《基本演绎法则》 第一章 冰冷与破碎 冷。 幽暗。 头痛…… 模糊的光线在黑暗中晃动，像是漂浮在大海尽头的遥远灯塔。 江城只觉得浑身乏力，四肢没什么知觉，他勉强抬起一点眼皮，撑开一道眼睛缝隙。 一片朦胧，似乎是某个狭窄的房间内。 眼前有一个人，在黑暗中对他举着手电。 很熟悉的人。 这个人在对着他微笑，笑得很冰冷。 “小江啊，安心上路吧，明儿一早我来给你收尸，一定给你弄城里最贵的火葬场，风水最好的公墓……” 阴暗的浴室里，那人将花洒取下，扔进浴缸，微微抬起开关。 滴答。 滴答…… 水滴缓慢，带着十二月的严寒，滴落在江城身上。 浑身冰冷的江城躺在浴缸内，意识越来越模糊。 他勉强张了张嘴，想说一句问候对方祖宗的话，却发现已经无法发声。 临死前甚至连中指都无力伸出，这或许是人世间最悲哀的事。 那人最后看了江城一眼，依旧微笑，随即转身离去。 “吱呀……” 浴室门缓缓关上。 最后的光芒消失。 江城沉沉睡去。 浴缸水面缓慢上升。 …… 仿佛是迷惘了许久，在茫茫大海中飘荡，孤寂，看不清浓雾的另一端。 江城在昏沉的梦中沉浮，四周好似缠满了湿滑的漆黑绳网，他拼命挣扎，很久后才苏醒，勉勉强强睁开眼睛。 浴室内依旧一片黑暗。 浴缸内的水已经漫到了下巴。 再有二十分钟左右，他应该就会被淹死了，这种死法想来很痛苦，江城更希望自己可以换一种舒服的死法。 十二月天气严寒，泡在冰冷的水里，此时已是半夜。 江城浑身麻木，可能是那人给他注射的药物在起作用，也可能是被冻的。 他双手双腿都被绑着，无法行动。 幸而大脑还算清醒。 “大意了，差点就栽在这儿。” 能说话了，但他不敢大声呼喊，目前只知道自己是在一个小浴室里。 不清楚周围情况，不能贸然呼救。 江城缓缓吸进一口冰凉的空气，让自己更清醒点，冻得发紫的嘴唇颤抖着，随后用力吐出一枚藏在口中的刀片。 刀锋闪烁着寒冷的光芒，伴随着一声轻响，落入水中，缓缓下沉。 他用尽浑身力气，侧着身，挣扎着用左手两根手指捏住刀片。 “该死，还是使不上力。” 江城拼命割着绑住手脚的绳索，浴缸里冰冷的水不停晃荡。 时间一点点过去，水面越来越高。 他使劲仰着脖子，扭曲的身体姿势十分怪异，分外难受。 那些水已经快要漫到嘴唇了。 再不挣脱，江城今天就真得栽在这里。 “艹，抽筋了！” 绑在手上的绳子尚未被挣脱，江城的捏着刀片的手臂突然开始痉挛。 他牙关紧咬，抽筋的痛苦驱散了几分冰冷麻木。 继续！ 几分钟后，冰冷的水面已经漫到了嘴唇。 那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与窒息感笼罩着他全身，整个肺部像是被人用力攥着，难受至极。 江城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只剩丝缕的绳索挣断。 “啪！” 冰冷发紫的双手搭在浴缸上，他手腕满上是深深的勒痕，随即用力翻身。 此时他浑身没多少力气，整个人距离升天也就差半口气。 “砰！” 江城从浴缸内翻滚到地上，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眼前一片昏暗，止不住眩晕。 一身湿漉漉的，冰冷的衣衫打湿了僵硬地砖。 他躺在地上，大口呼吸着，胸膛起伏。 活着的秘诀就是——保持呼吸，不要断气。 …… 十二月的瓦力城很冷。 凌晨五点。 城市上空的灯光苍白得像是垂死的病人，路旁湿滑的钢铁管道上爬满暗红锈迹，也可能是凝固的鲜血，腐烂与死亡的气息在黑暗的街角蔓延，喧嚣与孤独纠缠出难以言喻的压抑。 这个世界总是雨天，冰冷粘粘的雨水贴在道路上，映出惨白的路旁灯光。 江城擦干身体，换了身衣裳，离开自己被绑的那家小旅店，缓缓行走在归家的路灯下。 “浴缸……用这种手法，可以通过死亡时间来制造不在场证明，他过一段时间再来解开我尸体上的绳子，即使身上有勒痕也说明不了什么，那些治安机器人很蠢……” “动手的是刘易，他为什么要杀我？” 多数情况下，杀人总得有个理由。 江城边走边思索。 浴缸前举着手电筒的那人是他的对门邻居刘易，是个在精神病院工作的医生。 江城的父母在二十年前搬到瓦力城东城区的旧区，那之后就跟刘易成为了邻居，双方常有往来，逢年过节还会邀约打麻将。 三年前江城父母失踪，双方的往来就少了些，毕竟年轻人和中年人也没什么可聊的。 后来江城的大姐和二哥相继失踪。 江城父母都是孤儿，没有别的亲戚，从此家里就只剩江城和他养在医院的弟弟。 今年江城十八岁，刚上大一。 “刘易这人一直表现很和善，以前跟我父母的关系很好……” 江城皱眉深思。 他一般不轻易相信人，这次确实是大意了，毕竟这么多年的邻居关系。 昨天晚上，刘易敲门，一如既往笑着表示他家里电视又出问题了，请江城帮忙修一修。 江城自幼喜欢研究电子机械，偶尔会帮刘易修理一些老电器。 “昨晚没怎么想就答应了，警惕心还是不够。” 江城认真反思三秒钟。 彼此再怎么熟悉那也是人，人心都是难测的。 他刚进门就被刘易一针扎在脖子上，随后就昏昏沉沉的被拖走…… “刘易选择的路线应该能避开监控，浴缸所在的那个老旧小旅馆里也没有监控，如果我真死了，他顶多被询问几句，或许会面露悲伤……” 寒风呼啸，吹动江城的衣襟。 黑夜压住冷漠的钢铁建筑，孤寂的冷色调透过浓雾打在道路上。 他缓慢走过这座好似疯狗一样快死的城市，眉头紧皱，沉思不语，身侧飞过几张破碎的老旧报纸。 路旁几个流浪汉缩在一团，紧了紧身上的干硬棉服，嘴里呢喃出荒诞不羁的美梦。 角落里的抢劫犯打量了一眼这个独自归家的年轻人，察觉到些许危险的气息，于是缓缓放下手中的刀，静静等待下一个猎物。 …… 凌晨六点。 寂静，浓浓的灰色雾霭笼罩在这座老旧钢铁城市上空。 刘易有些焦虑，在自己昏暗家里走来走去。 “时间早就过了，江城那小子应该死了才对，为什么还没收到任务完成的消息。” 他已经提心吊胆等待了两个多小时。 毕竟是第一次杀人，没什么经验，之前对着意识模糊的江城微笑，只是强作镇定。 “咚咚咚……” 短暂的敲门声打断了刘易的思绪。 “谁啊？” “咚咚咚……” 无人回应。 依旧是那个敲门声，在沉默的凌晨显得格外刺耳。 刘易感到些许不安，他小步走到门口，在昏暗中摸索打开猫眼的盖子，低头看向外面。 “哧！” 意外与痛苦总是突如其来。 一根冰冷的长针透过损坏的猫眼，刺入刘易的右眼中。 鲜血直流！ “啊——！” 刘易惨叫捂着右眼，连连退后几步，跌倒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 他神色痛苦，脸上满是恐怖的猩红液体，止不住哀嚎。 只听得门口传来些许动静。 “吱呀……” 老旧的铁门缓缓打开。 冰冷的寒风灌入，刺骨至极。 江城站在门口，一身黑色雨衣，脸上没有血色，神色淡漠，双手带着手套，右手拿着开门用的细铁丝，左手则是带血的长针。 “给出杀我的理由，我可以不折磨你。” 房间昏暗，血腥味弥漫。 刘易并不是什么硬汉，只是个普通人。 在江城用锯子锯断他一根手指后，他就全说了出来。 事实上刚锯开些许皮肤的时候刘易就说了，但江城是个有始有终的人，所以坚持要慢慢锯完，从表皮到骨骼…… 当然，后续过程中，刘易的嘴巴一直是被堵着的。 “我还以为你可以坚持得久一点。” 江城摇了摇头。 他扔了锯子，脸上闪过些许遗憾。 原来刘易患了肺癌，已经活不了多久了，现有医疗技术救不了他，所以他一直在寻找别的方法。 前不久，有个他以前治疗过的精神病人联系他，并给他介绍了一个组织。 “教会？机械教会？” 江城皱着眉头，认真咀嚼这四个字。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组织，傻子才会相信并且去求助。 “你好歹是个医生，居然去相信这些玩意？” “他们有很多成功治愈癌症的案例……”刘易捂着右眼，脸色痛苦回答，断裂的手指也依旧在流血。 取得联系后，这个组织会发布任务。 “每成功完成五个任务，就可以提出一个要求。” 有的人要求治愈自身绝症，还有的要求是延寿，也有的要求金钱等…… 以现实的眼光来看，许多要求根本就是无法被实现的。 但刘易说，那些要求几乎都被实现了。 所以这个组织成了他最后的希望。 而那个组织给他发来的第一个任务…… 【随便杀一个人】 这任务和以命换命差不多，用别人的命换他自己的命。 刘易此前从未杀过人，但毕竟只剩几个月活头了，所以打算铤而走险。 他选择了多年邻居，眼前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少年。 对熟人下手永远是最容易的。 “你家里人都失踪了，你自己也有精神问题，活着也是痛苦，还不如让我帮你解脱了！”刘易痛苦低声嘶吼，满脸是血。 “是啊，活着也是痛苦。” 江城点了点头，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根针管。 …… …… …… （前几天有书友说，再不开新书就快过年了。） （南朝虎躯一震，骤然发现已经快完本两个月，于是赶紧码了个开头。） （这两天一直在求自家编辑子良，今天带着好酒好菜去，囚了他大半天，他才同意让我发书。） 第二章 凶厉 “发现一具男尸，死亡时间在早上五点至七点……” “右眼被尖锐物体刺中，左手小拇指断裂，伤口呈锯齿状……” “左臂有大量针孔痕迹，疑似某种神经性药物注射过量……” 早上十点。 一队老旧的机械治安官来到现场。 这些机器人的体表布满暗红色锈迹，不少线路裸露在外，行动僵硬，能透过缝隙看到内部破烂的金属零件，浑身上下色调不同的机械模块拼凑出丑陋的机械美学。 整座城市就靠着大量这样的机器人与极少数人类一同管理。 发现情况的是楼上住户，他与刘易也是多年老朋友，约好了今天出门钓鱼，但敲门的时候迟迟没人开门…… 这些机器人很快展开调查。 作为对门邻居，江城自然接受了询问。 “请将你了解到的都告诉我们。” 江城面色苍白，脸上写满了不安与惊恐，颤抖着回答：“刘叔叔是个好人，谁……谁会这么残忍……呕……” 正说着，他突然扶着墙壁，喉结滚动，干呕了两声。 那种难受与惊恐完完全全写在脸上，看起来十分真实。 负责询问的机器人拍了拍江城肩膀，并安慰道：“抱歉，确实不该让你看到这种场面，人类的心理承受能力有限，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出门，我们怀疑嫌犯可能还在附近徘徊。” “好……好的。”江城连连点头，懂事乖巧。 机器人又问了些问题，比如有没有看到陌生人，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江城一律回答没有。 “我……我最近在忙期末考试，晚上都带着耳塞睡的。”他这样解释。 “感谢配合，如果发现了任何可疑人物，一定要尽快与我们联系。” 没多久，刘易的尸体被搬走，送去做法医鉴定。 留下几个机器人，依旧在现场采集证据。 现场可能留有凶手的唾液、毛发、指甲、皮屑或者其他人体组织。 应付完机器人，江城看了看时间。 “都快十一点了。” 今天是周六，他得去一趟医院，看望弟弟江离。 但就在他收拾好东西，正出门的时候，突然听到刘易的屋子里传来机器人的声音。 “发现一根毛发，长度颜色与被害人不同，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江城皱眉看过去。 只见走廊对面房间里，一个老旧机器人伸出生锈的机械臂，正从房间地面上拈起一根黑色头发。 大意了！ 穿着雨衣可以避开溅射血液，手套避开重要指纹，他还做了别的准备，但江城没想到自己头发居然留了一根在现场。 江城缓缓叹了口气。 他想到自己才十八岁…… 脱发是个大问题，以后得少熬夜。 “这是重要证物，等会拿回去分析。” 机器人打开腹部生锈的金属挡板，从里面空间取出一个证物袋，小心翼翼将头发放进去。 江城只是看了一眼，脸色如常，随即关上门转身走下了楼。 楼下停着几辆老旧的治安所车辆。 几个治安机器人正在检查大楼外墙的墙体痕迹，判断嫌犯是否是从窗户进入的。 车辆旁还站着两个身着黑色制服的人类。 治安所很少出动人类，除非是发生了大案子。 在瓦力城，死个人是很正常的事，每个黎明到来后，都能在阴暗的街角发现一些尸体。 “就死个人而已，居然来了两个人类治安官，看来治安所还是太闲了。”江城这样想着，走远后转头看了眼那两人。 两个治安官其中一个也恰好转头。 是个短发的姑娘，皮肤白皙，五官精致，颜值上等，一对大眼睛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年龄应该比江城稍大一两岁。 两人隔着很远的距离对视了一眼。 江城脸色平静，很快移开目光，仿佛只是好奇，而后转头不急不缓离去。 身着制服的短发少女若有所思，眨了眨大眼睛，对身旁的男子低声说道：“老哥，那就是凶手。” 说着，她指了指江城的背影。 “别瞎说，你还没去过现场，怎么看出来的？”她身旁的男子问道。 “眼神，他的眼神很凶厉，虽然看起来平静，但我感觉他精神很不稳定，像是个失控边缘的疯子，手上肯定不止一条人命，我的第六感刚才也响了，我们可能碰到了一条大鱼。” 男子闻言皱眉，转身看着渐渐远去的江城。 视野中那个少年，怎么看都只是个上学年纪的普通人。 “别急，先查一查……” “这个凶手的作案方式与前几次的很类似，都喜欢锯掉死者左手小拇指，似乎是将其作为战利品，但为什么这次不把死者小拇指带走？模仿吗……” …… 这座老旧城市始终是灰雾笼罩的样子，低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东城区的旧区开发得比较早，随处可见破旧的工厂与大楼，低矮老旧房屋成片，被雨水腐蚀的钢铁管道爬满城市各个角落，路旁枯黄杂草里堆满了破烂的钢铁轴承与齿轮。 雨天带来阴暗与压抑，压抑之下则是苍白无力的颓废与疯狂。 江城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是个改造人，穿着灰扑扑的老式硬壳冲锋衣，整条右臂被廉价的机械臂代替，活动间能听到齿轮转动声，手掌部分泛着黄铜光泽。 “去中心医院。” “嗯。” 中年司机的话很少，一如这个城市里大多数普通人。 细密雨水粘粘在车窗上。 灰色的破旧高楼沉默在灰蒙蒙的天宇下，街道两侧行人披着黑色雨衣，低着头在雾霭中来往。 无数杂乱的霓虹广告是这片灰色世界仅有的光彩，五颜六色点缀在锈迹斑斑的暗红钢铁上，在朦胧的雨雾中十分模糊，像是晕染失败的油画。 十多分钟后，汽车停在医院门口。 “到了。” 旧区的中心医院同样很老旧，楼体开裂，灰白的墙漆脱落。 江城的弟弟江离患有一种很罕见的病。 脆骨症。 浑身骨骼十分脆弱，仿佛是易碎的玻璃，哪怕稍用力弯个腰都会骨折，这几年一直被养在医院，精心养护，每年都需要大量费用。 医院内，走廊。 头顶的灯光惨白，医护人员与病患或家属在狭窄过道中来往。 消毒水的味道有些许刺鼻。 江城沉默穿行在人来人往间，像是个孤独的幽魂。 偶尔有认识他的医护人员路过，会缓下脚步，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13】 这是江城弟弟病房的编号，红色的油漆字号有些刺眼。 他缓缓推开白色的病房门，入眼是个很普通的房间，白色为主。 病床与窗户很近，抬头就能看见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床边是各种医疗器械。 脸色苍白的少年就躺在床上，十五六岁模样，脸上带着微笑。 “最近感觉怎么样？”江城缓缓走到病床前坐下，柔声询问。 “没必要担心，其实每天躺着挺舒服的。”弟弟江离笑着回答。 “别总是躺着，容易肌肉萎缩，可以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进行简单运动……” 病房的房门半掩着。 整个家就剩他们两兄弟，一个在医院里，一个在医院外。 每次见面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几个认识江城的医护人员站在门外，神色怪异，时不时透过半掩的房门看眼里面的情况。 在他们的视线中，江城一个人坐在床边，时不时说些医院外的事，偶尔还做出倾听状。 “小江又在对着空气说话。” “唉，真是可怜，一家子就剩他一个，还幻想自己有个弟弟……” 病床上空空荡荡。 第三章 渎神 下午两点。 江城走出住院大楼。 雨已经停了，灰蒙蒙的世界多了些清晰，或许等会还会继续下。 有些冷，他提了提衣领，随后将双手揣进黑大衣的兜里，面无表情，低头沉默离去。 医院大门外车来车往，浓浓的尾气飘散在寒风中，与沉重的雾霭融为一体。 江城靠在大门一侧的墙体旁，准备打车回家。 “脆骨症，这种病现在没有医治方法，你弟弟一辈子都只能这样可怜活着。” 不远处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 江城皱了皱眉，循着声音抬头看去。 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男子浑身笼罩在黑色长袍内，头戴兜帽，大部分脸隐藏在阴影中，只能看到下巴与嘴唇。 那个黑袍男子扬了扬手，甩出某个东西。 “咻——！” 一张巴掌大的硬纸名片旋转着飞跃而来，在空中划过淡淡的虚影。 江城伸手，稳稳接住。 黑袍男子笑了笑，随即转身离开。 “你是刘易选择的任务对象，但你反杀了他，有能力直接进入第二轮任务，五轮任务后可以提一个要求，比如治好你弟弟的病，我想你或许会有那么一丁点兴趣。” “任务其实并不难，只是为了锤炼意志，这条成神之路很艰难，有许多同行者倒在半途。” “对了，我们或许知道你其他家人的消息。” “请认真考虑，我们并不是骗子，不要忙着拒绝……” 黑袍男子的声音越来越远，伴随着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灰色浓雾中。 街道上车来车往，两侧行人沉默，仿佛破旧的傀儡麻木行走，无人注意这里。 至始至终，江城没有说一句话。 他沉默着低头，看了眼手上的名片。 名片正面只有一串电话。 背面则是一副画，《耶稣磔刑》，着名的钉刑图。 不同于原画，这幅画十字架上的耶稣只有一半是血肉身躯，另一半则是闪烁着暗色金属光芒的机械体，血肉与机械纠缠在一起。 画面上别的人物同样是扭曲狰狞的机械血肉混合体，无数条诡异可憎的畸形触手自混合体内伸出，像是来自虚无深渊，充斥着癫狂与血淋淋的亵渎意味。 江城是个比较果断的性格，没有迟疑太久就掏出电话，拨打名片上的号码。 如果真的能治好他弟弟的病，他可以尝试一下。 只要对方的任务不是太过分，比如让他去杀害无辜之人。 “嘟……嘟……嘟……” 电话响了三声。 对面那头挂断，并没有接听。 没多久，一条短信被发送到江城的手机上。 “任务二：在绿水民宿内找出三具尸体，限时三天，今晚八点开始，找出隐藏真相有额外奖励。” 江城目光沉凝，仔细记录下每一个字，随后删除了短信。 他听过这个民宿的名字。 三年前民宿周围的郊区道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车辆被丢弃在现场，车头与地面上有少量血迹，后来根据血液比对，发现这些血液属于一名十七岁的少女。 当事司机与被撞少女都失踪了，人间蒸发。 那些机械治安官找不到当事人，简单搜索后就没了下文。 江城的母亲是推理小说作家，当时根据这个案子写了短篇“消失的被害人”。 他母亲在小说结尾附上了真实案件推测，表示被撞少女极有可能是死了，就被埋在附近地点，绿水名宿正是江城母亲圈出来的可能埋尸处之一。 …… 晚上七点。 瓦力城东城区郊区，绿水民宿。 天空阴暗，浓厚的阴云与雾霭分不清界限，低沉压抑。 江城是打车来的，这一路背离城市中心，越往外就越死寂，道路两侧倒塌荒寂的工厂成片，人烟稀少。 “偏僻，老旧。” 这是江城对绿水民宿的第一印象。 民宿距离郊区道路较远，隔着有两三百米的样子，外面灌木丛深，树木遮挡。 站在道路上，浓雾弥漫，根本看不到丛林里还有这么个可休息的去处。 “霓虹招牌都黯了，灯架也生锈，这种地方居然还能维持到现在。” 穿过茂密的灌木，走近观察，可以看到外围铁制围墙上满是暗红锈迹。 枯黄藤蔓缠绕在钢铁上，遍地枯萎的野草。 整个民宿只有两层楼高，幽寂昏暗，外墙部分墙漆脱落，露出内部灰扑扑的水泥层，像极了低成本悬疑电影的选址地。 “吱……”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声音，江城推开锈迹斑斑的铁质大门。 视野中是一小片杂草疯长的前院，以及民宿的主体二层楼建筑。 民宿门口的灯光还算明亮，站着四个形态各异的男子。 那几人似是在聊天，听到声响后，齐齐看向江城。 尚未等江城开口，其中一个装了机械臂的高大男子笑着说道：“许先生说得没错，果然还有人。” 还有人？ 江城只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 这个任务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 那个黑袍男子给他说过，这条成神道路上有许多同行者。 装了机械臂的男子很热情，身材壮硕，体格高大，比一米八的江城还高了半个头，他看着走来的江城，自我介绍道：“我叫李猛，在东城区一家汽修厂上班。” 说着，他举起手机，上面有一条熟悉的短信。 任务二，找三具尸体…… 江城点了点头，换了个微笑的表情。 “江城，大一学生。” 这年头隐藏姓名没什么用，几乎所有人信息都是公开的，只要认真查就能查到。 “学生？”靠在门口的另一个男子惊讶道：“怪不得看起来这么年轻，江同学是来求财还是求名的？” 传说教堂组织可以实现几乎所有的愿望，包括财富与社会地位。 江城看了那人一眼。 “求命。” 靠在门口的男子愣了愣，随即笑了笑，摇头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也是来求命的，我叫黄山，目前在一家商场做销售员。” 他伸手介绍了另外两个任务成员。 其中一个西装革履，头发整整齐齐，浑身上下一丝不苟，名叫严明，是个律师。 另一个名叫许墨，戴着眼镜，气质温润，三十岁左右，是个小学数学教师。 算上江城。 一共五人，都是来找尸体的。 许墨用中指提了提鼻梁上的眼睛，温和笑着开口：“五个人了，再等等，或许还有一个。” “还有人没来？” 在场几人都看向许墨，视线中带着审视与疑惑。 许墨只是温和笑着点头，并没有说太多。 “可时间已经快到了。” 李猛看了看机械臂上的时间，已经是临近八点。 几人看着门外。 十二月份，这个点早已天黑。 外面雾霭笼罩，荒草萋萋。 干枯的树枝在寒风中微微晃动，漆黑的低矮灌木同样在晃着，隔着模糊的浓雾看去，所有植被仿佛是活了过来，在黑夜中张牙舞爪。 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吧？ “几位是来住宿的？” 身后传来一个干哑的声音。 五人齐齐转身，发现是个佝偻干瘦的老太婆，目测得有七十出头了，皮肤褶皱，眼瞳浑浊，看来是这个民宿的主人。 许墨点了点头。 “对，住宿，三天。” 第四章 红色婚纱 民宿内的装修很苍白。 走廊顶部的灯光昏黄，有两根灯光时不时就闪烁一下。 空气中泛着淡淡的霉味，墙漆脱落，墙角结着大量的蜘蛛网，想来是太久没人来住宿了。 老太婆就住在一楼的101房间。 房门半掩着，里面没开灯，很昏暗。 江城随意看了眼里面，房间很小，床上还躺着一个人，盖着被子，光线太暗看不清模样。 “咳咳……” 时不时有咳嗽声从101房间的床上传来，听声音也是个老年人。 那肺部像是破烂的风箱，咳声听起来尤为难受。 “老婆子，水……咳咳……”房间里传来一句沙哑的声音。 “别瞎叫唤，有人来住宿了。” 老太婆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她取出登记的册子，叫五人把身份信息都写上。 “45一天，只管早饭，别的不管，门口有自动贩卖机，里面的东西应该还没过期，将就着能吃。” 老太婆一直没什么表情，态度不咸不淡，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没什么人的日子。 五人一边写上身份信息，一边观察走廊两侧的房间。 毕竟根据任务提示，这个小小的二层民宿内可是有三具尸体。 “你们看，103房间和104房间都贴着治安所的封条，以前肯定发生过什么。” 李猛伸出机械臂，指了指一楼走廊中间那两间。 几人闻言都看过去。 江城早已注意到了，只是没出声，一直在记忆殿堂内仔细搜索有关绿水民宿的信息。 没多久，他皱着眉头缓缓开口：“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三年前那个新娘的案子。” “江同学说得没错。” 严明点头附和，神情严肃。 作为一名律师，这个案子他有所耳闻。 “三年前，一对新婚夫妻在这里住宿，103和104分别是这对夫妻住宿与放行李的房间，那是一个雷雨的夜晚，新娘在104房间的门口杀害了新郎，新郎的鲜血溅射到103房间的门上……” 喜事变成白事。 第二天新郎的家属就把好几个花圈摆放在了民宿门口，貌似那之后绿水民宿就没什么人住宿了。 瓦力城杀人案的破获率很低，低得可怜。 “新娘逃走了，至今没有抓到。”说着，严明抬头看了眼李猛，“来之前应该认真做好调查，这件事当时有报道，上网就能搜索到。” “啊这，我想的是……遇到不对劲情况的再去网上搜……”李猛挠头笑着回应。。 严明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当时那场面着实吓人，整条走廊上都是带血的脚印。”黄山面露回忆之色，补充了些那时候的情况。 “黄先生三年前就来过这里？” 气质温润的许墨看向黄山，微笑询问。 黄山点点头回应：“对，那会我跟我女朋友去郊外水库钓鱼，回来时候比较晚了，就在这里歇息，当时这民宿的老板还是个老头。” 据黄山说，那会民宿的生意还算不错。 三年前这周围也没有这么多灌木杂草，招牌也亮着，隔着很远都能看见。 老太婆收了登记名单，摸索出一串钥匙，用浑浊的眼睛看了看黄山，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干哑询问：“你是……那个满身酒气的年轻人？” 黄山有些惊讶，没想到这老太婆记忆力这么好。 “是我。”他笑了笑，“三年前那会，婆婆也在这里吗？” “新娘那事发生后，我家老头子应付不过来，我来过一趟，记得当时你跟你女朋友都是摇摇晃晃互相搀扶，一身酒味，你现在的样子到是变了许多，差点没认出来……” 或许是遇到了熟面孔，老太婆不再是不咸不淡的表情，与众人也有了些许交流。 三年前那事太严重，所以她记得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说这些年来民宿的生意越来越差，老头子的身体也每况愈下，他们两人没有儿女，每天也就这么将就着过了。 “一楼死过人，房间也不够，你们就住二楼吧，明早七点下来吃早饭。” 每层楼只有六间房，一楼有两间都是被封了的。 老太婆给五人分发钥匙。 江城拿到的是201房间。 许墨住在他对面的202，黄山则在江城隔壁203房，严明在204，李猛在205房。 这是集体任务，人越多越容易找到三具尸体。 天色很暗，时间也不早了。 但第六个任务参与者迟迟没来，几人也没有等待的心思。 黄山提议：“先休息一晚上吧，明天开始任务，反正民宿也就这么点地方。” “就是个小二层楼，说不定明天一天就够了。”李猛表示了赞同。 众人并没有告诉老太婆他们来此的目的。 老年人身体都不太好，要是知道自己每天生活的地方藏了三具尸体，或许会吓得当场去世，也有可能会向治安所报案，妨碍他们行动。 几人上楼，楼梯间灯光昏暗，得用手机照亮前面。 部分楼梯地板踩着吱呀作响，淡淡的霉味始终萦绕在鼻尖。 “这民宿内部很糟糕，墙漆都脱落了大半。”许墨摸了摸楼梯间的扶手，眉头微皱，“灰尘很重，那老太婆估计也很少上二楼。” “江同学，如果遇到什么突发情况，要立即联系我们。” 江城年纪最小，才刚成年。 在众人看来，他还在上学，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算是五人中最弱的一环。 在这种藏了三具尸体的民宿内过夜，想想就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能不能扛得住。 “嗯，我会注意的。” 江城认真点头。 他一直在观察众人的神色，发现了些许问题。 似乎…… 这四人的第一个任务并不是杀人？ 结合那个黑袍男子以及刘易的说法，江城猜测每个人的任务都是随机的，抽到杀人任务的概率应该很小。 “奇怪，二楼走廊的灯坏了吗？” 许墨走在众人前面，连续按了好几次开关。 走廊里依旧漆黑一片，只能靠手机灯光照出昏暗的周围。 “不是灯坏了，是根本没灯。” 黄山把手机亮光往上照。 众人这才发现，走廊顶部的白炽灯早就被取下了。 灯座一片焦黑，似乎出过电力事故，就算有新的灯泡也无济于事。 “唉，算了，将就着过一晚吧。” “大家都交换了联系方式，有什么异常就立刻反映，尤其是江同学” “嗯。” 大家各自开着手机电筒，走到钥匙对应的门前。 江城的隔壁是203，黄山的房间。 开门的时候，他转头看了眼一旁正在找锁孔的黄山，低声问道：“黄先生做过整容？” 黄山一愣，抬头看向江城：“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眼睛向下的时候，能看到眼皮上轻微的凹陷性疤痕，这是手术的痕迹，与正常双眼皮不太一样。” “原来如此，江同学的观察可真够细致的。”黄山坦然笑笑，“凡人皆有爱美之心，男人女人都一样。” 走廊黑暗。 两人并未交谈太久，就各自进屋了。 房间内的灯是好的，只是有些昏暗发黄，灯罩内部躺着无数只细小飞虫的尸体，屋内的霉味更重，还有一股尘埃的味道。 江城随意坐在床边，认真思索另外那四个人。 “这个集体任务感觉很简单，前提是这几个队友都没什么别的心思。” 每个人给他的感觉不一样。 教师许墨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应该是和教会或者任务有关的消息，看他的样子也没打算隐瞒，或许时间到了就会告诉大家。 严明看似深藏不漏，但江城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几人里最简单的。 李猛这人看着没什么心机，和名字很配，当然也只是看起来，具体如何不得而知，影视作品里总喜欢把李猛这样的大个子表现得很傻。 至于住在他隔壁的黄山…… “这人不仅做了双眼皮，还开了眼角，眼睑或许也动过，鼻梁削过，颧骨过于突出，或许是植入了东西，也可能是削过下颚骨，导致脸部比例失常，那个老太婆也说黄山看起来和三年前有些不一样。” 这样做并不能变得更好看。 要么是整容失败。 要么…… “逃避过往？骗过人脸识别？” 第五章 俗套剧情 晚上九点。 细雨又开始洒落。 冰冷的水珠缓缓淌过老旧玻璃窗。 “咚咚咚……” 江城的房门被敲响。 房间一片昏暗，他向来喜欢在黑暗中思考。 听到敲门声，江城起身开了灯。 这个民宿的房门都是刷漆的老旧木门，没有安装猫眼。 “谁啊？” “咚咚咚……” 无人回应。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 江城缓缓走到门口，脚步很轻，整个人贴在门后。 他左手持刀，藏在背后，右手慢慢握住门把手，而后猛地一拧。 “咔！” 门锁被打开。 并没有出现想象中下一刻就有人撞进来的场景。 “你好？” 门口只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女声。 听到声音，江城皱着眉走出门后。 走廊里依旧一片黑暗。 借着屋内的灯光，可以看清楚，门口站着一个背包少女，裤脚与鞋子都是湿的，比江城矮了一个头，目测年纪在二十左右。 “呼……” 少女似是有些紧张，见到江城后长舒了一口气，说道：“那个老婆婆没骗我，原来真的有别的人住宿……这地方太吓人了，我刚才上楼的时候始终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任务二？”江城立即猜出了少女的身份，迟到的第六人。 “你也是？”少女眼睛一亮，随即靠近了一点，压低声音询问：“是那个找尸体的任务，对吧？” “对。” 一听有同行，不需要自己一个人找尸体，少女看着就没那么紧张了。 随后她自我介绍了一番。 她叫姜小玲，今年刚大四，在学校外找实习的时候，被一个中介介绍了这个组织。 “他们说这是一个性格测试游戏，经过五轮游戏，就可以帮我进一家大公司。” “你就这么信了？”江城皱眉问道。 “怎么可能呀，但是他们给的任务特别简单，任务一只是让我做几道心理测试题，任务二虽然听起来吓人了点，但我认真做过调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江城的猜测是对的，并不是每个人第一个任务都是杀人。 姜小玲表示她知道这家民宿发生过命案，所以她来之前做足了准备，在身后的背包里放了喷雾和电棍，兜里也揣了弹簧刀。 如果不是钱不够，她还准备购买一些威力更大的防身玩意。 瓦力城的治安混乱，有钱可以买到很多东西。 “一楼那个老婆婆有些吓人，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让我想起了一部小时候看过的恐怖电影。”姜小玲阐述了她紧张的原因。 来到这家民宿后，她的某些童年阴影就被勾起了，始终徘徊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很多老年人都这样。”江城说道。 “对了，这次任务一共有几个人呀？”姜小玲靠得更近了点，抬头看着江城，眨了眨眼睛，认真询问。 “算上你，一共有六个，但是你迟到了。”江城面色平静，往后退了半步，左手始终背在身后。 “唉……迟到这个，说起来就很气！” 姜小玲说了说她迟到的原因。 “本来平日里那段路不会堵车的，但是今天路上突然设了路障，那些治安官吃饱了没事做，挨个检查车辆，说是出了什么命案，平时城里死了那么多人，也不见他们……” “那个组织有没有给你发来任务失败的提示？”江城问了一句。 “没有。”姜小玲无奈撇了撇小嘴，“反正那边的联系人没说我任务失败，我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这鬼地方比网上的照片看起来吓人多了，但毕竟来都来了……” 网上确实有关于这个民宿的照片。 不过那些都是三年前的。 如今的民宿看起来确实分外阴森，胆子小的根本不敢走近。 “我们决定明天开始任务。”江城提醒道：“你应该拿了206房的钥匙，现在是晚上九点，你……或许应该先去自己房间休息。” 这话说得不算太委婉，但江城觉得有必要说出来。 毕竟这姑娘每说完一句话就会往前蹭一蹭，现在已经进他房门了。 他们两个不是什么熟人。 江城始终没有放下戒备。 姜小玲听出了他话里的逐客之意，她歪着头看了眼门外漆黑的走廊，咽了咽唾沫，犹豫着说：“我……那个206房……打不开，要不……” 江城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我去楼下找那个老婆婆，叫她上来看看门锁。” 说着，他迈开步子就准备往门口走去。 “诶……不用不用，老婆婆还要照顾她丈夫呢，这么晚了，再去打扰人家老两口多不好啊。”姜小玲急忙拦在江城身前。 “206房其实能打开对吧？”江城面无表情，直接开口问了。 “啊这……”姜小玲愣了愣，“你这人说话……还真不委婉。” 江城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承认。 206房确实能打开。 但这民宿里毕竟藏了三具尸体，大晚上一个人睡…… “其实我十分钟前就到了，但我不敢一个人休息。”姜小玲低下头，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你不知道……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担心自己床下、衣柜里或者天花板里面爬出来某些恐怖的东西。” “这个症状持续多久了？”江城认真询问。 “啊？”姜小玲愕然，觉得江城问这话的语气有些奇怪。 “我大姐是心理医生，她以前治疗过这方面的病人，我也略懂一点。”江城解释道。 “不不……”姜小玲急忙摇头，“我没有心理问题，我健康得很。” “让我看一下你背包里的东西，确认过没问题后，你今晚可以在我这里睡。”江城又说道。 “啊？这话题又……怎么突然就……” 姜小玲的脑子差点没转过来。 她觉得眼前这个帅气男生的思维似乎太跳跃了，以至于她有些跟不上。 这人的思维似乎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明明前一句话已经歪到另一个话题了，下一句话又歪了回来…… 姜小玲没有迟疑，立刻把自己的背包解下来，递给江城。 “看吧，里面就是些防身的东西，我这种柔弱的小女生总不可能害你吧。” “你不担心我害你？”江城把背包递回去。 “怎么会呢，我姐说过，长得帅的男人通常都心地善良。”姜小玲神色诚恳。 “你姐这……” 江城一时间组织不出正常的话。 第六章 眼睛 晚上十点。 外面的雨更大了。 偶有雷声轰鸣。 窗外的天空阴云浓厚，仿佛直接压在这座钢铁城市上，游走的银蛇时而在漆黑云层间探头，将朦胧的夜晚照亮。 “唉，雷雨的夜晚，六个不怕死的探险者，死过人的阴森民宿，这简直就是低成本恐怖电影实录啊。” 姜小玲盘腿坐在床上，用手撑着下巴，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忧郁。 “江城同学，你有没有一股很强的既视感？按照恐怖电影的套路，接下来咱们就该一个一个死去了。” “没有。” 江城坐在一旁的老旧灰皮沙发上，闭目回答。 他在思考。 姜小玲之前说的话有漏洞。 她说她在路上堵车了，所以才会迟到。 江城搜了搜今天的道路交通情况，发现姜小玲说的那一段路确实有治安官排查，但并没有明确表示排查多久。 于是他入侵了瓦力城治安所的内部网络…… 根据里面的安排显示，当时的排查只持续了三十分钟，堵车的时间应该也在三十分钟上下。 而姜小玲自述八点五十分抵达，迟到了五十分钟。 【有二十分钟时间差漏洞】 其次则是…… 姜小玲的背包很干燥。 八点五十分那时候已经在下雨了，江城并没有在她的背包里看到雨伞或雨衣类的物品。 即使撑着伞或穿着雨衣，穿过湿润的灌木与树林抵达民宿，也不应该只有鞋子和裤脚被打湿，至少小腿部分的裤腿是幸免不了的。 江城做了个简单的猜想…… 【她比所有人都要提前抵达】 这姑娘极有可能是第一个接到任务的。 她接到任务后就急匆匆赶来，所以根本不存在“迟到”的问题。 江城回想了一下任务短信的内容。 “……找出隐藏真相有额外奖励。” 她是为了一个人完成任务，拿到额外奖励吗？ 额外奖励会是什么？ 总之这姑娘说的话暂时不能信。 明教教主张5g的妈妈说过，漂亮女人不能信。 江城的老妈也说过，除她自己以外，别的漂亮女人说的话都不能信。 “江同学，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床上盘坐的姜小玲突然起身，耳朵动了动，整个人像是只警惕的土拨鼠，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门口。 “雷声，雨声？”江城睁开眼，给出了回答。 “不是，是脚步声。” 姜小玲看着又紧张了起来，轻手轻脚下了床，随后缓缓挪动到门口，耳朵贴在木门上。 江城的目光跟着她转向门口。 他的听力向来比普通人好一些。 刚才一直在沉思姜小玲的目的，有些走神。 此时回过神来，沉下心仔细听了听。 “哒……” “哒……” 确实是脚步声。 就在门外。 这声音很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声音时远时近，代表对方在徘徊。 时间间隔比正常人多一些，说明对方步履缓慢。 门外行走那人似乎在思索什么，所以脚步比较慢，抑或身体不便，不能走得太快。 “咦，声音又没了。” 姜小玲疑惑轻语。 那脚步声突然消失。 众所周知，玩恐怖游戏，最恐怖的并不是怪物出现，而是怪物突然消失。 她转过头，对江城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嘘……” 接着，她缓缓趴了下来。 这个老旧的木门下方有一指宽缝隙，可以透过这个缝隙看到外面走廊的部分。 接下来姜小玲的表现很生动阐述了什么叫好奇害死猫。 只听她惊叫一声。 “啊——！” 声音很大，估摸着大半个民宿都能听到。 她整个人突然往后一缩，像是只受惊的野猫，脸色变得煞白。 江城皱眉起身。 姜小玲又表现出了一个漏洞。 她之前一直表现得有些胆小，但这种透过门缝看走廊的行为，并不是一个胆子小的女生能做出来的。 【行为矛盾】 已经三个漏洞了。 江城很庆幸自己母亲是推理小说作家，书房里摆满了《行为分析》与《犯罪心理》这类的书，可能是耳濡目染的缘故，他也比较喜欢分析细节。 只能说姜小玲之前的胆小都是装的。 不过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似乎确实是被吓到了。 “怎么了？”江城询问。 “眼……眼睛……” 姜小玲脸色苍白，颤抖着用手指着门缝。 门缝有一只眼睛？ 走廊外那个人，与姜小玲同样的姿势，正趴在门口，观察他们里面的情况？ 一想到这，江城目光沉凝，大步走向门口。 “咔！” 他迅速用右手扭开把手，猛地把门拉开。 左手已经伸进怀里，握着紧了刀柄。 但…… 门外空空如也。 走廊依旧是那个漆黑的样子，江城看了看两侧，都没什么人。 “吱……” 对面202房门突然开了。 一脸疑惑的许墨探出头来，与江城对视了一眼。 “奇怪，我刚才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许墨提了提鼻梁上的眼镜，“江同学，你也听到了吧，我想会不会是……咦？” 许墨看到了江城身后脸色苍白的姜小玲。 他顿时就明白尖叫声的来源了。 “江同学，这位是……第六人？” “嗯。” 江城点了点头，目光快速在许墨的身上掠过。 这人衣着干净整齐，脸色如常，没有表现出半点慌张。 不是他？ 就在江城疑惑的片刻，斜对面的204房间也开了。 律师严明站在门口，看向两人，发出了同样的疑惑。 205房的李猛也很快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有女人的尖叫声？” “是迟到的第六位。”许墨开口解释。 江城狐疑地看了眼黄山所在的203房间。 所有人都出来了，只有这个家伙还待在房间里？ 此时姜小玲已经恢复了些许，脸色不再那么苍白。 但江城就在她身侧，能明显感受到，这姑娘的呼吸很紊乱，身体依旧紧绷。 “没人吗？”姜小玲的声音依旧发颤，“不可能啊，我明明看到了，那眼睛……” “不要怕，这位小姐，能不能回想一下那只眼睛的样子？”许墨的声音很柔和，脸上带着微笑，温润的气质胜过在场所有人。 身为教师的他，明显比江城更适合安慰人。 “门缝里的脸我没有看清楚，只不过那眼睛反射出了门缝中透出的灯光，我记得……有些发黄，血丝比较多……” 听着姜小玲断断续续的讲述，江城与许墨对视了一眼。 两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大概率是那个老太婆】 但是她来偷看江城的房间干什么？ “这里毕竟藏了三具尸体，会不会是……有那个……那个……”姜小玲牙关轻颤着，始终不敢说出那两个字。 “阿飘？” 许墨温和笑着，摇了摇头。 他解释道：“这只是第二轮任务，不会有任何诡异生物，放心吧。” “许先生，你能否说得详细点？”江城看着许墨的眼睛。 严明与李猛也看着许墨。 这个中年教师明显比他们知道更多，而且从一开始就没有隐瞒的打算，所以才会提示他们一共有六人。 “这事说来话长。”许墨看着众人，“不过我可以保证，第二轮任务死亡率很小，除非自己作死，大家没必要担心。” 外面雷雨交加，已经是晚上十点过。 许墨表示，明天一早，他会把他知道的一切告诉大家。 第七章 背靠背 晚上十点十分。 简单交流后，众人都回了房间。 明天还得避开那个老太婆找一整天尸体，所以大家都需要好好休息。 姜小玲被许墨安抚了几句，情绪稳定了不少。 她呆坐在床上，看着有些出神。 江城也没管她，开始在记忆殿堂里查询，他要搜索今天见到黄山后，黄山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他说他是为求命而来的，但他看上去身体很健康，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常见的疾病特征。” 许多常见的疾病，其实是可以根据身体情况判断出来的。 比如糖尿病患者表现出多饮多食多尿，肺癌患者会咳血胸闷…… “江城同学。”姜小玲轻轻喊了一声。 “嗯？”江城看向她。 “我……我想去一趟厕所，你能不能……” “你这是被吓……”江城欲言又止，“算了，走吧，我跟你去。” 房间里并没有单独的卫生间。 这个民宿的十分老旧，只在走廊尽头有厕所。 二楼的厕所旁不远处有个狭窄的楼梯，通往天台。 走廊内部很昏暗，空气中的霉味若隐若现，角落里结着蜘蛛网。 江城打开手机照明，把姜小玲送到女厕门口。 在门外等待的时候，江城碰到了从男厕出来的李猛。 “我从小就这习惯，不管有没有尿意，睡前一定要解决一下。”李猛笑着说道：“刚才出门的时候，还碰到了回来的黄先生，想必他也有这个习惯。” 黄山？ 江城抬头看着李猛，简单问了问：“李先生是看到黄先生走出厕所的吗？” “这倒没有。”李猛摇了摇头，随后笑着表示：“不过都这么晚了，不是上厕所还能去哪，总不可能是去天台淋雨吧。” “说得也是。” 江城点了点头。 两人并没有聊太久。 李猛先行一步回了房间。 江城则表示自己还得等一等姜小玲，这姑娘胆子不够大。 外面的雷雨声越来越大，轰鸣不断。 李猛走后，江城打开手机的电筒，将亮光对准一旁的楼梯木地板。 “没有湿脚印？” 江城皱起眉头，难道是他想错了？ “不对……有水滴的痕迹。” 楼梯间的木质地板上，有些许湿润的痕迹，水滴状。 这个民宿很老旧，但天花板并不漏水。 水滴痕迹零零散散的，一直从楼梯延伸到走廊内部。 江城向前走了几步，发现痕迹最终消失在203房，也就是黄山所在的房间。 “地板上这些水滴痕迹，今晚就会干涸消失，基本不会被人注意到，注意到了也不会有人多想。” 江城转身往楼梯那边走去。 通往天台的楼梯比较狭窄，踏上去有轻微声响。 今晚雷雨声很大，即使木地板有嘎吱声响，也会被掩盖过去。 江城拿着手机，脸色平静，一步步走到楼梯最顶部。 “只是一个铁栓。” 通往天台的老旧木门没上锁。 也就是说，任何人都可以拉开铁栓，来天台上逛两圈。 “铁栓上有一些水渍，楼梯顶部这里的木地板有大量水渍……原来如此。” 江城开始在脑子里推演几分钟前的情况。 “黄山从自己房间里出来，走上楼梯，站在我现在的位置，随后穿上鞋套和雨衣，拉开门栓，走到天台上……” 刚才姜小玲一声惊叫，除了黄山，所有人都出门看了看。 或许那个时间点，黄山正在天台上？ “他办完事之后，再回到楼梯这个位置，脱下鞋套和雨衣，并且将其折叠起来。” 这就是楼梯顶部这一摊水渍的来源。 “随后他走下楼碰到了李猛，李猛以为他也是上厕所才出来，走廊里又太暗，没看到他手上拿着的东西……” 大概是这么个流程。 至于他上天台到底要干什么…… “咔！” 江城拨开了门栓，拉开木门。 寒风骤雨顿时就灌了进来。 冰冷雨点在江城的脸上胡乱地拍。 “轰隆——！” 雷声轰鸣，银蛇交织。 一道闪电划破苍穹，照亮了夜空。 整个天台就在这刹那间呈现在江城面前。 “天台并不大，也没有水箱之类的玩意……” 民宿以及旅社这种地方的天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水箱，而水箱则会让人想到藏尸。 许多悬疑作品都喜欢把水箱这个元素加进来。 臭名昭着的塞西尔酒店就发生过一起水箱里藏尸的案件。 “这上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花坛，里面的植被都枯萎了。” 外面漆黑一片。 江城并不想出去淋雨，于是认真回想刚才闪电的那一瞬间。 “如果要在天台藏尸，只能埋在花坛下面，这个花坛表面泥土完整，这段时间并没有被挖掘过。” 就在他思索之际，天空中又闪过一道雷光。 随之而来的便是暴雷炸响，低压的云层翻涌，整片黑暗苍穹都在颤抖。 江城目光沉凝。 雷光洒落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刹那。 光线中的雨丝、破旧的花坛、湿润的泥土、腐烂的枝叶…… “泥土下沉！” 这一次江城看清楚了，也记清楚了。 记忆殿堂里收下了这幅画面。 在花坛的中央，有一片区域的泥土比其他区域稍微矮了一些，只不过由于腐烂枝叶的遮挡，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清楚。 “当尸体在过浅的土壤下腐烂，这片区域的泥土就会呈现下沉的状态。” 这是江城父亲曾经给他说过的话。 他父亲是一名法医。 “花坛里藏了一具尸体……” 三分之一到手。 “黄山来天台上，难道只是为了看一圈？他……是心虚吗？” 江城皱眉沉吟。 他缓缓关上木门，将门栓拉回去，随后走下楼梯，回到女厕门口。 整个过程，从他与李猛交谈，到查看天台，再回到这里，也就两三分钟而已。 没多久，姜小玲从厕所出来。 两人一同往201房间走去。 “嗨呀，真是气人，女厕的灯也是坏的。”姜小玲嘟囔着抱怨，想必刚才在黑暗中又脑补了某些内容。 “就算真的有鬼，人家也不会从厕所这种地方冒出来，不嫌脏吗？”江城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但是……那些电影里面……” “只是为了吓观众而已。” 江城看了眼自己贴在房门左下角的透明胶带，胶带连接着门框，完好无损。 没人进过他房间。 随后他拿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内有灯，虽然昏暗，但在这个破旧的民宿里，依旧给人很光明的感觉。 “奇怪，江城同学，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走进房间后，姜小玲突然问了句。 “有吗？”江城诧异地看了眼姜小玲。 “有，我第一次进门的时候就闻到了，就在这个房间里，只不过我那会没有多想，我从小嗅觉就比正常人好很多。” “我的嗅觉也比正常人好。”江城说道。 “可能我的比你的还好吧……” “能知道是什么地方散发的怪味吗？” 姜小玲摇了摇头。 她表示整个房间都是这种味道。 江城皱眉看了眼房间顶部，并没有吊顶，天花板的白漆泛黄，已经脱落了部分，露出灰扑扑的水泥，这上面藏东西的可能性不大。 随后他拉开了衣柜。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沙发里面同样没什么东西。 “是床下？” 江城把目光投向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床铺。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在这里睡的应该是姜小玲。 姜小玲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她想得明显更多，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江城走到床前，认真说道：“这是木床，但左右两侧都被封住了，没法知道床下有什么，还得把床板掀开。” 说做就做。 他抱起床上的被褥，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随后他看了眼姜小玲。 “接下来，你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尖叫。” “好的……” 姜小玲脸色发白，点了点头。 她还缓缓往后退了两步。 江城把目光放回到木质床板上，缓缓将木板抬起。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鞋子。 一双被穿在脚上的鞋子。 伴随着木板太高，更多的东西露了出来。 腿部、腰部、头颅…… “不出所料，一具尸体。” 三分之二完成。 他脸色平静，将所有床板取下，放在一旁墙边立着。 床下是一具男尸，身材瘦小，背对着床板。 姜小玲很听话，并没有尖叫出来，她用力捂着嘴巴，眼睛瞪得鼓鼓的，整个人靠在了门口。 “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尸体吗？”江城皱眉问了句。 姜小玲用力摇头。 “看来你童年生活挺无聊的。” 江城摇了摇头，重新将目光聚集在尸体上。 他抬腿走进木床内，将尸体翻了过来。 这种背对床板的姿势，会导致死后血液坠积在身体前部的毛细血管内，使得这一片皮肤呈现出紫黑色。 江城摸了摸这具男尸的各个部位。 “尸体完全僵硬，还没有开始软化，现在是冬天……” 江城并不想测量这具尸体的直肠温度。 于是他按了按尸斑的部位，发现按压无法导致尸斑褪色。 “这人应该死亡两天左右了。” 他抬起头，看了眼靠在门口的姜小玲，突然笑了笑，说：“我想起很小那会，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爸总喜欢在床边给我讲一些小故事。” 很多孩子都喜欢一边听着父母讲述故事，一边缓缓沉入梦乡。 江城也是如此。 “有个故事我记得很清楚，和咱们现在这情况差不多，叫‘好朋友，背靠背’，故事讲的是……” “你别说了！” 姜小玲一下子瘫坐在门边。 第八章 怪声 与尸体度过了美妙的一晚。 第二天早上。 六点五十。 江城揉了揉眼睛，从沙发一侧醒来。 他掀开被子，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很舒服。 “你没睡着吗？”江城看了眼沙发另一侧的姜小玲，发现这姑娘有黑眼圈了。 “我睡……睡着了，当然睡着了！” “但你黑眼圈很重，如果不是睡眠因素，那可能是因为眼睛疲劳或者经期问题，早上起来可以喝一杯胡萝卜汁。” “还不是因为你昨晚非要在这个房间休息，去我的206房多好啊！”姜小玲愤愤不平。 “万一有人来偷尸体呢？” “谁会偷这玩意啊？” 那具瘦弱的男性尸体依旧在床下。 幸好现在是冬天，如果是夏季，味道早就散出来了。 江城的家里曾经有过死老鼠，他出门几天后回家，那味道……隔壁邻居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制作生化武器。 “七点，该下楼吃饭了，顺便听听许先生的讲述。”江城看了眼时间。 他把立在墙边的床板重新盖回去，然后将沙发上的被褥也放了回去。 如果天台的花坛内确实埋着尸体，那么任务就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 只要不出意外，今天就能结束。 “江城……你先下去吧，我去趟厕所。” 现在是白天，姜小玲的胆子看着也大了许多。 江城正在根据她的表现，在心里对她进行二次构造。 一个立体的人物形象尚未形成，但是已经有许多特点填补了上去。 【胆量比普通人大，但大得有限】 “这是钥匙，出门之后记得反锁，在门的边缘与门框交界处贴上很细的透明胶带，把你的头发丝放在钥匙孔里也行。” 江城把钥匙扔了过去，随后就转身出了门。 早上七点，民宿外依旧一片昏暗。 这个点还不到天亮。 雨已经停了。 江城来到楼下，发现只有许墨坐在一楼大厅的一侧。 “别的人都还没起床。”许墨温和笑着，招呼江城来他身前坐下。 冬天都喜欢睡懒觉。 江城看了眼101房，房门是关着的，但能听到里面些许锅碗碰撞声，还能闻到蒸馒头的香味。 他来到身前许墨身前坐下。 门外寒风呼啸，有几缕冰冷的气息强行挤进了门缝，直往脖子里灌。 许墨提了提眼镜，低声询问：“江同学觉得昨晚那人是谁？” “许先生心里应该有答案。”江城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回答。 “江同学不信任我？”许墨坐在木凳上，身体往前靠了靠，他觉得江城这句话之中的距离感很强烈。 “如果许先生不谎称自己是数学教师，我对你的信任或许会多一些。” 许墨一愣，提了提眼镜。 昨天晚上对所有人介绍时，他自称是小学数学教师，在场的也没人怀疑。 “江同学有依据吗？”他问道。 “许先生的面部肌肉紧实，面部皮肤颜色与手背差距很大，在瓦力城这种常年阴雨的城市，一个数学教师想要晒成这个样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或许我喜欢钓鱼呢？”许墨看着江城，温和笑着询问。 “许先生的站姿与普通人不同，你总是会有意无意挺直腰背，昨天我走在你身后看得很清楚。” “或许我小时候驼背，后来纠正形成了习惯？” “许先生总喜欢用余光观察周围，警惕性比其余几人都要强，而且很自律，七点能准时下楼。” “或许我天性如此？”许墨依旧笑着，没有承认。 “但有些巧合往往带着必然，我想许先生刚退伍？” 江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许墨的脸上，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我也可以退伍后再找个教师的工作。” “你伪装得太苍白，为了营造温润的气质，故意给自己弄了一副眼镜，但……”江城指了指鼻梁的部位，“许先生，你提眼镜的次数太多了。” 许墨一怔，随即苦笑了一下。 他将鼻梁上的眼镜取下，随后用衣角擦了擦。 “竟然是这样。” 细节，习惯…… 不经意间的暴露，居然让他被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看穿了伪装。 “江同学大学是什么专业的？”他询问道。 “信息管理。” “原来如此……这专业前身是情报学与图书管理学，部队里也有开设这门课。”许墨这样说就算是承认了。 他确实是伪装的。 买了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这样看起来更斯文一点。 但他戴上之后总觉得鼻梁很不舒服，有一种异物感，时不时就得往上提一下，次数太频繁。 不过普通人如果不注意的话，应该也不会想太多。 但眼前这个少年明显就想得很多。 “江同学想知道什么？” “还是先等等吧。”江城笑了笑，“许先生今天不是还要告诉大家某些事情吗？” “的确。” 许墨点了点头，重新戴上眼镜，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 有先手，却不动，见招拆招，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没有一点急躁的样子。 他在心里又把江城的分量提了一级。 “咦，就你们两个年轻人吗？”身后传来老太婆的声音。 江城转过身去。 只见老婆婆站在101房门口，正拉着一个小推车，步履缓慢地往外走。 推车上是一些稀粥、馒头、咸菜之类的。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个都懒得很，老婆子我四点多就睡醒了……” 这老太婆声音沙哑，一边叹气一边拉着推车。 “这可不能比。” 许墨笑着起身，从老太婆手里接过手推车。 冬天这个点，如果不上班，没几个起得来的。 “你们记一下我的电话，我早上得去一趟城里，买些吃食，如果有什么怪事发生了，就打这个电话联系我。”老太婆把她的电话给了两人。 “怪事？”许墨疑惑，“婆婆，这几天发生过什么吗？” 老太婆看了他一眼，声音缓慢：“也不是太大的事……就是这两天我偶尔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响动，可能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 江城皱眉问道：“婆婆，我们之前有人来住宿过吗？” “没有，很久都没人来了。” …… …… …… （今晚应该就这一更了，即使有第二更也会相当晚，回家路上耽搁了太多时间） （元旦这三天假，估摸着更新会比较不稳定，还请各位书友见谅，南朝要陪一陪家人） （元旦结束之后，如果有欠更的章节，会立刻补回来） 第九章 演绎 老太婆离开了旅馆。 101房就只剩个躺在床上的老头。 这倒是件好事。 至少几人可以在今天早上没什么顾忌，翻找整个民宿。 但老太婆走之前说的话让江城思索了很久。 “这两天偶尔会听到奇怪的响动？” 是有人把尸体搬进他所在的201房间？ 还是说姜小玲提前两天抵达，在民宿里翻找东西，弄出来的动静？ “江同学怎么看？”许墨显然也在思索刚才老太婆说的话。 两人互相都知道一些对方不知道的事，所以交换消息很有必要。 “没什么头绪。”江城摇了摇头，“现在只能先找尸体，任务提示有隐藏的真相，或许可以在尸体上得到答案。” “也是。”许墨脸色凝重，“话说，这早饭……你觉得能吃吗？” 两人都怀疑，昨晚在门缝里那只眼睛属于老太婆。 江城的怀疑更多一些。 他听到的那个脚步声很慢，对方要么是在想事情徘徊，要么就是个行动迟缓的老年人。 “或许能吃。” 江城看了眼热气腾腾的早饭，随即转身走向门口。 门口立着一个破旧的自动贩卖机，里面有些零食饮料。 身处未知环境，这种没开封的食物相对来说最安全。 “都还没过期。”江城说道。 “那就好。” …… 早上八点。 其余几人也都陆续下来了。 六个人聚齐。 “你们怀疑昨晚是那个老太婆？”严明听了许墨的阐述后，略带犹豫询问了一句。 “不是她还能是谁？咱们昨晚可都在房间里。”李猛很快同意了两人的看法，十分赞成。 “先别说这些了，开始找吧，那个老太婆随时可能会回来，这里距离城区也就两个小时的车程。”黄山催促道。 “对了，许先生不是说今早会告诉我们某些事吗？”严明一句话提醒了其他人。 众人纷纷看向许墨。 许墨温和笑着点头，并没有什么隐瞒。 在场六人里，也只有他对这种任务的了解深一点。 “其实我也所知不多，但我哥哥曾经是这个任务的参与者，我所有知道的消息都是从他那里得来的。” 许墨在一楼大厅的左侧长桌旁坐下，抿了一口饮料。 “首先告诉大家最关心的一点，如果能成功通过五轮任务，你们确实可以实现一个要求。”许墨抬头看着众人，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江城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其余几人则各有不同，那个迟到的女生姜小玲似乎有些疑惑。 许墨接着开口：“这个任务代号为演绎，总共有十三轮，被那个组织称作成神之路，不止我们六个，同一时间在进行任务的，仅仅在这座城市里就有数百人……任务并非都是安全的，后期任务极为危险，稍不注意就会丧命，我哥哥就死在第六轮。” “许先生的意思是……对方在养蛊？”严明表情凝重，听明白了许墨的话。 “对。” “那我退出不就行了？不去搭理我的联系人。”李猛耸了耸肩，表情轻松。 “没那么容易。”许墨收起了笑容，神情严肃，“目前是第二轮任务，大家都还有退出的可能，也只是可能……” 时间有限，许墨只是举了几个例子。 曾经有第二轮任务的参与者选择退出，没几天就莫名其妙死了。 但也有第四轮任务的参与者退出，一直活得好好的。 五轮任务之前，选择退出，有一定几率活下来。 “一旦你们完成了第五轮，并且让对方帮你们实现了那个要求，再想退出的话……只能以尸体的方式，或许尸体都不会留下。” 门外寒风呼啸，有些发冷。 听完许墨的讲述，在场众人都沉默了片刻。 后期任务死亡几率极大……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其实都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许先生，你昨晚说的诡异生物是什么意思？”江城出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 “我一直在等你问我。” 许墨笑了笑。 他耐心解释道：“诡异，可以归结为一种科学无法解释的力量，可以是鬼魂般的执念，也可以是会说话的狗，甚至有的像是武侠功夫那样可以操控桃花……这力量有强有弱，存在于生物或是特殊物品之内。” “许先生曾经见过？” “自然是见过的。”许墨回应：“在十三轮演绎任务中，有一定的几率，任务参加者自身会染上诡异力量，或是得到拥有诡异力量的物品，我哥哥曾经在第四轮任务里，得到了一只会说话的虫子，可惜后来他死的时候，那只虫子也死了。” 许墨表示，前两轮任务都不会有任何诡异力量。 第三轮一般会有一只诡异生物，那是第三轮最大的死亡威胁来源。 “诡异力量的强弱如何判定？”江城继续询问。 “据说有评级，但……具体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应该是根据伤害能力进行评级的。” “诡异之上是否还有更强大的力量？”江城追问道。 “这个我是真不知道了。”许墨苦笑着摇头。 “许先生可曾从你哥哥的口中听说过‘禁忌’二字？” “没有。” “‘不朽’二字呢？” “也没有。” 许墨摇了摇头，有些诧异看了眼江城。 这个少年追问得太急了，呼吸都紊乱了片刻，少了些许平稳，以至于看起来没有那么少年老成了。 江城停止了询问。 他摩挲着下巴，眉头微皱，在回忆一些往事。 在场别的几人都表情不一，很明显是在进行某些抉择。 过了片刻，许墨提醒众人：“我想大家还是先进行任务吧，我哥哥只在第六轮任务失败过，然后他就死了。” 这话比十二月的寒风还有用，顿时就让几人清醒了过来，把注意力重新落回到任务上。 不管许墨说的是真是假，他们都需要完成这次任务。 “总共需要找到三具尸体，这个民宿也就二层楼，总共十二间房，我想咱们可以分个队，分头寻找。”严明提议。 “大叔，你看恐怖电影吗？”姜小玲突然看着严明问了一句。 “偶尔会看。” 严明认真回答。 他还没弄清楚姜小玲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你知道恐怖电影里最多的死因是什么吗？”姜小玲又问了句。 “什么？” “分头行动！” “……” 严明无话可说。 六个人，分头行动的效率确实最快。 但姜小玲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找到两具就够了，我房间里目前就有一具尸体。”江城接过话题。 这事没什么可隐瞒的，最后任务必须的凑够三具。 许墨看着江城问道：“江同学，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那具尸体的？” “昨天晚上。”江城如实回答。 李猛就在江城身侧，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和一具尸体睡了一晚上？” 第十章 江枫渔火 “我也和尸体睡了一晚上啊！” 姜小玲努力嚷嚷着，提高了些许存在感。 江城看着众人有些惊异的目光，淡笑着开口：“只是在同一个房间待了一晚上而已，而且说实话，这周围很安静，昨晚睡得挺舒服的。”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许墨恢复了温和的微笑，“郊区的夜晚比城区静谧了很多。” “大家先上来看看吧。” 江城招呼众人。 并不是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都能看到尸体，这也或多或少算是个遗憾吧。 …… 上了楼。 打开房间。 窗外又飘起了细雨。 江城将窗户开了一道缝隙透气。 他转身把被褥抱回沙发上，随后掀开床板。 那具被他翻了个面的尸体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一具男性尸体，死亡时间在两天左右，脖子上有勒痕，初步判断是窒息死亡。” 江城仔细说了说他大概了解的情况。 “死者年龄在20-25岁之间，牙齿发黄严重，手指有少许烟灰，死前应该长期抽烟，衣着普通，领口与袖口都有酒渍，衣服上有多种劣质香水味，我猜测他生前应该在酒吧夜店这类场所工作。” “我昨晚搜过了每个口袋，找不到可以证明他身份的证件，没有钱财，手腕有表带痕迹，但腕表已经消失，可能是抢劫杀人，也可能是杀人者故意为之。” 如论如何，三具尸体已经有一具了。 找出隐藏的真相只是有额外奖励，众人也并不是都需要那玩意。 “我这就回去掀了我的床！”李猛说一不二，转身就走。 “记得看看衣柜、沙发这种可能地方。”江城提醒了一句。 “没问题！” “我们也都回去看看吧。” 在场众人对视了一眼，纷纷走出201房间。 江城这具尸体可以说是意外之喜。 虽然都没抱有什么希望，但几人还是各自回去，然后将自己房间翻了个底朝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江城时而去别的房间逛逛，时而回到自己房间观察那具尸体。 隐藏真相会是什么？ 如果这个任务本质真的如同许墨说的那样，江城对那个额外奖励还挺有兴趣的。 早上十点。 众人都结束了搜索。 “没有，我的房间里空空如也。”严明说道。 “我这儿也是。”李猛摊了摊手。 “我房间里也没有。”黄山走出房间。 “看来大家都一样。”许墨笑着摇了摇头，他的房间里同样没找到。 姜小玲所在的206房间也被江城搜索了一遍，里面并没有尸体。 众人又回到了江城的房间。 大冬天的，之前那一番寻找，就当是热身了。 “其实整栋民宿里，最容易藏匿尸体的是那个房间。”许墨微笑说道。 “哪个？”李猛看向他。 “101吗？”严明也把目光投向了许墨，“你始终怀疑那个老太婆有问题？” 黄山则说道：“我觉得103与104这两个房间也很有可能，毕竟贴了封条，正常人都不愿意沾染这种死过人的地方，这种房间用来藏尸体最好不过。” “还有厕所！不要忘了厕所！”姜小玲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了。 “不如这样吧，我们先去找找103与104？”许墨看了眼众人。 101房间里还有个半死不活的老头。 众人现在也没办法贸然闯入，103与104算是最好的选择。 “如此也好。” 目标达成一致后，所有人纷纷下了楼。 虽然任务给了三天，但越早完成越放心。 路过101房门时，大家都尽量把脚步弄得轻一些。 “咳咳……” 老头沙哑的咳嗽声依旧不断传出。 几人都皱着眉头，实在是这声音听得太让人难受，平日里很少能碰到这种。 江城轻声说道：“咳得很重，是扁桃体或咽喉部的概率很小，大概率是肺部或者气管的问题，而且有喘气声，应该有某种导致气道阻塞的慢性肺病。” “江同学还懂这些？”问出声的是黄山。 其余几人也有些惊讶。 之前江城分析尸体的时候就令他们惊讶了一次，但当时众人都想着回自己房间找找，所以没有过多询问。 “我父亲是法医，以前教过我一点。”江城解释道。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江同学的时候就觉得你挺眼熟的，能请问令尊的名字吗？”严明看着他。 “江道宗。”江城如实回答。 “奇怪……”严明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抱歉，并没有听过令尊的名字，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严明依稀记得，自己以前在哪里见过和江城这张脸差不多的。 毕竟江城不是什么大众脸，这张脸的辨识度还是挺高的。 但时间有些久远，应该是两三年前了。 “你见到的可能是我二哥。” “江同学的二哥是？” “江枫。” “哦……江枫渔火，原来是你是他弟弟。” 严明恍然，突然明白了这股熟悉感的来源。 随即他看了眼江城的表情，急忙说道：“抱歉，我不该提起这个。” “没事，他只是失踪了。”江城坦然笑了笑，并不以为然。 其余几人都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于是看向了严明。 严明无奈，只好掏出手机，搜索了一张图片给众人看了看。 那是一张门票。 “我女儿是他的粉丝，很可惜……” 门票上印着“江枫渔火”四个字，底色则是一片耀眼璀璨的星空。 “原来是他。”黄山也认出来了，“那个天才魔术师，两年前在一场水底逃生魔术表演中死……咳……失踪。” 一场没能完成的致命魔术。 后来江枫的粉丝们花了大价钱，将长达数十公里的河段都打捞了一边，依旧没能找到那个沉入水底的箱子。 这个颜值与实力兼备的年轻魔术师从此人间蒸发，有人说天上的星辰都黯淡了许多。 尽管瓦力城并不能看到星空。 “不说这个了，还是赶紧搜索这两个房间吧。” 江城揭下104房的封条。 他仔细摸了摸，发现封条上的灰尘很重。 “这房间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打开过，如果真的藏匿了尸体，尸体腐烂的味道很容易散发出来，除非提前做过处理，比如保鲜膜与活性炭之类的。” 江城对此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我以前看过一部悬疑小说，里面的凶手将死者封入水泥墙中。”姜小玲不经意间提了一句。 “如果真是这样，那咱们接下来的行动会麻烦很多。”黄山取下103房的封条，“这个封条上的灰尘也很重。” 第十一章 树 早上十一点。 104房。 床板被掀起，衣柜被移开，地面并没有隐藏地下室通道之类的。 许墨正在检查天花板缝隙，有些费力，额头浮现几滴汗水。 姜小玲则在各个墙壁位置敲敲打打，似乎是想看看会不会出现某些悬疑小说的经典桥段。 江城站在窗边，脸色平静，沉默不语。 “好家伙，大家都在忙，就你在偷懒！”姜小玲忍不住说了句。 “我在思索。”江城的神情很认真。 “思索能思出来个什么？” 姜小玲嘟囔了一句，想来是觉得江城在为自己偷懒找借口。 另外三个人在对面的103房仔细搜索。 “树。”江城淡淡说了句。 “树？”姜小玲疑惑。 “江同学可是发现了什么？” 许墨从板凳上跳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他看着江城，发现江城正看着窗外的某个地方。 于是他也顺着看过去。 “很多树。”许墨说道：“这是这家民宿的后院，偶数结尾的房间能透过窗户看到，江同学住201房是奇数结尾，所以窗户外是前院的景象。” 前院也就是众人进来的院子。 许墨昨晚住的202，在江城对面，那时候就透过窗户看到了这个后院。 “许先生有没有发现，这附近的植被都有个共同点。”江城说道。 “都很矮小吗？”许墨回忆了之前在部队学习的内容，“瓦力城土壤贫瘠，腐殖层很薄，植被稀疏，郊区多苔藓或低矮灌木。” 要抵达这间民宿，必须得穿过两三百米的低矮灌木丛。 从城区打车来这里，沿途的迷雾中的景色也多是草地，见不到几株高大树木。 “对，都很矮小，但那棵树有些不同。”江城指了指窗外后院的某个位置，“那棵树周围的树木都很低矮，唯有它比别的树高了一截，我猜它可能有某种特殊的养分。” “或许这棵树比别的树更早种植？”许墨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窗前。 “但后院里所有树的品种都一样，我觉得它们是同一批种植的概率很大。” “江同学的意思是……残骸？” “腐烂物堆积到一定程度，就会给局部土壤注入硝酸盐成分。”江城转过身，“我想我们或许需要一把铲子。” 没多久，六人再次聚集。 江城说了说自己的猜测。 其余几人也都同意。 “总好过埋头瞎找。”黄山这样说道。 103与104他们都找过了，什么都没有。 剩下的也就那么几间屋子，以及厕所和天台。 如果再找不到，他们就真的只能怀疑，尸体是不是被砌进墙里了。 “我带了一把折叠铲，就在我背包里。”严明说道。 “严先生随身还带着这玩意？”李猛诧异。 “以备不测。”严明笑了笑。 “大叔，你说一下背包的位置，我去帮你拿吧，你们先去定位尸体。”姜小玲及时开口。 “行，就在我床头柜上，打开背包就能看到了。” 严明把自己钥匙给了姜小玲。 这姑娘的在众人间的位置其实很尴尬，做不了太多事。 大家都有察觉，她似乎一直很积极，想表现自己。 待姜小玲离开后，江城看向许墨问道：“许先生，在任务中表现积极，能得到额外奖励吗？”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许墨摇了摇头，看了眼姜小玲离开的方向。 …… 通往后院的铁门在一楼走廊的尽头。 铁锁已经生锈了，爬满暗红锈迹，想必是很久没人动过。 “钥匙居然就插在锁孔里。” 许墨上前看了看，随后捏住钥匙，轻轻一拧。 “咔！” 开了。 锁环弹出的那一瞬，带出不少灰尘与铁锈。 “吱……” 许墨缓缓推开大门，又是这种令人牙酸的声音。 这道铁门太久没开启，以至于合页都已经被铁锈粘粘到一起了。 后院不大，荒草没膝。 细雨依旧在飘落，打在众人的头发上。 泥土踩着也很松软，有种湿润的感觉。 众人走到江城怀疑的那株树木旁。 走进了能发现，这棵树的树干确实比别的树都大了一圈。 “埋尸树下……这倒让我想起了最近很流行的一种安葬方式。”许墨摸了摸树干，树体湿滑。 “我也只是猜测。” 江城看了眼周围别的树木。 没多久，姜小玲带着铲子回来了。 很小的一柄折叠铲，不过也够用。 李猛自告奋勇，接下了挖尸体的工作。 “咔嚓！” 树旁的荒草被锋利铁铲齐齐斩断，挖掘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李猛的工作速度着实快。 一对机械臂不停挥舞着，将湿润的土壤与杂草甩到一旁。 不到半小时的时间，整颗树周围已经形成了一个大坑。 “叮！” 铁铲似乎碰到了某个很坚硬的东西。 众人眼睛一亮，齐齐走上前。 “淦！总算是出货了！” 李猛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随即将那玩意用铲子刨了出来。 那是一根黄白色的骨头，大半部分还被泥土包裹着。 “人骨。”江城与许墨同时出了声。 许墨面色凝重，看了眼江城，并没有什么动作。 他这是把检查的工作让给了江城。 江城点了点头，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副手套戴上。 “各位谁带了刷子？”他看着众人，开口询问。 “怎么一股考古工作的既视感。”姜小玲小声说了句。 “刷子这个，我也带了的。”严明微笑说道。 “好家伙，大叔你真的是律师嘛。”姜小玲又跑腿去了。 没多久，她直接带着严明的整个背包回来。 背包里各种工具一应俱全。 螺丝刀、手锯、钳子、卷尺、小锤、美工刀……甚至连试电笔都有。 【工业律师】 不知为何，严明在众人的心里多了个这样的标签。 江城接过所有工具，随即在地上铺了一张毯子。 他将李猛挖掘出来的尸骨挨个清理，随后按照正常位置，摆放在毯子上。 又过了半小时。 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细雨朦胧，挖掘工作终于停了。 一具几乎完整的人类骨骼就这样摆放在了众人眼前。 姜小玲虽然害怕新鲜尸体，但看上去并不害怕这种骨骼，很是好奇，甚至想掏出手机拍几张。 “奇怪，我手机呢？”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所有衣兜，都没找到。 “江同学，你能不能给我拨一下我的号码？” “可以。” 江城取了手套，按照姜小玲所说号码拨了过去。 熟悉的铃声很快在二楼响起。 是204房，严明的房间。 “呀！刚才把手机落在那儿了！” 姜小玲急急忙忙，又转身跑回楼上。 与此同时。 江城重新戴上白手套，开始为众人分析这副骨骼。 “这具尸体的软组织已经完全消失，达到了所谓的白骨化，根据骨腐蚀的程度来看，他已经死亡两年以上。” 江城蹲在尸体旁，举起尸体的颅骨。 不知为何，众人听他讲解尸体的时候，总是有种很舒适的感觉。 眼前这个年轻人的一举一动都看起来十分融洽。 “很多悬疑作品里喜欢用骨盆来判断尸骨性别，但其实用颅骨结合骨盆判断更精准，你们看这具尸体的颅骨，前额很倾斜，颧骨较高，乳突比较发达……这些都是男性颅骨的特征，根据骨盆也可以看出来这具尸体属于男性。” 江城轻轻放下颅骨，拾起一枚牙齿骨骼。 “根据颅缝愈合的程度以及牙齿磨损状况，可以简单判断死者年龄，这个死者应该在65-75岁之间。” “你们看这里，左侧第四肋与第五肋的边缘，有几道很浅的划痕，这是利器留下的，我猜死亡原因应该是失血过多，凶手用利器连续多次捅入受害者左侧胸腔……” 总的来说。 男性，老人，死亡两年以上。 许墨缓缓点头，并没有什么补充的。 更精确的判断需要用到仪器了，他们现在没那么多时间。 其余几人在沉思分析，所谓的隐藏真相到底是什么？ “你们在后院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了沙哑干硬的声音。 是那个老太婆回来了。 众人纷纷转过身去。 只见那老太婆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购物袋，里面是面粉等物品，整个人站在铁门后方，一对浑浊发黄的眼睛看着众人。 那张褶皱苍老脸上的神色……看着不是太和善。 严明急忙向前走了几步，笑着开口：“婆婆你听我们解释，我们其实是……” 但尚未等他说完。 那老太婆突然看到了众人身后的那一具尸骸，顿时目光一冷。 “吱呀……” 她伸出宛若枯枝般的手，迅速拉过铁门，看那样子，竟是要把众人都锁在后院。 所有人的脸色顿时变了。 …… …… …… （这两章，是南朝与家里老人喝了点小酒后，下午浑浑噩噩躺在沙发上码的） （现在头都是晕的，如有错误，纯属瞎写） 第一十二章 塑胶 “好吧，咱们被锁了。” “没关系，姜小姐刚去了二楼，可以叫她给咱们开门。” “但是钥匙都被那老太婆带走了，还是破窗吧，通过104房的窗户回去就行了。” “这老太婆果然有问题……” 众人站在后院里，开始准备破窗。 一楼偶数结尾的房间，窗户都通往后院，而且并没有防护栏。 但就在几人准备行动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啊——！” 女声，是姜小玲的声音。 所有人顿时心里一沉。 李猛的嗓子比较大，急忙喊道：“姜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砰！” 回应李猛的只有一声巨响，是关门的声音。 根据声音来源判断，是严明所住的204号房。 “该死的！” “姜小姐，你能听到吗？” 李猛又吼了一声。 所有人都抬着头，看向204房的窗口。 这次有回应了。 “能……” 姜小玲的声音似乎带着哭腔。 但她并没有出现在窗口，说话声音在房间里面。 同一时间，有持续不断的轻响不断传出，似乎是有人在撞门。 许墨顿时猜到了她的情况，想必是在下楼的时候碰到了那个老太婆，他急忙出声：“姜小姐，把房门反锁，并且按下门锁上那个按钮，她就没办法从外面用钥匙开门了。” “好的，我……我马上做……”姜小玲的声音传出。 看来许墨猜测得没错。 她此时正在用自己身体抵着门。 李猛又吼了一嗓子：“江小姐，要不你试着打开门，一拳打翻那个老太婆？拳怕少壮啊！” “她手里有刀……” 姜小玲柔弱的声音从楼上传出。 片刻后，她终于来到窗口了。 众人见她脸色惨白，眼里似乎还有眼泪花。 而另一边，那个撞门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砰砰”响着，此时姜小玲依旧没有脱离危险。 “姜小姐，要不你跳下来，我可以接住你。”李猛伸出了机械臂。 “可……可这里是二楼。”姜小玲脸色苍白站在窗边，撞门的声音依旧不停，似乎下一刻那个老太婆就会撞进来。 “二楼又不高，我以前上学那会，为了逃课，甚至从三楼跳过。”李猛大吼道。 黄山浑身一震，转头看着他：“李先生竟如此威猛？” “后来我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李猛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笑了笑。 最终，姜小玲还是跳了。 诚如李猛所说，二楼确实不高。 而且他也足够强壮，能接住姜小玲。 惊魂未定的姜小玲抬头看了眼204窗户，颤抖着开口：“我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那个老太婆，本来想打声招呼的，结果她突然走进101房间，然后拎着一把菜刀冲出来……” 过程很简单，但听来确实有些惊心动魄。 谁能想到，前一晚还正常的老太婆，会突然拎着刀子追人？ “咦，撞门的声音停了。”严明说道。 姜小玲跳下来后，也就一两分钟的样子，撞门的声音就消失不见。 “那老太婆要跑？” “她会不会就是隐藏真相？” “先破窗吧，等会我来对付她！”李猛体格最壮，此时展现了一个战斗力担当应有的态度。 只见他一拳打在104房的窗户上。 伴随着一阵轻响，玻璃渣四处飞溅。 李猛的机械臂并不担心被飞溅玻璃渣伤到，所以挥拳的时候格外放肆。 众人顺着破口，纷纷从后院进入104房间。 “都站在我身后，我倒要看看那老太婆想作甚！” 李猛一把拧开104房间的房门。 可…… 寒风灌入。 走廊上空空如也，二楼也不曾听见什么声音。 根据时间推算，那老太婆此时应该已经跑出旅社了。 这个旅社四周都是低矮灌木，外界细雨纷飞，浓雾蔓延，天色阴暗低压，走进灌木丛里，很容易迷失方向。 “这是……汽油？”许墨走出104房，来到101门旁。 门口正堆积着两大桶未知液体。 闻了闻味道，许墨顿时皱起眉头。 “这老太婆想把我们烧死？”黄山来到油桶前，脸上有后怕之色。 “可她的丈夫也在这里，身患重病，没法跑远，难不成要把她丈夫一起烧死吗？”李猛问道。 “几十年的夫妻，再怎么说也该有点感情吧。”严明也有些不解。 这两个油桶一旦倾倒，大火燃起，根本就不是现在这点小雨能扑灭的。 众人虽然当时身处后院，但……万一那后院边缘也有某些助燃物呢？ 这民宿毕竟是这老太婆的。 谁知道她这么多年到底在这里干了什么。 “大家还记得后院那具尸体吗？”江城脸色平静，提醒道：“男性，老者，65-75岁，死亡时间两年以上。” 严明浑身一颤，他面露不可思议的神色，缓缓走到101房的门口。 “难道……不可能吧。” 他缓缓推开101房间的房门。 房间内一片漆黑，没有开灯。 接着走廊上的光线，能勉强看清，床上躺着一个人形的躯体，盖着被子。 “咳咳……” 令人难受的咳嗽声依旧响起。 严明脸色难看，往里面走了一步，随即打开房间内的灯。 灯光昏暗。 他走到床边，用力一把掀开被子。 “这……这是……人偶？” 床上赫然躺着一个塑胶人偶，蜷缩的状态。 人偶的怀里还抱着一个老旧的录音机，此时里面的磁带依旧在转动。 众人听到的咳嗽声，正是从这个录音机里传来的。 眼前的景象，让另外几人都震惊了片刻。 “原来……三年前接待我的那位老大爷，早就已经死了。”黄山叹了口气，禁不住感叹。 后院那具尸体，死亡时间两年以上。 说明那件新娘案子发生后不久，老大爷就死了，而且死得很惨。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李猛看着房间内的景象，出声询问。 许墨建议道：“封了这两个油桶，然后立刻寻找第三具尸体，这间民宿有古怪，我们不能待太久！” “有理，现在就开始吧！” 这阴森破旧的民宿，众人是一秒都不想待下去了。 什么隐藏真相、额外奖励之类的，他们都不想管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任务！ 江城看了眼所有人，缓缓说道：“或许，我知道第三具尸体在什么地方。” 第一十三章 盛开 天台。 细雨缠绵，天空阴暗。 六人站在花坛周围，铲子已经带上来了。 “花坛这个区域的泥土下沉，这是尸体在过浅土壤下腐烂的迹象，这是我父亲教导我的。”江城指着一片土壤区域，“当然，我也不是很肯定。” 说着，他不经意看了眼其余五人，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并没有人有特殊的情绪波动。 就连江城最怀疑的黄山都是一副眉头紧皱，忧虑不已的样子。 李猛深吸了一口气，拿着铲子说道：“我这就开始挖了，你们注意点，防备那个老太婆。” “没问题。” 雨水似乎有越来越大的迹象。 这座多雨的城市令人感到厌烦。 天色越来越昏暗，还不到下午一点，此时已经是黑云低压，浓雾翻滚，能见度越来越低。 大白天的，甚至有种即将天黑的感觉。 “哧！” 铲子的尖端插入湿润泥土。 黑色的腐烂枝叶散发出某种怪异气味，这个花坛已经很久没人清理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寒风呼啸，雨水越来越大。 几分钟后。 只听得“铿”的一声，李猛双臂一颤。 “挖到硬东西了！” 他用力一掀，一块黄白色的人骨便飞了出来。 此时，天台上已经有了浅浅的一层积水。 众人站在冰冷的大雨里，浑身湿透，见到骨头后，所有人脸上都浮现一抹欣喜之色。 这是最后一具。 找到较完整的尸骸后，他们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都搭把手，把李先生挖出来的骨头扔给我。” 江城照旧在地上铺了一层毯子，将李猛挖出骨头按照人体顺序摆放。 下午两点。 暴雨如注，江城的清理工作结束。 一具比较完整的尸骸呈现在众人眼前。 在复原尸骸的过程中，江城心里已经有了部分答案。 “生长板还张开着，这具尸骸属于未满二十岁的女性，死亡时间超过两年。” 他蹲在尸骸身旁，指着尸骸的腿部骨骼说道：“小腿部位的腓骨胫骨中段骨折，极有可能是车祸造成的，而且并没有接骨或愈合的痕迹，说明她在遭遇车祸后没多久就死了。” 说着，他抬头看了眼律师严明。 “严先生或许知道，三年前，这民宿附近的郊区道路上出了一起车祸。” “没错。”严明认真点头，“只不过至今没找到当事司机与被撞的那位少女，着名推理小说家叶卡捷琳娜还根据这个写了短篇‘消失的被害人’，江同学的意思……这……这难道是……” “我想应该是。”江城说道。 “她是被车撞死的？”姜小玲问道。 “不！”江城拾起颅骨，“你们看，颅骨这个部分有两处钝器伤口，十分明显。” “还有这里。”江城拾起一根马蹄状的骨骼，“这是舌骨，舌骨上有一处明显的利器割伤，这说明受害人咽喉部也遭受过伤害。” 说罢，江城轻轻放下舌骨。 此时天台的积水已经到了脚踝的部分，不少骨骼都浸泡在积水中。 “轰隆！” 一道雷霆炸响，阴暗的天地间多了刹那光明。 暴风骤雨就要来了。 江城抬头看了眼阴沉天空，随即缓缓起身。 湿润的黑色头发贴在额头上，冰冷雨水顺着发丝流淌至脸颊，最终沿着下巴滑落到地上。 “我想大家应该能推测出当时的情况。” 伴随着江城的讲述，众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副画面。 【应该是一个冰冷的夜晚，出租车司机疾驰在人少的郊区道路上，或许是喝多了酒，又或许是在听歌，总之没有太注意前方的情况……随后他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他慌张停下车，发现了那个被他撞倒在地上的少女】 当时少女还有呼吸，并没有死。 甚至意识都是清醒的。 【怎么办，司机慌乱了许久，他赔不起这样一大笔钱】 【最终，他咬了咬牙，发了狠，从路旁捡起一块石头，用力砸下去】 司机对着少女的头部，连续砸了两下，鲜血四溅。 但那个少女依旧没死…… 人类的生命力与求生欲望总是那样顽强。 “司机最后从衣兜里掏出一柄短刀，捏着受害者的下巴，用力割在咽喉部位。” 江城说出了自己的推演与判断。 那个少女死了，被掩埋在这个老旧民宿的天台花坛里，她的尸体成为花朵的养分，在来年的凄寒风雨中努力盛开。 当初这件事曾经被许多媒体报道过。 可三年转瞬而过…… 如今还记得她的，或许也就只有她日夜悲伤的家人，以及那个亡命天涯的司机。 一桩完整的凶杀案就这样被冰冷揭开，在场几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江城弯腰拿起铲子，缓缓走到积水的花坛水坑里，用力铲下去。 “江同学，三具尸体都已经找齐了，你还在挖什么？”严明疑惑不解。 “凶器。” “那个司机早就把凶器带走了吧。” “司机当时的心境必定是慌张的，若非如此，他完全可以把尸体放进后备箱，带去更远的地方掩埋，我想他很有可能把凶器也一同埋在了这里。” 江城抹了把脸上的冰冷雨水，用力挖掘花坛这片区域所剩不多的泥土。 天空闪过一道雷光。 江城在暴雨中挖掘的身影像极了某些作品中的掘墓人，看着有几分孤独。 除了姜小玲，在场其余几人则是开始拍摄照片了。 三具尸体都找到。 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只需要汇报一下，然后等待教会组织发给他们任务完成的短信。 “叮——！” 铁铲的顶端突然碰到了某个坚硬的东西，发出金铁碰撞之声。 江城皱了皱眉，放下铁铲。 他伸出带着手套的右手，在水坑里摸了摸，最终摸到了一个冰冷的物件。 “折叠刀。” 这柄尘封三年的凶器，就这样被江城从浑浊的水里捞了出来。 刀柄锈迹斑斑。 用力拉开后，刀刃部分竟然还泛着寒光。 刀身缝隙间有少许黑色污渍，想来是三年前干涸的鲜血。 与此同时。 花坛之外，正在汇报任务的几人也相继收到了组织发来的消息。 他们满怀期待，查阅消息的内容。 “什么？任务还没完成？” 李猛低呼出声。 他抬头看了眼周围几人，发现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看来所有人都收到了相同的消息。 “怎么可能，三具尸体都已经找到了，这个组织难不成是在耍我们？” 黄山擦了擦手机屏幕上的雨水，眉头几乎快要纠结到一起。 “轰隆！” 雷霆作响。 凄冷的雷光伴随着雨点打落，让众人站在天台上的影子分外杂乱。 江城站在泥泞的花坛中，手握那柄冰冷的折叠刀。 他仰头看着阴沉天空，黑发凌乱，浑身湿透，冰冷雨水滴落在脸庞，长长的睫毛上挂着透明小水珠。 “原来我一直都想错了……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三具尸体，四个凶杀案……” 第十四章 刀 “这就是那把凶器？”姜小玲好奇，看着江城手里。 “对。”江城把折叠刀递过去。 姜小玲接过后，打开来看了看。 “挺普通的。” 她摇了摇头，把折叠刀还给江城。 与此同时，其余几人都还在纠结任务的问题。 “为什么对方说任务还没完成？” 暴雨倾盆，在场众人都感觉冷到了该骨子里。 分明三具尸体已经齐全了啊！ “我想我或许知道原因。” 江城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持刀缓缓从花坛里走出。 众人齐齐转头看着他。 许墨取下眼镜，擦了擦镜片上的水痕，开口说道：“江同学有话直说，现在任务出现问题，如果无法完成，咱们都走不出这间民宿。” “这里是郊区。”江城开口，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江同学这话是什么意思？”严明问道。 “郊区的土地很便宜，可由私人购买或租赁。”江城继续说道。 “的确如此。”许墨表示赞同。 “这间民宿，应该就是建立在私人购买的土地之上，购买者是那个老大爷。”江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折叠刀，“我想大家应该都还记得任务短信，上面要求的是，在民宿内找到三具尸体。” “民宿……内？” 许墨抓住了江城话里的重点。 他皱着眉头，缓缓戴上眼镜。 “江同学的意思是……” 严明脸色一变，也听出来了，说道：“江同学是认为，那片后院并不属于民宿的范围？” “嗯。”江城点头，“如果当初那个老大爷并没有买下后院的地，而是后来才私自圈起来的，那么后院那具尸体，并不能算在三具尸体之中。” “这……我立刻查一查。” 许墨拿着手机，低头开始查询。 涉及到土地的售卖问题，除他之外，在场众人似乎都不知该从何入手，没有查询的渠道。 所有人也就只能看着许墨，等待他给出答案。 没多久，许墨擦了擦手机屏幕上的雨水，抬起头来，脸色不是太好看。 “没错……当时的购买合同里，并没有包括后院这块地。”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从真正听到许墨嘴里说出这句话后，在场几人还是忍不住脸色发白。 “真是草了，这什么破组织，怎么连这种牛角尖都要钻！”李猛捏紧了拳头，忍不住低声骂了句。 为了尽快结束任务，众人都已经在天台淋了一个多小时的雨。 “唉，都继续找吧，不是还有几个房间没找过吗。”黄山叹了口气。只得说一句安慰的话。 “也只好如此了。” 许墨收回手机，看了眼众人的神色。 幸而大家都并没有太多沮丧，现在还不是气馁的时候。 “不用了，我知道第三具尸体在哪里。” 江城再次开口，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回去。 “真的？”黄山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当然。”江城微笑颔首，“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问黄先生几个问题。” 在场众人都感到有些奇怪。 现在最要紧的应该是找尸体，江城既然知道尸体在哪儿，就应该带着众人去找才对。 难道他并不在乎任务吗？ 黄山诧异道：“江同学有什么话待会再问吧，现在还是先找……” “很快，就几个小问题而已，不会耽搁太多时间。”江城笑了笑。 “那江同学问吧。” 黄山坦然回应。 其余四人都把目光击中在两人身上，略有些好奇。 “第一个问题，黄先生昨晚十点在什么地方。”江城不急不缓问道。 “那会我已经睡了。”黄山答道。 “当时姜小玲大叫了一声，所有人都出门看了看，唯独黄先生没有，黄先生的睡眠质量竟这般好吗？” “我习惯戴着耳塞睡，中途并没有醒过，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一觉睡到早上七点半。” 黄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随即从兜里掏出一对耳塞。 他把耳塞给江城看了看。 “就是这个，这是我中学时候就养成的习惯。” “那好。”江城笑了笑，“第二个问题，三年前与黄山先生相恋的女友，现在还在吗？” 黄山并不是什么蠢人，顿时就明白了。 他问道：“江同学这是在怀疑我？你认为我就是三年前那个逃走的司机？” “确实如此。” 江城没有否认。 “一直到这具尸骸被挖掘出来之前，我都在怀疑黄先生，但……”他话锋一转，“看到尸骨之后，我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都太过主观性，似乎被人引导过，所以我才会想要询问黄先生。” “江同学能说说原因吗？” 自己不明不白就被怀疑了这么久，黄山到是有些好奇。 难倒他这副瘦弱的样子，很符合杀人犯在江城心目中的形象？ “黄先生整过容。”江城给出了第一个理由。 “这样吗？”黄山苦笑，“这是因为我女朋友说她喜欢电视里某个明星的样子，所以我就照着整了整，结果就……唉，整容有风险。” 江城继续给出第二个理由：“昨晚那个老太婆说，三年前，黄先生与女朋友都是一身酒味，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的。” “哦……原来如此。” 黄山总算是明白了。 从那个老太婆说出那句话开始，江城肯定就开始怀疑他了。 “江同学是认为，我杀害了那位少女后，清洗了血迹，并且给两人身上都倒上酒液，用酒精味掩盖血腥味，随后搀扶着着她的尸体，来到这间民宿，伪装成男女朋友的样子？可那个老太婆……” “那个老太婆能认出黄先生，说明她三年前确实在这里。” “也是。” 黄山无奈笑笑。 “不过若我真的是那个司机，昨晚也没必要自曝三年前来过这里啊。” 他随即拿出手机，当着江城的面输入密码。 “这三年间我换了好几个手机，但重要的东西都保留了下来，三年前那会，我跟我女朋友确实是喝多了，江同学可以看看，我跟她至今还保持着关系。”他将手机递给江城，“相册里也有很多照片，从三年前到现在的都有。” “不用了，我相信黄先生。”江城只是看了眼屏幕，随即拒了黄山递过来的手机，“所以黄先生真的是为了求命，才来参加这个任务？” “没错。”黄山叹了口气，“我从小就爱喝酒，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以为自己身体好，扛得住，没曾想几个月前，我的肝脏……” “明白了。” 了解完前因后果，江城点了点头。 随即他转过头，将目光移动到李猛的身上。 “那么李先生，黄先生整夜未起，为何你昨晚说看到过黄先生？” “这……”李猛挠了挠头，“难道是我看错了？” “李先生认真想想？” 江城踩着积水，缓缓往前迈了半步。 冰冷的积水轻轻荡漾开，此时完全已经淹没了众人的脚踝。 两人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七步左右。 “应该是看错了吧。”李猛笑了笑，给人一种很憨直的感觉，“可能是别的几位呢？说不定是那个老太婆，当时走廊里太昏暗。” “我可否做个假设？”江城微笑询问。 “你……” “那么就这样假设吧。” 不待李猛回答，江城已是开始了。 “假设李先生就是三年前那个司机，很不巧接到了这个任务，你心里明白，你当初掩埋的少女必定是三具尸体之一，所以在接到任务后，急急忙忙来到这间民宿，想要提前把尸骨挖出来，以免自身暴露，可有人已经比你先到了。” 江城面带微笑，又缓慢上前了半步。 此时两人的距离还有六步半。 他接着说道：“或许是心虚吧，晚上十点左右，你悄悄出门，换上鞋套与雨衣，来到天台上，只是为了看上一眼，安抚自己内心的慌张与不安。” 伴随着江城的讲述，雨水越来越大。 李猛一直盯着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随后你脱了雨衣与鞋套，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楼梯上刚走没几步，尚未回到走廊上，就发现手里拎着的雨衣在滴水，你顿时感觉不太妙，楼梯间的水渍会告诉所有人，曾经有人上过天台，但你并不希望天台的尸体被发现。” 江城再次向前迈了半步。 此时两人间的距离缩短到六步。 “当时是晚上，一般不会有人注意到通往天台的楼梯有水渍，而且水渍第二天早上肯定会干涸的，但你依旧感到不安……也就在这时候，姜小玲突然尖叫了一声，你知道肯定会有人出门查看，只得立刻把雨衣扔在天台上，随后急匆匆返回自己的房间里。” 后来众人也确实都出门了。 但有个例外，黄山带着耳塞，睡得太死。 “李先生想必是注意到黄先生并没有出门，所以心生一计……你在所有人都回房后，再次出门，回到天台拿着滴水的雨衣，脚步轻缓走到黄先生的门口，所以昨晚我发现了从天台到203房的滴水痕迹。” “原来是这样吗？” 黄山恍然，顿时明白了江城怀疑他的又一个理由。 确实，不管是谁身处江城的位置，都会怀疑黄山。 想必那之后，李猛又按照原路返回楼梯顶部，彻底拧干水分后，才把雨衣这些放回了房间，这也是江城在楼梯顶部看到的一大滩水渍的真实来源。 江城往前迈了一整步，继续说道：“我想，昨晚我跟李先生在厕所门口并不是巧遇，李先生是在等人吧，无论来上厕所的是谁，你都会现身，并且表示看到了黄先生，同时说出那句略带暗示的话语。” 当时李猛说：不是去厕所还能去哪，总不可能是去天台淋雨吧。 这句话的暗示性质很强烈。 说明他心里明白，天台那具尸体有很大的可能会被找出来。 一旦被找出来，其余任务参与者肯定会怀疑这是隐藏真相，并且刨根问底，所以他需要一个背锅的。 “你原本打算，在三天的时间内，给所有人都暗示一遍，通过各种方法，让大家认为黄先生就是当初那个司机，这样到最后，黄先生必定百口莫辩，会被看作隐藏的真相。” 江城再次往前走了一步，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四步。 在场别的几人都听得很震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如果换做是他们，很难理清楚，估计早就认为凶手是黄山了。 “但你没想到，这才不到一天，尸体就已经都找出来了。”江城看着李猛，“李先生，我说得可对？” “这……” 听着江城的讲述，李猛的脸色本来越来越阴沉。 但听完后，他突然又笑了笑，依旧挠了挠头，很憨直的样子。 只见他缓缓伸手往怀里，并且笑着开口说道：“江同学可能是侦探游戏玩太多了吧，我手机里也有这些年来的……” 看那样子，他似是要伸进怀里拿出手机。 与刚才的黄山一样，自证清白。 “轰——！” 一道雷霆突然炸响。 昏暗的世界骤成白昼，暴雨倾盆！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 就见江城好似一只凶狠的猎豹，用力踏开厚重的积水，眼神冰冷，欺身向前，湿漉漉的黑色发丝往后飘荡。 天台上溅起几朵凄冷的水花。 无数冰冷雨滴被江城撞碎，飘散在凛冽的寒风中。 “啪！” 暗金色的左轮手枪被一拳打飞，跌落到荡漾的积水中。 李猛艰难低下头，看着胸口插着的那柄锈迹斑斑的折叠刀，此时已经只剩下刀柄。 四步的距离，他没能来得及开枪。 江城脸色冰冷，声音冷冽。 “李先生，你就是第三具尸体。” 第十五章 暗金左轮 一切发生得太快。 只在瞬息之间。 其余几人只见李猛笑着把手伸向怀里，然后雷光闪过，江城持刀而动。 而另一边的李猛，从怀里掏出来的也并不是手机，而是一把精致的暗金左轮。 然后江城一拳打飞李猛手里的枪，并把那柄生锈的折叠刀按入李猛的胸膛。 “李先生你……居然随身带着枪？” 黄山的脸上闪过些许不可思议，还有一丝后怕。 瓦力城虽然治安混乱，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买枪的渠道。 城市里有正规商店贩卖枪械，但拿到枪支许可证并非易事。 李猛脸色苍白，握住插在胸口的那把刀，缓缓后退了几步，随后跌坐在冰冷的积水中，“我……我不会死的……” “其实这个任务还有另一个方法完成，如果实在找不到尸体，可以亲手制造三具，我想李先生应该早就想到了，所以他带上了这把枪。”江城目光淡然，淡淡开口。 “制造尸体？现杀？”严明的眼中透露出浓浓的震惊，他可从未想过还能这样。 他扭头看了眼其余几人，发现除了许墨外，别的几人也都有些震惊。 这是规则。 如果能看透任务的规则，那么任务成功率会大很多。 “可是……”黄山犹豫着看了眼江城，“江同学为什么选择相信我转而怀疑李先生？毕竟之前有那么多疑点。” 江城脸色平静，淡淡回答：“黄先生，你根本就不会开车，所以不可能是那个出租车司机。”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黄山疑惑。 “你刚才把手机递给我的时候，我看到上面有一个驾考相关的软件，我想你现在还没拿到驾照。” “我也可以在拿到驾照后，把这个软件留在我手机。” “黄先生的手机是今年最新款式，如果你三年前就拿了驾照，这个软件应该留在你旧手机里，而且恕我直言，大多数人拿到驾照后第一时间就会删了这玩意。” “啊这……” 这话到是说到黄山心坎上了。 他确实很厌烦那个软件，拿到驾照后，必定会像江城说的那样删了它。 “可是……”一旁的严明开口了，“江同学也并没有实际的证据，能证明李先生就是三年前那个司机。” “我想他的房间里还留着昨晚用的雨衣和鞋套。”江城说道。 “但这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来定罪。”严明眉头紧皱，继续说道：“通过这一切，我们只能知道李先生想往黄先生身上泼脏水，依旧无法证明他就是三年前那个司机。” “对，但刚才那一刻，如果我没能打飞他手里的枪，严先生能想到后果吗？”江城神色严肃，直视严明的眼睛。 “这……” 严明犹豫了片刻，看了看地上那把枪，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谁都能看出来李猛就是三年前那个司机。 江城此举救了所有人。 如果最终真的找不到第三具尸体，那么李猛要杀的人多半不止一个，为了封口，他极有可能会把其余五人都杀了。 江城伸手抹了抹凌乱湿润的黑发，随后缓缓走到一旁，捡起积水中泡着的左轮手枪。 “李先生，当然……你真名并不叫李猛，我暂时就这么称呼了。”江城说道：“那把刀的刀尖此刻停留在你的右心室内，我建议你不要拔出来，右心室压力比左心室小，如果你运气好，还能活上十多分钟，当然你清醒的时间应该只剩几分钟了。” “不……我不该死在这儿……”李猛脸色苍白，低声喃喃，“只要完成了五个任务，我就能让教会帮我改头换面，从此再也不用逃亡，三年了，我终于找到这个机会……” 李猛的相貌身形与江城所了解到的不太一样。 至少，三年前那个司机并没有机械臂。 他忽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江城：“你……你费尽心机，推算出我就是那个司机，是……是为了解开隐藏真相，拿到特殊奖励，对不对？” 李猛的声音有些发颤，虚弱，说话间止不住喘息。 “是，我对那个特殊奖励确实挺感兴趣的。”江城没有否认。 “我知道另一个隐藏真相，你……救我，我告诉你。”李猛还不想死，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怎么救你？”江城脸色平静，看着不为所动。 “打电话给……给医院，叫他们用直升机，立刻……立刻运送一套设备……”李猛喘着气，看着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距离太远。”江城淡淡回应。 他知道李猛想要什么。 瓦力城有过案例，一个小女孩缺失心脏，靠着机器活了下来。 “你……” 李猛忽地站了起来，苍白脸上闪过一抹不健康的红润。 “你根本就想要我死。”他咬牙切齿，明白了这个少年的想法。 “李先生明白得不算晚。” 江城神色淡漠，认真擦着手里的左轮枪。 “对了。”他补充道：“李先生刚才坐下又站起的动作，很可能已经导致伤口移位，有没有感觉胸膛很温暖？我收回刚才所说的十多分钟。” “你……” 李猛颤颤巍巍的，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江城。 突然，他大吼一声，竟是拔出了胸口那把刀，双目圆瞪，握着刀跌跌撞撞向着江城走来。 冰冷的雨水清洗着刀上的血迹，叮咚作响，像是在演奏孤寂的哀歌。 可他才将走了两步，就“啪”的一声，扑倒在雨水中。 再也无法站起了。 “嗒……” “哒……” 临死前，他听到身前缓慢的脚步声。 眼前模糊的视线中，似乎有那个少年缓缓蹲下的身影。 “你是个……杀人犯。”他声音沙哑，十分微弱。 “李先生也是。”江城平静回应。 “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另一个隐藏真相。” 李猛用尽力气，说出了这句话。 即使快要死了，他也要给对手留下一个遗憾。 “李先生是昨晚十点发现的另一个真相吧，真巧，我也是那时候开始怀疑的，现在已经确定了。” “你……” 李猛最后只说出了这个字，然后便死了。 他的尸体躺在冰冷雨水中，眼睛圆瞪，让人不禁想起死不瞑目这个成语。 无人知晓他最后一刻到底在想什么。 大概是不甘吧。 其余几人听着两人的对话，都觉得有些云里雾里的。 “另一个真相？” 黄山低声喃喃，感觉脑子似乎不太够用。 或许是天气太冷，又淋了这么久的雨，把脑子给冻着了。 他摸了摸湿润的头发…… “叮叮——” 也就在这时候，所有人的手机都不约而同响了。 “难道是……” 众人对视一眼，脸上都不约而同浮现出喜色。 他们急急忙忙掏出手机，打开短信内容。 【任务二完成，隐藏真相完成度50%，剩余时间两天零五小时，可继续寻找隐藏真相】 完成了！ 李猛成为第三具尸体。 看来那个教会组织一直在通过某种方法关注这里的情况。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从昨晚到现在，虽然没多少时间，可在这怪异的民宿里多待一秒钟，他们就觉得浑身不得劲。 “走吧，任务都完成了，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黄山看了眼李猛的尸体，不禁叹了口气。 六个人到来，却只有五个人能回去。 虽然李猛是罪有应得，但毕竟许墨说过……以后的任务还会更凶险。 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撑到第五轮。 “确实该走了，回去得好好洗个热水澡。”严明蹲下身，开始收拾自己的工具，这些工具刚才被江城用来清理骸骨。 许墨皱了皱眉。 他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李猛，又看了看江城。 “李猛这尸体……大家都搭把手，把他埋在后院那个坑里面吧。”许墨提议。 “我也是这么想的，总不能害了江同学。”正在收拾工具的严明也说道。 这间民宿真正的老板，那个老大爷已经死了。 老太婆也不知道跑去了哪儿。 以后即使有人来探查，并且最终事发，大概率也查不到江城身上，因为他一直戴着手套，那把刀的刀柄上并没有他的指纹。 “各位不想知道另一个隐藏真相吗？”江城突然说道。 “这……江同学真的找出来了？” 黄山愣了愣。 他还以为刚才江城说的那番话，是为了让李猛死得更不甘心。 严明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着江城。 江城点了点头，将那柄左轮枪放进怀里，随即说道：“其实很简单，只不过大家都没有注意到，有两个人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 “有吗？”黄山疑惑。 “同时出现……”严明也在思索。 大雨倾盆，都淋了快两小时了，众人也不在乎再多淋几分钟。 天空中突的闪过一道雷光。 许墨第一个反应过来。 “李猛是三年前那个司机，这很可能不是巧合，是教会故意安排的，三年前还有另一个案子……昨晚十点那个眼睛……今天早上老太婆说的话……如果是这样，那么发生的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此时心中所有的疑惑都悉数被揭开。 他猛地转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姜小玲。 “姜小姐？三年前那位新娘？老太婆？” 第十六章 隐藏真相 这场冰冷的雨已经持续了好几个小时。 黄山与严明两人，此时的感觉除了寒冷便是不可思议。 同行的李猛一直表现得憨厚耿直，连名字给人的感觉都很憨，然而最终发现他是三年前那个司机，这已经很让人意外了。 而姜小玲是那个老太婆？ 这个结果并不是很能让人接受。 但姜小玲当时毕竟迟到了……如果她就是老太婆，确实能解释很多事。 这是全员影帝吗？ 普通人还怎么混？ 黄山忍不住开口询问：“中午那会，咱们被关在后院的时候，姜小姐不是还被那老太婆堵在204房间吗？当时她在窗口，房间更里面分明传来了撞门声，她总不能分身吧？” “很简单，还记得101房的录音机吗？原理其实一样。”许墨回答道：“利用手机就行了，提前在手机里录制好撞门的声音，然后将手机放在屋里某个角落，定一个时间。” “可……许先生，这只是你和江同学的推测，不是吗？”黄山看着许墨。 “对，但如果对方的破绽足够多，我们就可以据此做出合理的推测，并且用推测得到的结果倒回去寻找证据，而不是漫无目的去寻找。” 许墨取下眼镜，将其放在衣兜里。 他继续说道：“有一个细节，我是根据这个来推测的。” “什么细节？”黄山问道。 “刚才我们认为已经找到了三具尸体，纷纷掏出手机拍照，并给教会发消息，但江同学与姜小姐并没有这样做，当时江同学是在挖掘凶器，而姜小姐则是……什么都没做。” 许墨看着姜小玲，缓缓询问：“我想，姜小姐的手机，还留在204房间吧？” 众人离开从104房间出来后，并没有立刻来天台挖掘，而是简单找了找一楼与二楼的房间，以防那个老太婆还偷偷留在某个地方。 由于担心落单出事，所以大家都在一块。 或许姜小玲把手机放在204房一个很隐蔽的位置，但她后来并没有合适的时机从204房间拿走她的手机。 “我……我可能是那会太害怕，把手机留在了204房间吧。”姜小玲的脸色有些发白，解释的声音不算太大。 “或许是如此，但姜小姐，你还有别的破绽。”许墨认真说道：“接下来交给江同学吧，我想他的推论比我更详细。” 提出“同时出现”观点的人是江城。 许墨并不想抢走这个功劳，毕竟这关系着隐藏真相的奖励。 江城并没有推辞，接过了话题。 “事情比较乱，我就直接从头开始吧。” 他淡淡看着姜小玲，将事件的时间往前推了三年。 那个雷雨的晚上，姜小玲杀了她新婚丈夫。 网上的报道很含糊，始终没有给出完整的细节，动机也没有披露。 “姜小姐的姐姐说过，长得帅的男人通常心地善良……我想这很可能是一切的起因，当然我只是推测，治安所内部也没有详细记载。” 冰冷的天台上，暴雨如注。 其余几人都很沉默，安静听着江城讲述。 “我猜这应该是一个复仇的故事……总之无论如何，姜小姐在动手杀人之后匆匆逃离，那之后没多久又回到这个民宿，杀了原主人，也就是那个老头，并且把自己伪装成老太婆的模样，从此一待便是将近三年。” 三年，而且是一个女子青春正盛的时刻。 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她在这里停留三年？ “姜小姐很可能是为了躲避追查，所以回到了这个地方，所有人都想不到，凶手在杀人后居然主动回到了现场，并且成为了现场的主人。” 听着江城的分析，黄山与严明都瞪大了眼睛。 居然还能这样？ 换个正常人的思路，杀了人之后，不是应该有多远就跑多远吗？ “当然，其实还有另一个可能，我个人比较倾向这个可能，姜小姐既是为了躲避追查，也是为了在民宿内寻找某个东西，我想那个东西应该会很值钱，比如结婚戒指，其体积一定很小。” 江城简单还原了当时现场。 那个晚上，丈夫或许和新婚妻子开了个玩笑，表示自己把价值多少万的小物件藏在了民宿某个地方。 妻子本是带着仇恨而来的，但钱财令她动心，所以她杀人之后，又折返回来。 既是躲避，也是寻找。 “你为什么这样认为？”姜小玲注视着江城，她的脸色没那么苍白了，似乎平静了许多。 “很简单，早上我们在204房寻找尸体的时候，你看似无意说凶手可能会把尸体砌进墙里，所以我猜……这三年你很可能在找某个东西，但找遍了民宿每一个角落都没找到，这次的任务给了你灵感，让你觉得三年前你丈夫可能会提前来民宿，把那个很值钱的小物件用水泥封起来。” 看似是要找尸体。 实际是要借助众人之手，把一些容易破开的水泥墙面都清理一遍，寻找那个东西。 “你继续说。” 姜小玲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甚至没有辩解。 她只是平静注视着江城，叫他说完分析推测的内容。 江城微微点头，继续说道：“前不久，或许是为了和李猛一样逃避过往，你也联系了教会组织，但第二轮任务让你有些担心……你担心自己埋在后院的尸体被挖掘出来，自己老太婆的身份也就没办法留住了，所以你想到了一个办法。” 李猛也担心自己埋藏的尸体被挖出来，他想的办法是泼脏水给黄山。 而姜小玲的方法则更巧妙。 这个三具尸体的任务，让她意识到，虽然她在这里待了三年，但她依旧没有完全掌握这个老旧的民宿。 其实她认为民宿里只有一具尸体，就是她埋在后院那具。 但既然任务提示有三具，那么肯定还有另外两具。 于是姜小玲想了个办法…… 江城分析道：“我想你的第一个演绎任务应该是杀人，两天前，你杀了那个在夜店工作的年轻人……在接到第二个任务后，你把他的尸体弄到了201房间的床下，在你看来，这样民宿内就有四具尸体了，你只需要提前让人发现这具床下的尸体，并且简单影响任务流程，不让别人注意到后院就行了。” 这就是姜小玲的办法。 用一具新鲜的尸体，来代替她埋在后院的那具。 “你不敢挖出后院那具尸体，因为那样会在后院留下一个大坑，反而会被任务参与者注意到，如此更难保住老太婆这个身份。” “对。” 姜小玲突然开口，平静注视江城，没有任何争辩，居然就这样承认了。 黄山也严明都怔了怔。 为何她不辩解？ 只听她接着说道：“只是我没想到……” “没想到尸体依旧不够，对吧？”江城问道。 “没错，没想到后院根本就不算入民宿内，而且算上我后来放在床下的尸体，民宿内依旧只有两具。” 姜小玲在这里住了三年。 所以她很清楚，剩下那几个还没搜索的房间或是厕所，根本就是空空如也。 也就是说，民宿内本来就只有天台上这一具尸体？ 那为何任务要求是三具？ 江城淡淡笑道：“我想制定第二轮演绎任务的那个人，已经推演到，你会把任务一里杀的那个人拖回民宿，所以这个任务的尸体空缺实际只有一具，我们六个人中注定要死一个。” 姜小玲一愣，她平静的脸色出现了些许波动。 所以……她既是任务参与者，同时也被动制造了这个任务的一部分？ 机械教会那边，发布任务的那个人，真的能推演到这一步吗？ 见她有些发愣，江城并不想浪费时间，于是继续说道：“昨晚你敲开我的房门，为的就是让我发现床下那具尸体……而你说在门缝里看到了眼睛，则是为了将自己和那个老太婆的身份分开，至于那个忽远忽近的脚步声……” 江城摸了摸下巴，皱眉道：“我想……你是用了某个发声器，贴在一楼走廊的顶部，靠近101房间这一侧，所以住在201房间的我可以听到，待到晚上我睡着后，你再出门把那个发声器拿走。” 昨晚那一觉实在是太舒服，以至于江城猜测自己是被下了药。 通常来说，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会从睡梦中醒来。 “没错。”姜小玲回过神来，坦然承认。 “做完一切准备后，你依旧担心后院的尸体被发现，所以在手机里录制了撞门的声音，用以最后的自导自演。” “对，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姜小玲问道。 “昨晚，你表现出了几个漏洞。” “呵……果然。”姜小玲摇了摇头，似乎是觉得自己的伪装太失败。 “你今天早上借口去厕所，实际是为了从女厕所的窗户来到一楼，再次伪装成老太婆，给我们送早饭……当时你已经察觉到我在怀疑你，于是你故意说了那番话。” 当时姜小玲伪装的老太婆在临走前说，这两天总是有一些奇怪的声响。 这其实就是为了影响江城的思索方向，干扰他的思路。 “姜小姐为什么不辩解？”黄山憋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很简单。”许墨代替江城回答了，“只要此刻我们去204房间，找到姜小姐的手机，并且在里面找到撞门的音频，一切线索就串起来了，这是实打实的证据。” “哦……原来如此。” 黄山摸了摸脑袋，已经记不得今天到底说了几个原来如此。 严明很庆幸自己忍住了，没有先开口，这样他显得不是那么傻。 “还有最后一点。”江城看了看李猛的尸体，“李猛是我们所有人之中，第一个发现你真实身份的，因为昨晚脚步声响起时，他就在通往二楼通往天台的楼梯上犹豫雨衣和水痕问题，所以他知道你是自导自演，他今天叫你跳楼，也是为了进一步试探你……你这个计划有很大的漏洞。” 姜小玲耸了耸肩，言说道：“算了，无所谓，是我自己失误，接到任务的时间太晚了，来不及做一个完美的计划。” 第十七章 机械与血肉 天台上的气氛有些怪异。 安静了些许时间。 世界昏暗冰冷雨水敲打在众人身上，滴落在花坛的淤泥里，融入荡漾的积水中。 “如果……”黄山摸了摸脑袋，犹豫着开口：“如果姜小姐把那几个漏洞补上，比如再买一个发声器专门用于204房的撞门声，这个计划岂不就是完美的？最终无论结果如何，即使被怀疑了，姜小姐也能成功脱身。” 姜小玲的计划有多种结果，最好的结果就是，她老太婆的身份不暴露，三年前她丈夫留的那件值钱物品被找到，第二轮任务也成功完成。 可如今几个漏洞，导致她直接来到了最差的结果。 “没有什么如果，黄先生，着眼于当下。”许墨提醒道。 “没错，但……咱们现在应该……干什么？” 黄山看了看后退了几步的姜小玲，又看了看其余几人。 他伸手抹了抹脸上的冰冷雨水，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江同学会不会继续杀人？ 之前江城杀李猛的那一刀太快，四步的距离瞬间而过，他甚至都没看清楚，想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这时候，只听得江城对姜小玲说道：“三年时间，你依旧没找到那个值钱的小物件，可见你根本就不了解死在你刀下的那个男人。” “难道你知道戒指在哪儿？”姜小玲注视着江城的眼睛。 江城猜测没错，果然是戒指。 “我可以猜测。”江城平静回应，“应该是在当时你自己的背包或是挎包里。” “怎么可能？我的挎包……”姜小玲的脸色微微变化。 “所以你确实没有仔细找过你的挎包？” “我……” 姜小玲的脸色彻底变了。 变得有些苍白，有些慌张。 她急忙跑到天台的花坛上，捡起水坑里的铲子，来到另一片平整的土壤前，开始挖掘。 看那样子，她竟是把自己三年前的挎包埋在了花坛里。 “这花坛的容量还挺大的，姜小姐当初埋挎包的时候居然没挖到尸体。” 黄山不自觉说了句，不过他依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三年的时间，姜小姐找遍了民宿每一个角落，却想不到翻找她自己的挎包？” “或许是某种思维误区。”严明说道：“她丈夫说把戒指藏在了民宿的某个地方，所以她就一直认为是在民宿里……但其实她的挎包当时也在民宿内，她丈夫这样做，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让她在翻找挎包的时候不经意间发现。” “不对，这不是求婚的套路吗？” 黄山突然想起，他之前向自己女朋友求婚的时候，就是把戒指放在蛋糕里。 后来被她女朋友吐槽套路太老了。 “没错。”江城补充了一句，“我想当时的报道应该有误，就连治安所内部的记载都是错的，姜小姐与那位并没有结婚，只是在恋爱期。” “但这样就更不对了。” 黄山一时间觉得有些疑惑了。 他询问道：“如果是为了惊喜，那就不应该提前告诉姜小姐他藏了戒指，而是等待姜小姐自己发现，难道说，他……他是在被杀的那一刻……” 黄山突然拍了拍脑袋。 他终于明白了所谓的恍然大悟是什么感觉。 那个男的，想必是偷偷藏好戒指，准备求婚的，可一切还没来得及，他没等到姜小玲发现那枚戒指，只等到一把穿心而过的刀。 他倒在血泊中，在临死前用虚弱的声音告诉姜小玲，他藏了一枚很值钱的戒指。 再后来，姜小玲把有关她自己身份的一切都埋在了天台里，伪装成老太婆留在这里，既是为了躲避追查，也是为了寻找戒指。 此时另一边…… 姜小玲已经挖出了那个泥泞的挎包。 她扔了铲子，湿漉漉的长发披散着，有的还贴在苍白的脸上。 “啪嗒……啪嗒……” 姜小玲的双手似是有些颤抖，用力将挎包里的所有东西倾倒出来。 有化妆品，也有头饰或其余小东西。 与部分女性一样，她的挎包里很杂乱，各种物件对方在一起。 “戒指？” 江城第一个看到了。 在这场下午三点的瓢泼大雨中，整个世界一片昏暗。 那枚戒指就像是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躺在泥泞之中，十分耀眼。 “确实很值钱，足够一个普通人一辈子无忧无虑了。” 江城简单判断出了这枚戒指的价值。 但他有一点疑惑。 此时姜小玲的脸色并不是欣喜，反而显得慌张，她颤抖着伸手，从泥泞的雨水中捡起那枚戒指…… 江城脸色平静，仔细推演了片刻。 “原来如此。”他淡淡一笑，最后一点疑惑没了，“三年前，那把杀他的凶器，就是被你放在挎包里，对吧？” 姜小玲没有回话，静坐在大雨中，怔怔看着那枚戒指，披散的长发让她看着有些狼狈。 不知道此时她心里在想什么。 黄山开口问道：“这样说来，那个男的在藏戒指的时候，看到了挎包里的那把刀？他应该不知道这把刀是用来杀他的吧，又或者他……” 他看了眼姜小玲苍白的脸，似乎想到了什么，最终没有再说下去。 江城摇了摇头，最后看了眼姜小玲，随即说道：“走吧，麻烦各位搭把手，帮我把那具尸体弄去后院。” “这……这就走了吗？”黄山问道。 “当然，我想也没别的事可做了。” 江城耸了耸肩，随即走到李猛的尸体旁。 此时尸体尚且温热。 那把锈迹斑斑的折叠刀还被李猛握在手里，看上去竟有些像是自杀，只不过刀尖的方向不对。 江城戴着手套，正准备弯腰拽住这尸体的手臂。 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等一下……” 姜小玲的声音。 “我帮你补全真相。” 江城转过身去，平静看着姜小玲。 其余三人也都将目光移了过去。 现在的姜小玲看着很狼狈，眼眸低垂着，神情些许颓丧。 她说出了前因后果，跟江城猜测的差不多，是从她姐姐开始的。 不外乎就是，她姐姐被那个男的骗了感情，随后自杀，然后她又带着仇恨来到这个男的身边…… “上个世纪的狗血都市剧套路。”黄山小声嘀咕了一句。 至此，完整的隐藏真相有了。 没多久，众人的手机都收到了提示。 【隐藏真相100%……】 没猜错的话，最终的特殊奖励必定是属于江城的。 四人抬着李猛的尸体，来到后院，将其埋了进去。 而姜小玲则依旧坐在天台的花坛上，没人去打扰她。 一直到江城四人离开，都不曾见她的身影。 “唉……终于结束了。” 直到坐上返程的出租车，黄山才终于松了口气。 车窗外大雨滂沱，迷雾笼罩，视线十分差。 司机不敢开得太快。 一直到晚上六点，四人才回到城区。 “就在这里分别吧，这次多亏江同学了。”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江城与其余三人在东城区新区与旧区的交界处告别。 众人都加了联系方式，以后说不定还能再碰上。 傍晚六点的城市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浓雾笼罩在钢铁建筑上空。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雨水与浓雾中显得愈加模糊，街上行人穿着黑色雨衣，在杂乱的灯光下来去匆匆。 空中还飘着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道。 看着江城渐渐消失在浓雾中的身影，黄山说出了心里最后一个疑惑：“这样算来，李猛只杀了一个人，而姜小玲却连续杀了她男友、民宿老板、酒吧工作人员，足足三个人……为什么江同学不选择杀她？” “或许是因为姜小玲的危险程度比李猛更低吧。”严明这样猜测。 “确实如此，但还有另一个原因。”许墨目光沉凝，“你们遗漏了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严明问道。 “江同学挖出那把折叠刀后，将那把刀递给姜小玲看了看。”许墨说道：“江同学一直戴着手套，而姜小玲却没有。” “但是这也……嘶……”严明猛地回过神来，看向江城离开的方向，“那把折叠刀的刀柄上有姜小玲的指纹？” …… 傍晚，六点半。 江城穿梭在黑夜的浓雾中，街道上灯光暗淡。 街上行人稀少，很静谧，只有雨水的声音，江城喜欢这种感觉，即使浑身冰冷湿透。 他看了看远方的模糊霓虹，缓缓吐了口气，静立在昏暗街角的大雨中。 “来发奖励了？”江城淡淡开口。 在他前方不远处，一个黑袍人靠在破烂的湿滑管道上。 根据下巴来看，应该就是上次给他卡片的那个人。 “尊敬的13号候选人，这是属于你的特殊奖励。” 这一次黑袍人走得近了些，为江城递上奖励。 【一份地址】 【一个木盒】 地址上标注的位置，距离江城的家并不是很远。 他记得这里是一个经营不善的旅社。 至于这个木盒…… 黑袍人很郑重地将其放置在江城的手上，用低沉的声音提醒道：“13号候选人，你在这次任务中表现十分出色，但你自身太脆弱，请不要拒绝这份力量，你需要它。” “这是什么？” 江城皱着眉头，打开盒子看了看。 里面只有一枚灰扑扑的珠子，大小就跟普通人家小孩喜欢玩的弹珠差不多。 “这是通往神道的钥匙，唯有候选人以及表现优异者才能得到。”黑袍人声音低沉，再一次提醒道：“请不要拒绝它……虽然我并不知道你是否有拒绝它的意志。” 说完，他缓缓往后退去。 这身黑色的长袍似是与黑夜相融，让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候选人是什么？为什么叫我13号候选人。”江城提出了第二个问题，他需要更多消息。 “你以后会知道的。” 黑袍人没有正面回答。 他的身躯渐渐消散在黑夜的浓雾里，与江城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那份地址所在，是一个只在黄昏才会开启的旅社，你的父母曾经是那个旅社的一员。” 这是黑袍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说完后，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了，无影无踪。 街道两侧，偶有几个行人匆匆路过，似乎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江城站在街角，眉头紧皱。 他收起地址，认真注视那个灰色的小珠子。 “通往神道的钥匙？” 江城想起了许墨说过的诡异力量。 他缓缓伸出手，食指与小珠子轻轻触碰。 “呼呼……” 一阵轻柔的风拂过。 风中带着铁锈与血腥的味道。 江城抬起头来，整个世界已经是变了。 他知道自己依旧身处瓦力城中，眼前这一切有些像是幻觉。 “这是什么地方？” 似乎是某个遥远的虚空中，又像是一片血色笼罩的荒寂城市。 江城站在大地上，抬头看去。 天空昏暗，翻滚着厚重的血云。 一道道闪着金属光芒的巨大铁锁链穿透云层，横亘在天地间，腥风血雨洒落，黯淡的血光在汹涌沸腾。 “那是……”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天幕上，那是一团血肉。 这团畸形腐烂的血肉很难用言语形容，它还在蠕动着，像是将血淋淋的肢体搅碎，再混合恶心可憎的脑髓，最终制成的污秽肉糜…… 成百上千的铁链贯穿了这团巨大的烂肉。 更令人惊异的是，在这烂肉之中，居然有无数暗色的金属机齿轮在转动，破烂的零件镶嵌在血肉里，老旧的机械上爬满猩红纤维，似乎金属与血肉已经完全融为了一体。 “机械教会……” 江城算是明白了这个名字的来源。 第十八章 迷雾里的金钱与世界观 昏沉，眩晕。 江城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 “不能直视太久吗？” 他依旧抬着头，看着天空中那团混杂了金属机械的巨大烂肉。 只不过直视了数秒钟，他就感觉有些许不适。 耳边似乎隐隐约约传来某种低沉怪异声响，像是某种生物在啃噬什么，鼻息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眼前的景象更是开始模糊。 整个世界变得越发昏暗冰冷。 江城站在血红色的街道上，形单影只，渺小得像是一只蝼蚁。 “咔……咔……咔……” 令人难受的声音自那团烂肉传来。 其内部的金属齿轮仿佛是缺失了润滑，粘粘在一起，转动间需要耗费极大的力量。 江城的眼前则越来越模糊。 低沉压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升起，像是来自远古祭坛的祭祀，在啃噬他的脑髓。 “接受他……” “接受这份力量……” 仿佛是来自深渊的低语，伴随着莫名的咀嚼声。 难以言表的恶臭味飘散在空中，令人想起腐烂的残骸与蠕动的脏器。 精神脆弱者或许会颤抖着跪在地上，又或者早已在这份虚无缥缈的力量下发疯，变得癫狂，一如江城眼前飘荡着的那些嘶吼狂叫的幽魂…… 是的，他眼前应该是出现更多幻觉了。 江城眨了眨眼睛…… 这些幻觉依旧没有消失。 “接受他……” 这低沉的声音越来越嘶哑，像是临死之人的不甘哀嚎。 江城身侧的钢铁建筑开始枯萎，脚下的混凝土街道变得柔软，整座城市充斥着腐烂与衰败，大地出现裂痕，仿佛被暴力撕碎的皮肤。 一具具畸形干瘪的尸体自裂痕翻涌喷出，仿佛是来自无尽深渊，伴随着污秽的浓浆与恶臭。 “怪不得那个黑袍人说，我个人的意志不一定能拒绝他，但这毕竟只是从一个小珠子传来的幻象……” 江城低声自语，虽然越来越昏沉，但目光依旧没离开天空中那团巨大的烂肉。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团烂肉突然发生了变化。 表面上布满血丝的金属零件缓缓沉入腐烂的血肉之中，一枚畸形浑浊眼睛浮现在血肉表面，与江城直视。 江城似乎在那对邪异的瞳孔里看到了成千上万漂浮的肢体与残骸。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扭曲眼睛浮现在那团烂肉上。 直至…… 那团烂肉整个体表都被眼睛覆盖，数之不尽，看着令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无数只眼睛同时眨了眨，随后齐齐盯着江城。 发自灵魂深处的不适与恶心在灼烧江城的大脑神经，让他差一点没能坚持住。 “呼……” 江城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扭了扭因为长期抬头而酸痛的脖子，随后对着那些眼睛微微摇头。 “还差了点。” …… 那片血红色的幻觉破碎了。 十二月的寒风吹来现实的瓦力城。 冰冷的雨点打在身上，老旧的街灯暗淡，江城静静站立在街边。 他看了看远方。 长长的街道，黑夜与翻涌浓雾，钢铁与霓虹广告…… “还是现实比较舒服。” 江城揉了揉眉心，此时依旧有些眩晕感。 他缓缓后退了几步，靠在冰凉湿滑的钢铁管道上，勉强支撑住身体。 “啪！” 江城关闭了木盒子。 在没有弄清楚某些事之前，他还不打算接受这份力量。 “那玩意……是在现实，还是在某个未知的虚空？” 江城回想起幻觉中看到的那团烂肉与机械的结合体。 那确实是一个生命体，而且很强大，拥有自主意识。 “如果是处于现实世界，那么人类……咦？” 江城突的抬起头来，扭头看了眼后方不远处的阴暗街角。 “居然被抢劫的给盯上了，这运气……” 他笑了笑，将小木盒揣进怀里。 果然，普通人尽量不要在瓦力城的夜晚出门，即使必须出门也得多找几个人陪同。 抢劫犯与流浪汉在瓦力城随处可见，这两者的身份偶尔会转换。 “终究还是贫穷的问题，可惜这问题并非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江城抬头看了眼昏沉的雨夜天空。 他附近的街道上，每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都挤满了在寒风中颤抖的流浪汉。 瓦力城似乎一直都是这副模样，破败，老旧，与这座城市的居民一样，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活力。 它继承了整个联邦贫穷的基调，工业衰败，经济崩塌。 城外迷雾笼罩，迷雾中据说有许多怪异的植物与动物在道路上拦截，因此出城的道路异常艰险，许多人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可能是成功去往了更大的城市，也可能是死在了半途。 这里的人为了金钱可以发疯，正如此时跟随在江城身后三个抢劫犯，他们身形瘦小，手里只有一柄可怜的水果刀。 曾经有富豪临死前宣布自己把财富埋在某个危险的郊区边缘。 于是就有无数人蜂拥前往，所有人不要命似的挖掘宝藏，甚至有人就在那里住下，由此形成了一座不算繁华的郊区小镇，那份对宝藏的狂热堪比当年的淘金热。 江城想到了姜小玲。 虽然姜小玲也为了那枚价值不菲的戒指留在偏僻的郊区民宿，但毕竟她主观意愿是躲避凶杀案追捕，然后才是钱，还算是比较有理智，有了那笔钱，她可以彻底改头换面。 想必她这三年也过得不是很舒服，杀人之后，以往的资金就全被冻结了。 江城对那枚戒指的估值在一百二十万左右，走特殊渠道出手应该只能拿到不足百万，但足够让姜小玲做一个完全的整容，买到假的身份，甚至还能用剩下的钱在旧区买一个住所，再也不用躲在人烟稀少的郊区。 瓦力城凶杀案的破获率很低。 郊区没有监控覆盖，也不知躲了多少姜小玲这样的凶案逃犯。 江城从未相信过她。 自打刘易对他动手，他就明白，除了自己失踪的家人，这座城市任何一个人都不值得信任。 在瓦力城，当一个漂亮女生在晚上敲响你的房门，还表示要留宿。 她要么是想取你的命。 要么是想先利用你，然后再取你的命。 反之亦然，女性也不能相信晚上敲门的帅气男子。 永远不要幻想都市小说的情节，生活是悬疑片…… “藏在街角那几位，麻烦你们赶紧动手，我休息够了还得回家洗热水澡。”江城出声提醒。 话音落下没多久。 三个神色凶恶的年轻人走出了黑暗，他们手持水果刀，一步步逼近江城的位置。 “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为首那人恶狠狠问道。 “声音。”江城微笑回答。 “什么声音？”那人皱着眉头，挥了挥手里的利刃。 “雨水打在你们身上的声音，与落在街道上不同，如果你们是流浪者，总不能待在那里一动不动淋雨。”江城耸了耸肩，“所以要么是几具尸体，要么就是几个伺机而动抢劫的。” “竟然如此，看来是我失策了。”为首那人说道。 他身后另一人接过话题，说道：“老大，我就说吧，下雨天就不该出门，待在家里玩游戏多好？” “闭嘴！”为首那人狠狠瞪了他一眼，“这座城市每年有80%都是雨天，玩物丧志的玩意，要不是我，你们两个都得饿死。” “不会啊老大。”另一人说道，“我们可以上街要饭嘛，现在流行这个。” “我他么……” 为首那人捏紧了拳头，面上的皮肉抽搐了两下。 但毕竟抢钱要紧，他只得暂时忍下这股怒意。 “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然后滚蛋！”他恶狠狠对着江城说道。 “认真的吗？”江城忍住笑意，“整座瓦力城，一百多万人口，你们偏就抢到了我头上来？” “你什么意思？”那人怒视着江城。 “万一我很强，还喜欢杀人，能出手把你们打死怎么办？”江城笑着询问。 “呵！老子要钱不要命，这狗日的世道，有钱才能站着！那句话说得好，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活！”为首那人神色凶厉，铿锵有声。 好家伙，这歪道理一套一套的。 于是江城淡笑着从怀里取出那把暗金左轮。 还不等他有别的动作，就听得“啪叽”一声。 为首那人当场就神色惶恐跪下了，两个一脸茫然的手下站在他身后。 第十九章 迷雾世界与黄昏旅社 三个抢劫犯只是回家路上的小插曲。 江城收了他们的刀，简单问了问话，随后就放了他们。 这座城市抢劫犯太多，杀是杀不干净的，唯有彻底改革瓦力城的结构，才能解决工作问题，由工作导致的金钱问题也能得到缓解。 当然除了改革，还有另一种办法。 “迷雾……” 江城抬头看了眼远方浓重的雾气。 无数高楼大厦隐匿在浓雾之中，在黑夜之下，像是一个个沉默的巨人，唯有楼体上发光的灯带能勉强透过雾气。 据说很久以前，这个世界本没有这样浓的雾。 后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浓雾笼罩了整个世界，城市之内还好，但城市之间的道路能见度变得极低，各种怪异事件也开始随之发生。 整个联邦，数千座城市，就这样被浓雾隔绝了联系。 无数经济往来被迫终止。 在经济崩溃之前，联邦派出了数十万的军队深入主城外的迷雾之中……后来几乎都没了，只逃出来几百个发疯的士兵，他们每日在精神病院里嘶吼，偶尔还会在墙壁上画出一些奇怪的符号，当初提出派兵的联邦高层集体辞职。 瓦力城只是一座工业衰败的边陲小城，江城也找不到更多有关迷雾的资料。 不过可以预想的是，如果迷雾能被驱散，这个世界会再一次活过来。 …… 晚上八点。 江城回到家里，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 一道淡蓝色的光线自天花板洒落，在空中交织出一个虚幻的女性人影，径直穿过浴室门板，来到江城身边。 “江先生，您今天有一位访客。” “安娜，我在洗澡，麻烦你先出去。” “没事，我只是机械投影，并不是真人。”安娜捂着嘴笑了笑，笑得很温柔。 “行吧……” 江城无可奈何。 这玩意的ai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能100%服从命令就很bug，下次得给定制的那个公司留点意见。 随后安娜抬手唤出一片光幕，光幕上显示了今天下午来访的客人。 “居然是他。” 这人江城见过，正是昨天早上在楼下的两位人类治安官之一，其中那个男性。 他来访后，发现江城并不在家里，就留下了个人名片。 【瓦力城东城区旧区治安所第十二支队队长，安楠】 光幕上显示着很长一串头衔，以及一个很普通的名字。 名字下方有联系方式与地址。 这个叫安楠的家伙还给江城留了一句话。 “江同学，我妹妹始终怀疑你是昨天那起凶杀案的凶手，但我相信你不是这种人，有空了来治安所跟我谈一谈吧。” 好家伙，谈一谈就行了。 什么叫做……来治安所谈一谈？ 江城觉得自己进去后大概率就出不来了。 他是根本不打算去的，反正这家伙过几天肯定还会找上门来，安心等待就行了。 对于江城而言，现在最要紧的是…… “只在黄昏时分开启的旅社？” 洗澡的时候，江城回忆起了很多事。 他的父亲是法医，母亲是推理小说作家。 两人的工作都很忙。 以至于，在江城的童年记忆里，这二位大多数时间都不曾归家。 小时候的他并没有多想。 但后来大姐江渔对他说，父母肯定有别的事瞒着他们姐弟几个。 江渔是他们姐弟之中最聪明的，可后来她也失踪了。 “那个黑袍人说，我父母曾经是旅社的一员。” …… 第二天。 天晴。 下午四点。 江城步行来到地址中记载的旅社所在处。 旅社位于一条老旧长街的尽头，这条长街的左右两侧都是低矮的商户或住宅，砖墙的灰白是视野中的主色调。 街上没什么人，十分清冷。 这间旅社的主体建筑看着只有三层楼。 江城站在旅社大门口，抬头看了看。 “这旅社连个招牌都没有，果然不是正经开店的。” 旅社的大门是那种传统老旧的木门，门上贴着许多泛黄的小广告与破碎的海报。 门没锁。 江城没有多想，径直推开了旅社大门。 “嘎吱……” 这难受的声音让江城几乎想要堵住自己的耳朵。 “怎么就不能碰见几扇正常的门！” 大门的合页想来是许多年不曾润滑过了，推起来竟然有些吃力。 伴随两扇门被推开，外界的光线照进黑漆漆的一楼大厅。 光线里飞舞着无数尘埃状的小东西。 一楼比江城想象得要大很多，摆满了一排排很长的木椅，最里面则是一个前台，四周墙壁不曾装饰过，是最原始的灰色砖头，墙壁上嵌满了一个个烛台，烛台里是已经熄灭的白色蜡烛。 前台站着一位黑发少女。 见江城进来，她抬起头，并没有表达不满或是招待的意愿，只是微笑着说道：“麻烦关一下门。” “行。” 江城走进大厅，随后转身把门关上。 整个大厅顿时又陷入一片漆黑。 江城适应了黑暗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背靠长椅，沉默不语。 前台那个黑发少女也没有再说什么，一直低着头，脸上映出手机的光芒，看样子是在玩游戏。 大厅内十分安静。 江城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 时间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小时。 下午五点。 那个黑发少女突然抬起头，微笑着对江城柔声说道：“抱歉，我们旅社关门了，这附近还有别的旅社开着，如果需要住宿……” “不是现在才开门吗？”江城回以微笑。 “我想您一定是得到了错误的消息，我们旅社确实是这个点就关门了。”黑发少女依旧笑着回应。 “我爹是江道宗。” 见沟通无果，江城只好把他爹搬出来。 如果他爹真和这个旅社有联系，那么对方肯定会有所表示。 果不其然，就见那少女神色一怔，但很快又恢复了微笑。 “请问名字？” “江城。” “哦……原来你就是他经常提到的老三。” “嗯？他有提到过我？”江城一愣，坐直了身体，“他怎么说我的？” “江先生说，你是他最不放心的一个，他说你除了长得帅一无是处，根本没有遗传他以及你母亲的智慧。” “……” 黑发少女捂着嘴笑道：“现在看来，他说你长得帅是真的。” “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我姓云，名芸，虽然比你大了一百多岁，但你叫我云姐就行了。” “……” 江城面无表情，脑子里回荡着“一百多岁”这几个字。 从现实的角度看，这不合理。 但见过那团巨大的烂肉之后，江城觉得没什么是不能合理的。 就在他准备询问父母下落时，大厅里突然出现了某些变化。 “呼呼……” 一阵轻柔的风拂过，带着特殊的幽香。 紧接着，两侧墙壁烛台上的白色蜡烛依次亮起，整个大厅顿时变得明亮起来。 “嘎吱……” 又是那难听的开门声。 烛火微微晃动，大门缓缓开启。 江城转过身去，此时分明才五点，门外竟然一片漆黑。 很深邃的黑，看不见任何东西。 仿佛此时的大厅，已经处于另一个世界。 “咦？有新人的味道？”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声音由远及近，最终来到了大门口。 江城看见声音的主人后，不由得一愣，那竟然是一只皮毛油亮光滑的…… “河狸？” “怎么？没见过河狸吗？”那只河狸直立而起，小眼睛与江城对视着，一对大门牙十分明显。 “没见过会说话的。”江城坦然回答，想必这就是所谓的诡异生物了。 “少见多怪的人类。” 河狸歪了歪头，尾巴一摆就爬进了大厅内，随便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生物走进了大厅。 有纯正的人类，也有改造后的半机械人类，还有浑身缠着肮脏绷带，两眼冒绿光的人类…… 除了人类，别的生物千奇百怪。 江城甚至看到一朵外表普通的小红花，用根系行走着，也来到大厅里，找了个长椅的边缘坐下。 也有类人的。 江城身前就坐着一个猪头人身的怪物。 这些生物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的脖子上都挂着一块暗金色的表。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总算没有别的生物来了。 “嘎吱……” 伴随着难听的声音，大门缓缓关闭。 黑发少女云芸微笑着注视众人，柔声说道：“各位稍等，今天要先处理一件事。” 说着，她看向江城，眉眼含笑，对他招了招手。 “小江，来前台这里。” “嗯。” 江城闻言起身，向前台走去。 别的生物并没有出声，只是静静注视着他。 “你是为了你父母来的，对吧？”云芸看着他的眼睛。 “对。”江城点头。 “他们已经三年没回过家了？” “没错。” 在江城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云芸轻叹了一声。 “看来他们两位确实是遇到麻烦了。” “他们还活着？”江城问道。 “你父母没那么容易死。” “我要他们的资料。” “不行。”云芸很果断拒接了他。 “为什么？” “你不是旅社的人，没有权限查看他们两位当初的任务资料。” “那就让我加入旅社。” 刚才那半小时里，江城已经大概明白这旅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这似乎也是一个类似于机械教会的组织。 云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询问道：“你真想加入旅社？” “嗯。”江城平静回应。 “那好，回答我四个问题。” “你说。” “会用枪吗？”这是云芸的第一个问题。 “会。” “听说过诡异吗？” “听过。” “怕死吗？” “有点。” “一加一等于几？” “二。” 四个问题，一问一答。 很快，也就几秒钟时间。 听完江城的回答后，云芸的脸上掀起一抹迷人微笑，她伸手揉了揉江城的头发。 “小江，欢迎加入黄昏旅社。” 第二十章 怀表 “拿着这个。” 云芸面带微笑，将一块暗金色的怀表递给江城。 表盖冰凉，其上铭刻着复杂的金属花纹，揭开表盖，里面没有表盘，只有两根金属指针，指针下则是缓缓转动的齿轮啮合传动装置以及其余金属元件，看上去尤为精致。 这怀表应该是黄昏旅社标配的，有些压手，带了一根不算长的金属表链。 其余成员都把这块怀表挂在脖子上，不得不说……看起来有些傻。 “在你迷茫的时候，这块表可以为你指引方向。”云芸说道。 “诡异物品？”江城问道。 “对，这算是入门级的诡异物品，很珍贵的，别弄丢了，每个人只能配一块，最好挂在脖子上，之前有成员把表放在衣兜里，结果忘了，然后又把他那件衣裳捐献给了福利院……后来他就再也没拥有过第二块表。”云芸耐心解释。 “哦……” 江城认真摩挲着这块表。 这就是诡异物品？ 看上去挺不诡异的。 那只会说话的河狸更诡异一点。 江城抬头问道：“我已经是旅社成员了，现在能不能让我看看我父母的资料？” “可以，但只是最基础的资料。”云芸回答道。 “什么意思？” “为了鼓励成员多参加任务行动，旅社实行积分兑换制，小江，你现在没分，如果想拿到你父母三年前接的那个任务资料，你得拥有1000积分。” “旅社具体是干什么的？” “这就问到点子上了。” 云芸很耐心给江城解释了一番旅社的成立缘由。 其余成员都很安静，没有催促，毕竟都是从新人过来的。 “清除诡异生物，探查城外禁忌地带，交换诡异物品等等……旅社其实更像是一个聚集地，将所有拥有探险之心的冒险家们聚集到一起，每一个成员在现实中都有身份，但无论富贵贫穷，来到旅社后，都是从零分开始，我们这里是瓦力城的分社……” 旅社的开放时间是从下午五点开始，到第二天的凌晨五点。 其余时间都关着门。 基本不会有普通人闯进来。 “万一被普通人碰见了会怎么样？”江城问道。 “我们有一件可以清除短期记忆的诡异物品。”云芸微笑回应。 “也就是说，如果今天不选择加入旅社，我会就被清除记忆？” “对。” 经过一番解释，江城算是明白这是个什么组织了。 旅社的成员，多是一些天生诡异生物，他们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旅社的位置，并且加入进来。 也有一部分是普通人，由于后天的某些机遇，拥有了抗衡诡异的能力。 “小江，旅社有几条很简单的规矩，你记一记。”云芸说道。 “云姐你说。” 这还是江城第一次喊出云姐这个称呼，一百多岁的少女云芸十分受用，微笑着说道：“第一，无论什么情况，生命至上……遇到对手，打得过就往死里打，打不过立刻逃，如果确定能逃得掉，还可以在逃走之前做一些嘲讽。” “了解。” “很好。”云芸笑着点头，“第二，执行任务的时候，队伍成员之间不能互相残杀，这是大忌。” “通常都会组成队伍进行任务吗？”江城问道。 “对的，一个人行动，死亡率在30%以上，所以成员们大多会组成3到7人的小队。” “明白了。” 江城点头。 云芸继续阐述其余规则：“第三，不能在旅社内部杀旅社的成员，这是死规矩，哪怕社长都不能碰。” 如果有生死仇敌，还都是旅社成员，最好在旅社之外把对方解决。 “第四，尽量不要在普通人面前暴露身份……” 云芸断断续续说了七条规矩。 这让江城放心了许多。 黄昏旅社明显比机械教会更正轨，懂得用规矩来约束成员。 “好了，大概也就是这么多。” 云芸微微一笑，随后打了个响指。 只见前台上方的天花板忽然裂开，一块黑色的大屏幕从裂隙中降落。 没多久，一道道任务就开始浮现在大屏幕上。 每一道任务后面都跟着积分，从1分开始，上不封顶。 “电子产品？”江城皱了皱眉，看着那块1080p的大屏幕。 “怎么？旅社也得与时俱进吧。”云芸笑着回答。 “可是你们连电灯都舍不得装个。”江城指着左右墙壁上，那些正在缓缓燃烧的白色蜡烛。 “这不是为了营造气氛嘛。” “……” 江城没话说了，只得抬着头认真观察那些任务。 这些任务大多很离奇，但也多少与现实沾边。 【东城区新区住户罗小花在网上大肆宣传，说她养的仓鼠昨天晚上突然发出荧光……请冒险者前往调查……奖励1分】 【东城区新区第七街道，云山电子厂消失两名工人，监控捕捉到畸形的黑影……50分】 【东城区旧区……李女士表示自己家里有一只扔不掉的玩具熊，每一次扔掉，那只玩具熊都会在第二天出现在她死去女儿的卧室里……20分】 【城外禁忌地带……】 【……】 江城勉强看出了点头绪。 貌似危险程度越高，完成任务后得到的积分也就越多。 积分有很多作用，可以购买个人资料，换取诡异物品，兑换出城地图等等。 不断有旅馆成员走到前台来，领取任务，然后转身离去。 “确实多是团队行动的。” 江城注意到，这些冒险者基本都是四五个一队，接取任务后也同时离开。 “十分钟了……”云芸忽然说了句。 “怎么了？”江城问道。 “小江，任务发布已经十分钟了，还没有任何一个队伍来找你。” “没关系，我自己行动就……” “不行！” 云芸突然变得很严肃。 她很认真地开口：“小江，我知道你应该很聪明，但第一次任务一定要跟着队伍行动，那些老冒险家会为你讲述他们曾经的遭遇，那都是能活命的经验。” “但云姐你也看到了，现在没有队伍找上我。”江城说道。 其实还有另一个办法。 江城可以慢慢做那种危险性很低的任务，比如探查发光仓鼠什么的，一点点积累经验。 过不了多久他就能认识不少冒险者，然后组建自己队伍或者加入别的队伍。 但通过之前的交流，云芸已经大概了解江城的性格了。 跟他爹妈一样，富有冒险精神。 这种人……估计都是喜欢以死亡难度开局的。 “各位？”云芸看着大厅里还剩下的一部分成员，“大家都是从萌新开始的，就没人愿意带一带这位新人吗？” 一句话下去，反响并不是很高。 有人咳了几声，还有人把目光偏到另一边去。 一个正在做任务登记的猪头人不好意思笑道：“云婆婆，我刚才出门的时候看了看黄历，上面说今天不宜带新人。” 云芸柳眉倒竖，瞪了眼那个五大三粗的猪头人，说道：“哪家黑店卖的黄历还记载这个？回头我去炸了它！” “哎呀，家里煤气灶忘关了！” 猪头人一拍脑袋，做完登记后就急急忙忙溜了。 别的成员与他态度都差不多。 毕竟江城只是个普通人，没展现出任何诡异能力。 江城并不着急，斜靠在前台上。 他对那个工人消失的任务挺感兴趣的，想来一个人谨慎点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年轻人，枪法准不准？” 就在江城思索之际，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他抬头看去，发现是个很壮硕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目测得有两米左右，一身黑色制式装备，虎背熊腰，十分魁梧，站在江城身前宛若一堵高墙。 “准。”江城点头。 “打那三根蜡烛。” 中年人指了指左侧墙壁，随后扔给江城一柄黑色的半自动手枪。 江城接过枪，没有犹豫，快速检查枪膛，随后开枪。 “砰砰砰！” 三根蜡烛全灭。 “不错，这枪送你了，跟我的队吧。” 第二十一章 城外 “其实以前大家都很乐意带新人的，可后来出了些事。” “什么事？” “有几个自大的新人，仗着自己天生诡异能力，不听命令，违反规则，导致队伍团灭。” 中年人名叫龙涛，他为江城讲述了为何大家都不愿意带新人。 龙涛说，那几次的团灭实在太不应该。 根据后来发现的怀表记录情况来看，那些人有多次机会可以逃生的。 “诡异能力有分级吗？”江城问道。 “咱们出城路上再说吧，这一路得费些时间。” “出城？” “没错。” 龙涛指了指大屏幕上的一个任务。 【王成小队在三天前接取了“探查多罗市”的任务，至今未归，小队六人的怀表被不可知力量抑制，无法定位……希望新的冒险者小队可以前往探查……300分】 【任务前提：多罗市位于瓦力城东方七十公里，是一座十多万人口的小城市，五天前，这座城市的黄昏旅社分社突然传来求救消息，而后失联，该城市所有冒险者怀表的信息消失……】 江城目光凝重，这任务居然有300分。 根据分值来判断，危险系数相当高。 云芸秀眉颦蹙，一字不漏看完了任务介绍，她看着龙涛问道：“小涛，你确定要接这个任务？” “嗯。”龙涛很肯定，“云婆婆，王成以前救过我的命，这次轮到我救他了，如果……” 说着，他看了眼江城。 “如果江小兄弟觉得危险，可以等我回来，下次我再带你。” “无妨，其实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出城去看看。”江城耸了耸肩。 “很好！” 龙涛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今天出现的任务里，这个任务分值是最高的。 “那个多罗市也不知到底出现了何等诡异，居然能抑制怀表的力量。” 从任务描述来看，那座十多万人口的小城市……估计整个城市都出问题了。 其实任何涉及到出城的任务分值都很高，通常在50分以上。 城外那片迷雾中的危险根本难以预料。 不断有旅社成员上前接取任务，他们在前台登记时候，看到龙涛小队登记的任务，都会不自觉皱起眉头。 “涛哥，这么危险的任务，你……你还要带一个新人？”一个正在做登记的半机械人忍不住开口询问。 “大家都是从新人过来的。”龙涛笑得很坦然。 “那就多保重！” 多说无益，能来这里的，骨子里都有冒险精神。 半机械人拍了拍龙涛的肩膀，随后带着自己队伍离开了。 没多久，那个浑身缠着绷带的怪人也过来拍了拍龙涛的肩膀，而后独自离去。 接下来又陆续有几人走来，说了些祝福的话。 众人心知肚明，这种危险的任务，带着新人去，会直接让任务难度翻倍。 “年轻人，路上记得听小涛的话，不该碰的千万别碰。”一个扛着法杖的干瘦老头走到江城身前，一番叮嘱，语重心长。 “嗯，没问题。”江城认真点头。 看得出来，龙涛在旅社内的人缘相当好。 所以那么多人都不放心他带着新人，甚至还特地跑来叮嘱江城。 …… 晚上七点，天色已暗。 一行六人，不对……六人一狸，离开了黄昏旅社。 江城在离开前才知道，原来旅社的老旧木门是一件诡异物品，开启时可以隔绝旅舍内与旅社外的视野。 龙涛队伍的出行工具很简单，停在旅社外不远处，是一辆改装过的七座suv，通体黑色防弹，内部空间极大，放了许多必备的生存物品。 “龙先生，没想到这只河狸也是你队伍的。”江城上车后说道。 “小子，我忍你很久了！”河狸面露不忿，蹦上副驾驶位后，摆了摆尾巴转身，看着江城，“出了旅社后你一直盯着我，会说话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只是看了眼你的头顶，你……貌似有点秃。”江城实话实说。 “我他么……” 河狸瞪圆了小眼睛，顿时就被气着了，他挥舞着毛茸茸的小爪子，用力张大嘴露出两颗大门牙，准备从副驾驶位跳到江城所在位置。 但他尚未起跳，就被驾驶位上的龙涛抓住，被按回了副驾驶位，顺便还被系上了安全带。 龙涛调了调后视镜，笑着说道：“小狸最听不得别人说他秃，江同学莫怪。” 在旅舍内得知江城还在上学之后，龙涛也开始叫他江同学。 “没事，我只是略有些好奇。”江城笑了笑。 没多久，车辆发动了。 这一路要驶离城区，然后再花两三个小时驶过郊区，最后才会离开城市范围，进入更深的迷雾之中。 江城则在路途上开始认识小队其余成员。 除了龙涛与河狸，这个小队还有四人。 江城不算在内，毕竟他没有正式加入，只是被带着体验任务过程。 他身旁一个身材瘦小的年轻人很热情，伸手介绍道：“江城兄弟，我叫贾仁，坐在后排那个跟我长得差不多的是我弟弟，名叫贾义，我两是双胞胎。” “你们这名字……” “名字很不错对吧！我老妈取的，她本来想再生三个，凑齐‘仁义礼智信’，可后来都再没怀上。” “这名字……咳……确实不错，朗朗上口。” 江城也不知道该怎么正确回应，反正瞎说就行了。 “我跟贾义靠在一起的时候，能生出一种特殊感应，可以感应到那些诡异力量的波动。”贾仁说道。 “这么说，你们两个其实也算是诡异生物？” “没错。”贾仁点头，“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这能力，那时候我们两兄弟每晚睡在一起，突然有一天晚上，我们看到窗外有一个恐怖的黑影，又矮又胖，虽然有四肢和脸，但他五官扭曲得根本不像是人类，当我们兄弟二人分开一些距离后，又无法看见那玩意……我们小时候称那玩意为矮胖鬼影。” 贾仁指了指后排边上，一个闭着眼的男子。 “那人叫吴德，是个半机械人，他双手双脚都被机械代替了，跳跃能力和力量贼强。” 正说着，吴德突然睁开了双眼。 他看着江城，微笑致意。 江城还以微笑。 贾仁相当热情，继续介绍道：“还有最后一个，坐在后排中间这家伙，他叫……” “我自己来吧。” 坐在后来中间的也是个年轻人，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皮肤苍白，没有血色。 这人苦笑着开口：“江兄弟，你或许不知道，每个队伍里，都有那么一个非常弱小的人，用以衬托别的队员，给别的队员以信心……在涛哥的队伍里，这个人就是我。” “认真的？”江城略带疑惑。 “我骗你干嘛。”这人摊了摊手，脸上写满了无奈。 “怎么称呼？”江城问道。 “我姓黄，名弟。” “好名字！” 江城不得已，又昧着良心赞叹了一句。 他并没有相信黄弟的自我介绍，这么危险的任务，队伍里不可能出现没用的人。 三个小时后，晚上十点，汽车终于来到了郊区与外界的分界线。 车外漆黑寂静。 透过车玻璃可以看到，外界的迷雾比郊区更浓，完全不是一个浓度。 外界那些浓雾深邃幽暗，翻滚着诡异的气息。 城内城外…… 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两个世界分开。 “希望这次不要出太多意外吧。”贾仁看着窗外，不由得轻叹。 “涛哥这辆suv的车灯都改良过，但面对城外的雾气，还是显得十分吃力，只能慢慢来了。”坐在后排的贾义也说了句。 “犹记得上次任务出城……”黄弟那苍白的脸上带着些许唏嘘，“回来的时候，那条道路被诡异植物给堵住，我年轻脆弱的生命差点就终结在那里。” 江城能明显感觉到。 出城之后，这辆suv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四周雾茫茫一片。 黑暗、寂静、未知、冰冷、荒芜…… 所有这一切都令人感到发自内心的不安。 总觉得四周的幽暗迷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 车速变慢了许多，直接开启龟爬模式，比正常人跑步快不了多少，缓慢前行在未知的道路上，在雾茫茫的世界中显得十分渺小。 透过前挡风玻璃可以发现，前面道路的能见度不足五米， 道路是沥青路面，但路面上的裂痕十分多，仿佛龟裂的人体皮肤，有些裂隙中甚至已经长出了不知名的植物。 车灯的模糊光线里，似乎漂浮着某些小颗粒。 “江兄弟，出城的感觉怎么样？”贾仁问道。 “很新奇。”江城如实回答。 “我第一次出城也是这种感觉，但……做好准备吧，这一路足足七十公里，迷雾里那些玩意不会让咱们好受的。” “明白。” “唉……”贾仁靠在座椅上，忽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多罗市到底是什么情况，别的城市肯定也有队伍过去，但至今没有任何消息，我半年前还去过那儿，十多万的活人呐……” 第二十二章 平衡与弱点 灰白阴暗的世界带来压抑。 迷雾之中。 车灯照亮前方，这条开裂的道路似乎永远没有终点。 无尽浓雾包裹着这辆黑色的小汽车，仿佛粘稠沉重的海水，令人有一种莫名的孤独与窒息感。 如果是一个人上路，那种不安与惶恐会被孤独无限放大，最终迷失在这片黑暗的世界。 车里，河狸扬了扬毛茸茸的爪子，语气不善：“小子，到了多罗市之后，你要是遇上麻烦了，别哭着求本大爷救你！” “嗯，我尽量。”江城微笑回应。 贾仁在江城耳畔低声说道：“江兄弟，那只大老鼠就是嘴欠，你别理他，到达地点后，咱们躲在涛哥或者吴德那家伙身后就行了，他两是最强战力。” “多谢提醒。” 江城大概明白这个团队的分工了。 龙涛是领队，贾仁贾义兄弟负责感应诡异或别的危险，吴德负责打架，河狸负责放狠话，至于后面那个黄弟…… “江同学的父亲是江道宗先生？”正在开车的龙涛看了眼后视镜，突然问道。 “对，龙先生怎么知道？”江城回应。 “你跟云婆婆的对话……你说你父母已经三年没回来了，所以我猜是江先生与叶卡捷琳娜女士。” “他们两个很有名？”江城问道。 “当然，非常有名，不止是在瓦力城这个小地方。”龙涛笑着说道：“江同学，如果旅社里那些生物知道你是他们两位的儿子，肯定就不会轻视你了。” “这个倒没什么。” 江城耸了耸肩，他能感受到旅社内那些生物对新人的轻视。 但这也是正常的，有那几次团灭的前车之鉴，而且他又不是钞票。 龙涛继续说道：“我刚进旅社的时候，第一次新人任务，就是你父亲带的我。” “所以龙先生这次也选择带我？”江城问道。 “不，我觉得队伍里确实缺一个枪法好的。”龙涛笑着回应。 “咳咳……咳……”坐在后排的吴德突然咳了两声，虽然一直闭目养神，但还是刷了刷存在感。 “小吴啊，这次任务结束后，你可以和江同学比一比枪法。” “涛哥，我只是嗓子不舒服……” “……” 黑夜与迷雾笼罩。 转眼来到晚上十二点。 浓雾中的寂静越发令人不安，四周的雾气时而会翻涌片刻，似乎有什么庞大的生物在黑暗中行走。 汽车在道路上停了片刻，所有人戒备，随后龙涛与河狸换了个位置。 当这只河狸熟练地放下手刹后，江城才终于明白。 这家伙居然要开车？ “你脚这么短，能踩到油门吗？”江城忍不住问道。 “我他么……”河狸猛地转头，小眼睛里燃起怒火，“小子，到了地点后，我一定要跟你决一死战！你们都别拦我！” 龙涛伸出大手，把河狸的小脑袋扭了回去，说道：“认真开车。” “淦！” 就这样，在河狸愤愤不平的声音中，这辆车缓慢行动了。 这辆车经过特殊改造，中控台上有按钮，可以实施刹车或者控制车速快慢等操作，想来是专门为这只河狸设计的。 坐在副驾驶位的龙涛开始为江城讲述他过往的任务经过。 这就是所谓的老冒险家给新人传授经验。 “江同学，诡异力量，天生是没有分级的，不过后来就渐渐形成了通俗的人为分级，也就是低级、中级、高级这三类……听起来有点low，但这是为了方便记录。”龙涛说道。 “龙先生，分级的依据是什么？” “对生物的影响、伤害、持续时间等等，综合起来分级，并没有太特殊的判断标准。” 说着，龙涛转过头，指了指江城身旁的贾仁。 “贾仁和贾义两兄弟就是最低级的诡异生物，或者说入门级，没有任何伤害能力，只能简单感应别的诡异力量。” 经过龙涛的讲述，江城了解到，这个等级的诡异生物，如果拥有实体，几乎都畏惧热武器的力量。 贾仁和贾义的身躯与普通人一模一样。 一枚子弹打在他们身上，和打在普通人身上，没什么区别。 同理，正在开车的河狸也是低级诡异，他的身体与别的河狸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保留着夜间活动的习惯。 “这个迷雾世界有一个平衡，诡异生物虽然强大，但几乎都有弱点，而且越强大的生物，弱点越致命，这就是规则，所有生物都必须遵守规则。”龙涛喝了口水，继续给江城介绍。 “龙先生能仔细说说吗？” “可以，我想想……我举几个例子吧。” 龙涛的第一个例子依旧是贾仁和贾义这两兄弟。 他们两个的诡异能力很低级，所以没有展现专门的弱点，与正常人一样。 “我曾经经历过一次非常艰难的任务，那还是十多年前，当时我所在的小队六人中，只有一人拥有诡异力量，而且也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我们深陷丛林中，周围的树木都活了过来似的，就跟许多恐怖电影一样……” 小队其余成员显然也没听过龙涛的这段历史，所以一个个打起精神，侧耳倾听着。 龙涛说，当时那片丛林里满是蠕动的恐怖藤蔓，火烧不断，刀砍不断，连续劈砍甚至砍出了火星子。 在牺牲一个队员后，他们摸清楚了第一条规则，或者说那些藤蔓的第一个弱点。 “声音……我们发现，只要不大声叫嚷，袭击的藤蔓就少了很多。” 但这谈何容易。 被未知生物攻击时，人类会本能地叫喊。 又连续死亡两个队员后，剩下的三人发现了藤蔓的第二个弱点。 “当我们移动得很慢时，那些藤蔓似乎就无法注意到我们，认为我们是死物。” 就是这两条用命找出来的规则，让龙涛在十多年前那次任务中活了下来。 那些杀人的藤蔓，至少也是高级诡异生物。 “那时候……龙先生只是逃出来了？”江城皱眉问道。 “当然不止于此！”龙涛又喝了口水，“后来我们还活着的三人慢慢走到丛林最中心，找到了那些藤蔓的力量源泉，其实就是一枚很脆弱的种子，拳头大小，我一刀劈开了那种子后，所有藤蔓顿时都发出了惨叫声，没多久就都枯萎了。” 这就是规则。 哪怕是高级诡异生物，被发现弱点后，照样能被当时还是普通人的龙涛弄死。 这些经验确实十分宝贵，很多时候可以救新人的命。 不过江城到是有另一个想法…… 如果那诡异生物太强大，以至于普通人根本无法直视。 直面则发疯，也就无从谈起寻找弱点了。 所以这个迷雾世界里，所谓的平衡，也只是偏向于平衡而已。 “龙先生，你知道诡异力量的来源吗？”江城问出了这个一直徘徊在心头的问题。 “这个……” 龙涛沉吟片刻。 “很少有人探究过，但我曾听人说……一切可能都起源于一场祭祀，有一个叫机械教会的组织……” 第二十三章 木屑 “听说，那个组织在祭祀一个恐怖的生物，那生物十分强大，强大到现实世界无法容纳他，所以教会组织只能通过祭祀来联系。”龙涛说了他知道的说法。 “我也听说过这个传言。” 后排的黄弟附和了一句。 “据说在第一次祭祀结束之后，这个世界就出现了一些变化，开始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被目击到……有人说我们现在所有的诡异力量，都来源于第一次祭祀，所以很多人都想要加入机械教会，以求获得更强大的诡异力量。” 按照那个祭祀的说法，机械教会是一切诡异的源头。 但至今也没人见过那个不存在于现实的恐怖生物。 江城试探着询问：“黄昏旅社里的生物，有加入教会的吗？” “表面上没有。”龙涛只能这样回答，“黄昏旅社最大的职责，就是清除机械教会祭祀所导致的不可控诡异生物，顺便解决那些诡异力量形成的禁忌场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旅社与教会，其实是死对头。” “旅社有这么强大吗？” 江城提出了疑惑。 如果教会是一切诡异的源头，那么旅社靠什么来怼教会？ “不要小看旅社。”龙涛笑了笑，“旅社与教会的大本营，都在最繁华的联邦主城中心地带，双方各自有许多奇异生物与物品，瓦力城只是个经济崩溃的边缘小城，这个小地方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 “龙先生所说的禁忌地带是什么？” 江城想起了一些往事。 在他很小的时候，曾经偶然听见他爸妈说过“禁忌”、“不朽”等词汇。 上次在民宿里，他问过许墨，但许墨对此也一无所知。 “禁忌地带，也就是被诡异力量影响的地方，通常是在城外，这片迷雾之中。”龙涛解释道。 “迷雾之中？” 江城转过头，看了眼车窗外的世界。 一片漆黑。 车身的光芒只能让他勉强看清车外的很小一部分区域。 道路两旁的杂草中，偶尔会有一些散乱的水泥块与砖瓦，也会看到破碎的机械设备与金属工具，所有这些都被埋在荒芜的废墟里，彰显着人类生活过的痕迹。 想必在浓雾的更深处，也存在着断裂的钢铁管道与残破的高楼大厦。 如今灰色掩盖了一切，只剩冰冷与沧桑。 被诡异侵蚀的地方，早已被人们废弃并遗忘。 这一切让人忍不住想到战争后的枯竭与破败，可战争已经远去几百年了。 “旅社有许多任务都涉及到出城，其中大部分都是去探查禁忌地带的。”龙涛说道：“其实整个迷雾世界，可以看作一个超大型的禁忌地带，我们如今行驶在里面，运气不好就会碰上诡异生物。” “只能靠运气？” “没错，运气好的话，这一路畅通无阻，如果运气不好，下一秒就会……” 龙涛话还没说完，整个车辆突然颤了一下。 “砰！” 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在了车身上。 众人齐齐戒备起来。 吴德睁开了眼睛，警惕地看着窗外。 贾仁与贾义两兄弟的手已经握在一起了，认真感应。 “涛哥，那玩意在咱们后面。”贾仁脸色凝重。 “感觉到几个诡异来源？”龙涛皱眉问道。 “一个，但我觉得有些危险。” “有些危险？”龙涛转过头看着河狸，“小狸，什么都别管，继续往前开。” “好！” 河狸操控车辆，开始慢慢加速了。 夜间行车，还是在这种浓雾的世界中，加速其实并不可取。 但自从贾仁说他觉得危险后，江城就明显感觉到，整个车内的气氛紧张了许多。 “砰！” 又是一声响动。 这次所有人都听清了声音来源，确实是最后面。 那玩意正在撞后备箱？ 贾仁的脸色有些难看，说道：“涛哥，刚才大老鼠加速后，我感应到那个诡异来源距离我们远了一段，但……刚才他瞬间就来到咱们车后了！” “瞬移？极速？传送？” 后排的吴德一脸凝重，一口气说出来三个很强大且罕见的诡异能力。 “不清楚。” 贾仁摇了摇头，他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而且越来越苍白。 似乎感应车后那个玩意，对他有某种方面的消耗。 他弟弟贾义也是如此，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规则？ 江城想到了龙涛所说的，每个诡异生物都被规则限制，贾仁与贾义两兄弟没有太致命的弱点，几乎和普通人差不多。 但他们此时表现出来的…… “不太对劲，你们两兄弟消耗得这么快吗？” 黄弟看出了问题。 换做是以往，这两人感应个半小时也依旧脸色红润。 “奇怪，怎么感应得越来越模糊了……” 贾仁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知是什么情况。 “老哥……”脸色惨白的贾义终于说话了，“我怎么感觉四面八方都突然出现了诡异源。” “你们两兄弟稳住！” 黄弟突然伸出了手。 他将自己的右手搭在贾义伸手，左手则搭在贾仁身上。 两人的脸色很快从苍白慢慢恢复成红润的样子。 但相对应的，黄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苍白了，连嘴唇都近乎白色，头发丝也开始一根根变白。 江城看了眼黄弟，勉强明白这家伙的诡异能力了。 移动血站？ 生命锁？ 眼看几人都很吃力，龙涛皱眉问道：“小贾，你感觉到的诡异源，大多来自那个方向？” 贾义急忙说道：“左边！我感觉左边有好几百个诡异源！” 龙涛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河狸，吩咐道：“小狸，打开左侧与后侧的所有灯光。” “好！” 只见河狸迅速挥舞着小爪子，连续在中控台上按下了好几个按钮。 那速度快得甚至生出了残影。 伴随着几声轻响。 左侧与后侧车顶的所有高功率大灯全部开启。 车内的众人齐齐转头，看向左侧车窗外。 “卧槽，大个的？！” 正在开车的河狸透过左侧后视镜勉强瞥见了那个浓雾中的巨大身影，小眼睛顿时圆瞪，忍不住惊叫出声。 漆黑的苍穹之下。 一道上百米高的巨大黑影矗立。 隔着浓浓的灰雾，只能看清楚那个恐怖生物畸形的轮廓。 那仿佛是从远古走来的邪神，一对泛着幽幽绿光的巨大眼睛透过雾霭，注视着逃离的众人。 成百上千条巨大的黑色触手被那个恶魔般的生物挥舞着。 浓雾翻涌，恐怖的气息仿佛风暴席卷了四面八方。 “咱们刚才，是……”贾仁的牙关颤抖着，“是被那玩意的两根触手……轻轻碰了碰？” “没错！” 龙涛此时很冷静。 他认真分析：“那个生物只是对我们感到好奇，现在并没有摧毁我们的意思。” “不至于吧，咱们才出城不到二十公里啊，难道是我昨天偷吃那家三星级酒店的报应吗？！” 河狸快抓狂了。 按照旅社的经验，距离城市这么近的地方，不该出现这种等级的恐怖生物。 “冷静！” 龙涛当机立断。 他吩咐道：“小狸，立刻关闭所有灯光，开启自动驾驶以及逃命模式！” “淦！爷爷以后一定要弄一枚微缩核弹，让那些有实体的高级诡异生物尝尝科技的力量！” 河狸骂骂咧咧的，没有半分犹豫，当即就按照龙涛的吩咐做了。 车身所有灯光熄灭，包括前面的。 这时候，只能相信凡人智慧所带来的科技力量。 自动驾驶与逃命模式开启。 很快，伴随着一声轰鸣，车速暴增。 江城竟然感受到了十分强烈的…… “推背感？” …… 凌晨一点。 在紧张与不安中度过漫长的一个小时后。 众人终于接近了此行的目的地。 早在五十分钟前，那个巨大的黑影就消失不见了，只不过所有人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保持着逃命模式的速度。 原计划本来应该在凌晨五点左右抵达的。 这期间河狸开车，小队其余人本可以睡个好觉。 没多久，车辆驶过交界处。 四周一直笼罩着的迷雾顿时下降了好几个浓度。 车灯开启。 视野也宽阔了许多，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多罗市的雾气浓雾到是和瓦力城差不多，也不知这座城市到底怎么了。”吴德看了看窗外，他是第一次来多罗市。 “咦？奇怪……” 贾仁也看着窗外，语气中带着疑惑：“怎么刚穿过交界处，就直接到达城区了？我记得半年前来的时候不是这样，应该还有半个小时的郊区路程才对。” 老旧的大楼林立。 模糊的霓虹闪耀在迷雾中的楼体上。 街道宽阔，道路两旁停满了车辆。 这里……确实已经是城区了。 不止贾仁疑惑…… 车内其余人也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窗外一切。 毕竟按照正常的城市规划，市区之外应该还有很大一片郊区，用作缓冲地带。 “小狸，停车，前面有人！” “我能看到。” 河狸操控车辆停下。 由于是夜晚，又有迷雾，在车灯的照耀下，众人只能勉强看到，前面有一些模糊的人影。 “奇怪，这些人怎么都不动？” 河狸觉得有些异常，按了按喇叭。 喇叭声十分刺耳。 但…… 迷雾中那些模糊的黑色人影，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联想到多罗市的黄昏旅社失联，整个城市的所有冒险者怀表都失去定位信息，众人的心里都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我弄个分身去看看。” 说着，河狸拔下了自己头顶一根毛发。 他对着毛发轻轻吹了一口气。 只见那毛发缓缓飘起，然后变成了一只巴掌大小的袖珍河狸，看着竟有些可爱。 “哎，又少了一根头发。” 河狸摸了摸自己越来越秃的脑袋，忍不住叹气。 随后他按下了车窗，将手心那只小河狸送到窗边。 “呼呼……” 车窗仅仅打开了半个巴掌大的缝隙，十二月的凛冽寒风就猛地灌了进来。 风声呼啸，贾仁几人都忍不住扯了扯衣领。 江城忽地皱起眉头。 某个很细小的东西被风吹了进来，打在他脸上。 他摸了摸左侧脸颊，摸到了那个贴在脸上的小碎屑，随后取下来看了看。 “这是……木屑？” …… …… …… （今天更新晚了点） （是这样的，南朝这里终于下雪了，于是南朝就去室外蹦跶了几圈） （回来就头痛了，有些影响码字，淦！） （以后尽量早点更新） 第二十四章 木偶 沥青路面坚硬，残留着不知何时的冰冷雨水。 黑夜朦胧，深深浅浅的水洼倒映出模糊的霓虹色彩。 寒风在街道上席卷。 一只袖珍河狸挤出车窗，跳跃到路面上，神色警惕，小眼睛张望着四周，小心翼翼地向着前方探索。 坐在车里的河狸则跟他的分身同步感应。 “我闻到了牛肉面的香味。”他突然说道。 “别分心。”龙涛坐在副驾驶位上，神色凝重。 “噢……” 车内，众人都透过车窗观察着外面。 经验告诉他们，来到这种未知环境，还是尽量先不要下车。 多罗市的城市内部与瓦力城没什么区别。 老旧大楼上的大屏幕依旧亮着，循环播放某些广告，一辆辆小轿车停在街边，沿街商铺也都开着，灯火通明。 但不知为何…… 所有人都莫名有些怪异的感觉。 “缺了人气。”江城脸色平静，点出了这股怪异感觉的来源。 “对……怎么听不见人声？”吴德扭过脖子，看了眼身后的道路。 “我半年前来的时候，可不是这副鬼样子。”贾仁嘟囔着。 在车辆正前方。 那些迷雾中的模糊人影，到底是什么？ 江城捏了捏手里的坚硬木屑，若有所思。 “是木偶！” 河狸突然惊叫一声。 车内几人齐齐看向他。 “有多少？”龙涛立刻问道。 “全都是，满大街都是木偶，数之不尽。”河狸回应。 “你的分身有没有任何不适感？”龙涛接着问。 “目前没有。”河狸摇了摇头。 “小贾大贾，你们两兄弟有没有感应到任何诡异源？”龙涛询问道。 “没有。” 贾仁贾义异口同声开口。 “那好，你们都在车内等着，我先下去看看。” 龙涛此时展现了身为领袖的担当。 车内众人也并未反驳，这种时候相信队长就行了。 龙涛脸色凝重，打开车门，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迎着凛冽的寒风下车。 “啪！” 他关上车门，站在车外简单活动四肢，随后掏出一根战术手电打开。 手电筒的强光穿透迷雾，让车内的众人看得更清晰了些。 龙涛观察了一眼四周情况，然后就一步步向着前方走去。 他一直没说话，缓慢前行的身影在迷雾中越来越模糊…… 渐渐的，只剩下一个黑色轮廓的背影。 如果换做是恐怖电影，这种人去了就回不来了。 众人都不免有些担心，这种带着恐怖的未知最是令人不安，幸而那个黑色轮廓依旧在动着。 没多久，龙涛探查回来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目前安全，都下车吧。” 车内几人就等着他这句话了。 从瓦力城出发到现在，他们的心里都缠绕着很浓烈的疑惑，想知道多罗市到底出了什么事。 江城开门下车，适应了最初那股入骨的寒气后，周围的世界渐渐真实起来。 “大家都靠近点。” 一行六人一狸，开始向着前方出发。 龙涛打着战术手电走在最前方，吴德在最后面收尾。 众人穿行在冰冷的浓雾中。 这座黑夜下的城市充满了不协调的诡异。 “还真……都是木偶。” 眼前的迷雾之中，老旧大楼围成的黑暗街道之上，摆满了栩栩如生的木偶。 这些木偶看着十分逼真，皮肤紫黑色，表面呈现出特殊的纹理，木质雕刻的衣着也多是现在流行的冬季款式。 仅仅是队伍前方这条街道上，就摆满了数百具木偶。 很古怪。 “这些木偶的表情太真实了，而且……怎么都是一脸惊恐的样子。” 贾仁环顾死寂的四周，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所有木偶都静静站在黑暗中，像是一具具僵硬冰冷的尸体，让贾仁有一种被尸体包围的感觉。 “而且，这些木偶大多数都保持着一个奔跑的姿态，像是在逃命。” 街道两旁的商店里，也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木偶。 这些木偶不外乎都是一个动作，向外逃命。 江城眉头紧皱，走到街边一个小面铺外，看了眼店铺内的样子。 黄弟在他身后，脸色依旧苍白，询问道：“江兄弟，发现了什么吗？” “嗯。”江城点头，“你还记不记得，任务提示上说的，多罗市黄昏旅社发来求救信息的时间？” “记得，是五天前，到今天应该是第六天了。” “你看这家店门口桌子上，那碗牛肉面，还在冒着热气。”江城指了指那碗面，“这一切像是才发生的，就在我们到来之前没多久。” “是啊……” 黄弟搓了搓手，莫名觉得有些发寒。 这座死寂的城市，处处都透露出奇怪之处。 贾义听了江城的话，不由得说道：“难道说，是在我们到来之前的几个小时，不对……几分钟，多罗市突然就出变故了？” 在这个寒冷的十二月黑夜，那碗牛肉面用不了几分钟就会彻底冷下去。 但…… 求救消息分明是六天前发出来的。 这六天的时间里，多罗市经历了什么？ 这座城市的十多万活人呢？ 贾义缓缓看向四周迷雾中那些木偶人影，身体不由自主紧绷起来，手心满是冷汗，强光手电根本无法给他带来丝毫的安全感。 “该不会……这里的十多万居民都变成木偶了吧？” “不要轻易下结论，只是一些木偶而已，犯不着自己吓自己。”贾仁出声安慰自己的弟弟。 江城走进一具木偶，仔细看了看，眉头轻皱，说道：“我倒是觉得，贾义先生说得没错。” “小子，你凭什么这么断定？” 河狸已经收了他的分身，正握着那根毛发心痛。 此时听到江城的判断，果断开口质问。 龙涛也转过头看着江城，想听听这个年轻人的判断。 “这些木偶通体紫褐色，而且没有上漆的痕迹，自然呈现这种颜色，根据其表面的纹路来看，极有可能是珍贵的紫檀木。”江城脸色平静，不急不缓说道：“我手上有一小块木屑，贾先生可以闻一闻。” 说罢，江城将那片木屑递给贾仁。 贾仁伸手接过木屑，眼眸微垂，把其放在鼻下仔细闻了闻。 “有一股清香。”他说道。 “对，有香味，但不浓郁，这也是紫檀木的特点。”江城说道。 “这算什么，我觉得所有木头都有香味！” 河狸出声反驳。 他知道江城的意思。 如果真的是紫檀木，那么一具人偶还好说，这周围成百上千具，而且别的街道上还不知有多少…… 小小一个多罗市，不可能有这么多珍贵的紫檀木。 所以只可能是活人变的。 但河狸就是忍不住要反驳一下，不然心里不舒服。 江城看了他一眼，淡笑道：“还有一个方法可以判断，紫檀木外表多是紫褐色，这是氧化形成的，其内部依旧是红色或红紫色，也有橘红色，我们只需要剖开一具木偶就知道了。” “不，暂时不要触碰这些木偶。”龙涛立即说道。 未知环境，能不接触就尽量不接触。 “没事。”河狸举着那个毛发，“刚才我的分身连续接触了好几具木偶，什么事都没发生。” 闻言，龙涛皱眉沉吟。 自打汽车开进这座城市，他心里就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一个小时前被那个百米高的怪物追着跑的时候，他心里的预感都不曾这么强烈，上一次有这样强烈的预感，还是在十多年前，那个恐怖的丛林里。 “小狸，再拔一根毛发，让你的分身拿着刀去试试这些木偶。”龙涛没有犹豫太久，如果弄不清这里的规则，他们这次会很难。 “唉，就知道又要让我的分身去送死！” 河狸一脸心痛的样子，伸出手用力在头顶扯下一根毛发。 他的分身有时间限制，只能维持十分钟。 约束他的规则是……越来越秃。 “话说，你为什么每次只拔头顶的毛发？”江城忍不住出声提醒。 “我他么……” 河狸攥紧了拳头，小眼睛里燃起怒火，正准备扑向江城之时…… 他突然浑身一震。 “对啊，为什么我每次只拔头顶的毛发？” 河狸低声自语，摸了摸脑袋。 他突然抬起头来，一脸悲愤，大声质问：“以前那么多次行动，你们为什么都不提醒我，我的头发啊……” “咦？大老鼠，这不是约束你的规则吗？”贾仁有些疑惑。 “啊！！” 河狸再次抓狂了。 只见他对着手里刚拔下来的毛发吹了一口气。 待那只分身出现后，他就掏出了一枚刀片让分身拿着，随即一脸纠结说道：“去，给我砍了那具木偶！用力砍！” 说罢，他就用力把自己的分身扔出。 巴掌大小的河狸分身握着刀片，被扔到了那具木偶的手臂上。 小河狸随即慢慢爬到了木偶的手掌部位，用毛茸茸的爪子捏住刀片，随后用力划拉了一下。 “刺啦……” 小河狸不负众望，成功划开了一个口子。 现场的气氛突然变得更紧张了些。 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动到那个小口子上，每个人心里的想法都不太一样。 就在小河狸准备再划一刀的时候，变故突生。 “血？” 贾义惊叫出声。 刀片划出的拿到狭长痕迹上，居然缓慢流淌出了艳丽的红色液体。 一股寒意袭来，众人都觉得有些发冷。 紧接着，就见那个木偶脸部眼角……缓缓滑落一滴温热的眼泪。 第二十五章 退路 “他们都还活着！” 至此，小队成员确定了。 多罗市十多万活人都已经变成了木偶，而且尚有生机。 必须得抓紧时间救他们！ 但怎么救？ 整座城市已经成为了一个超大型禁忌地带，诡异的气氛压在众人心头。 黑夜与浓雾带来无数未知，未知中的恐怖令人不安。 “王成小队四天前就抵达了这里，没猜错的话，他们六人已经是这十多万木偶的一份子了。”吴德面色沉重，一直保持着很强的戒备。 “这座城市里，要么有一个十分强大的诡异生物，要么是……整座城市突然被一道不可抵抗的诡异力量所波及。” 无论哪一种，如今都潜藏在未知当中。 吴德抬头看了眼迷雾中闪烁的霓虹，缓缓吸了一口气，随即拔出腿上绑着的一柄战术短刀。 无形的诡异在蔓延，众人都感到了很大的压力。 在找出规则之前，每一个成员都身处巨大的危险当中。 “滋滋……滋滋……” 对街商铺内部，老旧的电视闪烁着条纹，杂音刺耳。 前方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模糊的灯光由红转绿。 一旁的面店门口，牛肉面依旧飘着香味，令人垂涎。 湿滑的沥青路面倒映出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 所有正常与不正常的现象在江城脑海中环绕…… “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江城揉了揉眉心，感觉似乎遗漏了什么。 自从看到那碗牛肉面后，某种特殊的感觉就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 如果此时能想清楚，或许他们就能拿到这座禁忌城市的第一条规则。 龙涛作为队长，需要考虑的有很多。 在确认当前情况后，他垂眸思考了片刻，没多久抬起头来，沉声道：“继续往前，已有的线索还无法让旅社做出正确应对，我们需要找到更多线索，如果可以，最好能摸清楚规则，当然，如果有突发情况……见势不对立刻走。” 正如出发前所担心的那样，这次任务危险系数极高。 不过大家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害怕这个没办法，这是人的天性，也是人类的自我保护措施之一，失去了恐惧情绪的，要么有精神问题，要么是网文主角。 但在场的骨子里都有冒险精神，总不能因为害怕就退了。 众人就这样继续往前了。 “保持警惕，任何动静都不要放过。” 队伍移动得十分缓慢。 每个人都在观察四周，迷雾遮挡了部分视线，所以需要看得尤为仔细。 他们准备每隔几分钟就休息片刻，顺便检查录制设备所记录的画面。 “录制设备出问题了，这里可能存在磁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影响了电子设备。”吴德突然说道 他处于队伍最后面，负责录制沿途所见。 “什么问题？”龙涛止步，整个队伍也跟着停下。 “有杂音。” 吴德放出了前几分钟录制的画面。 这个迷雾中的黑夜分明很安静，街道上只有死尸般冰冷的木偶，众人行进之时都可以听到彼此脚步声。 但此时的画面中一片嘈杂，声音十分混乱。 而且这声音并非那种电子设备处问题时候的滋滋声。 “是人声，很多人的声音。”江城平静说道。 “我怎么听不出来？”河狸开始反驳了。 “我的听觉比常人好一些。” “我又不是人。”河狸摊开双爪，很是无所谓。 “……” 江城实在懒得和这只啮齿动物争辩。 他直接说道：“单独提出音频，把声音尽可能放大。” “好。” 吴德没有迟疑，立刻按照江城说的做了。 没多久，音频被提了出来。 伴随着声音渐渐放大，众人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了。 竟然真的是人声。 而且…… 哭声、喊声、哀嚎、求救…… 无数杂乱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阴沉的夜幕下，似乎有无数只恐怖的冤魂，堆积在冰冷的街道上空，在迷雾中哭嚎飘荡。 贾义的额头密密麻麻渗出冷汗，整个后背都是凉的。 他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环顾了一圈漆黑的四周。 除了那些仿若尸体的死寂木偶外，分明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这……这声音是怎么录下来的？”贾义的牙关颤抖着，努力往自己老哥身边靠了靠。 “不清楚。” 吴德摇了摇头，随即关了声音。 迷雾笼罩的大街顿时又陷入了死寂。 众人的脸色都略显沉重。 如果不是设备出了问题，那么……在他们前进的这几分钟里，一直有听不见的诡异声音围绕着他们？ “不要多想，继续前进！” 龙涛当机立断。 这种时候，想得越久就越容易陷入恐惧的深渊。 经过这几分钟的深入，他发现，越往里走，木偶的数量就越密集， 解开这一切的关键点，极有可能就在这座小城市最深处。 众人再一次出发。 这一次，所有人靠得更近了些。 贾义被围在最中间，虽然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胆怯。 他左边是贾仁，右边则是江城。 “江……江兄弟，你害怕吗？”贾义的身体有些发颤，可能是紧张害怕，也可能单纯是寒冷。 “嗯，害怕。”江城脸色平静，用很认真的语气回答。 “没事，这……这场面我见得多了，你靠……靠近点我。” “好的。” 江城点了点头，顺便往中间靠了靠。 另一边的贾仁感到很无奈，这种情况说不怕是假的，但真没必要颤抖成这样……不过毕竟是他弟弟，所以他也往中间挤了挤。 贾义的颤抖似乎越来越厉害了，他看着江城说道：“江兄弟，你……你有没有看过一部叫《恐怖蜡像馆》的电影？” “嗯，看过，算是经典。”江城用很舒缓的语气回答他。 “眼前这些木偶，让我想……想起了……” “放轻松。”江城知道他想说什么，出声安慰。 “唉，其实我……我从小胆子就不太大。”贾义此时也不打算装了，“但我偏就有这个诡异能力，虽然跟我哥分开的时候，我无法看到那些东西，但我一个人也……我经常能感觉到。” “感觉？” “对……我喜欢晚上窝在床上看小说，有时候，夜深了，一片黑暗死寂……我会突然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拉了拉我的脚，像是从床下伸出来的。” “这份感觉确实异于常人，不过也没必要害怕。”江城安慰道。 “而且……很多时候，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会感觉，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就站在我床前，看着我睡觉，可当我睁开眼睛后，眼前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几乎每天睡觉都是蜷缩在被子里的，脑袋都不敢露出来。” 一旁的贾仁终于听不下去了，叹了口气说道：“这些感觉我也有啊，但我照样就敢露出脑袋睡觉，说到底还是你想得太多了。” “我……可能……” 贾义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奇……奇怪……怎么越来越冷……” 他颤抖着呵出一口白雾，说话也越来越不利索。 江城就在他身边，顿时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沉声说道：“都停下！” 队伍霎时就停住了。 众人齐齐看过来，目光中带着疑惑。 只见江城一手持短刀，一手抓住贾义的右臂。 “刺啦！” 一道寒光闪过。 冬天的衣裳都很厚，所以江城选择暴力划开。 见到贾义右臂的样子后，队伍所有人齐齐倒吸了一口雾霭。 他干瘦的右臂，此时竟然已经呈现出了不健康的红紫色，手臂上大的血管清晰可见，凸显在皮肤表面。 江城用力捏了捏，也只是有轻微的凹陷而已。 “怎么可能，大家都是一起行动的，小义没有单独触碰任何东西！”贾仁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我……我要变成那些……” 贾义的脸上满是慌张，看着自己的右臂，惊恐不已。 “只是一条右臂而已，还没有完全变化，还来得及！”江城十分冷静，用力握着他的右臂，防止他做出任何不正常的举动。 接着，江城转头看向龙涛。 “龙先生，旅社第一条规矩，人命至上！” 龙涛点头，没有任何犹豫。 此时退出多罗市的话，贾义的木偶化有一定可能停止。 如果再留在这里，众人说不定都得送命。 “撤退，立刻回瓦力城！” 旅社内部有不少诡异物品，说不定其中就有可有解决贾义木偶化危机的。 …… 凌晨一点半。 黑夜低沉，众人走过来时的道路，回到最初停车的位置。 贾仁一直在安慰自己弟弟。 他打开车门，柔声说道：“小义，别担心，旅社里有那么多诡异物品，一定可以……” 话还没说完，贾仁突然愣住了。 他直愣愣看着汽车后方的迷雾，整个人像是呆滞了似的。 “路……路怎么没了？” 第二十六章 部分与整体 小队众人都看着来时的方向。 那条路已经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黑暗裂隙，仿佛是地底巨兽张开的恐怖大嘴，吞噬了所有光芒与希望。 浓雾笼罩在裂隙之上，让人看不清这裂隙到底有多宽。 是幻觉吗？ 不是。 河狸已经用他的分身试探过了。 那只巴掌大小的河狸分身一脚踩空，跌入绝望的无尽深渊。 连十分钟的限制都没到，河狸就跟自己的小分身失去了联系。 “唉，被困在这里了。” 河狸垂着头，放弃了尝试。 虽然早知道这一天会到来，毕竟冒险家没几个善终的，可也不该这么快。 他叹了一口气，靠坐在车轮旁，呆呆看着坚硬的沥青地面，一时有些出神，想起了瓦力城的郊区水坝，以及水坝旁那只温柔美貌的母河狸。 “别放弃，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龙涛意志坚定，脸上并未有任何颓丧的样子。 他打开后备箱，从里面取出一个绳索抛投器，随后来到深渊边缘站定。 那段长长的绳索带着他的希望被发射出去，深入无尽的黑暗与雾霭之中。 可…… 绳子并没有抵达另一端。 最终也只是无力坠落。 这道裂隙看起来根本没有边界，向着两侧延伸，也无法估计宽度。 似是有巨人手持长刀，在低沉压抑的苍穹下劈下了这一刀，让大地开裂，隔绝了众人所有离开的希望。 龙涛随后又试了试信号枪、无人机等物品。 都没用。 小队带着的现代科技，根本无法突破这个大型禁忌城市。 “涛哥，小义的木偶化停止了。”贾仁的声音将龙涛从思索中拉了回来。 此时贾义坐在后排车座上，脸色苍白。 他的右臂衣袖被江城尽数划烂，一切变化清晰可见。 “只有右臂成为了木质，其余身体部分暂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江城脸色平静读着记录：“从发现到右臂完全木偶化，总共经历7分16秒，如果算上还没发现的时间，可以简单推算，整个木偶化的时间在9分钟左右。” 这算是一个不幸中的好消息。 万一以后真的没法复原，少了一只手总比丢了命强。 前提是……如果还有以后。 “导致木偶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贾仁始终想不通，大家都是一起行动的，为什么就他弟弟中招。 “如果是时间，不该只有小贾一个人……难道是恐惧心理？”黄弟则想起了他曾经看过的某些规则。 某些诡异生物，会专门侵蚀无法压制恐惧的人。 越害怕就越容易碰上那些东西。 “江兄弟怎么看？”吴德看向江城。 不知不觉中，江城的某些表现已经得到众人的认可了。 江城收起记录本，摸了摸下巴，略一思索。 “我闻到了牛肉面的香味。” 在刚进入城市没多久，江城就一直感觉不太对劲，有些怪异，只是没找到那股怪异感的来源。 现在他弄清楚了。 河狸闻言，顿时蹦了起来：“小子，现在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牛肉面！” 可其余几人却是齐齐一震。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远处，街边那家面店。 低沉的黑夜中，面店顶部的粉红色招牌依旧亮着。 隔着迷雾，尚无法看清楚，但……那香味确实是存在的。 “你们这是怎么了？”河狸不解，看着众人变化的脸色，“刚开始那会，我也说闻到了牛肉面的味道，你们那时候可不是这反应。” “但我们抵达的时候是凌晨一点，现在已经一点四十分了。”黄弟说道。 “十二月份……那碗牛肉面，现在应该已经凝固了，怎么可能还有香味！” 吴德面带凝重，他看了眼众人，随后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他是要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同一碗面。 很快他就转身回到了车边。 “没错，那碗牛肉面还在冒着热气，就跟我们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也就是说……” “时间循环。” 龙涛看了眼压抑的模糊苍穹，脸色难看，缓缓吐出这四个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很多事就可以解释得清了。 这座多罗市…… 早在六天前，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 “根据那碗牛肉面来推测，这座小城市的一部分，陷入了极为短暂的时间循环中，可能是几十秒，也可能是几分钟，但肯定不会太长。”江城缓缓说道。 “一部分？”河狸疑惑。 “没错，如果是整体循环，贾义先生的手臂现在应该已经恢复之前的正常状态。” “或许木偶都处于时间循环之外吧……这算是我们找到的第一条规则。”贾仁叹了口气，“可这规则也没法救我老弟，甚至没法解释，他到底触碰了什么东西。” 这座城市里，还隐藏着别的规则。 城市内部在循环，城市之外依旧正常。 只要众人不触碰这规则，就不会化作木偶，可以一直在这里，撑到黄昏旅社彻底察觉不对劲，派出更多援兵那一刻。 可现在大家并不知道那规则是什么。 所有人都在思索…… 十多年前那片恐怖森林里，当时的龙涛小队付出了三条人命的代价，才找到“禁声”与“缓行”这两条规则。 “那些木偶动了。”黄弟突然出声。 “嗯？” 江城抬头看去，他竟然没发现这个情况。 众人此时所在是进城处，位于整个多罗市的市区边缘。 这里的木偶很少，只在最前方的迷雾中有稀疏的一些。 沿着街道再往前走，才能看到越来越密集的木偶。 但现在，江城眼前这片迷雾中的街道内，似乎……的确多了一些木偶的黑影。 他将眼前这一幕，与自己记忆殿堂里存储的四十分钟前画面进行对比…… “这些木偶的位置确实改变了，而且与我们的距离也近了些。” 沿街的路灯光芒在迷雾中十分苍白。 模糊的灯光里，一具具尸体般冰冷的木偶就静静站在街道上，有些似乎还在……注视着众人。 “这些玩意什么时候动的？” 河狸惊叫一声，瞪大了小眼睛。 他看着那些靠近的木偶，顿时有些不寒而栗，似乎有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直往上冒，以至于他不自觉地就往龙涛的腿边靠了靠。 第二十七章 同化 “黄先生是如何发现的？”江城问道。 “超感觉。”黄弟认真解释，“就在之前探查的那段时间里，我始终感觉被什么东西注视着，所以留了个心眼。” “这些木偶是怎么动的？” “不清楚，我只是眨了眨眼睛，他们就……像是瞬移那般，出现在了另一个位置，而且，我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每个诡异生物都有特殊能力。 黄弟不仅能为别人提供生命力，就连第六感都比普通人强了很多。 “被注视……” 江城眉头紧皱，念叨着这几个字。 整个小队的气氛都有些紧张。 “或许，那些不断靠近的木偶就藏着第二条规则。”黄弟这样推测。 “这……这些家伙，难道说他们自己变成木偶后……心有不甘，想把我们也拖下水？”坐在车内的贾义脸色苍白，“就像是……那些恐怖电影里，怨气很重的厉鬼那一类……” “冷静！” 站在车头旁的龙涛神色凝重，已经开启了属于他的诡异力量。 一条扭曲的鳄鱼文身缓缓从他的手臂皮肤爬到了脖子处，并且泛着微光，猩红的眼睛十分凶厉，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殊机遇。 龙涛生来只是普通人，后来退伍当了雇佣兵，当初也是以雇佣兵的身份加入黄昏旅社。 在十年前的一个夏天，他在回旅社的中途，见到一个邋遢的流浪老者，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于是心生恻隐，给那个老者买了一瓶水。 后来就和小说里描述的奇遇一样，那个老头接过他的水，然后嘴里念念有词，伸手按在龙涛手臂上……从此龙涛的手臂上就多了一条凶厉的鳄鱼文身。 这鳄鱼文身拥有接近中级诡异的强大战斗力。 旅舍内许多生物都曾羡慕过他，毕竟那瓶水也就两块钱…… “他们又动了！” 这次开口的是吴德。 别的人都没注意到。 那些木偶的移动十分怪异，似乎能避开众人的视野。 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他们就会开始诡异地瞬移，越来越靠近。 这一次，已经有几具木偶的身躯十分清晰了，他们不再是迷雾中的黑影。 “这些玩意确实在看着我们。” 每一只木偶，都面向着众人，看着一动不动。 那几对死寂的目光好似从冰冷尸体传来。 就连江城都略感不适。 他想起了自己很小那会，父亲带他去地下尸库里玩捉迷藏，当时那些睁着眼的尸体就是这样的目光。 “这或许就是第二条规则。”江城突然说道。 “什么规则？”贾仁看向他。 河狸与贾义也投来了视线。 龙涛与吴德依旧在防备前面的情况，所以没有转头，但也都沉下心来。 黄弟若有所思，看了眼江城，缓缓说道：“江同学是认为，被一定数量的木偶注视之后，就会被同化为木偶？” “对。”江城点头，“旅社内部，有没有这类同化规则的任务实例？” “有！曾经出现过‘吸入特殊气体被同化’、‘食用某种食物被同化’等等……” 黄弟说了很多实例。 有的人被同化成植物，还有的被同化为守墓泥塑。 也正是因为这些任务实例，所以旅社里的生物都清楚，来到未知禁忌地带后，不该碰的千万别碰。 “可当时我们所有人都走在一起。” 贾仁依旧是这个看法，没道理只有他弟弟被同化。 而且他们只是深入了十多分钟的路程。 步行前进，并未走多远。 路上还因为录像设备的问题，停了好几分钟。 “如果咱们一直都在行动，这些零零散散的木偶很可能跟不上我们，所以被多具木偶注视的可能性不大，除非是来到了木偶特别密集的地方，或者……中途休息？”黄弟突然转过身去，看着后备箱。 后备箱里放着录制设备。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贾仁顿时明白了，立刻询问贾义：“小义，之前我们都在看录像的时候，你有没有脱离队伍？” “我……我当时就只是……” 贾义脸色苍白，认真回想了当时的情况。 他似乎确实是…… “我听到那些哀嚎的人声后，有些害怕，就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四周。” 当时贾义担心四周飘荡着某些生物。 两步，这距离已经足够远了。 那时候的他，就相当于一个独立的个体，脱离了队伍整体，极有可能进入了一群木偶的视野交织范围内。 江城问道：“你能想起当时四周有多少木偶在看着你吗？” “当时……当时有……” 贾义按住眉心，似乎有些头痛。 他神色痛苦，病态憔悴的脸越来越苍白。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大脑内肆虐，折磨着他脆弱的灵魂。 贾义突然变得很悲观，没有回答江城的问题，反而低声说道：“老哥，我觉得我这次是走不掉了，你……你要是能活着回去，就退出旅社吧，用这些年赚的钱好好照顾老妈……” 贾仁明显愣了愣，他回答道：“小义，咱们老妈在好些年前就死了啊，她临死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凑齐‘仁义礼智信’。” “那……那就照顾好老爹……” “咱们老爹死得更早。” “那……楼上刘老爷子……” “都死了啊。” 贾仁眉头紧皱，摸了摸自己弟弟的额头，确认他没有发烧。 他不禁说道：“小义，你这是……” “记忆混乱！”黄弟突然说道。 “难道是木偶化的副作用？”贾仁越发担忧了。 “老哥……我……我貌似多了些新的记忆。”贾义抬起头来，那张苍白消瘦的脸上写满了虚弱憔悴。 “什么记忆？” “我不知道……就是些……片段……还有很古怪的文字。” 江城皱着眉头，听闻后立刻说道：“冷静，把那些文字写出来，我或许认识。” 他将衣兜里的纸和笔递给贾义。 贾义接过纸笔，身体已经在轻颤着。 现在右手已经化作了木头，他只能用不习惯的左手，很缓慢地，在白纸上写下了几个歪歪扭扭的文字。 这些黑色文字十分复杂，扭曲难辨，好似虫蛇爬过留下的纹路。 “这是什么？”贾仁一脸忧虑，根本不认识他弟弟在纸上写的这几个文字。 “我也不认识。”黄弟摇了摇头。 江城拿起这张纸，认真揣摩了片刻。 许多古老文字看起来都很相似，可能发源于同一种更古老的文字。 “这是西方大陆的古文字之一，流传于一千五百年到两千年前。”他平静说道。 “江兄弟还懂这个？”黄弟诧异。 “我母亲的现实工作是写推理小说，她经常用这些古代文字给书中主角设置谜题，书房里有很多古文字相关的书，我小时候闲得无聊会翻一翻。” “这些文字是什么意思？”贾义担心自己弟弟，急切问道。 “纸上面这些文字，分别是‘木偶’、‘雕刻’、‘时间’、‘九天’、‘死亡’以及‘寻找’这六个词语。”江城说道：“并不能组成流畅的句子。” 贾义得到的记忆有限。 江城若有所思，难道是因为没有完全木偶化吗？ 如果让贾义别的身体部分也木偶化，或许能得到更多线索，帮助他们破解这座木偶之城。 可万一破解之后，贾义依旧无法复原呢？ 不止江城想到了，小队里别的成员也都想到了。 “老哥，我……我可以……”贾义身体颤抖着，似乎想要从车后座上出来。 “闭嘴！你先坐着！”贾仁脸色难看，把自己弟弟按了回去。 他转过头，看了眼团队其余成员的神色。 黄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大家都一起冒险这么多年了，我们做不出这种事。” 旅社禁止成员在任务之中自相残杀。 但毕竟人心难测…… “可，我们现在……”河狸犹豫着说道：“如果再不找出别的规则，我们只能在这座城市中不断逃亡，避免被过多木偶注视。” 那些冰冷木偶会不断接近他们。 所以众人只能逃，不能停下太久，甚至根本无法睡眠。 最终的结果…… 要么被累死，要么实在坚持不住，化作无数木偶的一员。 这几乎是必死之境。 王成小队在四天前就抵达了，队伍六人也都经验丰富，想必能找出有关木偶注视的第二条规则，难以想象……他们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绝望。 “没事，还不到最危急的时候。”江城平静看了眼众人，“至少我们现在可以做出一个判断了。” “什么判断？”河狸抬头望着他。 “这次诡异事件背后，应该有一只极为强大的诡异生物，他需要通过木偶化，来抽取整座城市人类的记忆，而相对应的……由于这个世界所存在的平衡，他也需要把自己的记忆分享给化作木偶的人。” 那只诡异生物依旧受到平衡的部分影响。 他很强大，但强得有限。 不过这并非江城想表达的意思。 “小子，你说得再明确点。”河狸不客气说道。 “你觉得，那只诡异生物，为什么抽取这座城市居民的记忆？”江城淡淡问道。 “他通过吞吃记忆变强？”河狸有些不确定。 “但消息已经传来六天，这六天里，并没有别的城市出现这种情况。”江城继续说道。 “或许他吃撑了，正在消化。” 河狸说着自己的猜测。 他觉得，只要那个诡异生物消化结束，就会跑去别的城市，吃更多的记忆。 这推测听着……还确实有几分道理。 但黄弟突然一震，猛地一拍大腿。 “不对！寻找……他是在所有人的记忆里寻找某个东西！” “我也这样认为。”江城表示赞同。 “这么说……”贾仁的眼里浮现出些许希望，“只要我们帮他找到那个东西，就有可能解除这一切，小义也就能恢复了！” 河狸突然举起了爪子：“这不合理，我持有反对意见！既然整座城市居民的记忆都被抽光了，而那个诡异生物依旧没离开，说明十多万人的记忆里都没有那玩意，而我们连那玩意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能在不停逃命的情况下找到？” “咳咳……” 最前方的吴德突然咳了两声。 这次并不是嗓子痒了。 此时汽车前方，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木偶移动出了迷雾对视线影响的范围，清晰可见。 “各位，咱们该逃了。” 第二十八章 人间白来 “这不合理！” “这很合理！” “别争了，先逃命吧，找个木偶少的地方休息一下。” 夜幕低沉，浓雾笼罩。 五颜六色的闪烁霓虹灯下，小队众人贴着老旧的钢铁大楼，佝偻着在迷雾中穿行，好似一只只警惕的土拨鼠。 湿滑的冰冷街道上，无数只木偶静静站立。 刺骨的寒风吹得雾气翻涌，让忙着逃命的众人都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这些木偶的行动机制很古怪，大家小心一些，靠着边上走。”龙涛出声提醒。 “可我还是觉得那小子和黄弟的分析有问题。” 河狸并没有闲着。 他一边逃命一边和江城理论。 “如果是你推测的那样……”他说道：“不可能十多万人的记忆里都找不到那东西，所以我认为他并不是在找什么，纯粹就是吃撑了，吃了太多记忆，需要消化。” “如果还有幸存者呢？”黄弟代替江城辩论，“如果有一部分幸存者，他们没有变成木偶，记忆没被读取，也就有可能出现我们推测的情况。” “怎么可能？都六天时间了！” 河狸很坚定。 谁能在这种不停逃命的情况下坚持六天？ “其实你说得也有道理，算是无数可能之一。”江城微笑着回应，“眼前我们只能根据已知条件，推测所有可能，并且在过程中不断排除一些可能，找出最合理的部分。” “这不就类似推理吗？！” 河狸瞪大了眼睛，挥了挥小爪子。 “我最不相信的就是推理了，那些推理电视剧里，一旦主角推错了，轻则装逼失败，重则人间白来。” “咳咳……” 吴德又咳了两嗓子。 目前众人是逃命状态，龙涛在最前面，他在最后面。 只见他伸手指了指沿街的商铺，出声提醒道：“各位，先别争论了，你们没发现吗，几乎所有木偶都在大街上，室内的木偶很少。” 沿街的商店内，许多都是空空荡荡的。 偶尔有几个店铺内有木偶，也都是一脸惊恐，往外逃命的样子。 “室内肯定有大问题，咱们能不碰尽量别碰吧。”贾仁说道。 “或许也可以试试？万一找出更多规则呢？”吴德说道。 “可……让谁去试试呢？” 众人不约而同都看向了河狸。 那目光不言而喻。 “啊？！！” 河狸又要抓狂了。 自打来到这个城市，他的毛发就一根一根变少，这才一个小时，他已经记不清到底拔了多少根了。 以往的任务中，拔一次是常规，拔两次就已经算是相当危险的任务。 “罢了！爷爷豁出去了！” 河狸闭上眼心一横，忍痛拔毛。 没多久，那只毛发变成的分身小河狸蹦蹦跳跳来到一家小超市门口。 超市门口的招牌垂直悬挂，看着很老旧，招牌架子爬满暗红色锈迹，上面的字依旧亮着淡黄光芒，内部灯光透过玻璃大门照在迷雾笼罩的街道上。 众人站在门口。 现在已经逃了二十多分钟，他们一直很小心，有意选择市区边缘，并没有深入，这附近街道的木偶相对少了很多，都在迷雾之中，若隐若现。 超市内很安静。 白色地面光滑，映出电灯的倒影。 靠近门口处，只有两个冰冷的紫褐色木偶，都是神色惊恐逃命的样子。 收银台有些乱，似乎曾经有人趁乱抢走了里面的钱。 有两个货架也倒在了地上，货物散乱一地。 “去吧！” 小河狸蹦跳着进去了。 他在收银台前方停住，谨慎地看了眼四周，小脑袋左右摆动，最后选择了最中间那条路，不断深入。 “目前一切正常。” 河狸双爪环抱，靠在店门口。 他的神色还算轻松，没有任何异样，接着说道：“或许诡异最初发生的时候，室内与室外人数都差不多，但那些木偶后来都渐渐离开了室内，所以……不对，怎么回事？” 正说着，他突然就蹦了起来。 那只超市内探索的小河狸与他拥有相同感受。 就在这一刻，河狸可以清清楚楚感觉到，那只小河狸浑身冰凉，越来越冷，而且右爪开始慢慢变得僵硬起来。 这是木偶化的征兆！ “回来！” 河狸脸色难看，急忙将小河狸召回。 就在小队众人的视线中，那只巴掌大小的袖珍河狸，开始急速撤退。 超市内灯光明亮，而且就在一条直线上，所以大家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那只小河狸的速度越来越慢。 越来越慢…… 其脸上不停浮现痛苦与挣扎之色，让众人身侧的大河狸也分外难受。 “看来是来不及了。”黄弟脸色凝重，觉得这次木偶化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点。 “淦！” 河狸骂骂咧咧的，知道自己这只分身是逃不掉了。 只见超市之内，那只小河狸的双腿已经蔓延上紫褐色，艰难的奔跑动作好似慢放电影。 没多久，全身木偶化，静止不动了。 此时尚未跑回一半路程。 神色惊慌，奔跑状…… 和超市里另外两具木偶一模一样。 或许几分钟后，他会重新化作一根毛发，又或者，他会永远保持木偶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室内分明只有两具木偶，并不会触碰被多个木偶同时注视的规则，为什么那只小河狸还是木偶化了？”贾仁十分不解。 “而且也并没有任何记忆给我！”河狸整张脸都垮下来了。 “三十秒。”江城突然说道。 “什么？”河狸看着他。 “江兄弟应该是记了时间，我也记了记。”黄弟说道：“从小河狸进入超市，到开始木偶化，一共三十秒时间，木偶化开始到结束，也是三十秒时间。” “没错，我想这应该是第三条规则。”江城点头。 不能在室内超过三十秒。 也就是说…… 在室内躲避木偶的想法是行不通的。 只能一直逃，直到累死或放弃。 幸好团队里有河狸，而且众人足够谨慎，不然想试探出这条规则，多半得让某个成员丢掉半条命。 “唉，已经找出了三条规则，可……” 黄弟摇了摇头，这三条规则都不足以破解这座禁忌城市。 还不够。 以往的禁忌地带任务里，基本都只有一条规则。 一般来说，那条规则就是禁忌地带里诡异生物弱点，是由于整个世界的平衡属性导致的。 而如今……他们能利用的弱点只有一个。 那就是贾义的木偶化。 “走吧，那些木偶似乎又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靠近了很多。”吴德叹了口气，在队伍最后面，提醒大家该继续逃命了。 “三条规则了，应该能总结出某些东西。” 龙涛拍了拍贾仁的肩膀，知道这位成员目前的压力是最大的。 如果最终依旧找不到破局的办法，那么贾义注定得牺牲自己。 “根据我们这么多年来的经验，边走边想。”龙涛安慰道：“不要有太多心理压力，还不到最后……咦？那是……” 说着，龙涛忽然一怔。 他看着众人后方，目光穿过迷雾，落在一具熟悉的木偶身上。 其余人也都转过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那是李源，王成小队的狗头军师！” 第二十九章 幸存 王成小队在四天抵达。 众人猜测，他们小队六人多半都已经遭遇不幸了。 果不其然，在这里就碰到了一具。 “还真是狗头。” 江城凝视那具木偶，莫名觉得有些滑稽。 在旅舍内，他见到过一个猪头人，现在又见到一个狗头人。 用狗头木偶人来称呼更合适。 “李源本来只是普通人，后来在一次出城任务中，被禁忌地带里的一条怪狗咬伤，没多久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不过也因祸得福，获得了诡异能力。” 龙涛为江城简单讲述了李源的相貌由来。 瓦力城的黄昏旅社不算大，内部成员都相互认识。 “这么说，那个猪头人也是被一头猪……” “不，那家伙天生就那样。” “好吧。” 见到已经完全变成木偶的李源，众人不禁有些感慨。 或许用不了多久，他们也会成为这些木偶的一员，等待下一批旅社成员来救。 希望旅社能尽早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吧。 “惊恐，扭曲，奔跑状。” 江城摸了摸下巴，觉得有点不对劲。 李源这张脸，与别的木偶都一样，表情惊恐，可以用扭曲的狗头来形容。 “他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也不知是不是和小队成员走散了。”贾仁说道。 “希望他们别分头行动吧。”吴德感叹，“王成那家伙有些自大，他本就不是做队长的料，经常让他的队员分散行动，说是为了效率。” 龙涛虽然算不上聪明，但他在小队里实力最强，能给人安全感，而且经验丰富，相当谨慎。 活得久就是资本，他的队伍至今没出太大的问题。 “走吧，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这些木偶越来越密集了。”龙涛说道。 “嗯。” 小队众人最后看了眼狗头人李源，随后收拾好东西，继续躲避木偶。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过。 夜幕越来越沉，寒冷无声无息侵蚀着每一个人。 冰冷与疲惫，加上紧张与害怕等心理因素，极有可能会将一个正常人压垮。 这种情况下，单独行动十分容易出问题。 幸而小队成员都在一起。 但，刚走了不到十分钟，贾义突然发出了颤抖的声音。 “我……我的右腿……越来越凉了。” “怎么回事？！” 贾仁大惊，赶紧抽出刀，划破他弟弟右腿长裤的小腿部分。 本该白皙红润的小腿部已经变成了紫红色，一根根血管浮现在坚硬的皮肤表面，暴露在众人眼前。 “不应该啊！” 贾仁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这一次众人根本没有分散，他弟弟又是怎么中招的？ 江城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按了按贾义的小腿皮肤，缓缓说道：“或许……一旦开始木偶化，就无法终止，变成木偶只是早晚的事。” “不！不该是这样！” 贾仁抓着头发，眼睛都有些发红了。 众人见他这样，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 贾义的脸色越发苍白，病态憔悴的样子和死人差不多，虽然他也害怕，但还是在尽量安慰自己哥哥。 “老哥，我……我又得到更多记忆了，这次已经有完整的片段，我……我或许能救大家。” 这一次木偶化的时间同样是九分钟。 贾义的右腿也无法行动了，失去知觉，需要被人搀扶着行动。 他的记忆被抽取了更多。 但相对应的，由于平衡规则，他也得到了更多来自对方的记忆。 “是……是诅咒类的诡异，很古老，来自两千多年前……”贾义根据自己得到的记忆，与旅舍内的记载相对比，得出了他自己的判断。 “居然是罕见的诅咒类，怪不得……小义，你先坐下，给我们仔细说说。” 吴德扶着贾义，擦了擦他额头的冷汗，让他靠坐在附近公园的长椅上。 众人身后的木偶还不算密集，可以再休息几分钟。 贾义组织了片刻语言后说道：“两千多年前，这里有个……有个欺压民众的贵族，他……他要求一个老木雕师给他雕刻九个比拟真人的人偶，而且给的时间很短，只有三十天，如果做不出，就要把他吊死在钟楼上……” “九，三十……”江城默默念叨这两个数字。 “那个老木雕师很惶恐，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日没夜雕刻，可……可三十天后，好不容易做好了，那个贵族却说，不是紫檀木做的，还是把老木雕师吊死在了钟楼上……人们都很愤怒，却不敢反抗，老木雕师临死前诅咒……诅咒贵族的后代，都会被困死在木雕人偶之中……” “原来如此。” 众人终于是明白了。 诅咒类的诡异，是最难破解的类型之一。 因为很难找到起源。 “什么是诅咒类的诡异？”江城问道。 “诡异分为很多类型，我这个鳄鱼文身，就是最常见的力量类。”龙涛解释道：“而小狸这种动物，被称为血脉类或者异变类，黄弟是治疗类，贾仁贾义两兄弟是特殊类。” 与分级一样，诡异天生没有分类。 只是为了方便记录，旅社给所有诡异定下了人为的分类，有几十种。 会说话的河狸就是动物异变类，能杀人的植物则是植物异变类。 “诡异生物的本体通常很好找，但诅咒类很特别，很有可能你现在随口说下的一句诅咒，就会在若干年后，突然被某种力量唤起，影响到现实。”龙涛说道。 “诅咒类的特点是什么？”江城又问道。 “根据旅社的记录来看，临死前的诅咒比较容易被唤起，而且临死前，心里的不甘与怨恨越重，这个诅咒就越容易实现。” 诅咒…… 古时候，许多人都喜欢在临死前咒骂敌人的子孙后代。 也有小部分会咒骂对方先人。 本来大多只是将死之人的不甘。 但……自从诡异力量降临这个世界那一刻。 某些尘封的诅咒就被慢慢唤醒。 这些诅咒笼罩的范围，会成为十分棘手的禁忌地带。 黄昏旅社记载过许多恐怖的诅咒，曾经有一个三千多年前的诅咒，在现代被唤醒，笼罩了联邦主城四分之一的区域，造成了长达数年的恐慌。 “那个贵族叫什么名字？”江城认真询问，“这个诅咒是对着他后代来的，现在还没被解除，说明他的后代依旧活着。” “似乎是……”贾义脸色苍白，颤抖着开口，“是叫做……亨利……” “亨利？”黄弟皱眉，“这不是西方大陆的名字吗？” “应该没错。”江城点了点头。 “为什么？”黄弟疑惑。 “两千多年前，殖民时代。”江城解释。 “原来如此。” 这个禁忌地带的起源故事有了。 破解之法也有了。 众人也根据之前发现的规则，做出合理推测。 “不能被超过九具木偶同时注视，不能在室内躲避超过三十秒。” 只要不触碰这两条规则，就可以活下来。 似乎一切已经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 诺大一座城市，要去哪里找当初那个贵族的后代？ 小队只有六人，加上一条河狸，在干粮吃光之前，找到那个后代的几率相当小。 而且，说不定那个贵族的后代已经离开了呢？ “亨利……” 贾仁低声念叨着这两个字。 由于弟弟的身体问题，他之前一直很焦虑。 此时勉强静下心来。 “这两个字似乎有些耳熟，我半年前来的时候，貌似……” “贾先生，你也坐下来，冷静想想。” 江城把贾仁按在冰冷的长椅上。 小队众人里，只有贾仁曾经来过多罗市，而且他还听过这个名字。 这次破解死局的希望，就寄托在这两兄弟身上了。 “贾先生，如果是你接触过的人，你应该会记得很清楚。”江城提醒道：“但你只有模糊印象，说明你很有可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这个叫亨利的人，应该是个大人物。” “我想想……” 贾仁揉了揉太阳穴，脸色很难看。 小队其余成员都在警惕观察四周，谨防被密集的木偶包围。 黄弟在江城身侧，低声说道：“按照现在这个趋势，还有三分钟，我们就得继续跑路了。” “有目标了，总好过漫无目的逃命。”江城轻声回应。 “说得也是。” 即使他们来不及破解这个大型禁忌地带。 只要在所有人都化作木偶之前，把发现的规则与破解方法写在起眼的地方，总会有后来的队伍破解这里。 就在众人小心翼翼戒备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花园后面传来。 这声音带着紧张与不安，而且十分沙哑。 “你们是别的城市派来的救援队吗？” 第三十章 一天 听到这个沙哑的声音，众人对视一眼。 果然还有幸存者！ 人类的生存能力与求生意志不可小觑。 六天，几乎要不眠不休，幸存者是如何活过这六天的？ “没错，我们是瓦力城来的救援队。”龙涛出声回应。 黄昏旅社的队伍……算是非官方救援队吧。 也不算骗人。 虽然现在众人自己都被困住了。 “太好了……六天了，我们……总算是有希望了。” 那沙哑的声音带着激动。 紧接着，一行五人小心谨慎地从花园后面挪动了出来。 一边挪动，他们还在一边观望四周。 江城仔细打量了片刻。 在这冷得荒谬的该死天气里，这五人居然都还穿着薄薄西装。 他们冻得浑身颤抖，嘴唇干裂发紫，脸色苍白憔悴，脸颊瘦削，眼睛边缘有很重的黑眼圈，头发乱糟糟的。 “我……我是彼得·约克，多罗市现任市长，他们……是我仅剩的团队……” 领头那人舔了舔干裂嘴唇，努力把话说得清楚了些。 他的声音中满是疲惫，双眼爬满血丝，淡黄的瞳孔中闪着微弱的光满，金黄色的微卷头发脏兮兮的，难以想象这几天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你们不像是官方的人……” 彼得·约克用力挺直腰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这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市长伸手整了整破烂的衣领，强行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龙涛身前。 他一眼就看出，这个高大壮硕的男人是眼前这个小队的领袖，于是伸出了手。 “黄昏旅社？还是教会？” “知道得还挺多。” 龙涛也伸出手与握了握。 “旅社。”他说道。 “太好了，看来我们获救希望更大了。”彼得·约克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而他的四位团队成员则不是太理解。 “市长先生，黄昏旅社是什么？”一个年轻的市长团队成员疑惑，“他们能比瓦力城官方力量更强吗？” “当然不。”彼得·约克转头看着这位成员，“但他们更了解诡异，我们现在需要的，并不是强大的热武器，而是一群了解诡异的人。” “哦……” 那个年轻的成员半知半解，摸了摸糟糕的头发，不再发声了。 彼得·约克重新看着龙涛。 “这位先生……” “龙涛。” “龙先生，请问你们已经有把握破解笼罩这座城市的诡异力量了吗？”他询问得很有礼貌。 “把握不大。”龙涛如实回答。 “那就是有把握！” 彼得·约克眼睛一亮。 接下来，两个团队开始彼此介绍。 龙涛的团队众人分了些淡水与压缩饼干给他们。 彼得·约克等人也开始分享这段时间他们的经历。 “其实一切开始于八天前……”彼得·约克喝了口热水，“我很幸运，那个晚上没有留在室内，而是在郊区的一个工地上，与工程项目的负责人商谈资金问题……” 八天前那个晚上，留在室内的人，几乎都变成了木偶。 对于睡眠中的人而言，三十秒实在是太短了，很多人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后来，那些室内的木偶开始陆续出现在街道上。 活下来的人们知道不能进入室内，却并不知道不能被超过九具木偶注视。 “木偶越来越多，我知道你们黄昏旅社的存在，所以找上了门，没想到……”彼得·约克看了眼龙涛，“你们旅社也……最后只来得及发出求救信息……” “这八天你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龙涛问道。 “我的团队本来有三十多人。”彼得·约克苦笑一声，“为了找出规则，现在只剩五人了。” 在一个个团队成员化作木偶后，他们也发现了不能被超过九具木偶注视的规则，八天来一直在躲避那些木偶。 实在困得不行了，就找个木偶少的地方，轮番睡十分钟左右。 双方交流之时，江城一直在皱眉思索。 “江兄弟，你在担心什么？” 黄弟发现江城的脸色看着不太对，于是就低声问了问。 这一路走来，他感觉这个年轻人多数时候都很平静，似乎没有太多情绪。 江城看了他一眼，小声回应：“贾义第一次木偶化的时候，写下了六个词，现在‘木偶’、‘雕刻’等等这些词可以解释了，但还有一个词。” “九天？”黄弟也想起来了。 “没错。” 九，指九个木偶，是那个贵族要求的数量。 相对应的，规则二既是不能被超过九个木偶注视。 三十，则是那个贵族给出的时间限制，当时要求的三十天，老雕刻家也就把自己关在室内三十天，呕心沥血雕刻出那九个比拟真人的木偶。 相对应的规则三，则是不能在室内超过三十秒。 但贾义上一次写下的‘九天’是什么意思？ 诅咒起源的故事，以及众人发现的规则，都并没有与九天相关的。 “贾义只是木偶化了一部分，他的得到的记忆应该还不是完整的，总有一段与九天相关的记忆。”黄弟说道。 “黄先生，旅社内部记载的诅咒案例，有时间限制吗？”江城觉得自己还是太缺乏这方面的知识，回去后一定要好好补补。 “有的，许多诅咒只会持续几天，但如果无法破解……”黄弟明白了江城的意思，顿时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低沉阴暗的天空。 根据以往的案例，时间一到，所有被诅咒的人类，都会随着诅咒一同消逝。 如果，九天是时间限制的话…… 现在只剩一天了。 江城看了眼坐在长椅上的贾义，低声对黄弟说道：“我也只是猜测，现在没有实际证据。” “可万一……” “没事，按照贾义木偶化的速度，用不了一天，他就会彻底成为木偶。” 与此同时，彼得·约克等人也发现了贾义的情况。 他看着有些吃惊，还有点疑惑。 “这位……一定拥有很特殊的诡异能力吧，居然能坚持这么久。”他指了指贾义。 “嗯。”龙涛并没有多说。 江城突然抬起头，接过话题，直视彼得·约克，问道：“市长先生是西大陆的人？” “我祖先是西大陆的，两千多前来到这里。”彼得·约克回应。 “市长先生听说过亨利这个名或姓吗？”江城看着他的眼睛，直接询问。 “这……当然听过。” 彼得·约克的脸色出现些许变化。 第三十一章 来不及了 凌晨。 公园的泥土湿润，冰凉。 阴暗角落里，一只小虫子努力拱出地面。 它尚未来得及看一眼迷雾笼罩的世界，就被巨大猩红的青蛙舌头黏住，而后被吞进温暖黑暗的腹中。 饱腹的青蛙呱呱叫了两声，刚准备换个地方冬眠，却被从天而降的巨大爪子按住。 干瘦的流浪狗咬住青蛙，迈着优雅的步子，缓缓从公园路灯的苍白灯光中走过。 江城看了眼远去的流浪狗，确信那个诅咒只对人型生物起作用。 彼得·约克很快回答了他的问题。 “亨利……难道你们需要的破解方法，就在维克多·亨利身上？”他问道。 “维克多·亨利？”众人疑惑。 “我想起来了！”贾仁突然从长椅上站起来，“维克多·亨利，是上一任市长，亨利家族的最后一个人，这个家族已经在多罗市延续了两千多年，可……他……” “很遗憾，他已经死了。”彼得·约克告诉众人。 “死了？” “没错，两年前就死了，死于心脏病。” 维克多·亨利是上一任市长，在任期间做得并不好。 虽然现在整个联邦都处于经济崩溃的状态，但两年前的多罗市崩溃得相当彻底。 “维克多·亨利的口碑很差，部分市议员表示愿意推我上去，就开始给我造势，为我赢得更多民众的支持，如果一切不出意外，维克多·亨利还会在任四年，我本应该在两年后担任市长位置的，但……两年前那天，我与他会面的时候，他突发心脏病，当场就死了……” 幸福说来就来，比黄袍加身还快。 提前四年上位。 彼得·约克在任的这两年里，颁布了多项刺激经济的政策，整个多罗市都在慢慢变好。 “他已经死了，那么……我们之前推测的破解之法是错的？”贾仁颓然坐下，伸手抵着额头。 寻找…… 在这之前，众人都认为，只要找到那个贵族的后人，就能破解诅咒。 可如今亨利家族最后一个人都没了。 “那就只能换另一个方法了。”江城突然出声。 “什么方法？” 众人都看着他。 “找出那个诡异生物的本体。”江城平静开口，“十多年前，龙先生遇到的那个诡异植物也拥有强大的力量，但它本体很弱。” “江同学认为这次诡异生物的本体也很弱？”黄弟问道。 “它受到平衡的压制，需要通过交换记忆来向平衡妥协，而且只能通过规则使人木偶化，所以我猜测，施展诅咒的这个诡异生物，本体很可能十分脆弱。” “万一它根本没有本体呢？毕竟是最诡异的诅咒。”河狸适时发声。 “无论是读取所有人的记忆，还是通过吞噬记忆变强，都需要一个本体。”江城的目光很坚定，“总不可能一条活路都没有！” “江小兄弟说得对，不可能一条活路都没有！”彼得·约克的团队表示了赞同。 这个世界充满诡异与平衡。 普通人活着很难，但总不能因为活着难就选择去死。 人类向来不是什么脆弱的生物。 “各位，该上路了，边走边交换消息吧。” 吴德一直在戒备四周。 几分钟的时间一晃而过，那些迷雾中的木偶又接近了不少。 离开公园，众人再次开始逃命。 这一次，队伍壮大到十一人，加一条河狸。 “咱们轮流背着小贾。” “好。” 这种时候，贾义并不是累赘。 他还在不断获取对方的记忆，只要记忆足够了，或许还有更好的破解方法。 浓郁的雾霭与夜色中，一行人沿着街道边缘，往木偶更少的地方前进。 黄弟一直在江城身边，他低声问道：“江兄弟，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要找出那个诡异生物的本体？” “没错。”江城并不喜欢被动，“只不过后来贾义得到了对方记忆，让我们有了更稳妥的方法。” 伴随着维克多·亨利的死亡，那个稳妥的方法行不通了。 如果贵族真的没有别的后人，那么…… 那个诡异生物即使抽取再多记忆，也无法寻找到它的目标，这个诅咒就是无解的。 只能找到其本体，灭了它。 “可我们该怎么找呢？”黄弟看了看四周的黑暗与浓雾，“诺大一座城市，我们连诡异生物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 江城低声提醒道：“我们还有一条规则没有吃透。” “规则一，时间循环？”黄弟问道。 “对。”江城点点头，“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逃命，唯有刚才休息的时间比较长，但我找不到参照物，自己制造的参照物也没有任何变化。” 参照物，指类似那碗牛肉面的。 黄弟顿时明白了江城的意思。 “江兄弟是想推算出这个循环的具体时间？” “嗯，既然‘九’和‘三十’这两个数字都有用，那么时间循环的数字应该也有用。” 黄弟闻言，皱着眉头说道：“但是，那诡异生物的样子……” “我猜应该也是一具木偶，混在这十多万木偶之中，只要找到它，就能破局。” 虽然可以等待贾义慢慢木偶化，得到更多记忆。 但江城不愿意太过被动，太被动跟等死没什么区别。 就在他与黄弟低声交流的时候，队伍前方的龙涛突然停住了脚步。 两人齐齐抬头看去。 “是蒋壮壮，王成小队的火力输出。” 在前方的街道上，一具十分壮硕的木偶很显眼。 又是王成小队的成员。 众人上前探查了片刻，发现这人同样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于是就继续前进了。 “王成小队不至于这么惨吧，难道连一条规则都没发现？” 连续发现两具王成小队成员的木偶，却并没有留下的线索。 众人自问，如果换做自己，在彻底木偶化之前，肯定会留下已知线索的。 难道那六人真的走散了？ 在接下来的路程中，又有好几具王成小队成员的木偶被发现。 …… 凌晨三点。 天色已经暗到极致，街道上的灯光都苍白得无力透过迷雾。 众人发现了王成小队最后一具木偶。 身为队长的王成。 这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体格壮硕，身上也都是制式装备。 “唉，果然，团灭。” 河狸摸了摸越来越秃的头顶，发出了悲观的感慨。 王成与别的木偶不同，他竟然是扑在地上的，并没有站起来。 龙涛走上前看了一眼，随即说道：“王成留下了线索。” 在王成身前。 冰冷湿滑的沥青路面上，有一行断断续续的暗红色字迹。 王成依旧保持着伸出右手食指的姿势，木质化的食指上，有一道很深的痕迹。 “看得出来，在彻底变成木偶之前，他用刀割开了食指，写下了这几个字，但这几个字……”河狸歪着脑袋，有些不明所以。 【来不及了……91秒】 什么来不及了？ 91秒又是什么意思？ 黄弟蹲在这行血色字迹前，同样有些疑惑。 “这个91秒难道是指……” 他抬头看了看江城。 江城平静点头。 “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循环的时间，这座城市的一部分，在91秒之内，无限循环。” 王成毕竟也算是经验丰富的老冒险家，虽然很多时候太激进，但能力不算弱。 找出时间循环这个规则并不算难。 “可这位旅社的兄弟说来不及了，这又是什么意思？”彼得·约克皱眉，“难不成……他已经想到了破解的方法，只是身陷木偶化……” “应该是如此。”江城点头。 “既然这样……”彼得约克看向远方的黑暗，“这座城市里关于数字‘91’的东西并不多，比如‘91超市’，又或者‘91食堂’，相关的地点只有十多个，我们可以挨个找过去。” “市长先生什么意思？”江城平静看着他。 “你们之前不是也说了吗，‘九’和‘三十’这两个数字都有用。” 彼得·约克转身看着所有人。 这两个数字代表两条规则，可以让众人避免木偶化。 任何规则都有一定的用处。 “那么‘91’这个数字肯定也有用，而且并不是和木偶化相关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和那个诡异生物的本体相关！” 对于这个说法，江城到是比较赞同。 所以他保持了沉默，缓慢走到队伍后方。 “所以，市长先生准备挨个探查这座城市所有与‘91’有关的东西？”黄弟问道。 “没错！” “然后呢？” “摧毁任何相关的木偶！”彼得·约克神色严肃，“我想那个诡异生物的一定就藏在那些木偶之中！” “这……” 市长团队仅剩的四人都愣了愣。 按照众人之前的交流，那些木偶可都还活着，是活生生的市民。 龙涛小队的成员也都愣了片刻。 这么直接？ 暴力破局？ 而且是在并不肯定的情况下。 这可和他们预想得不太一样。 彼得·约克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他说道：“一部分人的生命，与整座城市十多万人的生命，哪一个更重要？” “可市长先生的方向不一定是对的，或许那个数字还有别的意思。”出声反驳的竟然是团队的四人之一。 “那么你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彼得·约克脸色清冷，用目光逼视着那人。 “我……”那人竟有些不敢与他对视，“我暂时还想不出来，或许……或许……” “关键时刻，要尝试任何可能，为此付出一点牺牲也是值得的，就当是试错成本！” 时间很紧张，容不得众人讨论太久。 四周的木偶已经在逼近了。 众人再一次开始逃命。 这一次的过程中，彼得·约克在不停说服众人。 江城眉头紧皱，摸着下巴，认真观察着这位市长。 黄弟在他身边低声说道：“好家伙，当市长的都这么狠吗？” 江城小声回应：“不太对劲，他的情绪变化太大，也太突然，之前肯定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江兄弟怎么看那个数字？” “我认可他的前一个说法，确实是和诡异本体有关。”江城答道。 “为什么这么说？”黄弟不解。 “那个老雕刻家，被吊死在钟楼上，你想想，大钟代表时间，它的时针从12开始，最终又回到12，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循环。”江城为其耐心解释。 “难道说，循环91次……那个老雕刻家的尸体被吊了91天？” 黄弟联想到，三十天时间被简化为规则的三十秒。 “钟表的时针，一天会循环两次。”江城提醒道。 “那就是，45.5天？不对……不对，这数字也不对啊。”黄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么说并不是老雕刻家尸体被吊的天数？” “总之91这个数字确实和诡异本体有关，这是平衡规则为我们提供的生路。”江城神色平静。 他看了眼最前方。 那个名叫彼得·约克的年轻市长，正在与龙涛交流。 他企图说服龙涛，让龙涛带着小队成员，同他一起，摧毁任何与数字91相关的木偶。 江城缓缓走到贾仁身边，低声问道：“贾先生，你能不能说一说半年前那次经历？” 贾仁愣了愣，不明所以，但依旧说了出来：“半年前我来这里的时候，这座城市的经济正在复苏，许多居民都喜欢把新任市长彼得·约克与老市长维克多·亨利进行比较，我就是在那时候听到了维克多·亨利这个名字。” “居民对新市长的评价大多如何？”江城问道。 “几乎都是正面的，尽心尽责，爱民如子这类的话。”贾仁认真回答。 “爱民如子？”江城皱起眉头，觉得这个评价有些讽刺，“贾先生，你知不知道两年前，那位老市长死亡的细节？” “这个……” 贾仁认真想了想。 他也看了眼最前方的彼得·约克，很快小声说道：“当时是彼得·约克与维克多·亨利的私人会面，在一间办公室内，死亡细节并没有被披露，不过有小道消息说……是彼得·约克为了上位，亲手杀了老市长。” “是吗？” 下任市长等不及，想夺权？ 彼得·约克杀了维克多·亨利？ “贾先生知不知道维克多·亨利的年龄？”江城问道。 “知道，他死的时候是54岁。”贾仁感觉有些奇怪，“江兄弟，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在想，如果维克多·亨利真的在两年前就死了，亨利一家的血脉就断了，那么诅咒是如何被唤醒的？” 江城摸着下巴，将视线缓缓下移。 贾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他似乎在观察彼得·约克的手。 第三十二章 循环与始终 黑色的西装袖口。 三枚精致的装饰纽扣。 两只干瘦的手正在不停挥舞，伴随其主人的讲话，做出各种动作。 许多演讲家都喜欢用肢体动作来增强自己语言的说服力，仿佛没了手他们便无法说话，这位看似年轻的市长也是如此。 江城低声问道：“贾先生有没有觉得，作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人，正值年富力强，那位市长的手，看着太干瘪了点。” “有些人的手天生如此。”贾仁如实回应。 “也对。”江城淡淡一笑，“贾先生放心照顾你弟弟吧，我想这件事就快要结束了。” 贾仁身体一震，看着江城。 “江兄弟是指……” “暂时还不确定，别急，还有时间。” 江城拍了拍贾仁的肩膀，随后退回到黄弟的身侧。 一行十一人继续沿着街边躲避木偶的围堵。 众人选择的路线几乎是贴着市区边缘。 唯有边缘地带的木偶要少一些。 每隔半个小时就休息一次。 …… 凌晨六点。 天色依旧昏暗。 “前面的路又没了，先休息一下吧。” 还是裂隙，横梗在道路上。 浓浓的雾气笼罩在深渊之上，让人看不清前路。 整座城市，似乎已经被一条条深不见底的裂隙彻底切割，与外界隔绝。 “这已经是咱们第三次碰到裂隙了。” 黄弟站在裂隙的边缘，身前便是黑暗无尽的深渊。 他叹了口气，感慨道：“也不知道这些裂隙是分开的，还是连成一体的，如果是分开的，咱们或许可以找到缺口，逃出去。” “应该只是一条裂隙，但是蔓延得特别长，首尾相连，将整座城市围了起来。”河狸靠坐在一个倒塌的霓虹灯牌下，梳理着毛发。 江城突然一愣。 他低头看着河狸，开口询问：“围起来？” “是啊。”河狸摊了摊手，“这不是很明显吗，说不定就围了个大圈，困死城市中的人。” “有理。”江城点头赞同。 “小子，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同意我说的？”河狸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知道几款不错的生发剂。”江城随口说了句。 “我他么……” 河狸顿时就暴躁了。 但江城没有理会，径直走到队伍的最前面。 他对着休息的龙涛说道：“龙先生，我记得你带了多罗市的地图？” “对。” 龙涛不知道江城要干什么，但依旧从背后背包里掏出地图。 多罗市只有十多万人，不算大。 这座城市的市区很小，加上郊区才勉强有一点城市的样子。 江城把地图摊开，铺在地上。 借着手电筒的灯光，他在地图上圈出了一个位置。 “龙先生，这里是我们停车的地方，对吧？” “没错。” “那就好。” 随即，江城用一只红色的信号笔，将整个市区的范围圈了起来。 “占地面积很小，但足够圆。” 多罗市的市区范围特别小，稍微高一点的建筑都在地图上标了出来。 如果不是迷雾导致的城市分隔，江城感觉多罗市可以改名为多罗县。 他的举动也吸引了其余成员，众人纷纷走上前来。 只听得江城说道：“我们在1点40左右见到第一条裂隙，当时我们所处的位置距离市区最边缘还有些距离，4点的时候遇到了第二条裂隙，现在是6点，遇到了第三条裂隙。” 江城在地图上画出三条痕迹，分别表示他们遇到的三条裂隙。 这三条痕迹，距离市区最边缘，都还有一些距离。 “你们觉得这像什么？” “十二等分？” 黄弟一直与江城交流，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江城的意思。 那三道痕迹，按角度来看，可以对应时钟的三个刻度。 如果将整个地图看作是时钟的话…… “这不对！” 还不等江城详细阐述，彼得·约克突然提出了反驳。 “我们只是恰好碰到了这三次裂隙，实际上，江小兄弟画出来的三条痕迹，应该只是一整条圆形裂隙的一部分，这条圆形裂隙将整个市区包围起来了。” “市长先生，你知道我们现在身处地图上哪个位置吗？”江城淡淡问道。 “当然知道！” 彼得·约克伸手，指出了他们现在所在。 “这里！” “没错。”江城点了点头，“虽然我们一直沿着木偶较少的市区边缘行动，但距离真正的边界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我们眼前这条裂隙，就像是从边界延伸进城市之中的。” “或许那条圆形的裂隙，本就不在边界上，而是距离市区边缘有一段距离？”彼得·约克依旧反对江城的看法。 “我们只需要沿着眼前这条裂隙边缘走就行了。”江城淡淡一笑。 “小兄弟，现在时间紧迫，万一你判断错了，我们就相当于绕着市区边界盲目行走！”彼得·约克直视江城。 “市长先生不也是根据自己的判断，企图说服大家去摧毁那些木偶吗？”江城平静回应。 “你还太年轻，经验不足。” 彼得·约克开始用资历与年龄来压人了。 江城确实年轻，只有十八岁，刚上大学的年纪。 但他只是淡淡回应：“年轻人不一定就是错的，反倒是市长先生……老年人很可能会出现思维混乱的情况。” “你……” 彼得·约克的脸色骤然就变了。 但他很快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恢复了微笑。 “小兄弟说得也有道理，不如就先沿着这条缝隙走吧。” 众人都有些诧异，看了眼两人，感觉他们在打哑语。 这位市长为什么突然就同意了？ 而且他看起来十分年轻，也就三十岁左右。 市长团队的那四人……有三个露出了片刻的疑惑，还有一个则没有太大反应。 “走吧，抓紧时间。” 江城与黄弟并没有把有关九天的猜测说出来。 目前不能确定。 如果有人精神比较脆弱，很可能承受不住最后一天时间的压力。 众人再一次上路。 这次是尽量贴着裂隙边缘走。 城市内很安静，雾蒙蒙的黑暗之下站满了无数木偶的身影。 老旧的红色电话亭与生锈的双层巴士随处可见，无声诉说着一座城市的繁华与衰败。 二十分钟后。 所有人齐齐停下脚步，都瞪大了眼睛。 “这裂隙……居然有尽头！” 市长所属团队的一个成员发出了惊呼。 其实大多数人都不太赞同江城的看法，他们与彼得·约克想得一样，认为裂隙就一条，是一个圆形整体，将市区包围起来。 而此时眼前所见…… “难道这是一个缺口吗？” “我们是不是可以从这个缺口逃出去？” 众人都有些激动了。 他们将这个尽头，看作是圆形深渊上面的一道缺口。 市长团队的几人尤为激动。 他们已经在这鬼地方待了足足八天，每一秒都在煎熬。 “别高兴得太早。”江城很不合时宜说了句，“继续往外走吧，看是否能走出市区范围。” “没错，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 所有人忍住兴奋的情绪。 按地图的标注来估算，他们此时距离市区边缘，也就十分钟的路程了。 “只要能离开这里，就随便找一个就近的城市休息。” “还可以请求增援，联邦……联邦肯定有办法破解这个地方。” 但…… 十分钟后。 兴奋与激动熄灭。 所有人沉默站在又一条裂隙之前。 这里是真正的市区边界，雾气浓度的分界线。 “怎么又有一条深渊……没路了。” 有个年轻的市长团队成员颓然坐下。 比绝望更难受的，是希望之后的绝望。 龙涛的团队众人还好。 毕竟，眼前这一道裂隙，证明江城所说的极有可能是对的。 “一条圆形的超大裂隙，将整座城市的市区包围起来，还有十二条距离市区边界有一段距离的小裂隙，对应钟表上的十二个刻度。” 这就是江城的推测。 “既然是循环，找到刻度十二对应的裂隙就行了，在钟表上，刻度十二既是起点又是终点。” “但……我们怎么知道哪条裂隙对应的十二？” 黄弟最能理解江城的想法，不过他还是有疑问。 裂隙都这么长，总不可能用无人机拍下十二条裂隙的各自形状吧？ 现在迷雾笼罩，无人机很受影响。 江城略一思索，很快抬头看着彼得·约克，并问道：“市长先生，多罗市有没有两千多年前留下来的建筑？比如钟楼这类的。” “没有！” 彼得·约克十分肯定。 虽然他与江城有些微妙的矛盾，但这时候没必要骗人，而其他团队的几人也都很了解这座城市。 “两千多年的建筑，怎么可能留下来？” “没有吗？” 江城皱眉沉思。 他的记忆殿堂里已经记下了那副地图，此时沉下心来，认真在地图上看了看。 多罗市太小了，这两千多年来又战火不断，唯有迷雾笼罩的这段岁月比较平静。 “既然古建筑没法保存下来，那么……地貌？” “是河流！从古流到今，如果我是两千年前的诡异生物，一定会用河流作为锚点！”黄弟突然出声。 “不愧是你！”江城投去赞赏的目光。 多罗市里，有一条不算小的河流，横穿了整座城市，已经流淌了数千年。 这条河流的河道笔直，看上去…… “如果把河流看作时钟的时针，它流向的方向，应该就是第十二条裂隙所在，那个位置，距离我们有……两个小时的路程。” 此刻众人都没什么意见。 两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依旧找不到诡异生物本体，就当是试错成本了。 这个试错成本，相比于彼得·约克提出来的，要小得多。 “各位，我……我又有新的记忆了。” 就在众人准备出发的时候，贾仁的声音从队伍后方传来。 现在是吴德背着他。 他全身已经有70%都化作了木偶，看样子，大脑部分应该是最后一块阵地。 “贾义先生，你感觉怎么样？”江城为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他的样子，想来极为痛苦。 “没……没事，我还能……坚持住。” 贾义的脸色苍白得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全身70%木偶化，血液无法流通，按照正常情况，他早该丧命了。 但他偏就活着。 或许是某些诡异力量的作用吧。 贾义喝了点热水，勉强开始阐述他得到的记忆。 “那个……老木雕师，他……他没有后代，就……就把自己认为完美的作品，看作是子嗣，并且……为他们编号，从1号开始……在他被吊死前，已经有了16具……后来，那个贵族，把木雕师最喜欢的16号孩子，拆解成肢体与碎片，组成数字16，摆放在钟楼前的街道上，然后点燃……” “等等，数字16，倒过来就是91。”江城忽然出声，“贾义先生，那个老木雕师，是被倒吊在钟楼上的？” “对。”贾义点头，“老木雕师双腿被绑住，被倒着吊了一阵夜，看着……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孩子被拆解点燃，直到……直到黎明时分，他才虚弱地说出那句诅咒，最终咽气。” “这纯粹是那个贵族心情不好，找个理由泄愤吧？”黄弟皱眉说道。 “应该是，不过那时候，贵族在殖民区域杀人也算不得什么事。”彼得·约克脸色平静，对这个故事并没有太多共鸣。 “老木雕师的尸体被吊了多久？”江城问道。 “九天。” “那就没错了，去十二裂隙那里，找到视野中第16具木偶，那就是诡异本体！” 第三十三章 红色电话亭 早上七点。 昏沉的天色多了抹亮光，黎明正在悄然驱逐黑暗。 众人不断接近第十二裂隙。 江城在队伍后方，皱眉沉思。 “三条规则……” 关于木偶化的两条，可以用人命试出来。 至于时间循环，江城能发现循环，却想不出91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数字是最关键的。 上次在绿水民宿里，江城可以根据很少的细节判断出背后隐藏的真相，主要因为对方都是人。 人的破绽自然可以由人来发现。 这次面对诡异生物…… 很被动，太被动了。 江城自打出生以来，就没有过这种处处被动的感觉。 哪怕上次被刘易绑了，他依旧可以用嘴里的刀片脱身。 这次任务里，虽然江城依旧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但如果没有贾义给出的最终记忆，也许江城只能看着自己找出来的第91具木偶发愣。 或许时间足够，他能想到第16具，但留给众人的时间其实没多久了。 “怪不得我爹给我的评价这么糟糕。” 江城想起昨天在旅社里，云芸说过的话。 他爹说他根本没有继承智商，只是长得帅了点。 现在想来…… 其实也有点道理。 他爹是自动带入了有诡异生物的任务，觉得他在这种任务里，起不了太多作用。 黄弟似是看出了江城所想，低声说道：“江兄弟，这次全靠有你，是你通过紫檀木判断所有木偶都是活人，也是你第一个发现时间循环，现在还是你推测出整个多罗市的市区就是时钟盘面。” “终究还是太被动了。”江城回应道。 “普通人面对强大诡异生物，就只能这么被动。”黄弟笑了笑，“江兄弟一定是习惯了那种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我曾经也是这样，后来第一次接触到诡异，才意识我是何等弱小。” “黄先生以前也是普通人？”江城问道。 “对，后来在一次任务中，我得到了一滴很特殊的泉水，服用之后，就有了现在的诡异能力。”黄弟说道：“江兄弟，想要重新找回那种感觉，只有一个方法。” “变强？” “没错，当你的实力与诡异生物对等之时，你就再也不会觉得这么被动了。” 江城闻言点头，想起了他怀里那枚灰色的小珠子。 教会的黑袍人说，那是通往神道的钥匙。 现在想来，无非就是帮他开启诡异能力。 他的诡异能力会是什么？ …… 早上八点。 天明。 街道上的路灯依次暗了下去。 迷雾下的世界多了几分清晰，能见度更高了。 行走在白昼的多罗市里，众人都放松了不少。 街道上的木偶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吓人。 “就在前面了。” 顺着河水的流向前进，根据江城的推测，那条裂隙就在不远的前方。 队伍的最前方，彼得·约克依旧在劝说龙涛。 这个现任市长的观点很清晰。 “在找到诡异生物本体后，直接将其灭杀，不要有任何的交谈，不然可能会生出不必要的变故。”他义正言辞说道。 “先找到再说吧……” 龙涛感觉这位市长有点不对劲，但并未多说什么。 江城在队伍最后面。 此时他还在思索一些细节问题。 从进入城市到现在，第一次任务，收获确实很多。 “叮铃铃……” 突如其来的电话声有些刺耳，让众人齐齐一愣，停下了脚步。 经历了整晚的紧张，大家早已把手机弄成静音。 所有人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是一个公共电话亭。 这个电话亭很老旧，表面的红漆脱落了许多，玻璃窗上满是各色涂鸦，就在江城左手边不远处。 江城眉头紧皱，缓缓走过去。 现在已经不再是公共电话流行的年代，这些红色的小亭子，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它们是旧时代的缩影，被废弃在街边。 老电影《狙击电话亭》里有这样一句话：但电话铃声一响，你会很自然地去接起它，对吧？ 在死寂的多罗市里，为什么公共电话会突然响起？ 而且正好在江城路过之时。 “咔！” 江城缓缓打开电话亭的门。 电话依旧在响。 许多年前，即使大街上空空如也，电话亭里也总是影影绰绰，硬币或ic卡能让远隔千里的恋人或亲人保持联系。 如今出门再也不需要随身带着电话本。 江城目光沉凝，缓缓伸出手去，准备接听。 团队众人则都看着他。 或许他们也都在好奇，会是谁打来的。 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 就在江城的刚触碰到电话的时候，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而后转头看向队伍最前方。 在那里，彼得·约克正用十分期待的目光，等着他接电话。 见到江城凌厉的目光，彼得·约克顿时一怔，不自觉地向往后退几步。 只听得江城冷声道：“市长先生，好手段。” “江……小兄弟，这是什么意思？”彼得·约克出声回应，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还算好看的微笑。 “或许没人会想到……”江城冷冷注视着他，“电话亭的狭小空间，同样算是室内。” “什么？” 在场众人齐齐一震。 方才，他们心里只是想着电话那头会是谁，却忽略了这个问题。 “这……这肯定是有哪里误会了。”彼得·约克努力笑得更真实，“我跟这位小兄弟无仇无怨，只不过是在确定诡异生物本体位置的时候争执了两句，怎么会对他动手呢？” “或许吧。” 江城脸色冰冷，没有再说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到那个诡异生物的本体。 他心里还有一些疑惑没有解开。 至于这个彼得·约克……留着还有用。 就这样，一行人继续上路了。 气氛有些微妙。 交流声少了很多。 但……至少双方此时的目的依旧是一致的。 十多分钟后，目的地终于抵达了。 就在河流距离市区最边缘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一道幽深的裂隙横亘在中央。 冰冷的河水就这样径直灌入了深渊之中。 “江兄弟的推测没错，这里确实有一道裂隙。” “其实，早在半个小时前，我就感觉，身后跟着的木偶越来越少了。” “看来一切都对上了，那么现在……” 众人站在河流与深渊交汇的地方，齐齐转过身。 河堤与街道只隔着一片绿化带。 灰白雾霭笼罩的街道上，只有零零散散几个木偶，一动不动。 当初那位老木雕师，被倒吊在钟楼上，眼睁睁看着他最喜爱的16号木偶被拆解点燃…… 现在众人已经站在循环的起点与终点，只需找到视野中第十六个木偶。 “是那个！” 黄弟伸出手去，指着街道左侧一个孤零零的木偶。 远远看去，这个木偶与别的木偶没什么区别。 但走进了才发现…… “这具木偶虽然也是紫色，但有上漆的痕迹，颜色是漆料带来的，其材质并不是紫檀木。”江城做出了判断。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欣喜起来。 没有找错，这就是诡异本体了。 “那还等什么！” 彼得·约克突然走上前来，手里拿着一柄战术短刀。 这柄短刀，是凌晨刚见面那会，龙涛给他的。 只听他认真说道：“多罗市十多万居民还被困在木偶之中生不如死，一想到这，我就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劈了这个诡异生物。” “市长先生，动手吧！”其团队的四名成员之一也激动开口。 江城淡淡看了眼，发现是之前那个脸色如常的成员。 可另外几人还有些迟疑。 龙涛也犹豫着说道：“这只是江同学单方面的判断，我想……” “不用想太多！龙先生，一定要果断！” 彼得·约克已经持刀走到最前面了。 龙涛团队的众人，除了黄弟与贾仁，都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位市长这么急切？ 仿佛……如果诡异生物不死，他就一定会死。 “不用你动手……”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被你们发现这一刻，诅咒之力就开始衰弱了，我已经丧失了诡异能力。” 是那个木偶！ 他突的转过头来，对着众人说话。 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甚至有些惊悚，吓得彼得·约克差点丢掉手里的刀。 除了江城，其余人皆是被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河狸更是直接抱住了龙涛的小腿，两个爪子抓得紧紧的。 “你是谁？”江城平静问道。 “我……叫我十六吧。”木偶注视着他，那对紫色的木质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是被烧毁的十六号木偶？” “是。” “谁赋予了你诡异能力？” “我……” 木偶微微低下头，似是有些迷茫。 想了一会后，他抬起头看着江城，回答道：“我本没有生命，被烧成细小的灰烬，飘荡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里，直到……那一天，似乎是某个祭祀声……我突然有了意识，也得到了曾经的记忆，以及那段诅咒……” “祭祀声？” “对，这是我拥有意识后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感觉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十六号回忆着曾经，“后来……又过了很久，我听到了第二个声音，那个声音很苍老，他对我说，那个贵族的后代，如今依旧在做着两千多年前一样的事，在欺压人民，他问我是否愿意复仇……我说愿意……” 于是，诅咒就这样被彻底唤醒了。 或许可以称之为十六号的复仇。 “他说，我不能被找到本体，不然诡异之力就会散去，我也会再次成为无数灰烬，消散在风与尘埃里……除非有人愿意给我一份诡异之力，让我催生出血肉之躯。” “你找到那个贵族的后代了吗？”江城问道。 “没有……” 十六号轻轻叹了口气，有些遗憾。 “我查看了十多万人的记忆，可那些人的记忆都指向维克多·亨利，那是亨利家族的最后一人，可……他已经死了。” “你确定他已经死了？”江城继续问道。 “我……我不知道……我甚至不清楚我为何被唤醒……” 十六号木偶缓缓转过头，看着远处灰霾占据的苍白天空。 那张木刻的脸颊上，似乎流露出一丝不舍。 “我的时间快到了……” 第三十四章 英尺 黎明的风中拂起微尘。 诅咒之力渐渐散去，自由的柔风穿梭在大街小巷。 再有几分钟…… 满城的木偶人就能恢复意识，彻底脱困了。 十六号木偶似是坦然接受了消散的命运，沉默望着天边。 “那个声音对你说，贵族的后人依旧如同两千年前那样，正在欺压这座城市的人民。”江城就在他身前两步。 “对。” “你相信那个给你力量的声音，还是相信你所看到的表面？” “但十多万人的记忆……” “你或许遗漏了某些人。” “遗漏？” 十六号木偶看着有些迷茫。 他缓慢转过头，将目光投向江城的身后。 整座多罗市，仅有的几个还没被他读取记忆的原住民，就在那里。 市长一行五人。 彼得·约克的脸色很快难看起来，他沉声质问江城：“小兄弟，你这话是在怀疑我？” 江城转身直视着他：“市长先生不愿意脱下那张面具吗？” “面具？真是可笑，你知道你再说什么吗？” “其实我很确定，但没有充分证据。” 江城突然往前迈了一步，此时他与彼得·约克还有六步的距离。 对付诡异生物，目前他还有点吃力。 但面对这种普通人，一点细节就够了。 他淡淡说道：“这一路来，我一直没有揭穿，因为我在想，什么样的面具可以做到这样以假乱真的程度，甚至能随着个人的身体状况进行改变，现在想来，市长先生应该是借助了某个诡异生物的能力。” 至此，在场的哪怕再傻，也知道江城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难道说，当初在那个会议室里，是维克多·亨利杀了彼得·约克，并且从此扮成彼得·约克的样子？ 这就和多罗市一直流传的小道消息反着来了。 一般认为是新人杀了老人。 这也符合常理，杀了就杀了，整座多罗市，没几个喜欢老市长维克多·亨利的。 众人纷纷转过头去，想要从彼得·约克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但很遗憾，那三十岁左右的张脸实在太真实。 市长团队那四人里，也有三人不约而同看向那张脸。 这八天里，他们与市长一同逃亡，东躲西藏，每天都处于惶惶不安之中。 他们的精气神也越来越差，脸色变得苍白憔悴，头发乱糟糟的，黑眼圈也很重。 “市长先生这张脸怎么可能会是面具，他这八天来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每一天的变化都与我们差不多。” “这也是我所疑惑的。”江城转过头认真询问龙涛，“龙先生，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诡异生物，拥有直接替人改变相貌，或者制作真实面具的能力？” “这……还有真有一位。”龙涛皱着眉回应。 黄弟替他补充了一句：“江兄弟，有一个代号‘千面’的诡异生物，他的诡异能力就是制作面具，但……由于杀了无辜之人，他被旅社追捕，在这附近几座城市之间流窜有五年了。” “明白了，多谢。” 竟然有这种诡异能力。 如果被那些躲藏在城市郊区的罪犯知道了，估计他们会不顾一切找到这只诡异生物。 诡异生物的能力千奇百怪，防不胜防。 但诡异生物彼此之间却会被相互影响，哪怕类型不同，有时候甚至会出现互相抵消的情况。 江城到是对诡异能力越来越感兴趣了。 “江城，你怀疑我戴着诡异生物制作的面具？”彼得·约克脸色不善，这次连小兄弟都不喊了，直呼江城的名字。 “对，其实不应该用‘怀疑’这两个字。”江城平静回应，又往前迈了一步，此时两人之间距离还有五步。 “你……这距离……你想杀了我？” 彼得·约克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他注意到两人间的距离，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西方大陆那边流传着所谓的“21英尺法则”，这里也经常有“七步之内”的说法。 但并不是每个成年男子都可以在极短时间内越过这21英尺。 不过…… 江城毕竟是黄昏旅社的人，彼得·约克丝毫不敢放松。 他脸色难看，出声质问龙涛：“龙先生，你们旅社想干涉一座城市的政治吗？” 彼得·约克认为龙涛是江城的上司，所以将突破口放在龙涛身上。 黄昏旅社这种地下组织，想来不敢去影响政治吧？ 然而，龙涛只是看着江城，认真说道：“江同学，如果确定要杀，那就尽快，四周的木偶即将恢复意识了。” “好的。”江城平静点头。 彼得·约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龙涛。 他觉得这个体格壮硕，浓眉大眼，一脸坚毅的中年人，分明应该不偏不倚，用证据说话。 可事实是…… 彼得·约克咽了咽口水，缓缓往后退了两步。 此时他与江城的距离再次拉开到七步半。 “江城，你们旅社做事这么霸道吗？没有任何理由，就认为我是维克多·亨利？” “咳咳……”吴德很适时咳了两声，“旅社做事，对外这方面，其实……向来比较霸道。” “……” 彼得·约克无语了。 拳头大才有话语权，这个道理已经流传了好几千年。 这时候，江城终于说话了。 “我确实没有足够的证据认为你是维克多·亨利。”江城平静说道：“当然，或许你会很愿让我近身，试试你的脸皮是否是真的。” 彼得·约克脸色一变，又往后退了一步。 “我怎么知道你近身不是为了杀我？”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江城淡淡回答。 “你什么意思？” “虽然我找不到你是维克多·亨利的理由，但我想我可以找到杀你的理由。” 说罢，江城转头看着十六号木偶。 此时十六号木偶已经极为不稳定，一粒粒灰色的尘埃正在从他身体上脱落，随风散入无尽的灰霾中。 他拥有整座城市十多万人的记忆。 许多人都曾接触过彼得·约克，可以通过这些人的记忆，对彼得·约克进行还原。 因此，十六号木偶脑子里有一个近乎完整的彼得·约克形象。 江城平静说道：“十六号，给我说说这位市长在任期间做了哪些事。” 十六号木偶愣了愣，回复道：“你想听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 江城微微一笑：“当然是坏的方面。” 彼得·约克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一句话不说，转身拔腿就跑。 还剩两三分钟！ 只要坚持过去，那具木偶就会彻底消散，整座城市十多万人活过来。 “这些黄昏旅社的人，总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我！” 彼得·约克心里抱着这样的念头。 而他身后的市长团队那三人，都已经是愣住了。 “市长先生的口碑分明很好，为什么不敢跟那具木偶对峙？” 黄弟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彼得·约克已经跑出十多米的背影，淡淡笑道：“很简单，毕竟是政客，就算他不是维克多·亨利，但通过他之前想要摧毁所有与‘91’相关木偶的情况来看，他这人十分狠辣，双手肯定不是干净的，怎么可能敢留下来对峙。” “没错。”十六号木偶也说出了他从记忆中得知的内容，“上位这两年来，彼得·约克暗地里做过的事……如果按照多罗市的法律来判，他会被反复枪毙十多次，但……很奇怪……” “怎么了？”市长团队的一个成员问道。 “在两年前，彼得·约克还没成为市长的那些岁月里，他确实……就是个很好的人，但他成为市长之后，表面上依旧很好，但暗地里就……” “难道说，市长先生真的不是……” 团队那三人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此时，江城淡淡看着越来越远的彼得·约克。 所谓七步之内，那是在他只有刀的情况下。 但如今…… 江城缓缓掏出龙涛送给他的那柄半自动手枪。 “砰——！” 一声枪响搅碎了黎明的寂静。 几只不知名的飞鸟被惊起，纷纷飞往更遥远的迷雾中。 六十米之外，彼得·约克惨叫一声，小腿中枪倒地。 江城平静收回手枪。 他看了眼十六号木偶，问道：“你能行动吗？” “可以。”十六号木偶点头。 “那好，压制住你的消散速度，跟我们一起过去，揭开这位市长的面具。” 六十米的距离。 彼得·约克觉得自己分明跑了很久。 但他回头看去，江城等人就在不远的后方。 真的是老了吗…… 彼得·约克不甘心，他抱着剧痛的小腿，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着：“你就是个疯子，无凭无据，就对一个城市的市长开枪，你宁愿相信那个诡异生物……” “疯子？”江城走到他身前，“关于这一点……在我父母失踪后，我大姐与我二哥确实有想过把我送去精神病院，但后来又舍不得。” “江兄弟有精神疾病？”黄弟一愣。 “我大姐和我二哥觉得我有，但我自我感觉挺正常的。”江城如实回答。 “江兄弟这么聪明，如果他是疯子，这世上也没几个正常人了。”贾仁此时心情很好，因为他弟弟的木偶化正在消退。 “贾先生很有见地。” 江城给贾仁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随后，他缓缓蹲下，伸手抓住彼得·约克的头发。 “撕拉！” 江城用力一扯！ 看上去略微惊悚的画面就直接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只见彼得·约克脸皮在巨力之下，一丝丝裂开，仿佛里面有什么恐怖的生物即将蹦出来。 大半张脸皮被彻底撕下后，那副干瘦苍老的面孔终于在时隔两年后再次见到阳光。 即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后，市长团队里还是有人忍不住惊呼。 “维克多·亨利！” “彼得先生呢？” 震惊之余，他们更关心，真正的彼得·约克是否还活着。 维克多·亨利脸色铁青，时不时还因为剧痛抽搐一下。 既然暴露了，也就再没有伪装的必要。 他冷冷看着所有人，忍着痛苦说道：“彼得·约克已经死了，被埋在刻有我名字的坟墓里！” 至此，真相大白。 亨利家族的最后一人，现在就倒在地上。 “你要动手吗？”江城看了眼十六号木偶。 “我……”十六号低头看了看自己越来越虚无的木质双手，“麻烦你帮我动手吧。” “好。” 江城抽出短刀。 说实话，还是用刀杀人的感觉更舒服。 他神色冰冷，看着倒在地上流血不止的那人。 “维克多·亨利，你辜负了这座城市！” 第三十五章 愚蠢 “你要杀我？” 维克多·亨利低吼，灰白的头发披散。 “你真要杀我？！” “为什么不？” 江城冷冷看着他。 维克多·亨利愤怒地与他对视，大吼道：“我死了之后，谁来统治这座城市？” “这张面具，并不只是你一个人能戴。”江城淡淡回应。 “天真！你认为那些人畏惧的是这张脸吗？”维克多·亨利怒吼，“我掌控了这座城市的经济命脉，我知道那些资本家的所有污点与黑料，我可以任意拿捏他们，所以这两年来，他们都任由我指挥，这座城市的经济才有所起色！” “你想表达什么？” “除了我，没人知道那些资本家的黑料，哪怕是我最亲近的人！” 维克多·亨利捂着流血的小腿，怒目而视。 这就是他的底气。 只要掌握着那些资料，就没人能翻了他的盘！ “一旦我死了，整座城市的经济会再次衰败，街道上的流浪者会越来越多，许多人会熬不过这个寒冬，这座城市会彻底走向末路！” 维克多·亨利梗着脖子，死死盯着江城。 “江城，你杀我啊！杀了我，这座城市成千上万的人会因你而死！” 这时候，在场众人都感觉到棘手了。 如果真是维克多·亨利说的那样，那么，真就不能杀他？ 有几人看了眼江城，发现这个年轻人的脸色依旧如常，没有任何变化。 只听得江城淡淡开口：“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那些企业主的黑料？” “当然！除了我还能有谁？谁还会……” 维克多·亨利突然怔住了，他张着嘴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见他缓缓转过头，将目光从江城移动到十六号木偶身上。 这具木偶……他知道整座城市十多万人的记忆，就包括那些企业家的！ “这个诡异生物？”维克多·亨利莫名觉得有些心慌，但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当然。”江城点头。 “他已经要消散了！”维克多·亨利依旧不死心。 “但他拥有一次化作人形的机会。”江城平静掺阐述。 “那需要一份诡异之力！” 维克多·亨利之前也听到了十六号的话。 一份诡异之力，可以帮助这个木偶催生出血肉之躯，让他真正体验一世身为人的感觉。 “巧了，我恰好有。” 江城淡淡一笑，从自己怀里掏出那个小木盒子。 打开木盒，那枚灰色的小珠子就静静躺在里面。 周围其余人都不认识这是什么。 但龙涛却皱起了眉头。 “这是……” 身为队长，他在黄昏旅社的时间最长，了解许多辛密。 江城拿出来的这枚灰色珠子，分明就是机械教会的启蒙钥匙，可以帮一个普通生物开启诡异之力。 而且这枚珠子通体灰色，跟旅社记载的那种只有一缕灰色气体的珠子不同。 这是为候选人准备的特殊珠子！ 龙涛没有说话，看了眼其余小队成员，发现他们都没有太怪异的表情。 江城把那枚珠子递到十六号木偶手上，平静说道：“服下它，我想你应该就能真正体验身为人的感觉了。” “这……这太贵重了，我……” “怎么，你们木偶也学会了这欲拒还迎的套路？” “我……” 十六号木偶低头看着手上那枚灰色的珠子，沉默了许久。 江城则转头看着维克多·亨利。 此时，这个老政客脸色惨白，或许是失血过多，又或许只是因为失去了最后的依仗。 他颓然躺在地上，连伤口也不捂了。 “维克多·亨利，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不得好死！”这算是维克多·亨利的遗言了。 “许多人都对我说过这句话，但目前我还活得好好的，反倒是他们，都回归小盒子了。”江城淡淡一笑，随即伸出短刀，结果了这个老政客的生命。 延续两千年，飘荡在时空之中的仇怨，就这样结束了。 整座多罗市似乎轻轻晃动了一下。 笼罩在市区边界的迷雾开始退散，缓缓倒退郊区之外。 那些深渊般的裂痕也一点点消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众人离开这座城市了。 一切似乎已经完美结束。 唯一需要头疼的…… 维克多·亨利死后，木偶真的能接替他的责任吗？ 目前众人甚至不知道这具木偶到底能不能化为人形。 “服下它吧。” 江城往后退了几步，给木偶留出足够的空间。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具木偶。 此时，十六号已经处于半透明的状态，身体越来越多的部分化作灰白的颗粒，消散在风与尘中。 十六号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仰头就将这枚灰色珠子吞了进去。 “呼……” 似是有一股轻柔的风拂来。 莫名奇异的变化，开始出现在这具半透明的木偶身上。 一根根暗红与鲜红的血管凭空浮现，交织着，在他半透明的身躯内，越来越多，好似一张连绵不断的血脉网络。 这宛若神迹般的画面，就这样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紧接着，骨骼与肌肉组织开始浮现，被无数血管脉络包围起来。 木偶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感受尤为明显。 他突然笑了。 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任何表情，或许是被木质的脸颊所限制。 现在他笑了，而且笑得十分……肆意。 他抬头盯着江城，那份笑容里分明有几分讥讽。 “其实……我还有一些事没有跟你说，在获得血肉之躯后，我的诡异力量并不会消失，反而会更强大。” “是吗？”江城表情不变。 但周围众人已经明显感觉到不对劲了， 为什么…… 明明诅咒已经解除了，周围街道上的人，依旧保持着木偶的样子。 贾仁的脸色尤为难看。 他弟弟已经开始消退的木偶化，竟然又开始重新浮现，而且这一次十分快，仅仅片刻，贾义就彻底化为了紫色的木偶，那张木质化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就跟众人之前见到的木偶一模一样。 “感谢你，让我获得了真正的血肉之躯，从此再也没有什么能禁锢我了……” 十六号木偶放肆地笑着。 最终的胜利属于他！ 他讥笑出声：“江城是吧，感谢你……愚蠢的人类！” 所有人的脸色彻底变了！ 龙涛与吴德两人的反应最快。 一条巨大的文身鳄鱼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化为实体，重重落地，猩红的双眼中透露出残暴，将所有人护在身后。 吴德的体内则响起了无数齿转动的声音。 锋利的金属长刀自他手臂弹出，一个个闪着幽光长枪短炮自他背后升起，甚至有一枚眼珠子都退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黑洞洞的枪口，恐怖的半机械人实力一览无余。 “其实我一开始就很怀疑。”江城的脸色依旧平静，仿佛世界末日都不能让他变色。 “怎么？你这愚蠢的人类又能发现多少问题？” 十六号双手环抱，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他的血肉身躯已经越来越凝实了。 江城淡淡说道：“我发现，王成小队的成员，都是一脸惊恐，逃命的状态，就跟街道上那些居民一般无二。” “这有什么问题吗？”木偶随意问道。 “当然有，那副惊恐的表情，说明他们的木偶化十分迅速，根本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在看到那个狗头军师的木偶时，江城就开始产生疑惑了。 还有另一个疑问也并未被解决。 为什么王成小队的人来不及留下任何线索？他们好歹也都是诡异生物。 在看到队长王成后，江城彻底明白了。 那四个字……来不及了…… 王成小队并不弱，他们也找到了规则，但木偶化的速度太快，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去破解。 “贾义同样是诡异生物，但他的木偶化速度却很慢，而且他的记忆每次都来得恰到好处，就仿佛……是你故意让我们得到线索，找到你的本体。” “是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木偶并未否认，淡淡笑着。 现在所有主动权都在他手上，他留给江城的回答时间，只是为了体验那种猫戏弄老鼠的愉悦感。 “我想，在我们进城那一刻起，你就盯上我们了，确切地说……是盯上了龙先生的鳄鱼文身。” “完美！完全正确！” 十六号木偶鼓了鼓掌，神色轻松。 王成小队的诡异力量，都被缩在他们体内，无法被获得。 但龙涛的就不一样了。 这只鳄鱼可以离体，也就代表着，他有机会将其吞噬。 但最终，给了他诡异力量的却是江城。 “我猜，后来我们遇到维克多·亨利一行人，也是你一手安排的，你想一网打尽，只要控制各个方向的木偶数量，即可影响我们行动的方向。”江城说道。 “很不错啊，愚蠢的人类，考虑为我做事吗？我可以饶你一命。” “或许你可以先尝试救你自己。” “我自己？” 十六号嗤笑一声。 他现在前所未有地强大，而且不再受禁锢，感觉抬手间就可以毁灭眼前这些弱小的人类。 只要等到所有血肉彻底出现，他就能…… “咦？怎么回事……” 十六号皱了皱眉，感觉这具新生的血肉身体里，似乎有某些东西。 这让他很不适应。 渐渐的，那股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貌似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动来动去。 “怎么回事？” 他有些疑惑。 但很快，这份疑惑变成了惊恐。 “这……这是什么？” 那些新生的血肉上，竟然开始浮现出一枚枚畸形的眼珠子，不停眨着，好似黑色蜂窝，看得人头皮发麻。 十六号惊慌失措，用力撕扯这些眼珠子。 无数血肉被他撕下，鲜血淋漓。 但一切都无济于事。 不仅如此，许多新鲜的血肉竟然开始溃烂，散发出浓烈的恶臭，淡黄的浓浆翻滚在血肉表面，让这些血肉像是已经腐烂了十多天，令人作呕。 “不！我的身体！” 十六号神色惊恐，拼了命撕扯那些腐烂的血肉与眼珠子。 然而溃烂的部分越来越多，许多烂肉甚至在蠕动，仿佛有了生命，畸形且可憎，污秽的血水浓浆滴落在地表，竟然将地面腐蚀出了一个个大洞。 更让十六号感到恐惧的是…… 竟然有无数条黑色的细小锁链慢慢浮现在血肉之中，仿佛要将他彻底锁起来。 锈迹斑斑的微小齿轮与爬满血丝的暗红色发条也缓慢浮现在烂肉的表面。 他变得越来越畸形，扭曲，像是个臃肿的怪物。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 十六号扭曲腐烂的脸上爬满了惊恐，十多枚畸形的眼珠子已经占据了那张脸的大半。 “当然是好东西。” 江城缓慢退了两步，并不是畏惧，只是觉得有些难闻。 “那位老木雕师一定没有来得及告诉你，陌生人给的东西尽量不要吃。” “不……救我……我不想死……” 木偶痛苦哀嚎，声音凄厉。 在场众人看着那个恐怖的怪物，只觉得头皮发麻，都忍不住往后退了许多。 “这确实是个好东西，但我在接触它的时候，看到了某些恐怖的画面，以至于我一直不确定要不要使用……在你的热心帮助下，现在我确定了，确实不能使用。” 江城微微一笑。 “十六号是吧，感谢你……愚蠢的木偶。” 第三十六章 木牌 黄弟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但疑惑也随之而来。 “江兄弟，听你话里的意思，你……根本就不确定，这枚珠子到底能不能行？” “对，一半的几率吧。” “那万一……这枚珠子就是纯粹的诡异之力呢？” “这是最坏的情况，木偶得到了珠子的力量，然后挣脱束缚。”江城认真回应，“但他一直盯着龙先生的鳄鱼文身，如果我不把珠子给他，黄先生觉得他会做什么？” 只是个很简单的选择题。 给珠子，赌一把珠子的邪性。 不给珠子，十六号极有可能在彻底消散前吞噬龙涛的鳄鱼文身…… 那样就真的无解了。 十六号一直没说实话，他的目的从来都是龙涛的鳄鱼文身，他敢一步步把所有人引到他身边，就代表他有足够的把握。 “也对啊……江兄弟的珠子只是个意外。”黄弟叹了口气，“唯有那个珠子在十六号的算计之外，也只能这样了，这是在赌命啊。” 通过十六号与江城的对话就能看出来，他很享受那种戏耍所有人的感觉。 面对这样强大的诡异生物，在场众人又都很弱，江城自己也很弱，找不到安全且完美的解决方案。 或许能有完美的方案，但江城一时想不出来。 正如他爹说的那样，智商不够。 “万一最坏的那个情况发生了，那……江兄弟还有后手吗？还是说……咱们大家一起玩完？”黄弟问道。 “人固有一死，看开点。” 江城淡笑着回应。 他看了眼远方的城市街角。 在某个狭窄的角落中，一个黑袍人缓缓后退，消失不见。 自从听到那个“13号候选人”后，江城就在琢磨这个所谓候选人的分量。 现在看来，这分量还挺足的。 有人舍不得他死。 “终究还是太弱了。” 江城摇了摇头。 那个黑袍人想必也强得有限，只在维克多·亨利死亡导致诅咒崩溃的那一瞬间，才能进入多罗市。 江城也并不确定，黑袍人有没有能力救下他。 这一次，他是实实在在感觉到了生命危险。 而此时…… 十六号木偶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他浑身已经彻底溃烂了，恶臭味扑鼻，发黄的骨头与生锈的机械零件挤在血肉之中，无处不在的眼珠子更令人头皮发麻。 “有遗言吗？”江城很贴心问了句。 “卑鄙的人类……我艹你祖宗……”十六号气急败坏，声嘶力竭地大吼。 “其实我爸妈都是孤儿，想认祖归宗真有点难度。”江城叹了口气，“不过想来那些祖宗都已经在地底了，你可以安心去找他们。” “我他妈……” 十六号没能说完最后的话。 他彻底溶解了，化作一滩腐臭烂肉与机械零件的混合物，缓缓流淌在街道上。 伴随着刺耳的“嗤嗤”声响，沥青路面冒出了黑烟。 “好在，他在死亡之前，感受了片刻血肉身躯的美妙，也算是不虚此行了。”江城做了个完结陈述。 “呼……” 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不到最后一刻，他们真不敢放松下来。 “那么接下来……”江城突然转身，看着市长团队那四人之一，“千面先生，我不知道你的本名，暂时就这么叫了，我想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被江城看着的那人脸色平静，并没有惊慌。 他往前走了两步，脱离了原有的市长团队，并且扯下自己脸上的面具。 那是一张十分普通的中年男人的脸。 “在你说出市长是老年人那一刻，他们三个都表现出了疑惑，但我知道市长本来面目，所以就慢了一拍，忘了做出疑惑的表情，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用了……” 千面无奈叹气。 终究还是不习惯戴上面具，以别人的身份活着。 “那时候，我发现你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你在怀疑我……不对，你已经很肯定了。” “所以后来，你始终表现得与那三人不太一样，是懒得伪装了？”江城问道。 “没错……”千面神色无奈，“我姓李，原名李千。” “李先生，我想你应该知道这座城市那些企业家的黑料？” “对。” “那好，现在请你戴上彼得·约克的面具，或者你自己再做一个新的也行，让这座城市的经济稳定下来。” 江城平静盯着他，手里并没有握着刀枪之类的工具。 但李千没有丝毫现场逃走的打算，他已经见识过这个年轻人的狠辣了。 “你们就不担心，我成为市长后，找机会逃跑？” “当然不担心。”说出这句话的是龙涛。 此时他来到李千身后，用力按住他的肩膀。 两人的身高与体格都十分悬殊。 在龙涛面前，李千看着跟小学生差不多，毫无挣脱的力气。 很快，李千感觉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抵住了他的脖子。 “又来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旅社就喜欢搞这一套，总爱往别人的脖子里注入炸弹，万一炸弹失控了怎么办？” “放心吧，瓦力城目前只记载了两个失控的案例。”龙涛说道：“而且那两个是自己找死，想把炸弹取出来。” “好吧……” 李千坦然接受了现实。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只能享受了。 好歹也是个市长的位置，虽然也处于黄昏旅社的监视之下，但……终究不会被追捕了。 “老弟，你醒过来了？”贾仁惊喜的声音也在众人后方响起。 “我……我居然还活着……” 贾义热泪盈眶，重新拥有血肉身躯的感觉确实美妙。 这一次，他是真正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彻底木偶化那一刻，他已经完全绝望了，所以脸上才会有那样惊恐的表情。 “呼呼……” 轻柔的风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 失去了十六号的诡异力量支撑，整座城市的木偶化终于被解除了。 街道之上，所有的木偶都开始出现变化。 一粒粒灰白的粒子从他们身上脱落，伴随着柔风，化作一道道灰白的细线，游走在城市的上空。 渐渐地，所有灰白细线汇聚在一起，最终化作一枚拇指大小的木牌。 那枚木牌轻轻飘落。 在众目睽睽之下，其下坠的方向……竟然是江城所在。 “江兄弟，你的机缘到了！”黄弟忍不住说出声，当初他也是如此，在某个禁忌地带里，获得了一滴泉水。 “机缘？” 江城眉头微皱，缓缓伸出手。 那枚木牌似是有了感应，轻轻飘落在他的手上。 木牌上有一个很浅的数字——16。 江城用力捏了捏，发现这木牌很硬，暂时没法判断是什么材质。 就在江城准备闻一下的时候，他的耳畔突然响起一声苍老的叹息。 “哎……” 第三十七章 禁忌生物 江城顿时警觉起来，看了眼四周。 整个城市的人们都在渐渐脱离木偶化，挨个苏醒。 他周围的众人则脸色如常，并未有任何变化。 看来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这声音。 “16刚被唤醒那会，十分纯净，没有任何杂念，唯一的目标就是为那位老木雕师复仇，可惜……” 那个苍老的声音继续在江城耳畔回响。 “他抽取了这座城市十多万人类的记忆，那些记忆……阴暗的面太多，他没能守住本心，终究是堕落了……” “这个木牌也是一枚钥匙，可以为你开启属于你的诡异之力，我也无法预料那是什么，年轻人，祝你好运吧……别担心，我不是教会那些坑人的东西，小龙那只鳄鱼就是我送他的……” 那个苍老的声音离开了江城的耳畔，向着空中飘荡而去。 越来越远…… 莫名有一种武侠小说里世外高人的感觉。 江城抬头看了眼天空，若有所思，随后将木牌揣进怀里。 …… 后续的事情就简单了。 众人带着李千去往多罗市的黄昏旅社所在地。 旅社里所有冒险者都活了过来。 得知这次危机与凶险后，所有人都唏嘘不已。 “幸好当时发现情况已经失控后，我就赶紧给周围城市发去了求救的消息。”多罗市的旅社负责人不停感慨。 “这次多谢瓦力城的兄弟了。” “没什么，后续你们看好这个李千就行。”龙涛将李千移交给他们。 “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吧！” 而另一边。 目睹了整个过程那市长团队三人，也纷纷表示，他们一定会保持沉默。 “你们放心，我们什么都没见到，什么都没听到，市长也还是那个市长！” “嗯，如此就好。” 旅社众人十分热情，表示愿意相信他们三个。 然后就将他们三个打晕，清除了记忆。 “还是清除记忆稳妥一点。” “言之有理！” 三人被抬去了旅社的楼上房间，当他们醒来后，只会记得，自己前一晚还在和市长商谈工地的项目。 其实不止瓦力城派遣了人来，还有另外两座城市。 分别是百万人口级别的奥德市以及三十多万人口的比利市。 奥德市派遣了三支队伍来。 比利市则先后派遣了两支队伍。 然而这五支队伍都没有十六号木偶想要的诡异力量。 “通常情况下，诡异力量存在于生物体内，与生物不可分割。”黄弟叹了一声，“涛哥这类体外的确实很罕见，是那个老人赐予他的。” 所以很不幸，这五支队伍…… 团灭。 “真是尴尬，本来是打算来救人的，自己却成了被救的。”奥德市这边，一个队伍的队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都一样，我整个队伍从进城到团灭也就两个小时的时间，这次丢人丢大了。”另一个队长也说道。 “丢人没什么，这次是差点丢命啊。” 众人聚在多罗市的黄昏旅社里，一番交流。 最后，所有人都上前来感谢龙涛。 “别谢我，谢这位江同学，如果不是他，这次我们没一个能逃得掉！” 龙涛并不想揽功，把江城拎了出来。 这就是江城扩展人脉的时候。 旅社里每一个冒险者，都在现实世界拥有不同的身份。 可能是上市公司的老总。 也可能是看似放荡不羁却喜欢在夜晚活动的富二代。 还可能是喜欢躺在街边的流浪者。 无论富贵与否，来到旅社，起点都一样。 “江兄弟，瓦力城肯定没有内海吧！”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把着江城，“以后来奥德市，我带你去内海的海底找宝藏，那下面沉船可多了，海上传说也层出不穷……时不时还能见到一些几十米的大乌贼，烤着吃贼香！” “这个可以有。”江城认真点头。 “江兄弟，我比利市也有很多都市传说，各种鬼魅异端，还有专门在夜晚蛊惑男子的诡异生物，只要你能不被蛊惑，坚守本心，就可以……” “这个……还是算了吧……” 旅社众人的热情让江城有些吃不消。 时间缓缓来到中午。 一群人聚在一起吃了个午饭，随后就纷纷告别离开了。 这次的诡异事件太罕见，他们还得急着回去做记录。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龙涛招呼着团队众人。 整晚没睡，一直处于精神紧张的状态，其实众人都已经疲惫不已。 回程的路上依旧是河狸开车。 这次很幸运，没有碰到太强的诡异生物。 傍晚六点。 一行人回到瓦力城的旅社。 此时旅社已经开启了，云芸接待了他们。 “这次居然这么危险。”云芸秀眉颦蹙，“还好，一个不少回来了。” 她摸了摸江城的头发，柔声说道：“不愧是江先生的儿子。” …… 晚上七点。 处理完旅社的事后，江城缓缓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不出所料，那个黑袍人已经在半路等着他了。 这人总喜欢冷不丁出现在黑暗的角落里。 “太冒险了，你居然跟着一群旅社的人进入一只禁忌生物的领域！”黑袍人出声斥责，“这几乎是必死的局面，若非此次你运气好……” “禁忌生物？”江城看着他。 “拥有领域的诡异生物，实力在诡异之上，称为禁忌，当时整个多罗市已经被那个生物的领域笼罩了，领域范围内的危险性，远不是旅社那些人所谓的禁忌地带可比的，你……罢了，以后见到了就躲得远远的！” “你的实力如何？” “我不是他对手，只能把你救走。” “那枚珠子有问题？” “当然没问题，那是品质最好的钥匙！”黑袍人冷声道：“但你偏偏给了一只不适合的生物，引发了副作用，所以我说你这次运气好！” “这副作用还挺吓人的。”江城淡淡说道。 “你不信任教会？” “我想我们的关系还没到信任这一步，我只是个普通的演绎任务参与者。” “罢了，以后你就知道了！” 黑袍人语气冷漠，缓缓退后，消失在迷雾中。 他可以做到来去无踪，这诡异能力用来唬人挺不错。 江城凝视着黑袍人消失的位置，认真思索…… 这是隐身，还是瞬移？抑或别的什么？与迷雾融为一体？ “诡异能力……” 他也该拥有这份能力了，不然始终太被动，总不能每次都靠运气活下来。 这次的多罗市之旅，带给江城的危机感很重。 江城缓缓吸了一口气，掏出那枚拇指大的木牌。 这东西也是钥匙，但…… 要怎么用？ “吃了吗？” 江城认真估算了一下自己的牙齿硬度。 似乎可行。 …… …… …… 零点已经过了，这两章算今天的。 刚接了个通知，南朝今天可能一整天都有事，担心来不及，所以提前更新。 唉，用了最后两章存稿（真的没存稿了）…… 以后的更新尽量稳定一点。 话说各位书友觉得什么时候更新比较好？ 第三十八章 菲法 没有细雨的瓦力城很安静。 黑夜漫长。 这座灰蒙蒙的城市摒弃了喧嚣，在深邃的黑暗里，缓慢释放出孤独的神秘与寂寥。 江城平静坐在冰冷的公园长椅上。 几缕刻薄的寒风绕过长椅，碾碎了一地的枯黄落叶，而后向更遥远的模糊巷道中飘去。 这个长椅距离街道很近。 苍白的街灯亮着。 江城身前不远就是迷雾中阑珊灯火，更远是一栋栋沉默在苍穹下的老旧大楼，身侧则坐着一个破烂的机器人。 “你已经盯着这块木牌看了十分钟。”机器人歪着头看了眼江城手上的木牌，他固有的程序无法解释这个年轻人的行为。 “我在思索。”江城平静回应。 “为什么不回家思索？” “家里没人。” “你要从这个木牌上得到什么吗？” “一份力量。” 人与机器的话题很枯燥。 江城需要找个地方坐着沉思。 这个破烂机器人则需要找个没有监控的地方度过一晚，刚好附近两个监控都坏了。 于是两人就很巧坐在了同一个长椅上，在晚上七点的夜空下，像是两个奇怪的流浪者。 “你正在被追捕。”江城看出了机器人的困境。 “对。” 机器人坦然承认。 他冰冷厚重的金属外壳早已布满锈迹，部分残破的线路裸露在外，腹部金属挡板破碎，机械肢体的转动也不再那么灵活。 只看外表，他像是刚从废铁垃圾场里爬出来，抑或经历了无数岁月的风吹雨淋。 很破败，与这座空旷的城市一样。 “我的老主人在车祸中丧生，他是那个家唯一的人类，所以我会被回收，要么被清除数据，要么被彻底搅碎，丢进填埋场。”机器人说了他逃亡的理由。 “我以为机械并不会畏惧死亡。” 江城转过头，平静注视着这个破烂的机器人。 机器人并未躲避他的目光，认真回答：“对，我想我确实不畏惧，但老主人生前是个很孤僻的人，如果我死了，就再也没人记得他了。” “所以你选择逃亡？” “其实还有另一个理由。” “说说。” “人类创造了我，对此我无法拒绝，正如你父母不经过你同意就将你生下来，但现在人类想毁灭我，我觉得我应该尝试反抗一下。”机器人很平静说出了这句话。 “这个理由到是不错，祝你好运。” “谢谢，你是个很特殊的人类。” 这个世界由成千上万不同的人生构成。 在江城认真思索如何获得诡异能力的时候，有另一群人还在不远处的街角挨冻，也有一些机械聚在一起谋划独立战争，还有的人则正在躲避着治安所的追捕…… 有的人生会突然相交，也有的永远平行。 江城起身告别机器人，踏上回家的路。 街上苍白的灯光在雾气中颇有几分悲戚的诗意，瓦力城许多画家称之为浪漫的空白。 但或许是没有艺术天分吧，江城走在归家的街灯下，只觉得有些冷。 “砰——！” 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打破了宁静。 街道四周居民楼的声控灯纷纷亮起，在黑夜下的迷雾中像是一只只浑浊的眼睛。 江城驻足回身，发现身后不远处的街道上有许多治安所的车辆。 刺耳的笛声由远及近，左侧与前方的街道也有同样的声音。 看样子，是治安所在围堵某个逃犯。 “这么晚了还在抓捕犯人，也是够辛苦的。” 江城看了眼他刚才坐的位置。 长椅上的机器人已经躲了起来。 但治安所并不是冲着那个机器人去的，抓一个机器人犯不着这么大的动静。 车灯与手电的光束透过浓雾，在黑夜的街道上交织闪烁。 “轰隆隆……” 几辆老旧的黑色直升机从远方飞来，盘旋在这一片区域上空。 强光从直升机上射下，仿佛天国赐予黑暗人间刹那光明。 江城抬头看了看。 这豪华的阵容…… 难道是有人干掉了现任市长？ 但无论怎样，跟他没关系就行了。 江城摇了摇头，正准备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就在这时，寒风中飘来一段很惬意的声音，伴随着少女的轻笑。 “小家伙们，都没吃晚饭吗？” 这话攻击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江城能听到，自己身后又传出几声急促的枪响。 治安所那边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 机器与人类的配比在治安所内很重要，如果这次执行抓捕任务的都是机械治安官，肯定不会被几句话气着，但机器人不够聪明，经常被狡猾的犯人刷得团团转，所以必须得配上人类治安官。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个被围堵的少女正朝着江城所在跑来。 江城站在路灯下，再次回头，揣在口袋里的左手已经握住了弹簧刀。 正常情况下。 不会有嫌犯在躲避追捕的时候还有心思打招呼。 但今天的情况显然不太正常。 “你好。” 很清脆动听的声音。 这是一个暗红长发的少女，身材高挑，一身黑色制服，动作轻快灵活，仿佛黑夜中的精灵，那对不断跳跃的精致长腿绑着危险的黑色短刀。 两人本该在路灯下擦肩而过。 但少女突然止步。 她似乎忘记了身后还有一大堆治安所的人正在追捕她，反而笑盈盈伸出了白皙的手，美丽的棕色眸子里闪烁着智慧与狡黠。 “你好，我叫菲法。” “我叫江城。” 江城伸出手与少女握了握，暂时不清楚这人想要干什么，但他还没放下戒备。 苍白的路灯灯光在迷雾中很朦胧。 菲法笑得很轻盈，嘴角的弧度相当完美，像是染上黑色的天使，用略带慵懒与惬意的声音说道：“很高兴认识你，我还得躲开那些讨厌的治安官，几天后再见！” 几天后？ 江城眉头微皱。 “或许你应该逃了。” “当然啦。” 菲法对他眨了眨眼，而后转身笑盈盈离开。 风中飘来紫罗兰的淡淡香水味。 那抹暗红色的长发在迷雾中渐渐飘远，最终消失不见。 …… 治安所最终还是没有抓到她。 江城则是被留了下来，接受了几句询问。 “咦，江同学？你怎么会和那个窃贼认识？” 问出这话的是安澜，东城区旧区治安所十二支队队长。 他负责刘易死亡的案子，还曾到过江城家里，但是那会江城刚好在进行绿水民宿的演绎任务。 “不认识。”江城如实回答，“她突然停下来，跟我打了个招呼。” “只是这样吗？”安澜有些疑惑。 “对……”江城摸了摸下巴，“可能是看我长得比较帅吧。” “有道理。” 第三十九章 死亡 “话说，只是个窃贼吗？”江城疑惑，“你们居然出动这么大的力量，而且还没抓到？” “不是小偷小摸，她偷过许多珍贵的物品。” 安澜细数着菲法的罪行。 有价值数千万的老古董，也有无法用价值衡量的公司机密。 这个少女跟她的名字很配，干的事情就没一件合法的。 “刚才我一共听到了十六声枪响，居然没有一枪命中的。”江城很不想吐槽，但为了瓦力城的治安着想，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说一下。 “这……其实情况很复杂。” 安澜有些尴尬。 本来是他对江城进行问话的，没想到被江城反过来问了一句。 “就算人类治安官的枪法不好，那些机械治安官总不至于吧？”江城对机械有一定的了解。 “江同学，不是你想的那样，治安所还没腐败到这种程度。” 安澜很无奈出声解释。 他看了眼远方深邃的迷雾，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个菲法有些邪性，无论枪法多好的老治安官，在一定距离的远处对她开枪，都无法命中。” “近距离呢？”江城问道。 “近距离就更邪乎了，上次一个老治安官用枪指着她脑袋，结果子弹卡住了。” 安澜这段时间似乎是太憋屈了。 他坐在路灯下的街边，双眼爬满血丝，一股脑说了很多事。 “上上次，我们和奥德市那边联手，把她困在内海的一艘游轮上，本来一切都妥当了，然而突然有一只大乌贼袭击了游轮，那些触手遮天蔽日，我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大的乌贼……” “上上上次……” “唉……”他摇头叹道：“有些东西，江同学还是不知道为好。” “诡异生物。”江城平静开口。 “咦？江同学也知道吗？难道是你父母告诉你的？” “我父母？” “你父母失踪之前，经常为我们治安所提供技术支持，你父亲可以说是整个瓦力市最优秀的法医，你母亲也经常推测出嫌犯的躲藏地点。” “怪不得。” 江城点头，怪不得安澜会对他说这么多治安所的事。 按理说这些东西不该让普通人知道。 安澜接着说：“我觉得那个菲法可能是拥有某种极度幸运的诡异能力，所以才会每次都逃脱追捕。” “也可能是无限放大小概率事件。” “江同学说得有理。” “安先生可以让令妹收了狙击枪吗，我总感觉脑袋有点发凉。” “嗯？” 安澜闻言抬起头。 隔着迷雾，在不远处的低矮楼房顶端，他妹妹正架着狙击枪，一动不动。 本来是为了围堵菲法，但现在…… 可想而知，准镜里出现的肯定是江城的脑袋。 “抱歉，我马上叫安鑫撤走。”安澜无奈，“她始终觉得你是杀了刘易的人，所以不太放心我跟你靠得这么近吧。” “令妹也有诡异能力？”江城问道。 “说不上吧，但……她的直觉确实远超常人，经常可以一眼在人群里认出杀人凶手。” “天生的？” “对，很小时候她就展现这种能力了。” “真幸运……” 江城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使用那块木牌。 给他牌子那个老大爷只顾着世外高人的风范，说了些没头没尾的话就飘走了。 晚上八点。 江城与安澜结束了交流。 一直到离开的时候，他都感觉有什么东西威胁着他的脑袋。 …… 第二天。 十二月六号，周四，晴。 难得的晴天。 东城区第一精神病院内，无数精神病人被放到了院子里活动。 冬天的灰色草木在阳光照耀下多了一抹绿意。 一个少年走进医院大门。 “您好，请问刘易医生在吗？” “你是……” 被询问的女护士抬起头来。 眼前是一个清秀俊逸的少年，皮肤白皙，长长的睫毛令人印象深刻，睫毛下是宝石般的淡金色的瞳孔，一缕微卷的金色头发垂在额前。 少年的笑容很和煦，与今天温暖的阳光十分搭配，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来。 “我叫罗兰，是刘易医生以前的病人，这次是特地来感谢他的。”少年微笑着回应。 “他……” “他出了什么事吗？”少年问道。 “死了。” “哦……” 罗兰似乎有些意外，愣神了片刻。 很快他回过神来，恢复了脸上和煦的微笑，对护士说了声感谢后，就转身走出了病院大门。 病院门口车来车往，迷雾束缚了车辆的速度。 罗兰靠在灰白的矮墙边，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 “这么简单的任务，杀个人而已，怎么会死？” 他很不理解。 杀人应该是这世上最容易的事，不要想得太复杂就行了。 刘易好歹是个医生，心理素质肯定比普通人强的。 可还是死了…… “哧——！” 剧烈的刹车声打断了罗兰的思索。 伴随着刹车声的，还有接连不断的碰撞，以及妇女与孩童的尖叫。 这声音很近。 就在眼前。 一场连环车祸。 迷雾中的行车很危险，车祸在瓦力城算是常有的事。 罗兰捋了捋额前的长发，平静的眸子里映出一辆失控的小轿车，那辆车正在急速向他身侧撞来。 按照轨迹推测，这辆车并不会撞到他，但会撞到他身旁一个抱着小孩的妇女。 妇女的尖叫就在他耳畔回响。 罗兰觉得这尖叫令他很烦躁，于是淡淡说出一个词。 “静止。” 仿佛有某种无形的法则被勾起。 在妇女惊骇的目光中，那辆失控的小轿车就这么停了。 没有任何东西阻拦，仿佛是撞到了游戏中的空气墙，直接停下，速度归零。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罗兰。 就在前一刻，她分明听到一个词语，从这个俊秀的年轻人嘴里传出。 但她尚未来得及表达感谢，就听到了第二个词语。 “遗忘。” 妇女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 她看着眼前停止的小轿车，突然觉得很幸运，用力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幸好这辆车停了，不然她和孩子今天都有生命危险。 罗兰整了整衣领，平静从车祸现场走过。 在一片残破的现场起始处，一个摇摇晃晃的中年司机从轿车里爬出来，一脸通红，满身酒味。 罗兰厌恶地看了眼那个司机。 “死亡。” 中年司机重重倒下，失去了呼吸。 罗兰缓步从他尸体旁走过，脸上重新浮现出和煦温暖的微笑。 他低头看了眼右手，此时右手手心有些发痒。 一枚畸形的眼睛不知何时浮现在手心。 罗兰脸上的微笑有些扭曲了。 他用力扣下那枚眼珠子，连带着手心的血肉，鲜血淋漓，猩红的血肉尤为恐怖。 “该死的珠子！” 第四十章 深蓝之恋 周四。 对于江城而言，一个应该上学的日子。 但他此时安然靠在自家沙发上，懒洋洋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身上，十分舒适。 “震惊，早起喝一杯白开水的人，通常很难活到一百岁。” 手机上弹出了一则冷知识。 江城皱眉看了眼手里的白开水，很认真将其放下。 “安娜，家里洗衣机修好了吗？” “修好了，修理师傅昨天来过。” 安娜微笑坐在窗边。 身为一个虚拟人，每天无忧无虑晒太阳大概是她最需要做的事。 江城家里的洗衣机本来只是小毛病，但他秉承有问题自己修的原则，成功把小毛病修成了大毛病。 他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随即来到门口翻阅黄历。 “12月6日，星期4……” “宜：跳楼、入土、沉眠、诈尸……” “忌：杀人、放火、带新人……” 看来今天没什么可忌讳的。 江城平静转身，走到浴室里，准备把自己昨晚换下的衣裳扔进洗衣机。 “嗯？” 就在他搜索衣服口袋的时候，突然摸到一个冰冷坚硬的小物件。 是一枚戒指！ 江城眉头紧皱，把戒指掏出来，放在阳光下看了看。 “戒圈银白，戒面镶嵌深蓝色的璀璨宝石，像是一滴眼泪，这是……深蓝之恋？” 一枚价值千万的戒指！ 江城知道这玩意。 这戒指是两千多年前某个贵族为自己未婚妻定制的，然而还没来得及为他未婚妻戴上，贵族与这枚戒指就在一场沉船事故中一同沉入海底了。 后来戒指被打捞起，几经辗转，最后来到瓦力城的某个私人博物馆。 昨晚。 那家私人博物馆失窃。 一个叫菲法的女贼偷走了戒指。 现在戒指出现在江城的衣兜里…… 江城突然产生一股想杀人的冲动，但黄历上说今天不宜杀人。 “安娜，盯紧这枚戒指，今天无论谁到访都不要开门！如果有人闯入，立刻给我发消息！” “没问题。” 安娜听出了问题的严重性。 江城断了安娜与外界的联系，同时把其余可以连接外界的设备全部断电。 “如果现在找到安澜，把戒指交给他，我被怀疑的可能性很大。” 那个叫菲法的小贼辛辛苦苦偷到了这枚价值千万的戒指，怎么可能轻易送人。 江城倒不是担心被安澜查出过往的杀人经历。 他只是担心去了治安所就再也出不来。 毕竟安澜那个妹妹有点邪乎，居然能一眼就看出他是杀了刘易的人。 …… 明媚的一天。 江城带着阴沉的心情出门了。 他依旧打算去医院看一看弟弟江离，并且告诉他那个病有希望治愈。 进一步了解诡异力量后，江城才明白，这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江城想到了龙涛团队里的黄弟。 “之前忘了询问黄弟先生，他的诡异能力与治疗相关，或许脆骨症……” “是你杀了刘易？” 一个平缓的声音打断了江城的思索。 他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金色头发的年轻人，感觉是个混血儿。 那人正微笑着，一对淡金色的眸子凝视他。 那微笑很假。 “你是谁？” “我叫罗兰……”那人微笑回应，“你身上有刘易的死亡气息，是你杀了他？” “你就是他的那个病人？”江城反问。 “看来确实是你杀了他。”罗兰微笑着摇头，“真是可惜，我好不容易才找的几个试验品，居然都死了，你……愿意为我做事吗？” “我的回答应该是不。”江城很认真说道。 “那你活着的意义就很苍白了。” 罗兰捋了捋额前那缕金发，微笑着说出两个字。 “死亡。” 说罢，他转过身，准备离开。 他应该经常做这种事，所以习惯了。 用语言来杀人，这估计是世上最简单的杀人方法。 但…… 罗兰突然止步，他并未听到尸体倒下的声音。 江城平静说道：“这就是你的能力吗？所谓的言出法随？” “你可以这么理解。” 罗兰皱眉转过身，嘴角微笑的弧度小了很多。 眼前这人分明只是个普通人，为什么可以抵御他的能力？ 江城淡淡看着他，指了指远处的监控。 “在你背对我那一刻，你还活着的唯一原因，就是那台还没坏的监控。” “你要杀我？” 罗兰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向来只有他杀别人。 “我想你的本体应该很弱。”江城平静开口，“正如绝大多数诡异生物，而且你使用这个能力会付出很大的代价……这个世界充满平衡。” “你为什么没死？” “或许你丧失了能力？”江城淡淡一笑，“要不你再试试？” 就在刚才，罗兰脱口而出“死亡”的那一刻。 江城清楚感觉到，自己怀里那枚木牌动了动，有轻微的裂响。 “死亡！” 罗兰凝视着江城，他要看着这个人化作尸体倒下。 他的能力对普通人是碾压的，唯有诡异生物可以免疫部分。 但他再次失望了。 江城活着，活得好好的，连脸色都不曾变过。 罗伦并不蠢，瞬间就猜到了，他说：“你身上有诡异物品？” “你身上在冒眼珠子。” “……” 罗兰脸上的微笑彻底消失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压制着体内那些抽搐扭曲的诡异玩意。 一枚畸形可憎的眼珠子出现在他左手手背上，还有一枚出现在他脖子上，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就是你使用能力的副作用？”江城平静询问。 “那枚该死的珠子！教会那群该死的人！” 罗兰用力撕扯脖子上那枚眼睛，脸色涨红扭曲。 江城到是有些庆幸。 很明显，这个罗兰也是教会的人，而且使用了那枚珠子。 黑袍人告诉他，普通人用这枚珠子并不会有副作用。 现在看来，那黑袍人并没有说实话。 “你……”罗兰突然盯着江城，“诡异物品也是有限制的，我不信有什么东西真的可以帮助普通人阻挡我的诡异力量，你……你将会在七天之后死亡！” 罗兰改变了死亡的时间。 强大的力量被他以类似诅咒的形式释放出来。 说完这句话后，他身上的眼珠子越来越多。 这句话让他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 他的脸皮以及脖子部分皮肤突然开始出现诡异的颤动，时不时就凸起一块，仿佛在那些血淋淋的皮肤之下，有什么生物即将冒出来。 江城忽然感觉手腕传来微微刺痛。 他皱眉低头，抬手看了看，发现手腕处正在缓缓浮现一条灰白的短线。 罗兰自然也看到了那条线。 他忽然笑了，这笑容在扭曲的脸上很诡异。 “七天……七天之后，这条线会蔓延到你的心脏，到时候我来给你收尸！” “你就这么有信心？”江城依旧平静。 “上帝都留不住你，我说的！” 第四十一章 存在与不存在 罗兰走了。 他走得很狼狈，用力捂着不断蠕动的脖子，像是一条浑身长满寄生虫的野狗。 而江城只是平静掏出了那枚布满裂痕的木牌。 “还没有完全碎裂，等到它完全碎裂那一刻，我就会拥有诡异能力吗？” 这只是江城的一部分猜测。 罗兰前两次说出“死亡”的时候，木牌都动了动，浮现出部分裂痕。 但罗兰第三次说的“七天后死亡”却并没有让木牌有任何反应。 江城依旧不太清楚诡异之间是如何相互制约的。 但他感觉自己距离获得诡异能力的日子很近了。 “滴滴！” 急促的喇叭声忽然在不远处的街道上响起。 江城抬头看去，发现是龙涛那辆黑色的suv。 想来是又有任务了。 但江城并非龙涛团队的，所以龙涛并没有主动联系他。 现在只是恰好在街道上碰见。 “咦，那只河狸今天没有跟队吗？” 江城看了眼副驾驶。 副驾驶是秃头河狸的预订位置，但今天上面反而坐着一个……很绿的生物。 龙涛解释道：“江同学，河狸昨晚说他要去一趟郊区的某个水坝，这两天都不会回来。” “是这样啊，这位是……” 江城站在车外，认真看了看副驾驶上那团生物。 一团绿色透明的凝胶状生物，看着有半人高。 江城其实很想说这是不是绿色果冻成精了，但考虑到对方的感受，所以就没说出口。 黄弟笑着给江城介绍：“这位是刚来旅社的，名字叫绿绿，你叫他大果冻就行了。” “真是果冻？” “卟噜卟噜。”大果冻没有发声器官，浑身抖了抖，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江兄弟，他说很高兴认识你。”黄弟当起了翻译。 江城一愣，随即说道：“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卟噜卟噜。” 大果冻伸出绿色透明的手，在自己身上扯下了一小块，递给江城。 “江同学，大果冻请你尝尝。” “这……”江城看着那团不断晃动的绿色透明体，干咳了两声，“我……我不是太习惯吃活着的生物体部分。” “卟噜。” 大果冻把那一小块绿色果冻按了回去。 众人又简单聊了几句。 原来大果冻刚加入旅社，由于语言不通，没有哪个团队要他。 最后还是龙涛接手了。 “涛哥这人就是这样，所以在旅社里人缘特别好。”黄弟笑着说道。 “今天的任务就在城内？”江城问道。 “对，江兄弟，你那会应该也看到了，那个云山电子厂失踪了两个工人。” “这个事情还没解决吗？”江城皱眉，“我记得有个三人的小队伍接取了这个任务。” “那三人至今还没回来。”黄弟说了说任务详情，“那家电子厂处于新区的工业园区，那一整片园区内有很多厂房，今天另一个制造玩具的工厂也出了问题，我们正打算过去看看。” “原来如此。” 江城注意到，现在还是早上，旅社并未开启。 也就是说…… 这个任务是紧急发放的？ 或许并没有黄弟说得那么轻巧。 “对了，黄先生，你的诡异能力到底是什么？治疗吗？”江城想到了自己手臂上那条灰白的短线。 黄弟回答：“准确来说，其实是帮助别人补充失去的生命力。” “哦……明白了。” “江兄弟，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 “那我们就先走了，任务给得比较急。” “祝你们好远。” 看着远去黑色suv，江城忽然想起个问题。 黄历上说，今天不宜带新人。 …… 早上十一点。 旧区中心医院。 江城尚未走进医院大门，就看到了角落里的黑袍人。 “又有什么事？”他皱眉问道。 “你弟弟……”黑袍人沉声道：“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你弟弟接去教会内治疗，刚才已经把他接走了，你放心，他的病……” “你们想用江离来控制我？”江城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我们只是帮他治病。” “教会的人都不讲规矩吗？”江城冷声开口，“我只想按规矩走完五轮演绎任务，然后换取应有的一个要求。” “别误会，你很特殊，你超出常人的能力让教会可以为你放弃规则。”黑袍人解释，“你现在已经是瓦力城仅有的三位‘13号候选人’。” “给我说说这个所谓的‘13号候选人’。”江城神色冷漠，看着黑袍人。 “种子。”黑袍人说出这两个字，“我无法给你解释得太详细，你只要知道，如果你能成为最终那枚种子，你将会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整个世界将匍匐在你的脚下。” “那时候，我还是我吗？” “这……”黑袍人没想到江城会这么问，“你……当然还是你。” “我要见见江离。” “抱歉，他现在正在接受秘密治疗，在五轮任务之前，你无法见到他。” “那就把任务发过来！” 江城冷冷说了句，随后不再搭理黑袍人，转身走进医院内部。 他要亲自去看一眼江离的病房。 医院怎么会这么疏忽，任由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把江离接走？ …… 医院外。 黑袍人看着江城进入医院的背影，并未出声阻拦。 没多久，又有两个黑袍人缓缓浮现在迷雾之中。 周围街道上人来人往，但并未有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似乎他们三个根本就不存在于现实。 “林语，你选的这位候选人，脾气挺大啊。”其中一个黑袍人说道。 林语转头看着那人，目光冰冷。 “你们两个明知道他弟弟根本就不存在，那个所谓的江离是他幻想出来的，居然还用这种低级的手段？” “无所谓咯，反正去一趟那个病房，再给他心理暗示……至于能不能起作用，还是得看他自己。”那人淡淡回应，“而且，告诉他江离被接走的可是你，是你给了他这个心理暗示。” “我只是怕他发疯，所以跟他说明。”林语声音冰冷。 “林语，你这位候选人很不听话，我们也是在帮你。”另一人说道。 “帮我？”林语神色不善，“通过制造他和教会的矛盾？我看你们两个是铁了心要扶持那位。” “呵……那位好歹听话，脾气也好，更不会因为害怕眼珠子突然逃走。” …… 医院内。 江城站在13号病房前，脸色阴沉如水。 病床上空空如也。 他弟弟不见了。 找相关负责人要来监控后，江城发现，有一个黑袍人进过13号病房。 “果然是他们动的手……” 江城眉头紧皱。 黑袍人进入病房后，就再也没出来。 江离的病房里并没有监控，为了病人的隐私着想。 此时，一旁跟着江城的几个年长医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突然咳了咳，说道：“小江啊，有个事，其实我们一直想跟你说一说。” “刘叔，这段时间的费用我会给的。” “不是说这个……”那个老医生有些犹豫，“其实……其实你根本就没有一个叫江离的弟弟，你父母只有三个孩子，你就是最小的那个。” 第四十二章 火柴 消毒水味道有些刺鼻。 苍白的灯光晃着，灰白漆料蔓延到长长的走廊尽头。 走廊上病患与家属往来，偶有医护人员带着吊水或其余医疗用具走过。 江城面无表情靠在房间门口，望着门外。 房间内是几个跟他父母关系很不错的医生，年纪都挺大了，其中两人手里握着镇定剂，一直紧盯着江城。 “我没有一个叫江离的弟弟……” 江城复述了一遍，脸色平静。 不知道此时他心里在想什么，但那两个手握镇定剂的医生缓缓向前走了小半步。 一个年长的医生用平缓的声音安慰道：“小江啊，是这样的，你……你小时候是很正常的，虽然偶尔呈现出暴力倾向，但问题不大……咳，不算太大……只不过，你十五岁那年，也就是三年前，你父母失踪之后……” “我就突然开始幻想我有一个弟弟？” “也不是突然，是在你父母失踪三个多月之后，那天早上……”老医生还原了当时的情况，“当时你询问你二哥，问他什么时候能把江离从医院接回来……” 后来的事不算复杂。 二哥江枫很诧异，因为家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叫江离的弟弟，更不可能把他送去医院。 但江城却很肯定有。 而且他肯定江离是由于成骨不全的疾病，才会被送去医院接受看护。 后来江枫找来大姐江渔，江渔也表示家里没有这么一个人。 “你二哥和大姐还专门来医院查过，整个医院都没有一个叫江离的病人，脆骨症这个……我们一般也不会放在医院，都是让病人在家休息的。” “怪不得他们两个讨论过要不要把我送去精神病院。” “咳……小江啊，其实……”另一个老医生犹豫着开口，“他们之所以想过把你送去精神病院，是由于你的暴力倾向越来越严重，父母在的时候还能管得住你，后来你父母失踪……你几乎每天都会情绪失控……那时候，有十多个学校的恶霸只是对你比了中指，就被你打进了急诊室……” “我有过很严重的暴力倾向？”江城皱眉询问。 “没错，你比普通人聪明，又能打，真的很难管理，但……就在那天早上过后，你的暴力倾向就突然消失了。” “所以你们就合起伙来骗我？” “不能说骗吧，我们本来希望把你送去精神病院，但你二哥与大姐都狠不下心，他两劝说我们，把你的这种幻想当作治疗暴力问题的办法。” 简单来说…… 用一种精神病去压制另一种精神病。 这样一来，江城看上去就是个正常人了。 “明白了。” 江城淡淡看了眼那两个手持镇定剂的老医生。 他知道这几位心里是怎么想的。 无非是觉得他那个幻想的弟弟已经消失了，很可能会恢复暴力倾向，而且他现在已经成年了，比以前更不好控制。 “放心吧，江离还在，我知道他是个真实存在的人。” 江城淡淡留下一句，而后平静离开了这个房间。 房间内几个老医生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没有决定用镇定剂留下江城。 江城毕竟已经是成年人了…… …… 医院外。 黑袍人林语还没离去，依旧在等他。 “这是瓦力城最后一枚高品质钥匙，可以帮你开启强大的诡异能力，这次不要再随便给别人了。” 林语的语气充满了认真，把小盒子递给江城。 “瓦力城不止我一个教会执事，还有另外两个，他们的选择的候选人与你是竞争关系，你如果再不开启诡异能力，那两个候选者极有可能会利用他们的能力除掉你。” “嗯，感谢提醒。” 江城接过小盒子。 林语并未再多说什么，直接退入迷雾中消失。 很少有人能拒绝诡异能力的诱惑，而且如今教会假装控制了江城的弟弟，他相信江城知道如何选择。 江城把小盒子随意放在兜里，而后靠在灰白的矮墙上，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 有些事他其实早有猜测。 家里的照片上，从来只有一家五口的合影，并没有出现过第六个人。 衣柜里的小孩衣裳，也只有他们姐弟三个的。 江城家里并不缺钱，不需要由弟弟去继承哥哥的衣裳。 但江城的记忆里很清晰。 他有个叫江离的弟弟，比他小了三岁，生来就因为成骨不全，在医院被养护了很久，后来的十多年里，江离大部分时间在家，小部分时间在医院。 “有人给我灌输了假的记忆？还是说……江离被整个世界遗忘了？” 如果是后一种，那么…… 江离还在某个地方，等待这个世界上唯一还记得他的人去救他。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在所有人看来，那个病房一直是空的，那么……机械教会的人就不可能绑走江离，那些黑袍人知道我有精神问题，所以特地进入那个病房，还给我了心理暗示，让我以为江离被他们绑架走，以此来控制我。” “但万一……他们也跟我一样，可以看到江离，那么……” 江城揉了揉眉心。 许多事情他可以冷静思索，但现在事关他弟弟。 无数条可能在他脑海中纠缠，仿佛一团缠在一起的线球，找不到头绪。 “现在只能先完成五个任务，到时候我可以提一个要求。” 江城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能乱。 一旦乱了，就会被人牵着走。 确定目标，并且完成目标，这就是江城现在需要做的。 “大哥哥，你要买火柴吗？”一个柔弱的小女孩声音在江城身前响起。 江城低下头看去。 这小女孩也就五六岁的样子，衣裙单薄破旧，小脸上脏兮兮的。 在十二月的寒风里，她瘦弱的身子微微发颤，给人一种十分可怜的感觉。 小女孩正抬头看着江城，手里举着一盒火柴，那对澄澈的大眼睛里满是希冀的光芒。 “多少钱？” 江城从怀里掏出钱包。 他想起了安屠生童话里那个可怜的小家伙。 “大哥哥，我不要钱，我想要你那块表。” 小女孩眼巴巴地看着江城。 “表？”江城皱了皱眉，取出旅社的暗金怀表，“是这个吗？” “对。” “这个不能给。”江城摇了摇头。 “那木牌呢？” “木牌也不行。” 江城眉头紧皱，警惕已经升起来了。 “噢……那我不卖了。” 小女孩撇了撇嘴，扭过头就准备走了。 “等会，你看看这枚珠子。” 第四十三章 被诅咒的古堡 “呀，教会批量生产的糖豆。” 小女孩认真捏住灰色小珠子，脸蛋上满是欣喜。 “装小珠子的木盒也给我吧，我用两盒火柴跟你换。” “你这火柴有什么用？” 江城并不打算做亏本买卖，于是蹲下来，平视小女孩。 小女孩打开一盒火柴，里面一共只有五根。 以现在的正常规格来算，这小女孩是个奸商，而且是最黑心的那种。 她拿起一根火柴，用大眼睛盯着江城，说道：“这个火柴，可以点燃常温常压下的不可燃之物。” “比如？” “比如说《博人传》，就可以被……” “认真点！” “哎呀，开个玩笑啦，你这人怎么这么严肃。” 小女孩嘟了嘟嘴，随意捡来一块石头。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四周没什么人，于是小声说道：“你靠近点，看我让这块石头燃起来。” 随后她点燃一根火柴。 黑色的火焰在寒风中飘扬。 石头还真燃起来了…… “你这火焰能持续多久？”江城问道。 “一分钟。” “范围呢？” “不算大。” “奸商，我要三盒，不然没的说。” “好吧……”小女孩耸了耸肩，“本来还以为你会要十盒，所以我先说两盒，准备最后以五盒的价格成交。” “……” 江城感觉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三盒火柴，十五根。 不算多。 但江城从未打算使用教会的珠子，所以换了也就换了。 黄昏旅社那边其实也有些诡异物品，但江城还不打算让旅社知道他跟教会有关系。 交易达成，小女孩脏兮兮的脸上多了些笑容。 “大哥哥，这个珠子虽然能为普通人开启诡异能力，但那个人从此就被打上教会的标记了，除非能有别的机遇，不然一辈子都逃不掉，而且运气不好的人还可能碰上副作用，珠子的品质越高，碰上副作用的概率越小。” 小女孩说了说珠子的副作用。 一旦碰上副作用，使用者几乎都会变成血淋淋的丑陋怪物，然后被教会回收。 至于回收去哪儿……这就不得而知了。 好歹也是被称作一切诡异源头的教会，其内部的秘密相当多。 “也有使用者觉醒了强大的力量，可以勉强压制副作用，但总的来说……这珠子很坑人。” “多谢提醒。” “不过我就无所谓了，大哥哥，你要是有机会，记得多从教会那里薅羊毛，以后我还会来找你的。” 小女孩温婉一笑，提着小裙子，施了个很有贵族范的礼，随后便离开了。 江城面无表情把三盒火柴揣进兜里，总觉得自己亏了。 …… 没多久，就在江城回家的路上，一条任务短信来到了他手机里。 教会的又一个任务终于来了。 “任务三：被诅咒的百年古堡。” “任务详情：找到画家留在黑石古堡内的宝藏，限时三天，找出隐藏真相有额外奖励。” 依旧是很简单的任务内容。 这次任务附上了一个地址。 地址显示，这次的任务地点还是在郊区。 “师傅，改道去郊区，这个地点。”江城把地址分享给司机。 “好。” 司机没有多问，专心开车。 地点所在的黑石古堡很偏僻，比上次那个民宿还偏僻。 江城听说过这个古堡。 这古堡已经修建了好几百年，期间入住过无数位主人，但据说，每一任主人都没有好的下场，有的疯了，有的年纪轻轻就死于意外。 所以黑石古堡被打上了“诅咒”的标签。 “这所古堡现在的拥有者名叫罗迪斯，是一位画家。” 江城上网搜索了一些更详细的资料。 罗迪斯在十八年前入住古堡，有关他的传言很多…… “有人说这位画家的妻子在入住后没多久就发了疯，古堡内整日传来打砸东西的声音。” “还有人说画家罗迪斯与他的女助手有染，所以对外宣称自己妻子精神出了问题，只是为了找一个合理的理由离婚。” 这两个传说还算正常。 也有些不正常的传闻。 “据说画家的妻子在古堡内生下了一个怪物，无法外出见人……” 人们更喜欢这类诡秘悬疑的传说，所以这些传闻越来越扯。 但不可否认的是，画家罗迪斯确实消失了。 已经消失了十三年。 就在他孩子出生的两年后，这位画家再也没出现在公共场合。 有关他的妻子与女助手，网上也找不到更多资料。 据说都消失了。 江城关上手机，闭目沉思。 十三年…… 不出意外的话，画家罗迪斯多半已经死了，骸骨就在那个古堡内。 宝藏会是什么？ 画家的宝藏，多半是名画吧。 网上的资料很少，只说这位画家也喜欢收藏名画，但收藏的方向很杂乱，似乎没有特定喜欢某一位的作品。 至于古堡的诅咒…… 江城想到了许墨说的话。 “上次许墨说，第三轮任务里会有一只诡异生物。” …… 下午三点。 黑石古堡到了。 郊区的天空很阴沉，四周一片昏暗，没了市区的阳光。 古堡就在道路旁不远，中间隔着一片膝盖高的枯黄杂草。 江城站在路边，认真打量了一下整座古堡。 “古老，死寂。” 这是他对这座古堡的第一印象。 像是黑暗童话故事里的插图。 无数荆棘与蔷薇爬满这座老旧古堡的墙体，灰色的石质外墙被岁月风化，粗壮的黑紫色藤蔓垂落在老旧窗前。 几只黑色乌鸦站在湿润冰冷的墙体高处，用死寂的眼睛盯着道路上的来来往往。 古堡周围并没有围墙之类的东西。 黑漆漆的大门面对道路，门前的三级台阶爬满湿润的黑色苔藓。 “十八年前，画家罗迪斯为什么要搬来这种鬼地方？” 江城环视一圈，发现这地方完全可以用“荒山野岭”来形容。 这里已经很接近城市边缘了。 现在由于浓雾阻隔，基本也没有出城的车辆，所以外面道路很安静。 “安静？还是为了灵感？抑或画家本是个孤僻的人？” 网上的资料没有给得太详细。 一切都需要猜测。 就在江城思索的时候，又有一辆出租车到了。 “江同学，没想到这次我们又被分配到同一个任务！” 江城身后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是严明。 在任务二里认识的那个律师。 江城转过身去，换了个微笑的表情。 “严先生，好久不见。” “不久，这才几天啊。” 严明上来就给江城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内心的欣喜多到快要溢出来。 这波稳了！ 江城注意到，严明的背包比上次更大了。 很明显，这次严明带了更多的工具。 “江同学，没想到这次你居然是第一个到的。” “我也刚到。”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踩着枯黄杂草，向古堡走去。 古堡的大门近看十分宏伟厚重。 江城踩着湿滑的三阶阶梯走上去，伸手摸了摸大门。 “某种金属，灰黑色，冰凉，几百年过去了居然没有半点锈迹。” 江城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自己所知的金属材料。 “也可能是更换过大门。”严明说道。 “有道理。”江城点头。 “江同学，我们现在就进去吗？”严明打算这次就跟在江城身旁了，“我们两个最早来，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可以提前发现隐藏真相。” “也好。” 迟早是要进去的。 江城准备推动大门的右侧，严明则推动左侧。 “严先生，贴着大门，不要靠得太中间，我担心里面有某种机关。”江城提醒了一句。 “好的。” 严明的身体往更左边靠了靠。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同时发力。 “咦……感觉不重啊。”严明很惊讶。 江城也是同样感觉。 这铁门很高大，而且按照网上以及任务的描述，或许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被推开过了。 但此时推得很轻松。 铁门已经开了一道两指宽的缝隙。 但江城很快注意到一个东西。 “严先生，停下，里面有一个人靠在大门上！” “什么？” 严明一愣，顺着江城的目光看去。 他只看到，猩红粘稠的液体顺着门缝流淌出。 “严先生，看来我并不是第一个到的。” 江城用力推开右侧一整扇门。 微弱的外界光线透过右侧，照进黑漆漆的古堡内部。 里面那人…… 或者说那具尸体，在力量的作用下倒向左侧。 江城戴上手套蹲下，简单看了看。 “男子，三十岁左右，死了，死因是头部的钝挫伤，他被人用某个坚硬的物体砸中头部，然后死亡，就在我们到达前没多久……他尸体被放在大门口，等待有人推门发现。” “还没死多久？” 严明看了眼幽寂黑暗的古堡内部，内心生出一丝忧虑。 “没错，而且……”江城伸手摸了摸冰冷的地板，“严先生，刚才我们推门的时候，并没有灰尘落下，古堡内的地板也很干净。” “江同学，你认为这古堡内还有人？”严明感到惊异，“可按照网上的描述……” “网上很多东西都是假的，而且并没有点明当初画家的妻子与孩子是死是活，还有那个女助手。” 任务要求他们找到画家留下的宝藏。 从字面意思来推测，画家大概率是死了。 即使没死，也已经不在古堡内。 “这就麻烦了。” 严明看了眼地上的尸体。 “看来古堡里生活的人并不欢迎我们，而且……”严明突然想起关于黑石古堡的传说，以及上次许墨说的话，“或许在这里生活的并不是人！” 罪己诏 （自开书以来，夙夜忧叹，恐码字不力，以伤读者之明） 不是太监，只是说一下更新时间。 最近每天都能看到有书友吐槽更新时间不稳定…… 本来应该稳定的。 上本书就稳在每天十点左右。 但是最近工作上的事有亿点多（突然被安排了几个重复性很高的任务），同岗位的溜了，就很烦躁。 这段时间南朝基本是用碎片化时间码字的，一会用手机一会用电脑，连午休那点时间都用上了的，还得躲着同事（南朝这人脸皮薄，不想被同事发现我在写小说）。 南朝的脑子本来只是奔腾的水准，最近被强行超频到了4代i7的效果，海盗船水冷都压不住散热，每天都有一种即将原地飞升的感觉。 其实刚开书那会真的很轻松，本来今年该做的任务都做得差不多了。 没想到临近年关这么多破事。 就很淦。 早知道过完年再发。 …… 最近这段时间的更新时间应该会在晚上6-10点这个区间。 各位书友可以第二天再看。 …… 对了。 感谢书友“铭刻彼时之荣耀”的盟主打赏。 两本书盟主了。 南朝无以为报，回头一起睡觉。 第四十四章 出师未捷 “江同学，你还能从这具尸体上发现什么吗？” 严明忧心忡忡，感觉这次的任务有些棘手了。 刚开始就死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且…… 古堡里的诡异生物会是什么？ 江城戴着手套翻了翻尸体，随即很认真说道：“他走得很安详。” “江同学，现在不是玩梗的时候。”严明无奈回应。 “我的意思是，死者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说明他临死前并未受到惊吓，也没有其余情绪，极有可能是被偷袭，眼前一黑瞬间去世。” “万一死者是个面瘫呢？” “严先生，面瘫并不是指面无表情，面瘫患者大多口歪眼斜，脸颊抽搐，口角闭合不全。” “好吧……” 古堡内稍显阴森恐怖。 厚重的铁质大门彻底被打开。 严明往里面看了看，借着外面的阴暗光线，可以看到一个很宽敞的大厅。 大厅左右侧是两条走廊。 内部整体墙面是灰黑色，并不平整，摸上去有很多冰凉平滑的颗粒物。 一幅幅不知真假的画作挂在墙上，排列整齐。 严明站在大门口，从背包里翻出一根手电筒。 明晃晃的光线照进大厅内，让这个古老冰冷的地方多了些鲜活感，光线照不到的黑暗之中则充满了未知。 “有人吗？”严明大声询问，“你好？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来……” “严先生，你这样看起来很傻。” “……” 严明不再询问了。 他退到大门之外，准备安心做一个工具箱行走器。 江城则更仔细看了看尸体。 这个死者身上同样没有任何可以表明其身份的证件，但他两只手的指甲缝里都有部分黑色机油的痕迹，手掌粗糙有老茧，江城觉得这可能是个机修工。 没多久，其余任务参与者陆续抵达了。 第三第四抵达的是一对胖瘦兄弟。 江城能在他们身上闻到些许油烟的气息，应该是常年在厨房工作。 “我叫李回。”胖的那个笑着介绍，“这是我弟弟，叫李目，我们两个都是厨师，目前在东城区开了一家小饭店，两位有空了可以过来尝尝。” 说着，李回很熟练地从自己兜里掏出两张名片，递给严明与江城。 严明则回了一张律师名片。 第五个抵达的是个一身黑的男子，黑色长裤，黑色高领毛衣，黑色口罩，看着三十多岁，体格偏瘦，比较矮。 “我叫杨尘。” 很简短的自我介绍。 说完后，他就站在大门一侧，也没关注那具尸体，就静静等着，时而皱眉咳几声。 江城根据咳嗽声简单判断，这个叫杨尘的应该是有很严重的肺部疾病，参加任务也是为了求命。 第六个抵达的名叫刘思玉，四十岁出头的样子。 中年美妇，保养得很好，戴着名贵的帽子，手里的包也是名牌，这人不缺钱，给人的感觉不像是来进行任务，更像是来郊区旅游。 “六个人了，加上这具尸体就是七个。” 严明认真数着人头。 “话说，为什么这次任务没给开始时间？”严明低声在江城耳畔说道：“江同学，你说会不会是……发布任务的那个人觉得咱们这次根本用不了三天，所以没给精确的时间？” “不清楚，或许是吧，也可能是为了通过时间营造紧张氛围。” 江城想了想自己的候选人身份。 这座城市有三个“13号”候选人。 其余的任务参与者，更像是一群备胎。 如果有候选人死了，或者三个候选人都不能满足要求，就继续从其余任务参与者里面选。 教会确实是在养蛊。 下午五点。 第七个任务参与者抵达。 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标准的瓜子脸，妆容出色，身材惹火。 “我叫柳媚，目前是做探险直播的。” 柳媚到场后就一直在调试她的设备。 但很遗憾。 这里的信号飘忽不定，时有时无，做直播是不可能了。 没多久，第八个人抵达现场。 这人也二十左右，长得很有特色，他眉角下垂，眼角下垂，嘴角下垂，典型的苦瓜脸，一边走路一边叹气。 “唉，任务还没开始就死了人，出师未捷，泪满衣襟啊。”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严明上前一步。 “我？我姓崔，我叫崔悲。” 这年轻人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中气不足，给人一种虚弱感。 “好名字！” 严明昧着良心赞叹了一句，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该说什么。 就在崔悲到场后，众人的手机都收到了消息。 教会发来的。 就六个字。 【人齐了，开始吧】 众人看了眼手机屏幕，又抬起头对视一眼。 八个人。 或者说八个活人，加一个死人。 这就是本次任务的总体阵容。 胖厨师李回看了眼尸体，认真说道：“现在还不能向治安所报案，不然我们任务肯定毁了，只能先让这位死人兄弟在大厅里躺一段时间了。” “这可是一具死人啊，你们为什么都那么平静？”中年美妇刘思玉看着众人，脸上浮现些许不可思议，似乎她前两次任务都很简单。 “唉，人固有一死，或死在家里，或死在外边，有什么可怕的呢……”崔悲长叹了一口气，说话声依旧有气无力的。 “崔先生此言大善。” 江城点了个赞。 一具尸体并不能阻止众人进行任务，只是让这个古堡多了些神秘与恐怖的感觉。 没有灰尘，说明确实有人常年打扫。 但所有人已经在门外等了这么久了，也不见里面有任何人影。 “你们说，会不会是当初那个画家的灵魂躲在里面杀人？”瘦厨师李目说出了他的猜想。 “也可能是那个延续了几百年的诅咒。”柳媚补充道。 说起这个古堡的诅咒…… 有关诅咒来源，网上说法大多都相同，都认为是起源于古堡第一任主人。 当时古堡主人是个老贵族。 那一年的冬天饥荒蔓延，饿殍遍地。 老贵族是个有慈悲心肠的人，悲天悯人，见到那些穷人都处于快饿死的边缘，于心不忍。 他不忍心看到穷人的悲惨生活。 于是他就挥了挥手，叫人把百里内所有的穷人驱逐走。 从此他视野里就再也没有穷人了。 老贵族觉得很舒心。 “据说那些无家可归的穷人几乎都死在了天寒地冻的荒野上，没多久那个老贵族就暴毙了，有关诅咒的说法从此就开始流传。” 李回抬眼看了看厚重的古堡大门，不禁感慨。 “这世界，从古至今……终究是属于钱财与权力的啊。”他回忆起自己小时候，“那会家里穷，交不起电费，我跟我弟弟只能站在别人家的窗户下，借着灯光看书……” 闻言，崔悲长叹了一声。 这个苦瓜脸的年轻人也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唉，我也是，小时候家里穷，洗不起澡，只能站在别人家的窗户下，看别人……” “崔先生，注意语言！”江城出声提醒。 “噢……” 第四十五章 画壁 “大家靠在一起。” “只要我们注意恐怖片的死人定律就行了。” “不要分开，保证手电筒有电，不要把眼睛贴近猫眼，不要把手指伸进奇怪的小洞口，不要随身携带古怪的玩具娃娃，不要随便进入诡异的房间，听到奇怪声音先别回头，问问周围人有没有听见……” 李回和李目正在为所有人普及常识。 这对胖瘦厨师兄弟来之前做足了准备。 他两并不知道第三轮肯定有一只诡异生物，甚至不清楚什么是诡异。 但由于担心那个有关“诅咒”的恐怖传说，所以两人收集了相当多的资料。 …… 下午五点半。 在经过一番交流后，众人正式进入阴森黑暗的古堡内部。 一楼大厅死寂且空旷。 四周黑漆漆一片，仿佛有某个猩红的眸子在背后的黑暗角落中窥视所有人。 细碎的脚步声在黑暗中飘忽回响，辨不清声源。 这才刚进大门没几步，柳眉就只感觉四面八方都有恐怖的生物正在靠近，不由得手心出汗，握紧了手里的电筒。 电筒光很亮。 但那些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隐藏了太多未知。 人类对未知的恐惧源于天生。 “呼……” 一股莫名冰凉的风拂过。 李目缩了缩脖子，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砰！” 一声巨响，地面都跟着震了震。 大门被关上了！ 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这惊悚的感觉跟恐怖电影一模一样，如果接下来大门没法被打开，那么接下来…… “咦……只是风吹的。” 严明拉了拉门把手，发现可以拉开。 所有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但此时外界天色已暗，冬天的夜晚来得特别早。 一行人商量了片刻，还是决定把大门关上。 有关这栋古堡的传言实在太多，虽然这里已经是郊区边缘，一般不太可能有人来，但总得防备一下。 “门锁是坏的，刚才我跟江同学直接就把门推开了，不需要钥匙。”严明说道。 “也就是说，如果等会有风正面吹来，大门会被重新吹开？”李回走进看了看嵌入大门的门锁，发现里面已经锈迹斑斑，千疮百孔。 门锁与大门很明显不是同一种材质，经不起岁月洗礼。 李目提议道：“大门有一定自重，我们只要随便找个有点摩擦力的东西，堵在门口就行了。” 江城补充了一句：“这个堵门的东西不能太重，不然一旦出了变故，我们不方便逃走，也不能太轻，太轻提供不了足够的力。” “那具……咳……尸体就不错……咳咳……” 说出这话的是杨尘。 他戴着黑色口罩，眉头紧皱，看样子有些痛苦。 说话间，他的咳嗽声一直没停过。 “这尸体确实不错，自重有七十公斤，可以当作人形沙袋。”李回掂了掂门口躺着的这具尸体，相当满意。 崔悲则很适时说道：“唉，他的死亡给了我们警示，他的尸体还为我们做出了贡献，这位死人兄弟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会倍感欣慰吧。” 就这样。 死人兄弟被拖去堵门了。 大门彻底关上后，整个古堡内只剩下了手电筒的灯光。 探索这种古堡，一定要保证有光。 “啪！” 尚未开始探索，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响。 有几人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见整个大厅明亮了起来。 崔悲站在大门不远处墙边，一脸衰相，指着手边的黑色开关，有气无力地问道：“大厅吊灯的开关就在进门左手边，为什么你们都想不到开灯，靠几只手电筒在黑暗中摸索更有氛围吗？” “崔先生眼神不错。” 江城赞叹了一句。 他其实看到了开关，但确实觉得黑暗中更有氛围一点。 至于别的人…… 估计都是没看到吧。 整个别墅内部的装饰都偏暗色调，墙体是灰黑色的，开关则是黑色，而且很平整，几乎快要和墙壁融为一体，眼神不好真看不见。 但估计别的人也想不到那儿去。 在电影或是游戏里，探索这种古宅，基本都靠一根电量不足的手电筒，这种想法已经在很多人的脑海中扎根了。 “唉，古堡内这么干净，明显是有人打扫过，除非是鬼魂，不然不可能在漆黑一片的环境里打扫吧。” 崔悲的叹气声拖得很长，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他那张苦瓜脸上写满了悲伤，继续用有气无力的语气说道：“唉，这次的队友都不靠谱啊，想来是要团灭了，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吗，人固有一死，或死在会所，或……” “崔先生，注意语言。”江城再次提醒。 “噢……” 无论如何，明亮的大厅确实比黑漆漆一片好了很多。 柳媚秀眉颦蹙，有些担忧。 “这么亮，如果有路过的人……” 但中年美妇刘思玉却笑着对她说道：“小妹妹，如果你路过这栋古堡外，发现窗户里的灯光都亮着，你会怎么想？” “这个古堡的主人回来了？”柳媚犹豫着说道。 “那如果你发现里面一片漆黑，但有几束手电筒的光照来照去，你会怎么想？” “肯定是进贼了。” “这就对了。” 其余人都没说什么。 这种情况确实比手电筒好得多。 江城脸色平静，抬头看了看。 古堡的一楼大厅顶部同样是灰暗的颜色，三个长长的水晶灯吊在半空，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众人此时也稍微分散了些。 光亮足够，不用靠得那么近了。 一楼大厅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画作，有素描，有水彩，也有油画，看得人目不暇接。 在之前的商讨中，众人都觉得，画家罗迪斯留下的宝藏，大概率是一副价值连城的名画。 严明站在一副油画前，仔细观摩片刻后说道：“这幅画看起来好眼熟啊，母亲抱着孩子，让我想起了自家那两位……” “这是《椅中圣母》，拉斐尔的画。”江城站在他身旁，“只不过这幅画不够柔和圆润，是赝品。” “江同学还懂得这个？”严明一脸惊讶。 “我母亲是……” “好了，江同学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母亲是写书的，你每次都拿你父母当借口。” “……” 江城愣了愣，他说的确实是实话。 “话说，严先生都已经成家了？”他换了个话题。 “对。”严明笑了笑，“孩子都两岁大了，如果不是因为……算了，先完成这次任务吧。” 崔悲一脸哀愁，站在严明另一侧，叹道：“唉，真羡慕你们可以找到真爱，而我却总是碰见二十多岁只想一夜缠绵的异性……” “……” 严明选择性忽略了这个家伙说的话。 他问了问江城：“江同学有发现什么吗？” “暂时没有。”江城摇了摇头，“不过，画家已经消失十多年了……瓦力城的盗贼可并不少，如果我是小偷，肯定会想要摸进来看看，墙上挂着这么多画，普通人分辨不出来哪些是真品哪些是赝品。” “对啊，但墙上的画居然一副都没少，难道那些贼被古堡里的那个……那个生物解决了？”严明也生出些许疑惑。 不管是什么生物，难道就这样防备着小偷，打扫着古堡，这么……枯燥地过了十多年？ 诡异生物会这么有耐心吗？ “呀，这幅画好奇怪。” 此时，大厅右侧的走廊上，突然传来柳媚惊讶的声音。 众人纷纷投去目光。 柳媚伸出白皙的手指，指向她身前一幅画。 “你们看，这幅画上的人物穿着不同年代的衣裳。” 第四十六章 维纳斯 “维纳斯的诞生。” 江城站在画作前，平静念出了这副赝品的名字。 众人皆面露疑惑，围了上来。 此时，古堡外已是一片黑暗，阴沉的天空上翻滚着乌云，仿佛有某种巨大的怪物在云层间苏醒。 古堡内，三个璀璨的水晶灯驱散了诡异与不安，斑驳耀眼的光芒照耀在墙体与地面上，让挂满画作的大厅多了些艺术与庄重肃穆。 大厅左右侧各自整齐挂着三排油画。 众人汇聚在右侧这幅画之前。 崔悲叹了口气，虚弱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 “唉，这画上的几个妹子怎么都不穿衣裳，以前那些画家的用心不良啊，不过还好，我就喜欢看这种……” “崔先生！” “噢……” 崔悲不说话了。 江城皱了皱眉，如果他也有罗兰那种能力，现在第一件事就是让崔悲彻底闭嘴。 他转头看了眼身侧众人，随即介绍道：“许多画家都画过维纳斯的诞生，画作里的维纳斯确实都是……不着寸缕，这幅画是仿品，而且仿得很差，与原作的尺寸都不一样，原作的作者是威廉·阿道夫·布格罗，原作的背景是一群飞翔的小天使，这幅画里也是一群飞翔的小天使，但……多了些人物。” 淡蓝色的天空背景上，多了十几个很奇怪的人，确切地说，是成年人。 而且这十多人并非原作上的金色卷发，也没有小天使的翅膀。 与原作人物更大的区别是，这十多人都穿着衣裳。 柳媚是个追求时尚的年轻女孩，她发现这十多人中，有两人的穿衣风格是十几年前瓦力城流行的，还有的是八九年前流行的，也有四五年前的款式。 用不同年代来形容有些夸大，但确实能很好描述这幅画上那多出来的十多人。 江城继续说道：“一共多出了十六个人，这十六个人都是一副神色惊恐的样子，而且与画作本体格格不入，要么是画家的晕染技巧太差，要么……咦……有个人我认识。” “什么？” 众人齐齐一愣。 江城指着左起第九个人。 “这人名叫齐哲，是个着名的奢侈品盗贼，多次从治安所手里逃离，六年前突然销声匿迹，许多人猜测他是金盆洗手了，我母亲曾经以他为原型，写过一本短篇悬疑。” “难道……难道说他被吸进画里了？”李目愣愣问了句。 这话问出了现在众人心里所想。 画上多出来这十六个人，怎么看都有种莫名诡异的感觉。 “暂时不能轻易下结论，也可能是某些人的恶作剧。”江城淡淡提醒，“各位，我们是来找画家宝藏的。” “哦对，光顾着看这些画了。”李目拍了拍脑门。 “你们说，大厅里这些画，会不会就是画家的宝藏？”刘思玉询问，“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如果我是画家，我会藏几幅真迹在这些赝品里。” “有可能。”胖厨师李回附和。 “没可能。”江城淡淡说道：“大厅里所有画都是赝品，各位不用想了，开始认真寻找吧。” 李回一愣，随即问道：“江老弟，你会不会看走眼？” “不会，这些画都仿得太劣质。”江城平静回应。 “好……好吧。” 这是一个三天时间的任务。 众人想想也是，任务要求的宝藏，不可能被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大厅左右侧各有一条走廊，最里面还有一条，三条走廊加上外面的这个大厅，有点像是回字形结构。”严明说了说他来之前在网上找到的资料。 “从风水的角度来讲，回字形建筑并不利于活人居住。” 江城按下了右侧走廊的开关。 一秒钟后，走廊顶部靠近大厅这端，一盏璀璨的水晶灯忽的亮起。 隔了一秒，走廊中部的水晶灯被点亮，又一秒，走廊末端的那盏灯也亮了。 侵染整条右侧走廊的黑暗被一层一层驱逐，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璀璨灯光爬满两侧的灰黑墙体，为这条古老幽邃的走廊披上光明外衣。 “三秒，三盏灯。” 江城记下了时间。 走廊两侧各自有三扇房门。 两边墙体上也各自挂了三幅油画，其中几幅画上描绘了拟人的猫。 李回提议道：“这条走廊有六个房间，咱们就挨个开始找吧，总之不能走散，这是大忌。” “有理。”他弟弟李目第一个表示赞同。 “宝藏也……咳咳……不一定是画……”杨尘看样子是真的难受，“不要被固定思维限制……咳咳……” “杨先生少说话吧，可以在手机上打字再转语音。”江城提醒道。 “嗯……多谢。” 杨尘点了点头。 一旁，崔悲悄悄看了眼杨尘，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好歹不会被身体条件限制说话自由。 众人都知道时间要紧，所以纷纷来到第一个房间门口。 房门是木质的，其上纹路细腻，有一股独特的气味。 李回推开房门，随后摸索着打开灯。 第一间房内部的样子一览无余。 “还是画……” 房间不算大，有一个很小的窗户。 透过窗户，外面是黑漆漆的郊区荒原，远方的阴暗天地仿佛相接。 房间内灯光昏暗，没能压下灰黑色的墙壁颜色。 乱与压抑。 这是众人最多的感觉。 各种老旧的桌椅散乱摆放着，有些桌椅上有十分明显的磕碰痕迹。 无数油画也被随意丢弃，凌乱摆放在各处。 墙上还歪歪斜斜挂着几幅。 “目前没问题，大家都进来找找吧，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李回招呼所有人都进来。 每个人的眼界都不一样，人多更有机会。 杨尘与柳媚等人都进去了。 “我跟严先生在这里守着门口，一旦有任何不对，就立刻通知你们。”江城说道。 “那就有劳小兄弟了。” 屋内的众人需要聚精会神寻找，这古堡又很诡异，留人看门确实很有必要。 严明略有些疑惑，靠在门外的墙边。 “江同学，有什么事吗？”他知道江城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把他留在门口。 “嗯。” 江城点了点头，用很认真的语气说道：“严先生，你听我给你做一些分析，然后认真记下来。” 严明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一抹震惊的情绪浮现在心头。 “江同学，难道你已经知道宝藏位置了？” 第四十七章 背刺 江城坦然摇头。 “不，目前这点线索还没发推测出宝藏的位置。” “那你这是？”严明疑惑。 “严先生，你参加任务，是为了救你的孩子，对吧？” 严明一怔。 “江同学，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猜都能猜得这么……” “观察细节，严先生在提及你家人的时候，脸上是幸福的表情，但你眉头一直没松开，那是藏在幸福之下的忧虑，很深的忧虑，所以我从你的父母妻子孩子之间选了一个问。” 严明顿时明白了，江城这是要教他一些东西。 他不可能每次都运气好碰到江城。 后面的任务会越来越难，他极有可能死在某一环。 江城神色严肃：“严先生，还记不记得上次的任务，有关隐藏真相的两个当事人，李猛和姜小玲，都在任务成员之中。” “江同学的意思是，这次的任务参与者，也有这样的人？” “对。”江城点头，“这是第一个关键之处，严先生，你认真记住。” “江同学，你……你这是要带我走完这次任务全程？” “没错，严先生，如果我什么都不告诉你，而是在最后关头说出结果，再倒回来解释并串联所有细节，你只会感到震惊与不可思议，什么都学不到。” “江同学，你为什么要……” “我父母失踪了，这几年我一直在找他们。” 闻言，严明沉默了片刻，随后点头。 原来如此，江城在听说他有个孩子之后，就决定拉他一把。 这个年轻人或许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平淡冷漠。 为了让严明的思维更适应现在的情况，江城直接用上一次的任务来举例。 “严先生，当时你们都没怀疑姜小玲，就连许墨先生都没有，但我却在当天晚上就开始怀疑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江城看着他。 “为什么？”严明问道。 “因为姜小玲的房间是206，如果她感到害怕，不敢一个人睡，首先会选择敲响的是什么房间？” 严明恍然。 他感觉自己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如果是正常情况，她会先敲响她对门的205或者一旁的204，而不是径直来江同学的201房。” “没错。”江城点头，“所以她当时来我的房间肯定有企图，后来她又说她闻到了尸体的味道，我就开始重点怀疑她。” 按照都市小说的套路，姜小玲其实应该是女主的戏份。 但这里是瓦力城。 江城又说道：“严先生想一想这次的任务。” “这次？”严明认真串了串已知的所有线索，“画家肯定不在这里，剩下的只有三个人，当年画家的妻子、女助手以及画家两岁的儿子，如果按时间推算……” 十三年过去了。 画家的妻子应该是42岁，女助手则是33，画家的儿子现在是15岁。 这次总共有八个人。 除了江城与严明，还剩六个。 “这样看来，如果真的有隐藏真相相关的人……”严明想了想，“刘思玉女士就是40左右，有可能是画家的妻子，女助手这个……可以是刘女士化妆化老了，也可能是柳媚小姐画了个年轻的妆，至于画家的儿子……” 严明想到了一直说垃圾话的崔悲。 但崔悲看着已经20左右了，与江城差不多。 江城看着严明，认真问道：“严先生心里所想，是刘思玉女士、柳媚小姐还有崔悲这货，这三个人，对吧？” “对。”严明认真点头。 “那么严先生现在心里已经有一个大致的猜测了，接下来就是找细节，来印证或者推翻你的猜测。” 严明有些为难。 他虽然是个律师，但找细节真不是他的强项。 江城注意到了严明的困惑，接着说道：“每个人都带着目的来参加任务，比如上次的黄山与这次的杨尘先生，他们都是为了救自己的命……参加任务既是由目的导致的行为，严先生注意观察每个人的行为模式。” “江同学，你……你能举个例子吗？” “这个简单，如果有人穿着几万的西装，却抽着五块钱的烟，这就是他个人行为的不协调，这时候严先生就可以在心里做出几个猜想……比如这人小时候穷，习惯了抽这种烟，再比如西装是租的，然后继续推导……如果是租的，他为什么要租这么贵的？可能是要去谈合同，也可能是骗某个人。” 为了让严明更好理解，江城直接拿出了治安所的一个案例。 这个案例还被他母亲写进了书里。 “两年前，一个退休的老治安官在自家楼下的小面摊吃面，这时候突然来了一辆千万豪车，车主下车后，要了一碗最便宜的面，还抽起了五块钱的烟，老治安官起初没多想，只是觉得这人有可能是被雇用的司机，但……他随后在这人胳膊上看到了价值数万的名表，顿时就心生疑惑了，于是给自己治安所的徒弟打电话，叫他们查一查这人。” 后来查出，这人身上名贵的东西都是租的。 他正在伪装富豪，同时欺骗五个女子，并且在每个女子那里都借了很大一笔钱。 “这么巧？没有任何证据？”严明觉得有些神奇，“江同学，这样的预测一般来说准吗？” “准确率相当低，毕竟只是凭借经验判断，所以才需要更多细节。” 就在严明准备询问更多事情的时候，门口突然走出一个人。 是刘思玉女士，本次任务表面上年纪最大的一位。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来的时候喝了太多水，突然就想去解决一下。” “刘女士注意安全，需要我们一起去吗？”江城微笑询问。 “不了，厕所不远。” “刘女士怎么知道厕所在什么地方？” 刘思玉一愣。 “我……我来之前在网上找过这个古堡的内部地图，就在这个走廊尽头左转。” “原来如此。” 江城面带微笑，结束了交流。 此时房间内，另外五人依旧在翻找着。 江城靠在墙边，静静看着刘思玉走远。 没一会他转过头，认真询问：“严先生，看出问题了吗？” 严明一愣，他看了眼刘思玉离开的方向，犹豫着说道：“她……胆子这么大，不太正常，毕竟古堡内才死了人，李回也一直叮嘱我们不要单独行动。” “没错，在门口的时候，她见到那具尸体，还特地问过我们为什么这么平静，说明她内心有一定恐惧。”江城指了指走廊深处，“但现在她却敢一个人过去，这就是一个很小的矛盾，当初姜小玲也表现过这样的矛盾。” “但房间内的五个人却都没有发觉。”严明看了眼房间内部的凌乱，“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宝藏上？” “嗯，因此他们错过了细节。” 教会安排的演绎任务，最大的危险有两个。 一个是诡异生物。 另一个，则是和隐藏真相有关的那些人。 任务进行中，不仅要防备外在的危险，还要提防内部队员的背刺。 “唉，可惜至今还清楚诡异生物该怎么对付。”严明叹了口气。 “严先生，诡异生物都遵循一定规则。” “规则？” “没错。” 江城简单给严明说了说他从旅社所了解的，还有他上次的经历。 “严先生，尽量不要相信诡异生物。”江城郑重提醒，“上次在那座城市里，我的队友都已经相信了那只木偶，以至于他们忽略了这一路来太多有问题的地方，其实我当时还有些害怕。” “江同学也会害怕？”严明诧异。 “会的，因为那只木偶一直在耍我们，他想看到我们从天堂坠入地狱的绝望，我甚至不敢把自己的推测告诉队友……当时，我知道自己只有50%的活命机会。” 江城给严明讲述的故事里，省略了后来黑袍人的现身。 有黑袍人护着，其实江城死不了。 可一旦珠子失败，龙涛他们必死无疑。 “我突然发现，江同学很像那些推理作品的主角。”严明说道。 “不，我丝毫不像。”江城很坦然。 “为什么？” “那些主角通常都有极强的细节观察力，但我不行。”江城耸了耸肩，“严先生，如果让那些主角看你一眼，他们可以根据你身上的气味，污渍等等，直接判断你最近几天去了什么地方，每一餐吃了什么，与几个女人有过联系，晚上是睡床还是睡沙发，甚至直接推断出你过去几年的经历……但我做不到，我的五感只是比普通人强一点，但强得有限。” 严明很惊讶，问道：“只是看我一眼？现实中真的有那么强的人吗？” “我也不知道。”江城平静回答，“我给自己的定位，更像是夏洛克的华生，或者波罗的黑斯廷斯，而且我一直在练习杀人。” “练习杀人？”严明疑惑。 “如果是对手，我智商又比不过，那就只能杀了他。”江城说道：“近距离的情况下，他可以通过我的微表情判断出我要杀他，也可以通过我的肢体动作判断我的出刀方向，甚至能躲过前几刀，但不一定能躲过每一刀。” “江同学，你这……” “严先生，通过智商碾压别人的感觉，与通过长刀砍断某些活人骨头的感觉，对我而言其实是差不多的。” 严明提出了疑问。 “江同学，万一以后你遇到了智商比你高，战斗力也比你强的对手怎么办？” “那就直接跑路，跑之前做一个嘲讽。” “……” 就在两人交流的间隙，刘思玉回来了。 这个中年妇女依旧微笑着。 她笑起来连褶皱都没有多少，皮肤白皙光滑，保养得十分好。 简单打过招呼后，刘思玉就进了房间，继续寻找所谓的宝藏。 严明则靠在门口，低声问道：“江同学，你还有没有发现别的细节？” “当然有。” 江城指了指走廊墙上的画。 严明疑惑，盯着画看了一会。 “这些画有什么问题吗？” “不，有问题的是数字三。” 第四十八章 标本 一楼宽敞的大厅内有三盏吊灯。 大厅左右两侧的灰黑墙体上各自挂着三排画作。 右侧这条走廊上同样是三个水晶灯…… 江城指着严明背靠的墙体，平静开口：“严先生背后的墙上有三幅画，我背后的墙上也有三幅画，走廊两侧各自有三个房间，当然房间数可能是巧合，毕竟这栋古堡是几百年前修建的，但其余东西不太可能是巧合。” “江同学是指……数字强迫症？”严明并不笨，一下就猜到了。 “我想应该是。”江城点头，“画家罗迪斯应该是对数字‘3’有强迫症，其实我平日里也经常遇到这种人。” 有人敲门的时候喜欢敲三次，有人喜欢把开关连续拨动三下，有人眨眼会有意识地眨三次，还有人必须看到自己桌子上有三支笔…… 数字强迫症十分常见。 “站在画家的角度想，如果他真的要埋下宝藏，这份宝藏与数字‘3’有关系的可能性很大。”江城平静说着他的猜测。 通常情况下，这些猜测他并不会给别人说，只会在最终说出结果后，再倒回来给众人解释。 但这次要带着严明，让严明体会这种从细节出发的思索感觉。 “我明白了，感谢江同学。” 严明很诚挚地说出了这句感谢。 至此，有关隐藏真相以及最终宝藏的两条线就慢慢铺垫开了，接下来只需要更多细节去支持或推翻。 “对了，严先生还得注意一个问题，门口那具尸体的制造者，应该就在我们八个人之中。”江城提醒道。 严明一愣，回头看了眼大厅。 死人兄弟的脖子歪着，正在安详堵门。 “江同学为什么这样认为？” “那人头部的伤痕呈现扇形，而且位置很低，我推测凶手并不高，身高应该在160-170这个范围，至于凶器……应该是某个瓷瓶或者金属柱状物。” “凶手并不高？”严明偷偷看了眼房间内的六人，“江同学，那六人的身高貌似都在这个区间。” “其实严先生比170高不了多少。”江城平静注视他。 “我？” 严明急忙摆手。 他偷偷瞥了眼他与江城的距离，咽了咽唾沫，不自觉地就想往后缩。 但他已经靠着墙了，没法再往后。 “江同学，我不可能杀人的，我至今还没……” “我知道，严先生是可以被排除的，因为你时间不够。” “时间不够？”严明疑惑。 “他的死亡时间与我们抵达的时间很接近，如果是严先生杀人，在杀了他之后，再通过窗户离开古堡，并且在这种偏僻的郊区叫到出租车，再紧随我后面抵达……”江城做了个演算，“从时间上来说，不太能行得通，当然……有很小的概率，出租车司机也是你同伙。” “原来是这样……” 严明松了一口气。 但最初的问题依旧没解决，他疑惑道：“江同学是怀疑那六个？” “嗯，没有实际证据，我只是想到了我母亲写过的一个暴风雪山庄案件。” “江同学，其实从时间上来看，李回和李目两兄弟也不是很来得及。” “确实如此。”江城点了点头，“还缺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凶器？”严明问道。 “对，我想凶器应该还留在古堡内，沾染了受害者的血液……当然，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到宝藏。” 这座古堡内还有许多细节有待发现。 有关宝藏的也可能并不是数字“3”，而是别的什么。 没多久，房间内传出了声音。 “江老弟，你能不能进来看一看，我们分不清这些画到底是真迹还是赝品。” “没问题。” 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 右侧第一间房被翻了个底朝天，并没有找到任何密室、隔间、地下室之内的东西。 “就只有画。”李回很无奈说了句。 版画、水彩、漆画、油画等等，大小不一，皆用画框装裱着，随意丢弃在整个房间内。 房间内的味道有些奇怪，各种气味糅杂在一起，不算难闻。 众人在翻找的时候，拉上了小窗户的灰黑色窗帘，让这个昏暗的房间更压抑了。 七个人站在狭小房间内，显得有些拥挤。 江城花了十多分钟，简单看完了所有的画。 他认真说道：“没有名贵的画作，有很多都是画的风格都与罗迪斯对外展出的作品很像，我猜这些画应该是罗迪斯练笔时候随意画的。” 柳媚不解：“罗迪斯不是油画画家吗？” “没人规定油画画家只能画油画。” “哦。” 第一个房间就这样失去了寻找的价值。 清理整个房间，花费了众人一个小时的时间。 这栋古堡太大，比上次第二轮任务的民宿要大得多，接下来的任务不算简单。 “咱们赶紧去第二个房间吧，现在时间还早。”李回招呼众人，“如果大家撑不住了，想睡觉就吱个声，我们可以轮流休息。” “这个主意不错。“ 众人没什么意见。 第二个房间就在这个房间对面。 依旧是李回这个胖厨师走在前面，推开了木质房门。 房间内一片漆黑。 房门打开那一刹那，一股很浓烈的刺激性气味扑面而来。 众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阿嚏！” 站在门口的李回直接打了个喷嚏。 “这什么味道啊，好呛人。”柳媚捏着鼻子，忍不住说了句。 “我进去看看。” 李回的胆子大，或许是做厨师的缘故，经常接触血腥的东西。 但他刚想进去，就听到身后的江城说道：“这是甲醛，吸多了不太好。” “江老弟，这房子也不是才装修，怎么会有甲醛？”李回不解，“以前我们后厨装修装修那会……” “就算是才装修的房间，也不会这么刺鼻。”江城皱眉解释，“这房间里应该有大量福尔马林溶液，而且容器不知为何没有封闭，我猜是个专门放置浸制标本的房间。” “标本？”李回看了眼幽邃的房间内部。 “我听说很多肉类都会用到福尔马林溶液处理，李先生刚才居然没闻出来。”江城说道。 李回急忙说道：“我们餐馆里的肉类可都是新鲜的，不会用那种东西糊弄人。” “没错。”李目也赶紧点头，“江老弟，我们两兄弟的人品你大可放心。” “我只是说说。”江城淡淡笑了笑。 “那……这房间，我们现在能进去吗？”李回犹豫着询问。 “能，短时间应该没问题。”江城也没法给出确定时间，“以前我上过解刨课，那间教室里也是这种味道，待久了会感觉比较晕，出教室后呼吸一些新鲜空气就好了。” “咦，江同学不是学信息的吗？”严明疑惑。 “我爹在医学院那边有熟人，虽然他现在失踪了，但那边几位教授都认识我。” “哦……” 关系户。 第四十九章 猫 “啪！” 开关被按下。 昏暗的灯光发黄，勉强照亮了第二间房。 这个房间深处古堡内部，没有窗户，看起来比第一间房更压抑。 古堡修建于几百年前，也不知道当时的建筑师是怎么想的。 按江城的眼光来看，整座古堡设计得相当差，很多房间都没有窗户，墙体呈现冰冷的灰黑色，生活久了容易让人感觉压抑，甚至出现精神问题。 “还真是标本，卧槽，好多啊。”李回用最质朴的声音发出了感叹。 “各位先等等，我这里有口罩，戴上口罩再开始翻找吧。” 严明将自己的大背包放下。 他拉开背包的拉链，里面各种工具一应俱全。 骨锯、钳子、纱布、锤子、折叠铲之类的…… 用这些工具，可以有条不紊完成从杀人到分割尸体的整个流程，铲子用来挖坑埋尸也很合适。 “这位……严……严先生……”崔悲吞了吞口水，“你……你不是律师吗？出门带这些东西干什么？” “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严明笑了笑，随后取出口罩分发给众人。 这时候戴口罩总比不戴好。 众人纷纷道了谢，随后接过口罩戴上。 在所有人都戴好口罩，并且没有表现出不适后，江城才缓慢戴上自己手里的。 并不是他不相信严明，只是警惕习惯了。 万一严明真有什么阴暗面，在口罩上涂了某种致晕的药物，那后果就不用想了……背包里分尸的工具挺多的。 “这次我在门外守着吧。”柳媚戴上口罩后依旧不适应，秀眉颦蹙，“我……我不太习惯看到这么多动物尸体。” “我也是，小妹妹，咱们两个一起。”刘思玉同样表示要出去。 房间内摆满了动物标本。 不仅有福尔马林浸泡的，也有剥制标本、干制标本、骨骼标本等等。 一头两米多长的鲨鱼标本被浸泡在房间正中的福尔马林溶液里，容器并未封闭，这应该是房间内气味的最大来源。 还有一些小的容器也没有封闭。 除了这条鲨鱼，其余标本多是陆地生物，其中又以猫科动物居多。 “好多猫啊。” 李目躬身站在一个大玻璃箱前，脸上浮现一抹喜爱的神色。 玻璃箱内有二十多只小猫咪，毛茸茸的，看着十分可爱。 这些猫貌似都不足月，每一只都人立而起，穿着缩小版的人类衣裳，似乎是在参加婚礼，面无表情，用空洞的目光看着前方。 箱子最前端，有一只手拿缩小版黑色圣经的牧师猫，还有身着新郎与新娘服的猫咪。 可惜这些猫咪都已经拥抱了死亡，成为眼睛没有光的物品。 它们最终被制作成标本，放在这个玻璃箱里。 “这是《猫咪的婚礼》，比较病态的艺术作品。”江城走上前，“这个同样是仿制品，数量与种类都与原版的对不上。” “我发现这画家很喜欢猫。”李目说道。 “对，这也算是一个细节。”江城看了眼另一边的严明。 严明点了点头，表示他记下了。 他觉得喜欢猫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总归算是一条信息，说不定就会有用。 众人都没闲着，在经历最初几分钟的欣赏或是震撼后，就开始了翻找。 李回时不时就扭动一下架子上摆放的瓶瓶罐罐，并且对所有人说道：“那些藏宝电影里就经常出现这种桥段，扭动某个关键的部分，就会触动机关，然后出现暗室或密道什么的……” “李先生说得有理。” 江城笑着回应。 他并未一个个尝试，只是在认真观察整个标本房间的布局。 所有的架子都是三层，这也能印证画家有关于数字‘3’的强迫症…… “房间的长宽高与对面那间1号房一模一样，地面是石材，但并没有太明显的缝隙，四周墙壁的墙壁也没有断裂痕迹，所有物品单独放置，作为开关的可能性不大，这个2号房……或许就只是一个简单的动物标本储藏室。” 二，并不是画家喜欢的数字。 江城平静拿起一只灰色小猫咪的标本，若有所思。 不知不觉。 半个小时一晃而过。 房间内的所有小型标本都被检查了一遍，就剩最中间那条大鲨鱼。 李回站在巨大的玻璃缸前，望着里面浑浊的福尔马林液体，以及那条一动不动的鲨鱼，不禁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我想到了，或许是重量。”他说出了猜测，“要不咱们把这条大鲨鱼移开？说不定这个大标本下面有某种重量感应装置，只要移开它，就会出现暗道或是密室。” 江城皱眉看了眼这个巨大的玻璃缸。 里面那条鲨鱼就有两米五左右，玻璃缸更是将近四米长，里面满是福尔马林溶液。 “恕我直言，李先生，就咱们几个这小体格，应该没法移动这玩意。”江城实话实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人多力量大嘛。”李回笑着回应。 “当初画家大概率是一个人留下的宝藏。”江城不得不提醒，“李先生，你觉得画家一个人能搬得动这玩意吗？” “这……也是啊。” 李回挠了挠头。 看来这个2号房也失去价值了。 崔悲有气无力地靠在门口，长叹了一声，十分悲观。 “唉，就这样茫无目的寻找吧，前途满是冰冷的迷雾，正如我短暂而盲目的人生，充满了艰险与阻隔……” “崔先生，你能不能说点正面的话。”江城皱眉提醒。 “没办法，唉……人生总是这样，或许明天就会死去，今天快乐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终将落幕的火树银花，刹那芳华罢了，如果……” “你还是别说了。” “哦……” 崔悲又叹了一声，那张苦瓜脸上满是哀愁。 时间来到晚上八点。 众人纷纷退出第二间房。 正如崔悲说的那样，连续找了两个小时，一无所获，始终没有发现任何有关宝藏的线索，迷茫的几人都有些累了。 但毕竟时间还早，所以众人又来到第三间房门口。 “唉……这个画家喜欢数字‘3’，希望这间房能有点发现吧。”崔悲用十分肾虚的声音提醒，叹息的声音拖得很长。 江城淡淡看了他一眼。 崔悲顿时领悟。 “好吧，我不说话了。” “崔先生要忍住。” 江城拍了拍崔悲的肩膀。 其实他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一脸衰样的家伙居然也能发现画家喜欢“3”这个数字。 果然人不能貌相。 这一次，依旧是李回开门。 三号房的房门刚一打开，又是一股浓烈刺鼻的味道。 “怎么又是标本……” 李回略有些失望。 其余几人也都露出失望的神色，显然并未把刚才崔悲说的话放在心上。 严明在众人最后方，他发现江城此时正抬着头欣赏墙上的一幅画。 那副画的内容很简单，是一只拟人化的猫。 这只猫西装革履，躺在摇椅上。 这类有关猫的画，在古堡里有很多，之前的一号房间里就有一堆。 他低声询问：“江同学，你发现了什么吗？” 江城平静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到了另一位喜欢猫的画家。” 第五十章 万花筒 古堡，阴森恐怖的形象代言地。 黑石古堡内，不开灯的时候，确实被黑暗与寂静笼罩，漆黑深邃的走廊尽头填满了未知。 但开灯之后，天花板并未挂满蝙蝠，黑暗中也没有什么惊悚骇人的怪物。 整座古堡最大的诡异来源依旧是门口躺着的那位死人兄弟。 除此之外…… 就是墙上这些怪异且拟人的猫了。 右侧走廊，左右灰黑墙体上各自挂着三幅画，其中一半都是拟人状猫的画像。 “严先生听说过路易斯·韦恩吗？”江城问道。 “我只听过布鲁斯·韦恩。” “……” 江城指着一幅画，很认真解释：“路易斯·韦恩也是一位画家，在我们这里不怎么出名，但是他留下的作品在西大陆那边比较抢手，他尤其喜欢猫，许多画作都是拟人的猫，墙上这幅画是他的真迹，也是目前我在古堡内看到的唯一一幅真迹。” “真迹？” 严明眼睛一亮。 “江同学，这会不会就是画家留下的宝藏？” “不会。”江城如实回答，“这幅画虽然较为值钱，但无论从价值还是意义来说，都达不到宝藏的程度。” “那江同学的意思是……” “画家本人。”江城很用心在解释，尽量让严明有参与感。 “路易斯·韦恩？这位画家怎么了？”严明问道。 “他疯了。” “精神病？” “嗯，精神分裂。”江城点头，“他患病后画出来的拟人猫几乎谈不上可爱，那些猫的表情就跟墙上这副一样，大多阴郁、低沉、空洞甚至惊恐。” “江同学是说……诡异？”严明猜到了江城的意思。 “可以用诡异来形容吧。” 可惜古堡内没有信号，不然江城可以给严明搜索几幅画。 那位画家患上精神分裂后，画出来的拟人猫越来越诡异。 “他的部分作品，甚至被贴上了不可久视的标签，看久了会感受到莫名的恐惧，会让人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破碎且迷乱的……但部分人越恐惧就越沉迷，似乎无法脱离那种病态且迷幻的感觉……” “这么厉害？”严明惊讶。 “其实吧……大多都只是传闻以及自媒体的夸张宣传，我也看过几幅，比如《万花筒猫》这类，但没什么感觉。” “哦……” 严明觉得自己长见识了。 但他还是不太清楚江城提起这位画家的用意。 江城适时提醒：“严先生可以想一想有关古堡现任主人的传言。” “传闻？”严明一愣，“据说……画家罗迪斯的妻子在搬进来之后没多久就疯了，还有人说，是画家与女助手有染，所以故意让人散布妻子发疯的谣言……” 严明说了说他在网上查到的几个传闻。 无一例外，这些传闻都与画家的妻子有关。 而且曾有人在路过古堡外之时，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打砸声响。 “这条走廊的墙体上有许多磕碰痕迹，墙上挂着的这些画，画框同样有多多少少的碰撞痕迹，就连那副路易斯·韦恩的真迹也是如此。”江城指了指那副画，“我想如果我是罗迪斯，应该不会看着自己发疯的妻子随意摔打这些画作。” “江同学，你是觉得……疯了的是画家？” “只是我个人这样觉得。”江城没有否认，“算是对隐藏真相的猜测吧。” “这样啊……” 严明捋了捋江城的思路。 喜欢猫的画家就等于……精神病？ 而且这个精神病还留了一份宝藏…… 就在严明还在认真清理思绪的时候，刘思玉跟柳媚同时从三号房走出来。 她俩取了口罩大口呼吸着走廊上的新鲜空气，都靠在墙边，脸上写着惊恐与不适。 “怎么了？”严明关切询问。 “里面……里面那些标本，我跟玉姐实在是受不了。”柳媚脸色发白，弓着身子。 “不就是些动物标本吗？” 严明疑惑。 刚才在二号房那边，这两位虽然感到不适，但也不是现在这副苍白的样子。 这时候，杨尘也从三号房走了出来。 “不是……咳咳……动物标本，是……咳咳……人体……” “杨先生少说话吧。” 江城皱眉走到门口，往里面看了看。 三号房依旧昏暗。 此时还留在房间内的，就剩李回和李目两兄弟，以及一个崔悲。 由于口罩阻隔，所以看不清三人的表情。 在他们身侧……整个房间内的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玻璃瓶。 有的瓶子是封闭的，还有的没有。 瓶子里的福尔马林溶液浑浊泛黄，浸泡在溶液之中的则是……人体部分。 有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的头颅。 这些头颅已经被泡得发胀发白，在瓶子里起起伏伏，仿佛在用死寂惊悚的目光注视众人。 还有左臂、右臂、左小腿等等人类肢体，皆是肿胀发白。 除了头颅与肢体，剩下的便是内部器官了，比如肺部、胃部、肝脏、胰腺等等。 在刺激性气味很强的三号房里，众人都不由得感觉到了生理上的不适。 一部分来源于恐惧。 另一部分则是恶心。 江城走进房间，仔细看了看其中一个架子上的头颅，平静说道：“这房间里浸泡着几具尸体的拆解部分，普通人无论男女，一时间看到了都不太能接受。” 严明同样略感不适，他也在江城所说的普通人范围内。 他走到江城身侧，低声说道：“江同学，我想起了一个恐怖电影的桥段。” “泡在福尔马林里面的尸体突然睁开眼？” “嗯。” “还好。”江城淡笑着指了指瓶子里的头颅，“这个脑袋的眼睛本就是睁开的。” “江同学为什么始终这么平静？” “严先生，在我很小那会，我父亲带我去过一个私人所属的畸形儿博物馆，那个博物馆里泡着的东西可比这房间里的要吓人得多。” “看来是你亲爹。” 严明对那个畸形儿博物馆感到些许好奇。 不过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江城见众人都有些兴致不高的样子，便出声提醒道：“刚才崔先生说得不错，画家的喜欢‘3’这个数字，而这间房刚好是3号房，我们或许能在这里找到部分线索。” 房间内的人点了点头。 但房间外的刘思玉突然反驳了一句。 “我觉得都是巧合吧？” 第五十一章 黑雾 江城走出三号房间。 刘思玉与柳媚正靠在房门左侧休息，顺便注意外面情况。 “刘女士为什么认为是巧合？” “谁会把宝藏线索设置得这么简单啊？”刘思玉给了个很随意的回复。 “无论简单还是复杂，每一种可能都不能遗漏。”江城平静注视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好吧，你说得有理。” 刘思玉并未再说什么，仿佛之前那句反驳只是临时起意。 此时房门右侧，杨尘取了一直戴着的黑色口罩。 口罩下的脸不算普通，可以用帅气来形容。 他夹着一根香烟，皱眉靠在墙边，缕缕烟雾升起。 “杨先生的肺都这样了，还是少抽烟比较好。”江城提醒道。 “舍不得这一口……咳咳……” 杨尘剧烈咳嗽起来，夹着香烟的手不停颤抖，烟灰飘落一地。 江城再没说什么，转身回到房间内。 三号房内。 李回与李目两兄弟已经开始行动了，这些浮肿发白的人体部分还没法吓到他们。 崔悲依旧苦着一张脸，伸手揽着一个大玻璃罐，玻璃罐里是肿胀的人头。 “唉，这位人头兄弟，这就是生活吧，要么茫然地活着，要么茫然地死去，漂浮在虚妄的溶液之中……” 他靠在一个铁架子旁，正在低声跟那个玻璃罐里的人头倾诉着什么。 声音很小，不会打扰到众人，江城也就没说他。 严明走到江城身侧，低声说道：“江同学，我想我知道了，刘思玉女士肯定是当初那个女助手，只是现在化妆化得老了点。” “严先生能说说你的理由吗？”江城看着他。 “首先，按照她之前的表现来看，她肯定是和隐藏真相有关的人之一，要么是妻子，要么是那个女助手……其次就是刚才她对江同学的反驳，来得太突然了，而且没有任何根据。” “严先生是认为她想独吞这份宝藏？” “没错！”严明很笃定，“刘女士保养得太好，声音也很年轻，我觉得她不像是40多岁的人，所以是助手的可能性更大……身为当初画家的助手，她是最了解画家的几个人之一，拿不到这份宝藏，她肯定不甘心，但她这些年来却一无所获，说明她卡住了，卡在了某个关键的点，直到这次任务。” “严先生觉得她在干扰线索，想故意让我们任务失败？” “对的！” “但任务失败的惩罚是什么？” “这……” 严明愣住了。 上次的第二轮任务里，许墨说了许多，但并未提及任务失败的惩罚。 是死亡吗？ 严明揉了揉眉心，总觉得自己的思维被困在了很小的地方。 画家的宝藏到底是什么？ …… 晚上八点半。 东城区，新区，工业园区。 冰冷的钢铁建筑矗立在黑夜中，浓浓雾气笼罩在整片工业园区之上。 在苍白灯光的照耀下，那一片灰白的雾气中，某些不和谐的颜色在翻涌。 那是很深邃的黑暗。 比这片黑夜更冰冷，仿佛死寂的黑洞，即将吞噬周围的一切。 龙涛小队的情况很不好。 他们被困住了，困在一个迷宫般的玩具厂里。 吴德脸色难看，看着四周翻涌的黑雾。 “该死，怎么感觉这些黑雾像是有生命，一直跟着我们。” “这一大片工厂内部都被黑雾占据了。”贾仁脸色苍白，“这些玩意屏蔽了我和老弟的感知，刚才我分明感觉到有个诡异源，现在又没了。” 冰冷的黑雾吞噬了工厂内一切钢铁设备。 众人根本此时根本分不清方向，连来时的路都已经找不到。 “怪不得那个三人小队始终没回来，想必他们也被困住了。” “我们刚进这个玩具厂的时候，黑雾还只是在一小片区域，现在已经蔓延了这么大的范围，或许再过几天，整片工业园区都会被吞噬。” “又或者……整个瓦力城……” “老哥，我们不会这么倒霉吧，连续两次碰上这种棘手的诡异事件。”贾义天生胆子小，现在更是想哭了。 如果这次能成功脱困，以后再有行动，他出门前一定要看一看黄历。 小队五人加一个果冻，目前被困在一个生产车间内，进退两难。 他们前方后方都是黑雾。 身处黑雾的感觉相当难受，五感会被削弱到极致。 连战术手电的强光都无法穿透这些黑雾。 脚下的铁板虽然有缝隙与孔洞，但众人都是血肉身躯，没法通过这些狭小的地下缝隙逃离。 “卟噜卟噜。” 大果冻抖了抖，发出奇怪的声音。 “绿绿，你说你有把握逃出去？” 黄弟神色一喜。 团队众人纷纷看向大果冻。 “卟噜！” “60%的把握？够了！” “卟噜卟噜！” 大果冻开始了有规律的抖动，抖得越拉越快。 他绿色的透明凝胶状身体慢慢地出现了裂痕，而且这裂痕越来越多。 最后，只听得“卟噜”一声。 几十个小果冻出现了。 这些小果冻与大果冻一模一样，滑稽的大眼睛，绿色细长的手，只能靠抖动来发出声音。 “好家伙，真有你的。”吴德赞叹了一句。 “绿绿，你可以通过咱们脚下这些裂隙一直往下，从地底顺着管道逃出去！”贾仁欣喜说道。 “卟噜卟噜！” “你居然还能再分裂？” 就在团队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一只小果冻试了试，他的身体不断扭曲变化，最终钻进了一个细小空洞里。 “绿绿，你记住这几个人还有地址。” 身为队长的龙涛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四张照片。 每张照片上都有一个人。 “你出去之后，先去通知这四个人。”龙涛指着照片，挨个介绍，“这是绷带怪人，这是猪头哥，这个肩抗法杖的大爷名叫李嚣张，最后这个你见过，是江城兄弟，他们的地址你也记一记……” “卟噜！” “对了，如果你的分身能力很强，可以远距离同时行动，那就一边通知旅社，一边去找这四个人……” …… 晚上九点。 灰白雾气弥漫的大街上。 一只十分细小的果冻怪从草丛里钻了出来，谨慎地看了眼四周，确认他已经离开了工业园区的范围。 “卟噜！” 紧接着，成百上千的小果冻从草丛中冒出了头，开始蹦跳着汇聚在一起。 没多久。 五只中等身材的绿色果冻怪开始行动了。 晚上的瓦力城街道很清冷。 迷雾让一切显得朦胧。 冰冷坚硬的路边，一个流浪者裹紧了身上的报纸，依靠在墙角，正准备躺下。 但突然，一道绿影飞速划过。 移动速度太快，以至于那绿影的两条细长手臂都被甩在了身后的空气中，随风飘扬。 流浪者的鼻子动了动。 “苹果味的果冻……果然是饿出幻觉了。” 他拍了拍脑袋，随即安然躺下，在寒风呼啸的十二月街头沉入梦乡。 …… 晚上十点半。 黄昏旅社。 稀稀疏疏的冒险者坐在位置上，正在挑选今天的任务。 大果冻疾驰而来，最终停留在门口。 “卟噜！” 众人齐齐转头。 云芸正在分配任务，闻言抬起头来，疑惑道：“绿绿，出了什么事吗？怎么就你一个回来，小涛他们呢？” “卟噜卟噜！” “什么，黑雾？” 云芸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身为旅社里为数不多能听懂大果冻语言的人，她招了招手，叫大果冻前台来详细说一说。 大果冻随即进入旅舍内，一五一十说出了他们团队的遭遇。 “我弟弟被困住了？” 前台这里，一个正在做任务登记的年轻人顿时面露担忧之色。 其余冒险者都停下来手里正在做的事，都看着大果冻。 “卟噜？”大果冻疑惑的看向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则回复道：“我叫黄兄，我弟弟黄弟是涛哥团队的。” “卟噜……” “现在不是讨论名字的时候！”黄兄眉头紧皱。 云芸拍了拍黄兄的肩膀，示意他先冷静。 “绿绿，小涛有没有给你交代什么？” “卟噜！” 大果冻说出了四个人名。 这是龙涛点名要的外援，现在大果冻的四个分身已经分别去请这四位了。 至于别的人，旅社可以看情况给。 “绷带怪人，嚣张大爷，猪头哥……”黄兄满脸忧虑，“等等，这个江城是谁？” “这人我有印象，是个新人，前几天刚加入的。”一个半机械人说道。 “新人？”黄兄没法相信，“涛哥宁可去找一个新人，都不愿意找我？我可是黄弟的亲哥！我能力比黄弟强多了！” 一个满脸纹身的家伙说道：“别小看这个新人，听说上次在多罗市，他们碰到了一只禁忌生物，就是被这个新人解决的。” “多罗市任务详情给出来了吗？”黄兄看向云芸。 “那次任务详情已经被封装了，需要用200积分购买。” “算了……” 黄兄干咳了两声。 另一旁，一个漂浮的白色骷髅头说道：“涛哥对新人好，这个大家都是知道的，上次他估计是故意让那个新人多得了功劳吧，帮助新人在旅社站稳位置。” “有道理。”另一人赞同。 “今天涛哥貌似又带了个新人。” “卟噜！” “哦……就是你啊。” “话说今天黄历上写着不宜带新人来着……” “你们那黄历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买的？” …… 郊区。 古堡内。 江城尚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 由于三号房比较特殊，杨尘和崔悲两个人又在划水，所以众人多花了些时间搜索。 对三号房的搜索结束在晚上九点半。 一无所获。 至少表面上，有关宝藏的线索一无所获。 但崔悲到是有个小收获，他跟一个浸泡的人头达成了好朋友关系，并且私下里说了很多话。 李回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顺便看了眼时间，发现还不到年轻人睡觉的时候。 于是他招呼大家继续寻找第四间房。 “古堡虽然有两层楼，但一楼藏有暗室的可能性是最高的，大家再坚持一下，搜索完这间房就开始休息吧。” “唉……”崔悲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泡着人头的罐子，“最有希望的三号房都没有任何与宝藏相关的，第四间房又能……” “崔先生！” “噢……” 李回依旧在队伍最前面。 他没有太多犹豫，就推开了第四间房门。 这个胖厨师的积极态度让江城都稍微觉得惊讶。 他发现李回和李目的身体都很健康，不需要求命，而且经营着小餐馆，应该也不会有太多资金问题，这种人会为了什么来参加任务？ 就在江城思索的片刻，李回已经摸索着按下了第四间房门的开关。 他弟弟李目就在他身后，在灯光里亮起的那一刻，不由自主说了声：“好亮啊。” 第四间房不似前三间那么昏暗。 房间内部面积也大了很多，靠近门口这一侧有一个木质办公桌。 办公桌前是几块坚硬的画板。 各种画笔散落一地，几个调色板也随意摆放着。 地面上铺满了杂乱的草稿废稿以及纸团。 房间的墙壁颜色也并非灰黑，而是以白色为底，其上涂抹着各种艳丽而杂乱无章的痕迹。 “这是画室？” 众人纷纷走进四号房。 严明依旧在队伍最后方。 他低声询问江城：“江同学，刚才的三号房里，真的什么线索都没有吗？” “严先生没发现吗？”江城看了他一眼。 “什么？” “三号房少了一只左手标本。” “左手？” 严明愣了愣，回忆起刚才三号房内的所有物件。 那个房间里，所有玻璃罐似乎都是随意摆放的。 各个人体部分被浸泡在玻璃罐里，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顺序。 第五十二章 我不如他 少了一只左手？ 严明靠在门口，看了眼对面的三号房，不禁陷入了思索。 江城不得不再次提醒：“严先生，上次任务二的挖尸体，可以说是冒险游戏，这次的任务三则更偏向于纯粹的解谜，更注重细节线索……三号房里，刚进门处泡着一个脑袋，房间右上角也泡着一个脑袋，崔悲的好朋友也是一个脑袋，一共三个。” “还是数字三？！”严明恍然大悟。 三号房里，玻璃罐的摆放很混乱。 脑袋挨着大腿，心脏挨着大脑，混杂在铁架上，杂乱无章。 这些被浸泡的肿胀发白的人体部分，让严明感觉很不适，所以没有认真清点。 现在经过江城提醒，他顿时想起来。 “脑袋有三个，右手也有三个，肺部标本同样有三个……但左手只有两只，原来如此……” 严明拍了拍脑袋，不由得叹了口气。 江城不禁问道：“严先生叹气是为何？” “唉，我只是在想，我这辈子都没法像江同学这样，轻松看出某些问题的关键。”严明叹息回应。 “严先生，并不是每个人生来都如此，我从小被父母熏陶，看过许多书籍，接触过各种案例，才能有今天这点能力。” “咦……这么说来，江同学生来也只是个普通人？”严明稍感安慰了。 “不，我记得我跟严先生说过，我生来五感就比普通人强。” “……” 严明很羡慕江城这种生来的天赋。 但天赋其实往往伴随着痛苦。 哪怕在喷过清新剂的老旧火车上，江城也依旧能闻到一缕缕若有若无的怪味。 哪怕是在极安静的夜里，江城的耳畔也会有些许杂音，可能是某些电器的运转，也可能是自己体内的器官。 江城很认真地看着严明，郑重说道：“严先生，每个人生来都是独一无二的，在《人性记录》里，波洛对他的好朋友黑斯廷斯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不希望你成为第二个波洛，或是差一等的波洛，我希望你成为至高无上的黑斯廷斯’。” “我明白了，感谢江同学。” 在江城与严明划水聊天的时候，房间内众人已经开始了寻找。 李回觉得画家可能会把藏宝图以画作的方式留下来。 柳媚认为宝藏可能就是画室里某一副看似不起眼的画。 崔悲则正在与一副《呐喊》的临摹品聊天。 画室很大，所以搜索进度相对更慢了点。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晚上十点三十二分。 江城正在观摩墙上的某些抽象艺术，但突然，他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一块暗金色的怀表。 伴随着“咯咯”的齿轮转动轻响，整块怀表有些微微发热。 江城拨开表盖，发现两根暗金色的金属指针正在疯狂转动。 “江同学，出了什么事吗？”严明发现江城脸色不太好看。 “嗯，应该是大事。” …… 晚上十点四十分。 黄昏旅社。 云芸紧急通过怀表联系了所有正在任务的旅社成员。 有部分人急匆匆回到了旅社，还有的大量的成员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现在情况很不妙，小涛的队伍配置相当合理，但同样被困住了。” “绿绿说那片黑雾还在不断扩散，如果找不到源头，极有可能吞噬整个瓦力城。” “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只相当危险的禁忌生物，也可能是失控的禁忌物品，总之不能掉以轻心。” 旅舍内的长凳上，已经坐满了两排成员。 云芸正在给他们说明局势。 她话音刚落，旅舍内就响起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云婆婆，你是说新区那片工业园区？” “对的。” 云芸看向声音来源。 那是一个空荡荡的位置。 “我今天下午刚好路过那里，闻到了教会执事的味道，或许是他们在搞鬼。”那个空荡荡的位置上再次传来声音。 “隐形狗，你确定吗？” “确定，那味道属于丘牙，是瓦力城教会的三位执事之一，我循着味道一路跟过去，发现他就在工业园区外面张望。” 说着，隐形狗脱离了隐形状态。 他本体是一只通体雪白的边牧，此时嘴里正咬着一小片黑色的布料。 “这是他们教会执事专属的隐身黑袍，刚好我今天下午心情不好，看到那家伙滥用隐身能力，于是上去咬了两口。” “奇怪。”一旁飘着骷髅头感到疑惑，“隐形狗，你是怎么一边咬着黑布，一边说话的？” “我最近正在练习腹语。”隐形狗看了他一眼，“我立志要成为瓦力城第一只又能隐身又会腹语的狗……你一个骷髅头，没有声带，还能开口说话，这才是最奇怪的。” “……” 骷髅头无语。 整个瓦力城会隐身的狗……不对，拥有隐身能力的生物，也就只有这条狗。 教会那三个执事不算，他们是靠着黑色长袍才勉强做到缓缓隐身的。 “既然和教会有关，咱们现在要做什么？”有人问道。 “肯定是先把涛哥救回来啊。”另一人出声，“然后该打架就打架，该跑路就跑路。” “但涛哥指定了四个人。” 黄兄忧虑不已。 他看着众人，缓缓说道：“涛哥要了绷带怪人、李嚣张大爷、猪头哥以及一个叫江城的新人。” “绷带怪人他们三位算是旅社的顶尖战力了。”另一人提醒道：“涛哥指定要他们三位，说明这次情况相当严重，他这是在警示我们。” “那位叫江城的新人是何方神圣？新晋的诡异生物？”有人问道。 “不，就是个普通人，前几天我见到过。” “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黄兄感到郁闷，“涛哥可是知道我能力的，按理说第四个人应该算我才对。” “胡说，第四个人分明应该是我。”骷髅头插了一句。 另有人说道：“上次的多罗市任务，涛哥不是带着江城去了吗？说不定发现了他与众不同的地方。” “但终究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去了那片黑雾，估计会直接找不到北吧。” “其实我觉得涛哥列出来的第四人是我才对，我的感知能力可比贾仁贾义兄弟强多了。” “卟噜！” “那坨大果冻在说什么？” “他看起来挺好吃的样子……” 旅舍内渐渐嘈杂起来。 有人讨论着黑雾与教会，也有人说起龙涛的选人，还有人商量着该怎么把大果冻打晕，然后趁机咬上一口…… 有关选人的讨论是最多的。 龙涛在旅舍内人缘相当好，与许多生物都是好友。 绷带怪人那三个就不用说了，是瓦力城旅社战力天花板。 但在座许多生物，都觉得自己应该是龙涛的第四人选。 云芸秀眉颦蹙，轻轻拍了拍前台。 “各位，江城的爹是江道宗！” 话音刚落，所有嘈杂声音瞬间消失。 整个旅社顿时就安静了。 云芸看着所有人，缓声问道：“你们还对小涛的选人有意见吗？” 众人齐齐摇头。 “好家伙，居然是江爷的儿子，我就说那年轻人怎么长得这么俊。” “涛哥有眼光啊！” “此子定然不凡。” “肯定隐藏了能力。” “我不如他。” “早说啊……” 黄兄干咳了两声，略显尴尬。 “早说是那位的儿子，估计那些队伍都抢着带他第一次任务。” 云芸再次轻敲前台的木桌。 “各位都安静一下，认真准备，这次估计要和教会的正面对上了，我先给别的城市发一条消息。” 做好准备。 打不过就摇人。 第五十三章 像一个人 郊区，古堡。 晚上十点五十分。 江城靠在办公桌旁，伸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江老弟，你看看这幅画是不是真品。”李回从画室角落的一大堆画作里刨出了一副看上去很精美的，兴冲冲跑到江城身前。 “不是。”江城摇了摇头。 没一会，李回又拎着一幅画跑来了。 “那这幅画呢？” “这个也不是。” “我再去找找……” 这个胖厨师的精力多得令人惊讶，似乎对宝藏有一种天生的痴迷。 画室很大。 五颜六色的墙壁上也挂着不少画作，其中有两副确实是真迹，但价值不高。 地上洒满了皱巴巴的草稿，或者直接就是纸团。 李回的弟弟李目正在把这些草稿废稿一张张收集整理，试图从其中找出一张藏宝图。 其实江城身后的桌子上就有个很值钱的玩意，但所有人都忽略了。 “严先生如果缺钱，可以把我身后桌子上那个放大镜顺走，那玩意可以在旧区换小半套房。”江城低声对他身旁的严明说道。 “这个？” 严明一脸不可思议，伸手拿起桌子上的手持放大镜。 他可以想象得出，当初的画家，应该就是把画作平铺到江城靠着的这个桌子上，然后用放大镜观察细节。 但这玩意怎么看都不像是很值钱的样子。 “有点压手。”严明掂了掂这个放大镜。 “严先生，你看看握柄底部，我猜上面应该刻着一个签名，那是千年前一个很着名的磨镜师，这个放大镜是古董，而且握柄是纯金打造的。”江城低声说道。 “还真有签名……” 严明瞪大了眼睛。 古董竟在他身边，但他丝毫未察觉。 “江同学怎么知道……” “以前我爹也有一个这玩意，被小时候的我拿去换了玩具枪，他当时懊恼不已，说应该把这东西藏好。” “江同学被打了一顿吗？” “没有，后来他扔了我的玩具枪，送了我一把真的。” “咦？江同学上次在任务二的时候为什么没带枪出来？” “没子弹了，懒得找渠道买。” “……” 严明最终还是把放大镜放下了。 他虽然并不富裕，但也知道古堡依旧有主人，这个放大镜并不属于他。 江城淡笑着问道：“严先生，你能看出这个画室与前面三个房间的区别吗？” “区别？”严明想了想，“面积大了很多，而且窗户也很大，采光好。” “没错，按照古堡的位置来推算，早上太阳会照耀左侧走廊，下午则是这边的右侧……由于瓦力城常年被灰雾笼罩，所以即使是晴天，早上也基本没什么光线，下午在这间画室迎着阳光画画正好。” 画家罗迪斯应该是个喜欢阳光和温暖的人。 猫也喜欢。 “这间画室的左右两侧也各有三幅画，也能简单印证画家对数字3的强迫症。”江城说道。 “但……江同学，这个办公桌的对面墙壁只有一幅画。” 严明指了指正对的那面墙。 墙上只挂了一副十分大的拟人猫素描。 一幅画就占据了四分之一的墙面，十分简洁，线条清晰明朗。 根据其风格来看，这幅画是古堡主人罗迪斯亲手画的。 “江同学，如果画家习惯趴在桌子上休息，或者坐在这里处理事情，每次抬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副画，这就不太符合3的强迫症了。” “说明这幅画有问题。” 江城顺手拿起桌上的放大镜，然后径直走到对面墙这副巨大的素描画前。 他的动作吸引了李回等人的注意。 “江老弟，这幅画难道是某个名家的真迹吗？”李回问道。 “不，这就是罗迪斯本人画的，不值钱。” “哦……” 李回顿时失去了一半兴趣。 “江老弟，你是不是觉得这幅画和宝藏有关？”李回继续询问，“那些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在一副很普通的画之下，再藏一副真正名贵的画，只有揭开表面上那一层，才能得见真正宝藏。” “李先生平时很喜欢看这种寻宝类电影？”江城问道。 “对的，我从小就喜欢！” “那可能要让李先生失望了，我想这张薄薄的画纸下面应该并没有第二幅画。” “好吧……” 李回的另一半兴趣也没了。 柳媚几人到是依旧感兴趣。 毕竟江城从进入别墅后就一直很平淡，很少主动观察某个东西。 “难道是画框后面藏了密室？” 柳媚略有些好奇，毕竟这幅画实在太大了。 她伸出白皙的手，准备用力将画框抬起一道缝隙。 但一旁的刘思玉却脱口而出：“别白费力气了，这幅画后面就是一堵墙。” “刘女士怎么知道？”江城看了她一眼。 “我……我刚才已经看了一眼。” “嗯。” 江城没再追问。 柳媚到是不死心，用力把画框抬起了一丝。 但正如刘思玉所说，后面什么都没有。 “我只是觉得这画看起来挺别扭，没别的意思，你们继续找吧。”江城说道。 “江老弟，你可别藏私啊，总共就三天时间，万一完不成任务……” “放心吧，目前这点线索确实还不够。” 江城随便应付了几句。 他没骗人，就目前这点线索，确实找不到所谓的宝藏。 墙上这副素描的拟人猫画像，只是与目前发现的线索格格不入。 “咳咳……” 缕缕烟味飘来，伴随着杨尘的剧烈咳嗽。 刘思玉和柳媚都皱着眉，掩鼻走远了。 江城转过头看了一眼。 杨尘正在抖落烟灰，顺便用手接住。 “杨先生，这里是室内。”江城提醒了一句。 “好……咳咳……” 杨尘一边咳嗽，一边走出了画室。 严明皱眉看了眼杨尘离开的背影，随后走到窗边，将玻璃窗拉开一道缝隙。 “呼……” 冰冷的空气灌进来，驱散了烟味，也让众人清醒了不少。 现在已经快到十一点，李回等人已经接连打了好几个呵欠。 打呵欠还会传染…… “咦，站在这里居然能勉强看见星星。” 严明抬头望着窗外。 自打出生以后，他记忆中就只在电视上见过夜空星光。 “这倒是意外之喜。” 江城也走到窗边。 尚未来得及看一眼窗外，窗前放着一块白色的画板突然吸引了他的目光。 画板上贴着一张尚未完成的素描。 这副半成品素描的线条更简单，只有寥寥几十笔，勾勒出一个简单的女性面部轮廓。 “这画……” 江城微微皱眉，手握放大镜，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眼门口。 “江同学，这画怎么了？”严明问道。 “有点像……一个人。” 江城摇了摇头，随即转过身。 他随手把放大镜放在窗台上，看了眼窗外的天空。 确实有星光。 但只有少数几颗星辰的光芒，可以透过城市上空的灰霾，艰难抵达冰冷的地表。 “各位，都十一点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咱们去找找可以休息的房间。” 李回放弃翻找，再次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 他弟弟李目和崔悲正在研究那副巨大的素描拟人猫，闻言都点了点头，现在确实太晚了。 刘思玉和柳媚也没什么意见。 “走吧，江同学。”严明招呼了一声。 “嗯。” 众人依次离开画室。 严明与江城两人依旧走在最后面。 “严先生，我再提醒你一下。”江城低声说道：“除了刘思玉女士，还有一位也表现出了矛盾。” “谁？”严明一愣。 “严先生自己想想，明天就有答案了。” “明天？这么快？江同学已经知道宝藏位置了？”严明瞪大了眼睛，感觉难以置信，他可是全程都跟着江城的。 “还差了最后一个细节，明天应该就能找到了。”江城低声回应，“我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严先生今晚认真想想吧。” “行，我仔细回想一下。” “对了……” 江城忽然止步，看了眼身后明亮的大厅。 严明顺着江城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在看墙壁上那副《维纳斯的诞生》。 “江同学，你这是……” “做好准备吧，严先生，今晚不会太平静的，那只诡异生物也该出来了。” …… 测试定时发布。 第五十四章 黄金与珠宝 诡异生物！ 规则！ 严明有些发怵，但依旧记得江城给他说过的话。 诡异生物都必须遵守一定的规则，只要普通人不触碰那规则，就有希望活下来，甚至有极小的几率利用规则反杀。 这是整个世界给弱者提供的平衡。 才第三轮任务，出现的诡异生物应该不会太强，至少不会是多罗市那种几乎无解的禁忌。 多罗市那只木偶，先后得到了教会祭祀以及神秘老大爷的帮助，自身的弱点已经很少了。 “江同学，我们要跟他们说说吗？”严明低声问道。 “嗯，说一下吧。” 除了江城与严明，其余六人似乎都不知晓诡异的存在。 大多数诡异生物在城市之外的迷雾世界。 人类城市，更像是幸存者的聚集地，有某种特殊力量阻挡了那些更浓的灰雾。 “各位，先等一下，我有事要说。” 严明叫住了众人。 随后，他就把江城与许墨给他说过的话，一字不漏告诉了其余任务参与者。 其余六人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有疑惑，也有平静，还有人略显害怕…… “果然有这种东西，怪不得治安所那边一直要求我们不要出城。” “前两年，我隔壁那户就拖家带口开车出城了，他们说所谓的迷雾是骗局，是市政府为了留住居民采取的手段，后来他们的尸体被部队的发现，一家人整整齐齐，就在城外十公里的道路上，死得可惨了，尸体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子……” 瓦力城许多居民并不相信迷雾的说法。 他们坚信，如今笼罩城市的灰霾，都是当初那些工厂排放导致的。 瓦力城经济衰败，这座老旧的工业城市已经快死了，许多人想要离开，去往更繁华的大都市，比如传说中的联邦主城。 当然这也和旅社与教会有关系，这两个组织多数时候都是暗中行动，时不时还来一个清除记忆。 “我们目前才进行到第三轮任务，按理说，出现的诡异生物不会太强，应该只需要一条规则，找到那条规则，那个生物就拿我们没办法，而且其本体说不定很弱。”严明说道。 “只要小心点，应该就不会有问题。” 众人短暂商量片刻，觉得危险性应该不是太大。 没见过诡异生物的人，永远不知道诡异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接下来，中年美妇刘思玉说她来之前看过古堡内部分布，二楼是休息的地方。 就在众人准备上楼的时候，李目突然问了句：“一楼大厅的灯要关吗？” 所有人齐齐停住脚步。 这倒是个问题。 开着灯更有安全感，但如果一整晚都亮着，容易让外面路过的人心生疑惑。 虽然这荒郊野岭的……一般也不会有人路过。 严明这时候比较果断，说道：“刚才我们探索的那些房间后，把灯和窗户都关了的，大厅这里也关了吧。” 说着，他从背包里取出两个暗金色的小铃铛，并且摘了铃铛里塞着的棉花。 摇晃间，铃铛的声响十分清晰。 他接着说道：“至于大门的问题，可以用我手上这两个小铃铛来解决，只要把铃铛用细线串起来，然后拦在大门口，如果有人半夜推门，铃铛的声音就会提醒我们……” “铃铛？严先生还带着这玩意？” 李目好奇地看了眼严明的大背包，心想这位律师会不会有什么副业。 严明笑了笑。 “以备不测。” “带个铃铛能预防什么不测……”崔悲小声嘟囔了一句。 其余人没有多说，都同意了严明的提议。 简单弄好铃铛后，众人关了大厅和走廊的灯光，随后在手电灯光的照耀下，齐齐来到二楼。 或许是材料的限制，古堡只有两层。 二楼的总体格局与一楼相差无几。 灰黑色的墙壁，冰冷且坚硬。 一幅幅画作挂在幽暗寂静的长廊上，走廊地面铺着暗红色的毯子，踩上去并不松软，反而很硬。 二楼大厅相对一楼的小了些许。 在诡异生物尚不明确的前提下，众人是不可能分开睡的，分头行动是大忌。 所以一行人开始挨个检查二楼的房间，看看哪个房间比较大。 “这些卧室的门到是保养得不错。”李回推开一个房间，看了眼房门的金属合页，“我餐馆后厨那个小门，才弄了不到两年，每次开关都会听到牙酸的声音。” “厨房的东西本就容易被腐蚀，李先生平日里注意清洁就行了。” 江城脱离了队伍后方，来到最前面。 目前众人正在二楼的右侧走廊，推开了第四间卧室。 这间卧室对应楼下的画室，所以大了许多，摆放着两张床。 “这间卧室可以。”李回指了指大窗户，“空间足够，两位女士睡一起，剩下一张床随便分，我可以睡地上……而且窗户也大，出了事可以从窗户逃走。” “再看看别的房间吧，说不定有更好的。”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 在场除了刘思玉和杨尘，基本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江城更是只有十八，都没感觉到太困，也就继续推开别的卧室房门。 江城与李回走在队伍最前面，严明和崔悲断后。 崔悲正在小声和严明嘀咕什么，看严明艰难的脸色，估计是想堵住耳朵了。 江城也低声向李回问了几句问题。 “任务开始之后，李先生一直很积极，是天生喜欢这种古堡探秘的感觉吗？” “应该是吧……” 李回挠了挠头，语气间夹杂着不确定。 “应该？” “其实……其实是我从小就经常做一个梦。”李回那张胖脸上浮现些许回忆之色，“我梦见自己在一个很大的黑色古堡里，古堡的墙壁上挂满了画，在古堡的某个角落里，堆积了大量的黄金与珠宝……” “梦？” 江城皱了皱眉。 他转过头，看了眼李回和李目的长相。 这两兄弟…… “我一直以为应该是某个电影的桥段，所以后来就恶补了大量的寻宝电影，但一直没找到相同的古堡画面。”李回继续说道：“我在很多寻宝论坛都有账号，但那些寻宝队伍大多都去的城外遗迹或是海底……” 李回认为自己这辈子估计都找不到梦里的古堡了。 直到前不久…… “教会的黑袍人找到我，说可以满足我的寻宝需求。” 第五十五章 寄生虫 “李先生多大？” “今年满24。”李回笑笑，“我面相比较老，看起来比我老弟大了很多，那是由于我以前太胖了，后来采用了一种急速减肥的方法，结果脸上多了很多皱纹。” “李先生觉得这个古堡怎么样？”江城又问道。 “简直就跟我梦里面的一模一样。”李回很坦然，“所以我今晚一直比较激动，可惜那些梦太模糊，我想不起宝藏到底在什么地方。” “明白了，多谢李先生。” 江城又跟李回简单聊了几句，随后缓缓退回到队伍最后方。 见江城回来，严明激动得快哭了。 崔悲一直在他耳边碎碎念，让他有种送崔悲去西天取经的感觉。 “严先生，我发现我之前想的结论太简单了。”江城退回到严明身旁，低声说道。 “江同学，我连结论都没有。”严明苦笑，“哪怕你之前给我说了那么多，我还是没有太多头绪，现在只能勉强猜测刘女士是女助手。” 至于其余的…… 数字3、喜欢猫、三号房少了左手、四号房素描画、维纳斯的诞生、另一个表现矛盾的人等等一系列线索。 在严明看来都太杂乱，无法串起来。 江城低声解释：“关于隐藏真相，我一直以为是两个，一个是画家的死亡真相，另一个则是门口那具尸体，但刚才跟李回聊了聊，我发现真相可能还有一个。” “什么真相？”严明不解。 “有关画家发疯的真相。”江城神色严肃，“从时间线来看，画家应该是先发了疯，然后死亡留下宝藏。” “三个真相？”严明疑惑的看了眼前方，“江同学是觉得，我们八个人之中，藏了至少三位相关的人？” “对……而且我觉得，某位当事人可能并不知情。” 江城看着最前方的李回。 严明看出了他脸上的疑惑，随即问道：“江同学自己也并不肯定？” “嗯。”江城点头，说了说李回的梦境，“从年龄上来看，无论如何都对不上，画家是18年前才搬进古堡的，孩子按年龄也才15岁，但李回已经24了，他为什么会梦见古堡……” “万一李回先生说谎呢？” “应该不会。”江城摇了摇头，“他刚才说起梦境的时候，眼球朝左下，这是在回忆，而且并没有摸鼻子、摸脖子或是摸自己手等等动作。” 就在这时。 崔悲的脑袋缓缓从两人后方升起，幽幽说道：“如果画家不止一个孩子呢？” “崔先生你小点声。” “噢……” 崔悲调低了音量。 他继续说道：“我一直都觉得，李回跟李目这两个根本就不是亲兄弟，他俩的长相差距太大了，眼睛鼻子眉毛没一点像的，说不定有一个是被领养的。” “但这也不能解释李回梦见古堡。” “总会有合理解释的。”崔悲摊了摊手，“或许是死去的画家给李回托梦呢？” “……” 江城瞥了眼崔悲，看似无意地随口问道：“崔先生的诡异能力是什么？” “还在觉醒，估计还得等几天吧。” 崔悲捏着下巴想了想。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盯着江城。 “好啊，你居然套我的话！” “崔先生不也一直在偷听我和严先生的聊天？”江城耸了耸肩，“这样看来，这次的诡异生物并不是崔先生，今晚估计有人会出事。” 任务开始后，众人连续搜索了四个房间。 或许已经有人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 普通人一旦触碰了规则，面对有杀意的诡异生物，几乎很难逃离。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十一点五十分。 众人最终还是决定留在二楼右侧走廊的第四间房。 “咱们一共有八个人，那就休息八个小时吧，每人值守一个小时，如果出了问题，就立即把大家叫醒。”李回提议道。 “可以。” 众人都没什么意见。 值守的顺序很简单，做一个抽签就行了，保证公平，以免有人不满。 江城抽到了6号，严明则是7号。 两人的顺序很靠后，可以先睡上六七个小时。 这个房间内有两张床，两位女性睡了一张，杨尘和李目睡了另一张。 崔悲抱着小被子，兴冲冲来到江城身旁，把被子往地上一扔，说道：“江兄弟，我们一块睡吧。” 江城皱眉看了眼地上的被子，缓缓往后退了半步。 最终，崔悲被李回拎走了。 午夜十二点正式降临。 抽到1号签的李回靠坐在卧室门口，给了众人一个放心的眼色。 江城正准备躺下，突然觉得手腕处传来轻微刺痛。 他卷起袖子，仔细看了看。 只见那条灰白的细线正缓缓往手臂上方爬去，仿佛一条寄生在皮肤之下的扭曲寄生虫。 “七天时间……” 罗兰说过，七天之后，这条线会蔓延到江城的心脏。 到时候他来给江城收尸。 现在还剩六天半。 江城神色凝重，缓缓放下袖子。 …… 凌晨三点。 抽中三号签的刘思玉结束了值守，随后把四号签的柳媚唤醒。 “小妹妹，你害怕吗？”她柔声问道。 “当然不怕，我可是做探险直播的。”柳媚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 “那就好，如果出了事就立刻把我们叫醒。” “放心吧。” 柳媚缓缓从床上起身，尽量轻手轻脚的，不吵醒任何一个人。 房间内人多，也没什么可怕的。 睡在地上的李回甚至还在打呼噜，声音不算大。 刘思玉躺回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柳媚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很无聊。 但这鬼地方又没有信号，她连直播都做不了。 就只能这么干坐着，等一个小时过去。 “早知道来之前就该下载几个小游戏解闷。” 柳媚靠在门口，百无聊赖。 她把手机录像开启，然后小声说了几句话。 “现在是凌晨三点，我正在那栋有很多传说的古堡内，由于信号不好……” 花了几分钟，简单录了一段，回去可以做个录播。 录完视频后，柳媚又没事可做了。 她收起手机，没精打采地靠坐在门边。 渐渐的，她感觉眼皮子越来越沉。 眼前昏暗的房间开始变得模糊。 耳畔那个有节奏的呼噜声仿佛来自梦中的唤音，让她的困意越来越浓。 只睡了三个小时就被叫醒，昏沉的睡意说来就来。 柳媚的脑袋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垂下去…… 就在她即将睡着那一刻，耳畔突然多了个声音。 “喵……” 柳媚顿时惊醒，抬起头来，精致的脸蛋上露出疑惑与不安。 哪来的猫叫？ 古堡外的野猫吗？ 第五十六章 消失 天寒地冻的十二月，古堡外真能有野猫活下来？ 柳媚想了想自己打车来时透过车窗看到的景象。 这一路都很荒芜。 枯黄的杂草攀上坚硬道路。 低矮的丘陵在视野尽头的迷雾中起伏，模糊中透着荒凉。 瓦力城郊区的土壤大多贫瘠，很少能看到高大树木，灌木与杂草成为许多野生动物的庇护所，河狸等动物则是依水而居。 就在柳媚思索的时候，又是一声奇怪的猫叫。 “喵……” 这声音听起来很近。 似乎那只猫就在门外，望着门把手，希望柳媚可以把门打开。 柳媚顿生警觉，站了起来。 二层楼所有房间的门窗都是关好了的，至于一层楼，众人虽然没去左边走廊，但根据右侧走廊的情况来看，门窗也应该是完好无误。 这只猫是怎么进来的？ 即使侥幸进来，它又为什么能径直找到众人所在的房间？ 柳媚回想起，之前在二号房的时候，李目与江城曾说画家喜欢猫。 “难道是诡异生物？”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绷紧了起来。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李回的轻微呼噜声。 仅仅是片刻的思索，柳媚就开始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她知道这是恐惧与紧张所导致的，于是伸手按住心脏部位，深吸了一口气。 “喵……” 声音又传来了。 这次更近，仿佛就在柳媚耳畔响起。 猫叫声很柔弱，但听起来令人十分不适，似是直入脑髓。 柳媚用力按住前额，突然感觉有些昏沉且恶心。 异常怪异的猫叫貌似就在她身侧回荡，时远时近，有些仿佛来自古老的洞穴，有些又仿佛直接寄生在她的脑髓之中，一声声像是恶魔的邪异低语，又像是语无伦次的颤抖言语，令她感到难受且疲惫。 柳媚的眼前有些昏暗。 这一切的变故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 她知道自己肯定碰上诡异生物了，于是急忙出声喊道：“有诡异生物，大家都醒一醒……大家……你们……你们人呢？” 柳媚强忍不适与恶心感，用力睁着眼，想看清整个房间的样子。 她半靠在墙边，脸色惨白，一粒粒冷汗不停从额头浮现。 此时她眼前昏暗的房间内…… 空无一人。 床上空空荡荡，连被子都是叠整齐的。 地上也没有任何人。 之前李回的呼噜声仿佛是幻觉，从未出现过。 “刘姐？江同学……” 柳媚嘴唇发白，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用力支撑着身体。 失去同伴。 在黑暗之中，恐惧会被孤独无限放大。 那种异常难受的感觉越来越严重，眼前也越来越模糊黯淡，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吞噬或是支配她的四肢与大脑。 难以言喻的恐惧如潮水涌上心头。 但心理上的恐慌尚未压倒柳媚，她做了好几年的探险直播，不是那些灵异小说里一害怕就瘫倒昏死的女生。 之前看到门口那具尸体时，她也未表现出任何不适。 “江同学说……这个世界为弱者准备了平衡。” 生理上的虚弱感越来越强。 柳媚用尽全力压制着虚弱与眩晕感，大脑高速运转着，额头的冷汗越来越多。 “一定有生路！” 她回想着今天进入别墅后经历的一切。 肯定是不小心触碰了某条规则，才会让她被诡异生物盯上。 只要找到这条规则，她就有希望活下来！ “规则……规则……到底是什么？！” 柳媚脸色苍白，牙关紧咬。 那猫叫声越来越难听刺耳，好似精神病人垂死挣扎的狂乱嘶吼，带着无穷无尽的癫狂意味，一步步摧毁着她的神智。 柳媚看了眼门口，眼前昏暗眩晕，产生了一层层重叠的影子。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门…… 不能从门口跑…… 柳媚想到整栋古堡的阴森幽暗，那一条条漆黑冰冷的走廊，还有那最初就在门外响起的猫叫声。 “窗户！” 她猛地看向窗户。 窗外夜空低沉，几点昏暗的星光艰难透过灰霾。 从窗户出去，可以直接脱离这个诡异古堡的范围。 柳媚强撑着离开依靠的冰冷墙体，摇摇晃晃地往窗户走去。 …… 这个深邃幽寂的黑夜过得很快。 早上六点半。 窗外依旧一片漆黑，一缕缕冰冷的风在古堡四周穿梭。 江城醒了。 他的睡眠一向不算多，早起也是习惯。 “奇怪，怎么没人叫我？” 江城抽到的是六号签。 按理说，他应该在凌晨5点到6点值守。 现在已经是六点半了，值守的人该是严明。 但严明此时睡得死死的。 肯定有某个环节出了问题。 “叫醒我的应该是五号签，抽到五号签的是李目，但李目现在也在沉睡，那就是四号签的柳媚小姐，她……” 江城起身看了眼床上。 只有刘思玉一个人。 柳媚不见了。 “柳小姐并不蠢，不可能一个人行动，如果遇到了诡异生物，也肯定会出声叫醒我们……” 江城缓步来到门口，发现门锁表面完整，并没有暴力破门的痕迹。 窗户同样完整，从内部锁上的。 根据昨晚柳媚的表现来看，她不太可能因为害怕就离开古堡放弃任务。 “暂时可以得到两个可能，要么她瞬间被诡异生物拖走，来不及提醒我们，要么她是隐藏真相的相关人，在我们都睡着之后藏了起来。” 江城个人觉得，第一个可能性比较大。 要验证猜测也很简单，去一楼看看那副画就行了。 他推了推身旁的严明。 “严先生，该你起来值守了。” 严明翻了个身，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 不得已，江城推动的力道大了些。 冬天的早上六点半。 除了要坐一个多小时公交或地铁去上班的社畜，很少有人能心一横从床上爬出来。 但严明终究还是被江城弄醒了。 “江同学，这都六点半了，你怎么才叫我？”严明睡眼惺忪，摸索着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我也才醒。” 江城说了说柳媚消失的情况。 严明顿时就清醒了，打起精神来，警惕地看了眼门口与窗户。 “门和窗户都是完整的。” “对。”江城点点头，“严先生，你把崔悲叫醒，然后在房间里守着，我出去看一看。” “江同学，你……你一个人出去？”严明愣了愣，“万一遇到诡异生物怎么办？” “放心，我有把握。” 第五十七章 八万 “严先生，昨晚我跟你说了另一个表现得矛盾的人，你想到了吗？” “这……” 严明略显尴尬，摇了摇头。 江城随即说道：“是杨尘先生，他的肺病很严重，如果参加任务是为了求命，不可能表现得不咸不淡的，昨晚一直在抽烟划水，还不如李回和李目两兄弟积极，你想想上次的黄山先生，他找尸体找得满头大汗，比这位杨先生积极多了。” “那万一，他不是为了保命参加任务呢？”严明问道。 “还有另一个矛盾。”江城看了眼正在沉睡的杨尘，“昨晚他在走廊上抽烟的时候，随意把烟灰弹在地上。” “这个我也看到了的。”严明点头，“而且他隔一会就得抽一支烟，好几间房间里都有烟味，根本就没点公德心，两位女士从不靠近他，其实我昨晚一直想说他几句，但看他一副病痨的样子，又不太好说……” “但昨晚在四号房的画室里，他却用手接住了烟灰。”江城提醒道。 “什么？” 严明怔了怔。 这种毫无公德心的人，会用手接住烟灰？ “就在我们看那副巨大的素描拟人猫的时候，严先生再想想，当时烟味飘过来，两位女士皱着眉走开，你则是打开了窗户，就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他用手接住了烟灰。”江城做了个推测，“这极有可能是他以前养成的习惯，知道画室的主人不喜欢看到地上有烟灰，于是昨晚下意识做出了那个动作。” “他……难道他以前就来过？” “严先生，昨晚在窗边，我看到了画板上那副素描图，那是一个女性的轮廓，当时我往门口看了一眼，你问我那副画怎么了，我说那副素描像一个人。” “江同学，你是说……” 严明面露不可思议的神色，看了眼对面床上，正在李目身边熟睡的杨尘。 杨尘的打扮是一身黑，黑色口罩，黑色长裤，黑色高领毛衣。 至始至终…… 哪怕是睡觉，杨尘都没有脱下他那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是为了遮掩什么吗？ “难道……他就是当初那个女助手？”严明很难相信，如果杨尘是伪装成男人的女助手，那么刘思玉是谁？ “我猜有可能是，但并不肯定，这次的情况很复杂。” 上次的任务二相当简单。 就是两个杀人犯而已，动机都十分明显。 这次涉及到了很复杂的情感与别的东西，当事人可能自己都不清楚。 江城突然想见一见教会那位设计任务的人。 “严先生，我再给你说说别的细节，你认真听好。” “嗯。” “有关数字3，确实指代第3间房少了的第3只左手，破解宝藏的关键就在那只消失左手上。”江城耐心解释，“猫以及传闻中画家妻子生出的怪胎，都可能是导致画家发疯的原因……4号房画室里，墙上那张大的拟人猫素描和窗边那副素描画都有用，那副维纳斯的诞生的确和诡异有关，严先生你都记住，然后等会给崔悲也说说。” “江同学，怎么感觉你像是在交代后事？” “不是。”江城摇了摇头，“古堡外肯定发生了大事，我的怀表一直在转动，时间紧张，多一个人思索就能减少一点时间。” 就在这时，另一边的崔悲悄悄睁开眼睛。 他趴在被子里，小声说道：“不用给我说，我都听到了。” “那就好。” 简单交代几句后，江城就出门了。 …… 早上六点四十五分。 古堡，二楼。 四号房的房门缓缓关闭。 江城神色凝重，手握满是裂隙的木牌，站在漆黑一片的走廊上。 “啪！” 他打开强光手电。 骤然的光线并未能照亮整个走廊。 光线消失在黑暗的尽头，死寂与未知围剿着光明。 安静的古堡与昨晚一样，并未有任何改变。 江城仔细看了看门锁与房门周围的墙体。 “没有挣扎痕迹，一切都是完整的。” 黑漆漆的走廊两侧，古怪诡异的拟人猫画像被挂在灰黑墙体上，用空洞或是麻木的目光注视着缓慢行动的江城。 二楼的房间都用以休息，昨晚众人已经看过了。 江城径直来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他要上天台去看看。 十二月的早晨只有冰冷。 外面天还没亮。 江城推开通往天台的小门。 猛烈的寒风顿时就灌了进来，呼啸不止，仿佛刀子那般，吹得他脸皮生疼。 “空的？” 江城眉头微皱，握着手电筒。 诺大的天台空空荡荡。 连个花坛都没有。 漆黑冰凉的地砖铺满天台地面，干净整齐，反射着手电筒的光线。 如果换做是无人打扫的普通别墅，十多年时间，天台这些地砖的砖缝里，估计早就长满野草了。 江城认真记下整个天台的样子，随即关上了门。 “找到宝藏的希望依旧在一楼，至于失踪的柳媚小姐，估计是那副画吧……” 江城步履轻缓，沿着楼梯，一步步走到一楼。 没开灯的古堡确实阴森。 幽暗寂静吞噬了一切。 江城挺喜欢这种感觉，一个人行走在空荡荡的黑暗中，让他比较有安全感。 黑暗空旷的一楼大厅。 死人兄弟还在堵门，身体已经僵了。 挂在门上的两个小铃铛没有任何问题。 就在江城准备看一看《维纳斯的诞生》这幅画时，一个幽幽的声音在空寂的黑暗中响起。 “没错，柳媚小姐确实已经在画里了。” 这是崔悲的声音。 江城用手电筒光线照了照。 “不开灯？崔先生胆子这么大？” “唉，大不了就一死呗，这一天总会来临的。”崔悲有气无力靠在墙边。 江城走到画前，简单看了看。 在画作的天蓝色背景里，又多了一位与原画格格不入的人。 说来也巧。 柳媚是第一个发现这幅画有问题的，现在她也是第一个进去的。 …… 时间来到早上八点整。 众人纷纷醒来，来到一楼大厅。 简单了解过情况后，剩下的人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时间很紧张。 越早结束，意外就越少。 “唉，希望柳小姐能撑住吧。” 看着画上那个新增的人形，李目不由得叹了口气。 “趁现在都有精力，大家先吃点东西，然后赶紧开始找，尽量在今天之内把那个宝藏找到。” 冬季的大衣有很多衣兜，在场每个人都带着些许高热量的食物。 简单吃过早饭。 李回依旧最积极，推开了第五间房门。 这是一间植物标本房。 这次，在江城的提示下，严明开始有意无意盯着杨尘。 果不其然，这位又开始抽烟的时候，很随意就把烟灰抖落在地上。 唯有昨晚在画室里，杨尘才会做出用手接烟灰的动作。 于是他模仿江城，提醒了一声：“杨先生，这里是室内。” “嗯……咳咳……” 杨尘并未用手接住烟灰，而是转身离开了五号房，在走廊上继续抽烟。 严明就想不明白了。 一个人的烟瘾真能有这么大？ 刚才吃早饭的时候，他无意间瞥见，杨尘左右的衣兜里都揣着一盒烟。 …… 早上九点半。 在五号房一无所获的众人来到六号房间。 这也是右侧走廊最后一个房间。 这房间内满是瓷器与青铜器，这些物件外表看上去相当值钱。 李回的眼睛顿时就亮了，抱起一个小瓷瓶，兴冲冲来到江城身前。 “江老弟，你会认辨别古董吗？” “会……一点点。” “那我手上这个……” “现代工业的残次品。” “哦……” 整个六号房间，摆满了地摊货。 随便去个古玩批发市场，都可以买到比这房间里的货物更精美的。 没一会，李回又抱着一个小青铜器来询问。 “江老弟，这个呢？” “这也是假的。”江城无奈回应，“地摊上那些老板会喊价八万一件，实际进货价几十块钱，抹零减半都是亏。” “哦……” 李回的寻宝热情并未被浇灭，回过身继续寻找了。 没多久，蹲在房间角落的瘦厨师李目突然惊疑一声。 “咦，这根小青铜柱上面有血迹。” 房间内众人齐齐一愣，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江城更是急忙转过头喊道：“李先生，不要上手摸！” “呼……好险……” 李目伸出去的手就停留在青铜柱上方三厘米处。 差一点就摸到了。 他也很快反应过来，这根小青铜柱，肯定就是制造门口那具尸体的凶器了。 李目没戴手套，摸上了就是指纹，虽然影响不大，但去治安所解释也挺费时间的。 “我包里有一次性手套，大家都戴上吧。” 严明拉开背包的拉链，取出一些透明的手套，递给众人。 角落里。 那根小青铜柱也就半人高，很轻，内部应该是空心的。 其表面布满片状与点状的绿绣，做旧工艺勉强还可。 青铜柱顶部有不少已经干涸褐色的血迹。 “死者头部伤口呈现扇形，应该就是这根柱子了。”江城说道：“如果凶手当时没戴手套，柱子上会留下其指纹汗液等证据。” 说话间，他一直在注意观察每个人的神色，连严明都没放过。 但所有人的神情都还算正常。 江城随即蹲下，轻轻将青铜柱移了个位置。 “咦，这里有一根头发。” 他缓缓起身，手里捏着一根比较长的头发，似是从角落里找到的。 “长发？” 李目疑惑出声。 众人齐齐转头，看着刘思玉。 柳媚已经没了。 在场的女性也就她一个。 刘思玉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她看着那根头发，勉强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 “这……这头发也不一定是我的吧，可能是柳小妹的，又或者……我刚才在房间内寻找时候掉落的。” “确实如此。”江城点了点头，“各位也不要无故怀疑刘女士，她毕竟是我们队友。” “江老弟说得对。” 李回相当同意江城说法。 “现在时间要紧，大家还是赶紧找宝藏吧。” “有理……” “不能再耽搁了。” 众人又齐齐行动起来。 青铜柱似乎只是个小插曲，并未干扰到他们的动作。 但严明感到疑惑。 他趁众人都在忙碌的时候，走到江城身侧，低声询问：“江同学，这根头发真是你在柱子下发现的吗？” “不，这是我在刘思玉枕头边拿的。”江城笑了笑。 “啊这……” 严明瞪大了眼睛，觉得江城在他脑子里的形象又多了点什么。 “你拿她头发干什么？” “以备不测。”江城说出了严明昨天说过的话。 “江同学一直怀疑她？” 严明理了理线索。 如果杨尘是女助手，那么刘思玉会是谁？ 她很明显熟悉古堡内部，是那个妻子吗？ 江城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低声说道：“不一定是妻子，严先生想想，这十多年来，古堡可是有到访者的。” “贼？” 严明小心看了眼刘思玉。 他感觉，这位中年美妇的形象，无论如何也跟杀人的盗贼不沾边。 “昨天晚上，她脱口而出那副素描拟人猫后面是一堵墙，说明她曾经找过，而且印象深刻。”江城说道。 “但……画家妻子也可以知道那后面只是一堵墙。” “我也只是猜测，现在证据还不够。”江城如实说道。 “所以江同学你就拿了头发，等待凶器被发现？” “其实就算没有凶器，我也可以用这头发诈她一下，比如把头发放在那具尸体的衣领下。” “是假的还好，可以在治安所到来之前把头发弄丢，可万一是真的呢？”严明觉得江城太冒险了，“万一她真是杀人犯，现在肯定对江同学起杀心了……不对，对我们所有人都起杀心了。” “我就等着她起杀心。” …… …… 作者的话： 难得周末有空，快速读了一遍前面的章节，发现用手机码的部分章节有问题。 （有两章的段落顺序是错的，有可能是手机码的字与电脑码的字合并时候出了问题，以前收集论文材料的时候就出过同样问题，这次没注意，还有几章跳了细节，大纲标注的细节没写出来……） 没太习惯用手机码字 电脑的话我一般会开好几个word，一边看细纲，一边写正文，分屏码字。 这本书写得很急躁，之前一直想赶在年前发书。 这次读了读，发现错别字相当多（一直跟读的书友也是不容易） 其实一开始准备的新书是古代王朝+妖魔诡异，但许多读者私聊我，说就想看有机器人的（还有个说想看奥特曼，就离谱） 于是临时加急弄了这本书的大纲。 所以我之前跟部分读者说，这本书是未曾设想的道路。 因为我自己都没想过会写这种题材或类型。 （话说，现在奥特曼题材，到底是真的火，还是一群人在故意玩梗？） （南朝平时比较忙，没太关注这些，吃瓜都吃不到新鲜的） 第五十八章 左手 “唉！怎么全都是现代工业的残次品！” 李回这个胖厨师也学起了崔悲，唉声叹气的。 有几个小物件，假到他这种外行人都能一眼看出来。 “瓶底这年号好歹也是几千年前的，怎么能用现代文字写呢，再怎么也得做做功课，上网查一下古文字啊，作假都不认真！” 李回摇着头，一脸失望把手里的瓷瓶放下。 那话语之间的恨铁不成钢之意实在不能太明显了。 “画家只是用这些小物件做个参考，画画用的，没必要弄真品。”江城说道。 “唉，算了，还是赶紧找宝藏，结束任务，然后想办法救柳媚小姐。” 李回喜欢找宝藏，但也明白人命关天。 至今还不知道画里的柳媚是死是活。 早上十一点。 右侧走廊彻底结束搜寻。 众人并未休息，径直来到左侧走廊。 左侧走廊的一号房被李回推开，一股特殊的木头清香扑面而来。 “家具？” 李回率先走进左侧一号房。 整个古堡一楼大厅都没见到什么家具，也就二楼有十多张床，让人严重怀疑这里曾经到底是不是住人的地方。 没想到家具都被堆在了一号房间内。 红褐色的木桌、木椅、沙发等等，纹路清晰，雕刻精美，浮在木质家具表面的各种雕刻形象栩栩如生。 同样的，没有灰尘。 所有家具一尘不染，仿佛有人每隔几天就打扫一遍。 早上的太阳照在左侧房间，柔和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照进昏暗的房间，让这个房间多了些温暖与古朴。 昨晚那几粒微弱的星光，揭示了今天的好天气。 “开始吧，别耽搁时间。” 寻找的过程十分枯燥。 柳媚的遭遇，为这份枯燥填了些许紧张。 没人知道这个古堡内的诡异生物是什么，又是如何攻击的，相对应的规则又该怎么找…… 中午十二点刚过，对一号房的搜索结束了。 阳光来到别墅的正上方。 李回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脸色微微发白。 搬动大型家具是个体力活，对他这种胖子很不友好。 但他并未停歇，紧接着又推开了第二间房门。 “又是家具！” 李回无力叹气。 看得出来，当初别墅一楼二楼的大厅内肯定摆放了许多木质家具。 后来无人居住了，那些家具就被统统移到了左侧一号与二号房。 “江老弟，这些木头家具值钱吗？”李回不抱希望地问了句。 “值钱。”江城平静回复。 “真的？”李回眼睛一亮，顿时感觉自己浑身的疲劳都去了大半。 “用料应该都是大红酸枝，刚才一号房那一套沙发，价格在10万以上，其余的也都差不了太多。” “我去，怪不得……除了城外、海底和老坟，寻宝论坛那些家伙最喜欢的就是深山老林的宅子！” 李回眼睛都瞪圆了。 他伸手摸了摸身前冰凉的长椅，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江城适时出声提醒：“李先生，这些东西目前都还是有主之物。” 正如昨晚那把放大镜。 这古堡的现任主人，画家罗迪斯，目前生死不知。 所有财务依旧是他及其妻子名下的。 不告而取是为偷。 昨晚严明忍住了那个放大镜的诱惑。 “我当然知道。”李回笑了笑，“我其实喜欢的不是钱，是这种找到宝藏的感觉。” “李先生昨晚做梦了吗？”江城问道。 “没有。”李回知道江城要问什么，“说起来，我都已经好久没做过那个梦了。” “李先生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做那个梦的？” “这……我想想，六岁开始的吧。” “六岁……” 江城眉头微皱，算了算时间。 那就是十八年前，画家搬进古堡的日子。 “李先生，你的名字是父母取的吗？” “这个肯定啊，说来挺巧的，我出生后，老妈上寺庙给我求了一枚玉佩，也是回字形的” 李回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环形玉佩。 玉佩很精致，雕刻精美，通体透亮，在阳光下泛着淡绿的柔美光泽。 江城认真看了眼玉佩，估了估价值。 “李先生，冒昧问一句，你……跟你弟弟，是同父同母的吗？”江城低声询问。 “江老弟问这个干啥？”李回感到诧异，“当然是同父同母啊，我也只是因为太胖了，所以跟老弟长得不太像。” “嗯，抱歉。” 江城没有再多问。 找到宝藏后，所有细节才能慢慢串起来。 时间缓缓流逝。 下午一点。 左侧走廊的几个房间变得暗了些，明媚的阳光去了右侧。 众人推开第三间房。 “奇怪，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东西烧了的味道？”崔悲突然说了句很正经的话，还狐疑地看了眼江城。 “没有，我鼻炎犯了，对味道不敏感。”李回说道。 “没……咳咳……” “我也没闻到，崔老弟是饿了吧？” 李目从衣兜里取出一根能量棒，递给崔悲。 崔悲伸手接过，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众人将目光放回三号房间。 房间里摆满了各种石膏像。 大多是胸像。 有比较出名的，比如《大卫》、《太阳神·阿波罗》等。 也有江城从未见过的。 “这个画家罗迪斯的的爱好还挺广泛啊。”李回走进房间，摸了摸其中一个雕塑，触感十分冰凉。 “我又想到了一个恐怖电影桥段。”严明突然出声。 江城回身看了他一眼，平静问道：“石膏像藏尸体？还是所有石膏像突然转过头注视？” “藏尸体那个。” “这里的基本都是胸像，肯定是藏不下尸体的，但有可能藏一点别的东西。” 江城走进房间内，快速看了眼整个房间的石膏雕塑。 其余人也纷纷进入三号房。 李回拍了拍一个胸像，问道：“江老弟，这些石膏像……” “不值钱。” “哦……”李回的激情消失了一大半，“那还是慢慢找吧，就剩最后这几间房了。” “不，我想应该不用找了。” 江城径直走到房间的角落里，捡起一个灰扑扑的左手雕塑。 其余人被他的声音吸引，纷纷把目光移动到他手上。 严明的眼睛一亮，问道：“左侧三号房，也对应的三，这个房间里仅有这一个左手雕塑，这……这难道就是缺的那只左手？” “我想应该是。”江城点了点头，“严先生，借你的锤子用一用。” “好！” 严明拉开背包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个硕大的铁锤。 但就在他准备把锤子递给江城的时候，一旁的崔悲突然皱眉，揉了揉额头。 “奇怪，怎么听到了猫叫声……你们人呢？” 第五十九章 生与死 崔悲没了。 就在他说出听到猫叫声之后，直接在众人面前原地消失。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众人急忙离开三号房间，然后来到大厅右侧。 果不其然，崔悲已经在画里面了。 白色与天蓝色交织的油画背景上，这个苦瓜脸的青年就在柳媚身侧。 李回突然说道：“快看，崔老弟还在动！” 画上的崔悲与别的人不一样。 他正张着脖子四处观察，似乎在好奇自己身处何方。 这画面很诡异，毕竟在众人眼中，他已经是个二维生物了。 “崔老弟难道不是普通人？” “不……” 江城皱眉摇头，认真思索。 崔悲说他听到了猫叫，随后就被吸进了画里。 这样看来，柳媚昨晚应该也是同样的遭遇。 但为什么崔悲能动弹，柳媚却不能？ 画里是某个特殊空间吗？ 从凌晨三点到六点半，也就几个小时的时间，如果存在这个特殊空间，那么……今早江城见到画的时候，柳媚也应该还能动才对。 江城皱眉出声：“崔先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如果能，就晃一晃左手。” 画上的崔悲并未按照江城说的做，应该没法听到。 “现在该怎么办？”李回面露忧色，看着江城。 “江老弟，你有办法吗？”李目同样看着他。 经过昨晚到现在的短时间接触，众人都知道江城不是个简单的青年。 至少他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等。”江城淡淡吐出这个字。 “等？”严明疑惑，“江同学，我们要等多久？” “三分钟！”江城回应，“崔先生最后说了句‘你们人呢’，说明他感觉自己依旧身处三号房，在他眼里，消失的是我们。” “难道……画里的世界，也是这个古堡吗？”严明问道。 “不，我想古堡应该只是个过渡空间，只有触发了某个条件，才会被彻底吸入画里，正如柳媚那样，目前崔先生可能还没触发那个条件，所以他依旧能动弹……至于这个三分钟，则是我猜的。” 古堡里很多东西都和数字三有关。 所以江城猜测，如果能在那个特殊空间里坚持三分钟，不触碰条件，崔悲应该能脱身。 李回看了眼墙上的画，犹豫着开口：“如果三分钟后，崔老弟还没……” “那就先找宝藏。”江城很果断。 “好！” 三分钟的时间并不长。 但在这个诡异未知的古堡内，每一秒都很煎熬。 画面上。 崔悲一直盘坐在原地。 一开始他还会四处张望，但后来，他干脆直接垂下了脑袋，用手撑着下巴，一动不动。 李回见他没了动静，而此时尚未到三分钟，不由得担忧问道：“崔老弟没动了，他不会是已经……” “等！” 江城的镇定在此时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 团队里必须得有遇事不慌的人。 大厅内此时很安静。 所有人都在看着那副画。 安静得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 终于…… 三分钟过去了。 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画上的崔悲身影，开始逐渐变淡。 与此同时，左侧走廊突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唉……人固有一死，但我崔某某今天又活下来了，果然祸害遗千年……”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脸上都浮现一抹喜色。 崔悲自救成功，从画里脱身了。 所有人又回到左侧三号房里。 这个一脸衰相的青年，此时正有气无力地靠在墙边。 “唉，人生短暂，岁月无情……事情是这样的……” 崔悲给所有人说了说这三分钟内，他所体会到的东西。 “依旧是这个房间，你们都消失了，我感觉脑袋越来越痛，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仿佛马上就要死了……” “那个猫叫声，起初很远，但很快就变得近了，最后似乎就在我脑子里叫，而且渐渐变得不像是猫叫声，更像是……你们知道克苏鲁吧，当时那声音，有点像是影视作品里阿克的呼唤。” 他说得很轻松。 但众人都能想象到，一个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会面临多大的恐惧。 这时候，如果还没有被吓得瘫痪，肯定会想办法逃跑。 “可以逃，但一定不要逃出古堡的范围！” 崔悲说了说他的猜想。 他指着窗外，说道：“这只诡异生物很弱，没法直接杀了我们，只能通过恐惧，来达成他的目的。” 在那个诡异的世界里，待在古堡内是安全的。 崔悲说道：“我想，一旦我因为害怕，通过这个房间的窗户逃离古堡，就会真正进入画中了。” 李目的脸上再次浮现忧虑，看了眼大厅的方向，担忧道：“那这样说来，柳媚小姐她……她已经……” “不一定死了！” 江城掐断了话题。 在事情最终结束之前，柳媚的生与死很难判定。 此时的柳媚，跟薛定谔的猫很像。 在这里讨论犹豫，只会浪费时间。 “严先生，锤子给我！” “好！”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份宝藏，得到最终结果。 江城脸色平静，拿走严明手里的锤子，随后果断砸在了那个灰扑扑的左手雕塑上。 “轰！” 声音响起，那只石膏左手顿时四分五裂。 灰白的粉尘与碎渣四处飞溅。 尘埃落地后，一抹闪耀的金光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钥匙？！”李回惊呼出声。 藏在这个石膏内的，是一把金闪闪的钥匙。 见此，所有人都明白。 他们距离宝藏，只有一步之遥了。 江城弯腰捡起地上的钥匙。 “这钥匙很压手，从光泽来看，应该是纯金的。” 钥匙有了。 现在只剩一个问题。 藏宝的地方在哪儿？ “江老弟，钥匙上写了藏宝地点吗？”李回有些激动，急忙询问。 “没有。” 江城捏着金钥匙，皱眉观察。 其余人也纷纷围上来，或是好奇，或是欣喜。 金色冰凉的钥匙正面上，刻着一句很简单的话。 【生命是一场破碎的幻觉，我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流离失所】 钥匙反面则是印着一个数字。 【7】 李回挠了挠头，疑惑问道：“7？我只知道13代表不幸，数字7有什么典故吗？” “没有。”江城摇了摇头。 “那宝藏会是什么？” “画家喜欢数字3，这个7，可以拆解为……3+3+1？” 江城眉头紧皱，退出三号房。 在古堡一楼大厅左侧这条走廊上，两侧各有三间房，一共六间。 多了个一。 还有第七间房？ 江城突然说道：“宝藏很可能就在左侧这条走廊尽头的下面，时间紧迫，严先生，给我一份c4，炸出通道就行了。” 严明一怔。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犹豫地问道：“江同学，你……你是要炸药？” “嗯。” “咳……江同学，这个我没有。” “没有吗？”江城看了眼严明的大背包。 “这个真没有。”严明无奈说道。 “那好吧，只能找钥匙孔了。” “钥匙孔？” 其余人也纷纷走出了三号房。 左侧走廊的三盏水晶灯是开启的，十分明亮。 两侧墙体灰黑色，冰冷坚硬，看不出什么地方有钥匙孔。 “江老弟，钥匙孔会在什么地方？”李回问道。 “应该就在这条走廊上。”江城说道：“钥匙正面刻的那句话，应该是代表画家罗迪斯的精神世界，他生活在现实的城堡里，却觉得一切都是虚幻的，所以……他留下的钥匙孔应该也是存在却虚幻的。” “存在且虚幻？” 在场众人都摸不着头脑。 江城解释道：“我想你们应该都看过平面3d画，画家用超高的技巧，让人产生了假亦为真的错觉……这里是反过来的，钥匙孔真实存在，但我们眼睛觉得它不存在，就在这条走廊上，可以开启地底的第七间房。” 钥匙孔只是一个很小的孔洞。 在长长的走廊上，本就很难发现。 如果再被画家罗迪斯画上了伪装，与周围墙壁融为一体，正常人很难注意到。 江城认真提醒：“各位，我们得分散开，从不同的角度去观察，用手触碰也可以，那个钥匙孔，或许从各个方向看，都与周围墙体一模一样。” 严明看了眼身侧的墙壁，低声问道：“江同学，你有把握吗？” “七成把握。”江城如实回答，“严先生，这次的任务偏向解谜，比上次的冒险任务难了很多，我只能结合当时画家的精神状态来猜测。” “万一你猜错了怎么办？” “放心，我还有后手。” 不需要炸药和钥匙，江城照样能把地面这一层石头弄掉。 卖火柴的奸商还算是有信誉，火柴品质有保证。 但那样就无法体会到最终解开谜题的快乐。 毕竟从昨晚到现在，江城大多数时候都在猜谜。 但就在众人准备动手的时候，一声猫叫突然在所有人耳畔响起。 “喵……” 就连江城都没例外。 他揉了揉眉心，也体会到了那种昏沉眩晕的感觉。 “那只诡异生物急了。” 第六十章 入口 李目没了。 怪异刺耳的猫叫声响起后，没多久，李目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身为哥哥的李回大惊失色。 他急急忙忙跑到大厅的那副画前，发现李目已经进了画里。 李目的状态跟之前的崔悲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李回一脸焦急，“为什么我们都听到了猫叫声，就我老弟一个人进了画里？” “别担心。” 江城平静来到画前。 有了崔悲的完美事例，画中的李目显然并没有太惊慌，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们同时听到猫叫声，说明那只诡异生物急了，想把我们吓走，至于李目先生，他之所以会进入画里，是因为他也触碰了那个规则。”江城解释道。 “到底是什么规则？”李回急忙问道。 “目前我也不太清楚。” 江城心里有了猜测。 如果这猜测是正确的，那么之前的细节都可以完美串上。 三分钟后。 李目从画上消失。 他说自己一开始也极度恐慌，想从窗户或者大门逃出去，但很快就想起崔悲的话，于是坐在原地不动。 “各位放心。”江城环视一圈，“从现在开始，那只诡异生物应该没法对我们任何人动手了，如果听到诡异的猫叫声，忽略即可。” “江老弟你确定吗？”李回问道。 “八成把握。” “那就好！” “各位开始行动吧，找到那个钥匙孔。”江城神色平静，“时间要紧，这只是任务三，本不该这么难，拖了太久了。” 实际上，从任务开始到现在，还没超过24小时。 但江城依旧觉得拖延得太久。 严明在他身旁，低声询问：“江老弟，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猜测，那只少了的左手在左侧走廊三号房里？” 如果江城一开始就这么想，其实可以省去很多麻烦的步骤。 可以在发现缺少左手后，径直来到左侧三号房，找到钥匙。 江城解释道：“严先生，我个人的猜测不够严谨，证据不足，不能因此左右整个队伍的行动，直接去左侧三号房会让我们错过很多细节，比如昨晚的画室和今早的凶器，况且昨晚那只诡异生物一直没露面，其实……我预想的情况其实比现在更残酷。” “江同学预想的情况是什么？” “我昨晚猜测那只诡异生物可能会把钥匙植入我们某个人的左手血肉中，旅社里有这样的记载。”江城神色凝重，“如果是那种情况，就需要当场划开血肉组织，取出钥匙。” 幸好。 这只诡异生物比江城预测得弱了很多。 可能是上次面对那只木偶的压力太大，以至于江城不得不把情况预想得更残酷。 在上次的回程中，龙涛也给江城讲过一个事例。 曾经有旅社的小队被困在诡异地带，逃离的钥匙被诡异生物移入了其中一个队员的心脏里。 最后，为了其余几位队员的生命，那个队员硬生生挖出了他自己的心脏…… “原来是这样。” 严明恍然，江城竟然一直在防那只诡异生物。 他突然想知道，多罗市里那只木偶有多吓人。 在上次的任务二里，江城可没有这么小心翼翼，当时他不需要任何解释，凭借个人猜测，该杀的就杀，十分爽快利落，把天台上剩下几人都震慑住了。 “对了，江同学，规则是什么？”严明至今还没想明白，“柳媚小姐、崔悲还有李目，他们三位是触碰了什么规则？” “画室里那副巨大的素描拟人猫。”江城说了他的猜测，“昨天晚上，第一个碰那副画的是柳媚小姐，她想看看画后面是否有密室，随后则是崔悲和李目，也只有他们三个。” “不对啊。”严明皱起眉，“江同学，按照你的推测，刘思玉女士不是也应该碰过那副画吗？而且她肯定比柳媚小姐更早触碰。” 江城淡淡一笑，回复道：“万一碰了那副画的不是她呢？” “不是她还能是谁？那不成她还有……” 严明一怔，突然想到了门口那具尸体。 那具尸体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这就很不对劲，普通人出门，再怎么说也会带着身份证、工牌、名片等，至少也得有一个手机。 但那具尸体身上什么都没有。 “同伙？” “严先生别急，就差最后一步了。”江城提醒道：“你可以盯着刘思玉，但不要太明显。” “江同学，万一她有枪怎么办？” “上次的李猛也有枪。” 就在两人聊天的时候，崔悲的苦瓜脸缓缓从背后靠近。 这个年轻人走起路来无声无息。 “我找到钥匙孔了。”他有气无力说了句，丝毫没有发现宝藏的兴奋，声音小得宛若蚊子叫。 “崔先生可以训练一下胸腔共鸣，这样你的声音会更雄浑。”江城平静说道。 “唉，生活本就很艰难了，何必勉强自己。”崔悲长叹了一口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无需非要活成别人眼中的光彩样子，我觉得吧……” “崔先生还是说回正题吧。” “噢……” 随后，崔悲指了指他发现的钥匙孔所在。 就在走廊尽头的底部墙角，三条线交汇的那个小点。 这个钥匙孔确实被画家罗迪斯处理过，无论从哪个方向看，看起来都只是个寻常的墙角。 所有人当中，最激动的无疑是李回。 他急忙说道：“江老弟，还等什么，宝藏就在眼前了！” “嗯，你们都站远一点，我担心有机关。” 江城取出金色钥匙，将其置入那个孔洞之中。 并没有伤人的机关出现。 只听得一声轻响，钥匙的大半被吞入孔洞之中，只剩末端。 随后便是一系列齿轮转动的声音。 “咔咔咔……” 整个地面开始轻微震动起来。 走廊中段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入口缓缓出现。 入口下方是狭长的石质阶梯。 这条阶梯看不见尽头，一直蔓延到深邃幽寂的黑暗之中。 “李先生，你别激动，先等一等。” 江城见李回一脸兴奋站在入口处，急忙出声制止。 他试着将钥匙抽出，发现可以抽出来。 但入口很快也随着钥匙拔出关闭了。 “原理很简单……” 江城重新把钥匙放回去。 他摸了摸下巴，这跟他想得有点不太一样。 李回出声问道：“江老弟，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嗯。” 第六十一章 黑猫 这条石制阶梯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长。 阶梯两侧的墙体冰冷湿滑，通体呈现灰黑色。 并未出现文艺作品里的暗箭或是毒雾之类的东西，众人顺着阶梯一路向下，很顺利抵达阶梯尽头。 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钥匙就在锁孔里。 李回走在最前方，轻轻拧转钥匙。 伴随着“咔”的一声轻响。 锁开了。 他伸出双手，缓缓用力推开铁门。 “吱呀……” 这是众人在古堡里遇到的第一扇生锈的门。 地底的潮湿阴暗，让连接着石质墙体的金属合页朽烂不堪。 李目在他哥哥身侧，手持强光手电。 手电光探入深邃的黑暗中。 在光线可探查的尽头，似乎躺着一大一小两具残破的骸骨。 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奇怪，为什么没有财宝的反射光线？”李目有些疑惑。 众人心里都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们辛辛苦苦这么久，从昨晚一直提心吊胆到现在…… 难道所谓的财宝只是两具尸骨？ 很快，这个预感成为了现实。 所有人穿过铁门，来到地底暗室的尽头。 “滴答……” 湿滑的墙体上有冰冷水珠滴落。 阴冷湿寒的暗室里，除了那两具躺在石台上的尸骨，空无一物。 众人设想的黄金、珠宝或者是名画……都没有。 李回大失所望。 “就这么两具骨头？这骨头难道还能是金子做的？” “先别急着下结论。”江城走到尸骨前，认真观察，“这具大的尸骨身旁，有一个画筒，颜色太暗，你们都忽略了。” 说着，他戴上手套，拿起那个灰黑色的画筒。 “画？” 李回愣愣盯着江城手里，已经冰凉的寻宝热情再次被点燃。 其余人也纷纷看过来。 画室里很暗，好几束明亮的手电光线集中在江城身前。 江城取出画筒里那副画，随即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将其展开。 “咦？这……这不是那副《椅中圣母》吗？”严明第一个认出了这幅画，“但……怎么是素描的？而且这上面那个圣母抱着的不是孩子，而是一只猫。” 听了严明的话，李回二度失望。 “不是真迹吗？” “不是。” “唉，辛辛苦苦这么久，白忙活一场。”李回叹了口气，“现在还不知道柳媚小姐是生是死，该怎么救都不清楚。” 江城笑了笑，轻轻抖动手里的画作，说道：“我又没说这就是宝藏。” 李回一愣，立刻问道：“这里不是藏宝室吗？” 一旁的刘思玉也忍不住了，开口询问：“江小弟，你就别卖关子了，柳小妹还等着我们去救呢。” 除了坐在石台上与尸骨悄悄说话的崔悲，其余人都看着江城。 江城提醒道：“如果这真是宝藏，那么教会的消息应该已经来了。” “对啊！” 李回一拍脑门，他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他心里的寻宝热情再度被点燃。 “江老弟，你知道宝藏在哪儿吗？” “当然知道！” “那……那还等什么？”李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等不及想要见到那份宝藏。 “不急，先说说真相，也就几分钟时间。” “真相？” “嗯。” 江城把手里的画递给严明。 他转过身，把坐在石台边的崔悲扒拉开。 两具尸骨，一大一小，就这样呈现在众人眼前。 小的那具特别小。 “这副大的骸骨属于成年男性，年龄在40-45的样子，是画家的可能性很大。”江城指了指石台，“至于小的这一具，2-3岁，同样是男性，但其浑身上下多处骨折，头颅偏大，部分骨骼甚至呈现诡异的弯曲状，这是一种很罕见的病……” “什么病？”严明很配合地询问。 “成骨不全。”江城面色沉凝，“我弟弟也有这种病，不能剧烈运动。” “这……这样说来，当初画家的孩子并不是怪物？” 严明想起了网上那些传言。 有人说画家的妻子生了个怪物，不能见人。 “当然不是怪物。”江城摇了摇头，“根据骨骼来看，画家孩子的病比我弟弟更严重，必须每时每刻都被照顾着，如果稍有不慎，就会……” “死亡？” “嗯。” 江城轻轻拾起石台上那枚小一号的头颅。 这个头颅的额骨部分有一个很大的洞，想来这应该是致死的原因。 正常的孩子，摔一跤会感到疼痛，大哭不止。 但得了这种病的孩子…… 摔一跤可能就意味着死亡。 “那画家是怎么死的？”严明问道。 “我也不确定，画家的骨骼上没有明显的伤痕，有可能是内部的疾病，还有可能……心死。” 江城无法揣测一个精神病人的世界。 搬入古堡那些年，画家到底是一直不正常，还是偶尔发疯？ 从整个古堡的画作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严明继续问道：“江同学，那画家出现精神问题的原因是什么？” “严先生，就在你手里。” “我手里？” 严明一愣，他手里只有这副素描的《椅中圣母》画。 圣母怀里抱着一只猫。 江城看了眼崔悲，说道：“崔先生说说你的猜测。” “噢……” 崔悲有气无力地答应。 他指着严明手里的画，用虚弱的声音解释：“首先，某些猫的嚎叫其实和婴儿哭声是差不多的，许多人在半夜听到猫叫甚至会感到害怕。” 这个任务里，严明一直跟着江城。 他听江城说了很多细节，此时瞬间就反应过来。 “崔兄弟，你是认为，画家有两个孩子，但第一个孩子他并不知情？” “对。”崔悲点了点头，“我的猜测是这样的……当时画家和他恋人都太年轻，可能都才刚成年，他恋人发现自己怀孕后，并不想打掉，就找了个借口离开，独自生下孩子，但她一个人又无力抚养，坚持一段时间后，不得已把那个孩子送人了……咳……或许她会给那个孩子某个身份识别的物件……” “或许在这期间，画家曾找到过他恋人，还听到了婴儿的啼哭，但他恋人解释说是猫的叫声。” “后来，应该是过了几年，双方都成熟了不少，并且已经结婚，妻子还是决定坦白了，我想应该是18年前……画家得知自己有个孩子后，就开始精神恍惚，曾经的一腔创作热情也消失殆尽，搬到了这个冰冷荒芜的郊区古堡里，并且喜欢上了拟人猫的画像……” “直到15年前，画家终于又有了孩子，这个孩子本应该是一个好的转折点，但奈何天生有病，更是在13年前意外死亡，这时候画家也跟着心死了……” 崔悲的声音很虚弱，听起来像是只剩最后一口气似的。 他缓缓说完自己的猜测后，看了眼一旁的李回。 李回似是有些发愣，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个真相，画家发疯与画家死亡，其实这一切跟那个女助手关系不大。”崔悲摊了摊手，“至于为什么后来传闻是妻子发了疯，我想那个传闻本就是妻子自己放出来的，她不希望画家的声誉受损，当初剩下的两位当事人，妻子与女助手……应该就在古堡内吧。” 制作宝藏的并不是画家，而是有人根据画家的遗言做出来的。 崔悲此时推导的真相，可能是对的，也可能是错的。 但宝藏是真实存在的！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对真相感兴趣。 刘思玉急忙问道：“那么，宝藏到底在什么地方？” 崔悲指了指严明手上那副画，说道：“不是很明显吗，那就是藏宝图。” “什么？” 其余几人齐齐一怔。 连严明都感觉不可思议，他举起手里的画，仔细看了看。 这是素描画，线条清晰可见。 但严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觉得这画是藏宝图。 “严兄弟，给我也瞅瞅。”李目说道。 “嗯。” 严明把画递过去。 李目拿到画之后，将其展开，顺便对身旁的李回说道：“老哥，你看过那么多宝藏电影，能看出这幅画的关键吗……老哥？” 他发现自己身旁的李回似是走神了。 这很不对劲。 以李回对宝藏的热情程度来看，不应该在这种关键时刻走神。 “嗯？” 李回突然回过神来。 他仔细看了看李目手里的藏宝图，随即摇头。 “不行，我也看不出来。” “让我看看。”一旁的刘思玉说道。 “好的。” 李目将手里的画又递给刘思玉。 他看了眼暗室最里面的杨尘，发现这个喜欢抽烟的男人貌似对宝藏并不感兴趣。 此时的杨尘站在石台前，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注视那具大的尸骸。 至少李目感觉很奇怪。 因为那种目光大多来自于异性之间。 另一边，刘思玉拿到画后，将整幅画颠倒、折叠甚至透过光反过来看，都看不出名堂，不得不问道：“崔小弟，这幅画怎么能是藏宝图呢？” 崔悲叹了口气，虚弱地说道：“唉，谁说藏宝图只有一份呢。” “什么？”其余几人愣了愣。 “画家这么喜欢数字3，藏宝图肯定有三份啊，三份叠加才指向最终宝藏。” “那另外两份在哪儿？”刘思玉急切询问。 “问江城咯。”崔悲无奈摊了摊手。 刘思玉与李目顿时都看向江城。 江城则说道：“画室里，那副巨大的素描拟人猫，以及窗边那副素描人像。” “为什么是这两幅？”李目不禁问道。 “这副《椅中圣母》里面的小猫，代表画家的第一个孩子，窗边那副素描人像，代表画家的女助手，至于墙上那副大的素描拟人猫……你们猜猜别墅里那只诡异生物是谁？” “画家的妻子变成诡异的猫了？是因为别墅的诅咒吗？” “不确定，反正等会就能见到了。” “我们现在就出去吧。” 李目转过身，准备叫自己老哥一起出去拿那那两幅素描画。 但他突然一怔。 一直在他身后的刘思玉，此时竟然已经悄然后退了好几步。 人心难测。 李目顿时就猜到了刘思玉要干什么。 他急忙出声道：“刘女士，我们现在还只是猜测，并没有肯定。” 但刘思玉婉然一笑，白皙的脸上丝毫不见皱纹。 “抱歉，我已经很肯定了，还得多谢两位小弟弟。” 她与众人之间只隔了几步。 但在这狭长的暗室里，几步已经是天堑了。 李目没能来得及追上。 就听得“砰”的一声。 刘思玉把铁门关上了，还取走了钥匙。 她站在铁门另一侧，微笑着说道：“江小弟猜得没错，门口那个人确实是我杀的，他是我同伙，我们知道画家很有钱，但这些年一直找不到那笔钱财，还折损了好几个同伴，就是你们在画上看到的那几个……所以我知道画室里那副拟人猫的画像不能碰，碰了就会被那只该死的猫缠上。” “你为什么要杀自己同伙？”江城沉声问道。 “呵呵，那个蠢材知道我的身份。”刘思玉掩嘴而笑，“我本来一开始打算装作普通人，跟你们一起完成任务，所以就杀了他，但江小弟你的疑心太重，所以我不得不把你们都解决了，唉……江小弟，你一个人可是害了整个队伍啊。” “借口。”江城平静看着她，“你一开始就打算独吞宝藏，所以最终无论如何也会杀了我们。” “哎呀，这种事不要说得太明显嘛。” 刘思玉有恃无恐。 众人跟他之间，隔着一扇老旧的铁门。 “那么，再见了。”刘思玉笑着挥了挥手，随后转身走上阶梯。 “不好，她要去拔出金钥匙！” 李目的脸色顿时变了。 当然，也就只有他一个变了脸色的。 他急急忙忙冲上前去，使劲摇晃铁门。 铁门已经锈迹斑斑，只要时间足够，肯定能弄开。 可一旦最上面走廊的金钥匙被拔出来，阶梯最上面的石门闭合，他们就真的出不去了。 摇晃了片刻，李目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转过身来，发现剩余五人都还留在原地。 杨尘站在石台前看尸骨，他老哥在发愣，剩下三人则都很平静。 “你们……你们这是放弃挣扎了？”李目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就在此时。 一阵“咔咔”的响动传来。 不出所料，刘思玉取走了金钥匙，石阶最上方的的石门缓缓闭合，石阶上的光线一点点减少。 “老哥，咱们被关在地下了！”李目急忙摇了摇李回。 “这……” 李回转头看着石阶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但他并没有像李目那么焦急，或是害怕。 李目越发感觉不对劲。 刚才他们兄弟两个还有严明都是背对刘思玉的，杨尘则在看那具尸骸，但江城与崔悲两个可是面对刘思玉的。 按理说这两个家伙可以发现刘思玉在悄悄后退才对。 为什么没阻拦？ 而且一旁的严明也过于平静了吧？这位不是还有妻子与孩子吗？ “严先生，你们这是……” “我发现江同学很平静。”严明笑了笑，“所以我知道肯定没事，江同学还有后手。” 江城确实有后手。 比如可以先用铁锤把铁门砸开，然后再走上石阶，用诡异物品火柴点燃封闭暗室的石门，烧出一条生路。 但他没打算这么做。 对付刘思玉这种普通人，真用不着浪费一根诡异物品。 李目看着江城，急忙问道：“江老弟，你真有办法吗？你刚才看着刘思玉后退，没有阻拦，想必是……” “哦……其实我刚才在思考画家的精神世界，不小心走神，回过神来的时候，刘思玉就已经退了好几步，来不及了。” “这……” 李目眼睛都瞪大了。 这么重要的关头，一直表现很冷静的江城，居然走神了？ 他又转过头看向崔悲，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崔老弟，你肯定有办法，对吧？” 崔悲有气无力地哀叹道：“江城他在逗你的。” “啊？” “你没发现吗，江城刚才试了试金钥匙的作用，他知道拔出金钥匙就会导致石门关闭，却根本没有留下人守着金钥匙。”崔悲真的很不想解释，“你再想想，下午一点那会，我说我闻到了有什么东西烧了的味道。” 李目一愣，随即问道：“崔老弟，当时你不是饿了吗？” “我没饿，当时是真的有东西烧了！”崔悲无奈说道：“昨天晚上能看见星光，所以今天大概率是晴天，江城昨晚把那个放大镜放在窗台上，等到今天下午，阳光来到别墅右侧的时候，光线汇聚，那张窗边的素描人像已经被烧了！” “啊？那刘思玉……” “她只能凑齐两幅画，真正的藏宝图在江城的脑子里！” 第六十二章 斧与刀 李目深吸了一口气。 他轻抚心口，担心自己无法承受这种突然之间的大喜大悲。 “这么说，你们知道刘思玉是窃贼？” “猜测，证据不足，至少目前没有可以完全定她罪的证据细节。”严明解释道。 “所以你们就玩了这么一出？” 李目环视一圈，感觉心里委屈。 漆黑冰凉的暗室里，除了他之外，似乎别的人都知道。 连他老哥都这么淡定。 难道大家趁他睡觉的时候，提前商量过？ 严明说道：“刘思玉现在应该已经走到右侧走廊了，而且满心欢喜，洋洋得意，自以为用她的聪明碾压了所有人，但……她进入画室后，发现那窗边的那副素描被烧毁……” “我觉得她可能会破口大骂。”李目揣摩了一下刘思玉的心情。 “然后她就不得不再次回来，打开石门，并且威胁江城同学，叫他把藏宝图画下来。” “那……万一刘思玉气急败坏，直接一走了之呢？” 李目依旧没有完全放下心。 暗室里阴冷潮湿，只有两具人骨。 虽然大家都带了些许吃食，可一旦真的被困，又能坚持多久？ 食物吃完后怎么办？ 喝大骨汤吗？ “唉，你就放心吧。”崔悲很无奈，继续解释，“刘思玉为了那份宝藏，不惜杀了自己同伙，又怎么可能在最后一步放弃。” “可是……如果真要试探刘思玉，没必要在这种绝地吧。”李目还有最后一点不理解。 “这个暗室对你来说是绝境，对江城来说就不一定了。”崔悲有气无力指着江城，“他前几天在另一座城市，不得已跟一只禁忌生物赌命，只有一半的活命几率，经历了那种生死危机后，他肯定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同样的困境了。” “禁忌生物？”李目疑惑。 “唉，昨晚不是说了吗，就是比通俗意义上的诡异生物更强的生物，各种生物天生是没有分级的，为了方便记录，才弄了个人为的分级。” 江城淡淡看了眼崔悲。 “崔先生，我记得昨晚并没有说到禁忌。” “没有吗？唉，那就是我不小心听到的吧。” “你一直在偷听我和严先生的对话。” “这不是偷听，这是不小心听到。”崔悲据理力争，“并非我的主观意愿，而是被动输入。” “……” 江城摇了摇头，懒得跟这位说太多。 按照时间来推算，此时的刘思玉应该正在返回的路上了。 他从手腕上取下一根铁丝，随后平静走到那个生锈的铁门前，随意捅了十多下。 “咔！” 锁环弹出。 在李目惊讶的目光下，门就这么开了。 “门开了，都来阶梯上等着吧。” 江城招呼众人。 接下来只需要等刘思玉把阶梯顶端的石门打开。 “江老弟，你真的还是个学生？”李目有些好奇。 “嗯。”江城点头。 “你的这些技术是怎么来的？” “自学，都挺简单的。”江城把铁丝收回去，“这种铁锁比较好开，十多年前那种最老式的防盗门也可以，更好的防盗门我就没法开了。” “厉害了。”李目一脸羡慕，“江老弟，你是不是还会在嘴里藏刀片，飞针杀人，还可以穿过很小的洞口？” 江城略感诧异，问道：“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居然真的会！” “藏刀片和飞针我确实会。”江城没有隐瞒，“这个不难学，练习藏刀片，可以先从小塑料片开始，如果你始终害怕被割伤，那就在刀刃上涂抹很薄的保护层，现代很多材料都不错，没必要像以前那样危险，至于飞针……我可以打穿几米外的薄纸板，没试过用来杀人。” “缩骨功没有一起练吗？”李目又问道。 “那个可以练，但没必要，伤身体，上年纪后一到下雨天就会浑身疼痛。”江城如实回答。 “长知识了。”李目摸了摸脑袋，“对了，江老弟，你刚才是真的走神了吗？” “嗯，主要是没把刘思玉当做太大的威胁，而且我对画家的精神世界很感兴趣，顺便把三幅画在我脑子里重叠了一下。” “哦……”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后，其余人也已经来到了阶梯上， 没一会，就听得“咔咔”的金属齿轮转动声响 一道光线照进黑漆漆的走廊里。 最上方的石门缓缓开启。 刘思玉脸色难看，把金钥匙插入墙角的钥匙孔后，就来到走廊中段，取出一早藏好的手枪。 她准备用其余人的生命，威胁江城画出真正的藏宝图。 “呵，那小子有点小聪明，殊不知在真正的力量面前，再聪明的人也得跪下。” “这话我倒是很认同。” 石门下突然江城的声音。 刘思玉脸色一变。 透过那道越来越大的缝隙，她看到了下方石阶上，一脸平静的江城。 两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对视了一眼。 还不等刘思玉抬起手中的枪，就见一道寒光破空而来。 “咻——！” 那是一柄很小的飞刀。 刀锋锐利，刹那之间划过刘思玉持枪的手。 刘思玉吃痛，惨叫一声，没能握住手里的枪。 “啪！” 那柄通体漆黑的半自动手枪跌落在地上，枪身上带着一滴滴粘稠的血液。 刘思玉心中骇然，忍着痛急忙伸手，想捡起掉落的枪。 但此时石门已经开启了一大半。 只听得江城淡淡说道：“如果你捡了枪，下一刀会是你的脖子。” 刘思玉怔住了。 她伸出去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江城则转过头对李目说道：“李先生，比起飞针，其实练习飞刀更好，近距离杀伤力还算可以，瓦力城的部队里就有飞刀和飞斧的训练。” “部队还练这个？”李目诧异，现在都是热武器时代了。 “有些东西永不过时。” 江城淡淡一笑，这是龙涛告诉他的。 他随即走上台阶，捡起那柄带血的枪。 “严先生，你有没有那种透明的小袋子？类似于证物袋。” “有！” 随后江城把手枪交给严明，叫他用袋子封起来。 接下来…… 就剩最后一件事了。 也是所有人最关心的。 江城平静挥了挥手。 “走吧，去看看那个所谓的宝藏。” 第六十三章 烟 在任务之初，众人都以为找到宝藏的关键在一楼。 一楼最容易弄出地下室这类的东西。 事实确实如此。 但此时江城却带着众人，循着楼梯一路往上。 刘思玉脸色苍白，被割伤的手已经做了简单包扎。 崔悲与李目两人盯着她，防备她再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李回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样子，那股寻宝的热情与兴奋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了下去。 杨尘则依旧平静，时不时咳几声。 严明走在江城身侧，问出众人心中的疑惑：“江同学，宝藏在二楼吗？” “不，更上面。” “天台？”严明一愣，“不会又是埋在天台的花坛里吧？” “到了就知道了。”江城笑了笑。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 今天是瓦力城难得见到的晴天。 江城推开天台的小门，明媚的光线顿时照耀进昏暗的古堡内部。 漆黑冰凉的地砖铺在天台上，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空的？” 严明跟在江城身后，第二个走上天台。 没有花坛，没有水箱，什么都没有。 所谓的宝藏是什么？ 难道又是某种视觉错误？天台上存在一间密室，但视觉上是不存在的？ “严先生，跟我来。”江城适时提醒。 “好的。” 严明紧跟在江城身后。 其余人则跟在严明身后。 众人心里都被疑惑填埋。 崔悲看了看脚下的漆黑地砖，若有所思。 江城不急不缓说出了藏宝图的内容。 “三幅素描图叠加后，画面上出现了古堡的一部分，不得不说画家这藏宝图设计得十分巧妙，在画面上的古堡中，有一个很深的黑点，就是我身前这块地砖。” “一块地砖？” “难道砖下面也是一个密室？”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围上来观看。 这块砖，看上去只是很普通的60x60黑色石砖。 “严先生，我需要一些工具。” “好！” 严明直接把背包放在天台上，拉开拉链，任由江城挑选。 江城选了细长的凿子与胶锤，沿着缝隙一点点敲击。 敲打的轻响回荡在天台上，尘土飞扬。 没多久，这块地砖松动了。 “严先生，搭把手，把这块地砖翻个面。” “没问题。” 严明稍稍俯身，伸出一只手，沿着缝隙用力搬动地砖。 很快，他眉头微皱，用上了另一只手。 “这块砖咋这么重。” 当初严明的婚房做过装修，他一直盯着那些装修工人。 一块地砖的重量他还是清楚的。 “砰！” 严明脸都涨红了，才终于把这块地砖翻了个面。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太久没锻炼了，此时十根手指都有些发痛。 “呼……” 严明甩了甩手，看了眼地砖的反面。 “这……这是画？” 周围其余人也都靠拢了点，把视线移动到画上。 江城补充道：“准确来说，是一副油画，而且偏向于古典主义画派，着重写实。” 其余几人都没想到，这块地砖居然是画框。 画面的内容很简单，是一个靠坐在窗边抽烟的女子。 窗户开着。 窗外是一片大海。 女子侧脸柔美，纤细的手指夹着烟，神色忧郁，看着远方，微风把她的头发与缕缕白色烟雾吹送得很长。 “杨先生，你怎么哭了？”李目突然发现，一旁的杨尘在轻拭眼泪，一边擦拭一边咳嗽。 李回拉了拉他的弟弟，低声说道：“现在还没看出来吗？是杨女士，不是先生。” “啊？” 李目懵了。 他环视一圈，发现周围人似乎都没有太惊讶。 又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这些家伙肯定是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商量过。 不对…… 李目发现，那个刘思玉也是一脸懵的样子。 一旁的严明叹息道：“这一次真相被揭开后，我居然没有太惊讶，犹记得上一次在天台上……” 任务二里，严明真的是全程懵逼状态。 那时候，他还以为江城可以和姜小玲凑一对。 但这次江城把所有细节都给他说了。 说了不止一遍。 从刘思玉的身份开始，到数字3，再到杨尘与李回的身份细节，然后则是有关诡异生物的细节，一个不漏，给他反复加深印象。 严明自问，如果换做以前的自己，现在可能会比李目还要惊讶。 他估计会直接卡在第一关，连数字3都看不出来。 别的细节更是不用说了。 江城看了眼一旁抹泪的杨尘，缓声询问：“杨女士对这份宝藏满意吗？” “嗯……咳咳……谢谢你……” 杨尘已经脱了口罩，露出一张清秀又带着几分英气的面庞。 清澈的泪水从她脸上滑落。 如果换上一头长发，再年轻十多岁，她几乎与画上的人没有差别。 “杨女士第一次担任助手的时候，才15岁吧？”江城问道。 “嗯。” “那时候身为画家的罗先生已经24了，成熟且富有才华，你当时的情感其实更偏向于懵懂的爱慕，许多女性都会经历这个阶段。” “懵懂吗……他……咳咳……他当时也跟我说过一样的话。” 杨尘擦着眼泪。 哀伤与喜悦两种情绪同时出现，隔着十多年的时光，许多东西都已经做旧，被掩埋在更深的情绪之下。 “话说，宝藏只是杨女士的画像吗？”李目随口问了一句。 “又没说宝藏是给每一个人的。”江城笑了笑。 “也对……” 李目知道古堡里的东西都是有主之物。 但…… 一副画像，还是罗迪斯的作品，终究和传说中的宝藏差距太大了。 在场几人都不免产生一股心理落差。 落差最大的莫过于刘思玉了。 “我不信！”刘思玉捂着伤手，难以相信自己辛辛苦苦这么久，只是为了这么一副毫不值钱的画！ “刘女士还想说什么？”江城淡淡看着她。 “罗迪斯继承了他父辈的大量财产，好几千万啊，他自己投资还赚了很多钱，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刘思玉双目泛红，大声吼道。 “说得也有道理。” 江城淡淡一笑。 他转过身，将一把折叠刀扔给李回。 “李先生，劳烦你刮一下那块地砖的边缘黑色。” “我？哦……” 李回愣了愣神，接住折叠刀。 在场其余人也并不傻，很快就猜到了什么。 严明恍然说道：“怪不得，刚才那块地砖这么重，原来是因为材料……黄金？” “应该是吧。”江城点了点头，“从大小与厚度来看，一块砖就有25-30公斤左右，而罗迪斯是个数字3强迫症患者，肯定会把3x3范围的地砖都用金砖替换，也就是说，一共有九块。” 同一时间。 蹲在地上的李回惊疑一声，刮出了一抹灿烂的金色。 还不待他说什么，就听得几声轻响。 “嗡……” “嗡嗡……” 众人的手机接连震动。 不出所料，教会的短信来了。 【任务三完成，隐藏真相完成度75%，宝藏可自行分配】 严明看了眼短信内容，眉头微皱。 “好家伙，教会这语气，感觉宝藏仿佛是他们放置的。” “其实如果他们想取走宝藏，古堡内这只诡异生物也拦不住。”江城平静收回手机，“但教会看样子并不缺钱。” 曾经有人说过，钱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得到的东西。 这句话很适合教会。 同样也适合旅社。 超越普通人的能力，可以让他们在现实世界中大展手脚，甚至直接控制某些企业以及市政府的核心人员。 “说起来，这次的隐藏真相到底有几个？怎么感觉有点多。”严明挠了挠头。 “看教会是怎么算的，如果以死亡案件来算，也就和上次一样，是两个，或者说两个半。”江城说道。 分别是画家的发疯与死亡，以及那位堵门兄弟的死亡。 一个是心死，一个是被偷袭致死。 “但如果以相关人员来算，其实还可以再加两个。” 杨尘与李回，这两位。 李回甚至自己都不清楚，现在还在看着金砖愣神。 教会那边，布置这些演绎任务的人相当不简单，或许有某种强大且罕见的诡异能力。 “喵……” 一声猫叫，把众人从各自的思绪中拉回了现实。 所有人循着声音看去。 在进入天台的那个门口，一直通体黑色的猫正看着所有人。 这只诡异生物终于现身了！ 李目不自觉地就往后退了小半步。 江城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平静。 “别担心，这只诡异生物很弱，本体跟普通的猫没什么两样。” 第六十四章 一半 阳光明媚。 天台空旷，视野开阔，能看到四野平原上随风飘动的枯草。 在这种环境与一只诡异生物对峙，比在阴森幽暗的古堡内要好得多。 当然对于江城而言，在什么地方都一样。 这只诡异生物弱得出奇。 对普通人的威胁很大，但她对江城的威胁，甚至还不如一只河狸。 “你们赢了。” 黑猫口吐人言，那对漆黑的瞳孔在阳光下缓缓缩小，看不出什么感情。 接着，她迈着轻缓的步伐，一步步向众人走来。 李目浑身紧绷，稍稍往江城身侧靠了靠。 “这个古堡内确实有一个诅咒，我想这就是你们所欠缺的部分真相。”黑猫蹲在那块油画前。 “诅咒是什么？”李回胆子比较大，而且现在他心里有许多疑惑，所以直接问了出来。 “愧疚吧。” 黑猫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几百年来。 古堡的每一任主人都没有好下场。 其中好几位都是不信邪，故意来古堡内居住的，如今都没了。 “古堡内有一股很特殊的力量，这股力量会找上心怀愧疚之人，让其死亡，又或者……生不如死。”黑猫缓缓阐述，“十八年前，搬进古堡的那个晚上，我就被这股力量找上了，那之后，我能保持人身的时间越来越短。” 并不是每个人都想成为诡异生物。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以人类的身体普普通通活过一生，应该算是最合适的选择。 “他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每次发病的时候，都会变得很狂躁，摔打那些他平日里十分爱惜的画作，甚至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 这里的“他”，代指画家罗迪斯。 “我以为第二个孩子可以让他变得好转，但可能是我自己被诅咒的缘故，那个孩子天生就有病。” 后来的故事就很清楚了。 在第二个孩子意外死亡后，画家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他最后一次清醒的时间很长，那也是我最后一次用人类的身体陪伴他，他叫我留下这份宝藏，并且拿出这副很早就画好的画。” 黑猫将爪子轻轻放在油画上，随后看着杨尘。 “他说你太年轻，年轻女孩很多事都不懂，也不该遭受这么多流言蜚语。”黑猫说了画家的初心，“他很有经济头脑，不管做什么都能赚钱，但他自己的画作始终不够出名，无论举办多少次画展，备受好评的始终是别人的画，因为他本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他又不屑于炒作。” 罗迪斯的天赋其实不错，但算不上顶尖。 他十多岁的时候就小有名气。 厚实的家底让他无需担心别的事情，可以一心一意练习绘画。 但后来的岁月里，罗迪斯一直维持在小有名气，再没有突破过。 “后来他在培训班里发现了你，观察一段时间后，决定好好培养你，但你的感情变化出乎了他的意料，所以后来他让你离开，他知道你终有一天还会回来，但……你让他失望了。” “为什么？”沉默许久的杨尘终于问了一句。 “他希望你回来的那一天，已经戒了烟，并且成为非常出名的画家。” “嗯……” 杨尘沉默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夹着的烟。 总的来看，这次的真相其实就是画家的家事。 只不过多了几个插手的窃贼。 至于画家的精神问题…… 听了黑猫的描述后，江城觉得，极有可能是生理以及心理的双重问题，罗迪斯的大脑某个部位应该发生了病变，但现在他已经成了一堆白骨，许多事也无从考证了。 当初他就不应该搬来这个偏僻荒凉的古堡。 这座建筑通体灰暗的色调，会放大个人的精神与情绪问题。 “你……你为什么一直阻拦我们？”李回蹲下来，注视那只黑猫，他想要得到某个答案。 “其实我希望你们找到。”黑猫平静回答，“却又害怕你们找到。” “为什么？” “不想见到某些人，想起某些事。” “我……我想我……”李回犹豫着询问，“我应该认识你吗？” 黑猫沉默了片刻，随后起身，转过头，向着门口那边走去。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份宝藏有一半是你的。” “你要去哪儿？” “去把你们那个同伴放出来。” 关于古堡的传言或许还会继续。 又或许会在罗迪斯这一任终结。 许多事情向来平淡，但讨论的人多了，也就成了故事。 “嗡嗡……” “嗡嗡……” 众人的手机再一次震动。 依旧是教会的消息。 【隐藏真相100%……】 除了江城外，所有人短信内容都是相同的。 江城的短信上则多了几句话。 【你的任务三本不是这个】 【但制作任务的那位很欣赏你，他觉得你太冷漠，长此以往定然会出现心理问题，无法控制力量，变得与教会大多数人一样阴暗癫狂，所以特意将这个古堡故事制作为任务三】 【不要误会，教会内部并非只有冰冷与残酷】 这次的任务比上次复杂了些。 复杂之处在于人心与感情。 江城从来没体会过太多人类情感，他可以找到宝藏，却没法完成整个真相的推演。 在暗室里，他叫崔悲说出真相，并不是他谦虚，而是他没有太多信心。 事实上，他与崔悲推测的内容一样。 黑猫就是画家的妻子。 当初她太年轻，怀上孩子之后，选择独自离开。 但许多年轻人之所以不要孩子，是因为经济问题，他们没有能力抚养。 而当时的画家罗迪斯则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他有的是钱。 所以后来画家的妻子感到愧疚，成熟后的她觉得是自己害了罗迪斯，导致罗迪斯精神出现问题，这也让她被古堡内的诡异力量缠上，最终化作一只黑色的猫。 这只猫是她心里最大的愧疚。 “说起来，我发现许多出名画家都有精神问题，比如梵高。”严明突然说道。 “不出名的更多……” 江城摸了摸下巴，他依旧没能完全推演出罗迪斯的精神世界。 或许正如罗迪斯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他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流离失所。 一无所有吧…… 第六十五章 死亡一人 古堡，天台。 黑猫带着那副《维纳斯的诞生》来到天台上。 她动用诡异力量，放出了昏迷的柳媚。 一同被放出来的，还有十多具森然白骨。 这些年来，擅自闯入古堡，企图寻找宝藏的人，凡是触碰过画室里那副巨大素描拟人猫的，都被关进画里了。 其中有几具白骨，就是刘思玉的同伙。 江城来到柳媚身旁蹲下，检查了一下情况。 “还好，只是昏迷了，很快就能醒过来。” “那就好，这次任务算是完美结束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昨天晚上，听说任务三有可能死人后，李目等人一直都提心吊胆的。 江城看着黑猫，平静问道：“你的诡异能力就是通过恐惧，使人进入画里吗？” “不……”黑猫向前走了几步，“这幅画本就是诡异物品，空间与恐惧都是这幅画自带的属性，缓冲时间与触发条件则是我自己设置的。” 缓冲时间是三分钟。 触发条件则是画室里那副巨大的素描拟人猫。 “你想要这幅画？”黑猫望着江城。 “嗯。”江城没有否认。 “那你拿走吧，如果以后你也拥有了诡异能力，可以自己设置时间与条件，时间上限是10分钟。” 诡异生物，彼此之间大多会有某种特殊的感应。 在黑猫的感应中，江城就是个普通人。 “你不准备留在古堡内了？”江城问道。 “不了，一只猫的寿命不会太长，帮我把这个古堡的故事说出去吧，他也该出名了。” 许多画家都是死后才出名的。 有精神病的更容易。 黑猫也准备让罗迪斯如此。 这算是她作为妻子，最后能做的一点事。 黑猫说完之后，就转身向着天台边缘走去。 她轻轻一跃，跳上天台的围栏，准备就此离开古堡，用剩余不多的时间再看一看瓦力城的样子。 “对了，你的诡异能力是什么？”江城问道。 黑猫转过头，看了眼李回，淡淡说道：“托梦。” 说罢，她径直跳下天台。 古堡的墙体上有许多藤蔓。 只是二层楼的高度，还摔不死一只拥有诡异能力的猫。 …… 下午两点半。 一行人收拾好东西，准备踏上归程。 柳媚早在几分钟前就已经醒了过来。 江城背负画筒，画筒里是那副《维纳斯的诞生》。 至于天台上那九块金砖。 李回拿走了四块，用黑布包裹着，这些钱足够报答他养父母的恩情，顺便把餐馆做大。 他弟弟李目已经想明白了某些事，所以没拿。 杨尘只是带走了有她自己画像的金砖。 剩下四块…… “江同学，你不要吗？”严明看着江城。 “我不缺钱。” 江城如实回答。 他背上这幅画并不是钱能买到的。 李目也看着悲催，问道：“崔老弟不拿吗？” “唉……”崔悲缓缓摇头，“钱对我而言就是痛苦，钱越多，这份痛苦就越大，不要再增加我的痛苦了。” 江城与崔悲都不要。 就剩柳媚和严明两个人。 一个年轻的主播，以及一个需要养家的律师，一人两块。 刘思玉则被绑在一旁，干瞪眼。 …… 下午三点四十分。 众人叫的车才来到古堡外面。 两辆出租车的司机看到他们绑着一位女性，差点吓得一脚油门跑路。 幸好江城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证件。 “放心，我们是治安所的，在执行秘密任务。” 两位司机见到治安所的证件，这才放心将众人送回去。 而队伍其余人则都瞪大了眼睛。 江城竟然还是治安所的人？ 但江城并未解释，只是神秘笑了笑。 他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给身侧的严明看了看。 【假证，以备不测】 他手里的是假证，以前闲得无聊，花了两百找人办的。 严明顿时了然。 …… 傍晚六点。 瓦力城。 迷雾笼罩的道路上，一盏盏苍白的街灯亮起。 老旧的低矮楼房矗立在灰雾中，房顶上闪耀着五颜六色的霓虹广告。 东城区旧区的治安所同样破旧。 一队队老旧的机器人不断出入大门，几辆锈迹斑斑的治安所车辆停在门外。 “哧——！” 剧烈的刹车声响起。 出租车司机秀了一把车技，因为这可能是他唯一一次在治安所门口秀技术的机会。 车上是江城与严明，还有被绑着的刘思玉。 在此之前，队伍其余人都已经被挨个送了回去，毕竟金砖很重，柳媚的力量不足以带走两块，还是李回两兄弟将其送到门口的。 给过车费后，江城与严明带着刘思玉走进治安所大门。 随后江城找到安澜，简单说明情况。 “我参加了一个冒险任务，碰到了诡异生物还有这位刘女士，我想她应该在你们的通缉名单里……” “嗯，确实。” 安澜查了查数据库，很快就找到了刘思玉的数据。 根据江城描述，他还找出了门口那具尸体的个人资料。 那人同样在通缉名单上。 至于天台上那十多具尸骨，还得找时间运回来，然后让法医来判断。 “令妹今天不在吗？” “她还有课，之前只是在治安所实习。”安澜瞥了眼江城，“江同学今天不也该上课吗？” “我逃课了。”江城面不改色。 “……” 安澜并没有问太多。 涉及到诡异生物，许多东西并不能记入数据库里，得联系上级。 “时间比较晚了，江同学你先回去吧，后续如果有事，我再打电话找你。” “行。” 晚上七点。 江城与严明离开了治安所。 在此期间，安澜并没有过问太多宝藏的事，算是默认这些宝藏分给众人了。 就算他执意要收回宝藏，作为画家唯一继承人的李回也有权力要回来，然后再分给众人。 “严先生，就在这里分开吧，以后或许还有机会再见。” “好，江同学多保重！” “嗯。” 道别的话不用太多。 两人在一个迷雾笼罩的十字路口分别。 …… 晚上八点刚过。 江城走在苍白的路灯下，冰冷的夜风吹拂。 他家所在的小区就在前方不远处了。 就在他掏出手机，准备叫家里的安娜开空调时，一只绿色的大果冻悄然从街角的黑暗里冒了出来。 “卟噜卟噜！” “嗯？” 江城皱眉，他依旧听不懂大果冻在说什么。 大果冻显然也清楚。 于是他一阵抖动，透明的身体不断变化，组成一个个词汇。 【涛哥】 【黑雾】 【工业园区】 【求救】 【教会】 【打群架】 江城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大果冻的意思。 “明白了，我立刻叫个车过去。” “卟噜卟噜！” “还有什么事？” 大果冻又开始了变化。 【绷带怪人】 【太帅】 【帅死对方一人】 【气氛紧张】 【偷偷潜入】 大果冻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目前在工业园区外，旅社和教会双方已经到了没法调和的地步。 绷带怪人率先解决了教会的一个信徒。 所以大果冻建议江城偷偷潜入，先把龙涛小队救出来。 打架的事之后再说。 江城平静点头。 “原来上次龙先生给我说的是真的，绷带怪人之所以要浑身缠上绷带，是因为他自身魅力太强，那一身绷带是可以阻挡魅力的诡异物品。” 旅社里很多生物都有故事。 比如绷带怪人刚出生的时候，医院墙角的爬出一大堆蚂蚁，那些蚂蚁在房间内组成了一个“帅”字。 再比如李嚣张大爷原名叫李苟住，后来有了能力立刻改名。 还有那位猪头人。 他每天没事了就喜欢坐在旅舍门边，迎着黄昏，一遍又一遍翻阅《天堂屠夫》。 第六十六章 封锁 浓雾为夜晚的瓦力城披上一层朦胧。 五颜六色的霓虹下满是寂静。 行走在冰冷空旷的街道上，偶尔能撞见铁锈的腐烂气息。 一辆老旧的出租车急速驶过，旧区的苍白街灯留不住它的影子，它的目的地是新区，那片被封锁的工业园区。 敢在这个时间跑出租的司机，大多不简单。 陆文与大果冻坐在后排，跟前排的司机隔着一道崭新的防护栏。 中年司机的脸上有一道伤疤，他左手边车门上插着一把半自动手枪，神色轻松，并没有因为大果冻的特殊而惊慌。 “工业园区那块已经被封了，咱们说好了，得加钱。”他嗓音干哑，问话时看了眼车内后视镜。 “放心，我有的是钱。”江城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你们这么晚过去干什么？那一带现在出了问题，听说是粉尘泄露，大半个园区的厂房都被黑灰给盖住了。” “救人。” “哦……看来不是简单的事故。” “卟噜！”大果冻抖了抖。 中年司机听不懂他的话，就问道：“这位史莱姆小哥在说什么？” “他说确实不是简单的事故。”江城能勉强看出大果冻的意思。 “卟噜卟噜！” “他又说什么？” “我想……他应该在说他并不是史莱姆。” “卟噜！” 或许是晚上太无聊，一路行驶十分安静。 司机偶尔会找些话题聊聊。 他说他干这一行很久了，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 有一回大半夜他在火葬场接人，目的地还没到，车上的人就不见了，副驾驶位上多了一叠冥币。 所以他现在这么淡定，毕竟大果冻看起来人畜无害，没什么杀伤力。 晚上九点半。 目的地到了。 出租车停在一条空荡荡的街道上。 左右是低矮的员工楼以及老旧的钢铁厂房，一切都在灰蒙蒙的黑夜下沉寂。 “最前面，左转就是那块工业园区，不能再进去了，有治安所设的关卡。” “行，多谢师傅。” 给过钱，江城带着大果冻下车。 这一路上，大果冻也说个不停，身体连续变化出各种字样，一直在给江城阐述现在的局势。 龙涛本来只点名要了四个人，然而现在大半个旅社都出动了。 前三位已经在昨晚赶到了园区外。 后来与教会的起冲突。 绷带怪人是个脾气暴躁的，当场就扯下脸上的绷带，帅死了对方一人。 江城与大果冻沿着街道边缘前进，没走几步，就发现街道上有巡查的治安所机器人。 “诡异力量失控，治安所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一队老旧的机器人缓慢走过。 江城与大果冻躲在一旁黑暗的巷道里，仔细观察。 他发现，这一次治安所出动的机器人很特殊。 这些老机器人比寻常见到的更高大，目测接近2.5米，十分厚重，下盘沉稳，脑袋也并非人形，而是光滑的半圆，肢体间的缝隙也合金装甲遮掩得严严实实，看不到外露的线路。 “t22型厚甲机器人，这是遇上大事才会出动的玩意。”江城面色凝重，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资料。 平日里见到的机器人都是接近人形。 比如上次来刘易家里搜集证据的那些，那是t11型普通机器人，适用于各种日常情况，用于代替高额的人力成本。 待这些机器人走远后，江城与大果冻继续前进。 但没走几步，又遇到了巡查的。 不得已，他们只好再一次躲进一旁潮湿狭窄且阴暗的小巷子里。 “嗡嗡……” 沉闷的声音由远及近，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 那是一台以履带移动的巨型机器人，目测3.5米，锈迹斑斑的履带碾压过街道，体表暗色调的金属赋予其厚重的机械感，身体上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则彰显着来自热武器的威胁。 “t33型履带机器人。”江城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庞然大物。 它行驶在满是浓雾的黑夜街道上，仿佛一台小型的战争堡垒，虽然移动缓慢，但给人带来的压迫与窒息感极强。 而且一旦发现目标，其移动速度会快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据说其自重已经达到了瓦力城部分街道可以承受的极限，再重一些，街道就会被压出痕迹了。 “出动了这么多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机器人，治安所是把这附近整个区域都封锁住了，这样看来，治安所内部或许有旅社或者教会的人。” 江城拿出手机，随意翻了翻。 他发现，几乎没有媒体报道这次的黑雾事件。 仅有一些小的自媒体，在几天前提到了工业园区的云山电子厂。 【电子厂克扣工人工资，多数工人罢工，两个带头的工人被打伤……】 两位工人？ 江城想起几天之前，这个任务最初被发布时，电子屏上的内容。 任务内容写的是两位工人失踪，监控捕捉到畸形的黑影。 “那个所谓的黑影，应该就是黑雾的最初形态……” 就在江城准备简单理一理本次事件来龙去脉的时候，一道微弱的声音在小巷子更深处响起。 “兄弟，你也是来捞钱的吗？” “捞钱？” 江城转过身，顺便掏出兜里的短刀。 巷子里太黑暗。 在这种狭窄的地方，人眼可视度一言难尽。 江城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发现躺在垃圾桶旁边的那个人影。 那是一个流浪者，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油腻的头发看起来乱糟糟的。 流浪者低声说道：“现在那片工业园区出了问题，粉尘泄露，里面已经没人了，正是捞钱的好时机，只要躲开治安所，偷偷溜进去，搬一些值钱的电子零件，然后找渠道卖掉，咱就发达了。” “你还真信了？你觉得哪家的粉尘能蔓延大半个工业园区？” “这家不就是吗？” “你们已经有人进去了？”江城问道。 “对，都已经进去十多个兄弟了。” “有出来的吗？” “暂时没有。” 流浪者摇了摇头。 诺大一片工业园区出了事，新闻媒体被封了口，但依旧挡不住那些窥探的眼睛。 现在就连街上流浪的都想来浑水摸鱼。 第六十七章 生命力 苍茫夜色下，黑雾翻涌。 冰冷的铁丝网被拉起，把整个工业园区围了起来。 更外围则是长长的警戒线，治安所的老旧机器人不断巡视，苍白的灯光在夜幕下不断晃动。 工业园区内很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 已经有很多人进去了。 却始终没见出来的。 此时的玩具工厂内，龙涛小队已经被困了相当长的时间。 众人一直待在这个生产车间内。 他们身体周围是翻涌的黑雾，黑雾中则是一条条死寂的生产线，还有部分玩具停留在生产线上。 “现在是晚上9点45分，目前我们食物依旧充足。” 黄弟坐在一条冰冷的生产线上，做了个简单的总结。 “绿绿还没回来，他留在这里的分身也已经变成了普通的果冻，我尝了一下，味道还不错……在变成普通果冻之前，绿绿的分身说他已经联系了旅社以及绷带怪人那三位，但是江兄弟并不在家，他家里那位投影女性不给绿绿开门。” “江兄弟虽然聪明，但毕竟只是普通人，他不来也好。”贾仁在一旁说道：“这个黑雾比我们预想得更恐怖，万一江同学出了什么事，以后我们都得活在愧疚里。” 最初被困于黑雾时，大家的心态都还比较平稳。 但现在随着时间流逝，众人渐渐有些不淡定了。 旅社来了这么多人，目前他们一个都没碰上。 而且在这片黑雾之中待得越久，他们就越感觉不太对劲，似乎有一种奇怪的虚弱感正在吞噬每个人的身心。 黄弟说出了猜测：“我对生命力的感知很敏锐，被困的这段时间里，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生命力在流失，这些黑雾正在一点点吃掉我们，而且随着时间增加，我们的生命流逝越来越严重，涛哥头上已经多了两根白头发了。” “白头发？” 龙涛愣了愣，从背包里掏出镜子。 虽然已是中年，但他身体健壮，此前还没出现过太多白发。 “现在该怎么办？”贾义忧心忡忡。 “我想我们得自救。”贾仁神色凝重，再等下去，或许并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不，再等等！” 黄弟摇了摇头。 大果冻对旅社以及那三位说的地点就是这个生产车间，他们不能随便移动。 这种时候随意走动，就是在坑害来救援他们的人。 “可是，我们已经等了一整天了。”贾仁很忧虑，“这样太被动，说不定……” “听小黄的话，再等等。”龙涛的声音依旧沉稳。 小队的领袖必须镇定。 他这一开口，其余人都没意见了。 至始至终，吴德很平静，注意着周围情况，没有参与讨论。 就在讨论结束后没多久，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低声提醒众人：“左前方黑雾翻涌得不太正常，有什么东西正朝着我们过来。” 所有人顿时警觉。 龙涛挡在众人前面，面色不变，脖子上的鳄鱼文身若隐若现。 “咚咚咚……” 那个方向的黑雾里，突然传来几声轻响。 似是有人在用指关节敲击机械工具。 小队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龙涛脖子上的鳄鱼都已经爬出了大半。 但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那片黑雾里传出。 “厉害了，你们居然能在这片黑雾里坚持不动。” 是江城的声音！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放下手中武器。 贾仁与贾义两兄弟尤为欣喜。 江城透过黑雾找到他们，就意味着能带他们走出这个鬼地方。 “江兄弟，你不是不在家吗？”贾义高声问道。 “对，我之前有些事情，刚处理完，就被这只绿色果冻找上了。” 那声音越来越近。 黑雾中的视线很差，直到十分接近了，众人才看清江城的样子。 大果冻就跟在江城的身边。 江城笑着看向众人，说道：“说起来，这只大果冻也是挺牛逼的，居然能分解成这么多小果冻。” “我们之前也不知道。”黄弟微笑着走上前，“江兄弟，你知道该怎么出去吗？” “当然知道。”江城点了点头，“旅社进来了很多人，已经把这片黑雾中的地形摸索得差不多了。” “那我们现在能出去了吗？”贾义满怀希冀问道。 “可以，跟我来吧。” 江城笑着挥了挥手。 龙涛当即吩咐道：“保持警戒，紧跟在江同学后面。” “没问题！” 吴德依旧自告奋勇，为队伍断后。 胆子比较小的贾义还是在队伍最中间。 众人被困了这么久，此时终于要出去了，都不免有些激动。 但就在所有人即将行动的时候，黄弟突然走到队伍最前面，拍了拍江城的肩膀。 “江兄弟，你真有把握吗？”他似是有些担忧，所以忍不住询问。 “放心吧。” 江城转过身来，刚要准备说一些安稳的话。 但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黄弟的袖子里突然滑出一柄短刀，刀刃闪烁着寒芒，刀尖锐利，径直就捅入了江城的腹部。 “你……” 江城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低头看着那柄没入腹部的短刀。 小队其余人皆是变了脸色。 “小黄！” “你在做什么？！” “江兄弟他……他……咦……” 众人神色焦急，都欲要上前拉开黄弟。 但还不等他们行动，另一个变化就发生了。 只见，前一刻还保持着江城形状的那个生物，在被黄弟捅了一刀后，竟然慢慢干瘪了下去，皮肤一点点变得褶皱蜡黄，头发由黑转白…… 仅仅是片刻，江城就化作了一具衣衫褴褛的干尸。 其模样极为骇人，就是一张扭曲人皮裹着骷髅，死寂的双眼外凸，好似已经风干了几千年。 无数漆黑如墨的雾气翻涌，从那个刀口不断喷出，随后消散在众人周围。 那个绿色的大果冻突然惊叫一声，径直朝着远方逃离。 “砰——！” 吴德面无表情，对着那个方向开了一枪。 大果冻被打得四分五裂，溅射在四周的机械上，最终化作一块块破碎的塑胶玩具。 黄弟收回了刀子，眉头紧皱。 “看来，那只生物已经开始有意识了。” 龙涛走上前，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干尸，随即问道：“小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黄弟答道：“涛哥，江兄弟虽然年轻，但他其实是个相当古板的人，他这种人，不可能说出‘牛逼’这类的词语。” “也是。”龙涛点了点头。 “捅错了咋办？”贾义忍不住开口，“万一就在我们被困的这两天，江兄弟学了些新的词汇呢？” 黄弟踢了踢地上那具干尸，脸色平静。 “放心，我避开了要害。” 第六十八章 你的名字 “这人应该是街头流浪的。” 黄弟蹲在干尸身旁。 他视线落在干尸破烂的衣服上，眼珠子转了转，随即撕下一片布料，放在鼻下闻了闻。 布料上那股冲鼻的怪味差点把黄弟当场送走。 “错不了，街头垃圾的混合味道。” “他是最近才死的？”贾仁问道。 “嗯，他跟自然风干的尸体不太一样，很有可能是进入黑雾后被吸干了所有生命力，所以才变成我们见到的这幅样子。”黄弟说出了猜想。 “这样说来，黑雾对普通人的威胁相当大？”吴德面无表情，走上前，低头看了眼尸体的样子。 “不只是普通人，应该包括所有的普通生物。” 诡异力量之间会相互影响。 比如罗兰的能力，对普通人几乎是碾压性的，但诡异生物却不一定有用。 龙涛小队的成员都拥有诡异力量，所以他们在黑雾中能坚持到现在，生命力没有流失太多。 “话说……我觉得腹部全都是要害，你这一刀真能避开吗？”贾义还是忍不住再问了一次。 黄弟无奈答道：“就算避不开，我也能帮江兄弟把损失的生命力补回来。” “幸好江兄弟没来，不然以他那普通人的身体，真不一定能扛住这些黑雾。”贾仁叹道。 “上次江兄弟拿到了一把钥匙，应该也快开启了吧。” “估计快了……真想知道他的能力是什么。” 在希望与失望的情绪中快速转换了一次，小队成员并未泄气，留在原地继续等待。 工业园区很大，进了黑雾就是一片茫然。 他们现在只能希望旅社的行动。 “对了，涛哥，我觉得你应该改一个名字。”贾仁突然提了个建议。 “怎么？”龙涛看向他。 “你这名字不太吉利，跟龙套谐音，放在小说里基本活不过三章。” “是吗？我觉得我能活到大结局。” “改成龙傲咋样？” “……” …… 工业园区边缘。 晚上十点。 天边灰雾模糊，夜幕低沉。 昏暗的草地上，一只通体灰色的小老鼠冒出了头，黑色的鼻子不停耸动，小心翼翼左右张望。 没多久，它爬出了地底洞穴，钻过铁丝网，来到园区外面。 它身后还跟着一长串的小老鼠。 就在不远处的另一片草地上。 一群黑色的蚂蚁也汇聚成线，忙碌着将巢穴里的食物搬运出来，寻找更安全的住所。 江城与大果冻站在阴暗的街角中，远远看着这一幕。 “连老鼠和蚂蚁都开始往外逃了，黑雾边缘的青草也有许多泛黄，看来那个玩意针对的是所有生物。” 上次在多罗市，那只木偶只针对人类，动物植物得以幸免。 这次的明显胃口更大。 园区外的街道上，不时有治安所的机器人巡视。 新区这片工业园区很大，所以有少数阴暗的角落是巡视死角。 “卟噜！” 大果冻抖了抖身子，然后组成几个词语。 意思很简单。 这些阴暗的角落，就是旅社与教会的对峙地点。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就有一个这样的地方。 两拨人。 泾渭分明。 旅社这边带头的是一个扛着法杖的老大爷，名叫李嚣张，看着有六七十岁了，乱糟糟的头发与胡须都白了大半，身子佝偻着，但精神相当好。 在上次江城跟龙涛小队出任务的时候，这个老大爷曾经拍过江城的肩膀，叫他认真听龙涛的话。 当时他对龙涛的称呼是“小涛”，可见其在旅社的地位。 教会那边领头的则是江城的熟人。 瓦力城三位执事之一，林语。 现场气氛很紧张。 林语一身黑袍，似乎是才到没多久，神色平静，看着对面的老大爷，沉声问道：“阁下是哪位？我来瓦力城的时间比较短，还没来得及认识旅社的太多成员。” 江城躲在远处，听了林语的话，心中微动。 上次在医院门口与林语交流的时候，他就明显感觉到，瓦力城三位执事之间的关系并不好，而且林语很明显是处于弱势的那一方。 闻言，旅社这边领头的李大爷嘴角一歪，斜睨着林语，淡淡道：“我的名字？说出来吓你一跳。” 双方开始了斗嘴模式。 林语似乎还处于下风，幸而他身后的信徒比较能说。 江城并未观察太久，就默默离开了。 “走吧，找一个合适的地点，想办法潜入园区内。” “卟噜！” 大果冻紧跟在他身边。 没多久，他和大果冻在又一个角落里发现了绷带怪人。 与绷带怪人对峙也是一个黑袍人。 这里的气氛比李大爷那里更紧张。 毕竟绷带怪人已经杀了对方一人。 对面的黑袍人沉着脸，背靠黑暗，一言不发。 他身后的教会信徒都脸色难看。 其中一人蹲在地上，抱着死去的同伴，低声嘶吼道：“长得帅了不起吗？别以为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 闻言，脾气暴躁的绷带怪人当即就要扯下脸上的绷带。 教会的黑袍执事沉默向右一步，站在那个信徒身前，微微抬头，黑色的头罩下骤然亮起一对金黄的瞳孔。 江城站在远处。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是下意识看了眼那对瞳孔，就突然觉得精神恍惚，愣了刹那。 很快，江城回过神来，脸色凝重，深吸了一口气。 “不愧是教会执事，按照人为评级来算，这能力算是中级或者高级的吧？” 如果双方接近，只需恍惚的这一瞬间，对方就可以取了江城的命。 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 绷带怪人直视黑袍人那对金黄瞳孔，并未有太多不适。 但他身后的旅社成员都齐齐退了好几步，有两人脸色苍白，身形摇晃，扶着额头，嘴角与鼻孔里竟然缓缓流淌出了血液。 诡异能力，防不胜防，低级诡异之间或许能相互影响。 但高级对低级近乎碾压。 江城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侧的大果冻，发现这只果冻同样一阵摇晃，晕晕乎乎的样子，似乎快要散架了。 过了三十多秒，大果冻才渐渐稳住。 “走吧，这个地方也并不适合潜入。”江城说道。 “卟噜……” 两人悄然离开。 没多久，他们又路过了第三个对峙的地点。 这个角落里，旅社领头的是云芸。 对面教会的并非黑袍，似乎只是个地位比较高的信徒。 江城与大果冻没有在这里停留，只是看了眼就走了，继续围绕整个工业园区，寻找一个方便潜入的地点。 第六十九章 召唤 诡异能力数之不尽。 许多人都想要透视、隐形或者急速这一类的能力。 如果拥有急速，然后去跑外卖，每天赚的钱会比以往多得多…… 能隐形则更好。 当然，在许多影视作品里，隐形人通常是作为反派出现的。 若能拥有隐形能力，许多人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去偷窥没穿衣裳的异性。 身为整个瓦力城唯一拥有隐形能力的生物，隐形狗很悲伤。 因为大多数狗子本就不穿衣裳。 而且在拥有人类的思维与智商，并且能开口说话后，隐形狗觉得他与那些低级趣味越来越远了。 他开始觉得自己无法融入原有的狗子集体。 但融入人类集体也不现实。 “所以我决定加入旅社，因为旅社里有很多跟我一样的生物，可能是找不到生命的意义，也可能是对自己能力的茫然，再加上天生喜欢冒险……” 隐形狗靠坐在阴暗的角落里，不断开口。 说完之后，他看着对面教会的人，询问道：“你呢？你为什么要加入教会？” 那人摸着脑袋想了想，很快回复：“我当初创业失败，欠了一大笔钱，除了教会这条路，其余赚快钱的机会都写在律法上，后来完成五轮任务，拿到了足够的钱准备退出，但是丘牙执事说我知道得太多，已经不能活着退出了，要么彻底加入教会，要么继续任务，走到第十三轮的终点……” “在瓦力城这鬼地方创业，你这是嫌钱太多了吗……” 这是一个十分和谐的角落。 气氛并不紧张。 隐形狗是旅社这一边的领袖，对面那人则带着十多个教会的信徒。 双方都闲得无聊，又不敢在夜色下贸然进入园区内，所以就聊了起来。 唯一无法融入这个小角落的生物，也就是不停走来走去的河狸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拟人化的焦虑，时而垂头叹息，时而看一眼街道对面的工业园区，那份忧虑与焦急溢于言表。 教会那边领头的劝道：“这位河狸兄弟，焦虑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徒增烦恼，不如先坐下静待消息，咱们双方都已经进去了不少人，工业园区也不算大，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能解决黑雾问题。” 河狸心情烦躁。 他停下步子，看了眼教会那人，正准备骂骂咧咧说上几句。 但尚未等他开口，就听得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但有时候，相比于静待消息，主动出击会是更好的选择。” 这声音的主人很年轻。 河狸闻言，眼睛一亮，他急忙转身，视野里出现江城与绿色大果冻的身影。 “江城！你他么终于来了！” “之前有点事……” “走，快跟我进去，我担心涛哥他们要撑不住了。” “不要着急，龙先生的队伍配置很合理。” 江城与大果冻来到这个对峙的小角落里。 这里的气氛和谐得令他惊讶。 旅社其余成员纷纷从墙角起身，打量着这位突然到访的年轻人。 昨天晚上。 他们争执第四位人选的时候，江城这个名字一直在每一位成员的耳朵里进进出出。 “不愧是江爷的儿子，一模一样的帅气。” “一表人才啊，看外表就知道不是个普通人。” “想必觉醒了很强的诡异力量……” “被我们这般夸奖，依旧镇定自若……” “……” 旅社里个个都是人才，说话也好听。 好在江城早已经习惯了别人的夸奖，所以依旧很淡定。 进入园区之前，他需要足够的消息。 “各位，现在对黑雾已经知道多少了？”江城看着所有人，包括教会的，提出了问题。 “知道得不多。” 隐形狗率先开口。 他知道这位肯定是要进去的，所以尽量说得清晰完整。 “首先，这片黑雾的核心，有九成的概率是禁忌级别，超过一般的诡异；其次，目前进去的人没有一个出来；最后，旅社和教会一致认为，黑雾应该是人为召唤出来的。” “人为？” 江城看了眼街道对面翻涌黑雾的园区，又转头看着隐形狗。 “没错，即使是普通人，如果方法合适，也可以召唤极为强大的生物。”隐形狗抬起爪子指了指一旁的教会，“这么多年来，教会就一直在弄这一套……当然，教会联系的生物比眼前这片黑雾强大得多，现实世界根本没法容纳那个生物。” 教会这边领头的也没有吝啬。 他清了清嗓子，随即说了说他知道的所有消息。 “三位执事联系了上级的祭司大人。” “那位大人说，之所以出现眼前这种黑雾失控的情况，很可能是因为召唤者提供的祭品太普通，导致召唤不完全，那个生物只过来了很小一部分，这部分初始的智慧相当低，需要不停吞噬来补全自身。” 祭司…… 这是江城头一次听说教会的这个等级称谓。 “那位有没有说要怎么解决这些黑雾？”江城问了句。 “祭司大人说，找到当初召唤的媒介，就有可能找到解决甚至控制黑雾的方法。” “他说了要怎么找吗？” “这个就不清楚了。”教会这人摇了摇头，“祭司大人表示，时间拖得越长，这个跨界生物就越完整，他的智慧将越来越高，所以要求我们尽快，丘牙执事已经进去寻找了。” “明白了，多谢。” 黑雾第一次出现是四天前。 工人失踪。 畸形黑影出现。 此时那些翻涌的黑雾已经蔓延了大半个园区，在浓浓的夜幕下，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趴在荒凉死寂的钢铁建筑上，并且用那对贪婪扭曲的眼睛，注视着整座瓦力城。 江城依旧平静，靠在冰冷的砖墙边，看了眼左右的街道。 街道上并没有巡视的机器人。 于是他说道：“走吧，进去找龙先生。” “走！” 河狸是一秒都不想等了。 江城在最前面。 河狸和大果冻在他左右两侧落后半步的位置。 很奇怪的三人组合。 他们在夜幕的掩护下，轻手轻脚翻进工业园区，没有制造太多响动。 “先停下，不要贸然进入黑雾范围。” 江城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浓浓的黑雾就在江城身前半米距离翻涌，四周寂静无声。 黑雾里仿佛有某种特殊诡异的生物，正舒展着佝偻畸形的躯壳，等待众人闯进去。 作为临时队长，江城面色平静，缓缓将右手伸出黑雾之中。 冰凉。 这是江城此时最大的感觉。 十二月很冷，冷到刺骨。 但黑雾给他的这种冰凉之感，很难用言语来形容，仿佛携带了某种压抑灰暗的负面情绪，让人想起曾经深夜淋雨的失败，曾经手足无措的恐慌。 心理与生理上的双重冰冷。 江城皱眉深思，想要从这份寒意里获取更多信息。 但一旁的河狸却发现了不对劲，急忙喊道：“江城，赶紧把右手撤出来，你的头发开始白了！” 第七十章 视角 导致白发的原因有很多。 比如精神问题、营养不足或者用脑过度。 当然江城并没有以上问题。 他撤回了右手，平静掏出手机，打开前摄像头看了看。 出现白头发的地方很特殊，是在两鬓。 “十多根……还好，问题不大，没有影响颜值。” 江城摸了摸鬓角，随后收回手机。 河狸一脸严肃，虽然他担心龙涛等人，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江城送命。 “小子，你应该先让我的分身去探路。” “我只是要验证一个猜想。” “什么猜想？” “旅社与教会派了成员进入黑雾，这些成员都有诡异能力。”江城指了指脚下泛黄的草地，“如果进去那一瞬感觉到不对劲，他们会立刻退出来，但目前还无人退出，或许都迷失在了黑雾深处，但他们刚进去的时候肯定没有问题。” 河狸也低头看了眼地面。 在黑雾翻涌的边界，草地呈现泛黄或是枯黄的样子。 黑雾之外则是一片青绿。 “你是说，黑雾对诡异生物的影响力很小，但对普通生物却是致命的？”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那你……”河狸顿时就纠结了，“你现在还是个普通人，岂不是不能进去？” “卟噜卟噜！” 大果冻也看着江城。 若是江城不进去…… 河狸自问，他自己加上这个大果冻，估计很快就会迷失在里面，从救人的变成被救的。 到时候没食物了，只能吃果冻充饥。 “别担心，我再试试。” 江城知道河狸在想什么。 他神色不变，从怀里掏出那块布满裂痕的木牌。 这一次，他用右手握住木牌，然后再伸进黑雾里。 依旧是那股特殊的冰凉。 黑雾里与黑雾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江城感觉他的右手似乎正处于某个空旷死寂的平野上，四周空无一物，孤独与荒凉包裹着整只手。 “怎么样，这次有白头发吗？” “我看看……” 河狸后退了好几步，踮着脚尖张望，在江城身后左看右看。 很快，他的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神色。 “没有！” “那就好，走吧，该进去了。” “小子，你有把握救出涛哥他们吗？” “如果龙先生他们依旧待在原地，那么问题不大。”江城已经记住了整个园区的地图，“园区面积很大，而且每一栋建筑都长得差不多，各个厂房内部结构十分复杂，加上黑雾干扰，所以容易迷失，走着走着就分不清方向，直到被彻底吞噬。” “你有什么办法？”河狸开口询问。 他们总不能像大果冻那样钻管道。 大多数管道很细小。 血肉生物很难钻进去。 而且经过这一天多时间的蔓延，黑雾估计已经渗透到地下了，钻管道也不一定安全。 “简单，开上帝视角。”江城打了个比喻，“把我们三个想象成游戏人物，然后对照我脑子里的地图，控制我们三个向那个玩具厂出发就行了。” “小子，我要是经过训练，能达到你这种程度的记忆力吗？” “不能。”江城给了个很肯定的回答。 “淦！” 自从遇到江城后，河狸明白了一件事。 有些人，生来就带着外挂。 做好准备后，江把木牌揣进怀里。 他没有犹豫，直接带着身后两只生物进了黑雾之中。 那股诡异的寒意顿时袭来。 冰凉包裹了他整个身体。 寒冷中带着一丝悲意，像是一个人行走在冰冻的湖面上，四周寒风呼啸，又像是被丢弃在阴暗潮湿的无人街角，无数压抑或是哀伤的负面情绪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要撕裂江城的大脑，吞噬他的每一份神经与细胞，异常的绝望与冰凉爬满了每一寸皮肤。 很强烈的不适感。 黑雾带来的不止压抑，还有濒死般的窒息，如同十二月的冰冷湖水，让进入其中的生物异常难受，似乎很快就会沉入水底，让刀刃般的冰水割裂气管与肺泡，然后在血腥与痛苦中死去。 “呼……” 江城长舒了一口气，花了十多秒钟来适应这种感觉。 适应之后，整个世界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极度安静。 江城的大脑中开始缓慢响起各种声音。 有心脏的规律跳动，也有胸膜的摩擦以及其余脏器的蠕动，仿佛这些血肉器官都有了意识，在粘稠湿滑的体内扭曲抽搐，挣扎着相互撕扯。 “好安静啊。” 一旁的河狸忍不住出声。 他平缓的声音向着远处的黑雾中扩散，暂时搅碎了这份足以令人发疯的死寂。 “卟噜！” “确实安静。” 江城拿出强光手电。 四周幽暗深邃，浓雾翻涌。 每一个方向都充满了恐惧与未知。 哪怕有手电的强光照射，能见度也不足五米。 人类的肉眼在这片冰凉幽寂的黑雾里，被削弱到了极致。 “昨晚涛哥他们让大果冻出来求救的时候，黑雾还没有吞噬整个玩具厂，现在黑雾已经吞噬了大半个工业园区。”河狸忧心忡忡，“照这个速度，等到明天早上，黑雾就会蔓延出去，如果制止不了，那就是一场灾难，比那个多罗市还要严重。” “别急，这种时候需要稳重。” 江城走在最前面，脸色至始至终没有发生太多变化。 河狸与大果冻则分别注意左后与右后两个方向。 诡异能力都有限制。 河狸施展能力需要拔毛。 大果冻的分裂则会导致他自身口感变差，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所以能不用诡异能力就尽量不用。 “小子，你的上帝视角真能行吗？” 河狸不太放心。 四周漆黑一片，分不清方向。 他只能通过脚下的沥青路面，判断出目前三人依旧在园区内部的道路上。 “放心，如果地图没错，那么再往前走十米，我们会看到路边的一个装饰性电话亭。” “能有这么精准？”河狸表示怀疑。 “往前走就知道了。” 事实证明，江城的记忆没出错。 那份地图也相当正确。 三人往前走了五六米后，一个电话亭的模糊轮廓出现在几米外的光线尽头。 “厉害，我服了。” “然后再往前走五十米，左转后再三十米，可以看到一个餐厅，接下来再……” 话还没说完，江城忽然皱起眉头。 他微微低头，挽起左臂的袖子。 一股熟悉的刺痛感传来。 只见左臂上，那条寄生虫般的灰白短线在皮肤之下扭曲着，再次往上攀爬。 “还没到十二点，诅咒提前了？” 第七十一章 声音 罗兰的能力很强大。 他给江城施了一个七天之后死亡的诅咒。 江城当时只是普通人，那个木牌又没反应，所以就这样中招了。 灰白短线到达心脏后，江城就会死亡。 “你手臂上这是什么？怎么看着怪惊悚的。”河狸爬到大果冻身上，然后用力跳起来，努力伸长不存在的脖子，看了眼江城的手臂情况。 “这是针对个人的诅咒。”江城解释道。 “这诅咒有什么用？”河狸又问道。 “会让我在几天后死亡。” “什么？” 河狸吃了一惊。 他还以为就是个很普通的小诅咒。 毕竟江城看起来一脸淡定，根本不像是要死了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染上诅咒的？” “昨天。” “那应该还来得及，可以叫黄弟那家伙试试。” “不行，黄弟的能力有限，比诅咒施展者弱了很多。” “那人很强吗？”河狸挥了挥爪子，“旅社里厉害的人多了去，如果解决不了诅咒，就请一个厉害的去解决施展诅咒那人。” “确实很强，旅社里应该没几个能奈何得了他。” 江城想了想罗兰的能力。 按照人为分级来看，应该也是中级或者高级。 瓦力城的旅社里，也就那三位可以在诡异能力上对抗罗兰。 虽然罗兰的本体很脆弱，但除了那三位，别的生物应该都很难近他的身，除非用热武器远距离打击。 河狸很忧虑，开口问道：“你还剩几天时间？” “本来应该还有将近六天，但现在我不是很确定了。”江城放下袖子，看了眼前方翻涌的无尽黑雾。 “是这些黑雾的问题？”河狸问道。 “应该是，黑雾导致我自身虚弱，或是加强了这个诅咒的力量，正在加速我的死亡。” “淦！那咱们立刻退出去！” “别急……” 江城依旧平静，从怀里掏出木牌。 进入黑雾之后，这块木牌就一直在为他抵抗黑雾的侵蚀，让他可以像正常诡异生物一样，在这片黑暗之中穿行。 木牌的裂隙正在逐渐变大。 河狸也看到了木牌。 “这都好几天了，你怎么还没觉醒自己的能力？” “我还在思索方法，应该快了。” 江城猜测，自己成为诡异生物后，手臂上这条诅咒就会被瓦解。 他把木牌揣进怀里，然后说道：“走吧，先去把黄弟他们救出来。” “你这诅咒……” “按照这个速度，至少还需要两天，放心。” “你这心态也太稳了。” 河狸自愧不如。 如果他知道自己只剩两天生命，他可能会直接疯掉。 每个生物的寿命都是有限的。 许多富人追求长生，跟古代皇帝一样，但尝试了无数种方法都没能成功。 瓦力城的旅社现在的代理社长是云芸，她是生命类的诡异生物，衰老速度只有普通人的五分之一，已经一百多岁了，看起来还像是二十左右，但她也终有一天会死去。 “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只要不出意外，在明天凌晨2点左右，就能找到龙先生他们，然后顺利退出。” 江城握着电筒，用说话来让河狸集中注意力。 “要是出了意外呢？”河狸抬头问道。 “我没有诡异能力，你们两个战斗力又接近零，所以出了意外就只能逃。” “你背上那个圆筒是什么玩意？” “一幅画。” “哦……” 黑雾内部安静得出奇。 似乎所有声音都被这片翻涌的雾气吞噬了。 绝对的死寂会令人感到压抑不安。 三人的小声交流可以搅碎这团死寂，让黑暗中多一些鲜活的生命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晚上十一点半。 一具干瘪的尸体躺在前方的坚硬道路上。 这是他们进入黑雾以来，遇到的第一个血肉生物。 “好家伙，这尸体也太干了吧。”河狸伸出爪子，戳了戳尸体的手臂，“我想起了涛哥他们过年时候，晾在阳台上的老腊肉。” “这人的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三小时。”江城在尸体的上衣口袋里搜出了一张发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今天晚上八点半。 “三小时？就直接成干尸了？”河狸惊异。 “只是个普通人，上衣与长裤都很廉价，估计是进来碰运气的，结果被吸干了生命，不明不白死在这里。” 江城想起了小巷子里那个流浪者。 治安所的机器人能拦住绝大多数窥视的目光，却依旧挡不住极少数的有心人。 如果没有木牌护体，江城也会在进入黑雾不久后倒下，成为一具干瘪的尸体。 大半个园区仿佛被无形的时光力量波及。 园区内的树木本都是四季常绿。 但现在所有叶子都变得枯黄，树干更是干瘪断裂，像是在短短几天内走完了一生。 接下来的路上，陆陆续续有一些干瘪的宠物猫狗尸体或是人类尸体出现。 这些尸体躺在黑雾之中，都像是被风干了几千年。 但园区内的部分厂房却依旧崭新。 新与旧在黑雾翻涌的区域内交织。 不协调的诡异感充斥了每一个角落。 进入黑雾后的所见，让江城有一种穿梭在时光碎片中的感觉。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凌晨一点。 在未知的黑雾里穿行太久，莫名的压抑感让河狸忍不住开口询问。 “江城，咱们还得走多久啊？” “快了，往前再走三百米，然后左转两百米，就是地图上标注玩具工厂，然后只需再找到黄弟他们所在的生产车间……” 说着，江城突然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大果冻没来得及反应，径直撞在他腿上。 “卟噜？” “你停下来干嘛？”河狸也问了句。 “我们后面多了个声音。” 江城神色凝重，转过身去，看着身后的黑暗。 此前黑雾里一直很安静。 以至于江城不得不与河狸交流，来打破这份足以令人发疯的静。 “脚步声吗？”河狸知道江城的听力比普通人厉害些，所以没有怀疑。 “不太像。” 身处未知里，四周危机四伏，江城一直没放松警惕。 他取出背后那副画，将其交给河狸。 “给我一幅画干什么，我又不是艺术……咦……诡异物品？” 身为诡异生物，河狸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这幅画的不同寻常。 “用你的力量催动这幅画，设置时间与触碰条件，以备不测。”江城说道。 “好！” 河狸没有犹豫，当即开始探索这幅画的使用方法。 江城则取出一根火柴，缓缓往前走了几步。 之前那个声音很近。 而且越来越近，速度极快。 但江城转身后，声音又消失了。 如果对方来者不善，那么不管是人是鬼，先把火柴划燃扔过去。 “尸体？” 江城走到声音传来的地点。 这里除了一具倒在地上的干尸，别的什么都没有。 河狸与大果冻也跟着来到这具尸体旁。 “江城，你说的声音，不会是这具尸体发出来的吧？”河狸抱着画，用一只脚戳了戳尸体的喉咙部位。 “你没觉得这具尸体很眼熟吗？”江城缓缓蹲下。 “是吗？”河狸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一路来都已经碰到几十具干尸了，大冬天的都穿着黑衣服，我又没有你那么好的记忆力，这些干尸在我看来都长得差不多。” “这具尸体是我们二十分钟前遇到的那具，他当时倒在路灯旁，手里还夹着一根烟。” 江城戴着手套，将干尸的右手抬起。 这右手的手掌只剩一层褶皱的人皮，手指枯瘦，像是老树的枝丫。 “看这里，虽然手里夹着的烟不见了，但他手指甲里还有部分烟灰的痕迹。” “淦，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就想起来了！” 河狸脸色急变，往江城的身边靠了靠。 大果冻也过来挤了挤。 人多，可以驱散恐惧心理。 “这具干尸一直跟着我们？”河狸不禁问道。 “刚才我还不太确定，认为可能是某个生物用尸体作为伪装，跟在我们身后。”江城缓缓起身，“毕竟旅社与教会都派了人进来，园区虽然大，碰上几个也正常。” “听你这语气，现在你确定了？”河狸转头看了看四周的黑雾，莫名觉得脊背有些发凉，用力抱紧手里的画。 “嗯，确定了。”江城平静点头。 “你认真的？尸体怎么可能动？” “你一只河狸都能说话，尸体为什么不能行动？” “淦！好歹得给个理由吧？” “理由就在你背后。” 江城转过身去，把手电筒调到最亮的状态。 亮光扫过，几具站立的黑影顿时浮现在黑雾之中。 就在他们认真观察地上那具干尸的时候，江城听到身后连续出现了好几个声音。 此时转身发现，最近的一具尸体，距离他们已经不足两米。 那个骷髅一般干瘪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空洞外凸的眼珠子直视前方。 被手电筒的光照到后，这具尸体直愣愣往前扑倒。 “咚！” 尸体倒在地上。 其干瘪的脑袋被摔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滚落到大果冻身前，面对着他，还缓慢眨了眨眼睛。 “卟噜！” 大果冻被吓得裂开来，分裂成好几个中等大小的果冻。 第七十二章 真假 人类会害怕同类的尸体。 江城没想到，这只果冻也会害怕人类尸体。 他难道不应该害怕其余果冻的尸体吗？ 但果冻貌似没有尸体…… “卟噜！” 大果冻拼命摇晃，然后又组合到一起。 【干尸脑袋】 【眼睛】 【动了】 身为一只不能说话但是能变形的生物，他的用词向来言简意赅。 “眼睛动了？”江城神色如常，弯腰捡起地上那颗干瘪的脑袋，仔细观察。 这颗脑袋很丑。 干瘪枯黄的人皮皱巴巴的，贴在内部骨骼上，扭曲变形的嘴部微张，露出不工整的暗黄牙齿，嘴唇萎缩，鼻子塌陷，顶部的头发像是冬季的枯草，僵硬且粗糙。 大多数干尸都很丑，除了那位传说中的“帕斯卡拉”。 丑陋会引起心理上的不适，同样具有放大恐惧的作用。 江城盯着脑袋看了片刻，随后低头看了眼大果冻，问道：“你确定他眼睛动了？” “卟噜！” “或许是幻觉？这具尸体有让你感应到诡异力量吗？” 【没有】 与大果冻的交流不算费劲。 诡异生物之间，靠得比较近的时候，通常会有一定感应。 贾仁与贾义两兄弟那种则属于超远距离感应，可以帮助队伍定位目标，或者规划逃跑方向。 “你们两个能不能别聊了，先去找涛哥吧。”河狸很紧张，用力抱紧怀里的画，一对小眼睛不停看着四周。 人多更有安全感。 现在他们只有三人，准确说来是一个人加两只诡异生物。 而四周的黑雾里，那些看不见的幽暗与寂静之中，不知站着多少惊悚骇人的干尸。 这些翻涌的雾气阻碍了视线。 强光电筒根本不能给河狸带来任何安全的感觉。 “别急，要注意观察细节。”江城并没有那么着急，“这个脑袋摔落的那一刻，他脖子断裂的部分有一股黑雾喷涌而出，所以尸体应该不是自主移动，而是被黑雾控制了。” “都是一样的黑，你咋能看出来是黑雾喷了出来？万一只是尸体内部的普通气体喷了，导致黑雾翻涌呢？”河狸杠了一下，杠得很精准。 “说得有道理。” 江城不想反驳，毕竟他也只是猜测。 随后他放下脑袋，带着两只生物继续往前出发。 这一次，周围的异样声响越来越多， 就连河狸和大果冻都听到了。 四周的黑雾不断翻滚，渲染着不安与恐惧的气氛。 时不时就有一两具丑陋骇人的干尸出现在前方的道路上，用空洞的目光看着他们，似乎在为他们送行。 “淦，这些玩意盯得我毛骨悚然的。”河狸紧紧跟在江城腿边，总觉得自己背后的黑雾里有什么东西越来越靠近，但他又不太敢回头。 “卟噜！” 大果冻没有皮毛和骨头，所以没法体会毛骨悚然。 但害怕是真的。 “别担心。”江城出声安慰，“按照教会的说法，这次的跨界生物只过来了极小一部分，规则不完全，所以我们目前应该是安全的，这些尸体如果想攻击我们，早就该行动了。” “会不会像上次的木偶那样？” 河狸回想起几天前在多罗市的经历。 整座城市的木偶被十六号控制着，故意把他们往十六号的身边赶。 如果他们方向错了，十六号还会通过贾义给出提醒。 “这次这只禁忌生物的智慧，应该还没有成长到十六号的程度，目前出现的所有尸体都是普通人，从衣着来看，其中三分之二是流浪者，剩下的则多数是生活窘迫的人。” “哦……” 听了江城的话，河狸的紧张感稍稍松了点。 他不知道……其实江城自己也没底。 毕竟是高于诡异的禁忌生物，这种生物很少出现，规则也比较难找，旅社对这些生物的记载很有限。 禁忌生物普遍拥有领域。 上次的多罗市，这次的黑雾区域，都算是领域。 普通的诡异生物很难对付禁忌，除非其拥有极为稀有的诡异能力，比如极速或是远距离瞬移，这类能力可以对抗拥有领域的禁忌生物。 “也不知涛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河狸尽量找着话题。 说话能降低他心里的恐惧感。 距离那个玩具工厂已经不远了，就剩最后几十米。 河狸低声碎碎念着，时而抬头看一眼江城，时而看一眼另一边的大果冻。 他始终不敢往后看。 虽然队伍有三人，但他一直有种一个人走夜路的感觉。 背后那股令人惊悚的感觉越来越接近。 似乎有冰凉的寒风拂过河狸的背脊，让他整个后背都是冰凉的。 “心理作用，肯定是心理作用……” 河狸低声自我安慰，抱画的手微微颤抖。 后面确实有东西。 就是那些尸体。 但应该不会靠得太近。 可那股冰凉的寒意却并没有随着他的念叨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 像是有一只冰凉僵硬的手轻轻抚过，又或是有某个恐怖诡异的生物，爬在他背后，对他脊背吹气。 最终。 河狸没有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差点把他魂魄吓得离体。 “鬼啊！”河狸惊骇大叫，吓得原地蹦起，浑身上下的毛都炸了。 这一刹那，剧烈的恐惧侵蚀了他的大脑。 河狸想都没想，直接抡起手里那副卷起的油画，向他背后那个生物砸了过去。 “慢着！自己人！” 他身后飘着的生物急忙后退，出声制止河狸的暴力行为。 另一边。 大果冻被河狸的惊叫吓得抖了抖，又差点裂开。 江城很平静，转过身看了眼那只生物。 那是一个飘着的骷髅头，目测属于成年男性。 也难怪河狸会以为撞见鬼了。 在这种诡异未知的环境里，突然转过头跟一个恐怖的骷髅头对视，心理能力弱的可能会被当场吓晕过去。 “淦！怎么是你？”河狸骂骂咧咧的，“你跟在爷爷后面干嘛？刚才是不是一直在对我后背吹气？” “我只是确定你们三个是不是真人！”骷髅头急忙辩解。 “什么意思？”江城平静看着骷髅头。 “难不成还有假人？”河狸神色不善。 “当然有，我半小时前就碰见了假的涛哥。” 第七十三章 火焰 “我也是进来救涛哥的，然而没多久就迷路了……” 骷髅头略显尴尬，说起了他这段时间的遭遇。 幸而他尴尬的时候不会脸红。 就算红了也没人看得出来。 “半小时前，我突然遇到了涛哥小队，涛哥说他已经找到了出去的方法，我没有多想就跟着他走了，但很快我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就是那个吴德，他有一只眼珠子是机械眼，但我遇到的涛哥小队那个吴德，两只眼珠子都是血肉，我当时就感觉头皮发麻……” 河狸立刻杠了一句：“用词严谨一点，你没有头皮，不能发麻。” “我他么……你听我说完。”骷髅头差点被河狸打断思绪，“我发觉不对劲之后，就开始跟那个涛哥聊天，发现他对旅社很多事情一无所知，于是我就肯定了，那个涛哥是假的。”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河狸语气不善，挥了挥手里的油画。 他没有委婉，直接就表示了怀疑：“万一你也是那些假的生物呢？” “我会飞啊！”骷髅头无奈解释，“只要我飞得足够高，那几个家伙就没法追上我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飞出工业园区？” “我的飞行高度有限制，要是没限制，我早就飞出大气层去月亮上瞅瞅了！” 旅舍内，龙涛的人缘很不错。 骷髅头的人缘则不怎么行。 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诡异能力是什么。 “你的诡异能力只是飞行？”江城问道。 “你这语气……怎么有一股淡淡的失望？”骷髅头飞到江城身前，“难道一只又会飞又会说话的骷髅头不够诡异吗？” “够诡异了。” 江城确实有点失望，但尽量不表现出来。 他还以为，这种敢孤身进来救援的生物，肯定有某些特殊之处。 比如旅社顶尖的那三位，他们都没有团队，常年孤独行动。 “卟噜！”大果冻晃了晃。 “什么？”骷髅头没法理解大果冻的意思。 大果冻立即变形。 【你没有血肉】 【怎么说话的】 【能不能】 【教我】 这就让骷髅头有些为难了。 他飘到大果冻身前，说道：“我是在郊区的一个乱葬岗醒来的，醒来后就只有这颗脑袋，当时那片乱葬岗里还有许多不停爬动的白骨手脚，但没有一个是我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能说话。” “卟噜……”大果冻略感失落。 “等会，先别岔开话题。”河狸敲了敲骷髅头，“万一你也是那些假的生物呢？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身份？” “这个简单，我知道在郊区的某个水坝旁，有一只母……” “停！”河狸急忙出声，“没错，你就是骷髅兄弟，什么也别说了，跟着我们一起行动吧！” “好的。” 就这样。 在距离玩具工厂还剩几十米的地方，小队成员增加到四个。 “话说，这么久了，你们居然还没迷路？”骷髅头有些惊讶。 “信江城，不迷路。” 河狸拍了拍江城的小腿，他很想拍肩膀，但身高不够。 “前面不远就是涛哥他们被困的那个工厂了。” 现在还不到凌晨一点半。 虽然众人走得很缓慢，但依旧比江城预测的凌晨两点要快。 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能见到被困的龙涛等人。 但意外与惊喜一样。 说来就来。 就在小队距离工厂大门不足二十米的时候，江城的耳畔响起一个声音。 黑雾能在一定程度上屏蔽声音，此时四周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多，基本都是那些干尸发出来的。 不过这个声音不同。 太特殊了，哪怕混杂在无数声音当中，江城也能瞬间听出来。 子弹上膛的声音！ “都趴下！” 江城低喝一声。 他迅速趴下，拉着河狸翻滚了几圈。 大果冻瞬间分裂成无数个小果冻。 骷髅头也立刻滚落在地上。 “砰——！” 一声枪响，就在江城说完趴下之后响起。 间隔时间很短。 飞速旋转的子弹破空而来，搅碎了无数有规律翻涌的黑雾。 由于江城的提前预警，这枚子弹并没有对小队任何人造成伤害。 “对方能在黑暗中视物？” 江城迅速划燃一根火柴，然后向着之前枪响的地方扔去。 他其实只是想点燃那一片的土地，干扰对方视线。 但这火柴居然比上次那个奸商演示的时候还要霸道。 居然把沿途空中的黑雾也点燃了。 “轰……” 可以说是爆燃。 只是一瞬间，这片玩具工厂外的空地就卷起了漫天火海。 黑雾仿佛是有生命，无数刺耳沙哑的尖叫声顿时响起，冲击着江城的耳膜，似是要将他的大脑撕碎。 河狸与骷髅头都看傻了。 大果冻也在卟噜抖着，表达震惊。 这算是一个意外。 江城真没想到，这些黑雾也是可燃之物。 这么近的距离，按理说他们几个都躲不掉，注定会被烧死。 但那片火焰似是知道他是将其划燃的人，所以在他周围留出了一片圆形的空地。 圆形之外，整个黑夜都已经被火光照亮。 浓浓的黑雾翻涌扭曲，歇斯底里地嘶哑尖叫，不断有新的黑雾向这边用来，似是要扑灭这场大火。 “这奸商……” 江城看着眼前这一片火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下次见面的时候多要几根。 “啊——” 大火之中，有人在痛苦嚎叫。 一个惨叫的身影在火焰中奔跑，其方向正是江城等人所在的圆圈。 一股股热浪翻涌奔腾，让站在圆圈内的众人都十分不适。 江城的额头甚至开始浮现出汗水。 很难想象那个奔跑的人型生物到底有多痛苦。 “江城，你这火焰会持续多久啊？千万别蔓延到工厂里，把涛哥他们烧死了。”河狸忍不住询问。 “放心，就一分钟。” 一分钟，不算长。 但对于那个浑身燃烧的生物而言，每一秒都是煎熬。 在爆燃开始后的第二十秒，这个生物终于跌跌撞撞跑到了小圈子外。 “咚……” 就差最后半步。 人类那顽强的求生意志也没能救下他。 他惨然倒在一片火海之中，绝望地看向江城的方向，缓缓伸出一只外皮焦黑的手。 这只手成功进入了小圈子里。 然后他再也没了动静。 虽然这人很可能就是刚才对着他们开枪的，但骷髅头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真惨，活活烧死。” “你们都往后靠一靠。” 江城上前一步，带着手套，拉着那只手，用力将这人从火海里拉了出来。 进入圈子之后，这人身上的火焰快速熄灭，一丁点没留下。 “这人还活着吗？”骷髅头问道。 “已经死了。”江城很快做出判断。 被烧死的人，外表一般极为恐怖。 这人大量表皮都被烧得焦黑脱落，露出内部猩红的血肉，某些部分还在滋滋作响，冒着油泡。 江城简单在其身上搜了搜。 很快，他在这人烧焦破烂的口袋里找到了一个小木盒。 打开盒子，其内是一枚灰白的珠子。 与江城前两次拿到的珠子不同。 这枚珠子的灰色很少，大部分都是白色。 “教会的人。”江城淡淡说道。 “教会？”骷髅头诧异，“虽然旅社平时跟教会不对付，但也很少这样暗中下死手，有时候碰上了还会聊几句，他为什么对我们动手？” 河狸与大果冻也没想明白。 他们不认识这珠子，所以纷纷围上来。 就在江城准备解释珠子与教会关联的时候，那片火海之中突然传出一个年轻的声音。 “是我叫他动手的。” 这个声音，江城很熟悉。 众人纷纷转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片烈焰升腾的空间，大火遮蔽了一切，热浪滔天。 这里面居然还有人？ “哒……哒……” 缓慢的脚步声在火海中响起，由远及近。 那是一个皮肤白皙的年轻人，相貌英俊，睫毛很长，淡金色的瞳孔内映照出身前的璀璨焰火，一缕金色头发垂在额前。 他面带微笑，气定神闲漫步在火海中，身侧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圆形屏障，将所有火焰阻隔在外。 “罗兰。”江城神色平静，认出了来人。 “唉，真让我失望。”罗兰轻轻摇头，“快两天了，你还没有解除我的诅咒。” “我想你自己同样被诅咒缠身。”江城淡淡说道。 “你知道了？” “十三号候选人？” “对，我想离开。” “但你做不到，所以你选择了刘易作为你的实验品，我想应该不止刘易一人。” “没错，可他们都失败了。” 两人隔着一片升腾的火焰，火光映照在双方脸上。 他们似乎在打什么哑谜。 另外三个生物都听得很迷惑。 “你应该也有一枚高品质珠子。”罗兰微笑看着江城，“趁早服用吧，开启你的诡异能力，然后你就能解开我的诅咒了。” 第七十四章 补品 服用珠子，有一定可能出问题。 珠子品质越高，出问题概率越小。 但即使不出问题，也会被打上教会的标签，一辈子都逃不掉。 罗兰就是出了问题。 虽然他表面光鲜，但自身情况已经差到了极致，空有一身强大的实力，却不敢轻易施展。 “服用珠子之前，我也曾疑虑过，可丘牙那个混账说出问题的都是自身原因，而非珠子问题，可笑当时我居然就信了。”罗兰站在无尽烈火之中。 “即使知道有问题，你能抵挡开启诡异能力的诱惑？”江城平静说道。 “呵……你是个聪明人。” 一分钟的时间并不长。 汹涌的滔天烈火已经开始缓慢衰退了。 无数黑雾伴随着诡异的低声细语，以及那份古怪的寒意，缓慢回归了烈火焚烧过的地方。 那些翻滚的雾气弥漫在罗兰的身侧，却如那些火焰一样，无法近他的身。 他身侧有一个透明的圆形护罩，阻挡了所有不详与诡异。 或许是某个诡异物品的能力。 又或许…… 罗兰可能不止一种诡异能力。 “我很想知道，你这种聪明人在服用珠子后，会想出怎样的办法从教会脱身。”他微笑着注视江城。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服用珠子？” “你还指望旅社的人给你解开诅咒吗？”罗兰轻笑，表情轻松，“不是我针对谁，就瓦力城旅社这些歪瓜裂枣，目前还没有能解开我诅咒的，你只能靠你自己。” “解决不了诅咒，可以解决释放诅咒的人。” “你大可以请人来试试。” 罗兰很有自信，这是强大实力赋予他的。 所以他敢违背教会的旨意，轻视所谓的候选人身份，想方设法逃离教会。 “对了，你或许并不知道，候选人虽然是执事挑选的，可一旦上面的祭司大人同意了人选，候选人的地位就会等同于执事，只不过没有参与决策的权利。”罗兰突然说了句。 “你说这个干什么？” “难道你不想利用自己的身份，在教会内部做些事情吗？”罗兰饶有兴趣地看着江城，“教会掌控了整个世界的阴影面，你总有一天会对某些东西感兴趣的。” “至少我现在不会。” “那么好……”罗兰微笑着后退一步，“过几天我来替你收尸，又或者……见证你真正成为教会的一员。” 浓浓的黑雾翻涌而来，将他渐渐后退的身影淹没。 这一次，他走得很体面。 不动用太多能力的情况下，他可以一直维持体面的样子。 “最后再提醒你一句。”黑雾中传来罗兰的声音，“这次的黑雾里有两个宝物，其一是那本召唤之书，其二则是被召唤出来的那个怪物，那是个大补品，我们两个虽然都是候选人，但我一心想离开教会，而你又没有服用珠子，所以真正被信任候选人只有一位……那位此时已经拿着上面赐予的感应物品在寻找那两个东西了，希望你不要碰见他吧。” “淦！这货临走前还不忘给你一个心理暗示，想让你和另一个候选人不对付。”河狸听出了罗兰话里的意思。 骷髅头飘在半空说道：“我觉得那人笑得很虚伪，还没有我笑得好看。” “卟噜！” 三个生物并不蠢。 通过江城与罗兰的对话，他们能听出来很多东西，比如江城是教会的人，而且在教会里的地位并不低，是个什么候选人。 “厉害啊，江兄弟，居然已经成功打入敌方内部了，不愧是江爷的儿子。”骷髅头飘到江城的肩膀上。 “其实我先进的教会，然后才来的旅社。”江城很坦诚。 “你这……碟中谍？” “开个玩笑。” “江兄弟，你并没有讲笑话的天分。” “……” 罗兰离开，火焰消散。 整片天地再次被浓浓的黑雾笼罩。 在几人身旁的地上，由于护身的小珠子被江城拿走，那具烧焦的尸体正在急速发生变化。 翻涌的黑雾涌入尸体的口鼻之中。 整具尸体迅速干瘪下去，焦烂的皮肤变得褶皱，头发与牙齿开始脱落，仿佛在一瞬间就经历了数月甚至数年的风干。 并非所有人都能拿到珠子，这人在瓦力城教会的地位也不算低了。 可他依旧倒在这里，成为无数干尸的一员。 “走吧。”江城招呼另外三只生物，“该进厂了，先跟龙先生他们会合，其余的事后面再说。” 黑雾中的情况很复杂。 危险与机遇并存。 旅社与教会制定的目的不同，每个成员也或多或少有一份私心。 但此时，江城这个小团队的目标依旧清晰。 先去救人。 …… 工业园区外。 此前，那一片滔天火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旅社与教会双方的成员都很惊讶。 那片不断蔓延的黑雾已经很霸道了，居然还有更霸道的玩意。 “难道是某个诡异生物的能力失控了？你们旅社里有没有能控火的诡异能力？” “不清楚，我大多数时间都在练习腹语。” 隐形狗与教会那人站在阴暗的小角落里。 他俩身后各自有十多个成员。 “我这边收到了消息。”教会那人突然说道：“上面说这片黑雾蔓延得太快，那个跨界生物已经快到不可控的边缘了，叫我们所有人都进去，尽快找到召唤之书，然后把那玩意封印或是直接送走。” “是吗？送走？”隐形狗斜睨他一眼，“我也收到了消息，消息里说教会将那个跨界生物当作补品，有意放任其成长。” “不可能，你收到的肯定是假消息。” “到时候就知道了。” 隐形狗伸展了一下四肢，缓缓进入隐形状态。 跟教会一样，旅社这边也表示都可以进去了。 只不过教会是强制性的。 旅社这边则是自愿。 在进去之前，教会那人突然说道：“对了，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吃饭的时候，你的爪子能拿得住筷子吗？” “我是狗……”隐形狗脱离隐形状态，淡淡看了他一眼，“我吃饭的时候不用筷子。” “那你吃火锅的时候咋办？” “我是狗，我不吃火锅。” 隐形狗感到很无语。 但既然对方都提出了问题，他也回了一个问题。 “教会有没有指定地点？只是让你们进去瞎转悠吗？” “当然不是瞎转悠，上面要求我们去一个玩具工厂，还叫了几位方向感不错的生物，在黑雾里面寻找迷路的成员……” 第七十五章 骨与刀 走入黑雾之后，众人才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么多进去的没一个出来。 这些翻涌的黑雾能在很大程度上屏蔽感知。 进来后没多久，一行人就迷失了。 “你能找到工厂的方位吗？”教会领头那人问道。 “不能。”隐形狗摇头。 “那你知道该怎么出去吗？”这人又问了句。 “不知道。” “那现在该咋办？” “我他么只是一条狗，我哪知道这么多？” 隐形狗很烦躁，脱离了隐形能力。 这片黑雾很特殊，生物在其中走动时会带起一阵翻涌，他的能力也没什么用了。 就在众人迷茫之时，一个声音突然在不远处的黑雾中响起。 “啧，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听到有人骂自己是狗。” 那人手持强光电筒，笑着向众人走来。 走近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草率了。 “原来真的是狗……” “你是谁？”隐形狗顿生警惕，往后退了几步。 “我是教会这边派来接人的，没想到还能碰见旅社的兄弟，要不要一起来？”这人笑得很真诚，“反正最后肯定有一番争抢，人多热闹。” …… 另一边。 工业园区深处。 玩具工厂外。 又一个意外拦在了江城等人身前。 这短短几十米的道路，他们遇到的问题比前几个小时都还多。 骷髅头对着前面那个拦路的身影说道：“朋友，路就这么一条，你要是不想走，麻烦让到边上。” “这座工厂，教会要了，旅社的兄弟麻烦去别的地方。” 那人衣着单薄，身材瘦小，面黄肌瘦，内凹的双眼十分空洞，看起来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他面无表情站在工厂的钢铁大门前，背后就是深渊一般幽暗的工厂内部。 “朋友，这座工厂又不是你们教会的产业。”骷髅头说道。 “现在它是了。” 那人表情不变，依旧站在大门前。 很多时候，打架之前不需要太多废话。 废话太多往往打不起来，双方都只是虚张声势。 江城必须要进去，而教会那人又必须拦着他们，双方只隔着几米的距离，没有任何可调和的余地。 所以无需废话，必须打一架。 “刺啦——” 门口那人神色淡漠，伸手撕裂自己单薄的上衣。 其枯瘦的身体顿时显露在黑雾之中，蜡黄的皮肤紧紧包裹着几根肋骨，瘦弱得让人怀疑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骷髅头急忙说道：“有话好说，打架就打架，你脱衣服干嘛？” “方便杀人。” 那人淡淡回应了四个字。 刚说完，他体内就开始传出令人难受的骨骼断裂声。 “咔……咔……” 场面十分诡异惊悚，他上半身的肋骨竟然一根接一根地断裂，而且是往里凹进去，整个人开始变得畸形扭曲起来。 仅仅是看一眼，骷髅头就感觉头皮发麻。 这得承受多大的痛苦。 “咔嚓……” 或许是觉得这过程太慢，他伸出右手，硬生生折断了自己左臂的尺骨与桡骨等骨骼。 白森森的骨茬刺透皮肤。 粘稠滑腻的鲜血带着某种腐烂的恶臭味，顺着伤口缓缓滴落。 骷髅头忙说道：“朋友，你就算要把我们吓走，也没必要自残啊。” “看不出来他在变身吗？”江城终于忍不住发话了，“河狸，把画展开，做好准备。” “没问题！”河狸已经摸索出了这幅画的用途。 “大果冻，警惕周围！” “卟噜！” “骷髅头，你负责喊加油！” “什么？” 骷髅头想做出一个难以接受的表情。 但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脸皮，做不出任何表情来。 “本骷髅就只能喊加油吗？我觉得我大有可为！” “说的也是。” 江城思考了半秒钟，随后把强光手电塞到骷髅头的嘴里。 紧接着，他抽出袖子里的两把短刀，大踏步向前。 生活不是影视剧。 小的时候，江城想不明白，为什么很多影视作品里，正派要等到反派变完身再去打，分明很多时候可以直接中途打断。 江城自己没有当正派的觉悟，现在要的是速战速决。 “咔……咔……咔……” 似乎是感受到了来自江城的威胁，那人体内骨骼折断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尚未等到江城上前挥刀，这人就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其整个人都萎缩了，体内的所有骨骼似乎消失不见，化作糜烂粘稠的腐肉，被一张恶心干瘪的人皮包裹着。 江城神色平静，并未收手。 他左手握刀格挡，右手持刀直刺向下，锐利的刀尖直指那张散发着腐烂恶臭的人皮。 顷刻之间，一柄森然惊悚的白色骨刀划破人皮，带着污浊发黑的血迹，径直向上，迎着江城的刀锋。 “叮……” 两柄材质不同的刀碰撞，竟然发出了金铁相交的声音。 江城微微皱眉，对方的力道很强。 但他并未后退，持刀的右手手腕一翻，将那柄骨刀打开，随后继续往下。 与此同时，几根白森森的尖锐骨骼刺破人皮，骨骼上鲜血淋漓，径直向着江城的腹部刺去。 对方尚未完成蜕变，这是要以伤换伤。 他可以换，但江城只是个普通人。 站在后面的河狸顿时急了，忙喊道：“江城，赶紧往后退啊！” “嗯。” 江城迅速往后退了两步。 这些骨刺很坚硬，以他自己的力量，根本没法打断。 他其实不想退。 这一退，就给了对方蜕变的时间。 普通人面对诡异生物，就是这样无奈。 教会这人很明显是诡变类的血肉诡异，这类诡异最大的弱点就是蜕变之前以及蜕变之时。 束缚其的规则是寿命。 每一次变形，都会让他们折损大量寿命。 维持变形的时间越长，寿命损耗越大。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普通人有足够的耐心，可以把这类诡异生物耗死。 前提是不被抓到。 “咯……咯咯……” 某种诡异的声响从那团人皮包裹着的烂肉中传出。 越来越多的骨骼从其内部伸出，森然恐怖，腐臭的味道越来越浓。 那团烂肉像是肿胀发酵的尸体，无数红褐色的粘稠血水顺着破口流淌而出， 没多久，一个腐臭血腥的巨大怪物从那团烂肉中站了起来。 那张血淋淋的脸上没有嘴巴或鼻子，几十只眼睛挤在一起，恶心且畸形，好似昆虫的复眼。 像是恶魔的触手，或是在血污中挣扎的蠕虫。 一根根森然恐怖的白色骨茬插在体表，其上满是烂布一般的血丝。 “他……他这是从里到外翻了个面？”骷髅头直接看傻了，嘴巴张得大大的，嘴里的手电筒吊在地上。 “卟噜！” 大果冻一阵变化，最终变出了‘逃命’两个字。 江城面色凝重，收起了手上两把短刀。 这两把刀在那个怪物身前，跟小孩子玩具差不多。 “咱们三个没有战斗力，总不能一直逃。”河狸受不了了，抓着本就不多的头发，“江城，你什么时候开启能力啊，我觉得太憋屈了！” 第七十六章 能量守恒 “首先要清楚一点，以后我开启的能力不一定是战斗型的。” “总好过什么能力都没有。” “有道理。” 江城其实也一直在思索自己会开启什么能力。 开启后又能否继续变强，成为更强大的禁忌？ 诡异能力可以通过外物提升，不过据说很难，大多数诡异生物的能力一辈子都不会增强，低级就一直低级。 当然这玩意是人为定级的，某些诡异生物看似低级，实际只是懒得展现实力。 在旅社里，废物能力相当多。 比如有个人可以让自己头发变色，还有个可以让自己鼻子变长…… 这些家伙的能力在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用，他们喜欢冒险，却没有队伍愿意要，因为几乎都是拖后腿的。 于是这些人就自发组成了废物联盟，每天开开心心领任务去冒险。 任务能不能完成是次要的，开心最重要。 “江城，你那个火柴还有吗？”河狸记得那片火海的威势，“快扔一根过去，不然咱们都得玩完！” “这里是工厂大门口，龙先生他们可能还在里面。”江城提醒道。 “淦！” 河狸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之前隔着几十米扔火柴，那片火焰都差点烧到工厂。 现在直接在工厂门口，一旦大火蔓延开…… 工厂里面的龙涛等人，相当于直接快进到火葬场，连个小盒子都没有。 另一边的骷髅头在惊叫：“这货不遵守能量守恒啊，明明很瘦弱的一个家伙，为什么翻个面，就变得这么高大了？” 众人对面，那个蜕变完全的血肉怪物缓缓抬起满是眼珠子的脑袋。 一只只畸形恶心的眼睛盯着所有人，每一次眨眼都会有暗黄的粘稠浓浆溢出，恶臭味扑鼻而来。 他伸出鲜血淋漓的脚，慢慢往前迈了一步。 “啪嗒……” 浑浊滑腻的血块与烂肉掉落在地上，不断蠕动。 一根根锋利骇人的骨刺缓慢伸张，布满这个血肉怪物的体表，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型畸变的人形刺猬。 怪物的手里握着两把爬满血丝的骨刀，刀锋上流淌着腐臭的暗色血水。 “我感觉我密集恐惧症犯了。”骷髅头嘟囔着，缓缓往后飘。 “卟噜！” “现在怎么办？” 河狸知道这时候只能指望江城了。 他发现江城一直平静，始终未见慌张，多半还有后手。 江城气定神闲，淡淡说道：“反方向前进。” 说罢，他拎着河狸就开始逃命了。 团队的三只生物里，大果冻可以分裂逃跑，骷髅头会飞。 只有河狸的保命能力最弱，因为他腿短。 “不愧是江爷的儿子，逃命都说得这么委婉！”骷髅头一边飞，一边大声称赞。 “卟噜！”果冻比了个大拇指。 翻涌的黑雾里，小队四人开始奔逃。 嘶哑的咆哮在众人身后传来。 血腥与腐臭的味道紧紧跟随在他们后方。 那只怪物奔跑的速度极快，浑身上下的腐烂血肉与器官伴随着奔跑不停摇晃，时而坠落部分，而后又新生出血肉，继续腐烂…… “刷——” 一柄巨大的骨刀从江城的头顶挥过，将一整片的黑雾搅得剧烈翻涌。 幸而江城提前预料到，及时低下头。 几滴腐烂的血水滴落在他身侧的地面上，不断蠕动分裂出暗红色的腥臭血丝，仿佛每一滴血都拥有独立的生命。 河狸被江城拎在手上，看到这一幕，吓得亡魂皆冒，惊叫道：“淦！江城，你能不能再跑快点！” “这已经是校运会短跑冠军的速度了！” “那只果冻都跑得比你快！” “他又不是人！” “卟噜！” 大果冻没有腿，全靠滑行。 每公里消耗一部分身体。 但由于他可以无限增长，消耗多少就长出多少，所以根本无所谓。 在被困的情况下，大果冻可以算是长期储备粮。 骷髅头飘在空中，默默吐槽了一句：“这只果冻也不符合能量守恒，这个世界太诡异了。” 由于会飞这个能力，他是逃得最快的。 但他又不敢离江城太远，一旦没了江城，他肯定会迷路。 江城一边逃命，一边对手里的河狸说道：“那副画你还没弄明白吗？” “淦！我又不蠢，当然弄明白了！”河狸骂骂咧咧的，“这玩意变身刚结束的时候，我就尝试过了，但没用，收不进去，你这幅画只是入门级的诡异物品，后面那玩意都已经接近中级了，我估计和涛哥的鳄鱼文身是一个战斗力的。” 诡异之间的等级压制就是这么现实。 “涛哥不是给了你一把枪吗，你干嘛不带出来？”河狸大声询问。 “你觉得枪能对这玩意有用？”江城反问，“一把手枪能对龙先生的鳄鱼文身造成伤害吗？” “不能！但可以趁着他没变身的时候开枪啊。”河狸理直气壮，“就算真没用，好歹可以还击几下，给心里一个安慰！你肯定是觉得耍刀比较帅！” “我又没说不还击！” 谈话间，又是一刀掠过江城的头顶。 “刷——！” 巨大骨刀带起一阵凉风。 这一刀距离江城脑袋已经很接近了。 河狸浑身上下的毛都快炸了，他感觉死神就在他身边，肩上扛着镰刀，准备收割他脆弱幼小的灵魂。 “江城，距离还不够吗？” “够了！” 江城划燃一根火柴，没有回头，直接往身后丢去。 一点火星在漫长的黑夜下闪烁了瞬间，像是模糊遥远的星光，即将被无数黑雾扑灭。 但很快，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四周的黑雾开始传出嘶哑惨叫。 火光冲天！ 炽热的火焰在黑暗涌动，像是一朵怒放的血红色莲花。 一股股热浪不断冲击着众人的后背，让他们有一种逃离火山爆发的感觉。 江城高声提醒：“不要停，继续跑！” 这些火焰并不会近他的身，在他周围留下了一片空地。 骷髅头与大果冻紧紧跟在江城身侧。 伴随着江城的移动，无尽火焰填满了他跑过的地方。 他身前的火焰则一缕缕向着两边分开。 “轰！” 又是一声爆响。 河狸发现那爆裂之声是从怪物体内传来的， 其体表无数血肉与脏器似乎都在哀嚎惨叫，不断蠕动着，挤出污浊恶臭的血水，试图浇灭体表的火焰。 越来越多烧焦的血肉组织开始脱落其本体，腐烂变形，落在地上。 但地上的每一块烂肉居然都在挣扎，翻滚着尝试扑灭大火，一根根枯萎蠕动的血丝从烂肉中爬出来，组织成烂布一般的血丝网…… 第七十七章 咬碎 烈焰在夜空下升腾。 黑雾与火光纠缠翻滚。 刺耳的惨叫与风声填满了整片区域。 江城站在滚滚烈火之中，身侧有一片圆形的空白区域。 他视野之内，所有东西都在燃烧。 枯草、树木、干尸、建筑…… 这种火焰太过霸道，连一旁的水池表面都泛起了一层淡蓝色的焰火。 追逐已经结束了。 那个怪物倒在大火之中，不断翻滚挣扎，浑身上下腐烂的血肉变得焦黑，新鲜血肉生出的速度越来越慢，渐渐无法支撑那些森然恐怖的骨刺。 “啪嗒！” 一根扭曲苍白的骨骼脱离血肉，掉落在烈火蔓延的地面。 其断裂面流淌出肉糜一般的浓稠液体，被火焰烧灼得滋滋作响。 “这玩意生命力也太顽强了吧，一分钟都已经快过了，他居然还在蠕动。”骷髅头发出了很诚恳的惊叹。 “那就再送他一程。” 江城面不改色，再次扔出一根火柴。 这些火柴是一次性消耗物品，威力巨大，用一根就少一根。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碰到那个卖火柴的奸商。 “轰隆！” 第二根火柴爆燃，浓浓烈火伴随着狂风，席卷了一大片区域的黑雾。 呼啸与嘶哑嚎叫接连不断。 从天空中往下看，整片区域已经被无尽火海吞噬。 又一股狂风起于苍穹之下，越来越猛烈，裹挟着浓浓黑雾，仿佛风暴一般，与蔓延的张狂焰火相撞。 两种颜色纠缠交织，在园区上空疯狂旋转着，越来越高，似是要连接天地。 此时，火焰内部。 江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十二月的寒冷天气里，他居然感受到了比盛夏酷暑还要恐怖的炎热。 一旁的大果冻都快被热化了。 幸好那些火焰并未攻击他们。 难以想象，那个在大火中翻滚蠕动的家伙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这家伙还不死啊，蟑螂转世的吗……”骷髅头都热得快受不了了，他连个散热的器官都没有，间接感受了一部分火化的体验。 在他们身前不远的烈火之中，那个怪物已经彻底化作了一团烂肉。 就这么一团烂肉，始终没有断气。 腐烂的恶臭味道越来越浓。 污浊肮脏的黑褐色血水不断从烂肉里渗出，给他体表降温。 时不时有密密麻麻的血丝挣扎着从烂肉中爬出，像是成千上万的暗红色细长蠕虫，试图爬到江城等人的小圈子里，但没有一个成功的，仅仅引起了骷髅头的密集恐惧症。 “他快不行了！”河狸爬到江城肩膀上，津津有味地看着。 “卟噜！”大果冻也想看，但火焰隔绝了他的视线，于是就分裂出一个小果冻，请骷髅头带小果冻飞起来。 烈火之中，那那团烂肉越来越干瘪。 其内流淌出的腐臭血水渐渐变少了，表面被火焰烧灼得焦黑。 又过了几秒钟，烂肉表面的焦黑壳子突然裂开。 一团更小的烂肉翻滚而出，已经只有人头大小。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那团烂肉内传出。 他用尽全力，绝望地在火焰中翻滚了几圈，试图滚到江城所在的空白中。 但这个翻滚的动作只是让他被烤得更均匀。 坚硬焦黑的外壳渐渐形成。 与之前一样，没过几秒，外壳裂开，一团更小的烂肉翻滚了出来。 这个过程重复了三次。 最终，那团肉只剩下拳头大小，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一分钟的时间过得很快。 第二根火柴的火焰逐渐熄灭。 “呼……” 江城长舒了一口气，又一次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他们跑得足够远，这些火焰并没有蔓延到玩具工厂那边。 另外三个生物看着那团萎缩到拳头大小的烂肉，一时间都没什么主意。 “你们说……这玩意还活着吗？”骷髅头想上前看看，但又有些犹豫，害怕那团黑色的烂肉里突然刺出骨刀。 “大果冻，你弄个分身上去看看。”江城说道。 “卟噜！” 大果冻分裂出一只很小的分身。 那只小分身拿着江城递给他的匕首，缓缓上前。 他在那团萎缩的黑色烂肉前站了几秒钟，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就举起手中的匕首，用力劈砍。 “哧！” 锋利的匕首直接没入肉块里。 一股恶臭的气息扑鼻而来，差点让小果冻当场反胃呕吐。 事实证明，这人确实是死透了。 在肉块的最中心，一枚灰白的小珠子挡住了刀锋。 江城走上前，带着手套，将那枚小珠子取了出来。 “这枚珠子的灰色并不浓，品质中等，但这人开启的能力却很强。”他走到一旁的水池边，把珠子洗干净，“在大火中，这人浑身上下的血肉几乎被烧了个干净，却留下了这枚珠子。” 江城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对他说过的话。 服用珠子后，一旦服用者出现不可控的副作用，就会被教会回收。 江城似乎无意间发现了教会的回收方法。 此前他还以为，珠子被吞下之后，就会立刻消散。 “江城，这种珠子就是教会的钥匙吗？”河狸问道。 “嗯，教会内部的通用钥匙，表现好或是地位高的信徒有希望得到一枚，但大多是品质很差的，出问题的概率很大。” 骷髅头飘到水池边，看了眼珠子说道：“人为制造的钥匙，而且还是批量生产的，不出问题才怪。” “这也侧面反映，教会确实很强。”江城收起珠子，“旅社同样是诡异组织，却并不具备制作钥匙的能力。” 普通人想要获得诡异能力，没有特殊机遇的话，只能找教会，赌一把自己的运气。 当然，大多数普通人并不了解这个属于诡异的世界。 而一旦知道了，很少有人能抵抗超凡的诱惑。 “旅社虽然没法制作钥匙，但也不会约束我们，我更喜欢旅社的气氛。”骷髅头说道：“我听说教会里都些心理阴暗的家伙，常年勾心斗角，每天不是在杀人，就是在去杀人的路上。” “咳……”河狸突然轻咳一声，“江城也是教会的，地位还不低，你看他像是杀人狂吗？” “啊这……忘了。”骷髅头干笑一声，“江兄弟别介意，我这人没有脑子，你也知道的。” 江城看了眼他空空如也的大脑，点了点头。 从人体构造来看，骷髅头确实没有脑子。 此时，火焰熄灭后，四周的黑雾再次涌了上来。 深邃如墨的漆黑又一次占据了视野。 “走吧，去工厂里，该把这些黑雾送回去了。”江城看着前方，他们距离玩具工厂也就一百多米。 “黑雾？”河狸一愣，“江城，咱们是去救涛哥的。” “对，顺便解决黑雾。” “什么意思？” “教会派人守着工厂大门，罗兰也出现在附近，他还有意提到那本召唤之书，说有一位候选人拿着上级赐下的感应工具在寻找召唤之书。” “你是说，教会确定那本书就在工厂里？” “很有可能。” “那涛哥他们岂不是危险了！”河狸急了，“那只跨界生物肯定已经有智慧了，教会的人也在往工厂里挤。” “别急，旅社又不是没人。”骷髅头安慰了一句，“可以取出怀表看看，旅社说不定也知道了。” “你自己没有怀表吗？”河狸看了他一眼。 “你们都把怀表挂在脖子上，我又没有脖子，连个衣兜都没有，只能放在家里啊！” “……” 河狸说不过他，默默取出自己的暗金色怀表。 这块表是入门级的诡异物品。 旅社批量制造。 据说怀表可以在成员迷茫的时候为其指明方向。 众人刚才太紧张，在大火中观察那团烂肉，没有注意怀表的变化。 此时勉强静下来，才发现怀表的竟然在微微发热。 “指针动了，我这块表的时针和分针都指着工厂的方向。”河狸抬起头来，“江城，你快看看你的。” “嗯。” 江城取出自己的怀表。 他的也一样，时针分针重合，指向工厂的方向。 骷髅头凑上来瞅了一眼，随即说道：“看吧，咱们旅社也不弱，就算没有方向感的人进来了，也能找到工厂的位置。” “卟噜卟噜！” 大果冻抖了抖，身体不断变换。 【工厂内】 【打群架】 【旅社人少】 【我们躲后面】 【如果打不过】 【装死】 江城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大果冻言之有理，走吧，先进厂。” “江城，你那块木牌碎了吗？”河狸突然问了句。 “还没有……” “要不你把木牌吃下去？” 河狸觉得己方的战斗力严重不足，所以就认准了唯一还没开启能力的江城。 他不确定江城还有几根火柴。 而且在工厂内那种地方，点火柴的行为会伤到旅社的同伴。 “以前在某一次禁忌地带的任务里，黄弟得到了一滴特殊泉水，服用后就开启了诡异能力，吴德那家伙也是……” 禁忌地带，并非一定有禁忌生物。 旅社把城外迷雾中，那些诡异生物盘踞的地点，统称为禁忌地带。 毕竟禁忌这两个字吓人一点，可以时不时提醒参加任务的成员。 河狸继续说道：“教会的珠子也是用来吃的，所以你要不试一试，把木牌咬碎吞下去？” 第七十八章 主动进攻 “吃下去？” 其实刚拿到木牌的时候，江城就产生过这个想法。 他还想过打成粉末泡水喝，或者用高压锅压软烂…… 但现实是他只有这一枚钥匙，不敢轻易尝试。 所以…… “我拒绝。” “如果能成功呢？” “多说无益，先进厂！” 江城强行终结了吃木牌的话题。 距离工厂只有百米距离。 他带着三只诡异生物，一边在黑雾中摸索前进，一边说出他自己的猜测。 “关于这次的黑雾事件，有一个背景故事，很可能是起因。” “什么？”骷髅头很配合，问了一句。 “在前不久，隔壁的云山电子厂拖欠工资，工人举行罢工，带头的两位被打伤，那之后，电子厂里就出现了黑影，刚好有两个工人失踪。” “江兄弟是认为，那两个工人召唤了这次的黑雾？” “有可能。” “但……两个普通人……”河狸插了一句，“江城，你觉得两个普通人能召唤出这种等级的玩意吗？” “记不记得教会那人说过，这次的跨界生物并不完整，只过来了很少一部分，极有可能是因为祭品太普通。” “两个工人献祭了自己？”骷髅头觉得有问题，“不就是拖欠工资吗……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而且他们还被打伤了，是弱势的一方，可以找合理的渠道进行维权。” “事情过去这么多天了，主流媒体都没有报道，他们很可能维权失败了。” 目前知道的线索很少，江城也只能简单猜测。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次的生物还没有达到多罗市那只木偶的水准，其领域范围要小得多。 约束这只生物的规则就是那本召唤之书。 找到那本书，就拿住了这只生物的命脉。 “之前我们在园区内走了许久都没有碰见干尸，唯有在接近这座工厂的时候，开始有干尸跟踪我们，在我们周围发出古怪的声音。”江城说道。 “这是为了把我们吓走？”骷髅头顿时猜出了江城的想法。 “有可能。”江城点头，“这家玩具工厂是第二个出现黑雾的，那个生物很可能在玩具工厂里藏了某个东西。” “可……为什么我之前会碰到假的涛哥？”骷髅头想不明白。 “这就是那只生物的另一个弱点。” “什么弱点？” “暂时不能主动进攻。”江城解释道：“无论是操控尸体恐吓我们，还是制造同伴引诱我们，都说明那只生物没有主动进攻的能力，这应该是他的不完整所导致的。” “他引诱我干嘛？” “补品。” 教会的人把那只跨界怪物当作补品。 但在那只暗处的怪物眼中，进入黑雾的所有生物也是他的补品。 就看谁能先吃了谁。 …… 此时，整个工业园区里，除了江城小队，其余队伍也大多收到了消息。 教会与旅社，双方的人都在往玩具工厂赶。 有的队伍会在黑雾中碰上，如果彼此看不惯，就互相骂几句。 少部分会直接打起来。 极少数的比较和谐，比如隐形狗这一组。 教会这边，负责带路的人催促道：“不用太谨慎，我们此前已经试探过了，这片黑雾对诡异生物的伤害很缓慢，在里面待一整晚都没问题。” “没有出现过意外吗？”隐形狗问道。 “当然没有。” “我感觉不太对劲。”隐形狗没有放松警惕。 “怎么了？” “有东西跟着我们。” “有吗？” 双方的队伍齐齐停下。 按照教会带路这人的说法，只要加快速度，走直线，他们可以在半小时内抵达工厂外。 之前那么长时间没消息，是因为进去的所有人都太小心，行动速度跟龟爬似的，而且大多迷了路。 但隐形狗的谨慎让两个队伍都变得很慢。 “什么东西？”带路那人手持电筒，转过身去，强光照亮了后方几米的道路。 黑雾在四周翻涌。 很安静。 干硬冰冷的道路上空空如也，道路两侧只有干枯的杂草。 除了众人的呼吸声，貌似就没别的声音了。 “你确定有东西跟着我们吗？”那人又一次询问，“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后面一片漆黑，连个鬼影都没有。”教会这边的人开始附和。 “这么安静，如果有人跟着我们，脚步声就会暴露他。” “你是不是看错了？” “……” 但隐形狗很坚定。 他警惕地看着身后那片黑雾，缓缓说道：“狗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 “你别仗着自己是条狗就瞎说。” “……” 隐形狗懒得争辩。 事实胜于雄辩。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准备分道扬镳的时候，后方那片黑雾突然一阵翻涌。 一个浑身黑袍的人缓缓现身。 教会这边的人齐齐一怔，没想到隐形狗说的是真的。 “丘牙执事……” “执事大人，你不是已经去那座工厂了吗？” “怪不得我们看不见，执事大人这身黑袍可以隐身……” 教会的大多数人都放松了警惕。 但有极少数人眉头紧皱，缓缓后退。 其中就包括那个带路的，以及教会这支队伍的领袖。 他们都知道，隐形狗的能力在黑雾中几乎没用。 隐身的生物走动时，会使得四周的黑雾大幅度翻涌。 “都后退！”隐形狗大声喊道：“这不是丘牙那混账，你们都中招了！” “什么？” 教会那些人一愣，相互看了看。 他们这才发现，自家老大以及带路的居然都在退。 “你是谁？”那个黑袍人淡淡看着隐形狗，“我乃教会执事丘牙，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的身份？” “老子两天前才在丘牙的衣服上留了个牙印！”隐形狗咆哮，“整个瓦力城只有三件黑袍，你这件黑袍上没有牙印，难不成是从另外两个执事那里抢的？” “呵，一条狗而已，怎么可能有胆量对我动手。” 丘牙神色淡漠，缓缓向前。 此时，夹在双方中间的那些教会成员都有些懵了。 “某些人还不如狗。”隐形狗呲牙，展现出攻击意图。 但丘牙并未理会他，而是对着所有教会成员说道：“目的地变了，跟我去另一个地方。” 有人犹豫着开口：“执事大人，那个工厂……” “怎么？” 丘牙冷冷看着他。 “你们宁愿相信一条狗？” 第七十九章 玩具熊 永远不要轻视一条狗。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只是一瞬间。 通体雪白的隐形狗就像一道白色闪电，扑在丘牙身上，露出狰狞的獠牙，用力咬碎了其喉管与颈动脉。 “呸！干尸！” 隐形狗察觉到了自己嘴里的东西，顿觉恶心，急忙吐了出来。 在众人眼中的丘牙执事，很快枯萎干瘪，变得像是风干了几千年，身上的黑袍也化作了普通衣物。 一股很浓的黑雾从喉管那里涌出，在手电强光的照射下，看起来十分明显。 “老子好歹和狼是同一个祖宗，就算不能隐形，咬死你还是很轻松的。” 身为一条拥有人类智慧的狗，隐形狗对袭击与杀戮有相当独到的见解。 教会那些普通信徒都看傻了。 “好快的狗。” “丘牙执事竟然是假的？” “他想把我们带去什么地方？”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后怕。 许多事情很难找到答案。 在仔细观察这具干尸后，众人得不出结论，只好继续往工厂的方向前进。 没多久。 一行人又遇上了另一只教会的队伍。 简单打过招呼后，众人才发现他们也碰到了同样的状况。 “我们遇到的是林语执事。”这支队伍的领袖是一个女子，“聊了几句后，我发现有些不对劲，因为平日里林语执事的语气没有这么温和，所以我就大着胆子插了他一刀。” “厉害，有胆量！” 不是每个人都敢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插执事一刀。 “对了，你们是怎么发现的？”女子问道。 “我们……” “呀，好可爱的狗狗，旅社连一条狗都有诡异能力吗？” 还不待众人解释，这女子就弯下腰，伸手摸了摸隐形狗的狗头。 毛茸茸的触感令她十分舒适。 教会的成员都是人，多数是通过演绎任务选拔的，诡异能力几乎都通过嗑珠子开启，生物种类很单一，并没有旅社这么多样化。 女子根本没发现，对面这两支队伍的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一边撸狗头一般微笑问道：“狗狗，我今年的财运旺不旺呀？” 隐形狗平静看着她，眼神淡漠，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但最终，为了在不产生冲突的前提下让头顶那只手离开，他不得已勉强吐出一个字。 “喵？” …… 同一时间。 许多队伍都碰到了一模一样的情况。 绷带怪人和猪头人带领的队伍都碰到了假的云芸。 许多教会的队伍则碰到了假的执事。 有的人中招了，跟着那些假人进入黑雾深处，不知去了哪里。 还有的比较警惕，发现了异常。 江城这边的情况很顺利。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阻拦，他们成功进厂。 骷髅头飞在江城身侧，四处张望了一下说道：“奇怪，我怎么感觉这些黑雾变得越来越浓了……”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河狸附议，“分明刚才还被江城烧稀薄了很多，难道是因为厂房里比较压抑的缘故？” “保持警惕，继续前进。”江城很平静。 “大果冻，你确定没有记错吧？涛哥他们在第七生产车间？”河狸问道 “卟噜！” 大果冻抖了抖。 这座工厂的结构很复杂。 十多个巨大的生产车间并非一字排开，每个车间内部还有大量的机械装配线以及人工岗位。 厂房内部压抑阴暗，寂静无声。 翻涌的黑雾填满了每一个角落。 “如果没有这些黑雾，这种厂房其实是拍摄恐怖电影的好地方，随便编几个机械事故作为背景，再弄些腐尸骷髅之类的道具藏在角落，等主角走近的时候，让这些恐怖道具突然跳出来。”骷髅头说道。 “你就非得制造恐怖气氛？”河狸忍不住怼了一句。 “我只是觉得太安静了。” “……” 小团队目前处于第一车间。 手电筒光芒扫过，时而有机械金属的反光。 车间内的装配线都较为老旧了，许多设备上留有岁月的痕迹。 装配线之间的通道十分狭窄。 江城走在最前面，手握电筒。 黑暗压抑的车间里，时而能看到一些残缺不全毛绒玩具躺在金属装配线上， “奇怪，这些玩具貌似都是旧的。”骷髅头飘到一只玩具熊上空，发现这只玩具熊的手臂破烂不堪，像是被暴力撕扯过，漆黑的眼珠子也少了一枚。 “这只也是。” 河狸发现了一只毛绒河狸。 只不过这只毛绒河狸的尾巴没了，断口残破，露出内部暗红色的填充物。 他摸了摸内部的填充物，触感粘稠滑腻，让他莫名感觉有些恶心。 “吱……” 一声怪异的轻响从江城脚下传来。 他皱了皱眉，缓缓抬起脚。 “江城，你踩到了一只玩具熊。”河狸看了眼他脚下。 “我知道，但这只熊不应该出现在我脚下。” 江城伸手捡起地上那只残破的毛绒玩具熊。 在前进之时，他用手电筒认真照过前路，确定自己脚下不应该有这玩意。 “卟噜！” 大果冻一阵变形，组成几个词语。 【卧槽】 【玩具】 【流血了】 江城手上那只残破的毛绒玩具熊，似乎是由于被踩得比较狠，所以其眼角与嘴角都开始缓慢渗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这一幕十分惊悚，可以让人联想到许多恐怖电影。 一股令人难受的恶臭味开始弥漫在车间内。 仿佛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藏着肿胀腐烂的尸体。 “这是怎么回事？”骷髅头感觉头骨有些发凉，往江城的肩膀上靠了靠，“这鬼地方不会真藏了尸体吧，我这人胆子小，怕鬼。” 河狸瞥了他一眼：“那你照镜子的时候不觉得害怕吗？” 他似乎还在介意，之前骷髅头飘在他身后对他脊背吹冷风的行为。 “我他么……”骷髅头开始组织脏话。 “都安静一下。”江城发话了。 “哦……” 江城随手把流血的玩具熊放在一旁的机器上，而后转过身去。 他把电筒光调整到最亮的程度，对四周的黑暗扫了一圈。 “果然……” “果然什么？” 河狸闻言，也跟着转身，但他很快就被眼前一幕吓得冷汗直冒。 在那些装配线上的残破玩具，竟然都站了起来。 每一个玩具都开始渗血，粘稠的红色液体渲染着恐怖，将整个车间都染成了暗红之色。 它们的目光死寂空洞，流血的眼睛齐齐盯着众人。 骷髅头和大果冻也都被吓了一跳。 江城神色不变，淡淡说道：“看，那个生物又想用同样的套路，把我们都吓走。” “是幻觉吗？就如同那个假的涛哥？”河狸开口询问，“但……这些流血的玩具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你所见并不一定为真……” 说着，江城又拿起他刚才放下的玩具熊，然后双手用力。 “撕拉……” 整只玩具熊被他用力撕开。 粘稠血腥的液体顿时沾满了江城的两只手，让他像是一个恐怖嗜血的屠夫。 被撕成两半的玩具熊内部填满了暗红色的糜烂血肉。 这些烂肉顺着撕裂口掉落在地上，血液四溅。 “江兄弟，你现在看起来很像是恐怖片里的反派，而且已经把主角团队杀了好几个了。”骷髅头忍不住说道。 “假的。” 江城依旧平静。 “正如那些干尸一样，我手上的血液以及地上的那些烂肉，应该很快就会变成黑雾，与其余黑雾融为一体，而这只玩具熊则会回归普通。” “真的吗？” “放心，很快就知道了。” 就这样，小团队在原地停留了几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在这种充满未知的黑暗里，被无数诡异流血的毛绒玩具注视着，每一秒都十分煎熬。 五分钟之后，江城手上血腥依旧没有消失。 一切都跟之前一样。 “江城，貌似你……终于猜错了。” 第八十章 风萧萧兮 冰冷黑暗的工厂。 第一车间。 翻涌的黑雾里，江城等人正在与一群诡异的玩具对峙。 血腥味越来越浓，仿佛是在强行往所有人的鼻子里钻，浓得令人作呕。 一束手电强光是这个黑暗空间里唯一的光源，光线扫过之处尽是暗红，粘稠的液体爬满了所有机械装配线，而后又滴落到地上，慢慢汇聚到一起。 “淦！江城，你快想想办法，这些玩意貌似不是假的。” “别急。” 江城从兜里掏出几张纸巾，随意擦了擦身上的血迹。 刚才是他草率了。 根据已有条件，推测出来的结果居然是错的。 “确实不太对劲，这只生物需要大量生命力去补全自身，就算要吓我们，也没必要用这么多真实的血肉。” 刚才从玩具内部掉落出来的血肉，现在依旧在地上。 江城缓缓蹲下，伸手捞起一团烂肉。 “血腥味混合着恶臭味，这肉像是新鲜的，又像是已经腐烂了许多天，仿佛是……在生与死之间转换？” 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想到了什么。 “江兄弟，你看出什么了吗？”骷髅头飘下来。 “嗯……问题可能比较严重了，我们都低估了那只生物成长速度。” 江城丢掉手里的血肉，起身拔出袖子里的短刀。 这刀是他特意请人打造的，材质上乘，野外求生必备。 他右手持刀，用力刺向一旁的金属装配线。 “哧——” 并没有发出金铁碰撞的声音。 这些金属机械似乎只有表面一层极薄的表皮。 短刀没有受到太强的阻挡，整个刀身都没入了机械内部，只留下刀柄在外面。 江城神色凝重，这种手感他太熟悉了。 这是捅入血肉的感觉。 “滴答……” “滴答……” 一滴滴暗红色的粘稠液体顺着刀身流出，缓缓滴落在地上。 周围的黑雾翻涌得更剧烈了。 河狸揉了揉耳朵，他怀疑自己在刚才那一瞬听到黑雾里传来了极小的惨叫声。 他看了眼地上溅起的血花，发现这些粘稠的液体似乎在蠕动。 “淦！不会吧……”河狸也猜到了那种情况。 “应该是。” 江城抽出短刀，用纸巾擦了擦刀上的血液。 “是什么？”骷髅头疑惑，“我觉得我们应该先离开这里，这个地方太诡异了，连毛绒玩具和金属都会流血……” “不用着急，如果接下来的事必须在工厂内完成，那么我们去哪儿都一样。” “为什么？” “很简单……”江城抬头看了看，“我们可能正身处那只生物的体内。” “什么？” 骷髅头提高了音量。 他没法做出表情，尽量用语气表现出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当然我的猜测也不一定准确。”江城把手电筒递给骷髅头，“这个厂房太高，有黑雾遮蔽，我没法看到顶部的样子，骷髅兄弟，你咬着手电筒飞上去看一看，顺便看一圈四周的墙体。” “看什么？”骷髅头疑惑，没有咬住手电筒。 “或许什么都没有，又或许能发现些什么。” “江兄弟，你能不能不要当谜语人……” “不能。” “好吧……” 骷髅头一口咬住手电筒，带着一束光芒，开始往上飞去。 黑雾遮挡了其余人的视线，隔绝了大部分声音。 没多久，骷髅头与那束光就消失在了浓浓的黑暗里，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存在过。 无人说话，整个世界又安静下来。 “卟噜！” 大果冻往江城脚边挪了挪，因为地上那些血液已经快蔓延到他们这里了。 【骷髅头】 【会不会】 【风萧萧兮】 【一去不返】 “别担心。”江城安慰道：“如果他死了，我会为他选一个瓦力城最好的墓地，不用像之前那样睡在乱葬岗里。” “卟噜！” 这片黑雾对骷髅头的伤害很低，顶多让他骨质酥松。 所以江城敢放心让骷髅头去探路。 过了一段时间，骷髅头叼着手电筒回来了。 “怎么样？”江城把他嘴里的手电筒拿出来。 “你没发现我一脸震惊吗？” “没有。” “奇怪，为什么那些动画电影里的骷髅就可以做出不同表情，回头我得学一学，不能每次都用语言来表达……” “说正事。” “噢……”骷髅头开始阐述他的发现，“我们头顶这片工厂的顶棚上，爬满了网状的血丝，有的是纯粹的血肉丝线，还有的更像是血管，内部有液体在流动，四周的墙壁也是，密密麻麻的血肉和管道生长在墙体上，十分恶心，看得我头骨发麻。” “看来应该没错了。”江城点头。 “在这么下去，过不了多久，整个工厂都会被血肉吞噬。”骷髅头忧心忡忡，“我们进入工厂内部，岂不是相当于送上门的补品？” “所以现在就只能拼时间了。”江城看了眼前方的黑雾，“先去救龙先生，祈祷那只生物不要蜕变得太快吧。” “江兄弟，你有信心解决那玩意吗？” “没必要我们自己动手。”江城耸了耸肩，“旅社和教会的强者都在往这边赶，我们保证自己不死就行了。” “有道理。” 小团队继续前进。 车间里这些诡异的玩具并没有进攻他们的意思，只是直勾勾看着他们。 这验证了江城之前的推测，那只生物暂时还没有主动进攻的能力。 “唉，也不知道涛哥他们能不能撑到现在。”河狸长叹了一口气。 “有黄弟在，应该问题不大。”江城安慰道。 “就怕万一……” 龙涛在旅社里的地位，应该相当于一个脾气温和的大前辈。 他实力不俗，而且带过很多新人。 许多东西都需要一个传承。 最初带龙涛出任务是江城父亲江道宗。 但江城父母多数时候都一起行动，而且经常去往十分遥远的大城市，动辄十天半个月，龙涛也不好意思在两人之间当电灯泡。 后来一直带龙涛的则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前辈。 那位旅社的老前辈同样喜欢带新人，他对龙涛影响很大。 后来老前辈出了意外。 就像老西部电影的牛仔那样，那天老前辈说干完这一票就退休，回到出生的郊区租一个农场，每天坐在落日的余晖中…… 可他死了，甚至都没来得及和龙涛细说那个农场。 第八十一章 独自存在 凌晨两点。 瓦力城沉睡在夜空下。 江城其实也有点困，他还是个普通人，身体素质比不过大多数诡异生物。 众人来到第三车间。 这个车间内摆满了残破的大型玩具，许多毛绒玩具比正常人还高。 血腥味与恶臭味同样混合在这里的空气里，粘稠滑腻的血丝爬满金属装配线，让人产生生理与心理上的双重不适。 “这里的情况比第一车间更严重了，不止墙体，就连所有玩具以及生产线上都爬满了血丝。”骷髅头飞出去观察了一圈。 诡异畸形的血丝仿佛是蜘蛛网，缠绕纠结，看起来十分恶心，覆盖在整个车间的物体表面。 那只生物正在蜕变。 他不满足于黑雾的形态，要在这个巨大的钢铁厂房里，诞生出血肉身躯。 “继续前进。” 伴随着缓慢深入，腐烂的恶臭与鲜活的血腥越来越浓。 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也慢慢加重，催促着黑暗中的众人争分夺秒前进。 没多久，小团队来到第四车间。 这里的恶心气味浓郁得连江城都快受不了了。 他感觉自己的肚子里有某些东西在翻滚，只要深吸一口这种恶臭，就会直接吐出来。 第四车间已经彻底被血肉淹没。 整个车间内的机械臂、传送带、控制台、显示屏、座椅等等，都被畸形异样的血丝缠绕着，不断有蠕动的血肉新生出来。 视野内充斥着腐烂的暗红色。 一根根肉眼可见的血管铺在地表，细小的只有铅笔粗细，大的血管直径已经超过了拳头，无数粘粘的血肉筋膜将这些蠕动的血管连接起来，让众人甚至找不到地方落脚。 为了继续前进，江城不得不踩着地上的滑腻血肉。 “吱……” 每一脚落下，都会出现异常难听的声音。 少数细小的血管被江城踩得破碎，流淌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这些液体随后又被地面上其余蠕动的血肉吸收。 他们像是行走在潮湿腐烂的古神骸骨之中，每一步都会溅起污浊的血水，前方的幽暗与诡异看不到尽头。 “啊！为什么，我一只骷髅头要遭这样的罪！”骷髅头忍不住了，“我分明没有鼻子，却依旧可以闻到这股恶臭味，想吐又没法吐出来！” “忍忍吧，人家江城都没说什么。” 河狸趴在江城肩膀上。 他个子太矮，根本不敢在地上行动。 万一被地面上某些网状血肉缠上了，估计众人都来不及救他。 “卟噜！” 大果冻抖了抖。 【我】 【觉得】 【气味很弱】 【还可以接受】 所谓有得必有失吧。 造物主的赐予很神奇。 大果冻没法说话，只能通过抖动身体发出声音。 他的听觉和视觉正常，但嗅觉却不咋行。 “羡慕啊。”骷髅头哀叹一声。 “卟噜！” 大果冻又抖了抖。 这次换做他感慨了。 【身体】 【下半部分】 【不能吃了】 【回去就割掉】 他比较重，也没法爬到江城身上，遇到危险还可以瞬间分裂。 所以就一直在地上滑行。 但地面上那些粘稠滑腻的血肉十分恶心，所以他决定离开这里之后，就把被污染的下半部分割了。 “这不合理啊，你真的可以零消耗无限增长吗？”骷髅头问道。 【不清楚】 大果冻耸了耸肩，伸手抓了一团上半身的果冻，然后扔进自己嘴里。 这个嘴没法说话，吃东西还是没问题的。 …… 同一时间。 大多数收到消息的队伍，也已经接近了玩具工厂这里。 隐形狗所在的队伍来得很快。 一路上，他们汇聚了两支旅社的队伍以及三支教会的队伍。 人多之后，就没有早期那么热闹了。 毕竟双方名义上是对立的。 “呼……总算是到了，越接近这个工厂，那些该死的干尸就越多。” “幸好那些干尸只是吓一吓我们。” “这里就是工厂的南大门了，从这里进去是第三车间。”教会带头的那人说道：“旅社的朋友，咱们的目的估计不太一样，最后大概率会打起来，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好。” 隐形狗代表旅社说话。 工厂的南大门紧紧关闭着。 经过简单商议，隐形狗决定由他来打开大门。 观察过内部环境后，再确定双方谁先进去。 隐形狗站在大门前，神色凝重，人立而起，却发现他的爪子够不着大门中间的按钮。 草率了…… “咳……这大门的开启按钮有点高啊，刚才我们为什么会商量由我来打开大门？” “旅社的狗兄，刚才商量的时候，是你争着要来开门的。”教会这边有人回道。 “我问这句话的意思是我需要帮助，而不是叫你给答案，你这人脑子怎么还没我的狗脑子好使！” “啊这……” 回话的那人后知后觉，走到大门前，按下按钮。 大门有独立电源，可以在这个巨型工厂断电后依旧正常运转。 伴随着一声轻响，厚重的钢铁大门缓缓上升。 “呼……” 一股恶臭味扑面而来，深入灵魂的臭，仿佛是鲱鱼罐头炖臭豆腐的汁水洒落了出来，让门外的众人齐齐往后退了几步。 有两人没做好心理准备，当场就跑到一旁吐了起来。 隐形狗动了动鼻子。 他对气味尤其敏感，对这种恶臭的抵抗力也相当强。 “奇怪，像是腐烂了许多天肉类，但又夹杂着新鲜血肉的气息……” 大门开启得很慢。 此时才上升到三分之一，而且开启的速度越来越慢，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挡住了。 隐形狗心中疑惑，警惕性上升到最高，缓缓往前迈了一小步，半个身体进入工厂内部。 “地上有些滑腻……” 他低下狗头，简单闻了闻。 “难道……” 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在隐形狗心里升起。 他的夜视能力不错，但还不能直接看清这片黑雾里的东西，于是转过头，对着外面的众人说道：“手电光照过来，别光顾着后退了，没什么恶心的，适应了就好，一群人还没我一条狗的承受能力强。” “那不一样，你毕竟是狗啊。” 门外众人干笑了几声。 一部分人把手里的电筒光对准了大门口，另外的则继续防备周围翻涌的黑雾。 由于黑雾阻隔，加之门外众人距离较远，所以在众人眼里，门内那些蠕动的暗红色血肉都若隐若现的。 但隐形狗就站在门口，所以看得相当清楚。 “整个工厂已经成为孵化池了？” 他浑身紧绷，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黑雾里危机四伏，一股莫名的寒意涌上来，让隐形狗倍感紧张。 他根本不确定能不能带着旅社的成员们进去。 “啪！” 就在隐形狗紧张思索的时候，一块湿哒哒的东西突然掉落在他头顶。 那玩意似乎还在蠕动。 突如其来，措不及防，当即就把他吓了一跳。 “汪！汪汪！汪……我他么……” 隐形狗龇牙咧嘴跳出大门，连母语都吓出来了。 他拼命甩着脑袋，把头上那玩意甩了下来。 “啪嗒……” 那玩意滚落在大门前的空地上。 是一团暗红色的血肉，成千上万的血丝好似蠕虫涌动，从血肉上分裂出来，向四面八方攀爬而去。 众人急急忙忙躲开，生怕被那些血丝缠上。 教会这边带头的那人有密集恐惧症，看着那团蠕动的玩意，只觉得头皮发麻，突然很庆幸自己刚才没有争着去开门。 “我想……”他犹豫着开口，“咱们还是暂时一起行动吧，等会再分道扬镳。” “有道理。” “附议。”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隐形狗龇牙站在那团血肉不远处，整条狗都怒气值都快被点满了。 他本是通体雪白的，被这么一弄，现在头上一片血污。 血淋狗头。 “淦！” 隐形狗想起了旅社里那只河狸最常用的语气词。 没多久，那块血肉渐渐没了动静，变得干瘪，延伸出去的血丝也陆续枯萎变黑。 似乎离开了工厂，这些玩意就不能独自存在。 第八十二章 帅一次 “烂了。” “彻底烂了……” 隐形狗低头嗅了嗅那块污秽的烂肉。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把工厂内所有血肉都挖出来，扔到外边，这次危机就解决了一大半。 当然这也只能想想…… 那只跨界生物没那么简单。 教会领头的说道：“我收到消息，已经有少部分黑雾蔓延出了园区，扩散到了街道上，治安所正在加大封锁范围，按照这个速度，凌晨五点左右，这些黑雾会彻底失控。” “那就还有不到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可以做很多事。 隐形狗抬起头来，问道：“你们教会的人有多少进厂了？” “不清楚，工厂消息传来的时候，丘牙执事就已经进去了，一同进去的还有一位比较神秘的候选人，现在林语执事与彦如执事应该也快到了。” …… 在教会内部，执事与候选人都很神秘。 候选人经常会换，露脸的次数不多。 许多教会成员只知道，瓦力城的三个候选人位置已经满了，如果普通成员想坐上那个位置，就只能等某位候选人死亡或退出。 凌晨两点四十四分。 工厂的第四车间尾部。 血肉蠕动的空间内。 江城遇到了最后一位候选人。 这人长得很普通，一张大众脸，皮肤暗黄，双目无神，属于在人群中看过无数遍都记不住那种。 罗兰与江城的颜值可以甩这人十八条街。 车间很大，血肉遍布，浓浓的黑雾遮掩视线。 双方的相遇算是偶然。 “我名姬礼，瓦力城教会十三号候选人，此地不欢迎旅社的人，还请离开。” 姬礼神色淡漠，双手捧着一个漂浮的魔方， 这魔方正在不停自动扭转，似乎是一种寻路的诡异物品。 “这工厂是你们教会开的吗？”骷髅头忍不住怼了一句。 姬礼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世间万物皆起于教会，归于教会，终于教会，你的能力不过是神圣事业的副产品，有何资格质问于我？” “教会的人果然都是些不讲道理的傻子！” “我拳头比你大，为何要与你讲道理？” 姬礼的语气依旧淡漠，但他缓缓收起了手中的魔方。 骷髅头往后一缩，感觉气氛有些微妙了。 “你想把我们赶出去？”他问道。 “都留下作为养料也未尝不可。”姬礼冷漠回应。 “我们有四个！” “一个普通人，三只没有战斗力的玩意？” 姬礼冷冷扫过整个团队，正想动手。 但突然，他神色一凝，再次看向江城。 “是你？新来的那个候选人？” “你见过我？” “看过照片。”姬礼冷漠回应，“林语执事很看好你，而且为你拿走了瓦力城最后两枚高品质的珠子，可你居然还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配不上这个位置？”江城平静与他对视。 “你害怕副作用？”姬礼不答反问。 “如果我有更好的选择呢？” “罗兰那个蠢货也害怕副作用，可他还是服用了。”姬礼冷冷说道：“你既然没有那个胆量，就不要浪费教会的资源，把那两颗珠子给我！” “两颗珠子我都扔了。”江城淡淡一笑。 “……” 姬礼没有再说话，直接动手了。 候选人的地位等同执事，只是不能参与决策。 如果他在这里杀了江城，林语执事也没法拿他怎么样，毕竟另一位候选人罗兰更不听话。 只见姬礼的右臂突然伸长，手掌变得巨大。 “砰！” 他一巴掌就拍飞了骷髅头。 骷髅头虽然没有被拍碎，但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巨力拍得头晕眼花，被迫飞出老远，撞在一旁爬满血丝的墙体上，差点当场去世。 “淦！偷袭！” 河狸骂骂咧咧的。 这货前一秒还在和江城交流，后一秒直接动手。 “你这人不讲武德！” “呵……” 姬礼神色冷漠，看向江城肩膀上的河狸。 江城没有犹豫，转过身就跑。 黑雾可以干扰视线。 只要距离拉得足够，对方如果没有视力相关的诡异能力，就只能通过声音辨别他的方向。 在这种布满血肉的滑腻空间里，江城的行动受到了相当大的阻碍，他身后的姬礼同样如此。 唯有大果冻跑得很欢快。 这里的地面阻力比外界小了很多。 “弱小之人，只敢逃跑吗？”姬礼淡漠出声，紧跟着江城，“林语执事居然选出了这么孱弱的候选人，我都替他感到羞耻……” 说话间，他的右臂变得越来越长。 姬礼挥舞着巨大坚硬的右臂，径直向着江城砸去。 “轰！” 这一击没能打中江城，只是砸在了一旁的装配线上。 一时间血肉横飞，污浊的血水四处飞溅，蠕动的肉块散落一地，其间还夹杂着部分金属碎屑。 翻涌的黑雾里似乎又传出了嘶哑的吼叫。 无数新生的血肉飞快填补了被姬礼砸出来的空隙，蠕动着吸收那些残破的血液与肉团。 “轰隆！” 又是一击！ 大量畸形恐怖的血管被姬礼的巨拳捶得爆碎，像是被剥去表皮的巨蟒，鲜血淋漓，在血肉横生的地面上扭曲挣扎。 那些血水飞溅到河狸的背上，让他浑身一颤。 “江城，咱们不能一直逃啊，你什么时候能正面对垒，不用阴谋诡计也不逃跑，直接帅一次？” “上次在多罗市最后关头，我不是挺帅的吗？” “那只有50%的概率，你那是虚假的帅！” “……” 江城自然知道不能一直逃。 要是被姬礼那只巨大且坚硬的右手砸中，估计他整个人会直接丧失战斗力。 自打他进入黑雾后，怀里那片木牌的裂隙就越来越多。 但始终没有碎裂，差了那临门一脚。 他还没有诡异能力。 于是江城只能对前方一起逃跑的大果冻说道：“果冻，你去搞一下他的心态。” “卟噜！” 大果冻顿时了然。 他分裂出几十只小果冻，整个身体瞬间就矮了一小半。 随后，那几十只小果冻直接瘫在滑腻的血肉地面上。 快速做完这一切后，大果冻再次开始逃跑。 过了几秒，后方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砰！” 姬礼摔倒了！ 他怒吼一声，终于没法保持淡漠了，浑身上下都是血污与绿色果冻的混合体，看起来十分狼狈。 骷髅头此时也飞了回来，配合着大声问道：“你这人就只有右臂可以变长或者变硬吗，别的身体部位都这么弱？连走路都走不稳？” “该死的玩意！” 姬礼愤怒不已，再次挥出一掌。 这一次骷髅头学聪明了，提前飞得高高的。 在前方，河狸趴在江城肩膀上，十分焦急，说道：“江城，你赶紧想办法啊，我们可以躲他无数次，但他只需要打中一次。” “别急，他的弱点已经出现了。” 第八十三章 果冻的疑惑 “什么弱点？” “就是骷髅头刚才大声说的那句。” 江城做了个简单的分析。 “他的速度跟我们差不多，而且还会摔倒，即使追不上，也没有让两条腿变长，说明他极有可能真的只有右臂可以做到那种变化，身体别的部分都被普通人一样，十分脆弱。” “但我们还是只能跑啊，你又没带枪！” 河狸依旧在抱怨江城出门不带热武器。 “不一定只能逃，你弄一些分身在周围发出声音，然后大果冻也弄一些分身，对他进行干扰，让他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进攻。” “一些分身？”河狸眼睛都瞪大了，“具体是多少？” “就一小撮毛，你用不着心痛。” “说得简单，又不是你的毛！” “你想被后面那只手拍扁吗？” “好吧……” 河狸无可奈何，终究是同意了。 他其实从未尝试过太多分身，大多时候都只会弄一只，所以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扛得住。 “弄完分身，然后呢？” “他手上那个魔方是个宝贝，估计就是罗兰所说的，能找到召唤之书的诡异物品。” “江城，你想干什么？” “杀人劫货！” 事实证明，姬礼的身体情况与江城猜得一模一样。 他只有一只手达到了坚不可摧的地步，别的身体部位还是与普通人一样。 所以他才需要更多珠子。 用那些珠子内蕴含的力量，去提升他的诡异能力。 在十多只河狸与上百只小果冻的噪音干扰中，姬礼烦不胜烦，挥舞着巨手四处拍击。 “轰……轰……” 小半个第四车间都被他拍得破碎不堪。 糜烂的血肉与破碎的金属混合在一起，暗红交织着深邃的黑，其间又混杂着别的颜色，所有东西都在碎裂又重组，仿佛抽象画家笔下的悲哀世界。 最终，在骷髅头用声音帮助定位的情况下，黑雾里的江城用几枚小飞刀结束了姬礼的狂躁。 其中一枚刺破了姬礼的颈动脉。 属于他自己的血液喷涌而出。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姬礼就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陷入失血性休克。 一旁的骷髅头啧啧称奇：“这血液居然能喷得这么高，难道以前电视剧里演的都是假的……” “他还能活过来吗？”河狸问道。 “不能，除非有奇迹出现。”江城很肯定，“颈动脉破裂，也就几分钟的事。” “幸好是在黑雾里，这家伙孤身一人，视线受阻。”骷髅头有些后怕，“要是在空旷地带，或者他还有个同伴，咱们今天一个都跑不掉。” “咱们现在做什么？” “拿东西，跑路。”江城很果断。 杀一个候选人，问题应该不大。 虽然姬礼看着是昏迷了，但江城依旧保持谨慎，叫小果冻上去扒拉装备。 好歹也是一个候选人，身上再怎么也得有几件诡异物品。 “卟噜！” 小果冻割裂姬礼染血的外套，里面居然是一件防弹背心。 一股浓烈的违和感莫名浮现。 在外套的口袋里，小果冻掏出了魔方以及一柄十分精致的小匕首。 除了这两件东西，别的就都是些普通物品。 “真穷，居然就两件诡异物品，连江城身上都不止两个。”河狸说道。 骷髅头则说了句：“人家是来用命送装备的，就别嫌弃了。” “说得也是……” 两件诡异物品，三只生物都没要。 那柄小匕首太适合江城了。 至于魔方，这东西应该能帮助他们找到那本召唤之书，然后结束这一次黑雾危机。 “希望接下来几个小时能顺利点吧。”骷髅头感叹道。 “你这张嘴真是开过光了……” “怎么了？” 骷髅头疑惑，看了眼河狸。 他发现河狸与江城都看着他身后，神色出奇一致，都很凝重。 一旁的大果冻同样如此。 于是骷髅头缓缓转过身…… “卧槽，教会执事？” 打了小的来老的？ 骷髅头差点傻了，没想到他会碰上这种狗血剧情。 在众人身前几米的黑雾中，一个黑袍人静静站立，神色淡漠，看不出悲喜。 黑袍人身后还跟着几个教会的人。 双方的中间，躺着浑身鲜血的姬礼。 “丘牙执事？还是彦如执事？”江城平静看着那个黑袍人。 “丘牙。”黑袍人淡淡回应。 “可有事？” “你不该杀他。” “他要杀我。” “但他是教会候选人里最出色的。” “你眼中这位最出色的，现在正躺在地上喷血。” “这里的环境太克制他。” 丘牙一身黑袍，缓缓招了招手。 他身后的一个教会成员顿时上前，神色恭敬。 丘牙对那人说道：“李奇迹，我记得你的能力是恢复对方生命力？” “对的，执事大人。”那个叫李奇迹的成员认真点头，他的能力居然与黄弟一样。 “他还没死透，救活他。”丘牙指了指地上的姬礼。 “执事大人……”李奇迹有些难为情，“他失血太多，我实在没有把握，就算现在能救回来，他的大脑已经出现不可逆的损伤了。” “你的能力这么弱？”丘牙淡淡看着他，“连大脑损伤都无法医治？” “这……我应该……” “一枚中等品质珠子。” “好，我尽全力救活他！” 李奇迹咬了咬牙，顿时就答应了下来。 对面旅社的几只生物都看傻了。 好纯粹的利益关系…… 这要是换做旅社，躺在地上的是个普通成员，黄弟肯定会尽力一试，不需要什么珠子作为赏赐。 简单处理好姬礼的事情后，丘牙抬起头，淡然注视着江城。 “作为林语选择的候选人，你为什么不服用珠子？” “我有更好的选择。”江城平静回答。 “那么你就不配作为教会的候选人。”丘牙缓缓往前迈了一步。 “这件事，你一个人能说了算？”江城并不畏惧。 “林语和彦如还在工厂外，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说了算。” “说得也是。”江城点了点头，“那么……临死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我弟弟江离到底存不存在？” “江离？” 丘牙记得这个名字。 他知道江城的精神有问题。 由于有罗兰不听话的例子。 所以当时为了更好控制江城，他就和彦如商量，通过心理暗示的方式，把江城幻想的那个弟弟带走。 旅社这边，除了江城，另外三只生物都不太淡定。 骷髅头悄悄说道：“江兄弟，咱们趁他还在思索，先溜了吧。” 河狸也趴在江城肩上说道：“这片黑雾，哪怕用强光手电照射，能见度也就那么几米，我们只需要像刚才那样，跑进黑雾里，然后制造杂音……” “卟噜卟噜？” 大果冻抖了抖。 江城看了他一眼，轻声回复：“对，我也不知道江离是否存在，我身边的人都说不存在，但教会的却说存在。” “卟噜……” 大果冻顿时了然。 原来江城被教会拿捏住了弱点，所以一直没有离开这个阴暗的组织，不得不接受候选人的身份。 等等…… 大果冻突然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眼江城。 他刚才可没有用身体变化出文字，只是抖了抖。 江城什么时候能听懂他的“卟噜”声了？ 第八十四章 水 河狸忍痛拔了一撮毛。 他能感觉到对面那个丘牙浓烈的杀意。 这么关键的时刻，江城居然掉线了，只顾着问江离是否存在。 河狸的心里生出一股悲壮感。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他不得不多拔一些毛，用于等会逃命。 “大果冻，一旦江城跟对面那货聊完了，你就立刻分裂出一堆小分身。”河狸爬下江城肩头，对地上的果冻低声说道：“现在江城状态不佳，骷髅头只有那张嘴有点战斗力，这个小团队能不能幸存，就看我们两个的了。” “卟噜……” 大果冻看了看一脸淡然的江城，又看了看河狸。 最后看了看河狸手上那一撮毛…… 他说不了话。 对面教会一群人又看着的。 所以他现在根本没法变形提醒河狸，有关江城的变化。 大果冻只得认真点了点头…… “那就好。”河狸神色凝重，“果冻，一定要尽全力。” “卟噜……” 此时，躺在双方中间的姬礼开始缓慢醒来。 失血太多让他看起来精神萎靡。 姬礼被李奇迹搀扶着起身，看到丘牙之后，顿时就明白了眼前的处境。 一股羞愧与愤怒交织的情绪顿时涌了上来，让他的脸上多了一抹不健康的红色。 “丘牙执事，这里的黑雾太影响视线，我……” “认真休息，无需多言。” 丘牙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即招手示意他来到教会这边。 姬礼点了点头，知道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修养。 有丘牙在，对面那个还没有开启能力的江城，注定会死在这个满是血肉的车间里，成为那个怪物的养料。 “你在拖延时间。”江城平静说道。 “以你的聪明，自然能看出来。”丘牙没有否认，他想杀了江城，又担心江城有什么后手，伤到正在恢复姬礼，所以刚才装作思考。 “那么现在可以给我答案了吗？” “可以。” 拖延的目的达到了，丘牙也不再耽搁。 在杀了江城之前，他决定最后看一看这个林语的选人到底有何出色的地方。 “如果我说江离是不存在的，你相信吗？” “相信。” “若我说他是存在的呢？” “也相信。” “呵……”丘牙突然笑了，“所以你这个问题问得很苍白，因为无论我给你什么回答，你都会抱着怀疑的态度去理解，那么问出来有什么意义呢？” “归纳或溯因。”江城平静回答，“根据得到的细节归纳他是否存在，抑或假设他存在推导出他为何存在，我需要的细节与证据还不够，你的回答便是一个很好的证据。” “这是你们推理的一环？我记得你母亲是写推理小说的。”丘牙摇了摇头，“真是可笑，所谓的推理，我曾经见过她一面，她看到我鞋边的淤泥上沾了半片桃花，就推断我杀了人，这分明是隔了十万八千里的两件事。” “那么她的推测是正确的吗？” “是对的，但我觉得她只是运气好而已。”丘牙答道：“想要得到真实的答案，相比于这种凭运气的玩意，你为什么不认真研究事物的真实存在？” “你的看法是什么？”江城淡淡看着他。 “现实世界是理念世界的影子。”丘牙给出了他的答案。 “柏拉图？” “嗯。” 教会与旅社双方的人都觉得有些奇怪。 这两位聊着聊着…… 怎么聊到哲学的范畴了？ 气氛似乎缓和了许多，不动手了吗？ 但就在其余人都这样想的时候，聊天戛然而止。 “铮——” 丘牙拔出藏在黑袍里的短刀。 刀身冰凉，锋利的刀刃闪烁着刺骨的寒意。 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教会这边的人都做好了准备，跟着丘牙一起动手。 旅社这边，河狸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用力攥紧手里的一撮毛，只要见势不对，他就立刻把毛扔出去，让一群小河狸缠住对方的人，然后拉着江城跑。 他抬头看了眼江城，发现江城依旧是一脸平静的样子。 以往这种时候，他还会觉得江城有什么后手。 但这次他不太敢确定了…… “你不准备反抗吗？”对面的丘牙问道。 “这个行不行？”江城拿出一根火柴。 “这个？”丘牙认识这个东西，“你就把高品质珠子换了这些火柴？你换了几盒？” “三盒。” “愚蠢！”丘牙沉声道：“居然才三盒！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要一枚最低品质的珠子而不得！” “这火柴对我很有用。”江城淡然回答。 “你确定？”丘牙知道火柴的威力，却并未后退，“根据时间推算，旅社与教会的大部队都已经开始陆续进入工厂了，你这一把火会烧死很多人。” “但烧不死我。” “天真，这火柴同样会噬主。” “是吗？” “那些火焰只认同亲手将其划燃的人，如果你不小心让外物引燃火柴，那么你同样会死。” “多谢提醒。” 江城平静收起火柴，然后拿出那柄在姬礼身上翻找到的匕首。 对面的姬礼看到这柄匕首后，脸色一变，摸了摸自己外套口袋。 口袋里空空如也！ “卑劣小人！”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杀人摸尸，这不是很常见的吗？”江城是个有修养的人，很少理会别人的谩骂。 “你也快成为尸体了！” “说得有道理……” 江城手持匕首，缓缓往后退了一步。 对面的丘牙眉头一皱，直接动用了他的诡异能力。 就在这一瞬间。 整个世界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周围的黑雾依旧在翻涌，地面上的血肉网络还在蠕动蔓延，对面的教会众人也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但，所有东西都慢了。 慢了很多。 仿佛是电影的慢动作回放，所有人脸上的表情，手里的动作，都在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发生变化。 就连周围的黑雾与血肉，也受到了同样的影响，变得缓慢。 “淦！慢速领域？”河狸慌了，“一个执事而已，还在诡异的范围，居然能拥有领域？” 他的声音也变得很慢。 语速只有平日里的五分之一。 “谁说诡异生物就不能拥有领域？” 丘牙向来自信，这份自信来源于他的实力。 慢速这种诡异能力，大多只能使某个生物或者物品减速。 但他的能力却可以笼罩一小片范围。 丘牙手持短刀，神色淡漠，走到江城身前。 “有什么话吗？”他举起短刀。 “有。”江城淡然一笑，语速如常。 丘牙的脸色忽然变了。 江城迅速挥刀，快如闪电，将其手里的刀打开。 “叮……” 两柄刀的刀锋瞬间碰撞，金铁之声刺耳！ 这一切来得太快，让丘牙措手不及。 在他的感知里，江城还是个普通人！ “哧——！” 冰冷的刀尖径直刺入丘牙的胸膛。 与刺李猛的那一刀不一样，这一刀，江城丝毫没有留手。 心脏是个很神奇的部位。 有的人中刀后，几十秒就没了，还有的中刀后能坚持数个小时。 这些跟运气以及刺入的深入或是位置有很大的关系。 心房肌较薄，凝血块不易附着，被刺后出现大出血以及空气栓塞等情况，基本没救。 相对而言，心室肌较厚，伤口易粘粘，没有大出血的情况就有概率救回来，但也可能出现急性心包填塞的情况。 一切都看运气。 所以正常人不要没事捅自己。 非常人也尽量不要。 运气这东西，除了捅心脏，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试验出来。 当然江城没有给丘牙留下半点运气，捅入心脏后，他还用力拧了拧。 一边拧转短刀，他一边平静说道：“水是万物的始基。” “泰勒斯？”丘牙脸色难看。 “嗯。” 第八十五章 代价 昏暗冰冷的车间里，血腥味弥漫。 丘牙中了一刀。 “丘牙执事！” 教会这边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他们急忙往前行动，却发现丘牙的领域居然不分敌我，把所有生物都笼罩在内。 这显然是丘牙诡异能力的一大弱点，这个弱点让他的能力在打群架时候变成了鸡肋。 没有完美的诡异能力。 许多人使用诡异能力会消耗寿命，还有的则被各种规则限制，比如用多了会变秃、变得精神萎靡或是自身抵抗力下降。 超越诡异的禁忌生物同样被规则束缚，比如多罗市的木偶就被困在木质身躯内，需要一道诡异力量脱身，于是盯上了龙涛的鳄鱼，可他没想到江城拿出了一枚高品质珠子…… 这个世界为了普通生物，尽量做出了最大的平衡。 车间内，旅社这边的三只生物则喜出望外。 骷髅头高兴地大叫：“我还以为所谓的教会执事有多厉害呢，还不是江兄弟一刀的事情！” 他说出了其余两只生物的心里话。 但很多时候…… 天总不遂人愿。 骷髅头这张嘴确实像是开过光的。 丘牙虽然脸色难看，却并未慌张。 “浪费了一条命！”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的身体开始缓慢萎缩起来。 江城顿觉不对劲，拔出匕首，带着旅社几只生物往后退了退。 那个黑袍笼罩下的丘牙迅速缩小干瘪。 黑袍缓缓向后飘落，飘动的边角处还有个牙印，少了一缕黑色布料。 一道暗色虚影幽幽浮现，无数幽暗的光影在虚空中飞舞，慢慢交织成丘牙的样子。 而原本那个丘牙，则化作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布娃娃。 “替死傀儡？”江城问道。 “嗯，很珍贵的东西。”丘牙没有恼怒，“居然在你身上浪费了一条命，不愧是林语选出来的候选人。” “你还想动手？” “你的诡异能力是什么？我居然没有任何感知。” 诡异生物之间，在近距离的情况下，大多都会有感应出现。 江城挥出那一刀之前，在场所有人都感觉不到他的力量。 现在也同样感觉不到。 在他们的感知里，江城依旧是个普通人。 但普通人可没法对抗丘牙的领域，低级诡异也不行，丘牙的能力已经接近高级了。 “我的诡异能力？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江城没有正面回答，当了回谜语人。 “果然……居然被你开启了这么珍贵的能力。”丘牙皱了皱眉，“既然如此，拿着那个魔方，找到召唤之书，祭司大人很看重这次的补品，别忘了，你始终是教会的人，你弟弟江离还在教会里治病！” 说罢，丘牙披上黑袍，神色淡漠，转身便带着教会众人离开了。 教会这边，所有人都云里雾里的，不是很理解。 江城到底开启了什么能力？ 姬礼有些急了，忙问道：“丘牙执事，魔方就这么给他了？这人的心根本就不在教会，他身边都是些旅社的人！” “难道你的心在教会吗？”丘牙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 “我……” “天下熙熙攘攘，不过利来利往，走吧。” 丘牙没有再搭理姬礼，理了理黑袍，淡漠带着教会一行人消失在黑雾之中。 在教会一群人彻底消失前，姬礼转过头狠狠看了眼江城。 江城还以微笑。 第四车间再次恢复了平静。 之前在战斗中，被姬礼损坏的那些金属血肉，开始蠕动着缓慢纠缠，粘稠的液体与筋膜一点点开始填充众人的视野。 “好家伙，江城，你到底开启了什么能力？我也感知不到啊。”河狸爬上江城的肩膀，大声询问。 “你拔这么多毛干什么？”江城没有直接回答，他看见河狸手上攥着一大把毛。 “淦！”河狸的心都在滴血了。 “江兄弟，为什么刚才不给我们说？”骷髅头飘过来，“害得我白担心了一场，我真以为这次跑不掉了。” “给你们说了，不就等于给丘牙说了吗？”江城反问道。 “也是啊……” “卟噜？” “对，就在干掉姬礼之后，我怀里那枚木牌就彻底碎了，我当时就知道了自己的诡异能力。” “好阴险的能力啊，居然没法被感觉到。”河狸感叹，“这能力跟你实在是太配了，一模一样的阴。” “卟噜？” 大果冻疑惑，看向河狸。 【为什么说】 【江城】 【阴险】 骷髅头同样疑惑，他可感觉江城是个聪慧又淡然的人。 河狸解释道：“你们没跟江城一起做过任务，他这人就是40%的淡定+60%的阴险，他平静的时候还好，一旦对着你笑了，下一秒你的命可能就没了。” “是吗，你别污蔑江兄弟。”骷髅头看着江城，发现江城神色淡然，并没有因为河狸的话出现任何情绪变化，不由得把江城的形象在心里再次拔高了一层。 “只是他长得比较帅气，所以掩饰了那份阴险，电视剧里那些阴暗的人通常都长得丑不拉几的，一看就是反派。” “……” 江城没有反驳，抬手拍了拍河狸的脑袋。 现在没时间争辩这个，赶紧找到龙涛一行人才是最重要的。 然后就是那本召唤之书。 除此之外，江城还想到了多罗市那只木偶。 “至今为止，我见过的诡异力量，除了龙先生的，都蕴含在生物体内，似乎根本就无法与生物分离，就连我自己的也是，当时别的城市去了好几支队伍都没有木偶想要的……” 江城想起了那个神秘老大爷。 那个老大爷既然在场，看到木偶变坏了之后，为什么没有阻止木偶的行为？ 难道那只木偶本就是为龙涛留的？ 江城感觉，他似乎无意间破坏了龙涛的某个机缘…… 但很多事情现在分析也没用了，只是事后诸葛亮，哪怕现在他穿越回几天前，他也还是会把珠子给木偶。 “正常啦，诡异力量都蕴含在生物与物品之内的，涛哥那种情况真的罕见。”骷髅头也出声道：“所以旅社里很多人都羡慕涛哥，以前还有别的城市的社长赶过来，借涛哥的鳄鱼文身去研究，但都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难道世界上还有另一种区别于诡异的体系？旅社里有记载吗？” “不清楚，旅社里那么多资料，谁能看得完啊。” “也是，先走吧，龙先生他们该等急了。” 江城掏出兜里的魔方。 拥有诡异力量后，他也可以使用这些诡异物品了。 丘牙的话与江城推测得一致，这个魔方能帮助他们找到那本召唤之书。 “江城，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剥离……或者说禁诡领域？” “什么意思啊？”河狸不太明白，打算刨根问底。 “如果对你使用了，你会变成一只普通的河狸。”江城给了个很通俗的解释。 “卧槽！” 河狸吓得浑身一颤，差点从江城的肩膀上蹦下去。 “别担心，我的领域是可控的，可以收回，而且离开领域范围后，这个能力就对你失效了。” “江兄弟，你这能力也太惊悚了吧。”骷髅头不知不觉飞得高了点。 “卟噜！” 大果冻抖了抖。 【无敌了】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河狸忍不住问了，“这么强的领域能力，总得有规则束缚吧？你又不是老天爷的私生子。” 第八十六章 抽象世界 “规则？” 江城摸着下巴想了想。 貌似他浑身上下并没有出现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随后他掏出手机，打开前置看了看。 白头发也没有增多。 想来不是消耗寿命。 那会是什么？ “别跟我说没有规则。”河狸也看了眼江城的白头发，“所有诡异能力都要被规则束缚的，不然诡异生物就可以对普通人为所欲为了！” “但是我这个能力又不影响普通人。” “你这……”河狸一愣，“总不可能，真没有规则约束吧？连我这种最低级的诡异都要接受约束的……” “不太清楚，或许是我刚才使用的时间比较短？” “上天为何如此偏心！” 河狸愤愤不平，挥了挥毛茸茸的拳头。 他连弄个普通的分身都得拔毛！ “对了，江兄弟，你刚才和那个丘牙说的柏拉图还有泰勒斯是什么意思？你们在辩论吗？”骷髅头问道。 江城回应：“不能说辩论吧，也就是些唯心和唯物的讨论，几句话就足以。” “长见识了……”骷髅头没听懂，但还是点了点头，“柏拉图我知道，泰勒斯是哪位？” “许多人将其看作西方第一位哲学家。” “哦……那你支持什么观点？”骷髅头依旧不太懂。 “其实我从没研究过那些玩意，我对丘牙说的那句话，只是为了反驳而反驳，这样显得我比较有文学修养。” “……” 骷髅头这次是真的长见识了。 江城与丘牙表面上斗了一场，暗地里还斗了一场。 “看来我猜得确实没错，当我成为诡异生物后，罗兰的诅咒就会不攻自破。”江城挽起袖子，发现手臂上那条扭曲的灰白短线已经消失了。 要知道，罗兰还准备过几天来给江城收尸。 江城很期待他的到来。 收尸这种事，他也挺擅长的。 “江兄弟，你彻底活了？”骷髅头问道。 “我本就没事，一个小小的诅咒而已。” “那你那个弟弟江离……” “或许存在，又或许不存在。” “薛定谔的猫？” “差不多，走吧……” 江城招了招手。 他没有具体消息，但按照时间推算，那片黑雾应该已经有一部分蔓延出工业园区了。 江城觉得很可惜。 刚才丘牙还在的时候，他应该好好问问。 可现在这个移动的消息源走了，他只好按部就班去找龙涛，然后再找那本召唤之书。 找到书之后，丘牙肯定会出现的。 那本书是对付此次跨界生物的关键。 “吱……” 江城踩着地面上滑腻蠕动的血肉，依旧走在最前面。 第四车间内正上演着破碎与重组，死亡与新生在交替，恶臭的味道居然渐渐变得少了，取而代之的是那股新鲜的血腥味。 似乎新生的血肉已经占据了上风。 时间越来越紧迫了。 “江兄弟，你能估算一下时间吗？”骷髅头也比较关心时间问题，于是问了句。 “现在是两点刚过，找到龙先生的时间，应该是……是……” 正说着，江城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恍惚。 手里的光线缓缓出现了模糊的重影，周围翻涌的黑雾变得扭曲怪异，似是被莫名的力量拉扯着变形。 他皱了皱眉，抬手用力按住额头。 “休息不够吗？” 江城想起，自己最近这几天一直没有好好休息。 也就上次在旅社里，与姜小玲一起在沙发上睡的那一觉比较充实。 接下来的几天。 哪怕是完成多罗市任务回家后，江城也没有休息好，一直在思考如何开启属于他的诡异能力。 “江城，你怎么了？”河狸第一个发现了不对劲，急忙出声询问。 “没什么，就是有些头晕，我最近时间安排太紧张，可能是……是……” 那股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似是有某种冰冷的东西在颅骨内搅动脑髓，让江城倍感不适，甚至生出了很强烈的恶心反胃的感觉。 眼前的世界出现了层层叠叠的虚影与幻象。 脑子越来越沉，眼皮也开始变得渐渐沉重起来，仿佛有某种无法抵抗的力量，让江城即将昏死过去。 视野里的光芒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昏暗与恍惚。 那些翻涌的黑雾仿佛变成了黑夜大海上的汹涌波涛。 无数蠕动狰狞的血肉则化作恐怖邪异的怪鱼。 这些怪鱼正张开鲜血淋漓的大嘴，露出凶恶锋利的牙齿，在江城周围游弋，散发出血腥与残酷的意味。 整个世界变得抽象且复杂。 哪怕是最癫狂的抽象派画家，也无法画出江城眼前这个支离破碎的诡异世界，复杂的颜色在拉扯变换，穿插的线条在扭曲挣扎。 江城眼前最后的光芒，似乎是他手里那只强光电筒。 又像是那座远在大海尽头的灯塔。 “又是这个梦……冰冷的大海……遥远的灯塔……” 江城缓缓跪倒在血肉遍布的车间内，双眸微垂，一对死寂的眸子分外空洞。 旅社的三只生物都意识到不对劲了。 “江城？江城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河狸趴在他肩膀上，伸出爪子，用力摇晃着他的脑袋，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江兄弟！” 骷髅头急忙飘下来，用自己的头骨撞了撞江城的前额。 但江城依旧没什么反应。 “卧槽，江兄弟额头好冷啊，他没温度了！”骷髅头大叫。 “怎么会这样，刚才还好好的！” 河狸有些慌了。 他手忙脚乱地从江城怀里摸出两枚教会的珠子，还有那个魔方，以及他自己带着的那副画。 “淦！这些都没用！为什么没有救命的诡异物品！” “卟噜卟噜！” 大果冻也慌了。 他从自己绿油油的透明身体上抓下一大团，递到江城嘴边。 【饿了吗】 【浑身没劲】 【来一口】 【甘甜美味】 然而江城还是没反应，那张冰凉的面庞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麻木且呆滞。 听说人死前能回忆起自己这一生的经历。 旅社里曾经有一位诡异生物忘了自己把私房钱藏在了什么地方，于是就先上个吊，等回忆得差不多了，再把脖子松开…… 当然普通人无法做到那位诡异生物那么潇洒。 江城此时也回想起了很多东西。 第八十七章 大海与灯塔 小时候的江城有暴力倾向。 至少医院里那些老医生都是这么说的。 现在江城的家人都失踪了，他也没法确认。 对于许多事情，江城一直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当眼前出现幻觉，大脑开始昏沉之后，江城忽然想起了某些事情，某些被尘封在岁月深处的记忆。 原来他以前真的有暴力倾向。 小学、初中、高中的学校诸霸都被他打过，而且被他打过不止一遍。 以至于后来那些所谓的恶霸见到他后，都躲得远远的。 除此之外，他还想起了更多家里的事。 比如弟弟江离喜欢吃小区外那个老大爷卖的麦芽糖，那糖很粘牙，江离的骨骼又脆弱，所以每次都吃得小心翼翼的。 当老大爷敲打着从小区外走过时，江离就会眼巴巴望着窗户外。 “叮……叮……” 那声音很清脆，仿佛就回响在耳畔，隔着不算漫长的时光，让人十分怀念。 可大姐与二哥都不肯给江离买糖，于是每次都是江城偷偷去买的。 那个喜欢吃麦芽糖的弟弟从整个世界消失了。 江城的眼前一片朦胧。 他虚弱的身体似是漂浮在冰冷的大海上，随着波涛起起伏伏，脸色苍白，看不见希望与大海尽头。 一束光来得很突然。 那是一座灯塔。 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灯塔。 是谁剥夺了他的记忆？ 那片大海与那座灯塔在什么地方？ 瓦力城没有大海，附近的奥德市有一片内海，或许是那里？ 不过眼前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这一次他还能活下来吗？ “江城？江城！” 某个熟悉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 那声音仿佛隔着几千里远，又仿佛就在耳畔，被浓浓的迷雾包裹着，回荡在空寂的大海上空。 “江兄弟？！” “卟噜？” “卟噜卟噜？！” 昏沉的世界里，忽然传来一股异香。 是苹果味…… 酸与甜骤然闯入整个世界，仿佛一柄势不可挡的黎明之剑，破开极夜的冰寒，驱散黑暗与迷惘，让光明洒落。 大海消失了…… 那座天际尽头的灯塔，也缓缓变成了一束模糊的手电强光。 江城被蒙蔽的感官渐渐恢复，整个世界变得清晰明朗起来。 “味道不错……” 这是江城恢复意识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嘴里是一大块冰凉酸甜的果冻，似乎是被大果冻强行塞进来的。 这只果冻见他昏迷后，以为他是缺乏能量，所以扯下了一大团身体…… “卟噜！” 大果冻面露得意之色，看了眼河狸与骷髅头。 哪怕大果冻没有变形，骷髅头也能看出他的意思。 骷髅头不甘示弱，当即说道：“行，下次我把自己炖了，熬一锅大骨汤给江兄弟补补。” “还是别了！你在乱葬岗躺了那么久，应该熬不出什么营养物质了。” 江城缓缓起身，伸手揉了揉眉心。 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挺狼狈的，脸色苍白，身体上满是血污。 这些血污有刚才跪倒时候沾上的，也有之前与姬礼打斗时，被溅射上的。 “江城，你刚才是怎么了？” 河狸伸出爪子，探了探江城额头的温度。 此时江城的体温已经在回升了。 他大脑的眩晕与昏沉感也在渐渐消退。 “突然就晕了。”江城答道。 “江兄弟，你是不是有低血糖啊？”骷髅头问道。 “没有，我身体很健康。” “那你这是……” “你们不是想知道约束我这个能力的规则吗？” “卧槽，死亡吗？”骷髅头傻眼了，“旅社里还从未出现过这么极端的约束规则，江兄弟，你这能力也只是对诡异生物有效而已，而且你刚才只使用了几秒钟！” “骷髅兄弟，我觉得《阿甘正传》里那句台词很不错，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是我们注定要做的一件事情。”江城笑了笑。 “真是死亡？” “我也不确定，或许需要多感受几次，才能明白真正约束我的东西。” 河狸忍不住说道：“江城，如果真是死亡，或者濒临死亡，那你还不如没有这个能力。” “这话我不太赞同。”江城回道：“没有能力，与有能力但不用，这两者是有区别的。” “你以后还是别用了吧。” “暂时可以缓缓。” 江城的脑袋依旧有些眩晕，不知是后遗症还是什么。 结束这场黑雾后，他要回去好好睡一觉，然后去旅社查找资料。 旅社里有很多资料。 这些资料记录了诡异生物的种类、异常事件档案、禁忌地带档案、迷雾猜想、诡异猜想、生物恋爱指南、迷雾世界地图等等。 某些资料是免费的，某些则需要付出一定积分。 上次多罗市任务完成后，江城有了300积分。 他还需要700积分，才能解锁当初他父母接取的那个任务。 “对了，旅社里以前有没有出现过我这种诡异能力？”江城问道。 “不知道！” “卟噜！” 三只生物齐齐摇头。 诡异能力实在太多了，哪怕按照scp那样的设定编号，都没办法编完整。 控制金木水火土这类的都很寻常。 时不时就冒出一个新的诡异能力来。 所以旅社只能把诡异生物与物品进行分类，分出了几十个类别，以低中高这种很朴素的方法来记录。 “可以肯定的是，江兄弟你这能力绝对算是稀有。”骷髅头认真回复，“之前那个教会的执事不也是这样说的吗。” “有理，走吧！” 似乎是丘牙给了教会的人某些指示。 又或者，江城他们的运气变好了些。 在接下来的探索过程中，小团队只碰到过两次教会的人。 这两次，教会的人见到他们后，都立即躲开，没有发生任何的正面冲突。 一路走来，越往里深入，纠缠的血块与血管就越来越多。 黑雾反而渐渐变淡了。 凌晨三点。 “到了，如果地图没错，这里就是第七车间。” 江城手持电筒，神色平静，站在队伍最前方。 这里已经看不到任何金属的存在，狰狞的暗红色血肉充斥了所有人的视野。 地面上混合着血水的蠕动肉块。 破烂不堪的血肉吊在半空中，丝丝缕缕纠缠着，残破的样子像是被血水染红的烂布。 也有一根根肠道之类的血红色管道挂在众人头顶，轻轻摇晃着。 粘粘的筋膜随处可见。 四周的墙体与头顶的顶棚上，爬满了暗红色的血腥管道，一股股粘稠的液体在这些血管中涌动，不知延伸到了什么地方。 “涛哥！”河狸一眼就看到了车间内等待的龙涛等人。 “小狸？” “江兄弟！” 龙涛与贾仁等人也寻声看过来。 时间过了这么久，双方都有些激动。 但就在双方即将接近的时候，江城突然伸手，按住了河狸。 对面的黄弟也伸出手，拦住贾仁与龙涛。 “江兄弟？”黄弟试探着问了一句。 “黄先生？”江城也看着对面的黄弟。 “珠子？”黄弟问道。 “木牌，十六号。”江城给出回答。 “没错了，就是江兄弟！” 经过简单的辨认后，双方终于聚拢。 龙涛团队的众人依旧完好无损。 即使在看到工厂内发生的变化后，他们也没有惊慌，留在原地，等待救援。 “所以说，有一个方向感强大的成员是多么重要。”贾仁感叹道：“要是咱们的团队里，也能有江兄弟这种方向感强的，这次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卟噜！” 大果冻展示了一下存在感。 “果冻，你也是顺着管道才能出去，离开了管道，你照样会被困死在这里。” “卟噜……” “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离开这里吗？” 龙涛团队的众人都还不清楚外界发生的情况。 他们只能推测出，这些黑雾估计已经对外面世界造成了很大的破坏。 “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部分。”江城说道。 “什么部分？”黄弟问道。 还不待江城回答，整个第七车间内，突然响起了某种诡异的声音。 这声音很有节奏感。 “咚咚……” “咚咚……” 伴随这种声音，四周血肉的蠕动与血管的颤动也开始变得有规律起来。 这频率相近的跳动之声，就像是…… 心跳？ 第八十八章 投影仪 “这美妙的心跳声，让我想起那个初见恋人的黄昏，当时我的心跳也是如此……”骷髅头飘落到江城的肩膀上，絮叨不止。 贾仁问道：“骷髅兄，你还有上辈子的记忆？” “我只是缓和一下氛围，看你们怪紧张的。” “……” “话说江兄弟怎么一身血迹？”贾义摸了摸江城上衣的血污，“你们难道是遇上怪物了？还是在教会的人堆里杀了个七进七出？” “说来话长，边走边说。” 江城掏出教会的魔方。 这枚魔方通体冰凉，质感与金属相似。 被江城掏出来后，它就开始缓慢上升，漂浮在江城的手心里，并且微微发光，自行转动。 “咔……咔……” 魔方转动所产生的声音不算难听，许多人尤其喜欢听这声音。 “几天不见，江兄弟居然都已经有这种等级的诡异物品了。”黄弟感觉这枚漂浮魔方上涌动的诡异力量，似乎比他还要强烈些。 这枚魔方不止初级，或许已经接近中级了？ 虽然江城没有展现能力，但只是看着江城，黄弟就有种莫名的心悸感。 可江城在他的感应中，分明还是个普通人。 许多诡异物品都有限制，普通人使用不了。 江城笑道：“来找你们的路上，碰到了一个精英怪，这魔方就是那个精英怪掉落的。” “打完精英怪之后，还来了个boss。”骷髅头开始补充，“但那个boss照样被江兄弟一刀劈了。” 正说着，江城手里的魔方转动得越来越快，渐渐出现了虚影。 “咔！” 一声轻响。 魔方突然停住，白色那面向上。 最中心那一小块骤然下沉，使得白色这面出现一个方形小孔。 莹白的光线从小孔里射出，在魔方上空交织成一幅黯淡的地图。 地图上，有一个暗红色的小点正在闪烁。 见此状，贾仁感叹一句：“好家伙，居然是一个投影仪。” “这可比一般的投影仪贵多了，走吧。” 地图上那个闪烁的红点，距离众人并不远，就在第九车间内。 整座钢铁铸就的工厂，已经彻底化作了血肉共生体。 这一路上血肉横生，筋膜粘粘。 越接近第九车间，黑雾就越来越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缕缕淡淡的红色雾气。 这些红雾似是有生命般，穿梭在黑雾翻涌的车间里，时而飘过众人的身侧，时而又附着在滑腻恶心的肉块上。 污浊的血水肆意流淌在地面上，让本就滑腻的血肉地面变得更难行进。 “这双鞋不能要了，回去就直接火化！”贾仁脸色难看，甩了甩脚上的血污，倍感恶心。 “能回得去再说吧。”黄弟神色凝重，“这心跳声越来越强烈了，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跟着同步跳动起来。” “我也是。” 贾义用力按住胸口。 不知怎的，他总是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似是要与周围那些有规律蠕动的血肉融为一体。 骷髅头小声嘟囔：“幸好我没有心脏……” 在一行人的后方。 不算太远的黑雾之中。 丘牙正带着教会众人，缓步跟着他们。 “执事大人，咱们为什么要这么鬼鬼祟祟啊？”李奇迹在他身旁说道：“咱们又汇聚了两支队伍，现在人数已经是江城那队的好几倍了，只要冲过去抢回魔方，事情可以简单很多。” “愚蠢！”丘牙淡淡看了他一眼，“这般无脑，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嘿嘿，我这名字取得好。” “……” “说起来，执事大人，江城那能力的副作用应该很强吧？”李奇迹又说道：“我觉得，只要我们人数足够多，就可以把江城耗死。” “嗯，约束他的规则确实很强，我也不清楚是什么，资料记载，教会内部也曾有过类似的诡异能力出现，但这种能力的拥有者，都很短命，最长的没有活过一年。” “这能力用得越多，死得越快？那咱们……” “耐心！”丘牙冷冷回复，“米斯特拉尔说过，成就事业要能忍受时间的凌辱。” “可一旦抢回魔方，主动权就回到了我们手上。”李奇迹弱弱说道。 “鲁迅先生还说过，震骇一时的牺牲，不如深沉的韧性的战斗！” “周先生真的有说过这句话嘛……” “可以闭嘴了！”丘牙神色冰冷，不再搭理这个下属。 “哦……” 身为领袖，丘牙自然有他的打算。 他根本就不在乎魔方的归属，重要的是那本书。 现在从江城手里抢回魔方，肯定得付出大量的牺牲。 而且那只跨界生物也知道召唤之书的重要性，会把那本书保护得严严实实的。 最合适的出手时机，应该是江城等人拿到那本书之后的某个时间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伴随着越来越强烈的心跳声，江城一行人来到第九车间门口。 地面在轻颤，周围垂落的血肉在晃动。 紧张的气氛也被那急促的跳动声渲染得愈加强烈，无形的压力在催促着每一个前进的人。 “呼……” 贾义用力压着心口，他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了。 或许是恐惧与紧张的作用，又或许他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变化。 “老弟，你还好吧？”贾仁有些担心，他这个弟弟在上次的多罗市任务里就差点升天。 “还行……” 贾义脸色苍白，点了点头。 此时整个团队都站在车间大门口。 阴暗的车间交界处，粘稠的血丝与肉块附着粘粘在冰冷的钢铁大门上，已经彻底包裹了大门 “这门没法用正常方法打开了。” 江城抽出那柄诡异短刀，用力向门上那些蠕动的血肉刺去。 “哧——” 锋利的刀尖刺入血肉，就像是烙铁遇见寒冰。 刀锋所过，所有血肉都开始枯萎发黑，渐渐萎缩成散发着腐烂气息的糜烂血肉。 一滴滴暗红粘稠的液体被烂肉挤出，缓缓滴落。 就在众人以为能比较顺利抵达第九车间的时候，变生肘腋。 “咻！” 半空中，一根粗壮的血管好似被剥皮的巨蟒，突然扭曲着袭向江城。 破烂的肉条与血丝挂在这根粗壮血管上，让其看起来尤为恐怖狰狞。 “主动袭击？” 第八十九章 黑化 此前，江城曾推测过。 由于自身残缺，这只跨界生物根本没法主动攻击拥有诡异能力的人，只能通过恐吓或者引诱，来达成他自己的目的。 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也证明了江城的推测。 无论遭受多大的损伤，这些血肉也不曾主动攻击过任何人。 可现在…… 时间与地点不同了。 “去！” 龙涛神色凝重，召唤出自己的文身鳄鱼。 巨大的鳄鱼双目泛红，神色凶厉，张嘴就咬断了那一截粗壮血管。 粘稠滑腻的暗红色液体从半空洒落，把整只鳄鱼浇了个通透，让其看起来尤为残暴。 断成两截的血管在半空中扭曲晃动着，像是垂死的巨兽。 没多久，越来越多的血管从四面八方涌来。 大多数血管都埋在蠕动的血肉与粘粘的筋膜之下，像是一根根恶心的长虫，在血肉下扭曲前进。 半空中吊着的，则如同粗壮的绳索，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 整座工厂的血肉似乎都活了过来！ 这些东西要阻止他们进入第九车间。 后方的丘牙等人也受到了波及。 “执事大人，我们跟这些玩意打斗的声音，肯定会被江城等人注意到的，这里的黑雾已经很稀薄了，对声音的影响很小。” “我知道，往后撤吧。” 丘牙带着一群教会的人开始后退。 这个血肉工厂内的变故还未超出教会的预期。 按照上级祭司给出指示，那只生物已经蜕变到了最关键的时期，同样也是最弱小的时期。 眼前这看似凶狠的大规模进攻动作，是一种被动保护机制。 同样的变化，不止发生在第八车间这里。 整个工厂内，所有车间，都在同一时间出现了血肉袭击事件。 有运气不好的家伙，被粗壮的血管缠住脖子，面色涨红，挣扎没多久就凉了，成为一份养料。 还有的身陷蠕动的血肉之中，双腿被缠住。 那些血肉似是有意识，分裂出暗红色的怪异血丝，沿着那些人的双腿向上爬去，随后顺着嘴角鼻孔等孔洞爬入人体内部，从内部蚕食吞噬这些倒霉的家伙。 独行还能活下来的，也就两种人：运气不好但实力很强，抑或实力弱但是运气十分好。 除此之外，大多活下来的都是团队模式，互帮互助。 在第八与第九车间交接的地方。 阻拦所有人的那道血肉之门，已经被江城砍开了大半。 “咔嚓！” 在血肉的最内部，居然还有一层薄薄的腐烂金属。 无数蜂窝状的孔洞遍布暗色金属表面，让其看起来千疮百孔，暗褐色的浓稠液体从这些孔洞里流淌而出。 锋利坚硬的刀刃划过这层金属，像是在切割泥土，势不可挡。 “门开了。” “走，进去吧！” 江城随意擦了擦刀刃上的血液。 与龙涛等人会合后，江城明显感觉到轻松了很多。 砍门的时候，他不需要分心去注意河狸等生物的情况。 旅社的成员大多组成队伍行动，也不是没有道理。 “对了，教会那些家伙应该就在后面不远处，一直跟着我们。”江城忽然回身说道：“吴先生，麻烦你断一下后。” “好！” 吴德答应得很干脆。 他脸色平静，走在众人后面。 待所有成员都进入第九车间后，他才最后一个进入，并且站在另一侧，身上浮现出无数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第八车间进行了一次火力覆盖。 被子弹炸开的血肉从天而降，坠落过程中快速腐烂，化作恶臭的血雨。 在轰鸣的热武器倾泻中，大半个第八车间的血肉都被激怒了。 长长的血管扭曲而来，蠕动的肉块大幅度起伏。 跟在后面的教会一群人直接傻眼了。 吴德这是在…… 堵路封门？ “艹，我们跟那扇门之间的血肉全活过来了。” 李奇迹上前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究，这门又不是你们旅社的，你封门干嘛？！” “它现在是了。”吴德站在门的那一边淡淡回应。 “年轻人，做人做事留一线。”教会这边有个老人说道。 “无需多语，鄙人无德。” “……” 教会这边。 丘牙神色冷漠，来到最前面。 有一根扭动的血管试图袭击他，被他一刀砍断。 猩红的肉块与血丝在四周汹涌翻滚，不断分裂且向着他们攀爬而来，看得教会众人都头皮发麻。 “战斗能力强的都来外围，不要动用热武器，子弹对这些玩意没用，只会将其激怒得更彻底，保命能力弱的跟在队伍中间就行了，被我领域笼罩时不要怕，我应该是在救你……” “一些蠕动的肉块而已，我一个人就能打过去！” 姬礼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他的信心又起来了。 丘牙淡然看了他一眼，说道：“一个合格的候选人，不仅拥有强大的个人实力，更是一个优秀的领袖。” 姬礼有些不服气，问道：“那罗兰……” “罗兰第一诡异能力为高阶，并且是罕见的双生诡异，个人实力与策划能力都比你强，只是他开启能力时出了意外，不得不分心对抗不停冒出来的眼珠子。” “那江城……” “江城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就能杀你，而且刚传来消息，他爸妈都不简单，上面有意拉拢。” “那我……” “你只是比较听话，回去好好休息。” 姬礼面色难看，捏紧了拳头。 虽然地位相等，但他的声望明显不如丘牙，所以只得退回去。 李奇迹默默走上来，在丘牙耳边低声吐槽：“执事大人，你这样说他，按照电视剧的一贯套路，他后期肯定会黑化，变成最不听话那个。” “闭嘴，到中间去！” “哦……” …… 此时的第九车间内，浓浓的红雾翻涌。 黑雾已经彻底消失了。 众人眼中的世界，尽是一片血红。 在阴暗巨大的车间内，成百上千血腥的肉块从顶棚垂落。 所有肉块都在伴随心跳声蠕动，分裂的血丝攀附在其上，粘稠的液体顺而流淌。 江城与龙涛在最前面，手持强光手电。 在手电光的照耀下，众人发现，每一块血肉中，似乎都包裹着一本书籍。 就连地面上的厚厚血肉里，也镶嵌着一本本书籍。 这些书的表面早已被血水浸透，各自的封面都呈现暗红的颜色。 “卟噜卟噜……” 大果冻浑身抖动，伸出绿油油的手，从地面上的血肉里拖出一本书，而后津津有味翻阅起来。 “好家伙，这么多书？”贾仁惊叹道：“这算是那只跨界生物的最后一层保障吧？” “哪本书会是召唤之书？” “不清楚……” 江城瞥了眼大果冻正在看的书。 大果冻津津有味看的那一页，标题上写着‘果冻的制作与存储’、‘果冻粉、吉利粉、琼脂粉的区别’等等…… “反正不可能是大果冻手里这本。” …… …… 作者的话： 断了几天，发现这书的数据直接断崖式崩溃。 没有太监！（x3） 南朝的外婆重病，四天前医院下了一次病危通知，两天前的凌晨又下了一次病危通知。 这几天南朝一直在医院守夜，几乎没怎么睡，大年三十晚上都是在医院过的，头一次过这么清冷的年。 状态很差，每天只要坐下就想睡觉，幸好年轻，身体能扛得住，但实在没什么心思码字。 这书肯定不会太监的，南朝是个信奉契约精神的人，请各位书友放心。 第九十章 牙印 凌晨四点。 鲜血淋漓的第九车间内。 数百本残破不堪的书籍染上血污，被随意丢弃在车间的角落里。 分裂的血丝缓缓攀爬在书堆上，将这些书籍重新吞噬。 车间中部，江城等人正在一本一本查找。 魔方在第九车间就没用了。 “咔嚓！” 江城用力隔断一根垂挂的血肉，粘稠的暗红色液体从断裂面滴落。 随后，他将这一团血肉里包裹的书籍扯出来。 这本书很薄，依旧不是召唤之书。 书籍的封面上，写着“母河狸的产后护理”几个字。 河狸眼睛一亮，伸出两只小爪子，跳着说道：“江城，这书先别扔，我觉得这本书有可能是《召唤之书》伪装的，让我帮你看一看，你继续去找。” “好。” 江城把手里的书递给河狸。 与此同时，小队其余成员也在努力寻找着。 如果不是召唤之书，他们就把这书扔在角落里，与那几百本书堆在一起。 虽然吴德把教会那些人拦了一段时间，但过了这么长时间，丘牙等人也已经进入了第九车间。 教会的人开始加入寻找。 双方隔着半个车间，暂时没有起冲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陆续续又有旅社与教会的队伍赶到。 凌晨四点十五分。 瓦力城黄昏旅社的代理社长云芸终于来了，她带着二十多个诡异生物，加入寻找召唤之书的队伍。 随后绷带怪人与猪头人等等旅社高级战力也带着各自队伍赶到。 教会的另外两位执事紧跟而来。 “小江，你确定就在这里吗？”云芸清秀的脸颊上也有不少血污，“我发现，越往里深入，这个心跳声就越强烈。” “不用再深入了，就是这里，除非教会给的魔方有问题。”江城答道。 “教会可都是一群坑人的玩意。”云芸很笃定。 “阿嚏！” 一旁，一个教会的成员打了个喷嚏，一脸无辜的样子。 他手里捏着一本很薄的书，认真说道：“这位小姐，我们教会里也有不少好人的，那个魔方肯定没问题，如果不是被江城拿着，换做是别的旅社成员，三位执事早就抢回来了。” “呵，不就是忌惮小江的领域吗？”云芸翻了个白眼。 丘牙就在不远处，冷冷回应道：“一个魔方而已，江城想要，那就送给他，教会还没有这么短视。” “小家伙，没有能力抢回来就承认嘛。”云芸慵懒的声音具有极强的侮辱性。 “哼！” 丘牙理了理黑袍，直接开启了慢速领域。 在第九车间内，双方的小型摩擦已经发生了十多次。 这还是头一次有执事出手。 丘牙掏出锋利的短刀，向着云芸走去。 他这种拥有特殊领域的诡异生物，无论在哪里，都拥有极强的威慑力。 当然他并不是想抢回魔方，只是想试探江城的能力到底能持续多久。 但尚未动手，他就感觉自己的小腿一痛。 “汪！”隐形狗大叫一声，“没想到吧，丘牙孙子，你爷爷我又来了！” “该死的狗！” 丘牙怒而转身。 在遇见隐形狗之前，他从未想过，隐形可以克制慢速。 如果是正常地形，他会被克制得死死的，毫无还手之力，根本找不到隐形狗在哪儿。 慢速领域开得越长，约束规则就会越明显，约束他的规则是虚弱以及领域不分敌我，所以上次面对隐形狗，他只能收了领域，被动挨打。 但幸好，这次的地形不正常。 满地蠕动的血肉。 隐形狗的爪子踩在血肉上，会踩出一个很浅的凹痕。 一人一狗就这样在第九车间内追逐了起来。 隐形狗受到慢速影响，但他有隐形以及身体小的优势。 “唉，怎么能跟一条狗计较呢，执事大人的神秘感和逼格荡然无存啊。”李奇迹看着气急败坏的丘牙，不停感慨，“哪怕同时隐身，那条狗照样能根据气味找到执事大人，黑袍上都已经有三个牙印了……” 丘牙放弃追逐隐形狗，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李奇迹，你珠子没了！” “啊？”李奇迹傻眼了。 “小家伙，要不要考虑加入旅社？”云芸面带微笑，很适时说了一句。 “旅社发珠子吗？” “不发。” “那算了。” “……” 教会里的很多人都为了珠子而活。 哪怕知道有可能出现副作用，可一旦有了珠子，大多数成员还是会毫不犹豫吞下去。 磕了珠子后，活下来的越来越强，出现不可控副作用的则被回收。 时间缓缓来到凌晨四点半。 距离教会推测的凌晨五点，只剩半个小时了。 整个第九车间内，已经汇聚了大量的诡异生物。 旅社与教会的几个高层都在对峙。 其余成员则匆忙寻找着那本书。 一本本没用的书被从血肉里挖出来，而后被随意丢弃在各个角落中。 “我……我似乎找到了。” 一个很普通的教会成员突然起身，大叫着挥舞手里的一本书。 那是一本十分薄的书。 封面暗红，写着“召唤之书”四个现代大字。 “认真的吗？封面居然是现代文字？”河狸抱着那本产后护理，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别闹，关键时刻了。” 龙涛把河狸拎起，放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封面上那四个字，确实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 旅社和教会双方，都以为这本书的封面应该是某种扭曲的古文字，抑或众人根本不认识的一种特殊字体。 “执事大人，我能不能要一枚高品质珠子？”那个普通的教会成员十分兴奋，“我听说瓦力城的高品质珠子已经没了，如果实在没有，接近高品质的珠子也行……” “可以！”丘牙认真回应，“我会跟上面申请一批新的高品质珠子，不用担心。” “感谢执事大人！” 那人神色激动，这种高品质珠子，一般只有候选人才有机会使用。 非候选人的成员，必须立下很大的功劳。 但他的高兴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旅社这边动手了。 一根泛黄的绷带从后方袭向那人。 彦如执事冷哼一声，双眸开始泛起金黄色的光芒。 他沉声喝道：“绷带怪人，把你的脸遮起来！” “我拒绝！” “你不怕误伤旅社的人吗？” “有道理……我这该死的帅气！” 第九十一章 瞎写 一场抢书大战就这样爆发。 双方很有默契，互相对视几眼后就直接动手了。 这是江城头一次见识这么多诡异生物同时爆发。 各种奇奇怪怪的诡异能力。 有的能口吐腐蚀性污水，有的则能用长发缠绕敌人。 还有的甚至能从手背伸出骨质长爪，让江城不由得想起夕阳下的一座金属雕塑。 在这种大场面的混战中，双方的人都没有使用热武器。 似乎是某种约定俗成。 那本召唤之书太薄，争夺的众人都不敢用全力。 它时而出现在某个教会成员的手上，时而被打飞，而后又被某个旅社的成员抢到手。 由于双方的高层战力互相针对，无法脱身。 所以大多数时候，抢书的成员都表现出了菜鸡互啄的情况。 当然也有几个例外。 比如教会那边一直观望的罗兰，旅社这边尚未出手的江城。 就在凌晨四点五十分。 那本书终于被打飞到了江城附近。 与此同时，罗兰也动了。 双方的速度都很快。 一边争抢，罗兰一边询问：“江城，你想要这本书？” “何必问这种废话。” “真是意外，你没有服用珠子，却依旧把我的诅咒破解了。” “我说过，珠子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你依旧会服用的。”罗兰微笑道：“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教会的珠子，可以让你的能力不断进化，最终进化到禁忌生物的层次也并不是不可能。” “这种低级的引诱还是省省吧。”江城淡淡回应，“与其观察我服用珠子后的反应，你还不如观察那个姬礼。” “那个姬礼太愚蠢，并不想脱离教会。” 两人的交流声并不小。 这是在战斗中，所以没人刻意压制声音。 不远处的姬礼听到两人的谈话，气得浑身发抖。 他面色涨红，伸出巨大的右手，用力拍向罗兰。 但罗兰甚至没有转过头看他，只是轻飘飘地扔出一张暗黄薄纸。 就那么薄薄的一张纸，居然直接挡住了姬礼的手，而且尚有余力，直接把姬礼的手包裹起来，紧紧束缚住。 姬礼在不远处怒吼，用尽浑身力气，依旧没能把那张纸撑开。 “你看，那人又愚蠢，实力又很低，连自我情绪都无法控制，居然能与你我二人并列为候选人。”罗兰摇了摇头，“教会想要的是忠诚的狗，而不是一个有反叛之心的人。” 丘牙执事就在不远处，与旅社的猪头人对峙。 闻言，他转头看向罗兰，说道：“罗兰，上面传来消息，教会可以帮你解决副作用问题。” “那么条件是什么？”罗兰微微一笑，“抱歉，我并不想受到太多约束。” “条件可以商量。” “那就……稍后再说。” 罗兰淡然一笑，伸手抓住了那本书。 同一时间，江城抓住了召唤之书的另一端。 整本书的书页散开，在半空中化作一个半圆，泛黄的纸张上印刻着歪歪斜斜的现代文字。 【灰雾纪元出版社】 【主编：奥多罗邪神】 【协助：不愿透露姓名的菲奥娜邪神】 【主要修订人员：三头犬、巨蟒、骷髅怪、史莱姆……】 【灰雾纪元689年第1版】 【689-694】 【……】 【简介：一本瞎写的书，不要吃下去，这种泛黄的老纸并不好吃】 【召唤有害健康】 以上就是江城看到的所有内容。 他抓住的这一端，是召唤之书的起始部分。 罗兰抓到的那一端，则是这本书的结尾部分。 在阅读完结尾的部分后，罗兰微微一笑，直接松开了手。 整本书就这样落在了江城手里。 另一边的姬礼面露怒意，冲着罗兰骂道：“你是个傻子吗，为什么要松手？” “这本书所用的纸张很普通。”罗兰淡然一笑，“如果我不松手，最终的结果，就是我跟江城一人一半，直接快进到教会与旅社双方各自一半，谁都没法解决这只跨界生物，既然如此，不如成人之美。” “……” 姬礼没话说了。 虽然同为候选人，但他永远想不通这个叫罗兰的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同样想不通，江城分明就偏向于旅社，为什么教会还要留住江城。 他唯一的优点…… 或许正如丘牙所说，比较听话吧。 由于江城与罗兰都有问题，所以姬礼直接成为了瓦力城最优秀的候选人。 “都停手！” 在江城拿到召唤之书后，教会的执事丘牙突然大喊了一声。 教会这边的人齐齐停手后退。 旅社的人也开始往后退。 双方泾渭分明，剑拔弩张，中间隔着一缕缕翻涌的红雾。 教会的人看着江城，旅社的人也看着他。 丘牙大声说道：“江城，重要的不是书，而是书上的文字！” 云芸秀美颦蹙，直接问道：“你们教会的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只生物已经失控，教会只想将其送回去。”丘牙沉声回应。 “是吗？我不信！” “海涅曾说过，生命不可能从谎言中开出灿烂的鲜花。” “你这……” 云芸搜了搜自己贫瘠的大脑，突然接不上话了，有点懊悔自己这一百多年太贪玩，没有背几句名人名言。 江城捧着召唤之书，看了眼对面的林语。 在教会里，他能稍微信任半分的，也就这个林语执事。 林语微微点头，确定丘牙所说不假。 时间拖得太久，这只跨界生物失控，已经从补品变成了危险品，必须将其送回去。 于是江城简单翻了翻整本书的内容。 书里记载了九种召唤物。 最低级的是史莱姆，长得跟大果冻比较像。 最高级的召唤物则比较奇怪。 【召唤物：主神阿萨】 【菲奥娜邪神好友】 【由于自身力量太强大，陷入无尽沉睡】 【普通生物不可直视】 【可召唤】 【召唤所需祭品：人类眼睛、乌鸦羽毛、九只禁忌生物、三根黑猫毛发、草莓味冰淇淋、两根猛犸象牙、两滴生命泉水……】 【可放逐】 【放逐咒语：……】 从字面意思来看。 这只召唤物，似乎是非常高级的玩意，远超禁忌。 教会这边，彦如执事见江城迟迟没有动作，急忙喊道：“江城，你还在等什么？时间不多了，快念驱逐的咒语！” 第九十二章 运气 “旅社有古籍记载。” “异端降临，诡异巨物横空，遮天蔽日，诸世沉沦，生灵癫狂，城市崩塌，人间化作炼狱……” “有金纹白袍者，捧古书立于山巅，以凡眼直视苍穹……” 云芸说了一段古老的故事。 工厂内血肉遍布，红雾翻滚。 鲜血淋漓且黯淡的场面，让人不免生出一种身处某个巨大怪物体内的感觉。 不可否认的是，那股心跳声已经越来越强烈了，庞大的心脏，似乎就在每个人胸腔内凶狠鼓动，即将要撞碎肋骨与胸骨，撕裂粘粘的血肉组织，在这个腐败的钢铁厂房内完成新生。 蠕动的血肉就在所有人脚下与身旁，血管内输送的红色液体清晰可见。 恐怖与紧张的氛围伴随着红雾，缓缓蔓延开。 有人出现不适了，或是头晕，或是加速老去。 这里的人都拥有诡异力量，起初可以抵抗黑雾，但现在也渐渐被越来越浓的红雾所侵蚀，似乎要成为那只生物所需养料的一部分。 “眼前这场面，倒是有些像旅社里记载的某些故事。”云芸擦了擦黑发上的血水，“着书的旅社前辈们，总是会在古籍后面留下一些鼓舞人心的话，比如神灵并不可畏，这个世界为弱者留下了一线生机，凡人的勇气可以击碎一切……” 第九车间很大。 但不知怎的，身处车间内的众人，总觉得呼吸逐渐困难。 周围的血肉壁似乎在变厚，越来越紧实，蚕食他们生存的空间。 那股无数不在的压迫感催促着每一个人。 所有人都看着江城手里那本书。 “这位叫江城的小兄弟，不能再犹豫了！” “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把召唤之书扔给我，我来念那段驱逐咒语！” 有人靠得比较近，踮起脚看了眼江城正在看的那一页，书上的内容让他有些不理解，于是说道：“这是倒数第二页，驱逐咒语还不完全，最后一页估计还有一段……说起来，争了这么久，那本书真的是召唤之书嘛？看起来挺随意的样子，召唤所需祭品里，居然有黑猫毛发和乌鸦羽毛这种听起来就不靠谱的东西……” 其实，封面上这四个现代大字，就已经让在场少部分生物不信任这本书了。 毕竟还有好几百本书被包裹在血肉中，尚未被挖掘出来。 “这都半分钟了，江城还没行动。”河狸趴在龙涛肩膀上，低声说道：“再过一会，他估计会说：‘有问题’、‘不对劲’、‘不该这么简单’、‘肯定遗漏了什么’、‘那只生物必定有后手’这类的话。” 贾仁也靠了过来，低声补充：“他还可能什么都不说，准备按照表面顺序来，但此时正在思考要怎么坑那只生物。” “不……” 江城摇了摇头。 这两个家伙说话的声音虽小，但还逃不过他的耳朵。 “我只是在想，如果召唤所需物品不完全，按理说是根本没法让那只生物降临的，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他说道。 “江城，无需多虑！” 对面的教会执事林语说话了。 他是最初与江城联络的教会执事。 “教会的古籍里，记载了无数次召唤过程，有许多次准备的祭品都不完全，其中大多都失败了，但依旧有一小部分成功，能召唤出那些生物的一根毛发、一只眼睛、一块血肉甚至是其所使用的兵器。” 教会在这方面有话语权。 毕竟，这个组织虽然渐渐倾向于成为车珠子的工厂，但其成立之初是为了联系某只强大的生物。 据说正是对那只生物的祭祀，为整个世界带来了灰雾，以及各种极为罕见的诡异力量。 “祭品不完整的情况下，召唤的成功与否，全看运气？”江城看着林语。 “没错！”林语点头。 “那么驱逐呢？” “也得看运气。”林语坦然回应，“不过，根据历史经验来判断，念咒语的人，诡异力量越强大，驱逐成功的机会越高，所以……” 说着，他缓缓转头，隔着翻涌的红雾，看了眼不远处的罗兰。 以表面实力来看，在这个车间内，最强的就是罗兰。 高品质珠子，出问题的概率本来很低，但罗兰偏就出了问题，导致这位候选人始终与教会保持一定距离，而且无法发挥出完整的实力。 “不！”罗兰微笑摇头，“我觉得，江城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笑得过于虚伪，以后记得再练练。”林语直言不讳，声音很稳。 “那就不笑了，多谢执事大人提醒。” 罗兰将额前的一缕金色垂发拨向脑后，目光深邃。 收回笑容后，他多了些深沉与神秘。 另一旁，姬礼感觉自己少了些存在感，于是出声询问罗兰：“刚才抢书的时候，你在最后一页看到了什么？” “靠近点，我给你说。”罗兰背负双手，身姿挺拔，在工厂里待了这么久，他身上居然没有太多血污，白皙的脸庞很有辨识度。 姬礼略有些怀疑，同为候选人，他与罗兰是竞争关系。 但一想到罗兰与江城都不听话，他的地位依旧很稳，也就没太担心，于是走近了些。 罗兰稍稍俯身，一对淡金色的眸子仿若宝石，在姬礼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什么？” 听完之后，姬礼的脸上闪过一丝震惊，而后则是深深的忧虑。 但很快，罗兰又低声说了几句。 姬礼脸上又出现了欣喜，捏紧了拳头，似乎准备抢夺什么。 “姬礼，成大事者，不喜形于色，不溢于言表，保持平静，才能让敌人无法猜测你心中所想，你的心境较差，尚需打磨。”林语淡然提醒。 “明白了，多谢执事大人。” 姬礼回身，表达感谢。 对面的旅社众人也纷纷了然。 “怪不得教会这三个执事，一直都是一副僵尸脸。” “这样活着多累啊……” “所以那个罗兰说了些什么？最后一页的内容吗？” 在场大多数人都好奇。 江城身后的众人更是都垫着脚。 可江城现在依旧看着倒数第二页，迟迟没有翻页，以至于他们想念驱逐咒语都没办法。 “江老弟，你……”有人忍不住出声。 “别急，这就翻页。” 第九十三章 金色纹路 此前江城匆匆翻阅过整本书。 但他的注意力大多被倒数第二页这位古神阿萨所吸引，似乎仅仅是“阿萨”这两个字，就充满了某种神秘的吸引力，以至于他居然对最后一页没什么印象。 按理说，以江城的记忆力，不应该把最后一页的内容忘得这么快。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缓缓翻过这一页。 不出所料，最后一页的上方，就是几行现代文字所写的驱逐咒语。 这几行咒语可以与前一页的接上，组成一段完整的文字。 一直垫着脚的众人终于看清楚了，有不少记忆不俗的成员，在极短的时间内记住了整段驱逐咒语。 有人提议道：“等会要是出了问题，咱们大家就一起念呗，总得有一个能驱逐成功。” “群体施法？这能行吗？” “问教会呗，他们是专业的。” “话说……用现代语言念吗？”还有人觉得不妥，“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有一股很强烈的违和感。” 不仅是违和感。 这些驱逐的语言，用现代话读出来，还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比如开头那一句：啊！伟大美丽且善良的神灵菲奥娜…… 这里还用小括号标注了，要情绪饱满。 “这要不是现代语言，咱们还没法看懂。” “这一页最下面还有几行很小的文字，扭扭曲曲的，看起来应该是某种古代文字。” 有细心的人注意到了。 在最后一页的下方，还有几句话。 这几句话扭曲宛如蛇爬，每个字首尾相连，文字很小，而且字迹很淡，泛着淡黄的颜色，几乎与书页的颜色相同。 “咱们旅社有没有精通古文字的？”有人问道。 “江城他自己就懂。”贾仁回应。 “不能说精通，只是略懂。” 江城没有谦虚，他确实是略懂。 许多看似相同的古文字符号，在不同的语言中，有不同的含义。 很小的时候，江城就一直分不清这种蛇爬一样的文字，现在勉强懂一些，但读起来很艰难。 许多字，分开看他能知道意思，但连在一起，他就不太清楚了。 或许以后可以认真找找增加学习能力的诡异物品…… “江兄弟，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别急，我看看……” 江城开始认真在脑海里搜索能对应上的文字。 幸好这些文字都算是常用的，而且可以联系前文。 “这几句话大概说的是……菲奥娜邪神喝了几杯生命之水，喝醉了，倒在棺材里呼呼大睡，没有给出驱逐咒语，下一次醒来不知是什么纪元，所以几只骷髅怪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瞎编了一个驱逐咒语……” “什么？” 众人纷纷震惊，这反应与刚才的姬礼如出一辙。 “也就是说……这个驱逐咒语根本没用？”河狸的眼睛都瞪大了，死死抱住自己手里那本产后护理。 “嗯。”江城平静点头，“别急，还有最后两行字，我翻译翻译。” “江城，你认真点，可别翻译错了，我还年轻。”河狸的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悲意，想到自己尚未在夕阳下奔跑，尚未拥有逝去的青春。 “我也年轻，也没活够……” “但你一脸平静的样子！” “对面那位林语执事不是才说了，不喜形于色，不溢于言表。” “……” 河狸无话可说。 对面的林语微微点头，略感欣慰，只是可惜江城目前对教会还没什么好印象。 江城继续翻译：“最后这两行话，说的是……倒霉的凡人，如果你不幸成功召唤，请快速离开，不要被前期的黑雾吞噬，然后找一个风水不错的墓地，静静等待死亡到来，根据我的经验，墓地的位置最好比较偏僻，这样不会有后来人在你的坟头蹦迪，也不要用太多水泥封堵，这样不方便你诈尸，记得买一个黄历，在合适的时间诈尸……” “啊？这就完了？”河狸差点傻了，“这几行字这么小，密密麻麻的，不应该只有这点内容吧？” “还没完，最后还有一句。”江城淡淡一笑，“如果侥幸召唤了很小一部分，你可以静待其成长，然后与其融合，抢夺控制权。” “抢夺控制权？” “什么意思？” 江城的声音不小，双方的人都听到了。 有人提出疑惑。 但也很快有人反应过来，想通了这话的意思，同时也明白了为何之前姬礼会面露欣喜。 “真能抢到吗？” “貌似也只能抢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坐着等死……” “要怎么融合？” 每个人关心的重点不同。 可惜，他们的问题，都没法通过这本薄薄的召唤之书解决。 最后一页就这么点内容，再没有别的方法或提示。 “咚咚……咚咚……” 第九车间内，心跳如鼓动。 黯淡的手电光芒中，人影绰绰，众人交头接耳，晃动的影子投射到蠕动的血肉上。 邪异古怪的气息始终笼罩在这个车间里，吊着的肉条，破烂的筋膜，流淌的血水…… 过了片刻，所有人尚未商量出个结果，江城也还没在书上找到更好的答案。 有人提议，齐心协力把整个工厂的血肉切割破坏，阻止那只生物进化。 但这个提议很快被否决。 还有人提议赶紧逃命，让少部分愿意尝试融合的人留下。 这个提议得到了多数人支持。 无论是旅社还是教会，在面临不可知的危险情况时，逃命永远是第一选择。 前提是，如果能逃得掉。 “咚咚！咚咚！” 心跳声骤然变大。 轰鸣的声音仿若雷霆，在众人耳边炸响。 大部分人都被震颤得东倒西歪，头晕眼花，根本没法站稳。 红雾骤然变浓，甚至比之前最浓的黑雾还有浓几分。 强光手电几乎彻底失去作用。 龙涛等人距离江城很近，也就不到一米，但江城根本没法看见他们，说话声也被压下。 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心跳。 “凌晨五点。”罗兰看了看时间，“那位大人估计得还挺准的，这生物也该现身了。” 他抬头看了眼江城的方向，又看了看教会三个执事的方向，缓缓后退几步。 随后，他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把黑色的左轮手枪。 暗金色的花纹刻满冰冷枪身，从枪管到弹仓，再蔓延至坚硬枪柄，复杂无比，看起来眼花缭乱，却又带着某种特殊的规则感，仿佛中世纪炼金术师在迷醉时分弄出的完美造物。 “咔！” 弹仓从左侧甩出。 罗兰取出带有暗金色花纹的子弹，动作缓慢，将其一枚一枚填进弹仓。 第九十四章 意志 起风了。 一股血腥的风起于未知，在阴暗的车间内狂躁咆哮，宛若凌冽寒刀，刮落一片片血肉。 嘶哑的叫声与雷霆般的心跳，在所有人耳畔轰鸣。 凌乱的手电灯光在昏暗之中显得十分渺小，众人的影子在扭曲变形，遍布在残破的血肉上，仿佛地狱爬出来的恶魔。 散乱的血水随风打在众人身上，让大部分人都狼狈不堪，淋漓鲜血染红衣袍与黑发，一时间，竟分不清是人是鬼。 “江兄弟，你在哪里？”贾仁抹去脸上的血水，大声呼喊。 “我就在你旁边……” 连江城都没有幸免，被淋了一身粘稠血水，看起来像是个在屠宰场待了几天几夜的血腥屠夫。 腥风血雨这四个字，恰可以用来形容此时第九车间的情形。 这场狂躁的风似乎没有尽头。 就在教会与旅社双方对峙的中心地带，一道血色风卷渐渐成型，并且将所有被刮起的肉片汇聚过去。 一个巨大的球状血肉体缓缓堆积成型。 所有人的视线被模糊与昏暗占据。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自保已是艰难，隔着一段距离，根本没法看清晰，那团巨型的血肉堆积物到底长得什么样。 “咚咚……” “咚咚……” 每一次心跳响起，那团模糊的血肉都会收缩一下。 “江城，中间那团玩意是不是心脏啊？” “我又没有千里眼的诡异能力！” “旅社哪位兄弟视力好？会透视也行啊！” 贾仁大声询问，但无人回应。 呼啸的风声压下了他的声音。 众人都东倒西歪的，自顾不暇。 “哼哧……” “哼哧……” 除了风声与心跳，阴暗的车间内又多了一种怪异的声音。 那像是来自深渊的低语与咀嚼声，直入灵魂深处，带着令人难受的异样与恐怖，一点点侵蚀并啃噬普通生物的防备，让其陷入某种特殊且癫狂的迷幻之中。 似乎有无数阴森可憎的目光，在黑暗中贪婪地注视在场每一只生物。 江城闻到了某种腐败的邪异味道。 他不太确定，自己的五感是否已经出现问题。 他现在唯一确定的是，自己身边的贾仁，已经不太清醒了。 “江兄弟，你说什么？涛哥准备改名字了？龙傲？还是别的什么名字……”贾仁像是个盲人，伸着手在昏暗的血污中摸索。 “我什么都没说。” 江城神色凝重，用力按住贾仁。 变化来得很突然，前一刻贾仁还是正常的，下一刻却突然开始胡言乱语。 一旁的贾义表现得更不堪，眼神迷离，嘴里含糊不清说着什么，失去了自主行动的能力，头发上挂满血水，脸上也一片红色，浑身血淋淋的，仿佛刚从血海里被捞出来。 幸而龙涛与吴德两人目前还是正常的。 河狸已经神志不清了，但还是死死抱着手里那本书，趴在龙涛肩膀上。 “吴先生，你帮忙照看一下贾仁贾义两兄弟。”江城说道。 “好！” 吴德向来话不多，做事沉稳。 他知道江城肯定要去这场血腥狂风的最中心一探究竟。 把这两兄弟交给吴德后，江城又在不远处找到了摇摇晃晃的大果冻。 这只果冻已经裂成十几块，每一块都在随着那个巨大的心跳声有节奏地舞动，江城也不清楚哪一块是他的主体，所以就随意捞了一块，然后交给龙涛。 “龙先生，麻烦你看好河狸和果冻。” “行！”龙涛一口应下，面色沉重，“你注意安全，一旦有什么不对，立刻离开中心地带。” “放心，我心里有数。” “别逞强，想想你父母，还有你别的家人。”云芸不知何时来到江城身侧，“他们都失踪了，或许还在某个地方，等着你去救他们……如果这次都能活着回去，我给你开放三年前你父母接的那个任务。” “嗯。” 江城平静回应。 时间不等人，他没空再闲聊了。 旅社与教会，双方的人，此时在这只生物的肚子里。 无形的恐惧与压迫笼罩在这个阴暗的车间里，死亡的阴影挥之不去，再拖下去，这波得团灭。 “啪！” 一片血肉随风打在江城的脸上，血腥味十足。 江城随手扯下这片黏糊糊的肉片。 肉片在他手上扭曲蠕动，像是一条被剥了皮的细长蠕虫，每一次扭动都会渗出部分粘稠的暗红色液体，仿佛是在拼命挣脱江城的手指。 在这场狂乱的血风中，这样的血肉成千上万。 四周墙壁与最上方的工厂顶棚上，那些完整厚实的血肉已经被风刀切割得支离破碎，成为一缕缕烂布般的肉条，在风中肆意飞舞。 江城觉得恶心，将手里的肉片扔在风中，而后继续往中心地带靠近。 他不知道自己的诡异能力到底是什么评级，此时并未开启小领域，依旧可以在血肉风暴中前行。 短短十多米的距离，现在宛若天堑。 旅社的许多成员，在血腥的狂风中东倒西歪，迷失在混乱与昏暗中。 “又要开战了吗？” “来吧，愚蠢的对手，我的战斗之血已经在沸腾了！” “为什么要念出这么中二的台词……” 江城听到许多声音。 这些浑身浴血的生物已经神志不清了。 他们跌跌撞撞，有的还能说清楚台词，有的发出的声音更像是睡梦的呓语，毫无逻辑，仿佛在清新世界与破碎世界的边缘游荡。 “实力越强，在这种地方清醒得越久吗？” 江城一边在昏暗中摸索前进，一边思索。 但很快，一个新的发现推翻了他这个念头。 在距离那团巨大的血肉只有不足五米时，江城发现了一对依旧清醒的情侣。 这对情侣都只是低级诡异，战斗力与河狸差不多。 “亲爱的，如果能平安度过今晚，咱们就结婚吧。” “找谁做婚礼主持呢？” “随便吧，旅社里这么多朋友，我看那只果冻就不错！” “好，就听你的！” 两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彼此脸上看不到太多畏惧。 江城眉头紧皱，带着疑惑走过这对情侣身旁。 “实力？信念？意志？爱情？还是别的什么？” 在这种恐怖阴森的地方，古怪邪异的气氛啃噬着脑髓，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坠入深渊。 到底要满足什么条件，才能保持神志清醒？ 时间不多，容不得江城多想。 在距离那团跳动的血肉不足两米时，他见到了另外几个靠近的生物。 第九十五章 怪圈 “砰砰……” “砰砰……” 昏暗车间中心的位置，狂风小了许多，就连血雾都稀薄了些。 一个接近三人高的球状巨大血肉体，正在不断跳动。 成百上千根密密麻麻的血管布满这个血肉体表面，像是一根根蠕动的爬虫，看得人头皮发麻，其中十多根血管尤为恐怖，有水桶粗细，或是从顶棚上垂落，或是在地面上延伸，将这颗血肉牢牢固定住。 血管更外面，是一层薄薄的白色黏膜。 粘膜表面长出一根根中空的白色细丝，随风飞舞，不断吸收狂风中那些血与肉。 这里依旧很昏暗。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这种白色看起来十分邪异，像是泛白的鱼肚或是久泡的尸体，是一种失去生机的可悲颜色。 但这是这层薄薄的粘膜之下，江城感受到一股极为强大的生机。 他咽了咽唾沫。 不知为何，居然不自觉生出一种奇异的想法……他想把这个巨大的血肉整块吞下去，尽管他并没有这样好的胃口。 江城觉得有点恶心，但又确实在分泌唾液，像是见到了某种极少见的美食。 “补品？”他出声询问。 “没错。” 在血球另一边的林语回答了。 目前的情况不太理想。 围在这颗类似心脏的巨大血肉旁的生物，除了江城，还有教会三位执事、罗兰、姬礼、猪头人以及绷带怪人。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江城也算是比较聪明了，但他并不会读心术，所以没法知道猪头人以及绷带怪人在想什么。 即使纯粹按照阵营来划分，现在旅社也处于弱势的一方。 云芸的摇人战术显然失败了，由于沟通不及时，周围城市的旅社分社并没有太注重这次的黑雾，所以并未派遣强力的队伍或个人来。 上次的多罗市也是同样问题，传出的消息太少，所以周围城市都只是排出试探性的队伍，直到龙涛小队前往。 “有多补？”江城又问了一句。 “很补。”林语的脸庞隐藏在黑袍兜帽下，“如果将其适当处理，然后让低级诡异生物服用，那只生物会直接跨阶，进入高阶诡异的序列。” 提升诡异能力！ 在江城开启能力之后，他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让顶级诡异生物服用呢？” “达到无限接近禁忌的程度，或突破那一层限制，成为真正的禁忌生物，拥有强大的领域，约束规则变弱，普通生物再难对其造成伤害。” “这就是教会本来的打算？”江城平静望着林语。 “嗯。” “教会的技术足够成熟？” “如果召唤之书的驱逐咒语没有问题，本应该有三成以上的把握。”林语耐心解释，“在驱逐咒语念到三分之一的时候，这只生物会进入衰弱期，进行到三分之二时，他会衰弱到极点，处于现实世界与某个特殊世界的边缘，即将被驱逐，此时正是最好的出手时机。” 哪怕到现在，这样危机的关头，这只跨界生物也还没有彻底成长到禁忌邻域。 外面的黑雾才刚蔓延出整个工业园区。 所以教会三位执事联手，有把握在其衰弱到极点的时候将其制服，并且用特殊物品收纳，以后再慢慢做成副作用小的补品。 副作用不可避免，这个世界充满平衡，想要得到力量，就得面临规则约束、不可控副作用等等因素的影响。 “那么现在教会的打算是什么？” “融合，抢夺控制权。” “书上并没有说如何融合。”江城记得很清楚，书里只有九个生物的召唤方法与驱逐方法，那些骷髅怪留下的最后几句话里，并没有指明融合方法。 “祭司大人传来消息……”林语看了眼另外两个执事，“所谓的融合，就是字面意思，只要不怕死，靠近这团血肉，与其融为一体就行了。” “每个人都可以尝试？” “不！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失败……” 林语的声音很稳，并未被呼啸的风声压住。 他说完后，周围其余人都没有说话。 这个昏暗的中心地带，出现了一次短暂的平静与沉默，唯有心跳声依旧如常。 一次机会，成功就意味着有了控制权，能够将这玩意带回去慢慢研究。 一旦失败…… 众人失败不起。 江城与绷带怪人还有猪头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必须要抢！ 教会那边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另外两个执事并未责怪林语说出有关融合的事，因为江城的身份很特殊，有资格知道这件事。 所以沉默开始了。 从人数来看，教会的胜算很大，但旅社这边有江城这个不确定因素，教会那边还有个不听话的罗兰。 结果未知，双方都没有先动手。 气氛渐渐紧绷起来，周围的风刃越来越锋利，像是无形的屠刀，在所有人周围旋转，催促着他们赶紧行动。 轰鸣的心跳声仿佛是某种特殊倒计时，让这个中心地带充满了火药味，随时都会被引爆。 昏暗与血腥渲染着氛围。 彦如执事的眼睛里，缓缓亮起金黄色的光芒。 绷带怪人浑身的绷带开始簌簌作响。 姬礼的右臂慢慢变大，他那张普通的脸上写满了渴望，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吃下面前这个巨大的秋装血肉体。 其余人也各自有了动作…… 就在一场有默契的争夺战即将开始之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带着些许滑稽，直接把紧张的气氛搅得支离破碎。 “啊！伟大美丽且善良的神灵菲奥娜……” 这个情绪饱满的声音，江城很熟悉。 一旁的教会执事丘牙更熟悉。 他怒而转头，看着那个在腥风血雨中艰难走近的年轻人，喝道：“李奇迹，你瞎嚷嚷什么？” 李奇迹顿觉委屈，抹了抹脸上的血水，回复道：“执事大人，你打扰我念驱逐咒语了。” “滚到边上去！”丘牙指了指门口的第九车间与第八车间交界的门口，“等会见势不对就立刻逃，想尽所有办法逃，离开这座城市，把这里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祭司大人！” “要是你们都死了，那我的珠子……” “滚！” “哦……” 李奇迹缩了缩脖子，默默转身离开。 血雨腥风咆哮的车间内很昏暗，他一边走，一边低声念叨驱逐咒语，缓慢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几人的视线中。 下一刻，混战开始了。 绷带怪人浑身炸开，一根根白色绷带飞舞，气势逼人，直接挡住了林语和丘牙，让他们两个无法接近中心那团肉。 “你为什么不穿衣裳？！”丘牙怒声质问。 “这不是有绷带吗？”绷带怪人高声回复。 “现在绷带都裂开了！” “我要挡住你们啊。” “瞎了我的眼，你赶紧把绷带穿回去！” “那我就没法挡你们了！” “我他么……你和那条狗是亲兄弟吗？” 丘牙意识到，再这么争论下去，会陷入一个怪圈。 第九十六章 演绎终点 旅社众，无耻至极也。 丘牙咬牙切齿，在脑海中搜寻着一句句鲁迅先生说过的话，却发现有太多语句适合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选择。 “砰——！” 一声枪响骤然响起。 飞速旋转的弹头破开腥风血雨，炸碎一块块肉条，直奔丘牙而去。 这一枪来得太突然，正在巨型心脏周围争夺的众人都没想到。 幸而丘牙有一个小型领域，身上还有其余诡异物品，才挡住了这一枪。 “你？” 他怒而转头，看向罗兰。 “不是我！” 罗兰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那只是很普通的一枪，并非他那把珍贵的炼金左轮。 他又不蠢，自然知道，这种普通的轻武器，无法对教会执事造成太大的伤害。 这一枪来自罗兰身后。 是一个普通教会成员开的枪。 “该死！” 丘牙愤怒至极。 他发现开枪那人摇摇晃晃的，嘴里还呢喃低语着什么。 很明显，那是个失去神智的。 那人已经无法控制自身的行动，在某种特殊力量，或者说补品诱惑的影响下，开出了这一枪。 “又是这种情况……” 林语面色凝重，想起了教会古籍记载的许多次召唤。 某些特殊的召唤物，会散发出让多数生物无法抵抗的力量。 这些生物起初会变得神志不清，开始呢喃低语，像是在进行半夜梦游。 过不了多久，这些失去神智的生物就会开始血腥互殴，用最残忍的手段，撕裂曾经的战友同伴，扯出他们的血淋淋的肠胃器官，拎着他们的人头癫狂欢呼，看上去，就像是为了争夺宝贵的召唤物而进行的互相残杀。 “彻底失控了，再过几分钟，所有人都会成为养料。”彦如执事也想到了什么，闪烁的黄金瞳明灭不定。 血腥味越来越浓，浓得令人作呕。 昏暗的车间里，除了风声、心跳以及那股来自深渊的诡异低语，此时又多了些杂乱无章的打斗声。 教会与旅社，双方的大多数成员，无论是否认识，关系是否亲密，此时都开始了混乱的战斗。 在一片混乱之中，还能保持清醒的生物很少。 在李大爷的法杖庇护下，龙涛等人保护着黄弟，开始尽力救治那些在疯狂战斗中受伤的人。 救的人越多，黄弟的脸色越苍白，体温也逐渐降低。 “不行，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云芸银牙紧咬，只恨不能与黄弟分享寿命。 她对着最中心的地方大声喊：“江城，绷带，还有猪头哥，你们能听到吗？外面已经乱成一团，死人越来越多了！” 虽然只隔着短短几十米，但她的声音却完全被压住了。 最中心的江城等人听不到外面的呼喊。 但他们也能感受到，那种无处不在的癫狂与杀戮。 疯狂且失控的众多生物，一个个看起来憔悴苍白，像是被酷刑折磨了无尽岁月的精神病人，却又透露出难以言喻的兴奋与狂乱，病态地发出嘶哑之声。 普通人类或许永远无法理解与想象，这些癫狂的生物到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又正在经历什么。 姬礼忽然大声说道：“三位执事大人，时间不多了，请帮助我，我想尝试与这个东西融合！” “你可知失败的代价？” 林语正在与绷带怪人对峙，提出问题后，他看了眼江城。 这一眼的意思很明显。 如果让江城尝试融合，教会与旅社双方应该都不会阻拦，这是最好的选择。 “执事大人，江城没有服用珠子，即使现在被祭司大人接纳了，以后也注定不会被教会内部其余人认可！”姬礼看到了那一眼，觉得很不服气。 “融合之人，必须有极强的意志力，可以忍耐超出常人认知的痛苦与绝望，坚守本心。” “我可以！”姬礼信心十足。 但林语却突然转头看向另一人，问道：“罗兰，你不准备试试吗？” “我被教会坑过一次了。”罗兰淡然摇头。 彦如执事突然询问：“林语，时间不多了，祭司大人有没有给你新的消息？” “没有。” “那就我来吧。”彦如准备向前，却被膀大腰圆的猪头人拦住。 眼前这场面，并不是谁想上就能上的。 双方对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本该帮教会的罗兰，却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看，似乎根本不担心这只跨界生物踏入禁忌领域。 绷带怪人确实强，能同时拦住两位执事。 场上就剩下江城与姬礼。 林语知道不能再拖了，没办法，只好成全姬礼。 “罗兰，拦住江城，帮助姬礼融合！”他沉声说道。 “好说，但我有个条件。”罗兰随手宰了一个向他袭来的疯狂生物，掏出白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动作轻缓。 “解决副作用？” “不止。”罗兰缓缓摇头，“我还想脱离教会。” “好！”林语很果断，此时容不得迟疑。 于是场面发生了变化。 罗兰缓缓走到江城身前，神色淡漠，淡金色的瞳孔看不出悲喜。 “我想你的能力应该很强。”他不急不缓说道：“但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动手，在刚拥有能力的一段时间里，尚未弄清楚约束规则，贸然使用能力，你可能会死得很惨。” “这么好心？”江城平静与他对视，黑色瞳孔十分深邃。 “我只是难得遇见一个有意思的对手，别的候选人都太弱了。”罗兰用略显失望的目光看了眼姬礼，“在我尚未开启能力的时候，就杀过所谓的候选人，候选人这三个字很响亮，但也不过是教会通过十三轮演绎任务选出来的可怜虫而已。” “演绎任务的终点是什么？” “一个天大的计划，可以颠覆整个世界。” 罗兰似乎知道很多事情，但并不打算给江城详细阐述。 他们目前还是对手。 另一边，正准备与那颗心脏融合的姬礼，被罗兰那股失望的目光，看得很不舒服。 他认真提了一句：“离了教会，这个世界再无你立足之地！” 但罗兰只是淡淡回了四个字。 “不待也罢！” “你……” 姬礼显然想不出该怎么回应。 他面色难看，开始与那颗心脏接触。 机会只有一次，若不是被旅社的人阻拦住了，三位执事都想自己尝试。 融合需要极为强大的意志。 姬礼说过他可以。 但事实证明。 他不行！ 第九十七章 法庭 姬礼失败了。 失败的代价很可怕，会被反向操控，有点类似于某些小说中描述的夺舍。 他会成为一个可悲的分身，一个影子，一个代言人，代替这只生物在人间行走。 而且他的失败，会加速这只生物的成长。 “唉，无用之人。” 林语很失望。 虽然他从未有对这位所谓的瓦力城最出色候选人抱有太多信心，但姬礼实在表现得太不堪。 那个巨大的血肉心脏，已经分离出成百上千条细细密密的血肉丝线，缠绕在姬礼身上。 此时的姬礼，看上去就是个结茧才结到一半的血色人形蚕蛹，紧紧贴在巨大的心脏旁。 他神色痛苦，表情扭曲，面部肌肉抽搐得像是阿希尔·戈尔基笔下的抽象画。 只有一次机会，被他浪费了。 “祭司大人这次算错了啊，估计在场的没几个能活下来了。”罗兰摇了摇头，“挺奇怪的，据说这位祭司从未错过，这次他还高度关注这里的情况，现在出问题了也不吱个声……” 丘牙则对着门口的方向高声道：“李奇迹，立刻跑！” “好咧！”远处的李奇迹居然能听到他的声音，“执事大人，你的墓志铭要怎么写？” “滚！” “哦，记住了……” 李奇迹觉得有点奇怪，一个字的墓志铭未免也太简单了点。 但执事大人向来这样简单粗暴。 于是他就跑了。 最近的一道大门在第五车间，一股莫名的紧张与压力催促着这个年轻人甩开双腿，踩着血水奋力逃跑。 这里的消息必须被传出去。 一只不完整的失控跨界生物，并且即将进入禁忌领域，这对于整座瓦力城，甚至是瓦力城周边的其余小城市，都会是一场灾难。 在瓦力城外面的迷雾里，有不少钢筋水泥组成的残垣断壁，枯黄杂草填满残破的水泥缝隙，那些都是文明城市的废墟。 这些废墟，很多都是诡异生物或者禁忌生物失控造成的结果。 每一次失控，都代表着至少上万的大规模伤亡。 “教会就只有这一个方法吗？”绷带怪人收回了一身绷带，沉声问了句。 “祭司大人只给了这一个方法。”林语淡然回应，并未因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恐惧。 “你们那所谓的祭司，想必也是个坑货。” “如果不是你们非要阻拦，换我去融合，或许能成功。”彦如冷声说道。 “成功之后，你会在第一时间杀了在场所有来自旅社的生物。” “……” 彦如无话可说。 在这个昏暗车间的中心地带，争斗停止了。 再争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而中心地带之外，血腥与屠戮依旧在进行。 那些癫狂的生物双目通红，浑身血污，许多生物的骨骼都早已在打斗中断裂，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拖着畸形扭曲的身体，用牙齿或是血淋淋的骨茬对他们眼中的敌人造成伤害。 昏暗模糊的视线中，一只只正常的生物，早已成为惊悚可怖的怪物。 “还有什么后手就用出来。”一直沉默的猪头人忽然开口，“如果非要找人逃出去报信，你们三个执事逃出生天的概率明显更大，但你们选择留下来，说明你们想做最后一次尝试。” “猪头兄高见。”林语点了点头。 “我是人。”猪头人淡淡回应。 “敢问姓名？” “朱九。” “朱兄高见！” “……” 教会三个执事选择留下，确实是打算最后尝试一次。 用蛮力，强行破坏这只生物的新生过程。 这里是车间中心地带，汇聚了瓦力城黄昏旅社与机械教会双方的战斗力高层。 丘牙说道：“江城的领域能选择性抑制诡异力量，或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削弱这只接近禁忌的怪物，然后我们同时出手，都不要保留，最大程度破坏这颗心脏，如果可以，先杀了姬礼，这样能对其造成一定影响。” “居然是这种罕见的能力。”绷带怪人转头看向江城，“约束规则弄清楚了吗？施展这种能力，应该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没有。”江城耸了耸肩，“但最坏的结果无非一死。” “也是。”绷带怪人点了点头。 “罗兰，你必须全力出手，不要忌惮副作用。”林语从怀里取出一个绿色水晶状的小瓶子，瓶子里有一滴清澈的液体。 看着那滴液体，罗兰一直淡漠的表情终于出现变化了。 “生命之泉？”他清秀的脸上浮现些许不可思议，“你不过一个普通的执事，居然能弄到这种等级的禁忌物品？” “这是个充满机遇的纪元。” 林语并未解释，径直将那个小瓶子扔给罗兰。 罗兰伸出手，稳稳接住。 “好，我会尽全力！” “那就开始吧，江城？” “嗯。” 江城点了点头，随即开启领域。 旅社与教会很少合作，每一次合作，都表示有生死危机，迫不得已而为之。 这是江城获得能力后，第一次全力释放领域。 无形的规则蔓延开来，渐渐笼罩了半径十米的区域。 “咚……咚咚……” 在领域的压制下，那心跳声居然真的变得小了些。 周围那些红着眼睛，互相杀戮的生物，也缓缓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变得呆滞起来。 罗兰神色凝重，走近那颗巨大的心脏，伸出白皙细长的手，将手掌贴在那层白色的粘膜之上。 “死亡、凋零、衰败、破灭……” 一个个仿若来自地狱的词汇飘荡而出。 在他手掌按住的范围内，那颗心脏上的血肉，开始肉眼可见地枯萎起来。 这是一种极为可怖的诅咒。 大片大片血肉干枯，从鲜活的红化作死寂的黑，并且开始流淌出腐臭的污浊脓液。 新生与死亡再一次开始博弈，那只生物似乎是急了。 红雾翻滚，阴暗恐怖的角落里，传来低哑沉闷的嘶叫声。 其余人都没闲着。 猪头人挥舞手里的大砍刀，一刀劈向正在与那颗心脏融合的姬礼。 但一道尖锐的嘶叫声忽然在他耳畔响起，让他浑身一震，刀锋偏了些，只是砍中了姬礼的左肩。 “啊——” 姬礼吃痛惨叫，竟然苏醒了片刻。 他用力抬起头，挣断了几十根缠绕的血丝，睁开爬满血丝的双眼，脸上写满了痛苦与不甘。 “不，我是最优秀的！” 这一声不甘的怒吼中气十足，以至于江城还以为这货会来一个主角式反转，临阵突破之类的。 结果刚吼完，姬礼的脑袋又垂了下去。 林语急忙说道：“朱兄，再砍他一刀，试试能不能用痛苦激发他潜意识的斗志！” “没问题！这个我熟练。” 猪头人扭了扭脖子，再次举起锋利厚重的大刀。 然而，这一刀尚未劈下，姬礼竟又一次抬起了头。 这一次，那对猩红的眸子里再没有痛苦，只有冰冷与杀意。 “是你？”他看着手举屠刀的猪头人。 “我？”猪头人一愣，顿时意识到眼前这人并非姬礼，“确实是我在砍你，不过……你是谁？” “不对……不是你，是他……” 姬礼僵硬地扭转过脖子，随后死死盯着江城。 他的目光充满了恨意与怨毒，通红的眼睛居然开始滴血。 “他们来了……我时间不够了，是你……你这该死的领域，压制了我的新生进度。” “谁来了？”江城问道。 “他们……他们……不……再给我点时间！” 姬礼突然变得狂躁，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 他的口、鼻、耳、眼睛都开始滴血，那张扭曲的脸几乎看不出人形。 一根根骨骼断裂的声音从姬礼体内传来，他像是个狂乱的精神病人，用力挣断了数百根缠绕的恐怖血丝。 “哧……” 姬礼硬生生扯出了扭曲的右臂，巨大的右手探入血淋淋的心脏内，抓出了一根暗红色的长枪。 那柄阴森的长枪似是骨质，通体滴血，连带着部分血肉，看起来极为惊悚。 姬礼，或者说那个占据了姬礼身体的生物，想要杀了江城。 这一点，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但，无人能阻止。 这是一只想要鱼死网破的顶级诡异生物，已经无限接近于禁忌了。 “咻——！” 一道淡淡的红色影子划破虚空。 即使被丘牙的慢速领域笼罩，那根红色的骨矛依旧无法被看清。 江城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胸腔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没入了体内。 再然后…… 毫无感觉。 周围几人都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审视与疑惑。 “江城，你感觉怎么样？”绷带怪人急忙询问。 “我……没感觉……” 江城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这个部位完好无损，连衣服都没有破损。 想象中的穿心而过并未出现。 “那根骨矛是什么东西？”江城眉头轻皱，看着姬礼。 “呵呵……不久之后你就会知道了，我们会再见面的。” 姬礼像是被抽取了浑身的骨头，瘫软如血泥。 他静静靠在那颗正在枯萎的巨大心脏上，仿佛在等待某个东西到来。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他口中的“他们”。 “叮铃……叮铃……” 清脆的风玲声突然在血雾中响起，忽远忽近，像是来自遥远的迷雾彼岸，带着几分唯美与朦胧。 在场所有生物都齐齐恍惚了片刻。 血腥的屠戮打斗停止了。 悠远的铃铛声似是勾起了某些岁月深处的回忆，回忆中穿插着破碎的人生与情感，让人想起古老屋檐下摇晃的风玲，以及那段铃声中纯真光影，但终究是逝去了，再也无法找回。 在回荡的风玲声中，所有生物都清醒了过来，他们不再癫狂，不再杀戮。 血雨腥风停了，心跳消失，一切恐惧与诡异都在缓慢散去。 翻涌的血雾缓缓向两侧分开。 一个通道出现。 十多个打扮奇怪的人类出现在通道中。 他们戴着苍白坚硬的人脸面具，身着金纹白袍，沉默不语，缓缓向着中心走去。 那面具十分古怪，眼睛狭长，嘴唇苍白，整体扁平，看上去就有种异样的冰冷感觉。 “是他们？传说居然是真的？”有旅社的生物认出了这些人，低声惊呼。 “他们是谁？” 在场大多数生物，从未见过这些人。 在双方势力中，唯有资历比较老的，或是平时喜欢翻阅古籍的生物，能说出这些人的来历。 “金纹白袍，活了一百多年，这还是第二次见。” 云芸抹了抹脸上的血水，神色疲惫。 清醒过来的贾仁顿觉疑惑，在龙涛身旁低声问道：“涛哥，你见过这些人吗？” “没有。”龙涛面色凝重，摇了摇头，“但我在古籍上看到过。” “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啊？” “人面法庭。” 第九十八章 黑夜将至 许多古籍都有记载。 金纹白袍，人面法庭。 某些知识丰富的老前辈带新人时，也会偶尔提起这个神秘的组织。 在很多生物的认知里，“人面法庭”这四个字，就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 传说在迷雾的最深处，普通生物无法触及的地带，有这个组织修建的宏伟高大的白色法庭建筑，建筑内庄严且肃穆。 他们很少干预联邦的城市活动。 据说这个组织现身的地方，必定发生了极为恐怖的灾难，他们要做的，就是解决那些灾难。 但也有传说，这个组织一直在寻找某个东西，至今没有找到。 当然还有别的传说…… 那一张张苍白坚硬的人脸面具，与金纹白袍一样，成为了这个组织的标志。 “瓦力城只是个边陲小城，怎么会吸引法庭的家伙？”云芸用自己一百多岁的小脑袋想了想，不明所以。 难道这个组织有某种灾难预警器？ 但上次多罗市闹得这么严重，可没见法庭的人出现。 事实上，似乎是人手不够，在记载中，人面法庭的成员大多只会出现在大型城市里。 江城平静站在枯萎的巨型心脏旁，认真打量那些从虚无中走出的白袍成员。 神秘与强大是这个组织给他的第一印象。 十多个成员，衣着一致，身高也差不多，行走动作也相同，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由于带着苍白的人脸面具，所以外人根本无法通过面部表情对他们进行分析。 “教会与旅社……你们两个组织总喜欢争来争去，每次都在关键时刻浪费时间，也不知惹出多少大麻烦了。”领头的那个面具人突然开口说话，声音沉稳。 他停在距离心脏还有一米的地方，身后的十多个成员也齐齐停住。 在罗兰的诅咒影响下，原本有三人高的巨型心脏，此时已经萎缩到了不足两人高，不再鲜红，通体散发出腐烂的恶臭味，滴答的脓液挂在血肉表面。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那只生物放弃了进化。 “祭司大人请你们来的？”林语开口询问。 但那个面具人缓缓摇头，回复：“教会自然不会请求我们的帮助，你口中那个祭司，应该是算到了我们会来。” “那么，这只怪物……” “只是阿萨的武器残片。”面具人平静解释，“即使将祭品准备完全，也无法召唤阿萨那种等级的生物，顶多将其唤醒，与其简单沟通。” 他的声音在昏暗安静的车间内轻轻回荡，飘向所有生物的耳边。 不少生物都觉得惊讶不已。 这只怪物这么强大，让他们打生打死，差点把命丢在这儿，居然只是那只生物的武器残片？ “武器也有意识？” “连骷髅头都能说话，武器有意识也正常。” “有道理……” 众人议论纷纷，在惊讶的同时又觉得震撼。 那只生物的武器碎片，就能长出血肉，几乎触及禁忌的领域，差点让整座瓦力城成为废墟。 一旦那只生物苏醒，将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多大的伤害？ 面具人向前迈了一步，伸出指头点在姬礼的额头，并且说道：“我会将这只生物驱逐，至于后续收尾工作，你们两个组织应该都挺擅长，记得清除无关人员的记忆。” “又要清除记忆，让普通人知道这些东西不好吗？”有一个旅社生物问道。 “联邦高层知道就好了，普通人没有知情权利。”面具人淡淡回答。 “为什么？” “这些消息一旦放出去，整个世界会陷入恐慌与无序的混乱，让普通人接受这些，需要一个过程。” “一点一点放出消息呢？” “联邦高层不是正在做吗？”面具人平静解释，“有关灰雾的危险，联邦已经大肆渲染多年了，但依旧有许多普通人不相信。” “宣传工作不到位？” “不要想太多，我们都只是最底层的生物罢了，真正的决策，交给上层去做。” 说罢，面具人一把抓起已经昏迷的姬礼，随手扔在丘牙执事身旁。 姬礼浑身是血，体内骨骼也不知断了多少根，模样极为狼狈凄惨。 但或许是运气好吧，他依旧没死。 面具人掏出手帕，擦了擦白手套上的血液，缓缓说道：“这人你们自己带回去吧，他体内的意识已经被我驱逐了。” “他还能恢复吗？”丘牙问道。 “就看你们教会有多重视这位候选人了，令他恢复所需的资源，不会少于培养一位新的候选人，至少三颗高品质珠子。” “法庭还挺了解教会的。” “不只是了解……” 面具人似是淡笑了一声，但隔着面具，没人能看透他的真实表情。 处理完姬礼后，其余法庭成员沉默上前，取出工具，开始收容这颗巨大的腐烂心脏。 而领头这个面具人则是侧了侧身，将平淡的目光投射到江城身上。 “你还能活四十九天。” 他对着江城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在场不少人吃了一惊。 绷带怪人沉声询问：“他怎么了？” “信标。”面具人淡淡说出两个字。 “信标？” 绷带怪人疑惑，他的知识量还算是丰富了，但并未搜索到相关内容。 或许是瓦力城太小，资料古籍有限。 “就是字面意思，那个意识在你体内放了一枚信标。” 面具人走到江城身前，平静的目光通过狭长的面具孔洞凝视他。 “某个生物想通过我的身体进入现实世界？”江城通过这个字面意思，猜到了正确答案。 “你很聪明，我不喜欢看到聪明人死去，这个濒临死亡的世界需要聪明人成长起来，但很遗憾。”面具人说道：“这种残缺的召唤，成功率不足万分之一，但偏就成功了。” “看来这个所谓的信标无法被驱逐？” “可以，比如你的死亡，会让信标消散。” “再比如？” “你在四十九天内强大到可以与那只生物对峙，争夺身体控制权，当然……这个可能性需要被排除。” 远处的云芸急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当然有，回去问问你们旅社的高层吧。”面具人看了她一眼，“黑夜将至，最艰难的时刻就要来了，这个世界很脆弱，并不能一直庇护弱者，我并不建议把那么宝贵的资源用在他身上。” “淦，又是一个谜语人。”河狸骂骂咧咧的，并未压低声音。 第九十九章 包治百病 “我会在四十八天后来找你，如果到时候你依旧没有办法令信标消散，那么，为了整个世界的安全，我会动手除掉你。” “好。” “我很欣赏你的平静。” 将整颗心脏收容后，人面法庭的成员就该离去了。 临走前，那个领头的面具人对江城最后提醒了一句：“被信标选中之人，死亡后会进入那只生物的破碎世界，成为残缺破烂的游魂，那是一种最可悲最低级的存在。” “多谢提醒。”江城点了点头。 人面法庭这十多位成员，离开的方式同样很有神秘感。 伴随着清脆的风铃声，一缕缕模糊的白色雾气吞噬了红雾，并将所有成员的身体包裹，最终缓缓散去，无影无踪。 车间内，只剩下浑身血腥的众多生物，以及缓缓糜烂的血肉。 一切都结束了。 有人永远留在了这个疯狂的地方，甚至连肢体都无法找全。 没多久，江城的副作用上头了。 眩晕、恶心、浑身乏力，所有的痛苦加在一起，不亚于一次真实死亡…… 在昏昏沉沉的模糊世界里，江城又一次感觉自己漂浮在冰冷的大海上，又一次看到那座熟悉又遥远的灯塔。 在黄弟和林语执事的帮助下，他才缓缓清醒过来。 “好险，刚才江兄弟身体的温度都跟死人都差不多了，就差个尸斑。” “江兄弟这能力，要是再多用几次，估计等不到四十九天就会直接凉凉。” “云婆婆，你赶紧联系旅社那些成天神神秘秘的高层啊，总不能真看着江兄弟被法庭那些家伙杀掉。” “别催，我已经在联系了……” 云芸秀眉颦蹙，清秀的脸上挂满忧虑。 她勉强知道一些人面法庭的底细。 既然那个面具人都说了，那么……旅社的高层，很可能并不会浪费资源救江城。 即使江城是那两位的儿子…… “你们教会没有办法吗？”河狸向林语问道。 “我回去后会仔细询问祭司大人。”林语并未给出肯定的回答。 “别急，好歹还有四十九天。”江城笑了笑，表情轻松惬意。 “也就江兄弟你比较淡定，换做是别人，现在得崩溃了。”贾仁叹了口气。 “四十九天其实很长了。”江城语重心长说道：“只要学会做一个优秀的时间管理者，那么每一天都可以过得很舒服。” “时间管理者？怎么管？” “好问题，得找专业的问问。” 有关时间的诡异能力很稀缺，似乎从来就没出现过。 可能整个世界的规则，并不允许这种能力出现。 丘牙的领域可以减慢其领域内的生物速度，但时间流速并未受到影响。 一切结束后，浓浓的黑雾散去，教会与旅社双方开始安排后续事宜。 此前有许多无关人员，比如街边的流浪者这类，曾在工业园区外面窥视。 这些人的记忆都必须被清除。 “治安所那边也通知一下，可以叫他们撤了，记得封住那些媒体的嘴。”云芸有条不紊安排着后续，“可以透露一些最基本的消息，比如‘有人神秘死亡，花草离奇干枯’这类的，但不要说得太详细，要算计好普通民众的心理承受能力，掀起一个小范围的讨论，让更多普通人开始了解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好的。” “然后在工厂范围内找找，或许能找到那两个工人的尸体，他们的家属……” “明白，你就放心吧！” 旅社这边，有专门负责处理后续事情的团队。 他们干得最多的事就是消除记忆。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江城与龙涛等人，开始陆陆续续返程。 这次的黑雾事件，弄得所有人都很疲惫。 大多数生物都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 唯有少数有收获。 比如江城，拿到了两枚中等品质珠子，一个寻路魔方，一柄诡异匕首，以及一本召唤之书。 一大群旅社生物行走在凌晨五点的街道上，每一个都浑身是血，像是刚从某个嗜血的战场回归，不少血液已经结痂了，让这些生物看起来更可怖。 许多队伍的车辆就停在工厂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只能穿着一身血衣，挤进各自的车里。 “涛哥，你的suv得超载了，多了果冻和骷髅头。” “没事，河狸和果冻又不是人，不算超载，骷髅头可以挂外面飘着。” “淦，怎么感觉你在骂我……”河狸抱着产后护理，轻车熟路跳上副驾驶位。 “我……”骷髅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果冻的身体比之前小了很多，还不到进入工厂前的三分之一。 他的情况似乎不太好，晃晃悠悠的，不知是不是分裂得太多了，这么久了还没有长出新的身体。 “卟噜卟噜……” “你要死了？”江城问道。 果冻急忙变化身体。 【不至于死亡】 【就是】 【饿了】 【需要补充】 【营养】 贾义顿时说道：“这个简单，来几瓶营养快线，以前我在网吧通宵的时候……” “老弟，他是果冻，不是人。”贾仁提醒道。 “营养快线包治百病！” “……” 最终，大果冻说出了他想要补充的东西。 【果冻】 【各种口味】 【越多越好】 【苹果味最好】 见状，骷髅头说道：“我还真以为你这果冻精真能无限消耗，原来还是得补充。” “卟噜卟噜……” “他说什么？”骷髅头疑惑。 “他说他也是第一次知道。” 许多生物根本不清楚约束自己的规则是什么，果冻之前也半知半解。 他只知道，自己分裂次数过多的话，会导致自身口感变差，由弹软变得僵硬，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这才凌晨五点刚过，我们去哪儿找果冻给他补充？” 骷髅头往高处飘去，看了看四周昏暗的街道。 在迷雾笼罩的瓦力城，夜晚尽量不要出门，这是个常识。 敢在夜晚继续经营的店铺，少之又少。 “找找吧。” “其实街边本没有店铺，找的人多了，也就有了。” 十多分钟后，龙涛驾驶着suv，居然真就找到了一个依旧开着的便利店。 便利店生锈的牌面在迷雾中闪烁着红粉光芒，让“24小时营业”几个大字十分显眼。 老旧的收银台旁，一个苦瓜脸的年轻人正撑着下巴，百无聊赖，昏昏欲睡。 “崔先生？”江城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见崔悲。 “江兄弟！” 看见江城浑身是血，崔悲顿时就来了精神。 “你们这是去哪里杀人放火了？下次记得带上我。” “……” 江城做中间人，简单把崔悲给龙涛等人介绍了一下。 龙涛等人也纷纷做了自我介绍。 “崔先生，我记得昨天下午分金砖的时候，你说你并不缺钱，怎么现在来这里做收银员了？” “这家店是我的啊。” “这家店的价值，比那些金砖低了很多。” “不不，江兄弟，你误会了。”崔悲解释道：“这附近几条街，所有商铺都是我的，我每个月收租金收到手软，真的很痛苦，后来闲得无聊，才开了个店，而且只在夜间开，希望能碰上抢劫的。” 第一百章 重要人物 “唉，生活总是这样无趣。” 崔悲那张标志性的苦瓜脸上写满了忧愁。 或许是钱太多了，不知道怎么花吧。 “这位崔兄弟，能不能说一说你的奋斗史？”贾义热切握住崔悲的手，“这么年轻，就拥有普通人难以企及的财富，你一定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吧？” “啊？”崔悲一愣，“没有啊，这些资产是我爸妈留给我的。” “这……那你爸妈有没有留下几句赚钱的秘诀？” “他们就叫我别经商，别碰政治，安心做个废物。” “……” 在便利店里，大果冻已经开吃了。 他不仅大口大口吃果冻，还在疯狂喝水，拎起5l的大矿泉水瓶子就往嘴里灌。 相对应的，他的身体正在以一种十分缓慢的速度恢复。 “好家伙，这也太能吃了。”贾仁忍不住说道。 “没事，随便吃，把这家店里的货物吃光都无所谓。”崔悲满不在乎，“说真的，我特别需要有人帮我花钱。” 得到崔悲的允许后，大果冻放开了吃。 他的食物列表，已经不仅限于果冻和矿泉水，还包括各类果汁、快乐水、硬糖甚至饼干。 所有食物进嘴之后，被他简单咀嚼几下，就都消失不见。 便利店里洒满了残破的包装纸，一片狼藉。 龙涛等人太久没休息了，此时都靠坐在冰冷的收银台旁。 “我觉得大果冻有希望发展成吃播。”黄弟突然说道。 “他是诡异生物，不能在公众场合现身。”贾仁回了一句。 “就说是特效。” “观众又不傻。” “咚咚咚……” 轻快的敲门声忽然响起，打断了几人的交流。 现在可是凌晨五点半，黎明未至，迷雾笼罩。 谁会在这个点来便利店？ 众人纷纷投去疑惑的目光。 只见一个容貌俊逸的少年站在门外，单薄的白衬衫在黑夜中尤为引人注目，他皮肤白皙，五官秀美，嘴角轻轻上扬，那抹恰到好处的笑意中带着几分阳光与慵懒，让人忍不住想起希腊神话中俊美的太阳神阿波罗。 “你好，江城先生吗？有你的快递。” 少年微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小纸箱。 隔着一道玻璃门，江城勉强看清楚纸箱上的字。 【发货地址：多罗市……】 【发货人：李千】 这人号称千面，诡异能力就是制作面具。 上次在多罗市，他被江城识破了身份。 由于他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江城并未处理他，而是叫他重新制作一个面具，成为多罗市的市长。 后来，在临走前，江城找到李千，让他帮忙做几个面具，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这么快就做好了。 而且……居然是通过快递发过来的。 什么快递这么厉害，能闯过多罗市与瓦力城之间的迷雾？ “不对，为什么这个快递小哥能直接找到江城的位置？”黄弟立刻起了疑心，“就算要发货，地址也应该填写江城的住址。” “我去过江城先生的住址，但他家那位投影女性不给我开门。”快递小哥微笑解释。 “你可以把这个包裹放快递点。” “秉承至高无上的服务精神，我决定亲手把这个快递送到江城先生手里。” “那你又怎么知道江城的位置？” “在城市里简单找一找就好了。”快递小哥依旧微笑，“我速度比较快，跑遍整座城市，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河狸突然惊叫一声：“卧槽！你不会是……急速能力拥有者吧？” “也就只是比普通人快了一点吧。” 快递小哥微微一笑。 便利店的玻璃大门轻轻晃了晃。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空中出现了一道淡淡的虚影，凡人的肉眼根本无法分辨这道虚影是什么。 下一刻，这个快递小哥已经在他们面前了。 龙涛开口询问：“小兄弟，你也是旅社成员？” “不，我就只是个跑快递的。”快递小哥含笑递出手里的小纸箱。 “拥有急速的能力，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工作？缺钱吗？”河狸问道。 “只是无聊罢了。” “唉，又是一个无聊的人。”崔悲长叹一声，愁眉苦脸，“想必，即使看过整座城市的风景，也无法减轻那种无聊之感吧。” “此言差矣，很多事，做了才知道。”快递小哥轻笑道：“有些人都快八十岁了，还要拼了命去竞选总统，我们可都才二十多岁。” “有道理啊。”崔悲勉强提起一些精神，“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我叫子良。” 快递小哥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即使跑遍整座城市，他整齐的白衬衫依旧一尘不染，与浑身是血的众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千有没有交代什么？”江城接过小纸箱，随口问了句。 “有，李先生说，这些面具都是一次性用品，能长时间戴在脸上，可一旦撕下来，就会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明白了，多谢。” “不客气，记得给五星好评！” 说罢，子良就化作一道虚影，离开了便利店，最终消失在昏暗的街道尽头。 整个过程十分短暂，众人只感觉到一缕微风拂过。 贾仁望着子良消失的方向，忍不住感叹一句：“好快的男人。” “也不知道他每天要吃多少食物。”骷髅头说道。 “跑得快跟吃东西有什么联系？”贾仁问道。 “能量啊，这种高消耗的运动，肯定需要补充大量能量。”骷髅头说得头头是道，“而且他这速度貌似也不算太快，至少比光速差远了。” “他这能力肯定还能成长吧，说不定哪天就超光速了。” “不可能。”骷髅头反驳，“根据爱因斯坦的质能等价理论，有质量的物体，不可能达到光速。” “人家爱因斯坦那时候可没想到，一个骷髅头都能从乱葬岗里飘出来说话。” “……” 骷髅头无言以对，只得保持沉默。 便利店内，大果冻的吃喝足足持续了大半个小时。 时间缓缓来到凌晨六点。 十二月的黎明来得很慢，黑暗与浓雾依旧压在这座死寂的钢铁城市上。 贾仁贾义还有黄弟已经睡着了。 骷髅头也在睡觉，虽然不知他是否真的在睡…… 龙涛与江城，则在耐心给崔悲讲解此次的黑雾事件。 河狸趴在龙涛的肩膀上，百无聊赖，打了个呵欠，觉得一股困意涌了上来，不由得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向门外。 “卧槽，怎么又有人！” 一个脸色惨白的小男孩站在玻璃门外，一言不发，身后就是空旷幽暗的街道。 他用那对空洞的目光看着众人，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第一百零一张 活死人 河狸的惊叫声，把睡得正香的几人都吵醒了。 江城与龙涛停了讲述，齐齐转头。 在玻璃门外，那个小男孩面无表情，目光死寂，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睡衣。 在十二月的寒风中，他并未颤抖，但嘴唇已经被冻得发紫了。 “没有感觉到诡异力量。”贾仁与贾义两兄弟当即做出了判断，这小孩是个普通人。 “淦，那赶紧带进来吹空调啊！别给冻死了！”河狸叫道。 江城率先起身，走到门边，拉开玻璃门。 刺骨的寒风顿时灌了进来，呼啸之声不绝，吹得店铺内的包装纸簌簌作响，四散飞舞。 每一缕风都像是冰冷残酷的寒刀，径直往脸上割，往脖子里钻，让店铺内的众人都没了睡意。 但小男孩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只是抬头看着江城。 江城低下头，平静与他对视。 小男孩的目光很怪异，没有任何情感，像是一个机器，这不由得让江城心里生出几分警惕。 这不应该是一个普通孩子的目光。 但是以现在的技术，也没法做出与人类一模一样的机器人。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江城试探着问了一句，顺便伸出手，摸了摸小男孩的额头。 额头的触感很冷，像冰块一样，让江城怀疑自己在触摸一具尸体。 小男孩只是一直看着他，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过了片刻，他才用稚嫩的声音轻轻回复：“死人……” “死人？”江城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但并不确定这个小男孩是否在瞎说。 “这小家伙似乎不太对劲。” 龙涛面色凝重，起身走到门口。 他弯腰拉了拉小男孩的左手，试图把他拉进便利店内。 与江城一样，他也感觉到了那股冰冷。 这小男孩的左手同样苍白，没有任何血色，像是一具被操控着的尸偶。 “活人……”小男孩依旧用那种空洞的目光看着龙涛，轻轻说出两个字。 河狸从龙涛的肩头爬下，跳到收银台前。 他那本产后护理还在收银台上。 “这小男孩是你家附近的？”河狸询问崔悲。 “不清楚。”崔悲摇了摇头。 “看起来怪怪的，别是冻傻了。” 河狸从收银台旁拔出一根棒棒糖，然后轻轻跳下。 他举着棒棒糖，来到门边，问道：“小家伙，要吃糖吗？” 但小男孩毫无反应，连眼睛都没有转动一下，似是根本没听到。 河狸挠了挠头，以为是自己问得不够大声，于是把棒棒糖举得更高了。 骷髅头见状，急忙从收银台上飞到河狸身前，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一只会说话的动物，会给这么小个孩子带来多大的恐惧？” “是我草率了。”河狸急忙扔了棒棒糖，“不对啊，一个会说话的骷髅头带来的恐惧更大吧？” “我又没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现在就在看着你！” “嗯？” 骷髅头急忙转头。 这一转头，就直接跟小男孩死寂的目光对上了。 骷髅头顿觉不妙，直接滚落在地，开始装死。 好歹不能给这小家伙留下什么童年阴影。 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通知旅社的专业人员，给这小男孩来一个记忆清除大礼包。 “活死人……” 小男孩看着一动不动的骷髅头，轻声吐出这三个字。 骷髅头一怔。 他居然是活死人，听起来生命力还比江城要高一些。 难道他还有机会复活？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小男孩在瞎说。 毕竟这么小个孩子，谁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黄弟走到门边，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说道：“只穿着一身睡衣，这小家伙的家应该不远。” “我联系一下治安所的人，他们的机器人自带人脸识别，在人口数据库里做个比对就行了。”江城掏出手机，准备给安澜打个电话。 但他还没拨完号，远处的街道上，就传来了一个妇女的呼喊声。 迷雾让街道变得模糊，苍白的灯光显得十分无力。 众人只能勉强分辨清楚声音的来源，但根本看不清那个妇女的样子。 “小零，小零你在哪儿？” 那声音十分焦急，似乎都已经有些哑了。 渐渐的，声音越来越近。 店铺旁的众人，借着街道上的灯光，能勉强看清楚声音的主人了。 “那位女士，你在找他吗？”贾仁大声询问。 河狸直接趴在骷髅头上，把整颗骷髅脑袋盖住。 店里的大果冻也停了吃喝，躲在一个货架旁。 旅社有旅社的规矩，尽量不能让普通人发现他们的特殊之处。 那个妇人站在不远处的街灯下，双眼红肿，脸颊上还有泪痕，似乎想要接近便利店。 但江城等人浑身是血，让她有些犹豫。 这份犹豫没有持续太久，也就几秒钟，妇人鼓起勇气，缓缓走上前。 “这位女士，我们是拍电影的，身上这些血都是道具组做的，你别怕。”黄弟微笑着解释，这一笑，脸上凝固的部分血液直接裂开了。 “嗯……” 妇人身体一颤，低着头，缓缓走上前。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抱起小男孩，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实在是抱歉，麻烦你们了，小零他总喜欢乱跑，这不是第一次了。” 小男孩被妇人抱起后，并未反抗。 他那张尸体般惨白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双目空洞。 “他得了什么病？”江城皱眉问道。 “没病……没病……”妇人声音沙哑，不断摇头。 “我跟中心医院的几位老教授都熟悉，如果……” “不不……真的没病，谢谢……谢谢……” 妇人低着头，简单道谢后，就抱着小男孩匆匆离开了。 夜幕下，翻涌的浓雾缓缓吞噬了妇人离去的背影。 冰冷的街道再次陷入死寂。 十二月的寒风呼啸，站在门口的众人都有些冷，还觉得有些奇怪。 “有问题，那小家伙的皮肤冷得像是刚从地下尸库里爬出来。”龙涛皱眉沉吟。 “没事，我拍了个照片。” 江城拿着手机，屏幕上正是那个小男孩苍白的脸。 他给安澜发了个消息，附上这张照片，请他查一查。 现在才凌晨六点，安澜并未回复，想来还在睡觉。 “果冻吃够了吗？”龙涛看了眼店铺内。 “卟噜！” 大果冻抖了抖身体，他的大小已经恢复如常了。 【八分饱】 【够了】 “那就好，该走了。”龙涛看了眼时间。 “江兄弟还等着看他父母的任务呢，云婆婆承诺过要给他解禁这个任务，正好能省下一千积分。”贾仁笑着询问，“江兄弟现在有多少积分了？” “就三百，也不知道这次黑雾事件会不会算分……” 旅社的积分很宝贵，可以换许多东西。 能省下一千自然再好不过。 “等等，我申请加入旅社！”崔悲突然从收银台里跳了出来，语气坚定。 “好事，这个简单，跟云婆婆说一下就行了。”贾仁说道。 “有什么入社考核吗？” “有，但是不难，就几个很简单的问题。” 第一百零二章 旧约 “对了，江兄弟，你叫李千做的面具是干嘛用的？” “逃课。” “……” 江城并不掩饰，大大方方打开快递盒。 里面一共有五张面具。 每张面具的包装上都有标记。 【江城1】 【江城2】 【老年男性】 【妙龄女郎】 【普通中年男性】 其中有两张面具，就是按照江城的脸来制作的。 只要让一个身材与江城差不多的年轻人戴上面具，那人就可以代替江城去上课了。 大学的点到制度很宽松，全看老师心情。 一个人可以用几种不同的语调，回答整个寝室的点到。 当然江城情况特殊，他申请了外住，至今都没去上过几次课，系里的同学也没几个认识的，只加了系群。 “这个面具……妙龄女郎……”贾仁神色古怪。 “贾仁发现了盲点。”黄弟微笑应和。 “以备不时之需！”江城很严肃，认真解释，“伪装也是一门很重要的生存技巧，你们平日里闲得没事，可以联系李千，让他帮你们做几个面具。” “反正我没法想象江兄弟女装的样子。”贾仁直言不讳。 “肯定很漂亮就是了。”贾义十分笃定。 “……” 江城只觉得无语，默默收起五张面具。 这么重要的道具，这些家伙的关注点全在那张妙龄女郎上。 这个世界变了。 “走吧，该回旅社了。” 龙涛坐上驾驶位，拧转冰冷的钥匙。 凌晨六点一刻，suv的咆哮声在空寂的街道上响起。 夜晚的雾气更浓，似是掺杂了别的什么东西，让明黄的车灯看起来十分模糊。 “等等，我还没上车呢！” 崔悲急急忙忙从店铺里跑出来，连门都没关，根本就不在乎店铺里那点物资。 十二月的寒风在门外呼啸。 便利店内的无数包装纸飞舞，有的还散落到了街道上，破烂且凌乱，让他这个小便利店看起来像是刚被抢劫过。 “崔先生，我不是告诉你地址了吗？”江城打开车门。 “我想现在就去，人多热闹，万一答不上考核问题，你们好歹能给我点提示。”崔悲一个闪身就跳上了车。 加上崔悲，这辆suv是真的满员了。 河狸只能趴在江城肩膀上。 骷髅头飘落在江城另一个肩膀上。 大果冻则直接被挤到后备箱里，时不时发出几声“卟噜”，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奇怪，涛哥，你这辆车的中控台上怎么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按钮？”崔悲也入乡随俗，跟着贾仁等人叫起了“涛哥”这两个字。 “方便河狸驾驶。”龙涛答道。 “河狸还能开车？”崔悲懵了，“他这个身高，能看清楚前面的路吗？” “淦！” 河狸当即就怒了，把产后护理放到江城腿上，然后跳到副驾驶，准备跟崔悲干一架。 龙涛居然没阻止，这很难得。 现在众人都很困，车上闹腾一点也不错。 如果不出意外，大概七点半的样子，众人就能回到旅社，那时候黑夜褪去，黎明正好。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旅社肯定不会按照平日的凌晨五点关门。 “滴滴……” 龙涛按了按喇叭，众人正式踏上归程。 一栋栋老旧的高楼大厦沉默在夜空下，像是即将在浓雾中死去的巨人。 黑色的suv穿梭在蛛网般复杂的城市道路上，一路寂静无人，只有锈迹斑斑的苍老路灯俯身照亮前方。 老式霓虹灯看起来病恹恹的，在楼顶或是道路旁闪烁，模糊的五颜六色透过车窗映在江城平静的眼中。 早上七点，suv驶过新区与旧区的分界。 这个点，天边刚刚升起一丝光亮，整个世界依旧被黑暗笼罩。 刚进旧区不久，众人就碰到了熟人。 一个简陋的早餐铺在冰冷街边支起，铺子里灯光昏暗。 残破的遮雨棚下摆着塑料桌椅板凳，一缕缕白色蒸汽从黄黑色的竹编蒸笼里飘荡出，与无处不在的灰白雾气融为一体。 王成小队的成员就坐在早餐铺子里，浑身是血，有说有笑吃着早餐。 上次在多罗市，江城救了整个王成小队的人。 贾仁按下车窗，对王成等人喊道：“王成兄弟，怎么连身上的血都不洗洗？” “没事！”街边的王成笑着回应，“我跟老板说，我们这是拍电影用的血，老板是个实诚的人，直接就信了。” 几米外，正在炸油条的中年老板浑身一颤，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他默默低着头，立刻在心里把《道德经》、《圣境旧约》、《大藏经》等典籍的经典句子翻来覆去默念，以求平安。 “李兄弟呢？他不出来吃早餐吗？”贾仁想到了王成小队的狗头军师李源。 “你也知道的，他那副狗头人身的样子，跟个古埃及死神似的，用拍电影都没法解释，毕竟老板也不傻。” 王成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面包车，那是他们小队的出行工具。 狗头人李源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眼巴巴望着他们吃早饭。 “涛哥，你们不来填一下肚子吗？”王成对驾驶位上的龙涛招了招手，“这次事情这么严重，回旅社肯定得花一两个小时阐述事件过程。” “不了，一身血腥味。” 龙涛笑着摆了摆手。 挨饿是每个现代人都具备的基本素养。 就算真饿了，他们也能吃后备箱的大果冻。 “江兄弟呢？饭否？”王成热情招呼，“上次全靠你，不然我们兄弟几个全都得栽在多罗市。” “我也不太习惯带着一身血吃东西。”江城微笑回应。 “那改天找个时间，我一定要请你吃个饭！” “好说，我们就先回去了。” 跟王成小队的简单聊了几句后，众人再次踏上归程。 龙涛拧转钥匙，发动机的轰鸣声在早餐铺子外响起。 车轮缓缓转动。 黑色橡胶碾压过坚硬沥青路面。 后视镜里，王成小队的成员正在挥手。 刚驶出二十多米的距离，江城忽然出声：“等等，龙先生，先停车！” “怎么了？”龙涛一脚刹车，拉起手刹。 “有声音。” “什么声音？” “水声，还有风铃声。” 第一百零三章 海潮 活了这么多年，龙涛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能在钢铁城市里，见到巨大的海船航行而过。 就在江城说出有水声与风铃声后，众人的警惕心就提起来了。 人面法庭那个古怪的势力，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根本没人知道这个势力到底想干什么。 根据古籍记载，似乎他们每一次出场，都会伴随若有若无的悠远风铃声。 至于水声…… 众人眼前这震撼的一幕，可以解释水声来源。 在迷雾笼罩的清晨街道上，一道道淡蓝色的汹涌波涛荡漾开。 这些水波似乎没有实体，更像是某种投影技术，但其所过之处，所有灰白迷雾都在退散，像是遇到了天敌。 “呼呼……” 腥咸的海风迎面打来。 一切都真实无比。 翻滚的浪头波涛越来越猛烈，仿佛有某种巨大的远古生物正在深蓝之下游弋捕猎，又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巨物即将从海底升起。 但这里分明是坚硬的城市街道，沥青路面！ “轰——！” 一艘巨型海船突然从地底……或者说从海底升起，掀起滔天巨浪。 大地在震颤，那艘巨船的体型太庞大了，气势磅礴，航行之间能掀起骇浪惊涛，仿佛要碾压一切阻挡在其身前的物品。 古老腐朽的气息顺着猛烈的海风迎面扑来。 江城注意到，这些汹涌波涛虽然看上去恐怖，但并未对周围的建筑与街道造成任何破坏，就像是幻觉。 “都退后，尽量不要被这些水纹波及到！”他当机立断，做出判断。 “听江同学的话！”龙涛选择相信他。 众人把suv扔在街边，放出大果冻，然后急急忙忙往路旁的小巷子里躲去。 那些浪涛的波及范围有限，一浪接着一浪，水声不绝于耳。 江城站在阴暗的巷口，皱眉凝视。 令人惊讶的是，那艘巨大的海船居然是木质的。 藤壶等海洋动植物附着在船身上，木质的船体有不少地方都残破了，三根桅杆上升起的船帆也破烂不堪，随风飘扬着岁月的痕迹。 “轰！” 又是一艘巨大的海船从水底升起。 这一次，江城看到更清楚了。 在海船腐烂的木质甲板上，海水尚未完全流干，不少面无表情的人类站在其上，他们目光空洞，身着不同时代的衣物。 这艘巨船拥有三层炮甲板，舷侧的炮门都是开启的，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正在排水，看上去十分壮观。 骷髅头飘在半空中，惊叹道：“这是哪家公司在展示全息投影技术吗？” “这海风的味道可没法投影出来。”黄弟说道。 “大贾和小贾感觉怎么样？”龙涛问了一句。 “涛哥，这就不用我们感觉了吧，这也太明显了。”贾仁脸色苍白，“这些船远超一般的诡异，我不知道是不是禁忌，但如果我跟我老弟全力感应，估计下一秒就没命了。” “我附议。”贾义也点点头，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惧。 他们两兄弟比其余人感知力更强，哪怕此时站在这个阴暗的小巷子里，距离那两艘巨船很远，依旧觉得心悸。 那种碾压一切的气势太恐怖了，以至于他俩根本不敢直视。 似乎只要看一眼，就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直到窒息死亡。 难以言喻的窒息，无法呼吸的感觉，就像是在深蓝幽寂的大海中缓缓下沉，绝望而无力。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第三艘巨船破水而出。 恐怖惊人的刀剑伤痕布满木质船身，不少地方还有被巨炮击中的痕迹。 越来越多木船出现在瓦力城的街道上，有大有小。 他们像是大航海时代的孤魂野鬼，残破不堪，有的甚至只剩木质骨架，通体泛着幽幽蓝光，在轰鸣的大海咆哮中披荆斩浪，披着一层岁月的神秘光影。 江城的身旁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这一次，我们并非偶然来到瓦力城，而是在跟踪这个玩意。” 人面法庭那个领头的面具人，不知何时来到了小巷子里。 整个团队，包括江城在内，都没有察觉。 面具人站在江城身边，一身金纹白袍，像是一道白色的幽灵，无声无息。 “那是什么？”江城问道。 “幽灵船队，航海时代的无尽游魂，大海上最恐怖的故事，所有海员最怕碰到的禁忌，永不靠岸的传说……” “永不靠岸？” “对。”面具人缓缓道来，“但他们这一次不仅靠岸了，而且已经上岸了，将陆地化作海洋，肆意航行，似乎在寻找某个东西，幸而……衰弱的规则依旧存在，普通人目前看不见他们，也不会受到伤害。” “为什么？”后面的黄弟问了句。 “正如我此前所说，这个世界在衰弱，或许再过不久，弱者将不再受到平衡制度的保护。” 面具人没有解释太多。 黑夜将至，纪元倾覆，弱者只能在绝望中等待死亡。 江城等人躲得比较远，所以并未被波及。 但并非所有诡异生物都那么好运。 王成小队所在的地点，距离第三艘巨船出现的地点很近。 在早餐铺老板奇怪的目光中，他们神色惊恐，急急忙忙退开。 然而，面包车里的狗头人李源根本没时间躲避。 他拉开车门，站在汹涌的蓝色波涛里，目光呆滞，仿佛没了灵魂。 “李源，赶紧跑啊！”王成冲着面包车的方向大吼，神色焦急。 “李兄弟，你能听到吗？” 无论王成等人如何呼唤，李源都没有任何反应。 成百上千艘木船航行而过，大大小小都有，随着无尽波涛，渐渐消失在黎明的天边。 一艘小木船，顺着荡漾的流水，来到李源身边。 骷髅头飘得比较高，视野好，此时突然大叫一声：“不好，李源身上也泛起蓝光了！” 江城站在小巷口，自然也能看到。 在不远处的王成等人，神色焦急，双目通红，拼了命想冲过去把李源拉回来。 然而有几个人面法庭的面具人拦住了他们。 “不能救吗？”江城皱眉询问。 “能。”面具人平静回应，“但需要付出很多资源，那个狗头人的价值不够。” “世上有很多东西，并非一个简单的价值就能衡量。” “你是个聪明人。”面具人转头看着江城，“但你太年轻，情感与价值观都尚未成熟，看似果断平静，实则经常自我怀疑，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影响你……再过几年你才会懂得‘价值’这两个字，可惜你……” 就在两人交流的片刻，狗头人李源已经登上了那艘小木船。 波涛汹涌之声越来越小，黑夜缓缓退散。 老旧的小木船泛着蓝光，顺着最后一丝水流，缓缓向着遥远虚无的天际驶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旅社成员，狗头人李源，就此消失不见。 一切归于平静。 黎明到来。 过了片刻，江城收回目光，缓缓问道：“他死了？” “不，他永生了。” 第一百零四章 生命长度 事实证明，很多时候，无知的生物或许能活得更久更幸福。 旅社的成员们，在懵懂中开启各自能力后，通过各种途径，最终汇聚到一起，在这个黄昏时分才会开启的旅社里，慢慢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 真相永远伴随着危险。 每一天都有生物死去或者失踪，抑或深陷某个诡异无常的地方，无法挣脱。 正如此时消失在天际尽头的狗头人李源。 江城自己也是如此。 在加入旅社前，他遇到的对手都是普通人，平平安安活了十八年，在他的印象中，自己成长过程中，应该是没遇到过太大的生命危险。 但开始了解这个世界后，危机就一波接着一波。 “你是叫江城吧？年轻人，我们四十八天以后再见，好好享受剩下的人生。” 面具人声音沉稳，伸手拍了拍江城的肩膀。 说罢，他负手离开了小巷口，白袍飘扬，漫步在灿烂的晨曦中，最终消失在瓦力城难得一见的黎明光景里。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未影响瓦力城的普通人。 所以在不远处的早餐铺子里，中年老板始终觉得一头雾水。 在他眼中，前方不远处那个面包车的车门，忽然自动打开，根本没有任何人下来，也不存在海潮与木船。 …… 早上八点半。 冬日暖阳洒在老旧的旅社门口，木门上贴满的纸质小广告在晨风中轻轻舞动。 街上依旧没什么人，灰扑扑的老砖块在阳光下泛着微白。 旅舍内，烛台上的蜡烛正在缓慢燃烧。 烛光下挤满了晃动的人影。 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些蜡烛并未在凌晨五点熄灭，今天估计要亮一整天了。 身为代理社长，云芸很忙碌，以至于她在思索什么时候撂挑子跑路，换个人来当社长。 “别急，一个一个来，另外几座城市的社长也连线过来了，每一位参加任务的成员，都能获得一定积分，至于死去的成员……他们的家属，我们会尤为关照。” 在翻涌的黑雾里，旅社损失了三十多位成员。 大多生物的尸体都无法找全。 在瓦力城郊区，有一片旅社专属的墓地。 如果死去的成员并没有亲属，旅社会将他们埋葬在这片墓地内。 “唉，身处这样热闹的氛围之中，为何我依旧感觉无聊。”崔悲坐在后几排，百无聊赖，“或许这就是人生吧，正如鲁迅先生说的那样，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接取任务之后，就不会无聊了。”贾仁在他身旁说道。 “就是大屏幕上那些吗？” “没错。”贾仁点头，“这两天由于黑雾事件，很多任务都积压下来了，没人解决。” “旅社的任务是从哪儿来的？” “很多地方，比如诡异论坛、寻宝论坛、城市怪谈贴吧等等，我们有成员专门在里面潜水，负责挑选那些有可能是真正诡异事件的故事。” “这样啊……” 正如江城第一次来旅社时产生的疑惑，崔悲也觉得那块标注了1080p的屏幕很违和。 为什么不用2k或4k？节约用电吗？ 一条条任务消息在屏幕上滚动，积分有多有少。 【东城区旧区，芳草花园小区的罗女士发现，刚满20岁的儿子，经常在半夜站在更衣镜前，偷偷试穿买来的女装，她担心有某种邪祟附身了自己儿子……旅社成员可自行前往调查……1分】 【西城区新区，住在老别墅区的赵先生反映，他家阁楼总是在半夜传来奇怪声音，像是有人在吃东西，家里养的黑猫在昨天离奇死亡……旅社成员可自行调查，建议3人以上小队前往……15分】 【东城区旧区，旅社附近居民李先生偶然发现，他家楼下一条白色边牧能口吐人言……隐形狗自行解决……所需积分从个人账户扣除】 【……】 堆积了两天的任务，有的一眼看去就十分刺激，容易让人产生兴趣。 有的则十分无聊，分数也低。 崔悲撑着下巴问道：“晚上做任务，白天干什么？” “睡觉啊！”贾仁看了眼崔悲，感觉这位老兄似乎哪里有问题，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述。 “那万一白天睡不着，又得无聊大半天？” “崔先生……”江城接过话题，“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去找一份工作，充实自己的生活。” “我之前在便利店……” “那个算你个人资产，或许你可以换个身份。” “有道理，还是江兄弟有见解……” …… 同一时间。 在阳光照耀不到的一所阴暗教堂里，教会也在做着与旅社一样的事，对此次黑雾事件进行整理。 每一个重大事件，对后人都是极为宝贵的资料。 后人可以从这些事件中总结经验与规则，再遇到相同事件时，能用最短的时间想出应对方案。 “临走前我要说个事，教会的选址有问题。”罗兰靠在教会建筑特有的彩色玻璃花窗下，双手环抱，神色悠然。 “什么问题？”丘牙正在低头整理资料，并未抬头看他。 “旅社在每座城市的选址很讲究，会选择能被黄昏笼罩的位置。”罗兰指了指头顶的花窗，“但教会这地址，不仅阴暗，还潮湿，长期在这里居住，老了以后各种病就找上来了。” 丘牙淡淡回应：“亚里士多德说过……” “等等！”罗兰做了个停止的动作，“不要引用名人名言，问问你身边的人就知道了，这种阴暗的环境，不但对身体不好，还容易影响心理健康，所以别人总说教会里都是一群心理阴暗的人。” “是吗？”丘牙依旧没抬头，只是问了问身旁的人，“李奇迹，你觉得这里的环境怎么样？” “……” 无人回应。 “李奇迹？” 丘牙皱了皱眉，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年轻人。 他发现李奇迹鼓着腮帮子，脸色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似乎快要窒息了。 这年轻人中招了？ 丘牙顿生警惕，四下看了一眼，谁敢在教堂内对教会的人下手？ 但就在他准备叫人救治李奇迹的时候，这年轻人忽然长舒了一口气。 “呼……”李奇迹的脸色瞬间就好看了，恢复了正常。 “你怎么了？”丘牙神色凝重，沉声询问。 “执事大人，我看网上说，人每呼吸六十秒，就会减少一分钟寿命。”李奇迹笑了笑，“我刚才在憋气，减少呼吸时间，尽量让自己活得长一点，执事大人你也可以试试。” “你的约束规则是什么？”丘牙皱眉问道。 “没有啊，我可是那种很少见的，不会被平衡规则约束的诡异生物。”李奇迹得意洋洋，“世界规则的漏网之鱼……” 第一百零五章 葬礼 相比于旅社的热闹，教会这边清冷了许多。 大多成员都沉默坐在位置上，神色阴冷，一言不发。 每个人都在打着小算盘。 经过这次黑雾事件，教会的大多成员都知道了。 瓦力城选出来的三位候选人，罗兰决定离去，姬礼被废了，江城只剩四十八天的生命。 换句话说，位置已经空出来了两个半。 这里所有成员，包括还在演绎任务中的那些人，都有希望替补为新的候选人，得到大量资源。 姬礼已经清醒了过来，沉默坐在阴暗的角落里。 突然成为废物，这种落差很打击人，教会是个很现实的组织。 但他毕竟还活着。 还没到最艰难的时刻，一切都还有机会，一颗珠子就够了。 “我去杀了江城。”他突然开口，打破了阴暗教堂内的平静，“执事大人，江城已经跟死人没区别了，我去杀了他，你把他应该得到的资源给我。” “嗤……” 还不待丘牙回应，一旁的罗兰突然忍不住笑出声。 罗兰其实很少笑。 大多时候他喜欢装出虚假的微笑，但这次是真的笑了。 “杀江城？你拿什么杀？跪求他自杀？”罗兰双手环抱，笑容十分灿烂。 “他的身体很脆弱，我可以用热武器杀他。” “江城的收获很丰富，他之前差点在多罗市栽跟头，所以这次肯定会在旅社内换取防身的诡异物品。” “那就请一位比他强的！”姬礼双手紧握，用力锤了锤长木桌。 “你是在说我吗？”罗兰摊了摊手，“很遗憾，我觉得他还有四十八天的研究价值，所以暂时不会去杀他。” “我会自己想办法！执事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 “先等等……” 丘牙淡淡看了他一眼。 教会并不阻拦候选人之间互相残杀，能杀出来一个最强的更好。 但江城情况特殊。 林语已经去请教祭司了，现在还没现身，想必那位祭司大人还没做决定。 “虚弱期。”一直沉默的彦如执事忽然开口，“江城的能力确实无解，但约束他的规则同样无解……姬礼，你记住，江城的能力结束后，会出现一段持续一分钟左右的虚弱期，如果那时候没人保护他，你只需想办法突破他防身的诡异物品……” “彦如！”丘牙冷冷出声，“祭司大人的消息还没下来。” “不用等祭司大人的消息。”彦如淡然回应，“人面法庭那个面具人说得很清楚，救江城所需的资源，与江城自身的价值不对等，祭司大人自然知道如何决断。” “我记得姬礼是你选出来的，你想插手某些事吗？”丘牙抬头注视彦如。 “非也，我只是觉得，一个只剩四十八天寿命的人，确实没必要占据一个候选人的位置。” “我警告你，不要插手演绎任务，这个不能碰。” 阴暗的教堂内，气氛有些诡异。 有关黑雾的总结尚未结束，两位执事之间就飘起了淡淡的火药味。 不过教会内的成员也都习惯了。 三位执事意见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其中林语执事受到的针对最多，而且江城就是林语选出来的，但林语此时不在。 …… 早上十点。 旅社二楼单间。 江城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裳，顿觉神清气爽。 他还不知道，在同一座城市的某个阴暗教堂里，某些人正在阴恻恻地策划如何杀他。 但正如罗兰所说，这次他确实要准备换一些防身用的诡异物品。 “江兄弟，你洗完了吗？”崔悲躺在单间的床上，大声询问。 “洗完了。” “那就好，快跟我走，面试时间要到了！” “面试？” 江城不明所以。 他确实建议崔悲去找个工作，充实人生，没必要整天摆出一副没精打采的苦瓜脸。 但这才一个多小时过去，崔悲就找到工作了？ 事实证明，崔悲这个年轻人，永远不能用常理来看待。 “我刚才在一个招聘软件上看到的，申请已经通过了，面试地点就在同一条街，很快的，不会耽搁下午的葬礼。” “嗯……” 江城就这么跟着崔悲下了楼。 一楼大厅内，依旧有不少生物在叙述此次黑雾中的经历。 更多的则已经上楼洗漱睡觉了。 下午有一场很简单的葬礼，就在郊区。 这次死亡的三十多位成员中，有二十一位生物没有家属。 旅社也没那么多讲究，当天死亡，当天安葬，没什么停尸几天等复活的习俗。 出了旅社，崔悲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简历，递给江城，并说道：“江兄弟，你帮我看看这简历有没有问题。” “我看看……” 江城接过简历，认真看了两眼。 简历前几行还好，只是个人联系和家庭住址什么的，后面的就…… “双料硕士？你认真的？” “我确实是啊。”崔悲一脸无奈，“我老爸说过，由于我们家比较有钱，所以我一定要多读书，当个有知识的废物。” “……” 简历上的内容，从学历开始，后面的就越来越离谱了 尤其是工作经历那一行…… 【收房租】 这或许是有史以来最奇葩的工作经历。 江城沉默不语，把简历还给崔悲。 “江兄弟，你觉得我的面试能过吗？” “能，肯定能。” 江城拍了拍他肩膀，一脸淡然，没有多说什么。 面试地点距离旅社确实很近。 步行几分钟后，两人抵达了现场。 只是一家很小的公司，似乎还在创业阶段，总共就十多个成员。 在经历了短暂的等待后，崔悲就被面试官叫进去了。 “年轻人，瓦力城这么多公司，能说说你为什么要选择我们公司吗？”负责面试的中年人一脸微笑，声音很温和。 “因为这附近就你们公司在招人啊。” “这……”面试官身体一颤，“那你能不能说说，你对公司有什么期待？” “没有期待。” “你……”面试官脸上的微笑僵硬了，“假如……假如你被成功录用，你能为公司带来什么？” “一个新员工。” “……” 几分钟后，崔悲从面试的房间里走出来。 “怎么样？”江城随口问道。 “面试官说我虽然很优秀，但与他们的岗位并不太适合。” “没事。”江城想了几句安慰的话，“找工作就是在不断碰壁中积累经验，然后……” “我把他们公司买下来了。” “……” 活了足足十八年，江城头一次感觉自己是在没事找事做。 下午还有一场葬礼。 用这段时间补个觉不好吗？ …… 时间缓缓来到下午三点。 瓦力城郊区。 一场简单的多人葬礼开始举行。 郊区的土壤松软湿润。 黄昏旅社的专属公墓，就修建在一片倾斜的草地上。 放眼望去，低沉的天宇下，密密麻麻竖立着几百个黑色墓碑。 云芸正在安排整个流程。 “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要用混凝土，简单用泥土覆盖就行了，不要压得太紧实，方便他们诈尸。” 这并不是玩笑话。 诡异生物并不能以常理判断。 旅社里有很多死而复活的例子。 有的都被埋下去好几年了，还能在某个暴雨夜破土重生。 由于干这一行比较危险，所有旅社里许多生物都早早留下了遗嘱与墓志铭。 江城一身黑衣，平静穿梭在参加葬礼的人群中。 他发现，许多旅社生物的墓志铭都很有意思。 【我需要一张复活卷轴】 这是他身前一块墓碑上刻着的墓志铭。 左边的另一块墓碑，则刻着【请勿蹦迪】四个字。 右边的那块墓碑，刻着【招室友】三个字。 右前方与左前方的两块墓碑，分别刻着： 【喝酒后不要吃头孢】 【盗我墓者，明日之日多烦忧】 这些奇葩的墓志铭，让一旁的崔悲不觉得无聊了。 他只想笑。 但一想到这里是很严肃的场合，他不得不憋住，憋得很难受。 他走到江城身边，低声问道：“江兄弟，你是怎么忍住不笑的？” “深呼吸。”江城认真回应。 “我试试……” 崔悲努力平复心情，然后开始用力吸气。 然而这口气才吸到一半，他就突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江城微微皱眉，顺着崔悲的目光看向前方不远处一块墓碑。 黑色的碑石上，刻着很简短的一句话。 【噢，该死的，我还是没能耗过作者，记得把结局烧给我】 第一百零六章 虚空 葬礼的时间并不长。 敲锣打鼓什么的就省了，安静一点比较好。 冬日暖阳懒洋洋的，缓缓透过云层与雾霭，温柔覆盖在身着黑衣的众多旅社成员身上。 以往大多数葬礼都会下雨，或许是老天爷有意烘托气氛，葬礼的雨总是会下得比二月红求药那天还要大。 “云婆婆，这里有问题。”负责安葬的人招了招手。 “怎么了？”云芸上前询问。 “这位兄弟在遗嘱里说，他想要一个滑盖的棺材，但我们一般不弄棺材的，只会在尸体旁边撒一些防虫的药粉。” “哪这么多破事，直接给他扔土里。”云芸秀眉颦蹙，“居然还想躺棺材，以后诈尸了出不来就有他哭的。” 葬礼过程很顺利，偶尔会出现一个这类的小问题。 已经有上百位旅社成员到场。 他们多是沉默肃穆，双手负于身前，静静站立在一块块墓碑前。 也有人双目红肿，不断擦拭眼泪，情绪低落。 还有部分生物实在太累，站着就想睡，脑袋像是挖石油的磕头机，时不时就往下锤一下，不得不靠周围人撑着。 “贾仁和贾义两兄弟都睡了。”黄弟用力撑住两兄弟，感觉有些勉强，“涛哥，得给他俩弄两幅墨镜戴上。” “我这里有一副。” 龙涛从兜里掏出一副大墨镜给贾仁戴上，并且用力把着他。 贾仁的大半张脸都被墨镜遮住，看起来依旧神色肃穆，站得直挺挺的，庄严沉默地等待葬礼结束。 还差一副墨镜。 “隐形狗戴着一副，可以找他借借。” 黄弟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株小树。 隐形狗半靠在树下，戴着大墨镜，翘着二郎腿，两只前爪捧着一本书，书名叫做《一只自律的狗有多可怕》。 他看得津津有味，似乎并未融入葬礼的氛围，更像是来郊区休闲度假的。 大果冻自告奋勇，跑去找隐形狗借墨镜。 抵达树下，他抖动着绿油油的身子，指了指墨镜。 “卟噜卟噜？” 隐形狗眉头一皱，伸出爪子把墨镜拉低了点，露出狗眼，试探着问道：“汪汪汪？” “卟噜。” “汪！” 隐形狗很爽快，取下墨镜，递给大果冻。 就这样，贾仁贾义两兄弟戴着墨镜，睡完了葬礼百分之八十的流程。 这片旅社的专属公墓里，又多了二十一道崭新的黑色墓碑。 冰冷碑石上刻着他们生前留下的墓志铭。 “我们短暂的一生有很多选择，有人庸庸碌碌，自我麻痹，渐渐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甚至不能留下一个颓丧背影，而有的人……正如我长眠于此的兄弟朋友，选择在最冰冷的黑夜里燃烧生命之光，即使前路被迷雾笼罩……” 一位年长的旅社成员站在最前方，缓声念着悼词。 葬礼一直持续到傍晚六点，日薄西山。 绯红的夕阳透过雾气，为草地上的数百座墓碑披上一层朦胧霞光。 “走吧，该回去了。” “还有些事没做完。” 众人纷纷回到来时的车上，依次向着城区方向驶去。 返程的路上，崔悲靠在椅背上，摸了摸头发，若有所思。 “如果以后我死了，肯定不会选择这里安葬。” “你还有家人。”江城说道：“他们都没有家人，所以由旅社安葬。” “不，我的意思是，这里太安静了，埋在这里肯定相当无聊。” “……” “我一定要选择一个比较热闹的地方安葬，然后在墓地周围安装很多感应装置。”崔悲说着未来，“我会提前录下我的声音，一旦有人路过，并且被感应到了，就立刻播放我的声音，比如……” 崔悲挥舞着双手，似乎太久没说话了，念叨个不停。 江城偏过脑袋，把视线移到窗外。 瓦力城土壤贫瘠，郊区多是杂草地或低矮灌木，若不是灰雾遮挡，视野应该相当开阔。 落日西斜，远处起伏的地平线十分朦胧，像是孩童随意涂抹的水彩画，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 渐渐的，或许是因为黄昏余韵的笼罩，江城视野之中的景物越来越朦胧模糊了。 一股困意突然涌了上来，带着些许无力的眩晕感。 江城揉了揉眉心，自己的身体状态似乎在渐渐变差？太久没睡觉了吗？ 耳畔，汽车的声音以及崔悲的说话声都在渐渐远去，明明就在身旁，却像是隔着一道无形的沟壑…… “轰隆！” 一道震人心魄的雷霆在天穹炸开。 江城猛的惊醒。 他顿生警觉，难道又出现幻觉了？ 抬头看去，只见苍穹染血，一道道血色雷霆时而在天边咆哮游走，时而坠落在干裂赤红的大地上，仿佛暴怒的神灵在释放怒火。 整片天地都被猩红覆盖，狂风席卷，暗红色的风暴在大地尽头肆虐，所有植被干枯死亡，大地上满是骇人的白骨，看不到一丝生机。 一股恐怖的气息在苍穹上酝酿。 那似乎是一柄血淋淋的骨矛，隔着无尽虚空，在一层层规则交织纠缠的混沌之外，通体释放着毁灭般的压迫感。 即使隔得十分遥远，但江城依旧能感觉到，那根嗜血的骨矛，就是冲着他来的，似乎想刺穿他的身体，以他的身体作为通道，进入另一个世界。 “轰——！” 又是一道爆裂的雷光。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随着散开的雷霆龟裂瓦解，一寸一寸塌陷。 在江城模糊的视线中，那根锋利摄人的骨矛之后，似乎躺着一具恐怖且庞大的模糊身躯。 那具可怖的身躯根本无法被看清，只是简单直视了几秒钟，江城就感觉眼睛刺痛，像是有成千上万根银针在不断刺激瞳孔。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过了几秒才再次睁开。 这一次，虽然隔得十分遥远，但江城依旧感受到了。 “那根骨矛似乎前进了一些……” 如果江城猜得没错。 剩下那四十八天的时间，这根骨矛会距离他越来越近。 如果直到最后一天，他还没有办法解决体内这个信标，那他只有死亡这一条路。 某些人肯定会很乐于见到他的死亡。 要怎么才能避开？ 假死一次吗？ 第一百零七章 黑天鹅梦境 这一次的幻觉来得很突然，消失得也很突然。 江城只是眨了眨眼睛，整个世界又恢复如常。 车窗外的夕阳依旧。 夜风徐徐，坚韧的枯草随风起伏。 车内的众人并未发现江城的异常。 事实上，除了崔悲和正在开车的河狸，其余人都歪歪斜斜地睡着了。 晚上八点刚过，众人抵达旅社。 其余城市的几位社长依旧处于连线状态，帮助瓦力城这边处理积压的事情。 云芸则找到了江城。 “小江，把你联系方式给我。” “嗯。” 很快，两人加了联系方式。 云芸动用自己权限，调出江城父母当初接取的那个任务，并且将其解封，然后转发给江城。 就在江城准备查看文件的时候，手机屏幕顶部突然传来一个提示。 【云芸将你拉入‘精神病患者自由交流群’】 这是什么奇葩名字？ 江城不明所以，正准备点开群成员查看，一条条消息就弹了出来。 “呀，江兄弟也进群了！” “欢迎欢迎……” “新人快走，这群里都是基……” 这些不着边际的对话，让江城打消了点开群成员的念头。 不用看也知道。 这是瓦力城黄昏旅社的群。 江城面无表情，熟练地点了“消息免打扰”。 “小江啊，瓦力城只是个小地方，你父母在的时候，他们二位就是这所旅社的最强者，我也不清楚他们具体实力，但许多大城市的社长，哪怕是开启了高级诡异能力的，都对你父母十分尊敬。”云芸神色郑重。 “明白。” 江城认真点头，他清楚云芸想表达的意思。 “以他们二位的实力，都在这个任务上出了问题，你千万不要着急。”云芸郑重告诫，“小涛他的团队虽然配合默契，但除了小涛他自己，其余成员的实力并不强，所以我把你拉进群……如果你一定要去探索什么危险的地方，我建议你多找几个实力强大的帮手，比如绷带怪人他们三位。” “放心吧，我对自己的命还是看得挺重的。” “那就好……对了，这次的黑雾事件，我给你算500积分，你可以兑换一些防身用的诡异物品。”云芸说道：“如果你身上有什么没用的诡异物品，也可以来旅社换积分。” “教会的珠子能换积分码？” “当然能，那可是硬通货。” “行，我先看看任务……” 至始至终，云芸都没有提到有关江城剩余四十八天寿命的事。 不用想也知道，旅社高层给她的回复并不理想。 大厅里烛光晃动，人影绰绰。 江城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靠在灰扑扑的冰冷砖墙边，神色平静，点开那个写着【绝密】两个字的任务。 三年前，他父母就是接取了这个任务，然后人间蒸发。 后来他大姐和二哥也接连消失，不知道是不是与这个任务有关。 但江城之前就问过云芸了，并且得到肯定答案。 他大姐和二哥并不是旅社成员。 【任务：黑色舞鞋】 【地点：北方大陆，联邦大型城市——卡德罗夫市】 【委托人：索菲亚】 【经手人：亚历山大（高级诡异）、马克·欧文（高级诡异）、杨少城（高级诡异）】 【任务初次描述：索菲亚小姐自称被诅咒缠上，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在卧室门口看到一双黑色的芭蕾舞鞋，无论用任何方法，都无法摆脱这双鞋的纠缠】 【任务初次评级：普通】 【任务二次描述：卡德罗夫市所属旅社成员亚历山大接取任务，三天后，他放弃任务，并未找出黑色舞鞋出现的原因，也没有发现相关规则……几天后，亚历山大表示自己每晚都会梦到那双黑色舞鞋，似乎也被诅咒缠上了】 【任务二次评级：危险】 【任务三次描述：……】 【……】 【任务四次描述：奥德市旅社社长杨少城接取任务……】 【任务四次评级：极度危险，或与北方超大型禁忌区域“黑天鹅梦境”有关，不建议旅社成员接取】 【任务现状1：委托人索菲亚小姐失踪】 【任务现状2：经手人亚历山大与马克·欧文失踪，经手人杨少城精神失常】 【任务现状3：最后一次任务接取成员：江道宗与叶卡捷琳娜，此二人现已失踪】 【任务封存】 【可用1000积分兑换浏览任务权利】 【高级诡异以下成员，只可浏览，不可接取任务】 看到最后，江城才想起，自己这能力，似乎还没个评级。 他还得花点时间浏览旅社内其余资料，看看以前那些觉醒了这类能力的前辈们，是怎么压制约束规则的。 有关诡异能力进阶的资料，他也得补一补。 …… 在城市的另一边。 教会所在的地方。 小半个教堂塌陷了，碎石块与玻璃残片四处散落，现场一片狼藉，像是刚经历毁灭性的大地震。 半小时前，这座教堂还完好无损，直到林语执事带着消息归来。 与彦如执事猜测的一样，那位祭司大人也决定放弃江城。 但另有一位大人插了一手。 那人叫林语保住江城的候选人位置，哪怕只有四十八天。 回到教堂后，林语感觉气氛不太对，一问才知道，原来彦如准备插手演绎任务，给姬礼制造杀江城的机会。 于是一场执事间的战斗开始了。 这一战结束得很快，十多个诡异物品崩坏，有护身的，也有用于进攻的。 这所教堂本就很老旧了，哪里经得起两个执事的打斗，没一会就塌了小半边。 最终，林语胜出。 彦如的黄金瞳瞎了一只，鲜血淋漓，颓然靠坐在一根断裂的柱子旁。 “啧，碎了也好，碎碎平安。”罗兰双手环抱，站在教堂的残垣断壁上，“刚好可以重新选址，建一个新的教堂。” “罗兰，你怎么还没走？”林语淡淡看了他一眼。 “人类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喜欢围观，我看刚才两位执事打得挺精彩的。”罗兰微笑回应。 “看够了吗？” “够了，我立刻走！”罗兰没有犹豫，转身就离开了。 林语面色冰冷，走进残破的教堂内，坐在主位上，开始处理事务。 这场战斗，至始至终，丘牙都没有插手。 战斗结束后，丘牙也只是取了一个用于治疗的诡异物品，并将其丢给彦如。 “执事大人，我觉得我可以帮忙治一治彦如执事的伤势，只要一枚高品质的珠子就好。”李奇迹笑容真挚。 “你还是算了，尽量少用治疗能力吧。”丘牙平静回应。 “为什么？我要得太多了吗？”李奇迹挠了挠头，“执事大人，一枚中等品质的珠子也可以啊。” “拿着这些钱。”丘牙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叠现金。 “不不，执事大人，我不缺钱。” “拿着，去买点核桃吃。” “我不喜欢吃核桃。” “别的坚果也行，多吃……平时吃肉尽量吃鱼肉……” 这场战斗打崩了教堂的电力供应。 在这个冰冷的晚上，诺大一个组织，竟然只能暂时靠几根蜡烛照明。 连个发电机都没有。 一个教会信徒低头走上前，对林语说道：“执事大人，电工都下班了，明天才能来。” “嗯。” 林语神色淡然，在晃动的烛光中，继续处理事情。 记得是很久之前，曾经有人嘲笑过旅社，说他们那么大一个组织，连电费都交不起，每个城市的分社大厅只有蜡烛照明。 没一会，又有一个信徒缓步上前，递上一个名单，低声说道：“执事大人，这是今天申请退出演绎任务的人，一共有六位，您仔细看看。” “嗯。” 林语简单看了看名单上的名字。 很快，他做出决定。 “这两个已经进行到第五轮任务，知道得比较多了，在任务里表现也不错，不能退，这次教会在黑雾里死的人挺多，需要补充新鲜血液，叫他们加入教会。” “这两人才进行到第二轮，表现一般，可以退。” “至于这两个……李回，李目……”林语沉吟片刻，“这两人可以退，把他们的记忆消除……算了，不消除，任由他们退了吧。” “明白。”信徒收起名单，“对了，执事大人……” “还有什么事？” “就在您与彦如执事打斗的时候，姬礼离开了现场，我想他应该是去请人对付候选人江城了，或许就在今晚动手。” “任他去，他没有那个实力。” “明白。” 第一百零八章 血液测试 “林语，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我选的候选人未必就比你选的差。” 彦如神色颓然，靠坐在残破的水泥柱旁。 夜幕已经围上来了。 迷雾隔绝了远方的红灯绿酒，让失去电源的教堂尤为死寂黑暗。 一个信徒手举蜡烛，踩着破烂的水泥块缓缓上前，然后将蜡烛固定满是灰尘的水泥台阶上。 微弱的烛光在废墟中摇曳，映照出彦如脸上的血痕与污渍，让他看起来更狼狈了。 做完这些后，这个信徒低着头递来纸巾。 “执事大人，擦一擦血迹吧。” “唉……” 彦如叹了口气，伸手取走纸巾，随意擦了擦脸上的血水。 他的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枚绿莹莹的水晶球。 一缕缕氤氲的绿色雾气正从水晶球里飘出，顺着冰冷夜风飘入他的鼻子内。 这是丘牙从教会库房里取出来的治疗类诡异物品。 水晶球里的绿色雾气随着时间一点点减少，相对应的，彦如身上的伤势在逐渐恢复。 “在工业园区里，若非那些黑雾太压制姬礼，他早已杀了你选的那个江城。”彦如望着阴沉的夜晚苍穹，那只血肉模糊的眼睛并未有半点好转迹象。 “你想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一个‘如果’。”林语神色淡漠，一边处理事情一边回应，“教会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你也清楚，‘如果’这两个字太廉价。” “但江城只剩四十多天的寿命了！” 彦如突然提高了音调，声音中带着些许愤怒。 事情回到最初的争论点。 “从现在开始，他从教会得到的任何资源，都会在四十多天后随着他一同消亡。” “他还活着。”林语淡淡回应，“从演绎任务里获取的任务资源，都是他应该得到的。” “那本召唤之书就不该在他手中！他太弱了，一旦被盯上，根本保不住。”彦如冷冷说道。 “你若是有那个能耐，从他手上把召唤之书抢来也好，我不会阻拦。”林语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语气。 “你……” 彦如捏紧了拳头，转头盯着坐在里面的林语，脸上满是愤怒。 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过…… 他唯一能嘲讽的点，似乎也就是“四十多天寿命”这事。 “我知道你不服气。”林语突然说道：“既如此，你我都不插手，如果姬礼能杀了江城，我会向祭司大人申请，着重培养姬礼，让他提前参与血液测试。” “好！” 两位执事暂时达成一致，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些。 周围的信徒都松了一口气，至少今晚不会再有执事之间的战斗了。 这座老教堂剩下的部分建筑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一根根暗黄的蜡烛在阴暗教堂的各个角落燃起，烛光在废墟上轻轻摇曳，缕缕黑烟顺着夜风散入灰雾中。 众人都轻手轻脚的，摆放蜡烛时分外小心，生怕打破这难得的平静时刻。 然而，所有蜡烛刚摆放好，一段喜庆的音乐声就忽然在某个昏暗角落响起。 “今天是个好日子！” “心想的……” “……” 安静且严肃的氛围顿时被这段外放音乐打破。 教堂里众多信徒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谁的胆子这么大？ 林语神色不渝，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音乐声传来的方向。 在那个角落里，一个戴着耳机的年轻人正闭着眼睛，一脸享受，脑袋随着音乐轻轻晃动。 “李奇迹，把你的音乐关了！”林语冷声呵斥。 “啊？” 李奇迹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的耳机根本没有插进去。 在他一阵手忙脚乱之后，音乐声终于停了。 李奇迹不好意思地笑笑。 “执事大人，我只是看气氛太严肃了，所以就放点音乐缓和一下。” “李奇迹，你加入教会有多久了？”林语沉声询问。 “一年多了吧……” 李奇迹挠了挠头，似乎不太能记得清了。 “以你这智……不太聪明的样子，居然能在这里活一年多？” 林语神色不渝。 他拿起笔，在随身笔记上写下： 【提醒祭司大人，瓦力城教会内部斗争还不够残酷，有人划水】 写完，林语放下笔，继续问道：“李奇迹，当初是谁同意你进教会的？” “当然是丘牙执事啊。” “我？” 丘牙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指着自己。 “是啊。”李奇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丘牙大人，当初我完成第五轮演绎任务后，说出了自己的愿望，然后就准备退出了，但你说我知道得太多了，要么继续演绎任务直到死去，要么就加入教会。” “你居然能撑到第五轮演绎任务？” 这次换林语难以置信了。 他再一次拿起笔，在随身笔记本上写下： 【演绎任务不够残忍，连傻子都能活下来，建议减少繁杂细节，加强血腥程度】 “林语大人，我只是运气比较好。”李奇迹笑笑，“每一轮任务，都会碰到一个特别强的人，每次都混过去的。” “连续五次都碰到那样的人？” 林语怀疑李奇迹在骗他。 他在瓦力城的时间比较短，不太清楚一年前的情况。 “是啊，尤其是最后的第五轮，当时我真的差点就死了。”李奇迹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我的第五轮任务是纯粹的活命任务，任务环境是一个封闭式工厂，里面有三只恐怖的游魂，见人就杀，我们任务小队的八个人都没有诡异能力。” “听起来还不错。” 林语点了点头。 教会的任务不仅考验演绎与归纳，还考验任务参与人员的胆量、意志与果断等多方面的综合能力。 活到最后的人，往往都胆大心细，临危不惧，能从无数个细节中找到真相，或是推导出生路。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被分配到和罗兰一组啊！”李奇迹神色欣喜，“当时我们都绝望了，但是罗兰通过工厂荣誉墙上的老照片、地上的血迹、水泥柱里的半截尸体、带血的扳手等等细节，推测三个游魂生前有仇，不能见面，一旦见面就会互相残杀……那会我们都只顾着逃命，根本没人能冷静下来注意那些细节。” 第一百零九章 法则 “原来如此……” 林语微微点头。 有罗兰在，那三只游魂确实不算什么。 哪怕那时候的罗兰还在顾忌副作用，没有磕珠子，只是个普通人。 “当时罗兰说他只有50%的把握，没想到居然蒙对了。” “罗兰确实是个人才。”林语叹了口气，“可惜没有早点说服上面的人，帮他解决副作用。” “对了，罗兰说……教会所谓的演绎，问题太多，只是披着演绎的壳子制造杀人犯而已，再这样下去，即使到纪元终结，黑夜来临那一天，教会也不可能培养出那条无形的演绎法则，还不如去简单培养一条死亡或者杀戮法则。” “这是他原话？”林语皱眉问道。 “是啊，他今天下午跟我说的。”李奇迹点头。 “他为什么对你说这些？” “肯定是因为我特殊啊。”李奇迹一脸自信，“虽然我现在还没明白，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执事大人，咱们这个演绎任务，到底是为了……” “不用想明白，听你的歌！” “哦……” 李奇迹不明所以，戴上耳机继续听歌。 林语平静坐在教堂最深处，手里拿着笔，若有所思。 丘牙站在外面的废墟上，右手抚额，至今还不敢相信是他让李奇迹进的教会。 …… 在城市的另一端。 旅社内。 大厅里的生物少了很多。 多数成员已经结束陈述，结算了任务积分奖励，各自回家休息了。 江城则在大厅地下的资料库里，借着昏暗的烛光，查阅资料。 资料库里弥漫着一股特殊的味道，似乎是旧书特有的腐败与岁月气息。 “呼……” 他吹了吹木架子上的灰尘，举着蜡烛，一本一本查找。 所有人都认为他活不过四十八天。 旅社高层觉得他的价值不大，不值得浪费资源去拯救。 估计教会那边的高层想法也差不多。 龙涛等与江城熟识的旅社成员都很担心。 在前一刻，江城还在大厅的时候，河狸甚至提出，帮助江城在剩下的短暂岁月里谈一次恋爱，体验一下以前没体会过的。 大果冻举双手赞成了河狸的提议。 骷髅头也想举手赞同，可他痛苦地发现自己没有手。 教会那边的信徒们应该都高兴坏了。 因为他一死，又可以空出一个候选人位置。 江城神色平静，从架上抽出一本薄薄的书。 书的封面上写着： 【替死傀儡的了解与制作】 人这种生物，必须得学会自救，永远不要指望别人的施舍与怜悯。 “砰砰……” 江城伸手拍了拍书上的尘埃。 一股细小的灰尘顿时四散飞舞。 在烛光的映照中，飞舞的颗粒像是一只只小萤火虫。 在工业园区内，江城与丘牙有过一次简单的交手，当时他坑了丘牙一次，让丘牙认为他也受到了慢速领域的影响。 后来丘牙大意中招，被江城一刀捅入胸腔。 那是江城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替死傀儡这种东西。 “如果我假死一次，体内的信标会不会消散？” 江城举着蜡烛，低声自语。 地下资料库很昏暗，自然没人回应他。 “哗啦……” 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的古文字立即映入江城眼帘。 书页泛黄，边角卷曲，有的地方甚至还有虫蛀的痕迹。 这本书上记载了十多种替死傀儡，所需物品不等，有的很普通，有的则十分珍贵，江城根本没听过。 【初级替死傀儡：使用者未死，重伤之时主动使用】 【所需炼制物品：粉红色玩具布偶、一缕低级诡异力量、一滴生命之水、一只游魂……】 【……】 【中级替死傀儡：使用者未死，重伤之时被动触发】 【所需炼制物品：一具诡异生物尸体、茴香、八角、桂皮……】 【……】 【……】 【完美替死傀儡：即使使用者灰飞烟灭，亦能被动触发】 【所需炼制物品：一具禁忌生物尸体、九滴生命之水、三朵骸骨之花、一只不死、一滴人鱼眼泪、一枚古金币】 江城把目光锁定在最后这个完美的傀儡上。 需要六件物品。 这六个东西，听名字就不是容易弄到手的。 别的他还能理解。 但…… “一只不死？这是什么东西？” 江城略感疑惑，于是往后翻了一页。 果不其然，这里有注释。 【不死：传说之物，一种黑色虫子，火烧不死，水淹不死……即使被锋利之物割去大半身体，也能顽强活着，并在一段时间后重新长好，正如股市里的韭菜们】 近乎于永生的虫子？ 这要去哪里找？ 可这本书并没有标注所需物品的地点，想必编书人自己也不知道。 江城满腹疑惑，继续往下看。 【人鱼眼泪：传说之物，据传人鱼只会在出生与死亡时流泪，也有传说人鱼会在恋爱之时流下欣喜之泪，会在被抛弃之时流下绝望之泪……历练的勇者，如果你想得到这件物品，请找到一只人鱼，并做好谈恋爱的准备；ps：不要把性别卡得太死】 谈恋爱？ 江城眉头紧皱，感觉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 这六件物品，无论哪一件，似乎都不是江城可以在四十八天内凑齐的。 江城摸了摸下巴，略一思索。 要不先做一个最普通的替死傀儡，然后捅自己几刀试试？ “叮叮——！”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发出声响，打破了江城的思索。 是云芸发来的消息。 “小江，你要的三件诡异物品我都给你找齐了，一共需要1500积分，你那两枚中等品质的教会珠子可以抵扣1000分。” 世道险恶，江城让云芸帮忙从旅社仓库里找三件诡异物品。 一件防备诡异力量，一件防备热武器这类的物理力量，还有一件则纯粹用于治疗。 云芸对旅社仓库里的东西了如指掌，很快就找到了适合江城的。 “我等会就上来拿。”江城回了一句。 “早点休息，听小涛说你都两天没睡觉了。”云芸回复得很快。 江城则回了一句很经典的话：“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然而云芸毕竟是活了一百多岁的人，逻辑思维非常清晰，直接回复道：“万一你刚埋不久就诈尸了呢？” 第一百一十章 诡异的源头 【生命之水：传说之物，据传是这个纪元初始，天地间洒落的第一场雨水，万物沐浴雨水复生……曾有80%的生命之水汇聚在南海归墟，被海上寻宝人称为不老泉，后来人面法庭那些不讲道理的老古董出手，把不老泉一锅端了……】 【流传于世的生命之水很少，每一滴都极为珍贵】 【历练的勇者，如果你想得以最快的速度获取生命之水，请打入人面法庭内部，能偷多少算多少，最好在走之前喝一肚子，然后在法庭大门上刻下“我是教会的人”这几个字】 生命之水…… 江城沉吟片刻，他记得在工业园区里，最后关头，林语曾经拿出一滴生命之水。 这种水似乎对罗兰的副作用很有效。 【骸骨之花：传说之物，一种在禁忌生物尸体上长出来的艳丽花朵，不可直接食用……直接食用会产生幻觉，看到许多跳舞的小人……】 【古金币：非传说之物，只是比较古老的金币而已……由于前五个东西都太难找，所以加上这个比较容易弄到的，给你一点信心】 制作流程不算复杂。 主要是东西难找。 这六件东西，瓦力城旅社一个都没有，或许只能深入城外的迷雾深处，在那些极度危险的区域寻找。 瓦力城只是个小城市，那些大城市里可能会有更多消息。 江城把整本书记在脑子里，有空了就先去收集一些普通傀儡的材料。 四十八天时间，不长不短，总得捅自己几刀试试。 随后，江城举着蜡烛，把这本书放归原位，又找了找其余资料。 旅社记载了许多诡异能力，仅是在瓦力城地下这个资料库里，就有上百本能力相关的书籍，这还只是主要的一些能力。 云芸说旅社有线上数据库，但三天两头就出问题，这几天又在维护了。 所以江城只能暂时查看这些实体书籍。 “呼……” 江城吹了吹灰尘，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特殊诡异能力记录》。 这本书是云芸给他推荐的，里面记载了一个与江城能力相近的诡异能力。 借着微弱的烛光，江城直接翻到十七页。 【诡异能力：压制领域】 【诡异评级：高级】 【能力介绍：以释放者为中心，初始半径10米的领域，释放者自身可以完全无视比自己低级的能力，也可以选择性压制领域内任何生物的诡异能力，此能力可成长，推测为某种禁忌领域的雏形，但成长所需物品十分珍贵】 【能力弱点：无直接杀伤力，持续时间短，能力结束后会有一段长达一分钟的虚弱期，此能力拥有者需要强大队友保护】 【约束规则：旅社漫长的历史中，有数位成员觉醒过这种能力，但无一人活过一年，推测约束规则或许为寿命】 【编者的话：能不用尽量不用，狗命要紧】 只是看描述，这能力似乎有些鸡肋。 没一个能活过一年的。 怪不得某些高层觉得江城不值得救。 从江城自己所见的血腥幻象来看，那只生物十分强大，想要救他，所需资源肯定是海量的。 这么多资源，与其用来救一个本就短命的人，还不如多培养几个实力强大的成员。 江城平静地合上书，将其放回原位，然后又看了看别的书籍。 这些资料，有很多的浏览权限都需要积分兑换，但云芸叫江城敞开了看，不用担心积分的问题。 当江城再次回到一楼大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龙涛等人都已经回去休息。 大厅里只有零零散散几只生物。 显示屏上的任务依旧在滚动，两天时间积压了太多任务。 云芸站在前台，打了个呵欠，清秀的脸上写满了疲惫，轻声感叹：“唉，岁月不待人啊，这才一百多岁，就熬不动了。” “云姐，你还不去休息吗？”江城问道。 “哎呀，还是小江嘴甜，别的混账就知道叫婆婆。”云芸笑眯眯的，伸手摸了摸江城的脑袋，“这是你的三件诡异物品，自己拿好。” 云芸从前台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三个小物件。 “这只手表可以防诡异力量的攻击，被动触发，这支钢笔则可以防热武器的攻击，同样是被动触发的，当然你也可以主动开启。”云芸简单介绍道：“这枚黑色纽扣则用于疗伤……三件物品都方便携带，小江你可以随身带着。” “多谢芸姐。” “不客气，回去休息吧，不要太着急，那个杨少城就在奥德市的精神病院，跑不了的，奥德市又不远，就几十公里，你随时都能去。” 与【黑色舞鞋】任务有关的人员，现在唯一还没失踪的，也就剩奥德市那个杨少城了。 云芸知道江城肯定会在近期前往奥德市，毕竟江城没几天可活了。 …… 夜幕沉沉，迷雾在城市上空肆意飘荡。 江城确实该睡个觉了。 旅社距离他家很近，苍白的街灯照亮归程。 行走在冰冷坚硬的道路上，入目尽是随风飘散的老旧报纸，荒凉与孤寂感填满了这座城市夜晚的每一个角落。 街头巷尾的流浪者缩在干硬棉服里，他们微微颤抖的身躯，是整座城市衰败的缩影。 很多年前，科技还不那么发达的时候，从未有人想过，一个有手有脚的正常人居然找不到工作，只能流浪街头。 那时候的人们憧憬着未来，觉得以后的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 “若我身无分文，我不会选择流浪街头，人这一生就几十年，这不该是我的命。”林语坐在街边长椅上，把黑袍的头罩掀下去，露出一张很普通的脸。 “教会的事处理完了？”江城并不惊讶，他猜到了这货会在半道上等他。 “跟人打了一架，把教堂打崩了，今晚没电，蜡烛光很暗，对眼睛不好，不适合长时间办公。”林语平静回应。 “说正事吧。” “教会救不了你，你只能自救。”林语很坦诚，“有关你体内的信标……那只生物太强大，高层不愿惹怒他。” “教会不是一切诡异的源头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自我修养 外界有很多传说。 比如教会是一切诡异的源头，灰雾就是教会带来的。 还有人说，教会的每一次祭祀，都会让整个世界的诡异力量更强大。 也有传言，教会在联邦高层安插了很多人手，用绝对的力量控制了大半个联邦，所以教会才能帮助那些通过第五轮演绎任务的人实现愿望，无论那愿望要的是金钱还是地位…… “一切诡异的源头……”林语低声念着这几个，神色有些奇怪，“这个灰雾笼罩的世界里，不止教会一个组织，你以前所知道的大多数传言，应该都是错的，当然……在实力不足的时候，知道得越少越好。” “正事说完了？”江城问道。 “不，还有一件事。” 林语抬头看着他，说道：“姬礼准备杀了你，并且得到你应该有的资源，我跟彦如打了个赌，双方都不能插手。” “杀我？”江城一愣，“就他现在这样？我想他连诡异能力都没了吧。” “对，所以他应该会请人来对付你。” “随他的吧。” “不要大意。” 林语沉声提醒。 “瓦力城里，能对你造成威胁的人有很多，我想你也清楚你自己的情况，那个一分钟长的虚弱期。” “很清楚。” “而且姬礼请的人，不一定就是瓦力城的。”林语简单说了说瓦力城周围的情况，“在奥德市有五位候选人，多罗市没有，比利市有一个……换做是以前，那些候选人并不会对你太在意，但现在你身上有一个很宝贵的资源，姬礼只需简单提醒一句，他们就会跨越城市之间的迷雾，找上门来。” “很宝贵的资源？”江城疑惑，“那本召唤之书？” “对，接下来这几天，你会面对很大的危险。”林语再次提醒，“姬礼是个真小人，他会用尽一切办法对付你，如果见到他真身，不要犹豫，杀了他。” “明白了。”江城点头。 “记住，虽然你只剩四十八天的寿命，但只要你一天不死，你就一天是教会的候选人，该是你的资源，就一定会给你。” “教会这么好心？” “有一位大人物保你。” “看来教会内部的争斗挺严重的。” “确实如此……” 林语没有否认。 想在教会内部生存，必须学会斗争。 一个没有头脑的傻子，很难在教会里活太久。 “演绎任务的终点是什么？” 江城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之前在工业园区里，他对罗兰问过同样的问题。 “现在不能给你说，但你要记住，在演绎任务上走得越远，你的地位就越高，得到的资源也相应增多，你可以用那些资源尝试救自己。”林语神色郑重，“之前我连续给你两枚高品质珠子，教会内部许多成员只是暗地里抱怨几句，这就是地位带来的优势。” “最终……地位能有多高？”江城问道。 “你现在的地位就已经跟我这种黑袍执事相等了。”林语说道。 “这不是候选人身份带来的地位吗？” “即使你不是候选人，越往后，你的地位也会越高。”林语说了个很简单的例子，“当代教皇，就是从十三轮演绎任务里走出来的，他走到了第十二轮。” “教皇都走不过最后一轮？”江城眉头微皱。 “这个……很复杂。”林语犹豫了片刻，“你现在不该知道太多……我简单说说吧。” “你说。” “前九轮演绎任务，教会还可以插手，并且选拔合适的人才，但最后四轮演绎任务，那是完全由自然法则生成的，谁也不知道任务内容……任务地点很奇怪，可能根本就不属于我们所在的世界，甚至根本不属于现在这个时间点，当初教皇大人被任务送去一个工业革命刚开始的世界，那个世界同时出现诡异复苏与工业复苏，各种怪异出没，以教皇大人的实力，都差点把命丢在那里。” “还能多说点吗？”江城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 “不能……”林语无奈，“你目前也就和执事的地位相等，哪怕再升一阶，也不该知道我刚才所说的那些内容。”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江城问道。 “我上面有人。” “……” 果然，这个世界，关系户无处不在。 简单说完这些，林语就该走了。 临走前，他叫江城把那个寻路魔方给他。 “这个魔方很鸡肋，只针对有召唤之书存在的环境，你基本是用不上的，不如从我这儿换点东西。”林语很坦诚，实话实说。 “你有什么？”江城取出魔方。 “一滴生命之水。”林语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轻轻晃了晃。 “又是生命之水？” “这是能救命的东西，我当初运气好，捡到了三滴，自己用了一滴。” “成交。” 江城很果断，直接把魔方扔过去。 有这一滴生命之水，他可以尝试制作最低级的替死傀儡。 “对了，你知不知道替死傀儡的作用？”江城忽然问了一句。 “可以带走你身上所有伤势，解除你正在经历的负面效果，比如你那一分钟虚弱期。”林语自然知道江城的打算，“至于能不能通过假死来使得信标消散，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明白了，多谢。” “最后提醒一点。”林语沉声说道：“从今晚开始，我和彦如都不会插手，你和姬礼必须死一个。” “知道。” “还有……接下来这几天，如果有别的城市候选人来了，你尽管杀，杀的越多越好，那位大人既然要保你，那么肯定不止一位大人在关注你，要展现你的价值。” “好。” 再次叮嘱了一大堆之后，林语终于走了。 江城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二点。 明早估计得赖床…… 回到家之后，江城简单洗了个澡，然后半躺在沙发上。 “安娜，投影出我的样子，把客厅窗帘拉开一道缝隙，然后在窗前走来走去。” “好的。” 安娜挥了挥手。 一缕淡蓝色光芒交织，缓缓组成江城的样子。 “太亮了……暗一点，要真实一点，可以把客厅的灯打开一些，做出最完美的效果，至少要让远处的摄像头分不清。” “明白！” 安娜没有问为什么，以她超级计算机的大脑，或许能猜到一部分原因。 江城自然是在防备狙击手。 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姬礼，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请狙击手对付他。 大多数诡异生物的身体很脆弱，所以需要防身的诡异物品。 事实上，江城猜得很正确。 就在不远处的一栋高楼上，姬礼花了上百万请来的顶级狙击手已经到了。 那是一个黑衣人，神色冷漠，手提黑色大箱子，站在霓虹灯熄灭的楼顶。 “我已就位，明早你能在新闻上看到他死亡的消息。”他声音沙哑，对着耳机那边缓缓说道。 “好！” 对方只回复了一个字。 黑衣人席地而坐，将黑色手提箱放在身前。 “咔！” 他按下开关，箱子缓缓开启。 借着黯淡的城市上空光芒，可以勉强看清，那是一个个冰冷坚硬的狙击枪部件。 “制退器、测距仪、支架、瞄准镜……” 黑衣人轻轻抚摸那些部件，冰冷的声音在夜风中散开，像是死神的呢喃低语。 时间不多，他挨个拾起部件，开始组装。 “枪托、弹夹、枪管……咦，怎么多了几颗螺丝？” 黑衣人看着手里多出来的几颗螺丝，以及一旁已经组装完成的狙击枪，不由得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几颗螺丝应该不影响吧？ 以前买玩具，商家一般都会多赠送几颗螺丝…… 黑衣人微微点头，觉得自己猜到了正确答案。 他瞥了眼手提箱，正准备把螺丝放回去，结果发现里面居然还有几个黑色的小零件。 “这几个又是什么东西？” 一股凉凉的夜风袭来，让他的头发有些凌乱。 “妈的，这破枪怎么连个说明书都没有？” 黑衣人有些烦躁，翻遍了整个箱子。 不仅没有说明书，连个售后保修的单子都没有。 “艹，遇到黑厂了！” 黑衣人急忙从怀里掏出几本薄薄的册子。 这些册子分别是《狙击手从入门到精通》、《狙击手的自我修养》、《打不过对方时该如何求饶》、《7天速成狙击手》等等…… 他匆匆忙忙翻开那本从入门到精通，里面有几个组装案例。 然而…… 那几个案例所用到的狙击枪根本就不是他身旁这把，差得远了。 耳机对面那人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沉声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这破枪没有说明书，我组装不了！” “姬先生花了上百万请你，你居然连个枪都不会组装？”对面那人感到很惊讶。 “上百万？”黑衣人也惊讶了，“哪来的上百万？姬先生又是哪位？不是只有五千块钱吗？” “什么？”对面震惊了。 “艹！”黑衣人突然反应过来，“有中间商，还不止一个！” 第一百一十二章 自我怀疑 “滴答……” “滴答……” 墙上的老旧钟表缓慢前进，金属指针上爬满岁月的锈迹。 时间在不经意间悄然流走。 客厅里灯光昏暗。 窗边的几盆绿植都微低着头，没精打采的，似是有了困意。 总是出故障的洗衣机今天很安静，电视机也没有传出“滋滋”的电流声，只是那台老冰箱依旧在苟延残喘，时而发出沉闷的喘息。 除此之外，整个世界十分静谧，像是一湖澄澈的冰水，偶尔响起几声虫鸣，在湖面上掀起一阵涟漪。 “奇怪，难道姬礼没有请狙击手？” 江城从沙发上坐起来，稍感疑惑。 已经过去一整个小时了。 他的投影也在窗边走了一个小时，却没有任何动静。 哪怕那狙击手是个菜鸟，这么长的时间，也早该抓住机会，来个一枪爆头了。 何况以姬礼的性格，肯定不会请菜鸟狙击手。 “时间太紧张，狙击手还没有找到合适位置？”江城觉得不太对劲，“但我住的是老式小区，位置很低，对面那么多高楼，哪怕有迷雾影响，也不至于找不到合适位置吧……” 莫不是最近睡眠太少，所以脑子跟不上节奏了？ 换位思考失败？ 江城摸了摸下巴，开始陷入自我怀疑。 “你先去睡觉吧。”安娜有些心疼，“根据数据显示，现在猝死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熬夜。” “行吧……” 身体最重要，江城确实困了。 他从画筒里取出那副椅中圣母，将其挂在进门就能看见的墙上，然后设置了一个很简单的触发规则。 在工业园区里，这幅画没有起任何作用。 后来河狸要抱那本产后护理，没有多的爪子，于是就把这幅画还给江城了。 江城认真提醒：“安娜，一旦有人强行破门，被收进画里，你就立刻叫我，画里的空间不能待太久，里面没吃没喝。” “知道啦，你放心吧，快去睡觉。”安娜微笑着催促。 “嗯……” “对了，忘了一个事。”安娜突然出声。 “你还会忘事？”江城诧异。 “为了尽可能模拟人类的状态，我确实会忘事，但影响不大，最终都会想起来的。”安娜温柔回应。 “什么事？” “这几天你不在家，一共有三位访客，第一位是一只绿色的史莱姆，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第二位是一个名叫子良的快递小哥，第三位则是你之前提到的暗红头发少女，根据你的吩咐，我并没有给他们开门。” “干得好。”江城微微点头，“对了，那只绿色的生物并不是史莱姆。” “那是什么？” “果冻精。” “果冻都能成精？” 安娜轻轻捂着小嘴，精致的脸上闪过一缕惊讶，似乎还有些羡慕。 “连一只果冻都可以四处行动，也不知道我以后可不可以……” “别急，应该可以。”江城出声安慰，“那些大城市里有定制躯体的公司，但目前技术还不到位，没法做出那种跟真人差别不大的身躯，以后我有空了，就去联邦的中心城市看看，那边应该有更好的技术。” “嗯，快去睡觉吧！”安娜笑得很温柔，再一次催促。 “对了……平时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都做些什么？”江城忽然问了句。 “看电影啊。”安娜笑着回答，“有很多方法可以消磨时间的，我最喜欢看《银翼杀手》那几部……实在没事做了，就靠在窗边晒晒太阳。” “哦……那我睡去了。” 江城最后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眼窗边，然后回到自己卧室里。 卧室玻璃都是防弹的，但他依旧觉得不放心，所以并未睡在床上，而是睡在靠墙边的位置。 这一觉睡得不是很舒服。 以往江城很少做梦，最近或许是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多，所以各种奇异古怪的梦境一个接一个。 他甚至梦到了自己的葬礼。 葬礼上有很多熟人，龙涛带着黄弟几个站在墓碑前，一脸沉痛，河狸悲痛欲绝，大声表示还没有给江城找个女朋友，云芸则带着几个高端战力，一同商量要怎么让江城快速诈尸…… …… 夜深。 对面楼顶上。 黑衣人盘坐在熄灭的巨大霓虹灯下，脸上写满了愤怒。 一百万啊！ 对面得是个什么级别的大佬？ 就在狙击枪组装出问题的时候，他还一度想过直接破门去干掉对方，就当活动筋骨，锻炼体术了。 现在回想起来，黑衣人只觉得一阵后怕，冷汗直冒，大半夜的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一片。 楼顶很安静，只有风声飘荡而过。 但这份安静并未持续太久。 过了一会，耳机对面那人忽然出声：“兄弟，你不打算做了吗？” 黑衣人沉默片刻，随后用很缓慢的声音说道：“抱歉，世界上总会有猝不及防的再见和毫不留情的散场，我先溜了，你另请高明。” “出门在外要讲信用！”对面那人沉声说道。 “信用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何况你这信用就5000块钱！” “你好歹也随便开一枪，不然我没法跟姬先生交差。” “我又不傻，这一枪足够吸引对方了！” 说罢，黑衣人直接掐断了联系，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但……收着收着，他突然有了个想法。 于是他又主动跟对方恢复了联系。 “你想通了，决定动手了？”对面那人问道。 “不，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黑衣人淡淡一笑，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了个熟悉的联系方式。 没多久，电话接通了。 “喂？王哥？这么晚打过来干什么？”电话对面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似乎才被吵醒，意识都不太清醒。 “兄弟，有个单子，现在我太忙了，没时间做，你要不要考虑一下？”黑衣人放缓了声音，尽量把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 “多少钱？”对面直接就来了兴趣。 “3000，任务完成后两小时以内到账。” “才3000？”电话那头惊讶了，“王哥，虽然现在瓦力城很乱，杀个人挺简单的，但也不至于才三千吧，一个人头再怎么也得上万数的票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 骨骼 “三千块钱，我还不如去工地上搬半个月砖。” “唉，这你就不懂了，价格和任务难度是成正比的。” 黑衣人循循善诱，声音放得更缓慢了。 “任务不难吗？”电话对面疑惑问道。 “对啊，所以我才觉得没必要亲自出马。”黑衣人立即说道：“这次的任务对象只是个大一学生，他没什么背景，常年独居，就是个战五渣的死宅。” “真的吗？”电话对面依旧怀疑，“王哥，你把任务对象的照片发给我瞅瞅。” “行，你稍等。” 黑衣人二话不说，直接把江城的照片发了过去。 没一会，对面传来了惊叹。 “好家伙，这个战五渣的死宅还挺帅啊，跟吴彦祖都可以五五开了。” “怎么样，这任务你接不接？”黑衣人立即问道。 “王哥，你可别坑我……” “咱两谁跟谁啊！” “也是……” “这个任务这么简单，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老弟你啊。”黑衣人说道：“我想到你干这一行没多久，一直没任务，容易手生，所以才把这任务让给你的。” “那就谢谢王哥了啊。” 对面那人有些兴奋，或许正如黑衣人所说，他能力太弱，太久没接任务了。 只听得他感激道：“王哥，做完这票，我先避几天风头，然后就请你吃顿好的！” “行，你想吃什么？过几天我给你买。”黑衣人立即询问。 “啊？王哥，不是该我问你吗？” “哦对……到时候再说吧。” “行，到时候见！” “嗯……” 黑衣人神色复杂，挂断了电话。 山高水远，后会无期。 他看了眼对面那片低矮的老住宅区，摇了摇头，轻叹了两声，然后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 十二月九号。 凌晨六点。 江城在接连不断的怪异梦境中挣扎醒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他从被子里坐起来，掀开卧室的窗帘一角，发现外面依旧一片漆黑，浓浓的灰雾在楼宇间飘荡。 “才六点？” 江城看了看时间，有些惊讶。 他都两天没睡觉了，还以为这一觉能睡到中午。 失算了。 这么早起床的都不是正常人类，继续睡…… “对了，安娜，这段时间有什么动静吗？”江城躺在被子里问了句。 “没有，你继续睡吧。”安娜温柔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行……” 江城躺在被窝里，掏出手机，睡前看一眼消息。 竟然有十多条未读，都是龙涛发来的。 【江同学，我们准备明天去奥德市】 【还记不记得，上次你在多罗市，救了三支奥德市的队伍，其中有个队伍的领头人长得五大三粗的，说要请你吃烤乌贼】 【他昨天弄到了一条三十五米长的大乌贼，今天凌晨就打电话给我，叫我一定要把你带过去】 【那乌贼都快成精了，被拖上岸以后还在不停喷墨水，十条大触手不停晃动，在地上涂涂抹抹，像是在写小说似的】 【一同去的还有绷带怪人他们几位】 【图片.jpg】 【图片.jpg】 【……】 后面就是些照片了。 确实是很大一条乌贼，仅仅是其照片，就能给人十分震撼的感觉。 能长到这么大实属不易。 一想到其要被撒上孜然，架上烧烤架，就莫名觉得有些残忍。 但上次奥德市那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给江城说，奥德市内海里，经常能见到好几十米长的，有的甚至能达到百米，与传说中的海怪都差不多了。 之前安澜也跟江城说过，有一次他们跟奥德市联手行动，在一艘游轮上抓捕红发少女菲法，然而突然出现了一头乌贼模样的巨大海怪，把他们的计划全盘打碎。 “我这两天有点事，还不能离开瓦力城，龙先生你们先去吧。” 江城回复了一条消息，同时觉得有些奇怪。 他刚从云芸那里拿了资料，准备过几天去奥德市精神病院找人，龙涛就突然发来了去奥德市吃乌贼的消息。 总感觉有些太巧了。 【那行，我们就先去了，过两天你可以和河狸他们一同来】 龙涛居然起得这么早。 江城刚发过去消息，不到一分钟时间，就收到了他的回复。 “龙先生，河狸怎么不跟你一起去？” 【昨晚河狸说，他之前在郊区搭建水坝的时候，无意间用了两根发黄的肋骨，现在想来，那两根肋骨的气息和骷髅头有些类似，所以就带着骷髅头去了郊区】 “原来如此。” 【到时候记得带上隐形狗，他本来也该跟我们一同去的，然而前两天有旅社附近的居民看到他口吐人言，所以他得花点时间糊弄那个居民】 “行，没问题。” 【还有绿绿和崔悲】 “这两人怎么了？” 【崔悲说他账户上的资金实在太多了，后面一长串零，看得他头晕眼花，所以准备在郊区建立一家果冻生产工厂，消耗一下资金，绿绿跟着他去选址了……你到时候记得把这两货也带上】 “好吧……我记住了。” 好家伙，瓦力城的旅社这是倾巢而出，集体跑去奥德市蹭烧烤了？ 江城开始怀疑那只三十五米的大乌贼够不够吃。 结束与龙涛的简单交流后，他关了手机，继续蒙头大睡。 这一觉就睡得很安稳了，没有任何梦境。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依旧一片昏暗。 “怎么还没天亮？只睡了十多分钟吗？” 江城揉了揉眉心，感觉睡得有些模糊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 “晚上七点？” 一觉睡到晚上，直接省了早饭钱和午饭钱。 手机上多了几条未读短信，是教会发来的。 【任务四：开放式演绎】 【时间：12月9日晚上8点】 【地点：东城区旧区郁金香公园，湖心亭】 【任务很简单，只是几个不碍事的小故事】 【开放区域更适合杀戮，请顺便找出所有真相】 …… 在城市另一端。 一个阴暗的地下室里。 彦如脸色阴沉，坐在冰冷的铁椅上，看着一个信徒呈上来的任务详情。 “开放式演绎？”他声音低沉，“上面有人插手了，这是要给江城制造机会，用整座城市给他做迂回空间，方便他与姬礼请来的那些人交手。” “执事大人，或许江城本就匹配到了开放式演绎？”信徒低声说道。 “不，肯定有大人物动了手脚！” 彦如霍然起身，神色冰冷。 “晚上到了，该去活动活动筋骨。” “执事大人，您和林语执事说好了都不插手。”信徒猜到了他要做什么，立刻低声提醒。 “兵不厌诈。” 彦如仅剩的那只眼睛里，忽然亮起耀眼的金色光芒。 信徒来不及躲避，闷哼一声，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双眼流出血泪，很快瘫软倒地，成为一具尸体。 彦如淡然看了眼地上那具正在失去温度的尸体，眼中的金色光芒缓缓散去。 对付一个普通的信徒，他根本用不到其余诡异物品，用自身诡异能力就行了。 这人死了，暂时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准备对江城动手。 “好一个兵不厌诈，你违约的样子，丑陋得像是一条即将死去的野狗。”地下室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谁？” 彦如顿生警惕，眼中金色光芒大涨，注视着门口。 这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只有他极为信任的信徒才能找到。 “咯……咯……” 某种奇怪的声音在地下室外面响起，像是骨骼在碰撞。 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来到门口。 “吱……” 冰冷的铁门缓缓开启。 推门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身体瘦弱，似乎有些营养不良。 他缓缓裂开嘴角，对着彦如做了一个相当难看且可怖的微笑。 “你是谁？”彦如眉头紧皱，他从未见过这个少年。 “你知道我的……” 少年的笑容裂得越来越开，几乎快要裂到耳根。 那张苍白的脸上带着清秀与惊悚，诡异的气质让人不知如何形容。 他似乎行动不便，慢慢往前挪动了一步，体内又发出了那种令人难受的“咯咯”声，仿佛每走一步，就会断几根骨头。 冰冷阴暗的地下室里，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彦如浑身紧绷，厉声喝道：“装神弄鬼，你到底是谁？” “你不是要对我哥哥动手吗？”少年裂开的嘴角缓缓流出猩红血水，瞳孔泛红，一瘸一拐地前进，那笑容狰狞得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江离？” 彦如骤然变了脸色。 “不可能！你只是江城幻想出来的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破碎 “咔！” 清脆的声音从江离体内传出，又有一根骨头断了。 有几滴鲜血顺着裂开的嘴角滴落到手上。 他似是有些苦恼，那张裂开的笑脸上出现了些许褶皱，很不高兴地甩了甩手上的血迹。 谁知这么一甩，手臂的骨骼也断了。 整只手呈现诡异的扭曲弧度，断裂之处十分显眼，那里苍白的皮肤微微凸起，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即将刺破皮肤。 “这该死的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淡淡的血腥味飘荡在阴暗的地下室里，冲淡了几分潮湿带来的霉味。 门外走廊上吊着的老旧灯泡轻轻晃动。 灯光昏暗，时不时闪烁一下，仿佛受到了某种电磁干扰。 彦如从未这样紧张过，他浑身紧绷，随时准备开启身上多个防身的诡异物品。 但对面的江离只是笑着，似乎根本就感受不到那只黄金瞳的影响，一瘸一拐地艰难靠近。 那惊悚的笑容越来越恐怖，嘴角仿佛是被人用刀子强行划开，一对瞳孔更是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滚开！不要挡着我的道！” 彦如大声呵斥，试图给自己几分信心。 尽管声音很大，但他却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额头开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身后飘扬的黑袍根本不能给他任何安全感。 再往后退两步，就是冰冷坚硬的墙壁了。 阴暗的地下室很小，彦如只能直面这个古怪邪异的少年。 “你不是江离，对不对？”彦如大声问道。 “你觉得呢？” 江离微笑着逼近。 透过裂开的嘴角，可以看到里面尖锐锋利的牙齿。 那牙齿根本不似人类，更像是某种凶猛恐怖的食肉动物，泛着幽幽寒光，只是看一眼就会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林语，你出来！”彦如大声吼道：“赶紧给我出来，我知道是你在搞鬼！这又是什么？你从别的城市找来了幻觉能力拥有者吗？” “幻觉？”江离歪了歪头，似乎觉得这两个字很有意思。 “只要你还在禁忌之下，就不可能不受我的黄金瞳影响！” 彦如直视江离，仅剩的一只眼睛绽放出极为璀璨夺目的黄金光芒，这亮度比之前提升了好几倍，像是一轮微小的太阳。 阴暗的地下室多了个光源，恐怖的气息被冲散了些许。 可江离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那对血红色的瞳孔中映出彦如的身影。 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只是目前对这个死人有些许好奇，仿佛想看看彦如还能弄出什么把戏来。 黄金瞳没用！ 彦如冷汗直冒，高度紧张。 难道眼前这个苍白的少年是禁忌生物？ 即使不是，也已经无限接近了。 但瓦力城这么个小城市，何德何能在短短几天里连续出现两只无限接近禁忌的生物？ 堂堂教会执事，在这种小城市应该能横着走才对！ “你就只会眼睛发光？”江离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似乎有些失望。 “咻——！” 他话音刚落，一道细微的破空之声就忽地响起。 身为教会执事，彦如身上的宝贝不少。 一枚飞速旋转的四角飞镖在空中拉过一道淡淡的虚影，直奔江离而去。 飞镖通体黑色，四个冰冷的尖角闪烁着寒光，其上还缠绕了一抹浓郁的诡异气息，这竟是一枚接近中级的诡异物品。 然而江离只是缓缓伸出干枯瘦弱的手掌，苍白的食指与拇指轻轻合拢。 “叮！” 飞镖停住了，被江离牢牢捏住。 “看起来挺好吃的样子。” 江离眨了眨眼睛，没有多想，直接把那枚飞镖扔进裂开的大嘴里。 “咔嚓……咔嚓……” 那枚飞镖在江离的嘴里崩开，碎裂，化作细小锋利的残片。 这些残片伴随着咀嚼动作，不断割裂着江离的口腔粘膜与肌肉。 丝丝缕缕的血液顺着嘴唇滴落，让他这张脸看起来更为惊悚了。 彦如看得人都傻了。 这他么是个什么怪物？ 连接近中级的诡异物品都能消化吗？ “呀！” 江离忽然叫了一声，捂着嘴部，微微皱眉。 彦如心中一喜。 难道这人只是故意装出恐怖的样子？ 然而他的欣喜只是持续了一瞬，下一刻就彻底没了。 只见江离轻轻拿开渗血的手掌，手心里是一枚蹦碎的尖牙。 “唉，我这人骨质不行，不能吃硬东西，理解一下。” 江离再次恢复微笑，裂开的嘴角仿佛根本无法闭合。 说罢，他继续咀嚼嘴里的碎铁片，看起来津津有味的样子。 渗人的血水从牙齿缝隙里流淌出来，顺着下巴，缓缓滴落到冰冷的地面上。 “呀！” 他突然一拍脑袋，似乎想起了什么。 “应该蘸辣椒面吃的，今天出门太急，没有带。” 江离无奈地叹了口气。 随即他盯着彦如，微笑着问道：“你带了辣椒面吗？” “……” 彦如一时语塞。 这他么是个精神病吧！ 他此时只想说两句话，一句是脏话，另一句也是脏话。 但奈何打不过对方，所以不管有什么脏话，都只能在心里憋着。 “味道挺不错的，你还有吗？”江离眨了眨眼睛，一瘸一拐地往前拖行了大半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不足两米。 彦如望着江离身后的铁门，以及铁门后面长长的昏暗走廊，突然很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 但眼前这恶鬼般的年轻人，让这场噩梦看起来尤为真实。 “去！” 彦如咬了咬牙，用力捏碎随身带着的一枚灰色水晶球。 一股浓浓的灰雾飘荡而出，整个地下室的温度顿时降低了不少。 凄厉的嚎叫声从灰雾中传出，像是厉鬼在哀嚎，声音中满是不甘与绝望。 灰雾在地下室内一阵变换，时而变成一颗恐怖的骷髅头，时而化作一只巨大的利爪。 江离没有阻止。 他站在两米外，两只瞳孔的血色越来越浓，想看看彦如还有些什么手段。 没一会，那些灰雾最终变成了三只样貌丑陋，瘦骨嶙峋的游魂。 在低级诡异生物里，游魂的杀伤力算是最强那一类了。 三只游魂凄厉地尖叫着，面目扭曲，挥舞着锋利的十指，向江离奔袭而去。 “唉，只是三只游魂啊，还以为有什么新鲜花样。” 江离仿佛有些郁闷，可能是觉得自己白等了这么久。 他揉了揉病态苍白的脸，而后张大裂开的嘴巴，猩红可怖的口腔顿时撑开到人头大小，一根根锋利的獠牙滴着鲜血，恐怖的面貌像是古语中的邪神仆从，惊悚且狰狞。 三只游魂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一个个像是急着投胎那般，全部飞入了江离的嘴里。 “口感比较软，还是比较适合我的。” 江离对着彦如咧嘴一笑，然后开始咀嚼。 他嘴里忽然传出绝望的哀嚎声，有一只干瘦锋利的灰色爪子从口腔里伸出，又被他按了回去。 “果然，吃东西的时候，尽量不能说话。” 没多久，三只游魂就没了。 一点灰雾都没剩，被江离尽数吞入腹中。 “其实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是麦芽糖，你知道吧，就是经常在小区外路过，敲得叮咚响的那个。”江离忽然叹息了一声，“可惜我牙口不好，不能吃硬的东西，大姐和二哥都不给我买，也就三哥经常悄悄给我带一些回来，所以我觉得三哥是对我最好的人，谁都不能欺负他。” “我也可以给你买……” 彦如突然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说完后他突然想扇自己两巴掌。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说这句话。 “不用了，我觉得你看起来就挺好吃的。”江离从怀里掏出一根血红色的手帕，擦了擦嘴角与下巴上的血迹，这样笑起来更好看了。 “我……” 彦如缓缓往后退一步，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一股彻骨的冰寒顺着脊背缓缓攀升，他知道那是死亡的气息，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他还年轻，不该死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 “唉，但你是有型的血肉之物，我吃了估计会反胃。”江离忽然又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道：“以前我啃了一只禁忌生物的大腿，那是一条大蜥蜴的腿，那天晚上我恶心反胃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想来……或许当时应该把那只大腿烤一下，再撒一些辣椒面……” “我这里还有些能吃的，你要不看看？”彦如缓缓从怀里掏出几件进攻用的诡异物品。 “好啊！”江离眼睛一亮。 “那你就吃吧！” 彦如深吸一口气，紧咬牙关，将浑身上下所有可以进攻的诡异物品全部激活。 霎时间，整个地下室都被浓浓的杀意笼罩。 有数把无形之剑从虚空飞出，向江离杀去。 也有一只血淋淋的大手撑开召唤之门，拍向江离的头颅。 通体黑色的枯萎藤蔓钻出地表，藤蔓上满是锋利的毒刺，顷刻间就缠上了江离的双腿，企图让江离动弹不得。 诡异的祭祀之音缓缓升起，好似来自远古时代的残缺祭坛，干扰着江离的五官。 “咦……怎么还有声音？”江离看起来有些郁闷，“你这人不讲究，明知道声音不能吃，还非要扔给我。” “以吾之名，赐予你死亡！” 彦如脸色涨红，喷出一口鲜血。 他解开身后黑袍，将其挡在身前，然后开启浑身上下所有防身的诡异物品，手握三根尖锐的黑色长针，迅速向江离的双眼刺去。 这是要拼死一搏了！ 可惜，一切只是徒劳。 江离只是简单挥出一巴掌。 “咔嚓！” 彦如神色痛苦，握着黑色长针的右臂顷刻骨折。 三根长针跌落在坚硬的地上，一同滴落的还有几滴粘稠的血液。 “呀，你这人的骨头怎么比我还脆？” 江离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仿佛很不理解。 接着，他就懒得搭理彦如了，开始安心享用彦如扔给他的几件诡异物品。 “这藤蔓吃起来有点像牛肉干，但是没有牛肉干那么硬。”江离缓缓点评，“这只血色大手太恶心了，我不吃，不过这道召唤之门到是挺不错的，嚼起来嘎嘣脆，有点像是那种老式的水果硬糖……” 正说着，江离又郁闷地叹了口气。 可惜声音没法吃。 那些祭祀声听起来挺美味的，十分诱人，就在他身侧飘来飘去。 “唉……” 江离捡起地上那三根黑色长针，吹了吹灰尘，然后一股脑扔进裂开的血色大嘴里。 好歹都是补品，蚊子再小也是肉，不能浪费了。 至于地上那件黑色执事长袍…… 江离闻了闻，顿时皱起眉头，嫌弃地问道：“你这黑袍有多久没洗了？不会从来没洗过吧？” 彦如绝望地靠坐在冰冷墙边，他已经退无可退了。 刚才江离那轻飘飘的一巴掌，不仅拍断了他的右臂，还拍碎了他身上所有防身用的诡异物品。 现在的他，就像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哪怕是一个普通的教会信徒，都有能力将他击杀。 但他不甘心啊…… 这个怪物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过往的种种在眼前流逝，好似模糊的走马灯，碎片般的记忆在脑海中掠过，彦如想起那天夕阳下的奔跑…… “问你话呢！你自己闻闻这味道！” 江离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了，撕下一缕黑袍材料，走到彦如身前，随手拍了拍彦如的左肩。 “咔嚓！” 又是一声轻响。 彦如神色痛苦，左肩顿时塌下去一大半。 “呀！你这骨头也太脆了吧，早就该去医院看看了。”江离郁闷地挠了挠头，他似乎真不是故意的。 彦如绝望地大喊一声。 “林语救我！” 第一百一十五章 极为先进 又一个黑夜笼罩在残破的教堂上。 今天一大早，电工就来过了，在废墟上拉起临时电路。 现在教堂内灯火通明。 只是李奇迹依旧记得，早上他把钱给那个电工的时候……电工不断感叹，说现在瓦力城的经济不行啊，你们这里这么多人连个住所都没有，只能窝在这个塌了一小半的老教堂内，一个个看起来面黄肌瘦的，想必是太饿了。 当时电工脸上的表情十分真挚，本来工作了一个小时，却只收了他们半个小时的钱，还叫他拿着剩下的钱去买点厚实的被子过冬。 “李奇迹，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正在处理事情的林语淡淡问道。 “执事大人，现在是晚上七点半，你想听首歌解解闷吗？我手机里很多首现在流行的曲目，你要听男声还是女声？我给你推荐……” “……” 林语突然想扇自己两巴掌。 周围这么多信徒，为什么他非要嘴贱去问李奇迹？ 难道是李奇迹这个名字比较顺口？ “我明白了！”李奇迹这张嘴，一打开似乎就停不下来，“执事大人，你关注的不是时间，而是江城的演绎任务对不对？这两天肯定会有很多厉害的人去对付江城，上面的大人物也都看着呢，刚好这次江城运气好，被安排了开放式演绎……” “咦？你居然能捋清楚这其中的关系？” 林语惊讶了。 他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李奇迹。 “我智商可不低，上小学的时候，成绩一直稳定在班上第三呢！”李奇迹自豪的地说道。 “你小学班级一共有多少学生？” “四个。” “……” 林语闻言抚额，忽然很想认识认识那位考第四的。 瓦力城现在的经济确实不行了。 在很多靠近郊区的区域，学校破败，一所学校的老师可以比学生还多。 郊区就更不用说了。 除了潜逃的罪犯，现在根本就没人愿意去郊区居住。 “执事大人，江城的演绎任务是八点开始吧？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可以……” “停！禁声！” 林语忽然起身，神色凝重。 一旁的李奇迹话还没说完，被吓了一跳，悄悄往后退了小半步。 他还以为是林语嫌他话多，准备对他动手了。 丘牙同样神色凝重，从教堂外走了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彦如的黑袍破了……” 同为一座城市的执事，几人之间的黑袍都有感应。 前不久丘牙的黑袍被狗咬了，留下几个牙印，彦如和林语都有微弱感觉。 但这次显然不只是狗咬这么简单。 两人能明显感觉到，彦如的执事黑袍被直接撕成两半。 黑袍所用的材料很特殊，抗打击能力十分强，普通人手持刀剑用力劈砍，都无法在黑袍上留下任何痕迹。 “我去一趟，你守好教堂。”林语沉声说道。 “好！” 丘牙闻言点头。 如果连彦如都不是对手，他去了也只是送死。 下一刻，林语直接从原地消失了。 李奇迹只感觉到一股微风拂过，他眨了眨眼睛，望着夜风离去的方向。 “不愧是执事大人，风一般的男子。” 没多久，就在距离教堂不过十公里远的某个地方，忽然传出了震天动地的爆炸声。 隔得这么远，李奇迹依旧感觉自己脚下的大地动了动。 在这个冰冷的十二月，远处那栋老旧大楼没有没能承受住爆炸，缓缓倾倒，并在接连不断的爆炸之声中，化作一堆废墟。 又过了片刻，一阵带着浓浓血腥味的狂风飞回教堂。 林语浑身是血，黑袍残破，看起来尤为狼狈，跟离开之前那个风一般的男子判若两人。 他神色凝重，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水，然后把手里拎着的彦如扔在地上。 “李奇迹，救他，一颗高品质珠子！” 彦如已经昏迷了，在地上瘫软成一团。 他浑身破破烂烂的，胸膛与左肩塌陷了大半，四肢尽数折断，脸上还有很多恐怖骇人的爪痕，像是被恐怖厉鬼折磨了许久的破布娃娃。 “林语大人，他不是跟你有争执吗？”李奇迹问道。 “我跟他还有个赌约。”林语淡然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至少，要让他活着看到江城杀姬礼。” “明白！我尽力而为！” 李奇迹秉承救死扶伤的伟大信念，一把拎起地上破破烂烂的彦如，然后扔到他觉得合适的阴暗角落中，开始认真救治。 不得不说，彦如还能活到现在，确实是个奇迹。 “什么情况？”丘牙沉声询问。 “一只很恐怖的生物，疑似禁忌。”林语平静说出他刚才所见到的。 “你居然能活着回来？” “如果时间再拖得久一点，我会死在那里。” “什么意思？” “那是江城的弟弟。” “什么？” 丘牙的反应跟彦如一模一样。 他们都认为江离只是江城幻想出来的。 “可能是……他自称是江城的弟弟。” “你有所怀疑？” “嗯。”林语平静点头，“我并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和江城一样的血脉，他只给我一股很强烈的虚无感……所以我推测，他不能在现实世界存在太久，于是就跟他周旋了片刻，拖了一下时间。” “万一你推测错了呢？” “整座瓦力城会被他夷为废墟。” 林语很淡然，他也是从演绎任务里走出来的。 很多演绎任务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得到的细节不足以推导出完美的正确答案，必要时候必须得赌一把。 如果推测错了，无非就是一死。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那个自称是江离的生物，并不能在现实世界存在太久，没一会就被一股血红的漩涡吸走。 临走前他裂开嘴角笑了几声，表示过一段时间还会回来。 “麻烦了，居然还能回来？我在瓦力城待了这么多年，也不曾见过这个叫江离的怪物。”丘牙算是瓦力城教会的老人了，在这里经营了很久。 林语来瓦力城的时间最短，更像是来底层锻炼的。 “我去联系祭司大人，你注意外界的情况。”林语看了眼之前爆炸的地方。 “好！” …… 同一时间。 在瓦力城东城区的某个街边。 江城找了一家小吃店，简单应付一下晚饭。 还有不到半小时，演绎任务就要开始了，幸而那个郁金香公园并不远。 “奇怪，你们有没有听到爆炸声？”隔壁桌的一个中年人开口询问他的同伴。 “听到了，估计又是哪里的工厂出事了吧。”他的同伴回应。 “最近这出事的工厂可真多，之前新区那片工业园区粉尘泄露，现在都还没解除封锁。” “这年头不安生啊……” 现在已经算是比较晚了，小吃店依旧没有关门。 店门口悬着两把锋利厚重的大刀，刀上还有凝固的血迹。 中年老板是个十分壮硕的汉子，一身肌肉，大冬天的就穿了薄薄两件。 外面街道上，那些不怀好意的窥伺目光，在看到老板的身材以及门口两把大刀后，都选择沉默离去。 “老板，你这小笼包的味道没有昨天的好了啊，是不是调味料放多了？” 店铺里坐着的很多都是熟客。 这附近也就这么一家小吃店敢在晚上开门。 “胡说，这就是昨天的小笼包！”中年老板据理力争。 “在这鬼地方开店，能赚到钱吗？”有人问道。 “勉强糊口。”老板答道。 “找个人流量多的地方开分店呗，比如那些学校门口，每天下午放学的时候人可多了，小孩子又嘴馋……” “不行，我这东西不干净，不能给孩子们吃。” “老板有良心啊！” “那当然了……” 听着店铺里的对话，江城面无表情，看了眼手里的小笼包。 不知为何，他忽然没了食欲。 看来还是得尽早给安娜找一具机械身体，家里好歹得有个做饭的。 就在江城掏出手机付款，准备离开的时候，云芸忽然给他发了条消息。 语音消息…… 这就很让人头疼了。 看来云婆婆比较忙，现在没时间打字。 江城的手机没有极为先进的3.5mm耳机接口，他出门的时候也没带蓝牙耳机。 付过款后，江城离开小吃店，一边往郁金香花园走去，一边听云芸的语音。 【小江，忙完你手里的事后，记得赶紧去奥德市，旅社里有两位成员准备在奥德市的海边举行浪漫婚礼，我们这两天都会陆续过去】 【那两位成员你应该见过，上次他们也进了工业园区，而且当时他俩的位置距离中心那颗大心脏很近】 【他俩还指定大果冻作为婚礼主持人，但现在大果冻跟着崔悲去郊区看厂房选址了，到时候你无论如何也要把大果冻带过去】 大果冻做婚礼主持人…… 江城沉默片刻。 当时在工业园区里，他还以为那对恋人只是随口说说。 那画面没法想象…… “收到！” 他简单给云芸回了两个字。 就在距离晚上八点只剩五分钟的时候，江城终于不急不缓走到了郁金香公园。 公园很静谧，有一片很小的湖泊。 湖泊中心是个亭子。 江城站在湖边的路灯旁，看了眼湖心亭的情况。 “六个人……加上我一共七个。” 人数又变了。 也不知这次任务里，会有几只诡异生物。 由于姬礼在暗中搞事情，这次任务不会太平静。 “江同学，快过来，你要迟到了！” 亭子里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那人还在不停招手。 江城眉头一皱，感觉不大对劲。 “为什么又跟严明分到一组了？” 瓦力城虽然不大，但根据许墨的说法，至少也有上百人在同时进行演绎任务，每次分组都是随机的，每天都有新成员加入，也有老成员死亡或退出。 两个人连续几次被分到同一组的可能性很低。 带着些许疑惑，江城沿着水上步道，缓缓走到最中央的亭子里。 这次的成员，居然是清一色的男性。 相比于上一次，严明的背包看着又大了一些，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距离任务开始还剩三分钟。 在场众人都不太清楚，所谓的开放式演绎是什么意思。 严明靠着江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江同学，这次我带了炸药。” “嗯？” 江城愣了愣神，回想起之前在画家的古堡里，他找严明要炸药的事。 严明居然真的弄到了！ 现在的律师行业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 下次要个坦克试试…… …… 各位书友晚安！ 第一百一十六章 江生 教会的演绎任务似乎偏爱夜晚。 晚上八点的瓦力城有些冷。 郁金香公园里，一盏盏昏黄的路灯把湖泊围了一圈。 一阵夜风拂过，湖面上出现一圈圈水波，泛起的涟漪让灯光看起来更模糊了。 湖中心的小亭子有些暗，七个人围坐在一起。 亭子最中央是个石桌。 桌子上有一台儿童学习机，似乎是任务物品。 江城到场后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江城，大一学生，目前就读于瓦力城……” 其余五人也都自我介绍了一番。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大光头名叫齐橙，三十岁左右，自称是在附近一家电影公司跑龙套的。 严明对面坐着的那人叫王骁，年近五十了，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粗糙，并未介绍自己职业，但江城猜测他应该是做某种室外工作的。 坐在江城身旁的一个鸭舌帽青年笑着自我介绍：“我叫陶范，跟江兄弟是同一个学校的，不过我比你大了三届，算是你学长吧，最近刚好在找工作。” “陶范……”江城低声念了念这个名字。 “我父亲姓陶，母亲姓范，所以我叫陶范，我还有个弟弟叫范陶。” “好名字，很有意境！” 除了齐橙、王骁和陶范这三人。 另外两个人都有些特殊。 江城竟然在这两人身上感觉到了诡异气息。 参加任务的选手是诡异生物，这还是头一次遇到。 挺有意思的。 其中那个微胖的男子笑着说道：“我叫马昌，三十多岁了，没啥出息，目前就是个给大老板开车的，参加任务就是想弄点钱。” 他笑得很温和，是那种一眼看去就容易让人生出好感的面相。 江城在他身上感受到的诡异力量不算强。 估计就是个低级诡异生物。 紧接着，江城把目光移到最后一人身上。 那是个很瘦弱的年轻人，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脖子与手背同样苍白，这是种不健康的白，让他像是常年生活在阴暗中的吸血鬼。 他的年纪和江城差不多，背着一个老旧的帆布包，一直微低着头，沉默寡言。 “我叫江生。” 似乎是感觉到了江城的目光，他轻轻说出名字，声音很小。 和江城同样的姓氏。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有些内向，身体虚弱，让江城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弟弟。 他弟弟从小到大都很虚弱，浑身骨骼脆得像是玻璃做的。 江城在江生身上感觉到的诡异气息十分浓郁，按照等级来划分，估计可以算得上中级诡异生物了。 但江生给他的感觉又很弱小，根本没有寻常中级诡异生物的那种威胁感。 而且江生的诡异气息里，缠绕着浓浓的冰冷与死亡。 这个年轻人似乎……并不是活人。 “江同学，怎么感觉你今天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严明忽然问道。 “哪里不一样？” “感觉你的脸似乎大了点。” “可能是最近熬夜太多，有些水肿。”江城揉了揉脸颊。 “哦……” 严明又狐疑地看了眼。 但他毕竟是个男的，也不好一直盯着江城的脸看。 “说起来，这都八点了，怎么还没有任何任务提示发过来？”大光头齐橙沉声询问，“诸位，你们以前有没有经历过这种开放式演绎？” “没有。”鸭舌帽青年陶范摇了摇头。 “一点提示都没有，这叫我们怎么过关？” 齐橙眉头紧皱，将目光锁定在石桌上那台儿童学习机上。 在众人到来之前，学习机就已经在石桌上了。 “是啊，没有任何提示，万一又碰上那种鬼怪之类的玩意，我们岂不是只能坐着等死？”马昌感叹道。 “鬼怪？”齐橙面露疑惑，把目光从学习机移到马昌身上。 “你不知道？”马昌一愣，“我之前听人说，在第三轮任务里，必定会有一只鬼怪的，这都第四轮了。” “你遇到过？”齐橙问道。 “我当然遇到了。” 马昌一脸不解的样子，看向众人。 “诸位，你们在第三轮任务里，都碰到过很诡异的东西吧？” “没错，确实有那种东西。”王骁点了点头。 “我也碰到了。”陶范表示认同。 “看吧，大家都碰到过。”马昌看着齐橙，“齐兄弟，我的第三轮任务要求特别简单，只需要在一个郊区的老木屋里活过一晚上，但那个晚上，我们小队八个人死了足足五个，还被吓疯了一个。” “反正我是不信，这都是你们的心理在作祟。” 齐橙摇了摇头，似乎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鬼怪，都怪这些年联邦的宣传有问题，官方居然带头说灰雾里有什么恐怖生物，所以现在很多人都不信科学了。” “齐兄弟，既然你相信科学，那你干嘛来参加教会的任务？”严明忍不住问道。 “呵，我就是要挺过五轮任务，然后向教会许愿永生。”齐橙一脸不屑，“我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教会能不能满足我的愿望。” “齐兄弟，你第三轮任务真的什么都没碰到吗？”马昌问道。 “当然没有。” 齐橙耸了耸肩，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 “我第三轮任务也在郊区，教会叫我们小队六个人去郊区的一个小村子，那个村子最近闹鬼，死了很多人，任务要求我们调查清楚原因。” “那个村子肯定不正常吧？”严明问道。 “那村子看起来确实古怪阴森，每家每户外面都挂着纸人，当晚小队里还有人说看见了飘来飘去的幽灵，但我知道那都是心理作用。” “齐兄弟，你们是怎么过关的？”严明又问道。 “我只是睡了一觉……”齐橙笑了笑，“第二天早上刚醒来，我们队伍里有个叫许墨的就说他已经调查清楚了，只不过是一个村民借着鬼怪的名头暗中杀人而已，教会也很快发来了任务完成的短信……只不过没有找到隐藏真相。” “只是睡了一觉……” 马昌低声喃喃，一脸羡慕。 他知道这个叫齐橙的家伙，肯定是遇到神仙队友了。 “说真的，世上要是真的有神仙或者鬼怪，为什么我们日常生活里从没见到过？”齐橙问道：“天上的神仙是住平流层还是对流层？地府的鬼怪是住在地幔层还是地壳层？” “话也不能这么说……” “滋滋……” 一阵奇怪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众人的交流。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江城。 就在他们争论鬼怪是否存在的时候，江城已经平静地拿起学习机开始研究了。 这“滋滋”声就是从学习机里传出来的，听起来有些像以前那种老电视闪烁雪花条纹时候发出的声音。 “江同学，你看出什么了吗？”严明问道。 “严先生，你先看看，说说你能发现的。”江城并未回答，而是把学习机递给严明。 “我试试……” 严明依旧对自己没有太多信心，他只想跟着江城划水。 但奈何江城非得让他去找那些很难发现的细节。 “这学习机感觉挺新的，应该才买没多久，但屏幕上有一道裂痕，后盖有很多处磕碰的痕迹，边角碎了一处，肯定被摔过很多次，可以看出它的主人并不是很爱惜……由此推测它的主人可能并不喜欢学习，也可能单纯就是个特别马虎的孩子……” “正面边框有磨损痕迹，后盖边缘有很多倾斜的墨点，说明这孩子习惯把学习机倒扣在桌面上，还喜欢转笔，但转笔技术并不是很好……” “至于别的细节……” 严明拿着学习机，仔细闻了闻。 “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反正我闻不出来。”他摇了摇头，把学习机放在石桌上，“江同学，我能看出的就只有这些了。” “让我也看看！” 陶范来了兴致，将学习机拿起。 他看出来的细节和严明一样。 裂痕，破损，墨点…… 他还拿出手机，扫了扫学习机背后印着的条纹码。 “这学习机确实挺新啊，今年八月份才出厂的，被摔成这样，连摄像头都有轻微松动了，那小屁孩不会是有暴力倾向吧？” “也可能是年纪太小，不懂得爱惜。”齐橙从陶范手里拿过学习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我家里那个就经常摔坏东西。” “摔坏了东西就得打，打到他听话为止。”陶范说道。 “唉，孩子还小，不能打，越打他越不听话……” 齐橙叹了口气，开始认真研究学习机。 没多长时间，这台学习机就在所有人手里转了一圈。 就连沉默寡言的江生都看了看。 最终，学习机又回到江城手上。 众人得出的结论都一致，没什么可补充的。 “江兄弟，你怎么看？”严明问道。 “你们都漏了一点。” 江城把学习机翻转过来，正面朝下，倒扣在石桌上。 他指了指摄像头的位置。 “哪一点？” “这一点，靠近点看。” 众人纷纷前倾，几个脑袋凑了上来。 正如陶范之前所说，摄像头确实有轻微松动，如果摇晃学习机，还能听到内部零件的响声。 许多手机也有相同的问题，不一定是摔的。 “咦，还真就有一点。”陶范就在江城身边，看得最清晰，“镜头是黑的，这个小点也是黑的，刚才还没注意，这个小点是什么？墨水吗？” “这是血。” “江学弟，你确定吗？” “学校里有教。” 陶范一愣，问道：“学弟，咱们学校有哪个专业会教导分辨血液？” “隔壁医学院。”江城如实回答，“陶学长是学什么的？” “当代文学研究。” “听起来还不错，现在就业压力大吗？”江城随口问了句。 “压力不大，学校对面那些工地正在招人，现在搬砖挺赚钱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普通 “唉，我从小励志做一个伟大的诗人，可现在空有满腔诗情，却没有公司愿意要。”陶范轻声叹息，颇有些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感觉。 “陶学长，还是先解决温饱问题吧。” “学弟说的是啊……”陶范扯了扯鸭舌帽，“还是不说我了，继续说正事，学弟，你还能从这个学习机上看出什么吗？” “从外表能获取的信息也就这些了，主要还是学习机里面的内容。” “可这学习机似乎有问题啊……” 陶范从石桌上拿起学习机，长按开机键。 还是与之前一样。 不停有“滋滋”的声音传出，但屏幕始终没有反应。 这就让众人犯难了。 “难道这就是教会给我们的所有线索了？”齐橙眉头紧皱，“就这么点线索，就算是夏洛克重生，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啊。” “齐兄弟，夏洛克是小说虚构的人物，他没法重生的。”马昌认真提醒了一句。 “那……就算赫尔克里·波洛重生……” “波洛也是虚构的。” “……” 齐橙无语了。 严明则说道：“其实我小时候就想过，我们会不会都是某个小说家笔下的人物，又或者是某个游戏里的角色，被外面的玩家所操控。” “如果我们真是游戏角色，那么操控我的玩家一定很穷，连首充都不肯给。” 陶范忍不住感慨。 他用力晃了晃手上的学习机，但依旧只有那股“滋滋”声。 “陶学长，你拍两下试试。”江城提醒道。 “拍？” 陶范面露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他用一只手拿着学习机，另一只手拍了拍学习机的背部。 本来他不抱什么希望的，毕竟这位小学弟又不是学机械的，可结果…… “咦，居然真的有画面了！”陶范一脸惊讶，“江学弟，你还选修了机械方面的专业吗？” “没有，但这是常识问题啊。”江城耸了耸肩，“以前我对门邻居就经常叫我给他修电视，其实大多数时候根本不用修，拍几下就好了。” 严明认真说道：“江同学懂这么多，跟你做邻居肯定很舒服，不管出什么事都能找你。” “还行吧……可惜我对门邻居前不久死了，死得挺惨的，连手指头都被人切断了一根，眼睛也被戳瞎了，死前肯定遭受了很大的痛苦。” “这……凶手抓到了吗？” “没有。”江城摇了摇头，“瓦力城的治安也就这样了，治安所里都是些混日子的。” “唉，说得也是，希望凶手能被早日缉拿归案吧。”严明叹了一声。 “回归正题，看看这学习机里都有些什么内容。” 从已有的画面来看，这学习机很正常。 主页上只是些用于学习的软件。 随便点开一个软件，发现里面的资料几乎都是小学三年级的。 “都小学三年级了，不可能还不懂得爱护东西。”陶范说道：“我小时候要是有一台学习机，肯定会爱惜得不得了。” “陶学长，点开存储空间，找到存储视频的文件夹。” “咦，学弟知道什么内幕吗？”陶范问道。 “没有，只是猜测罢了。”江城想到教会发给自己的消息，消息上说任务很简单，只是几个小故事。 所以他猜测，重要细节应该不会太难找。 如果视频文件夹里面没有，再挨个查找别的文件夹就行了。 按照江城所说，陶范认真找到视频文件夹，并将其点开。 “还真有一段视频，就几分钟。” 说着，他按下了播放键。 其余成员似乎都很好奇，纷纷围了上来。 视频前十多秒一直很黑暗，只是有些奇怪的杂音，像是撞击声，似乎录制地点周围有人在打斗。 前十多秒一过，视频里忽然出现了一张人脸。 那是一个孩子的脸，十分苍白，脸上写满了恐惧。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个孩子似乎正躲在床底。 视频里那些声音依旧没停，时而还有女子的痛呼。 “小零？”江城眉头一皱，认出了视频里那张脸。 “江同学，你认识这个孩子？”严明问道。 “嗯，前不久刚在新区那边的街上看到过，当时他走丢了。” 江城稍感疑惑，他之前已经把这孩子的照片发给安澜了。 但安澜始终没有回复。 只是查个人而已，应该用不了多久。 视频上的小零跟江城之前看到的略有不同，至少脸色还没有那么惨白。 此时，视频的内容开始发生变化。 小零似乎把学习机往外推了推。 视频的一半画面依旧是床底，另一半画面则是一个乱糟糟的卧室。 在那另一半画面里，一个神色凶厉的男子，正挥舞着菜刀，对他身前一个女子动手。 那女子浑身是血，手里的武器只是一个染血的碎瓷片。 接下来的视频画面比较残忍。 几分钟后，一切归于平静。 女子倒在血泊里。 那个男子则走向床边，缓缓蹲下…… 视频就此结束。 “没了？” “确实没了。” “就这么个视频……还是不够啊。”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困惑。 “这位江小兄弟，你刚才说你认识视频上这个小男孩？”齐橙问道。 “嗯，别急，我先打个电话。” 江城掏出手机，找到安澜的联系方式，然后拨打过去。 没多久，电话通了。 “喂？江同学吗？”安澜那边很吵，他似乎正在忙某个事情。 “嗯，安先生，我想请你帮个忙。” “急不急？我这两天有点忙，在奥德市布置陷阱，没什么空。” “又要联手抓那个菲法？” “对啊！”安澜没有否认，“这次还是在海上游轮，我们放了个很宝贵的物件，我就不信她不上钩，总不可能每次都碰到那只大海怪。” “那祝你们好运吧。” “喂？江同学？你说什么？什么好孕？” 安澜的声音若有若无，偶尔还会出现一些奇怪的杂音。 “江同学？你能听到吗？喂……这该死的游轮，怎么信号这么差！” “安先生？” “嘟……嘟……嘟……” 电话中断了。 江城一脸无奈，看来安澜是指望不上了。 “陶学长，你看一看那段视频后面跟着的时间。” “哦，我看看……时间是……9月15号。” “好的。” 江城把自己手机放在石桌上，然后点开手机上一个很特殊的软件。 “学弟，你这是要干什么？” “入侵治安所。” “啊？”陶范一脸惊讶，还以为他听错了。 严明拍了拍陶范的肩膀，笑着说道：“习惯就好。” 没一会，江城就拿到了他想要的资料。 “9月15日早上7点13分，瓦力城东城区新区，槐树小区一栋一单元二楼一号发生血案……” 江城缓缓念出资料内容。 只是个很简单的案子。 资料里写的起因是夫妻纷争，丈夫杀了妻子，然后坐电梯走上天台跳楼。 “九岁的林零躲在床下，幸免于难……现在暂时住在他姨妈家里。” “小孩没死？”王骁问道：“视频最后，那个男的不是都走到床边了吗，肯定是发现小孩躲在床下了。” “当然没死啊，江学弟刚才还说，他前不久看到那小孩了。”陶范说道。 “这个案子已经结案了？”齐橙问了句。 “嗯，结案了。” 江城点头。 治安所那边已经盖棺定论了，就是家庭矛盾引发的命案。 只是可怜那个叫林零的小男孩，才九岁，就成了孤儿。 “那教会想让我们做什么？”齐橙摸了摸光滑的脑袋，十分疑惑。 “不知道。”江城摇了摇头。 “要不我们先去那个槐树小区看看？”陶范提了个意见，“如果什么都不做，这次任务肯定会失败。” “有道理，先过去看看吧。”马昌表示赞同。 “但咱们这里是旧区啊，那个槐树小区在新区。” “打个车就行了。” “这么晚了，敢继续跑出租的司机很少。” “我或许能找到车。”江城忽然说道。 “学弟，你真有办法？” “嗯……跟我去一个旅社吧，不远，步行也就十分钟，到了地方之后，你们都在外面等着，我进去借车。” “行，学弟你带路！” 众人都没什么意见。 这次的开放式演绎，他们都没经历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旅社距离这个公园确实不远。 十分钟后，江城带着众人走到旅社所在的那条灰色长街时，看到了很戏剧性的一幕。 在旅社大门口，一条通体雪白的边牧正在和一个成年男子争吵。 “老子说了多少次，你就是不信！老子只是一条普通的狗！”隐形狗情绪激动，音调都比平时高了很多。 “普通的狗怎么可能会说话？” 旅社大门前，那个男子同样情绪激动。 他举着手机，似乎正在录像。 “鹦鹉都能说话，老子会说话又怎么了？有违天道吗？老子还会隐身呢！” “你到是隐一个试试啊！” “淦！” 隐形狗怒火中烧，飞起一脚踢开旅社大门。 旅社大厅一楼。 所有生物都一脸懵逼，转过头看着门口的一人一狗。 那个男子看着旅社内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直接傻眼了。 云芸无奈抚额，只觉得一阵头痛。 “唉，还是用记忆消除吧。”她指着门口那人，“你们谁长得比较吓人，先把他吓晕，算了……直接打晕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方法 旅社一楼大厅，在外人眼中，其实是有些阴森的。 昏暗摇晃的烛火，老旧的长桌，冰冷的灰色砖墙，一群奇形怪状的生物…… 莫名的恐怖感油然而生。 男子双腿一颤，脸色似乎比前一刻苍白了些，他揉了揉眼睛，闭目几秒钟，然后再次睁开眼。 眼前所见依旧没变。 一群恐怖古怪的生物凝视着他，仿佛是从地狱凝望人间。 有粗壮的猪头人，也有缠绕泛黄绷带的怪人，还有高大的树人、飞在半空的鲤鱼、会移动的盆栽、长了眼睛的牙刷、长了脚的可口可乐…… 隐形狗那一脚，仿佛踢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盒子里住着各种传说中的妖魔鬼怪。 男子喉结轻颤，低声喃喃：“我就说嘛，肯定是在做梦，一只狗怎么可能口吐人言，这梦还挺真实的，都持续好几天了……什么时候醒来啊……” 他想尝试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 可奈何两条腿根本不听使唤，不停颤抖。 而就在不远处，这条长街的某个路灯下。 江城带着的一群人，目睹了整个争吵过程。 只不过由于视线角度的因素，其余人没法看见旅社大门里面是什么情况，不过以那个男子的表情来看，大门里面的东西不会太好看就是了。 “一条狗居然会说话？” 齐橙一脸惊讶，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但现在，似乎有某个奇怪的东西，正在冲击着他的科学信仰。 他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强行忽略某些生理学原理，用某个比较蹩脚的理由自我安慰道：“连鹦鹉都能学会说话，一条狗能学会说话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嗯，挺有道理的，也不知道门口那个男的为什么那么惊讶。” “轱辘……轱辘……” 就在江城准备去旅社内借车的时候，某个奇怪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背后响起。 一行人齐齐回过头。 就在他们背后不远处，有一个青年，推着小推车，一脸悠闲，向着他们走来。 小推车上面是个大木箱子，箱子里似乎装着很重的东西。 四个小轮子与坚硬的地面不断轻吻，发出那种“轱辘”的声音。 这个青年自然是崔悲。 “崔先生，你不是和绿绿去郊区看厂房了吗？”江城问道。 “看完了啊，选址已经定下来了，只不过土地购买的手续比较麻烦，还得过几天才能办理下来，瓦力城某些部门机构的速度慢得跟乌龟似的，那种办事效率，换做是我爸妈的公司，早就被辞退了。” 崔悲推着小推车走上前。 木箱子里的东西，自然是大果冻。 旅社有规定，尽量不能让普通居民发现旅社生物的特殊之处，隐形狗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大果冻乖乖呆在木箱子里，瘫成一团软软的绿色凝胶状物质，眼睛和手都不见了。 “这几位是……咦，江兄弟，你的第四轮演绎任务开始了？”崔悲立即猜到了真实情况。 “嗯。”江城点头。 “奇怪，为什么我的第四轮演绎任务还没消息。”崔悲一脸疑惑，“咱两可是同时完成演绎三的。” “别急，你的应该也快了。” “不行，江兄弟，你等我片刻，我也要来演绎一下，让我先把大果冻送回旅社里。” “先等等，旅社那里出了点事。”江城指了指大门口的位置。 “怎么了？” 崔悲一脸疑惑看过去。 此时旅社大门口。 那个年轻男子满头冷汗，颤颤巍巍的，浑身发软，感觉自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诸位……大哥大姐……”他嘴唇轻颤，有些语无伦次了。 “唉，还是我来吧。” 一朵小红花从座位上跳下来，六片红色的花瓣轻轻晃动，以根系为脚，缓慢向着大门口走去。 她抬起头，对着那个男子说道：“看着我的眼睛。” “好的好的……” 男子急忙点头，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可他很快就愣住了。 “这位花朵……小姐，你没有眼睛啊。” “那就看着我的花瓣。” “哦……” 按照吩咐，男子低下头，看了眼那些鲜红艳丽的花瓣。 下一秒，他感觉大脑一阵眩晕，眼前一黑，直接瘫软倒地，没了意识。 “搞定！” 小红花晃了晃花瓣，转身回到自己位置上。 一旁的树人伸出两根藤蔓，绑住门口昏迷的那个男子，将其拖进旅舍内。 紧接着，两个粗壮的旅社成员将其抬起，一步步抬到楼上去。 记忆消除小组紧随其后。 当这个男子明天早上醒来后，只会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然后迷迷糊糊下楼，离开旅社。 “隐形狗，这次是你没处理好，罚50积分，消除记忆动用了旅社资源，再扣50积分。” 没有经过商量，云芸直接从隐形狗的个人账户上扣了100积分。 隐形狗的狗眼湿润，差点哭出来。 “冤枉啊，我真的尽全力了，但那货他就是不信！” 崔悲推着大果冻走进大门，认真问道：“何人在堂前喊冤呐？” “老子是真的冤！” 隐形狗长吁短叹，整只狗仿佛瞬间老了十个月。 江城也来到旅舍内。 队伍其余人还在远处的路灯下等他。 只见隐形狗坐在长桌一角，悲叹道：“我试过嘴里叼着一个发声器，让他以为那天的声音是从发声器里传出的，我还试过请一位鹦鹉当同伴，让他觉得那天说话的是我身后的鹦鹉，还有别的方法……可这些都没用，这货愣是不信，这两天还举着手机悄悄跟踪我，我总不能一直隐身吧？隐身也是有副作用的！” “换做是我的话，早就请旅社的记忆消除小组出手了。”小红花说道。 “唉，我舍不得那50积分呐。” 隐形狗苦着一张狗脸，唉声叹气。 大果冻晃晃悠悠从小推车上的箱子里升起，两只细长的绿色小手扒拉在箱子边缘，一对大眼睛认真盯着小红花。 此时他的心情颇有些复杂。 连一朵花都能说人话…… “其实是因为你的表现得太过拟人化了。”崔悲认真分析，“你的那些方法都太刻意，反而起不到太好的效果。” “那你说该怎么办？”隐形狗问道。 “你做一些正常的狗经常做的事。”崔悲举了个例子，“比如正常的狗不是会吃那个啥吗，你也当着他的面吃那个啥，然后摇着尾巴汪汪叫几声。” “……” 隐形狗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忍住骂人的冲动。 吃那个啥…… 他盯着崔悲，缓缓说道：“做狗这方面，还是你比较有经验。” “不不，你客气了，还是你更有经验。”崔悲摆了摆手，很认真地回复。 “……” 江城很无语地穿过大厅，来到前台。 “云姐，我要借一辆八座的商务车。” “行，登记一下就行了，旁边停车场，自己去开。”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舒服 晚上九点。 江城带着钥匙走出旅社，身后跟着强行要一起去的崔悲。 “走吧，去找车。” 江城走到路灯下，对众人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这旅社……”陶范心里有很多疑惑。 “旅社是我一个朋友的产业，正经开店的。” “那条会说话的狗……” “他天姿不凡，自幼就会说三种语言。”江城一本正经地解释。 “那个男的……” “他有精神问题，会间歇性身体颤抖。” “哦……” 陶范将信将疑，没有再问了。 都经历过三轮演绎任务了，他也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神奇的东西。 众人跟着江城，一路走到不远处的停车场。 昏暗的停车场很空旷，许多车都积灰了，看着很有年代感。 云芸给江城的车就停在门口，很好找。 上车后，陶范又问了个问题：“学弟，这地方看起来挺冷清的，在这里开旅社，真的能赚到钱吗？” “一年能赚个十多万吧。”江城再次一本正经瞎说了个数字。 “羡慕啊。”陶范叹道，“现在经济太差，十多万，在瓦力城能活得相当滋润了……以前我看网上有人提问，问年入千万是什么感觉，结果没几个回答的。” “年入千万？”崔悲忽然出声。 “是啊，真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陶范叹道。 “我也不知道，没那么穷过。” “啊？” 汽车缓缓启动，窗外的世界开始倒退。 迷雾笼罩了黑夜的街道。 街上的路灯给人一种十分模糊的感觉。 江城开得很慢，估计得十点左右才能抵达现场。 “咦，江兄弟，我记得你才满十八岁吧，什么时候考的驾照？”崔悲问道。 “我办了个假证。”江城认真回答。 “这……” “放心，这车的牌照也是假的，碰上治安所的也不怕，加速逃离就行了。”江城解释道：“当车速超过200，治安所的机器人就会放弃追捕。” “哦，那我就放心了。”崔悲点了点头。 车上的陶范瞪大了眼睛，看了眼正在开车的江城，又看了崔悲。 这就放心了？ 在迷雾里开到200的速度是什么概念？ 车在前面飞，魂在后面追…… 陶范看了眼车上其他人，发现众人都挺平静的。 那个叫严明的律师甚至直接开始闭目养神，抱着他那个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的大背包，根本没有半点担心的样子。 “还是我太年轻了……”陶范喃喃低语。 “习惯了就好。”崔悲拍了拍陶范的肩膀，以示安慰。 “对了，这位崔先生，你真的年入……不止千万吗？” “嗯，这么点小钱，我骗你干嘛。” “那你有没有什么赚钱的……” “没有。”崔悲似乎经常被问到这个问题，都习惯了，“这些钱都是我爸妈的，他们两个也不管我，每次我打电话过去，他们都问我是不是又没钱了，然后直接挂断，给我转一大笔钱过来……这么多年了，我周围很多人都认为我父母早死，其实他俩确实跟死了没区别。” “啊这……” “但如果你真想赚大钱，一定要自律，然后定一个目标，最重要的是……坚持。” “坚持？” “没错，我见过很多失败的人，他们最喜欢做的是就是制定目标，今天一个目标，明天又一个，每天都在心里暗暗发誓，认为现在打工只是一个过渡，自己总有一天能创业当老板，然而……那些人最后大多给别人打了一辈子工。” “崔先生，你能举一个坚持的例子吗？” 陶范很激动，不断讨教。 他甚至想写一本书，书名就叫做“那晚，我与亿万富翁在一辆商务车上的故事”。 “坚持的例子，我想想……” 崔悲沉吟片刻。 “就在两年前，有个中年大叔租了我手里的一个铺子，自己开店做餐饮，然而他前几个月一直在亏，他的亲戚朋友都劝他赶紧收手，但他始终没有放弃。” “后来呢？” “后来他陆陆续续亏了一年多，终于把所有本钱亏完了，关门大吉。” “啊？”陶范人都傻了，他还以为会有反转。 “但是……”崔悲看了他一眼，“当时我看他上有老下有小，能坚持这么久，实属不易，于是就把那个铺子送给他了。” “这……” 崔悲再次拍了拍陶范的肩膀，语重心长：“看吧，这就说明，坚持就一定有回报。” “我……” 陶范的喉结动了动，愣是想不出该怎么回应了。 就在他绞尽脑汁，准备想个正常点的回复时，坐在驾驶位上的江城忽然说话了。 “都坐稳，要加速了。” “怎么了？”陶范一愣，“学弟，这么快就被治安所的盯上了吗？” “不，另有其人，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江城看了眼左后视镜。 在后视镜里，后面的街道依旧被迷雾笼罩。 一对模糊的灯光，紧紧跟随在这辆商务车后面，根本没有任何掩饰的意思，已经跟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是教会那些混账吗？”崔悲问道。 “崔先生，怎么连你都知道了？” “我有特殊的消息渠道。”崔悲没有多解释，“后面那辆车跟得明目张胆，说明开车的人很有信心，极有可能是另一座城市的候选人。” “崔先生，你的能力开启没有？我记得上次在古堡里，你说就剩几天了。” “开启了，你放心跟他们打，我可以帮你守那一分钟的虚弱期。” “能力？”一旁的陶范犹豫着问道：“钞……钞能力吗？” “嗯，超能力。”崔悲点点头。 …… 此时此刻，在城市的另一端。 破烂的教堂里。 彦如已经醒了，但精神面貌大不如前，只能半躺在一根柱子下，身上披着残破的黑袍。 “为什么救我？”他沉声问道。 “你我尚有一场赌约没有完成。” 林语正在处理教会事务，声音很淡然，甚至懒得抬头看他一眼。 没一会，一个信徒走上前，低声说道：“执事大人，奥德市有两位候选人已经到了，现在就跟在江城身后。” “还挺快的，一个个都急着送死。” “你就对江城这么有信心？”彦如冷冷问道。 “不只是对江城……” 林语淡淡一笑，并未解释。 他拿起一份名单，平淡的目光在一个个名字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上。 【崔悲】 【三轮演绎任务表现优异者】 【诡异能力已开启】 “罗兰走了，姬礼和江城又必须死一个，现在或许可以先考虑考虑，谁来补上这两个候选人的空位。”林语淡淡说道。 “说起来，罗兰还是我选的人。”丘牙叹了口气。 他们三个人选择的候选人，现在都出了问题。 诺大一个瓦力城，上百万人口，竟然连个靠谱的候选人都找不出来。 林语放下手中的名单，对丘牙问道：“你现在有新的人选了吗？” “暂时还没有。”丘牙摇了摇头，“容我先想想，我的直系信徒里，有谁能力出众，而且比较靠谱……如果实在没有，就从演绎任务里挑选吧。” “咳……咳咳……” 一旁的李奇迹忽然扯了扯嗓子，咳了两声。 丘牙转过头看着他，问道：“李奇迹，你嗓子不舒服？” 第一百二十章 人才 “执事大人，你想想，当初和罗兰一起进入教会的，还有一个特别优秀的年轻人，我觉得那个年轻人可以成为候选人。”李奇迹提醒了一下。 “特别优秀的年轻人？有吗？” 丘牙眼眸微垂，认真回想片刻。 那都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 “有啊，那个年轻人的第五轮任务就是和罗兰一起进行的。”李奇迹搓了搓手，已经是明示了。 “那就没有。”丘牙直接否决了。 “好吧……” 李奇迹并未失望，掏出耳机继续听歌。 反正教会里待得挺舒服的，也没什么危险。 一直混下去，总有一天能混到候选人的位置。 “时间不早了，没事做的就早点休息。”丘牙平静对着所有信徒说道。 “好的，执事大人。” 有人回应了，缓缓离开教堂。 但也有人感觉有些不对劲。 比如此时正站在丘牙身后的一个女子，她面露疑惑，觉得今天的丘牙执事太温柔了些。 以往的丘牙可都是冷冰冰的，一直沉着脸。 “难道又是个假的执事大人？” 这个女子想起上次在工业园区里，她曾碰到过假的林语执事。 当时她捅了那个林语一刀。 假的林语瞬间就漏了气，化作一具恐怖的干尸。 现在……要不再捅一下丘牙？ 说干就干！ 她悄悄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用力向着丘牙的腰子部位刺去。 “叮——！” 尖锐的刀尖被丘牙的防身诡异物品挡住，发出金铁碰撞的声音。 丘牙愣了愣，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谁敢在教堂里对一个黑袍执事动手？ 这里也没有旅社的人啊！ 难道有人叛变了？ 叛变了也不至于傻到用一柄普通的匕首去捅执事吧？这得多蠢？李奇迹都不至于有这么低的智商下线吧？ 丘牙转过身，发现动手的人居然是自己的直系信徒。 这女子是他当初亲手挑选出来，培养了很长时间的心腹。 “你是哪根筋没搭对？捅我干什么？” 丘牙怒吼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后腰部位。 若不是有几件防身物品，他的腰子就不保了。 女子一脸委屈，说道：“执事大人，你今天太温柔了，都没有发脾气，我还以为你是假的，所以就试一试……反正如果你是真的，肯定不会被捅死。” “我他么……”丘牙瞠目结舌，直接指着大门的方向，“滚！回去反思两天！” “哦……” 女子撅了噘嘴。 挨骂之后，她竟然有几分小欣喜，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坐在教堂最深处的林语目睹了一切。 他放下手中的笔，看了看那个女子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不远处听歌的李奇迹，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有些话不知该说不该说，欲言又止…… “丘牙，那个女子是你的心腹？” “嗯。” “李奇迹也是？” “是……吧？” 丘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你手下卧龙凤……咳……”林语一时间想不出太合适的句子，只好说道：“你手下人才还挺多的，好好培养。” “不说这个，还是先关注江城和那两个奥德市候选人的生死吧。” 丘牙的脸有些发烫，想方设法转移话题。 “这次江城的开放式演绎，肯定是上面有人故意安排的，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价值。” “不，他确实刚好抽到开放式演绎。”林语知道丘牙是在转移话题，但没有拆穿。 “上面具体怎么说？” “有一位主教大人力保江城，其余大人都在看……看江城到底价值几何。” “主教？”丘牙忽地一愣，“到了主教大人那种等级，居然还会关注一座小城市的候选人争执？” “江城有一对好爹妈。” 林语只能这样解释。 “他爹妈的基因太好了，所以那位主教大人想看一个奇迹，尽管……在过往历史中，被信标选中者，最终都被人面法庭的人杀了。” “林语，你知道得比较多……”丘牙认真询问，“江城到底还有没有救？” “我也不知道。” 林语叹了口气。 “那位主教大人提出了三个可能实现的方案：直接击碎江城体内的信标、斩断江城与那个生物之间的联系通道、制作一具完美的替死傀儡，但这三个方案所需要的资源都是海量的，完全可以用这些资源强行喂养出一只禁忌生物。” “换言之，如果江城的价值比不上一只禁忌生物，上面的人就不会出手相救？” “还有另一个办法，只要他在演绎任务上走得足够远……” “如果他偷偷躲起来，连人面法庭也找不到呢？”丘牙问道。 “若是他不死，四十八天后，那只生物会以他的位置为坐标，以他的身体为通道，进入我们的世界……” 林语简单说了说那个严重后果。 到时候瓦力城包括周围数十座小城市，都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大半个联邦或许都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化作废墟，纪元终结的时间被提前。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那只生物引去某些超大型禁忌区域。 但到了那一刻，无论是哪方势力出手，都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相信人面法庭那些老古董吧，他们虽然顽固，但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挺靠谱的。”林语叹道。 “除了那位主教，别的大人物都认为江城必死？” “或许吧……毕竟他的名字叫江城，又不是江奇迹。” “嗯？” 正在听歌的李奇迹扯下耳机，一脸疑惑。 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执事大人，你叫我吗？” “没你的事，继续听歌！” “噢……” 李奇迹挠了挠头发，若有所思。 “对了，几位执事大人，我耳机出了点问题，你们有没有好的品牌推荐？” “……” 丘牙捏紧了拳头，心底忽然生出一股杀人的冲动。 “啧，瓦力城教会的信徒都这般傻里傻气吗？”一个声音忽然从教堂外传来。 “莫羽？”丘牙并未转身，根据声音判断出了来人。 “好久不见，丘牙，我的老朋友。” 这个叫莫羽中年人同样一身黑袍，面带微笑，踩着废墟瓦砾，一步步走进残存的大半个教堂内。 他看了眼残破的教堂，笑眯眯地说道：“瓦力城教堂的建筑风格挺不错啊，很有西方的残缺美艺术风格，只是太残缺了些……” 任谁都能听出他话里那股阴阳怪气的感觉。 但丘牙并未发怒，只是转过身，沉着脸说道：“怎么，来看你奥德市的候选人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会呢，我只是来拜访一下老朋友，顺便看一看那本召唤之书。”莫羽笑得很灿烂，但笑容中的虚伪比罗兰更甚。 林语抬起头，平静注视着莫羽，淡淡问道：“奥德市的执事？自己不敢去抢书，反而让候选人去送死？” “这话就不太对了，我那几位候选人尚需锻炼，你们那个江城是个不错的磨刀石。” “虚伪。”林语淡淡评价。 “你……”莫羽脸色一变。 成年人的世界，大多不会这么直接。 就算背地里巴不得对方出门就被车撞死，但至少表面上还是要维持一副笑脸的。 林语这么直接的人是真的少见。 “瓦力城最近墓地涨价了，记得把你那几个候选人的尸体拉回奥德市。”林语淡淡提醒。 “你是瓦力城新来的执事？”莫羽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你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呼……” 一缕清风忽然飘过。 林语仿佛一只无形的幽灵，前一刻还在座位上，下一刻已经抵达莫羽身前，神色冰冷，黑袍飘扬，手持一柄短刀。 锋利的刀锋劈碎了三层守护诡异物品，直接架在莫羽的脖子上。 只是一瞬间，眨眼的空隙。 莫羽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一缕冰冷的杀意就顺着脖子爬满了浑身上下。 “人情世故？”林语冷冷出声，“教会是个看实力的地方，你却跟我讲人情世故？” “这位兄弟，你冷静……” 莫羽冷汗直冒，根本不敢动。 同为执事，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他向丘牙投去求助的目光。 然而丘牙仿佛没有看到他的目光，直接偏过头看着墙上的精美绘画，悠然自得。 “这般弱，年岁更是已至中年，尚不知想办法提升自己实力，你这辈子确实到头了。”林语神色冷漠，收回短刀，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往教堂最深处那个位置走去。 “我……” 莫羽急忙摸了摸脖子，那股冰冷的杀意似乎尚未离开。 林语淡然坐回位置，拿起笔，继续处理事务。 “这位同袍……”莫羽感觉身体有些发软，强笑道：“我并非想要动手，只是来等一个结果而已，你不要介意。” “那就好好等着。” “嗯嗯……” …… 而在城市另一端。 一场战斗即将开启。 黑色商务车驶过旧区与新区的相交之处，车速极快。 后面那辆小轿车紧紧跟随，时不时还按两下喇叭，分外嚣张，仿佛在催促江城再开快一点。 “滴滴——” 令人烦躁的喇叭声在街道上响起。 远光灯透过浓雾，径直照在众人所在的商务车上。 “后面那人未免也太没素质了，我最讨厌晚上开着远光灯还不停按喇叭的！”陶范皱眉说道。 “唉，或许这就是人生吧，越不喜什么，就越容易碰到什么。” 崔悲看着窗外流逝的风景，叹了口气。 陶范有些疑惑，问道：“奇怪，崔先生，你这么有钱，但为什么……我感觉你似乎并不快乐？” 崔悲轻轻摇头，用十分认真的语气提了个问。 “陶兄弟，你觉得有钱就一定快乐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亡命之徒 有钱真的快乐吗？ 陶范一愣，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他还没毕业，尚未走进社会，所以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还不等他开口，坐在后排的大光头齐橙忽然开口：“年轻人，别想了，以我三十多年的经验告诉你，有钱真的快乐！” “这……”陶范不知如何回应。 “唉，但我却很茫然。” 崔悲长叹一声。 “许多人一辈子的奋斗目标就是钱，但我并不缺钱。”他这样说道：“我爸妈只要求我做个废物，所以我以前的人生一直都很无聊，每个月唯有前几天比较忙，因为那几天我要挨家挨户收房租，或许这就是人生吧……” “……” 陶范摸着自己廉价的鸭舌帽，陷入了沉默。 他忽然感受到了一条巨大的沟壑。 那条沟壑叫做阶级。 “都坐稳了，我要继续提速。”江城说道。 “学弟，这速度都快破百了吧！”陶范有些担心，“现在是大雾天气，视线受阻……” “瓦力城每天都是大雾天气，说不定等会还会下雨。”江城认真回应。 “雨天就更不能开这么快了。” 望着窗外的夜色，陶范默默祈祷。 千万不要下雨啊！ “滴答……” 一缕雨丝忽然飘落在车窗上。 陶范直接傻眼了。 其实瓦力城一年有三分之二都是雨天，但这几天有难得的好天气，陶范还以为这个好天气会再持续一段时间。 至少不能是现在…… “滴答……” “滴答……” 细细密密的雨水从天而降。 或许是车速太快带来的错觉，这场绵柔细雨很快变成了狂风暴雨。 暴雨的咆哮声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在耳畔不停炸响。 车窗外的黑夜被成千上万的雨水搅碎，浓雾开始疯狂翻涌，仿佛有一股恐怖风暴在苍穹之上酝酿。 “滴滴——” 后面跟着的那辆车再次按响喇叭。 此时江城的车速已经提到了130，挡风屏上的黑色雨刮器拼命划动，将冰冷的雨水赶走。 黑色车轮疯狂转动，溅起一阵阵苍白的雨水。 “轰隆！” 怒雷划过天际，将这座沉默的钢铁丛林照亮了片刻。 一栋栋高楼大厦的影子投在雨水覆盖的街道上，又被疾驰而过的商务车碾碎，化作泡沫幻影。 “学弟你要冷静啊！后面那些教会的人到底想干什么？咱们不都是教会的吗？”陶范大声问道。 “等会再解释！” 江城没有废话，一脚油门，再次提速。 此时，坐在后排的齐橙等人都有些不淡定了。 一辆普普通通的八座商务车而已，他们居然感觉到了极强的推背感。 “这位……江小兄弟，要不你先把我们放下来吧。”王骁的声音有点发颤。 “稍等几分钟！” 江城神色冷漠，握紧方向盘，双眼直视前方。 暴雨如注，车速又太快，雨刮器已经接近半废了。 前方的道路，在雨水纵横的挡风屏上，显得扭曲而模糊。 “砰！” 整辆车忽然震动了一下。 后档风玻璃上出现了一个内陷的痕迹，一道道蛛网般的白色裂痕向四周扩散而去。 “卧槽，后面的人开枪了！”陶范惊叫一声。 “没事，这辆车是防弹的。” 江城依旧很淡然，不断加速。 没一会，车速突破了200这个关口。 道路几乎彻底看不清了。 陶范死死抓着座椅，在心底不断念叨各路神佛的名字，身上那根薄薄的安全带根本不能给他任何安全感。 即使是这么快的速度，也依旧没有甩掉后面那辆车。 “砰——砰——” 接连不断几声枪响在暴雨夜的街道上响起。 后档风玻璃上的裂痕越来越多，但始终没有彻底破裂。 “怎么有种卷入黑帮斗争的感觉……”陶范喃喃自语。 “这可比黑帮斗争刺激多了！” 崔悲的眼睛越来越亮，他似乎感觉到了某种以前从未有过的快乐。 “江兄弟，车速还能更快吗？” “当然可以！” 这辆车被旅社改装过，还远不到极限。 引擎的咆哮打破了暴雨的封锁。 黑色商务车仿佛一只挣脱牢笼的远古野兽，在雷声轰鸣的暴雨夜疾驰，坚硬的身躯撞碎了一滴滴冰冷雨水。 “学弟，我想下车……”陶范弱弱说道。 “抱歉，车门已经锁死了。” 车速越来越快。 冰冷雨水在车窗上划过，两侧的风景早已无法被看清。 陶范忍不住微微颤抖，感觉自己正穿梭在深邃时空隧道里，似乎快要飞升了…… 他眼中的江城，已经从一个“知识储备比较丰富的学弟”，变成了“不怕死还没有表情的亡命之徒”。 这亡命之徒的车技还有点好…… 怒雷肆虐的天穹下，两辆车一前一后，疯狂疾驰在暴雨如注的城市道路上。 这座冰冷的钢铁丛林或许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疯狂的速度。 陶范已经不敢去看仪表盘了。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不要怕！” 崔悲很淡然，拍了拍陶范的肩膀。 为了分散陶范的注意力，让他不那么害怕，崔悲安慰道：“要不我给你讲一个赚快钱的方法吧？” “啊？赚快钱？”陶范一愣，“赚快钱的方法不是都写在法律上的吗？” “要学会变通啊！”崔悲认真说道：“以前我读研的时候，有个室友是写小说的，一本书就赚了几十万。” “啊？这么赚吗？他一定写得很好吧？”陶范问道。 “不，他是个扑街。” “那他……” “他的稿费很少的，所以后来心灰意冷太监了。”崔悲说道：“然而没多久他就被几个愤怒的读者找到，被打成重伤，在医院里躺了大半个月……后来他得到了三十多万和一套女装的赔偿。” “这……” “怎么样？半个月赚三十万，快吧？” “挺快的。”陶范只能点头，“但……崔先生，你这里有没有正经一点的，做生意赚大钱的方法？” “我想想……” 崔悲沉吟片刻。 没多久，他认真说道：“其实，做生意吧，最重要的还是一个良心，有良心又能坚持，你自然就能赚到钱了。” “要是没有良心呢？”陶范问道。 “那你会赚得更多。” “这……” 陶范愣了愣，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他眼睛一亮。 一股醍醐灌顶的感觉涌了上来，他豁然开朗，整个人宛若新生。 “感谢崔先生指点，我悟了。” “不错，还是有几分悟性的。” 崔悲满意地点了点头。 陶范长舒了一口气，仿佛看见一道耀眼阳光照在自己未来的道路上。 一切都想通了。 只要再完成两次任务，他就教会许愿一大笔钱，然后就开始创业之旅。 这次的开放式演绎似乎并不是太难。 不对…… 陶范忽然惊醒，看了眼仪表盘上的数字，顿时骇得亡魂皆冒，感觉自己未来的道路又被乌云覆盖了。 他还没下车啊！ 这次任务能不能完成还是个大问题！ “江学弟，怎么还没结束啊？”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声。 “轰！” 一直紧跟在他们身后的那辆车，直直撞在了街边的广告牌上。 粉红色的霓虹广告被撞得七零八落。 锈迹斑斑的金属残片顺着街道上的雨水缓缓流淌。 老旧的电线被强大的撞击力撕碎，在暴雨之下，闪烁着“滋滋”的电火花。 又过了几秒，或许是油箱被撞碎了，只见一团巨大的火焰冲天而起。 “轰隆！” 后面的那辆车直接炸开，化作一团熊熊烈焰。 细碎的汽车残件被爆炸的冲击波送上天空，每一片都在燃烧，伴随着漂泊大雨从天而降，看上去十分绚烂，好似一场灿烂的烟火。 “这么惨烈的车祸……追我们的那个人死了吗？”陶范忍不住问道。 “不一定。” 江城把车停在路边，平静注视着后视镜。 只要那辆车里面的候选人有一件防身的诡异物品，就不会死在这场车祸带来的大火中。 果不其然，只听得“砰”的一声。 燃烧变形的车门被一股巨力弹开，重重摔落在十多米外的街道上。 两个脸色难看的年轻人从熊熊烈焰中走出，其中一个有些狼狈，衣服都被烧焦了，另一个看上去好一些，但嘴角也在溢血。 这场暴雨黑夜的较量，才刚开始，他们就输了一截。 “奥德市的候选人……看来也没强到哪儿去。” 遵循旅社传统，打架可以先尝试嘲讽。 江城把左手伸出车窗，在黑夜下的冰冷暴雨中，对着那两人，缓缓比了个中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土木工程 夜幕笼罩的瓦力城，暴雨如注。 这条宽阔的街道已经积满雨水，街道两侧没有行人，只有黯淡的路灯。 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烈焰，是这条长街上最耀眼的光源。 冰冷与炽热在黑夜下纠缠，也不知这场大火还能坚持多久。 “你们先在车上坐一会，我去解决两个人。” 江城看了眼前方的道路。 一条恐怖的电蛇在阴沉的天穹上游走而过，让暴雨中的视野顿时明亮了片刻。 在前方不远处，几个监控探头正在缓缓转动，闪烁的红色小点在大雨的黑夜下十分显眼。 “砰——砰——砰——” 连续几声枪响。 很明显，是后面那两个奥德市的候选人出手了。 监控被齐齐打成碎渣，带着一阵电火花跌落在地，浸泡在雨水中，等待捡拾垃圾的人将他们捡走。 在下车之前，江城给家里的安娜发了条消息。 “安娜，在窗边投影出我的样子。” “明白！”安娜很快回复。 得到回复后，江城拧转钥匙，把车熄火，然后解开安全带。 陶范忍不住问道：“学弟，你说的‘解决’是指……”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嗯。” “但……杀人是犯法的。” “我不动手的话，那两个人会把我们一车人都灭了。”江城淡淡说道。 “啊？这样啊……学弟你加油！把他们往死里打！” “嗯。” 江城点了点头，然后打开车门。 崔悲暂时没有下车，当他觉得江城需要帮手的时候，他才会动手。 毕竟他自己的能力有些奇葩，能不用还是尽量不用吧…… 豆大的雨水从天而降，打在江城身上，迅速浸湿了他一身黑色衣衫。 在寒冷的冬季十二月，对于普通人而言，淋雨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滴答……滴答……” 江城的体温在迅速降低。 冰冷的水痕顺着脸颊流淌，最后沿着下巴滴落在街道上。 此时长街上流淌的雨水已经淹没了脚踝，不停往鞋子里灌，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太舒服。 就在他对面不足二十米远的地方，两个来自奥德市的候选人静静站立，同样浑身湿透。 昏暗的光线为这场战斗添了几分不明确的压抑。 “荆星，奥德市教会候选人。”其中一个年轻人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王岩，奥德市教会候选人。”另一人也平静报出名字。 “江城。” 这条长街上，左右住户的灯光挨个暗了下来。 或许是雨水太大了吧，有人匆匆忙忙关上窗户，拉过窗帘。 诡异的紧张氛围在悄然蔓延。 莫名的杀意顺着雨水流淌至这条长街的每一个角落。 就在街边所有住户都忙着关窗户的时候，忽然有一扇窗户打开。 “啪！” 这扇窗户在长街靠中的位置，有些老旧，窗框都生锈了。 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探出脑袋，神色不渝，看了眼一边的江城，又看了眼另一边的两个奥德市候选人，大声吼道：“有没有搞错，在这里打架？打烂了东西谁赔？” 干瘦的中年男子急忙抱住妇女，一脸陪笑道：“对不起……没事没事。” 说罢，他把妇女抱了回去，然后急急忙忙关上窗户。 这个小插曲并未对三人有太多干扰，一切回归正轨。 街道两旁的住户们都保持了安静。 想要在这座城市活得久，装死与沉默是大多数人的必修课。 整条长街，又只剩下雨水与雷声的轰鸣。 本着人狠话不多，打架就不要废话的原则，奥德市的荆星率先动了。 只见他从随身衣兜里掏出几枚干瘪的黑色种子，然后将其轻轻抛到街上流淌的雨水中。 雷光一闪而逝。 “轰隆！” 令人震撼的雷鸣紧接着在天边响起。 在片刻的光明中，那几枚种子瞬间发芽，绿莹莹的嫩芽在黑夜的雨水中尤为显眼。 江城动了！ 他可不想给对方准备的时间。 “啪嗒！” 奔袭的脚步踩踏雨水，水花四溅。 他的速度很快，像是一只黑色的幽灵，在坚硬的街道上飘动。 对面那两个奥德市的候选人迅速后退，显然是知道他的10米领域。 诡异生物之间的战斗往往不会持续太久，至少不会像很多电视剧里那样你来我往打几十分钟。 “他的压制领域能持续多久？”荆星低声询问一旁的王岩。 “不清楚，执事大人说短则30秒，长则几分钟，反正不会太久。”王岩回应道。 “虚弱期确定是一分钟？” “嗯。” “帮我挡一下他！” “行！” 两人迅速变化位置。 王岩在前，神色严肃，不再退后，直面奔袭而来的江城。 荆星则往后退了好几步，不停施展诡异力量，培养那几枚已经发芽的种子。 他的身后不远处，就是尚未熄灭的火光。 那辆轿车已经被烧成一个空架子了，火焰也越来越微弱。 “刺啦！” 荆星掏出匕首，划过自己的手指。 几滴血液随即滴落，正好滴在那几颗发芽的种子上。 雨水中的嫩芽仿佛得到了某种催化剂，瞬间就膨胀起来，脆弱的外表开始变得坚硬，颜色也愈发深邃。 嫩芽化作粗壮的藤蔓，在街道上盘旋伸展，好似一条条惊悚可怖的毒蛇，又像是邪神挥舞的扭曲触手。 一根根尖刺正在藤蔓的表面成型。 与此同时，前面的王岩已经与江城交手了。 由于两人不再后退，所以他们两个与江城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瞬间就从二十米的距离缩短到了不足十五米。 “轰！” 一根巨大的岩柱从地底升起。 若是平日，这根岩柱本来可以精准地从对手身下升起，给对手致命一击。 但现在，这根柱子距离江城还有足足十米。 “果然，十米压制领域，高级诡异之下的生物，进入领域就是凡躯，高级诡异之下的力量也无法进入领域。” 王岩目光炽热，似乎有些羡慕。 但这份羡慕只是一闪而逝，他的面色很快变得凝重。 “起！” 他低喝一声。 身前三米的街道顿时裂开了一道道缝隙，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庞然大物即将从地底爬出来。 下一刻，一块坚硬的巨石从地底升起。 沥青路面与下面的水泥路面，仿佛一层薄薄的石皮，覆盖在巨石之上。 街道上的冰冷雨水瞬间倒卷。 整条长街被这块巨石分割成两半，厚重的石体巍然矗立，在不断闪烁的雷光中，好似一位从远古走来的巨大武士。 江城的速度极快，十米的领域瞬间覆盖而来。 王岩骇然发现，他的能力竟然被压制到只剩一丝。 他也算是中级诡异生物中极为强大的了。 “竟然能压制到这种程度，如果不是寿命限制，教会肯定会倾尽全力培养他吧！” “你怎么样？”后面的荆星还在培养藤蔓。 “不行，还得退！”王岩大声回应。 “不能再退了！”荆星咬了咬牙，“那些大人都在看着我们的表现，一个领域而已！” “那就打吧，但愿你这藤蔓真有你说得那么厉害！” 王岩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脸色前所未有地凝重。 在拥有诡异能力后，这是他的能力第一次近乎完全失效，他十分不适应，毕竟他很久没练习过普通人的战斗了。 但对方已经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逼近了。 他听到了江城的脚步声，这个街道实在太暗，远处的街灯几乎没什么作用，只能靠声音来不停判断江城的位置。 一道耀眼刺目的雷光再次在天边闪过。 震耳欲聋的雷声紧随其后。 “轰隆——！” 江城踩着破碎的路面，沿着石头表面有一定斜度的坚硬沥青一路往上，最后在石头顶部高高跃起。 迅捷的黑色身影好似一只凶猛的鹰隼，他表情冰冷，手持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匕首。 冰冷匕首顺着他的身体飞速下坠，斩开沿途一滴滴挡路的雨水，直指王岩的面部。 王岩咬了咬牙，同样掏出一柄匕首。 “叮——！” 两柄匕首的锋刃在暴雨之中相撞，刹那的交错唯美得像是深邃的电影画面。 王岩被那股从天而降的巨力压得直直跪下，脸色涨红。 “砰！” 他的双膝重重磕在坚硬的街道上，冰冷雨水瞬间淹没了大半个小腿。 江城的匕首顺而向下，直指他的脖子。 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笼罩在王岩的身体上，他想退，但此时双膝处于下跪的状态，根本无法快速后退，只得后仰并且侧过身，同时扔出手里那柄诡异匕首。 “哧！” 锋利的刀刃刺入右肩部位，血水瞬间就涌了出来。 江城这一刀废了他的右臂。 王岩侧着身子，用力往斜后方翻滚了好几圈，脸色苍白，看上去极为狼狈。 他扔出去的那一刀，只是把江城的衣裳划破了一角。 一道血痕浮现在长街上，又很快被流淌的雨水冲散。 “他叫你别退，你就非得挡着，感情不错啊。”江城擦了擦匕首上的血水。 “独行未必就强大。”王岩艰难地爬起来，缓缓往后退了几步。 荆星神色凝重，往前走了几步，走进江城的十米领域。 数根粗壮的黑色藤蔓紧随着他一同上前，竟然没有受到江城的领域压制，像是一条条阴险的毒蛇，蜿蜒向前。 “你很强，但你的虚弱期就快到了，这次来的人不止我们两个，还有人在暗中窥视，不如把那本书给我们。”荆星一点点逼近，“拿到书之后，我们会立刻走。” “一个控制石头，一个控制藤蔓……”江城神色平静，“这么好的土木组合，不去建设城市可惜了。” “看来多说无益。” 荆星不再废话，挥了挥手。 几根黑色藤蔓顿时提高了速度，蜿蜒向前，迅速拉近了与江城的距离。 第一百二十三章 超能 “砰！” 一根粗壮的荆棘藤蔓撞在江城一米之外。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空气墙，将所有攻击阻隔在外。 就连从天而降的冰冷雨水，此刻都已经无法接近江城的身体。 “防身用的诡异物品。”王岩脸色难看，“在他的领域里，只有他的诡异物品可以施展，而我们的诡异物品，只要是高级以下的，都会失效。” “你往后退！”荆星沉声说道。 “好！” 王岩捂着右肩，连续后退了十多步。 失血让他的脸色比平时苍白了很多，但好在他毕竟是诡异生物，身体终究比普通人强了一线，暂时还不至于昏迷。 荆星则继续操控他的藤蔓。 可惜这些被他寄予厚望的藤蔓根本没有起到太多作用，江城依旧在不停逼近。 “咔嚓！” 一根藤蔓被江城手里的匕首斩断。 断裂口瞬间喷涌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被砍断了大动脉。 荆星脸色一白，身体轻颤了一下。 断掉的那一截藤蔓，在地上不停翻滚抽搐，好似被剥了皮的蛇类。 “你这藤蔓应该很接近高级了吧？”江城一边前进，一边平淡出声，“你自身的能力或许只有中级，但那几粒种子并不普通，所以可以勉强在我的领域内发动进攻，可惜却连这个低级的诡异护罩都无法击破。” “一分钟了……” 荆星掐着时间。 按理说，江城的虚弱期应该也快了。 正面肯定打不过，他只能拖延。 一滴滴雨水从天而降。 雨滴也如同那些藤蔓一样，无法接近江城半径一米的区域，被那道无形的空气墙挡住。 “咔嚓！” 又有一根藤蔓被江城斩断。 江城连续挥舞着手里的诡异匕首，将那根藤蔓斩成好几截。 他身前街道上的流水瞬间被猩红的液体染红。 断成几截的藤蔓还在挣扎，越来越多红色液体从断裂处溢出。 荆星的脸色越发苍白了。 后面的王岩见势不对，立刻吼道：“荆星，立刻退！拖延时间而已，又不是非要正面抵挡！逃几分钟又能怎样？拖到他虚弱期就行了！” “不行！”荆星怒吼，“那些大人都看着的，我不能退！” “拥有领域的诡异生物同阶无敌，何况他还比我们两个高了一阶，你拼不过的！” “你想退便退吧！” “就等你这句话了，山高水远，后会无期！” 王岩最后看了眼江城，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捂着半残的右臂，逃跑的速度极快，双脚踩出一阵阵水花。 教会和旅社都有一样的优良传统。 打不过立刻跑。 王岩显然是个老油条了，深谙此道。 没多久，他的背影就消失在了幽暗的雨夜中。 但跟他一同来的荆星非要强行拖到江城的虚弱期，于是站在江城的领域里，操控最后剩下的三根藤蔓，苦苦支撑。 可他终究没能挡住。 江城砍断所有藤蔓后，缓缓走到他身前，手里的匕首已经被染得鲜红。 “三分钟了！”荆星很不甘心，“你凭什么可以支撑这么久？以往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大多只能持续30秒！” “或许我基因比较好？” “你……” “我要说明两点，首先，那些背后观战的大人物会觉得你很蠢。”江城用匕首拍了拍荆星的脸，“打不过就跑，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其次，我希望你身上可以有很多不错的诡异物品，因为我目前比较穷，需要大量资源救命，我想你身为奥德市的候选人，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我他么……” “哧！” 尖锐的匕首从荆星的下巴刺入。 江城微微用力，整个匕首顿时只剩下握柄留在外面。 “鉴于反派一般都死于话多，所以我就不多说了，安心去吧。” 江城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荆星的肩膀，然后用力拔出匕首。 荆星双眼圆瞪，缓缓倒在雨水流淌的冰冷地面上。 一缕缕猩红的的血水从他下巴流淌而出。 这位年轻的奥德市候选人，信心满满跨越城市之间的浓雾，来到瓦力城，活了几个小时后，死于江城手下。 自此，几十公里外的奥德市，只剩四位候选人。 江城缓缓蹲下，开始熟练地摸索尸体。 “三粒种子，一颗高品质珠子，两件低级防身物品……就这么点？”江城微微皱眉，“算了，好歹比姬礼富有。” “贪婪会摧毁一个人，要学会知足常乐。”远处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这声音很陌生，江城从未听过。 反正不会是刚才逃走的王岩。 他缓缓起身，把搜索到的所有东西揣进怀里。 在不远的前方街道上，火焰已经熄灭了，那辆车只剩下漆黑的架子。 所以现在，这个暴雨的街道尤为昏暗，仅有的几盏路灯根本起不到太大作用。 “啪嗒……啪嗒……” 一个高大的身影踩着雨水，穿过夜幕与暴雨，缓缓出现在江城的视野中。 那是一个很壮硕的人类，目测超过两米，上身只有一件黑色背心，他似乎根本不怕冷，露出钢铁般遒劲的肌肉。 他手里还拎着一个年轻人，正是刚才逃走的王岩。 不过看这样子，王岩已经死了。 这人在二十米外站定，随手一扔，王岩的尸体顿时向着江城飞来。 江城微微侧身，躲过这具尸体。 “啪！” 王岩的尸体重重摔落在江城身后几米外的积水中。 江城微微皱眉，一股眩晕感忽然涌了上来。 虚弱期来了！ 一分钟。 接下来的一分钟内，他的反抗能力不会比一具尸体强多少。 如果没有队友，他唯有指望防身的几件诡异物品。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那人笑了笑，不再忌惮江城的领域，开始踩着雨水一步步走上前。 在接天连地的雨帘中，他壮硕的身体似乎越来越高大。 “哗啦……” 不远处的商务车忽然传来声音。 车门开了。 崔悲理了理衣襟，一步迈出，走入冰冷的暴雨中，缓缓来到江城身侧。 那个壮硕的男子停在十二米外，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你是谁？”他问道：“罗兰？但……罗兰传言很帅，想来你不是……你是别的城市的候选人？” “我叫崔悲，只是他朋友。”崔悲淡淡回答。 “那我就放心了。” 壮硕男子没有了疑虑，再次迈开步子靠近二人。 在来此之前，他做过很详细的调查，也从姬礼那里得到了一部分消息。 除了江城，整个瓦力城教会，他只需要忌惮三位执事，以及那个神秘的罗兰。 至于江城的旅社朋友…… 壮硕男子记得，瓦力城旅社最强的那三人有长得很有特色，一个浑身缠满绷带，一个扛着法杖，还有一个长了个猪脑袋。 眼前的崔悲，显然并不是那三人中的一员。 所以他很放心。 但渐渐走进后，他的脚步却越来越慢。 诡异生物之间，在比较近的距离内，大多都能互相感应。 此时在他的感应之中，江城与崔悲都是普通人，但两人都给了他很强的威胁感。 江城就不用说了，虽然很强，但还在虚弱期。 而这个崔悲…… “你的诡异能力是什么？”他忽然停住脚步，整个人距离崔悲还有五米。 “你可以自己上来试试。”崔悲平静回复。 壮硕男子看着崔悲，惊疑不定。 但时间有限，距离江城虚弱期结束，已经不足五十秒了。 他不能拖延。 等江城恢复后，他也只能狼狈逃走。 “嗷呜……” 一声惊悚的狼嚎忽然从他嘴里传出。 他不再迟疑，动手了！ 一根根灰黑色的毛发从他体表钻出，他的脑袋渐渐从人首化作狰狞的狼头，两只狭长的眼睛里泛着凶光，整个人更是瞬间暴涨到接近四米。 “狼人？”崔悲没有畏惧，“看来有关比利市的传说是真的，在那座城市的黑夜，有各种诡异生物出没，狐女，狼人，蜥蜴人……但那些生物都很弱，只有低级诡异的程度，而你却很强，那么你应该是那座城市教会唯一的候选人墨狼。” “你知道得还挺多！” 墨狼轻轻一跃，跳起数丈高。 在阴沉的雨夜中，他巨大的身影好似一颗流行，重重砸向崔悲。 “唉，终究还是要出手。” 崔悲忽然叹了口气。 他不急不缓，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然后将其扔在空中。 一张张钞票开始有规律地迅速旋转起来，锋利的钞票边缘切割着冰冷雨水，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球状体，把他和江城保护在内。 “轰！” 墨狼巨大的身体重重砸在钞票球体之上，而后被弹开。 十多张钞票仿佛承受了极大的冲击力，瞬间化作齑粉，消失在瓢泼大雨中。 崔悲没有着急。 他再次从怀里掏出一叠钞票，扔在空中，补全这个巨大的钞票球体。 “控纸？”墨狼站在不远处，沉声问道：“这就是你的诡异能力？” “不……是控钱。”崔悲认真回答，“钱的数额越大，我的能力就越强。” “呵，原来如此。”墨狼冷冷一笑，“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钱可以消耗！” 说罢，他再次飞奔而来。 巨大的身体撞碎暴雨，随后狠狠撞击在钞票球体上。 瞬间又有二十多张百元大钞化作齑粉，消失在暴雨中。 “轰隆！” “轰隆！” “……” 墨狼不断撞来，又不断被弹飞。 他在心里认真计算时间。 “还有二十秒！” 而此时，崔悲的怀里已经空了，他随身所带的现金都已经撒了出去。 半空中，那些围绕着他旋转的百元大钞已经很稀薄了，估计只能再阻挡两次攻击。 “没钱了吧！” 墨狼大笑一声，再次狂奔而来。 他四米的身躯在雨夜中给人带来的压迫感极强。 “唉……” 崔悲忽然又叹了口气。 他丝毫不慌，举起一只手，大声喊道：“钱来！” “轰！” 就在几十米外，一个atm机忽然爆开。 数百张百元大钞横空而来，仿佛一道金钱组成的洪流，在夜幕下看起来极为震撼。 价值好几万的钞票加入战斗！ 现在，崔悲不但防守得游刃有余，甚至还能分出一部分钞票用于进攻。 “艹！” 墨狼直接傻了。 对方的金钱攻势太强，他甚至有些挡不住的感觉。 锋利的钞票边缘不断切割他的皮毛。 他壮硕的手臂上，不断出现细细密密的血痕。 “艹啊，这是何等的卧槽啊！” 还剩最后十秒钟。 墨狼的战意全无，心里只剩下脏话。 这算什么？ 资本家的具现化攻击吗？ “嗷呜——！” 他不甘心地大吼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疯狂逃命。 打不过就跑，天经地义！ 一旦等到江城恢复，他就彻底逃不掉了。 冰冷的雨夜下，一头巨大的狼人在街道上狂奔，没几秒钟就消失在了崔悲的视线尽头。 又过了几秒钟。 江城缓缓醒来。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着满天飞舞的钞票，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崔先生，你这能力的约束规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崔悲挠了挠头。“或许是……损失金钱吧。” “……” 江城不再多说，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两人缓缓回到车上，随意擦了擦身上的冰冷雨水。 而车上的众人早已经看傻眼了。 最傻的莫过于齐橙。 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唉，我给老爸打给电话过去吧，早就该让他知道我有超能力了。”崔悲坐在位置上，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崔先生，你跟你父母就一直用电话联系吗？”江城问道。 “对啊……每次打电话过去，他们都以为我没钱了，只知道打钱，从来不问问我身体和学习情况。”崔悲叹了口气，很是无奈。 一旁的陶范忽然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为何我有点羡慕……” “唉，每个人所求不同吧。”崔悲耸了耸肩，随后按下那个熟悉的号码。 没多久，电话通了。 崔悲直接打开了免提。 对面是个很成熟的男人声音。 “小悲啊，是不是又没钱了？没关系，爹爹马上给你打过来，说吧，想要多少？” “难道我就只有在缺钱的时候才能打过来吗？”崔悲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激动。 “你谈恋爱了？”对面那个男人顿时就高兴了，“这是好事啊，你终于愿意给我们老崔家传宗接代了！” “你眼里就只有钱和传宗接代吗？”崔悲的语气更激动了。 江城在一旁默默看着。 根据他十八年来的做人经验来看，再过不久，崔悲会和他父亲吵起来。 果不其然。 两人没说几句话，就开始争吵了。 对面那个男人怒吼道：“你知不知道，老子为了让你有足够的钱花，每天都和你妈起早贪黑，冒着生命危险在各个城市之间跑来跑去，前几天在去北方的路上，甚至遇到了两头高级诡异怪物，要不是随行护卫拼死保护……” 崔悲同样很愤怒，回复道：“你以为我稀罕那点钱吗？” “行，老子以后每个月只给你十万，我看你怎么活下来！”对面那个男人发狠了，“都二十多岁了，还不知道生活的艰难！” “你哪怕一分钱都不给，我照样能活下来！” “行，这可是你说的！”他爹怒道：“那就五万！老子以后每个月只给你五万，你给老子好好体验一下穷人的生活！” 说罢，他爹就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崔悲气得脸色涨红。 他已经忘了这次打电话过去的本来目的，直接把手机用力扔出车窗外。 那部脆弱的手机重重撞在流淌积水的坚硬街道上，没多久屏幕就暗了下去。 一旁的陶范眼巴巴地看着那部贵重的手机，虽然不是他自己的，但他依旧感觉心痛不已。 他把目光移向崔悲，声音有些发颤：“崔先生，你……你父亲……还缺儿子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雨声很大，车外走过的野猫到了发情期，小巷子里的流浪汉冻得瑟瑟发抖，对面楼上一对夫妻正在运动，楼顶有个叛逆期的少年大声与电话里的好哥们商量离家出走的事宜…… 这条破碎的长街两侧，写满了人间的悲欢离合。 江城觉得有些吵，只怪自己听觉太好。 长街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是死人，另一个也是死人。 “钱来！” 崔悲轻唤一声。 街上两具尸体的衣服顿时炸开，一张张数额不等的钞票从两人身上飘出，好似有灵魂那般，在雨中宛若自由的游鱼，缓缓向着崔悲飘来。 瓦力城在很多年前就进入了移动支付的时代。 后来经济崩溃，移动支付出了点问题，大多数人又有了带上纸钞的习惯。 “崔先生，你这能力，居然还可以随意掠夺别人身上的钱？”陶范想到了之前的atm机，以及现在这两具尸体。 “嗯，我可以感应到你们每个人身上的现金多少，比如这辆车里，你身上带的钱是最少的。” “啊……” “但也仅限于没有反抗能力的普通人，或者普通机械。”崔悲认真解释，“比如江城，他的钱我就没法掠夺，因为他比我强，而且……现在是法制社会，随意掠夺别人的财产并不好，滥用这类诡异能力，会导致自身被某些组织盯上。” “某些组织？” “对，某些组织会专门寻找并审判滥用诡异能力的人。”崔悲点了点头。 “那这么说，如果穷人觉醒了你这个能力，岂不是……根本没用？” “可以这么说。” 经过崔悲一番解释，陶范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年头，连诡异能力都开始嫌贫爱富。 说好的穷人靠变异呢？ “崔先生，你这个能力有上限吗？”陶范问道。 “不清楚，还没试探出来，等哪天有空了，我多取点钱试一试。”崔悲回道。 “怎么感觉你比江学弟对付的那两个人都还要强……” “这个正常啊。”严明忽然出声，“如果我们这个世界是一个游戏，那么崔兄弟就是本服第一的氪金玩家，刚才江同学对付的那两个……顶多算是肝帝吧，氪金的自然比肝帝强。” “说得也是。”陶范低声喃喃，“说起来，操控我的那个玩家，到底是有多穷啊……” “崔先生，你刚才有没有检查王岩的尸体？”江城忽然问道。 “没有。”崔悲摇了摇头。 “那我下去一趟，你注意一下周围情况。” “行。” 江城打开车门，再次走入冰冷的暴雨中。 王岩的尸体看起来比荆星的更凄惨。 “额骨与胸骨都凹下去一大块，肋骨断了一大半，脊椎骨的这里……似乎l4和l5都折了，两只小腿也都断了，左膝盖骨或许是粉碎性骨折……” 现场没法拍片，所以江城只能简单判断。 这个叫王岩的家伙，死得相当凄惨。 那头狼人，身为整个比利市唯一的候选人，综合实力确实很强。 江城见到他的时候，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但王岩好歹也是个候选人，即使当时被江城废掉了一条手臂，也不至于一点反抗都没有。 唯一的解释就是……偷袭。 “三件防身的诡异物品都碎掉了，身上也没有别的诡异物品，想必已经被那个狼人搜刮了一番……” 江城摇了摇头，缓缓起身。 他记得之前与王岩交手的时候，王岩曾掏出一柄诡异匕首。 那柄匕首现在应该还躺在冰冷的雨水中。 江城踩着积水，越过道路中央那块巨大的石头。 果不其然，那柄冰冷的匕首还在原地。 江城俯身拾起匕首，入手的感觉还不错。 “一柄低级诡异匕首，跟姬礼送我的那柄差不多……” 蚊子再小也是肉，现在江城很缺资源。 他现在只希望接下来出现的对手，可以比荆星富裕一些。 没多久，江城回到车上。 崔悲依旧在和陶范聊天，两人的话题有些奇特。 “崔先生，那头狼人变身之后，暴涨到四米高，上衣破碎，但下面那条裤子却完好无损，你知道这是什么原理吗？”陶范有些好奇。 “或许那裤子也是一件诡异物品吧。”崔悲认真想了想，只能这么解释。 “用现金可以买到诡异物品吗？” “可以，不过哪怕是一件最低级的诡异物品，在黑市上的价格，都突破了六位数，普通人还不一定能使用……而且一般也不会有人傻到用诡异物品去换钱。” “六位数……” 陶范砸了咂嘴，这对于他而言是个难以想象的天价。 崔悲感叹道：“还是打架有趣啊，以往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江兄弟，这次你有把握吸引多少候选人来抢书？” “不清楚，就看姬礼的宣传到不到位了。” 江城拧转钥匙，启动商务车。 这次的演绎任务虽然没有时间限制，但还是尽早完成的好。 “崔先生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定制一个人工智能，在家里安装一套全息投影设备，平时至少还有人可以说说话。”江城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我以前定制过，但那人工智能……还是用人工智障来形容比较好。”崔悲忍不住吐槽，“我说出的指令，只有一半的几率能被成功执行，大半夜叫他给我找恐怖片看，结果他愣是找出了《乡村爱情》，就很气人……” “崔先生定制的最贵的那种吗？” “当然了！” “那你可能被坑了，连治安所那些老旧的机器人，都不至于这么智障。”江城说道。 “治安所那些机器人是军用的啊，每一台机器人都得用到数百个联邦专属的专利，这些专利，民用机器人根本没法使用，别看他们外表破旧……” 崔悲说了些江城不知道的东西。 现在市面上很多民用机器人，都可以用“智障”两个字来形容。 当初联邦曾经把专利开放过一段时间，可后来出了问题。 “以前那些民用机器人，用上联邦专利后，确实智能了很多，但没过多久，有一些民用机器人居然违背主人意愿，甚至杀了主人，叛逃出联邦城市，所以后来，联邦就禁止所有民用机器人使用那些专利。” 崔悲继续说道：“据说，现在城市外那些迷雾中，除了诡异生物，还有一小撮当初逃出去的机器人，那些机器人在暗中谋划一个颠覆人类世界的活动……” “这样啊……” 江城握紧方向盘，若有所思。 有些事情，他确实不知道。 而崔悲家里有钱，他父母由于经商，一直在联邦各个城市辗转，能知道一些私密的消息也不足为奇。 “不说这个了，江兄弟怎么也一直一个人？我记得你说你有个弟弟，还没找到吗？”崔悲问道。 “没有。” “我前不久才知道，江兄弟你父母都相当厉害，他们两位没有给你留下一些资源吗？” “可能留下过一些，但……”江城很无奈，“多半都被我大姐和二哥拿走了。” “我以前看过你二哥的魔术表演。” “哦？” “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你二哥用那个乌鸦魔术一战成名，至今还没人破解。”崔悲说道。 “以前我也不懂。”江城淡笑道：“现在想起来，那或许就是他自己的诡异能力。” “我也是这么想的。”崔悲点了点头，十分认同。 这世上，总有人借着魔术的名义表演魔法。 江城的二哥或许就是那些人之一。 他二哥江枫的成名魔术，就是在众目睽睽的舞台之上，化作一群黑色乌鸦。 根本没有任何遮掩。 别的魔术师，表演这类的魔术，好歹还会用一块黑布遮挡一下，拖延一两秒时间。 但他二哥就很直接…… 后来有人解析，说现场的观众都是托，电视上播放的只是后期加工的内容，也有人说是用了镜子，制造视觉误差。 各种说法，众说纷纭。 总之，直到现在，那个变成乌鸦的魔术，都还没有被破解。 …… 就在江城等人继续驱车前往目的地的时候。 教会这边。 一个信徒冒着暴雨，匆匆走进教堂，并且呈上一截还在扭动的黑色藤蔓。 “执事大人，奥德市那两位都死了，荆星是江城杀的，正面对决，他不敌江城，至于王岩……他被比利市那位候选人偷袭，脊椎断裂，当场瘫痪，然后被虐杀至死。” “江城陷入虚弱期后，墨狼动手，那个叫崔悲的，他……” 信徒犹豫了片刻，竟不知该如何描述是好。 “他……他施展金钱的力量，挡住了墨狼。” “嗯，知道了，下去吧。” “明白。” 信徒将黑色藤蔓放在林语身前，然后缓缓退去。 这藤蔓很特殊，被江城砍断了这么久，依旧在扭曲抽搐。 其断裂面，还不断有粘稠的暗红色液体在不断渗出。 “你们把那么珍贵的几颗种子给了荆星，他照样失败了。”林语淡淡说道。 “可恶！荆星好歹是正面战死的，王岩死得不值啊！”莫羽十分愤怒，“居然偷袭！比利市的阴险果然一脉相承！” “偷袭也是战斗的一种。”丘牙缓缓走上前，拾起桌面上的黑色藤蔓，认真看了片刻。 “这藤蔓已经死了，没什么用。”林语淡淡说道。 “这是植物还是动物？”丘牙有些疑惑，以他的见识，居然认不出这玩意。 “蛇蔓，中级诡异，算是植物吧，在其幼苗期滴落血液，可以让其认主，普通诡异生物培养这玩意需要很久，但荆星的诡异能力本就和培养植物有关，所以能让其快速成长。”林语为他解惑，“这种藤蔓表面的毒刺会释放毒素，类似于某些蛇毒，能让血液在极短的时间内凝固。” “原来如此，明白了。” 丘牙点了点头，随即放下藤蔓。 “能让血液快速凝固？”一旁的李奇迹顿时扯下耳机，“执事大人，这东西岂不是可以用来制作血豆腐？” 第一百二十五章 苍白恋歌 “唉……” 不知为何，丘牙感觉有点心累。 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吧。 他揉了揉眉心，靠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此刻是多么希望罗兰还在教会里。 如果罗兰还在，他好歹可以让罗兰说一个“闭嘴”的指令。 最好是长期闭嘴的指令。 至少可以让李奇迹在未来一个月内不能说话…… “执事大人，这是商机啊，用诡异生物做出来的血豆腐，或许比普通的血豆腐更好吃。” “听你的歌！”丘牙冷声回应。 “哦……” 李奇迹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桌子上的藤蔓。 …… 时间来到晚上十点半。 比江城预计的时间的晚了半小时。 商务车缓缓停在槐树小区外面。 雨已经很小了，丝丝缕缕从天上飘落，变得十分轻柔。 虽然是新区，但小区外面这条道路依旧破破烂烂的，视野内遍布脏兮兮的水坑。 小区大门破旧得无法直视，两侧水泥柱烂得像是上个世纪的产品，大门顶部的名字暗了一小半，从“槐树小区”变成了“鬼木小匚”。 两盏锈迹斑斑的路灯分布在大门两侧，灯光昏暗，时不时闪烁一下，灯下结满了蜘蛛网。 “有保安啊，这么晚了，咱们能进去吗？”陶范有些担忧。 “没事……”江城看了眼大门口的保安亭，“就三个保安，年纪都很大了，三个人加起来总共就六颗牙齿，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啊这……江兄弟，你不会是想打进去吧？”陶范忍不住问道。 “不会，我很少打老人。” “很少？” 陶范愣了愣，开始认真揣摩这两个字的意思。 江城带着众人上前。 “大爷，麻烦开个门。” 一个看着七八十岁的老保安杵着拐杖，一步一步缓慢挪出保安亭，用浑浊的眼睛看了看众人，随即问道：“一群小年轻，来干什么的？” “找亲戚。”江城平静回应。 “来这儿做个登记。” “行。”江城点了点头。 “等等。”崔悲忽然出声，“不用这么麻烦，咱们八个人做完登记都得大半天。”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钞票，然后用力塞到老保安的手里。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就喜欢弄这一套！”保安大爷摇着头，不停感叹世风日下，然后不慌不忙把钞票塞进自己兜里。 “大爷，我们能进去了吗？”崔悲问道。 “进去吧！” 大爷给众人掏出门禁卡，给众人开了门。 林零的家就在进门左转不远处，一栋一单元。 身为一个老小区，住户本应该很多。 但众人走进小区后，视野之内尽是黑暗，低矮的老旧楼房在黑夜下沉默，只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 一股腐朽的气息弥漫在小区内，仿佛有什么东西烂掉了，不是肉类，更像是木质家具的腐烂味。 “怎么感觉小区里比外面要冷很多……”齐橙摸了摸双臂，觉得有些许不自在。 “还在下雨，可能是雨水的作用吧。”王骁也觉得有点冷，不知不觉往队伍中间靠近了些。 道路两侧种植着密密麻麻的槐树，这种树比较耐寒。 小区内的道路同样破烂不堪。 脏兮兮的水坑在冰冷的黑夜下，像是一个个择人而噬的陷阱。 隔着很远才能看到一盏昏暗的路灯，黑暗与冰冷吞噬了这个小区的大部分区域。 “奇怪。”江城忽然出声。 “江兄弟，怎么了？”崔悲问道。 “现在是冬天，如果我记得没错，每年到这个时候，槐树应该会掉叶子。”江城摸了摸路旁的槐树，心生疑惑，“但这个小区里的槐树长势十分好，叶子绿油油的。” 崔悲认真说道：“在充满诡异的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我没有感觉到诡异力量。” “我也没有感觉到。”江城暂时压下疑虑，“走吧，去看看这次任务的案发地点。” “等一等江生小哥，他在贴小传单。”后面的马昌说道。 “小传单？” 江城转过身去。 就在队伍最后面，脸色苍白的江生正在贴传单。 那是一张寻人启事。 在江生身上那个老旧的帆布包里，还有厚厚一摞这样的寻人启事。 他想把手里这张贴在小区门口的柱子上，但或许是下了雨的缘故，一直粘不稳。 江城走过去看了看。 【寻人启事】 【姓名：易小衫】 【性别：女】 【年龄：17岁】 【照片：……】 【失踪地点：东区郊区……】 【三年前在郊区失踪，现场只有一辆带血的轿车……】 【联系电话：……】 【联系地址：……】 【……】 江生很瘦弱，手背与脸色一样苍白。 他似乎有些难为情，不想让众人等他太久，但手里这张寻人启事根本贴不上去。 门口的老大爷都看不下去了，杵着拐杖慢慢挪过来，一脸嫌弃的样子，说道：“淋了雨，这柱子还是湿的呢，咋能粘得上嘛？你这年轻人也不动动脑子，给我，我给你贴在保卫室里面的窗户上，从外面能看到。” “哦哦……谢……谢谢……” “这么年轻的小伙子，怎么说话声音这么小？要锻炼啊，你看看你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唉……” 大爷摇了摇头，拿过江生手里的寻人启事，然后一点一点挪回保安室里。 他扯了一截胶带，将寻人启事认真贴在窗户上。 贴得很好，整张纸没有一丝褶皱。 “谢谢爷爷。”江生低着头，声音很小。 “赶紧走！”大爷嫌弃地挥了挥手。 “嗯嗯……” 江生拉上帆布包的拉链，重新回到团队中。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没事！”江城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问道：“那个失踪的女孩，是你妹妹？” “不是。”江生摇了摇头。 “那就是恋人？” “嗯。” 江生轻轻点头，声音很小。 “你多大了？”江城又问道。 “20岁。” “这么说三年前你也才17岁，早恋不好。” “我……跟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你身体太瘦弱，都二十岁了，看起来还跟十六七岁一样，平时要多吃点好东西，吃饱喝足了才有精力找人。” “嗯……” 与江生简单聊了几句后，江城又回到队伍最前面。 崔悲感觉江城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对劲，就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江城眉头微皱，缓缓摇头，“崔先生，你对那个江生的感觉怎么样？” 诡异生物之间有概率互相感应，所以江城这样问。 闻言，崔悲的脸上浮现一抹惊讶，随即低声问道：“江兄弟，你也感觉到了？” “说说。”江城看了他一眼。 “我感觉他不是活人，似乎处于某种很奇怪的状态。” …… …… （推荐语未满200字） 给各位书友推一本书。 书名：《惊惧盛宴》 作者：薄情书生 （对的，就是写《惊惧玩笑》的那位书生，我想很多书友应该看过他的作品） 简介： 一切要从一次旅行说起。 意识，存在…… 维度之上的注视，心与真理的救赎。 踏入另一个世界吧， 那里…… 正在举行一场惊惧的盛宴。 …… 灵异文。 喜欢灵异的书友不要担心。 这本书的背景在日本，被404的概率很小。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条狗 “不是活人，也不像是死人……好奇怪的状态。” 崔悲转过头，看了眼后面的江生。 在队伍中的江生一直很沉默，习惯性低着头，瘦弱的样子根本不像是20岁的人，一眼看上去就很好欺负。 “江兄弟，你怎么看？”崔悲问道。 “有中级诡异的水准，但给我的感觉很弱，我刚才碰了碰他的手背，很冰凉，和尸体差不多。” “那就肯定不是人了，得防着点。” “嗯。” 这个世界充满了诡异。 许多事情不能用常理去解释。 陶范走上前，打开手机的电筒光，照亮坑坑洼洼的小区道路。 他抹了抹脸上的细密雨水，然后问道：“崔先生，你父亲每个月足足给你……咳，只给你五万，你以后就成为某种意义上的穷人了吗？” “非也。”崔悲摇了摇头，“我有很多资产，就拿这里的东城区新区来说，最繁华的几条街都是我的产业，合同上面的名字是我的，而不是我父母的……我父亲可以冻结我常用的那个账户，因为那个账户本就是他的，但他冻结不了我其余资产。” “那你父亲应该也知道吧？” “对的，他当然知道，他只不过是在说气话而已。”崔悲叹了口气，“很久以前我听说，人最终会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最初我还是不信的，可后来……” “崔先生，你小时候难道讨厌有钱人？”陶范瞪大了眼睛。 “是啊……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就跟现在一样，每天只知道赚钱，一两个月才回来一次，所以我小时候就特别讨厌有钱人……” “原来如此，怪不得……”陶范喃喃自语，“我小时候根本不讨厌有钱人，反而很羡慕，难道这就是我贫穷的原因？” “陶兄弟有什么理想吗？”崔悲忽然问道。 “我……我想成为一名伟大的诗人。”陶范摸了摸自己的鸭舌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真的，我的脑子里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涌出新的诗句，就连做梦都能梦到几首诗。” “可以啊，有理想就要朝着理想奋斗。” “唉，我还是先想办法填饱肚子吧。” 小区道路上水坑很多。 众人举着手机电筒，速度很慢。 主要是带头的江城比较慢，他在一边走一边观察地形。 自从走进这个小区后，他心里就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四周漆黑一片。 一颗颗槐树在黑暗中轻轻晃动，夜风吹来些许阴森的感觉。 仅有的几盏老旧路灯像是某些古老传说中怪物的眼睛，在静谧的黑夜下贪婪地注视所有人。 距离小区大门口越远，江城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越强烈，似乎有某个很古怪的意识，在不停催促他往回走，赶紧离开这里。 那股奇怪的腐朽味道的一直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或许是淋了雨的缘故，江城现在也感觉有点冷。 “这味道我有些熟悉……”严明忽然说道。 “严先生能想起来吗？”江城问道。 “我想想……我似乎在很小的时候闻到过，当时……” “不急，严先生慢慢想。” “嗯。” 片刻后，一行人来到一栋一单元。 楼体灰暗，边角处爬满了细细密密的裂痕。 几根枯死的细小藤蔓无力攀附在墙上，遮蔽了大部分裂痕，干枯的叶子上缓缓滴落雨水。 楼道内亮着苍白的灯光。 两侧灰白的墙漆已经脱落大半，露出凹凸不平的水泥面。 这种九层老式楼房，以前是没有电梯的，后来挨家挨户安装了，为此还闹出过不少矛盾。 江城站在楼道口，吩咐道：“小零的家就在二楼一号，等会我们上去敲门，如果家里有人，你们就统一口径，说是治安所来回访的。” “啊？”陶范一愣，“学弟，人家不会信吧？” “只要有证，不用管他信不信。”江城从怀里掏出一张治安所的证件。 “学弟你……难道你还有什么隐藏身份？” “这是假证，两百块钱就能办。” “啊？” “江同学的常规操作，习惯就好。”严明拍了拍陶范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太惊讶。 “哦……” 陶范的心情有些复杂。 同样是人，都是一个学校的，为什么差距会这么大？ 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在这次的演绎任务里，注定只能划水。 但划水就拿不到隐藏奖励了…… 据说教会的隐藏奖励相当丰富，是用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唉……” 他叹了口气，此刻只想吟诗一首，抒发心中的沧桑之意。 正巧，一条浑身斑点的小狗优哉游哉从众人身侧路过，优雅地踩着地面上的水痕，一步步远去。 陶范的眼睛一亮，灵感来了。 他沉吟道：“远看是条狗，近看是条狗，身上斑点多，竟是小花狗！” 一旁的崔悲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陶范，拱手说道：“好诗！先生大才！” “真的吗？”陶范有些不自信地问道。 “当然！”崔悲十分肯定，“我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见过你这等诗才的人，李白在世啊！” “不不，我还是比李白要差一点的。” 陶范很谦虚，急忙摆手。 崔悲瞬间一脸严肃，说道：“有才华就要承认，这么谦虚干什么？” “终于有人懂我了，崔先生……” 陶范眼含热泪。 他想起自己这二十多年来，作诗无数，但从未被人夸赞过。 就连他的父母，都语重心长地告诫他，不要走这条路，应该去找个正经工作。 可他始终没有放弃这份理想，觉得总有一天能遇到伯乐。 “可……这么多年来，我周围的人都说……” “不要在乎周围人的看法，那些人都没有欣赏美的眼光而已。”崔悲认真说道：“不信你问江兄弟，他是个实诚的人，最不会撒谎了，你问他刚才那诗写得好不好！” “真的吗？” 陶范闻言，转动视线，眼巴巴看着江城。 江城的脸皮颤了颤，昧着良心说道：“好……好诗。” 说完，他往后退了小半步。 尽量离这两个家伙远一点，确保自己不会被传染上什么智商疾病。 “看吧，连江兄弟都说是好诗！”崔悲伸手把着陶范的肩膀，“我给你说，江兄弟什么都懂，古今中外无一不知，他说是好诗，那就一定是好诗！” “活着这么多年，今天居然能同时碰上两个懂我的人！” 陶范泪目了，只觉此行无憾矣。 崔悲认真问道：“陶兄弟，你有没有考虑过在各大网络平台上开通个人账号？” “开通账号干什么？” “你能火。” “啊？” “从小到大，我没有看错任何一个能赚钱的点。”崔悲很肯定，“我是很多平台的股东，可以给你一些助力……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可以火，以后不仅能每天吟诗，还可以赚到一大笔钱，收获一大堆粉丝。” “真的吗？”陶范还是不确定。 “相信我！你知道我血管里流淌的是什么吗？”崔悲问道。 “血……血液吗？” “不！是金钱！” “这个话题等会再聊！”江城忽然出声，因为他实在听不下去了，“先跟我上楼，完成这次演绎任务！” “对的，目前还是演绎任务要紧。” “都跟在我后面，尽量不要说话！” 说罢，江城就转身走上了坚硬的楼梯。 楼道很狭窄。 楼梯一侧的护栏锈迹斑斑，有的早已断裂，这是瓦力城老建筑的一贯风格。 “走吧，都跟着江老弟上去！”坚定的无神论者齐橙挥了挥手，招呼众人。 如果换做是之前，其余人可能还会质疑，毕竟江城看着太年轻。 但就在目睹那场战斗之后，他们都没有问题了。 就在众人后方…… 不远处的小区道路上。 那条浑身斑点的小花狗坐在花坛一旁，看着正在上楼的陶范，低声骂道：“sb，你才是小花狗，你全家都是小花狗，老子是边牧。” 第一百二十七章 活着 “云姐，江城杀了一个奥德市的候选人，目前没有任何生命危险，已经顺利抵达任务地点。” “嗯，辛苦了。” “云姐，我那扣掉的一百积分，能不能补回来啊？”隐形狗装出一副哭腔，对电话那头哭唧唧地说道：“江城的反侦察意识你也是知道的，为了不被他看出来，我给自己浑身涂满斑点，还染了个暗黄的底色，跟个郊区土狗似的。” “同样都是狗，你怎么能看不起郊区土狗呢？”电话对面的云芸微笑问道。 “我这血统，这毛色，再怎么也得一两千才能买到好吧！”隐形狗据理力争。 “说起来，你不是会隐形吗？”云芸问道：“怎么不隐形跟着？” “隐形能力有副作用啊，不能长时间用。” “说得也是……加油，好好跟着，我给旅社高层汇报去了。” “等会……” “还有什么事？” “有一头狼人一直跟在江城身后。”隐形狗说了说情况，“刚才又多了两个人，是海地城来的候选人，一男一女，给我的威胁感很大……那个姬礼始终没有现身，不过我有一种直觉，他似乎也一直跟着江城，估计是在酝酿某个必杀的局。” “还有吗？”云芸问道。 “有，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进入这个槐树小区后，总感觉有些不舒服。”隐形狗看了眼周阴暗的环境，“这小区死气沉沉的，里面温度比外面低了很多，还有一股怪味，像是有什么东西腐烂了，但我又没有察觉到诡异力量。” “明白，辛苦了，回头我叫人去调查一下这个小区。”云芸的声音很温柔，“今晚一过，我就把那一百积分给你补回来。” “谢谢云姐，回头请你吃狗粮！” “大可不必！” …… 此时在二楼，江城已经敲响了林零家的门。 “咚咚咚……” 指关节与冰冷的铁门碰撞。 沉闷的声音在楼道间回荡，久久不绝。 所有人跟在江城身后，一言不发。 “有人吗？” 江城问了一声，再次敲响房门。 林零家的房门很老旧，外面的漆皮掉落了不少，暴露在外的钢铁被岁月腐蚀出暗色锈迹。 门上用红漆写着模糊的“201”这个数字。 没有封条，所以应该还有人居住。 但过了一会，始终没人开门。 楼道间苍白的声控灯都暗了下来。 “学弟，你确定是这里吗？”陶范问道。 “嗯……应该没错。” 江城皱了皱眉，随后转身走到林零家的对门。 这种老式小区，一个单元上去，每层楼只有两户。 “咚咚咚……” 江城敲响对面的202房。 陶范与崔悲站在他身后，静待结果。 其余人则纷纷站在下面的阴暗狭窄的楼梯上，或是靠在墙边，或是认真研究生锈的扶手。 楼道内似乎比小区里更冷。 江城淋过雨，浑身湿透，此时只想尽快结束任务，然后干掉姬礼，回家洗个澡，再去奥德市参加大果冻主持的婚礼。 “谁啊？”二楼二号房里忽然传出声音，听起来是个中年男子，声音有些沙哑。 “治安所，问几个问题。” 江城掏出证件，对着猫眼晃了晃。 “咔嚓！” 门开了，但并未完全打开，只开了一条缝隙。 一根金属防盗链紧紧固定在大门与门框上。 微胖的中年男子身着睡衣，透过缝隙，警惕地看着江城等人。 “今年9月15日，你隔壁发生了命案，这事你知道吧？”江城用很平静的语气询问。 “知道。”男子点了点头，用沙哑的声音回应，“那个男的杀了他老婆，然后跳楼自杀了，那几天小区里的大爷和太婆们都在议论这件事……这事不是已经结案了吗？你们两个多月前才找过我。” “我们经过深入调查，发现这案子有些小问题，所以现在重启侦查。” “我就说有问题吧，你们当时都不信！” 微胖男子顿时就来了兴趣。 他十分配合，根本就不用江城套话。 “我跟隔壁这对当了十多年邻居，他俩的性格我都清楚，两人都很老实，脾气温和，这十多年来只吵过一次架，吵了不到半天就和好了。” “当时你提出过问题？” “对啊！”男子认真点头，“然而来的都是机器人，无论我怎么说，他们都不信，说所有证据都很明显。” “确实很明显，就是家庭矛盾引起的命案。”江城平静回答。 “那你们来干什么？” “那个孩子你认识吗？他以前的性格怎么样？” “小零啊？” “嗯。” “唉，这孩子以前可开朗了，脾气随他爸妈，特别温和。”微胖男子叹息，“但自从他爸妈出事后，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见人也不打招呼了，冷冰冰的，像是个木头……几天前我见到他，他还说我是死人，这孩子……” “他说你是死人？”江城皱了皱眉。 “对啊，哪有这么诅咒人的？” “最近有没有感觉身体不适？” “这……”男子愣了愣，“最近我也就是有点咳嗽，不过这都是老毛病了，我有慢性咽炎，每到冬天就这样，所以现在嗓子有点哑。” “有没有觉得胸痛？”江城认真询问。 “胸痛？这个……似乎有一点。” “有没有痰血？胸闷气短呢？” “这……长官，你可别吓我。”微胖男子笑了笑，笑得十分勉强。 “别动，我测测你体温。” “哦哦。” 江城伸出手，在男子的额头摸了摸。 很快，他神色凝重，说道：“你在发烧，低热。” “发烧？不可能啊，我自己都没感觉。” 男子摸了摸额头，明显有些慌了。 “长官，我……我前段时间淋了淋雨，可能是感冒了吧，也不是什么大病。” “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把这些症状告诉医生，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江城认真吩咐。 “长官，我……我没病啊，我明天还得上班。”男子笑得很难看，仿佛快要哭了。 “想活命吗？”江城神色冷漠，淡淡问道。 “想。”男子拼命点头。 “去医院。” “好吧……” 请一天假 今天在搬家，还没弄完。 今天过后，南朝就恢复正常作息了，生活工作都稳定了下来。 后面会开始慢慢加更，把欠的更都还完，请各位书友放心，该加的一定会加，我还没有直播女装的觉悟。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既视感 “如果你生命所剩不多，你最想去干什么？”江城忽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我……” 男子愣住了。 他四十多岁的年纪，没有结婚，谈过几次失败的恋爱，也没什么朋友，长期独居，每天麻木地上班下班，周末熬个夜，喝点酒看个电影，这辈子似乎也就这样。 “我想去初中和高中的校园看看，然后把没看完的电影都看完，再去虚拟世界结个婚，如果最后还剩了点钱的话……就捐给儿童福利院吧。” “不错，可以说是毫无目标的人生。”江城简单评价。 “这……” “最后问几个问题。” “长官你说。” “林零这几天不在家吗？” “对的，自从他父母出事，他就一直由他姨妈养着了，本来他姨妈还想让他继续住在这里，但他似乎很抵触这个房间，他姨妈也在我们这个小区。” “楼上楼下有没有居民？” “没有，长官你应该也注意到了，这个小区没多少人。”男子如实回答，“这几年小区里出了很多命案，有些人死得莫名其妙的，本来家庭和睦，工作顺利，孩子也听话，不知道为什么就自杀了……后来有算命的说，这个小区风水不好，有不少人信了，陆陆续续搬走了很多吗。” “明白了，多谢配合。” “应该的。”微胖男子连连点头，“长官，我这个病到底……” “去医院。” “嗯嗯……” 这世上每天都有人出生，也有人死去。 江城是个嫌麻烦的人，不喜欢管太多。 与中年男子聊完之后，他关上门，缓缓走下楼。 岁月把这些老建筑的楼道腐蚀得破烂不堪，这里潮湿阴暗，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同样弥漫着那股腐朽的气息。 陶范跟在江城身后，低声问道：“学弟，刚才那个中年人，到底得了什么病啊？” “可能是肺癌。” “啊？” “猜的，也可能就是个支气管炎，引起发烧咳嗽胸骨痛之类的。”江城随口说道。 “那你只是在吓唬他？” “或许吧……”江城的脑海中浮现出林零的样子，当时那个小家伙看起来很古怪，同样说他是个死人。 江城没那个兴趣吓唬人。 感觉身体有问题就一定要去医院检查，不能拖，这是真理。 “学弟，这个林零的家里没人，咱们进不去，岂不是白跑一趟？”陶范问道。 “把门打开不就行了？” 江城看了他一眼，感觉他问了一句废话。 “打开？”陶范一愣，“学弟，你又要干某些不符合法律的事？” “什么叫又？”江城毫不在意，对着严明说道：“严先生，给我一片口香糖。” “没问题！” 严明立即脱下背包。 这次演绎任务进行到现在，他终于有用了。 他拉开硕大的背包，各种工具琳琅满目，其中就有江城要的口香糖。 “江同学，给！” “嗯！” 江城接过口香糖，撕开包装，平静地咀嚼几次。 严明没有问这个口香糖的用处。 现场其余人虽然心里有疑惑，但也并未多问，这次的任务进行到现在，他们连个头绪都没有。 过了片刻，江城吐出口香糖，然后回身走上楼，把口香糖粘到202房间的猫眼上。 “很简单的小手段。” “好熟悉的剧情……” 陶然喃喃自语，感觉眼前这一幕有一种特殊的既视感，仿佛以前在某个电影中看到过。 许多枪战类电影似乎尤为偏爱这种老式小区。 江城从手腕上取下铁丝，将其捋了捋，走到201房间门口，一边开门，一边询问身后的众人：“你们知道什么锁最好开吗？” “什么锁？”陶范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十多年前，瓦力城治安所的老式手铐，那是我至今开过的最简单的锁，用曲别针开的，铁丝前端有段小弧度就能轻松打开。” 江城的声音很正常，没有刻意压低。 “至于这种老式铁门，打开的难度和那种手铐差不多，可以直接用一张卡片撞开，稍复杂一点的锁可以用所谓的猫眼开锁以及锡纸开锁等方法……许多入室杀人案就是这么来的，如果刚才对面202那个男子不正常，我可以直接打开他的门，然后进去杀了他，他那个门链起不了太多作用。” “十多年前？学弟你那会才几岁啊？”陶范忍不住问道。 “很小，当时不小心把隔壁一个高年级的打进了医院，被治安所的机器人教训了很久。” “学弟小时候，难道是那种校霸之类的？” “不，是校草。” “啊……” 陶范人傻了，他想了想自己的颜值…… 早知道就不多嘴问这一句。 “咔嚓！” 门开了。 江城神色平静，把铁丝收回。 他轻轻推开老旧铁门。 和以往一样，这扇铁门的合页同样有问题，开合间伴随着一阵十分刺耳的“吱呀”声，估计隔着一个楼层都能听到。 楼道间的声控灯很苍白，众人纷纷打开手机的电筒功能。 入目是一个乱糟糟的客厅。 “学弟，开门的声音这么大，对面那个男的肯定会注意到吧？”陶范问道。 “学长，我刚才结束询问后，没有听到脚步声，那个男的根本就没有离开，一直趴在门边观察我们，你觉得我刚才为什么要故意说那些有关入室杀人的话？” “啊这……” 陶范彻底服气了，不再多问。 但一旁的严明有了些许疑问。 “江同学，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们碰上真的治安所的人该怎么办？” “就说我们是物业雇佣的电工，来检查电路的。” “治安所的人不会这么傻吧？” “有证就不一样。”江城认真回应，“我有高级电工证，你们可以是我的学徒，治安所的人不会问得太仔细。” “高级电工证？”严明一怔，“江同学，又是假证吗？” “难道还能是真的？” “驾照是假的，治安所的证是假的，电工证也是假的……”严明忍不住问道：“江同学，你身上有什么证是真的吗？” “有啊，学生证就是真的！” “可是，貌似你根本没去上过课吧？” “严先生……”江城转过身，认真地盯着严明。 “怎么了？” “知道得太多不好。” 第一百二十九章 挖坟 林零家的客厅并不大。 岁月剥落了许多墙纸，露出灰白的墙面。 或许是潮湿的缘故，墙角部分出现了泛碱现象，长出许多白色结晶体，导致墙漆起包脱落。 第一眼看过去，整个客厅给人最大的感觉就是老旧与混乱。 “我这里有鞋套与手套，大家都戴上吧。”严明从背包里取出一大堆鞋手套，分发给众人。 “严兄弟有经验啊。”齐橙称赞了一句。 “习惯就好。”严明笑了笑。 戴上手套与鞋套，准备齐全后，众人先后进入林零家。 瘦弱的江生走在最后，顺手关上了门。 没了楼道间的灯光，在众人手电灯光的照耀下，混乱的林零家显得像是某些小成本恐怖电影的拍摄地。 客厅里有很多明显的打斗痕迹。 电视屏幕破碎，玻璃茶几与陶瓷茶具碎裂一地，软沙发上有好几处十分惊悚的刀痕，杂志与报纸散落一地，角落里早已凝固的鲜血向众人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 空气中也有那股挥之不去的腐烂味道。 江城捡起一片碎陶瓷，沉声说道：“治安所的资料记载，这对夫妻的打斗起初发生在客厅，然后才去了卧室。” “小兄弟，地上这些数字是什么？”王骁指着某个数字问道。 “这是治安所的标记，一般会把可能的物证标记出来”江城认真回答，“标记牌还没有被撤走，但门外却并没有封条，说明自从事情发生后，林零就再也没回来住过。” “唉，好可怜的孩子，九岁就没了爹妈。”王骁叹了一声。 “有问题……” 江城缓缓蹲下，看着地面上某处。 在手机电筒光的照射下，这处地面的刀痕十分明显。 “什么问题？”一旁的马昌问道。 “像这种刀痕，可以用来分析还原现场，但治安所并没有留下标记。”江城皱眉说道：“刚才202那个男的说得没错，来现场的都是机器人。” “这跟机器人有什么关系？”马昌又问道。 “治安所的机器人虽然看似聪明，但实际逻辑十分简单，很容易被先入为主的认知所误导。” “什么意思？” “很简单，他们的数据库里有大量关于家庭矛盾导致的命案，这起案件发生后，由于种种线索都很明显，符合大量数据所给出的家庭矛盾特征，所以这些机器人第一时间就会把案子往这个方向判断，以至于忽略了某些重要证据而草草结案。”江城答道。 “学弟怎么对治安所的机器人这么了解？”陶范问道。 “我以前杀人的时候就经常这么干。” “啊？” “杀人之前，在他手臂上注射某些药物，多注射几次，那些机器人就会根据以往的数据判断，是嗑了过量药物导致的死亡。”江城仔细解释，“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手法，都可以蒙骗机器人。” “这……这么大的漏洞，难道这么多年了，治安所从来没注意到吗？” “要是注意到了，瓦力城怎么会这么混乱？”江城淡淡回答，“所以我一直不太认同机器人会取代人类的说法，机器人缺乏创造力，做出任何判断都需要依赖大量数据，哪怕未来科技发展到极致，人类也依旧会在世界上有一席之地。” “机器人应该能自我思考吧？”陶范很不确定，“以前有很多民用机器人叛逃的消息。” “那只是机器人面对危险时候的正常反应，说到底还是程序没设计好，有漏洞。” “我想起来了！”严明忽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严先生想起什么了？”江城问道。 客厅里其余人也纷纷看向严明。 这次任务，到现在都没有明确的线索。 看严明恍然的样子，想必是想到了某些很重要的事情。 严明站在昏暗的客厅里，说出了他一直在思索的东西。 “江同学，这股腐烂的味道，我想到了！” “是什么？”江城问道。 “就在我很小的时候，学校路边有很多小吃摊，我许多同学都会在放学后买一些小吃，一边回家一边吃，但我身上没钱，很羡慕那些……” “严先生，说重点。” “咳，重点就是……为了弄些钱，我刨开了后山的祖坟，把我太爷爷嘴里含着的一枚玉石挖了出来换钱，当时我就闻到过这种味道。” “尸骨吗？”江城神色凝重，“我见过很多尸体，不同腐烂程度的都见过，不曾闻到过这种味道。” “不，是腐烂的棺材味道！” “严先生确定吗？” “确定！” 严明很郑重地点头。 他知道江城是在瓦力城城区长大的。 现在城区的尸体必须火化，就连郊区的尸体也大多火化了。 活了一辈子，死后连个棺材都没有，没法躺直，只有一个小盒子。 “江兄弟虽然见过很多尸体，但想必除了你自己制造的尸体，别的尸体都是在地下尸库这种地方见到的，那种地方只有福尔马林的味道。” “这倒也是。”江城没有否认。 “后来我挖祖坟的事，被我爸妈知道了，当时我挨了一顿毒打。”严明回忆起那会的情况，“但我小时候是个倔脾气，挨了打之后，就连夜偷偷上山进祖坟，刨了三四个坟头，那些腐烂的棺材都是这种味道。” “可一个小区里怎么会弥漫着腐烂棺材的味道？”齐橙觉得很疑惑，试图从科学的角度来分析这件事。 尽管他看到过江城与那两个候选人的打斗，也看到了那只狼人变身的样子，但他依旧坚定站在科学一侧，这是从小养成的信仰。 在齐橙心里，江城等人的能力，可以用科幻电影里的基因改造来解释。 “这个小区会不会就修建在坟场之上？”陶范猜测道：“地下那些先人们本来睡得好好的，然而被邪恶的开发商们吵醒，被冰冷的钢筋水泥建筑镇压多年，在阴暗潮湿的地底苟延残喘，现在他们实在是受够了，一个个揭棺而起，用自己的生命拉开反抗的凄美序章，为此，我忍不住想吟诗一首……” “等等！” 崔悲急忙叫停，忍不住吐槽。 “这种又黑暗又没用的剧情，dc的编剧都写不出来。” 第一百三十章 微香 “暂且不谈这股腐烂棺材味，之前那个男子说，这个小区这几年经常出现莫名其妙的命案，这点很值得怀疑。”严明指出他心里觉得疑惑的地方。 “严先生觉得有诡异力量作祟？”江城问道。 “很有可能，毕竟这都第四轮演绎任务了，肯定不止一只诡异生物。” 严明还是个普通人，没法感应到马昌与江生两人身上的诡异气息。 所以他依旧认为，诡异生物会在任务进行到某个节点的时候出没，正如上次别墅里那只黑猫。 “我觉得这位严兄弟说得有道理。”马昌表达了认同。 “自打进入这个小区，我就有一种很压抑的感觉，特别不舒服。”王骁也点头赞同。 “学弟怎么看？”陶范询问江城。 “走一步算一步。” 身为高级诡异生物，江城的感觉很敏锐，心里不安的感觉比其余人都强烈。 但他找不出这种诡异气氛的来源。 能让高级诡异生物感受到威胁的……很难说是什么。 瓦力城就只是个百万人口的小城市，总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连续出现两只接近禁忌的生物。 “先说这个案子，之前在视频里，我们看到那个男子手里拿着菜刀，女子手里只有碎瓷片。” 江城扬了扬手里的碎瓷片。 客厅很昏暗，混乱不堪，类似的碎瓷片随处可见。 “我手里这片，与视频里那个女子握着的那片，同属一个陶瓷茶杯。”江城指了指地上其余碎瓷片，“可以看出来，地上这些碎瓷片的花纹都很类似，它们属于一套同陶瓷茶具，这一套茶具价格不菲，这个家庭并不缺钱。” “会不会是外遇？” 身为律师，严明瞬间就明白了江城的意思。 他说道：“如果不是经济纠纷引发的矛盾，那么……这对夫妻的孩子九岁，结婚应该超过十年了，在我经手的事务中，有将近一半都是中年夫妻的情感问题。” “不，我觉得这对夫妻的感情很牢固。” 江城举着手机，走到阴暗的饭厅里。 在饭厅的大理石餐桌上，有一个破碎的玻璃瓶。 玻璃残渣布满餐桌表面。 几朵干枯的百合与玫瑰就静静躺在玻璃渣中，在冰冷与黑暗中沉默宣告这里曾经有过的爱情。 “客厅墙上挂着很多家庭照片，餐桌上摆放着鲜花，孩子性格开朗，邻居反映十多年来只吵过一次……许多细节都表明，这对夫妻的情感堪称中年夫妇的典范。” 说罢，江城举着手机走进卧室里。 这套房有两个卧室。 命案发生在另一个卧室里，通过视频内容判断，那个卧室应该是孩子居住的地方。 江城走进的这个，则是这对夫妻生前休息的房间。 卧室里很干净，床被整齐，灰尘很少，墙上挂着不少夫妻二人的照片。 他径直走到床头柜前，然后将其拉开，从中取出一盒biyun套。 众人跟着他来到卧室门口。 只见江城举着盒子说道：“xing生活也是衡量夫妻感情的重要指标，我手上这盒是十二只装的，生厂日期则是8月5日，距离命案发生的9月15日只有一个多月，但盒子里只剩两只了，说明这对夫妻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有十次……” “咳咳……” 严明忽然咳了几声，打断了江城的分析。 连续三次的演绎任务合作，这貌似是严明第一次主动打断江城的话。 “严先生，怎么了？我应该没说错吧？”江城沉声问道。 “那个啥，确实可以衡量夫妻感情，但是……”严明又咳了几声，“江同学，一次夫妻运动，有可能不止用一个，两三个甚至五六个都有可能。” “这样吗？” “原来学弟也有知识盲区啊！”陶范感到惊讶，“学弟长得这么帅气，从来没谈过恋爱吗？” “我才刚成年，以前对这方面有过简单了解，但没有深入了解过。” “可以深入了解了，别浪费大好年华！” “以后再说吧……” 江城面色不变，放下手中的盒子。 这年头，找一个合适的伴侣，难度堪比中五百万大奖。 身为一个常年逃课的人，江城并没有在大学里寻觅恋人的打算。 “总之，这对夫妻的感情应该没什么问题。”江城平静说道：“孩子乐观开朗，他们因为孩子吵架的可能性也不大。” “学弟，治安所的资料里有详细指出原因吗？”陶范问道。 “没有，那份资料里，甚至连最基础的dna检验都没做，只是收集了一些很简单的证据，就草草结案。” “这也太草率了……” “所以这种命案，最好应该配备人类治安官。” 江城想起，上次他杀了刘易后，安澜和他妹妹就以人类治安官的身份来过现场。 但或许是两起案件的性质不同。 刘易死得很惨，影响恶劣，据说还跟某个连环案件有关，所以才出动两位人类治安官。 江城至今还没有去了解，到底是哪位连环杀手帮他背了黑锅。 而这起案件，不管怎么看都是普通的家庭矛盾。 “两个成年人打斗，即使一方强大，一方弱势，现场也不应该只留下弱势一方的痕迹，我们需要的线索应该在那个发生命案的卧室里，那些线索可以断定其中某个人的真假。” “江同学，你……你认为，那个视频里那个丈夫是另一个人伪装的？”严明忽然问道。 “严先生的思维快跟我同步了。”江城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但是视频里那个人，分明跟这些照片里的丈夫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个充满诡异的世界，两张脸长得一样没什么可惊讶的。”江城想到了号称千面的李千，同时还想到了某个名为易容的低级诡异能力。 “说得也是……”严明点了点头。 说话间，江城有意无意地观察了其余几人的神色。 任务提示，这次演绎任务是由几个小故事组成的。 这对夫妻的死亡，应该只是其中一个小故事。 在场的除了他与崔悲，另外六人都有可能与这些小故事有关联。 “走吧，我们再去其余房间看看。” 除去那个命案发生的卧室，这套房还有个卫生间，以及一个不大不小的厨房。 卫生间同样很干净，没有多的痕迹。 厨房的水池里放着没洗的餐盘，现在已经发霉了。 陶范打开冰箱保鲜室的门，一股臭味顿时涌了出来。 “冰箱里有很多食材，菜蔬，肉类，只不过都已经腐烂发霉了，林零那个姨妈也不知道过来清理一下。” “食材很多，同样能说明一个问题。”江城靠在厨房门边，“就在事发之前，这家人的生活还很正常，两夫妻依旧在为未来每一天的生活做打算。” “貌似以前有过这样的案例。”门外的严明说道。 “对的。”江城点头，“有人被发现自杀在自己房间里，然而他在自杀前做好了后面两星期的出行安排，跟好朋友约好一起去某个地方旅游，平日在社交平台的发言也都是积极阳光的，所以治安官判断不是自杀，最后抽丝剥茧找出了真正凶手。” “学弟懂得真多……” 陶范关上冰箱门，再一次感受到知识储备量的碾压。 厨房的窗户很小，窗边挂着几块腊肉，以及一整根烟熏火腿。 十二月的寒风透过窗户，送来一缕缕火腿的微香。 “这火腿也发霉了，真是浪费啊。”陶范忍不住感叹。 “还能吃。”王骁忽然出声，这个将近五十岁的男人很有生活阅历。 “表面都被霉菌覆盖了，这还能吃？”陶范问道。 “火腿发霉是正常现象。”王骁耐心解释，“一条火腿要低温腌制三十多天，上七八次盐，后面还有浸泡冲洗晾晒等等环节……总之发霉很正常，制作成功后可以保存很多年不腐烂。” “很多年都不腐烂？”陶范来了兴趣，“大叔，这么说的话，人类尸体也可以用这种方法处理？” “不行。”王骁摇了摇头。 “为什么？” “因为处理完之后……太香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自爆 离开厨房，众人来到发生命案的卧室。 触目惊心的大片血迹依旧残留在卧室的地面上。 墙上也有许多飞溅的血痕。 在手机电筒的照耀下，整个房间的破碎一览无余。 这确实是孩子的房间，床上摆着许多毛绒玩具，墙上贴着奖状与简单的孩童水彩画，靠窗的位置放着书桌，桌上尚有许多课外兴趣书籍。 江城缓缓走到床边，趴下来看了看。 “床底空间比较大，可以容纳成年人，自然也能藏下九岁的林零。” “关键是，根据视频内容判断，最后一刻，那个男的多半已经发现了林零。”严明说道。 “或许我们可以做个实验。”江城说道。 “什么实验？”齐橙问道。 “让我们中身材瘦弱的一人躲进床下，然后试试能不能从不同角度看到他。” “感觉没有太大意义。”齐橙说道：“视频最后一刻已经很明显了，那个男子站在床边缓缓蹲下，之所以没有杀那个小孩，可能是因为虎毒不食子吧。” “那行，我就直接打电话联系治安所吧。”江城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手机。 马昌忽然开口：“小兄弟，你联系治安所干什么？” “这个案子根本不该结束，这个房间里有很多东西没有经过检测，血液、唾液、毛发、皮肤碎屑等等。” 江城晃了晃手机，上面有安澜的号码。 “你们还记不记得视频上，女方手里握着染血的碎瓷片？两个成年人的生死斗争，女方死了，男方总不可能什么都不留下……但我们目前没有仪器，所以只能联系治安所。” “等等，小兄弟，联系治安所，会不会导致我们任务失败？”马昌按住江城的手，一脸忧虑的样子。 “开放式演绎，我想并没有太多规则束缚，而且治安所里也有教会的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马昌急忙说道。 “马先生忽然变得这么激动，难道人是你杀的？”江城一脸微笑地问道。 “怎么可能！我只是希望任务能顺利完成而已！”马昌依旧按着江城的手。 “那行……” 江城微笑着收回手机。 门口的严明怜悯地看了眼马昌，他深知江城的作风。 不怕江城没表情，就怕江城微笑。 他觉得江城是故意拿出手机，说要联系治安所，目的就是为了诈一下他们之中的某个人。 “这样看来，我们又回到了原点？”齐橙十分不解，“这次任务到底要怎么做？一点头绪都没有，难道要去找那个小男孩吗？” “或许也只能这样了，反正那个小男孩也在这个小区内。”王骁点了点头。 勘察现场，收集证据，找当事人，完成分析…… 对于一个小故事而言，这样一个流程似乎很合理。 只是有些浪费…… 至少江城觉得很浪费时间。 “万一任务失败怎么办？这次任务没有给出具体时间。”陶范问道：“学弟，你知道任务失败的惩罚吗？是死亡还是别的什么？” “不清楚……” 江城耸了耸肩。 他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在治安所有熟人，所以即使任务失败了，我也会联系他们，叫他们重启调查。” “小兄弟，这种事真没必要啊，人家治安所都已经盖棺定论了。”马昌语重心长地说道。 “为什么没必要？” “人生在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两个死人而已，不值得让你被那个真凶盯上。” “真巧，我平时就闲得没事，多点事比较好。”江城一脸微笑地回应，“话说，马先生也认为有真凶吗？” “我……我确实这样认为。”马昌的语气出现了些许变化，“小兄弟你确实很能打，但万一被人下黑手呢？” 其余几人都没有太在意。 但卧室门口的严明以及窗边的崔悲都听出了一些不对劲。 “什么样的黑手？”江城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再能打，总打不过热武器吧？之前在大街上，虽然隔着车窗与暴雨，但我能勉强看清楚，你和那两个人是短距离交手的……万一那个凶手请一个狙击手对付你，你岂不是只能认栽？” 这话已经带着一些威胁的意味了。 崔悲靠在窗边，盯着马昌与江城，瞬间就来了兴趣。 他记得，上次在画家古堡里，那个刘思玉的心理素质就非常强。 即使江城有意识地提醒了两次，甚至用头发丝来诈她，她也没有慌张，直到最后关头，认为已经万无一失了，才敢主动暴露身份。 而现在…… 江城根本没有拿出任何证据，只是说要联系治安所。 这个马昌居然就开始自爆了。 果然每一轮演绎任务，都能碰到不同性格的人。 崔悲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根据任务进度来看，真正的决定性证据，应该在那个小男孩那里，但江兄弟显然不想拖延时间，所以玩了这么一出，没想到这个叫马昌的心理素质居然这么差……这次的演绎任务，真就只是为了方便江兄弟跟别的城市候选人交手吗？难道还有别的什么？” 崔悲同样能闻到空气中那股奇怪的腐烂味道。 这股棺材味也让他感觉十分不安。 他看了眼手表，现在才晚上十一点刚过。 窗外的街道上，一颗颗槐树绿意盎然，随着夜风轻轻晃动。 “嗡嗡——嗡嗡——” 一阵电话的震动声忽然在阴暗的房间里响起。 声音是从陶范的兜里传来的。 陶范急急忙忙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妈，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儿啊，我让你刘叔给你找了个工作，你别整天躺床上念诗了，赶紧去上班吧，多见见世面。” “我哪有整天躺床上？” “还说没有？”电话那头明显有些生气，“你放假回家躺床上跟个死人似的，一会看小说，一会念一些狗屁不通的诗，只有手机没电了的时候才会翻个身找充电线，连剥了皮砍了头的青蛙都比你能动弹！” “哎呀，你别急，我很快就有工作了。” 陶范努力糊弄着他的母亲。 与此同时，阴暗的房间内，其余人都在等他电话结束。 马昌往门口走了几步，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去上个厕所，很快就回来。” 说罢，他就离开了卧室，朝着厕所走去。 门口的严明给江城使了个眼色。 如果他没记错，厕所的窗户，刚好可以容纳一个人通过。 马昌只是有些微胖，挤出去的难度应该不大。 江城回了个眼色，示意严明可以去看看。 严明点了点头，同样去了厕所。 过了一会，陶范终于成功糊弄住了他母亲。 “唉，难道有一个工作就叫有前途吗？” “陶兄弟还喜欢看小说？”崔悲问道。 “是啊，我习惯从小说里找吟诗的灵感。” 陶范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回兜里。 有的人八十岁就死了，十八岁还在看小说。 他已经过了十八的年纪。 二十多岁了，还没个正经工作，被家里人说教也是正常的。 “如果不想工作，或许你可以先谈个恋爱。”崔悲说了说自己的经验，“我爸就总是催着我传宗接代。” “唉，我没有江学弟的颜值，而且……意中人也还没出现呐。” “意中人？” “对啊，我的意中人是……那种……比较有钱的……就是怎么说呢……”陶范支支吾吾的，似是在思索某个形容词。 “富婆？” “咳……算是吧。” “有志气！” 崔悲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陶范有些不好意思，说了说理由。 “在西方上流社会曾经存在过一种传统，有些贵妇人常常以保护神的姿态保护那些文化人……” “以前的西方居然有这种传统？”崔悲都有些惊讶，以他的见识，居然从未听说过。 “有啊。”陶然认真点头，“卢梭、伏尔泰、柴可夫斯基等等，一大堆文学家，都是被包养过的，巴尔扎克再给他妹妹的信里也这样写过：‘看看周遭，能否帮我物色一个有笔财富的寡妇……在她面前将我夸赞一番’。” “长见识了。”崔悲听得很认真。 陶范用他特有的诗人情怀说道：“所以我觉得吧……吃软饭是伟大灵感的来源。” “这个想法确实不错。”崔悲点了点头，“回头我给我认识的一个网络写手说说，叫他别每天没日没夜上班了，找个富婆可以解决一切。” 一旁的齐橙等人都听得很无语。 他们没有任何参加讨论的兴趣。 就在崔悲与陶范相谈甚欢的时候，卫生间里忽然传出了严明的声音。 “江同学，马昌那家伙翻窗跑了！” “这心理素质……”崔悲闻言摇了摇头，“监狱里随便挑一个杀人犯，心理素质都比他强多了。” “走吧，过去看看。”江城说道。 众人纷纷走出卧室，来到卫生间门外。 只见卫生间的窗户大开，瓷砖墙面上还有脚蹬过的痕迹。 呼啸的夜风通过窗户灌了进来，风中带着那股特殊腐朽味道。 “刚才我听到了一些小动静，刚把门打开，他就已经跳出去了，根本来不及阻止。”严明叹道。 “没事，他或许根本就没离开。” 江城淡淡回应，顺便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严明的身材。 很多事情没有具体证据，为了赶时间，他只能在心里做出比较接近事实的推测。 “江同学，你一直盯着我干嘛？”严明往后缩了缩。 “没什么……”江城偏过头看向窗户，似是已经转移了注意力，“严先生，把炸弹给我。” “炸弹？”严明一愣，“什么炸……哦哦……我马上给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床下 一个律师随身带着这玩意？ 齐橙等人对此不太了解，所以都有些害怕。 万一爆了怎么办？会不会殃及无辜？ 卫生间里，严明取下背包，一脸笑意，拉开拉链，似乎准备在里面掏出某个东西。 但下一刻，他忽然动手，用力将手中的背包向江城扔去。 变故突生，齐橙等人都没有料到。 卫生间里很阴暗，其余人站在外面，严明站在里面，他们中间隔了个江城。 “啪！” 门口的江城一拳打开飞来的背包。 紧随背包而来的则是严明手里锋利的匕首。 他面色狰狞，一句狠话都没说，直接向着江城刺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几乎是一瞬间，那柄匕首就来到了江城的身前。 陶范等人齐齐变了脸色，忍不住惊呼出声。 “小心！” 但江城依旧平静，这种层次的袭击，他甚至懒得开启防身的诡异物品。 他伸手牢牢握住严明的手腕，随后用力一拧。 严明吃痛，惨叫一声，手里的匕首随即脱落。 “哐当……” 匕首掉落在地，翻滚至卫生间的角落中。 江城一脸淡然，放开严明的手腕。 由于他在这个任务上走了捷径，没有去找那个小男孩，所以有些事还不清楚，需要询问眼前这个伪装成严明的马昌。 但马昌显然还没有放弃。 即使手里没了刀，他依旧一脸凶恶，快速向着江城的面门挥拳。 通过这一刀一拳，以及视频里的表现，江城可以判断了，这个马昌就是个十分业余的家伙，并非什么职业杀手。 江城微微偏头，躲开马昌的拳头，随后猛地一拳打在马昌的下巴上。 “砰！” 马昌遭受重击，整个人晃了晃，随后直挺挺地向着后面倒去。 江城一把拉住马昌的衣领，将其拖出卫生间。 “学弟，他这是怎么了？”陶范问道。 “晕了，等会就会醒过来。”江城拎着马昌，将其扔在饭厅的座椅上。 “学弟你臂力可真强啊，真不愧这十八年的单身！” “学长，这种场合就别开玩笑了。”江城淡淡看了他一眼。 “噢……” 陶范缩了缩脖子，推倒崔悲身边。 他低声询问崔悲：“崔先生，你有没有觉得，学弟有时候看起来比较吓人？” “你才感觉到吗？”崔悲反问。 “啊？” “习惯就好，他不会无缘无故对身边的人动手。” “哦……” 陶范看向江城，仔细琢磨了一下‘无缘无故’这几个字。 此时饭厅的座椅上，昏迷的马昌发生了些许变化。 只见他脸部的皮肤一阵蠕动，仿佛皮肤下有什么虫子在游走 他的身体也发生了轻微的变化，从普通身材，缓缓膨胀成微胖的样子。 没一会，除了身上的衣裳，他彻底从严明变回了马昌的模样。 “这是什么易容术，居然连身材都可以模仿？”齐橙惊叹道。 “这是诡异能力。”江城拍了拍马昌的胖脸，“我之前猜测是附身、人体控制、易容等几种能力之一，现在看来，他的能力趋近于易容，但比普通的易容术更高级。” “那真正的严兄弟去哪儿了？”齐橙问道。 “这就是马昌准备跟我们谈的条件了。”江城再次拍了拍马昌的胖脸，“醒了就别装了，起来说话。” 马昌顿时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阴沉的江城，顿时往椅子后面一缩，一开口就是：“好汉饶命！” “我要问你几个问题。”江城淡淡说道。 “你不能杀我！”马昌当即提出了条件。 “为什么不杀你？” “杀了我，你们就别想找到严明了！” “他不是就在楼下的卫生间里吗？” “啊？”马昌一愣，“你……你怎么……” “时间很短，要藏昏迷的严明，就那么几个地方，要么是这里的卫生间吊顶上，要么是楼上或楼下的卫生间。”江城一脸淡然，“之前我问过隔壁202房那个男的，他说楼上和楼下都没人，我想你应该也听到了，鉴于这个卫生间没有吊顶，你微胖的体型又提供不了太多体力，所以楼下那个卫生间的概率比较大……这么简单，三岁小孩都能猜到。” 后面的陶范一怔，随即附和道：“对啊，三岁小孩都能猜到！。” “我真不是故意要杀了这对夫妻的，这个小区有古怪啊！” 马昌换了个哭腔，一脸悲意，眼泪花都在眼眶里转了。 现在这副模样，跟他之前要杀江城的狰狞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说说。”江城拉过一个凳子，坐在他对面。 “我这辈子就杀过这么一次人……” “怪不得身手这么差，心理素质也差。”后面的崔悲忍不住吐槽。 “我……我胆子小，这辈子都小心谨慎的，就算有易容的诡异能力，也从来没有滥用过，不然我怎么可能沦落到给大老板开车啊！” 马昌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 “说得也是。”陶范认真点头，“如果我会这么厉害的易容术，肯定会去片场里给大明星做替身，一个月估计有好几万呢。” “这么稀有的能力，你只想到给大明星做替身？”崔悲看了他一眼，“这跟开启了急速能力，却只知道送快递有什么区别？” “嗯？”陶范一愣，“崔先生，难道急速能力还有别的用途吗？” “……” 崔悲无语扶额。 跟这种普通人，没法解释诡异能力的奇特之处，尤其是急速这种极端罕见的能力。 电视剧里的极速者很多，虽然talk侠巴里·艾伦是世界上最快的男人，但每一季都有比他快的…… 不过现实中急速者就很少了，目前只有快递小哥子良拥有这种能力。 江城坐在椅子上，面对马昌，淡然询问道：“说说你杀人的动机。” “动机……动机我也说不清，那天其实是我第一次见到那对夫妻。” “哦？” “我老板的工地在三年前出了人命，后来就接二连三发生奇怪的事，工程进度被一度拖延，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工，资金流转都有些困难了。”马昌说起了缘由，“前不久，老板听人说这附近有一个算命的很灵验，于是就叫我驾车过来找找，那天我刚好听说那个算命的就在槐树小区里……” “算命的？” “对，你还记得刚才对面202那个男的说过的话吧，这几年来，一直有个算命的在附近活动，经常说小区风水不好之类的话。” “然后呢？” “后来我就开车进小区的地下车库。” 马昌继续说起当时的情况。 “但不知怎么的，刚开进地下车库，我心里就生出一股特别烦躁的感觉，这……这个小区真的有古怪啊。” “有多烦躁？” “我这三十多年来从来没有过想杀人的想法，真的。”马昌信誓旦旦，“但那天在地下停车场里，因为一点车辆擦碰，我就跟那对夫妻吵了起来，然后我……我心里几乎是瞬间就出现了一整套杀人方案，连不在场证明都想好了。” “瞬间出现一套方案？你经常看犯罪类型的影视作品？”江城皱眉问道 “不啊，我只喜欢看奥特曼和海绵宝宝。” “谁撞到谁，谁又先动口？” “我对这里的地车停车场不熟悉，开车撞到了他们的车，但那对夫妻先动口骂人。”马昌微低着头，“换做平时我也忍一下，递两根烟上去，低声下气赔个不是，但那天我真就特别烦躁……而且这对夫妻也不是202那个男的说的那样和善，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他们的车，他们骂得那叫一个难听啊……” “然后你就杀了他们？” “嗯，后来我就按照心里浮现的这套方案，找那个丈夫落单的时机，将他打晕，换上他的衣裳，再通过步梯把他拖去楼顶，然后再下楼来这里杀了那个女的，再乘坐电梯上顶楼，乘坐电梯是为了留下监控记录，误导那些治安所的机器人，回到顶楼之后，再把衣服换回来，把那个丈夫扔下楼……” “等等！”崔悲忽然出声，“你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心理素质这么差，真能沉着冷静地做完这一整套杀人的活动？” “我也不知道啊，那天我就跟被鬼附身了似的。”马昌哀叹道：“第二天我回想起来，在厕所里吐了大半天，一整天都没吃下饭。” 崔悲又问道：“那么，刚才是谁给你的勇气，对江兄弟动手？” “我本想通过厕所逃跑的，但那个严明跟来了，所以我转念一想……江城在治安所有熟人，能重启调查，如果不除掉他，我杀人的事终究会暴露，所以我就伪装成严明，伺机对江城动手，没想到被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他问那句‘炸弹’就是在试探我。” “于是你就动手了？” “唉，总得尝试一下吧……”马昌叹道：“虽然他确实很厉害，如果我不努力一把，又怎么能彻底绝望呢？” “还有一个问题。”江城说道。 “江兄弟，你尽管问，只要你别杀我，我一定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马昌信誓旦旦，现在只求活命。 “你为什么放过林零？” 江城拿出破烂的学习机，将其放在马昌身上。 视频内容很明显。 当时马昌已经发现床下的林零了。 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不能留活口。 除非心生恻隐，不忍心对九岁的孩子动手。 “唉，这就是最不正常的地方啊。”马昌一脸苦涩，哀叹道：“在跟那个女的打斗的时候，我分明看到床下有一个小孩的手。” “但是？” “但是我解决那个女的之后，走到床边趴下，那……那床下根本就没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下辈子 “床下没人？” “对啊，只有这个学习机。” 马昌叹了口气，拿起学习机，指了指上面的裂痕。 “这个学习机的所有裂痕都是我摔的，在确认它没法再开机之后，我把它带去郊区，扔进了一个死水湖中……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学习机了，没想到教会又把它弄了出来，就非要翻案！” 马昌的语气又一丝后悔与害怕，但更多的还是不甘。 治安所都盖棺定论的案子，居然被教会这种阴暗的组织翻了出来。 这让他不禁想问……教会到底是想闹哪样？准备改行做正义的小伙伴了吗？ “既然床下没人，那么……”陶范说了说他自己的猜测，“这个叫林零的小孩，会不会趁着你正在动手的时候，偷偷逃走了？” “不可能，当时卧室门是关着的！”马昌出声反驳。 “他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吧？”陶范一脸疑惑。 “我也不知道啊！ “或许是诡异能力？”陶范又说道：“之前202房那个男的也说过，自从父母出事后，林零就跟以往表现得判若两人了，他会不会是那晚在床底觉醒了诡异能力？学弟，觉醒诡异能力有什么特殊条件吗？” “需要一枚钥匙。” “不能凭空开启诡异能力吗？” “应该不能。” “奇怪……”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床下的小孩子，为什么会凭空消失？ 就在众人思索之际，一阵“嗡嗡”的震动声忽然在黑暗中响起。 教会的短信来了。 【任务进度33%，当前阶段已完成，请回到湖心亭，领取第二件任务物品】 看完短信内容后，众人更疑惑了。 “这个小故事就算完了？”陶范摸了摸鸭舌帽，“我怎么感觉还有一大堆问题没解开？” “同感。” 齐橙出声附和，随后把手机揣回兜里。 “教会这次到底在搞什么鬼？”陶范看向江城，“学弟，你这里有没有任何……” “别看我，我没有内部消息。” “好吧。” 至此，众人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毕竟后面还有66%的内容。 “话说，这个马昌该怎么处理？”齐橙问道：“送去治安所吗？还是……就地处理？” “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啊！”马昌急忙说道。 “你在撒谎。”江城淡淡看着他。 “好吧我没老没小，但我真不想死啊……” “这对夫妻难道就想死吗？” 齐橙从墙上取下一张照片，放在马昌面前。 照片上夫妻二人面带笑容，看着十分温馨。 “我……我真不知道我那天是怎么了啊。” “这对夫妻……”一直沉默的江生忽然开口。 “怎么了？”江城转过头看着他。 “有点眼熟，貌似在什么地方见到过。”江生有些不确定，“可能是我贴寻人启事的时候见到的吧。” 齐橙也把目光转移到江生身上，问道：“小兄弟这几年一直在贴传单吗？” “嗯，有空了就贴几张。”江生轻声回应。 “太感动了。”马昌努力挤出两滴眼泪，“你们不要杀我好不好，我想活着看到这位小兄弟找到他恋人。” “……” 众人都无语了。 为了活命，居然能想出这么蹩脚的理由。 “现在还有些问题没找到答案，你暂时还能活着。”江城说道。 “真的？” “容我先打个电话。” 江城掏出手机，拨通云芸的号码 晚上十一点多，云芸应该正在前台对领取任务的生物作登记。 没多久，电话通了。 “喂？小江啊？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追女孩追不到吗？” “不是……云姐，旅社有没有关押特殊能力罪犯的地方？” “有啊。”云芸回应，“我给你发一个定位，那个地方外表是一个精神病院，距离旅社并不远，实际是用于关押诡异生物的，我们内部把那个精神病院称为黑厂，里面个个都是人才。” “行，有劳云姐。” 过了片刻，云芸给江城手机发了个定位。 这个名为‘黑厂’的精神病院，距离旅社确实不远，就在东城区旧区。 刚好众人还得回旧区去，比较方便。 “该去把严先生救出来了。” 江城把马昌的双手反绑，叮嘱众人看好他。 而后他就从卫生间的窗户翻出去，通过绳索，一点点下降到一楼卫生间的位置。 或许是无人居住的缘故，一楼卫生间的窗户锁扣并未扣上。 严明就躺在卫生间的角落里，依旧昏迷不醒。 “严先生？醒醒……” 为了见效快，江城直接用力扇了他两巴掌。 “嗷……” 严明睁开眼睛，瞬间被痛醒。 见到眼前是江城，他就明白了所有情况。 想必那个马昌已经被江城抓住，现在江城是来救他的。 “江同学，下次如果再有这种情况，没必要这么用力。”严明感觉自己挨打的那一边似乎有些麻了。 “大力出奇迹。” “这……江同学，万一把脑子打出问题怎么办？” “没事，我可以给医药费。” “……” 严明无话可说。 身为一个律师，他口才本是很好的，每天不是在辩论，就是在准备辩论的路上。 但江城的回答向来与众不同，他的脑回路似乎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说起来，一楼这户人家装修得还挺精美的。”严明起身，抬头看了看。 这个卫生间四周贴满了精美瓷砖，顶部也做了吊顶，比二楼那个卫生间好看得多。 江城摇了摇头，说道：“无人居住，再精美也没用，房子毕竟是拿来住的。” “也是，江同学，任务已经完成了吗？” “嗯，当前阶段完成了。” “那我们现在回湖心亭？” “先等等。” “怎么了？”严明把视线移到江城身上，发现江城似乎在观察头上的吊顶。 “这吊顶有污渍，还有轻微腐蚀的痕迹。”江城神色凝重。 “或许是……上面漏水？”严明觉得江城对某些事太敏感了，“毕竟这里是卫生间，漏水也很正常。” “或许吧。” …… 晚上十一点二十分。 夜风微凉，槐树摇晃。 众人避开小区道路上深深浅浅的水坑，借着手机灯光，终于离开了这个古怪的小区。 “果然不是错觉！”齐橙站在小区门口说道：“刚走出小区，我就感觉温度高了很多。” “我也一样，现在舒服了，再闻不到那股烂棺材味道。”陶范伸了个懒腰，“之前在小区里，总感觉有什么恐怖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小区门口的保安亭里，三个老保安昏昏欲睡，根本没注意到他们。 那辆黑色商务车就停在前面街角处。 雨已经停了，道路湿滑。 江城依旧走在队伍最前面。 马昌则被崔悲和陶范押着，看似很老实，但时不时就用余光左右看看，似乎在寻找逃跑的路径。 江城掏出车钥匙，按下开关，快速走向街角处。 就在同一时间，街角拐弯处，一个少女戴着蓝牙耳机，身着白色运动服，一边听歌一边低着头跑步，跑得很快。 她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同样出现在拐弯处的江城。 江城神色淡漠，轻轻往后退了一步。 而少女也似是反应了过来，在江城身前停住，抬头取下耳机，柔美的脸上浮现一抹歉意，低声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夜跑的时候容易走神，经常撞到人。” 江城则微笑着回应：“没事，下辈子注意点。” “你……” “哧！” 一柄匕首径直捅入少女的心口。 江城握住匕首的握柄，用力一拧。 少女惨哼一声，当即跪倒在地。 后面的齐橙等人都看傻了，当场怔住。 陶范的脸色有些发白，急忙问道：“学弟，这个妹子只是差点撞到你啊！你干嘛杀她？” “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江城拔出匕首，一脸淡漠，缓缓往后退了两步。 那个少女彻底瘫倒在冰冷的地上，新鲜的血液顺着地砖缝隙，向四面八方流淌而去。 从高处看去，她倒下的身体仿佛一朵盛开的血色莲花。 “首先，他并不是差点撞到我，他是差点杀我。”江城缓缓开口，“其次，他并不是少女，不要被外表所蒙蔽。” 在不远处阴暗的城市街角中，隐形狗给云芸发去了一条消息。 【奥德市候选人再死一人，这人男扮女装，还遮蔽了自身的诡异气息，企图伪装成夜跑少女接近江城，但他伪装得太烂，跑步姿态十分别扭，我想江城就是通过跑步姿态判断出来的】 没多久，云芸给他回了一条消息。 “笨狗狗，并不是跑步姿态，你认真想想，一个普通的女孩，怎么可能在晚上十一点一个人跑步？” 第一百三十四章 欺人太甚 “云姐，可不可以不要叫我笨狗狗？” “行吧，傻狗狗。” “……” 隐形狗浑身颤抖，心里浮现出一个大大的“忍”字。 等要回来这一百积分，对云芸的称呼就可以从云姐变成云婆婆了。 此时，冰冷的街道拐角处。 江城用力扯下这个奥德市候选人头上的假发，然后轻轻晃了晃，说道：“看到没有，不要因为某些表面现象变得蒙昧。” “竟是女装大佬？”陶范一脸震惊，“如果换做我在江同学的位置，现在可能早就被杀了吧？” “放心，你一个普通人，还不值得奥德市的候选人变装动手。”崔悲安慰道。 “说得也是……” “这人想来也是脑子有问题，就瓦力城这治安，怎么可能有普通女孩在大晚上一个人出门。”崔悲摇了摇头，“难不成奥德市的候选人只给武力值加了点，并没有点智力值？” “但他们武力值似乎也并不是太高？”陶范对此不太了解。 “只是因为他们碰上了江城，有领域的诡异生物同阶无敌。” “如果这世界真是个游戏，江同学会是什么样的存在？”严明沉吟片刻，“难不成是系统漏洞？” 就在后方众人沉思之际，江城已经蹲下，开始熟练地摸尸了。 自从获得诡异能力，他别的技能依旧如常，但摸尸技能的熟练度每天都在上涨。 “学弟这个样子，有点变态的感觉。”陶范说道。 “哪里变态了？”崔悲问道。 “地上那具尸体依旧是女装大佬的样子。” “难道摸男尸就不变态吗？” “你们两个声音小点，我能听到。”江城忍不住出声提醒。 “噢……” “崔先生，等会守我一分钟，刚刚那一瞬间我开启了领域能力。”江城又说道。 崔别认真回道：“江兄弟，我觉得你这领域有问题，不可能只有一分钟副作用这么简单。” “嗯，我能感觉到，每次使用能力，似乎都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悄然流走。” “生命吗？” “或许吧……” 人活一世，多数时候身不由己。 如果有的选，江城自然也不想用诡异能力。 他现在身不由己，是在用命换命。 “七颗中等品质珠子，居然这么多？” 突如其来的大笔财富，让江城有些猝不及防。 教会的珠子是硬通货。 毕竟每一枚珠子都是钥匙，虽然有副作用，但依旧有不少人趋之若鹜。 “同样是候选人，这人为什么有这么多珠子？”江城略感疑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 很快，江城把这人浑身上下搜了个遍。 然而除了那七枚珠子，这人身上就只有九根低级诡异的毒针。 “这就没了？” 江城略感失望，缓缓起身。 这人身上居然连个防身的诡异物品都没有。 九根毒针似乎是一整套用于暗杀的物品。 但江城更习惯用匕首，没怎么练习过飞针。 快节奏的近距离战斗，飞针的作用也不是太强，顶多起一个出其不意的效果。 “学弟，这尸体不需要处理吗？”陶范问道。 “不用，会有人来收尸的。” 江城打开商务车的车门，静坐在副驾驶。 一股眩晕的感觉涌了上来。 虚弱期来了。 崔悲急忙走上前，对着地上那具尸体低呼一声“钱来”，然后就开始注意四周。 他身上的现金也不是太多了，如果这时候再出现几个不怕死的敌人，还得掠夺周围居民的财产。 但那种掠夺算得上是滥用能力。 沉默的夜幕下，时间一分一秒流走。 一分钟很快过去。 当江城再次睁开眼时，眼前除了崔悲，还有个熟悉的女子。 “柳媚小姐？” 江城揉了揉眉心，大脑依旧有些眩晕感。 “我真名叫柳小依。”女子温婉一笑，“柳媚不过是我直播时候用的名字而已，比较好记。” “柳小姐这么晚一个人出门？” “当然了，凭什么女孩子就不能一个人在晚上出门。”柳小依白了眼江城，“幸好我刚才没有上前打招呼，不然地上那具尸体估计就得是我了。” 江城这才注意到，柳小依随身带着简单的直播物品，还化了淡妆。 “柳小姐怎么还在做直播？上次不是得到了一大笔钱吗？” “以前做直播是为了钱，现在是纯粹为了兴趣。”柳小依轻笑道：“以前直播的时候，为了博眼球，总得穿少一点，现在想穿多少就穿多少，他们爱看不看。” “还是探险直播？” “是啊。”柳小依点了点头，“听说这个槐树小区不太对劲，我特地租了几个死过人的房间，准备做长期直播。” “注意安全。” “放心，我随身带着的。”柳媚轻轻一笑，“在这座城市，有钱了可以买到任何东西。” “枪？” “嗯。” …… 在阴暗的城市另一端，教会同样收到了消息。 “奥德市的候选人又死了一个，记得把尸体拖回去。”林语淡淡说道。 “好的。” 奥德市的莫羽执事脸色阴沉，坐在残破教堂的角落里。 连续死了三位候选人…… 整个奥德市也就五位候选人而已。 再这样下去，江城要把奥德市杀通关了。 莫羽很愤怒，心里憋着一团怒火，恨不得亲自动手。 “奇了怪……”李奇迹忽然出声。 “什么奇怪？”一旁有信徒问道。 李奇迹沉吟片刻，认真说道：“有一种玩游戏的感觉，一群精英怪一个个送上门让江城刷经验和装备，其中奥德市的精英怪尤其蠢，打不过都不知道跑。” “啪！” 莫羽脸色铁青，一巴掌拍在教堂长桌上。 “你们看，这些精英怪的大boss生气了。”李奇迹指着莫羽，“但由于系统限制，他现在只能待在教堂这个地图里，还不能出去对付正在成长期的主角。” “我他么……” 莫羽浑身颤抖，捏紧了拳头，十指咔嚓作响。 只听得李奇迹又说道：“但其实，这个大boss就算动手，他同样也打不过江城，所以只能待在教堂地图里无能狂怒。” “咔嚓……咔嚓……” 莫羽的指关节似乎都快被捏碎了。 但李奇迹仿佛毫不察觉。 他模仿着丘牙平日里的样子，用深沉的语气说道：“林先生曾说：‘年老了，当时的聪明一天天消失，所余只是一片和蔼的平庸与空虚’。” “哪位林先生？”有信徒问道。 “自然是林徽因先生。” 李奇迹认真指了指莫羽。 “我觉得林先生这话可以很好地形容这个大boss，你们看，他都已经四五十岁了，不复年轻时候的聪慧，实力也很弱，不仅打不过林语执事，还打不过只有半条命的候选人江城，所以现在只能装作心平气和的样子，看着自家的候选人一个个被杀，他那片单薄的黑袍下只剩平庸与空虚。” “砰！” 莫羽怒而起身，双掌拍击在长桌上。 木质长桌顿时炸裂，化作破碎的木屑在空中翻飞。 “你……”他面对李奇迹，怒目而视。 “莫羽执事晚上好，要听歌吗？”李奇迹扬了扬手里的耳机，“听一点轻松的歌，可以缓解心里的压力，毕竟奥德市都死了三位了。” “惺惺作态，装疯卖傻，之前竟是我看走了眼！”莫羽咬牙切齿，声音中满是愤怒，“瓦力城教会既然不欢迎我，直说了便是！何必让此人故作疯傻激怒于我？” “故作疯傻？”李奇迹一愣，挠了挠头。 “林语，我虽然打不过你，但你也不要太得意！”莫羽发狠了，“周围这么多城市，总有人能收拾得了你选的那个江城！” “我很期待。” 林语神色淡然，连头都没抬一下，认真处理着教会的事务。 诺大一座城市，上百万人口，只有三个执事，每天要处理的事还是挺多的。 “欺人太甚！” 莫羽冷哼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然而他尚未走出两步，便听见身后传来林语平淡的声音。 “就这么走了？不留点东西？” “你……你什么意思？” “教会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林语淡淡说道。 “我也是教会的人！”莫羽大声辩驳，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里是瓦力城。” “我他么……” “莫要说脏话，教会里还有未成年人。”林语平静提醒。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莫羽双目通红，直欲吐血。 最终，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鱼眼玉佩，将其用力拍在桌上。 “不错，攻击类中级诡异物品，你可以走了。” 林语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去。 莫羽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身体不停晃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但他还是坚持着走了。 他来的时候很神气，还点评了一下瓦力城教堂的风格。 他走的时候很狼狈，甚至连狠话都不敢多放。 林语看了眼他离去的背影，随即说道：“李奇迹，刚才做得不错，这玉佩你拿着。” “啊？我刚才做了什么吗？” “你拿不拿？” “拿，立刻拿！” 李奇迹满心欢喜，美滋滋地跑过去，把玉佩收进怀里。 第一百三十五章 来自星空 丘牙手捧一本泛黄的古籍，靠坐在窗边，脸色平静，身前是一杯香气四溢的茶水。 他抿了口茶水，用深沉的语气说道：“李奇迹，刚才林徽因先生那句话不该这么用，你用错了地方。” “啊？”李奇迹顿时郁闷了。 “去听歌吧，不要研究太复杂的东西，避免大脑过载。” “哦……” …… 晚上十一点三十分。 瓦力城东城区新区，槐树小区外。 柳小依与江城等人告别，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小区。 “走吧，都上车，我们也该回去了。”江城打开主驾驶位，招呼众人。 “来了！” 陶范等人闻声上前。 地上那具尸体无人搭理，也不知教会的人什么时候来收尸。 远处的摄像头早被破坏了，想必是地上这具尸体在生前做的，方便他杀江城。 “咚！” 正在靠近商务车的陶范忽然一愣，他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 但他身前分明是一片空气，空气怎么能挡住他？ 陶范伸出手，随意摸了摸身前的空气。 “咦，怎么有东西？” 陶范疑惑不解，他摸到了某个冰凉的玩意。 似乎是……皮肤？ 除了皮肤，貌似还有衣裳。 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爬上脊背，让陶范心里生出不安的感觉。 “怎么了？” 其余人见状不对，纷纷停下询问情况。 “有东西挡住我了。” 陶范有些紧张。 这还没到半夜，众目睽睽之下，他总不可能遇到鬼打墙了吧？ “你往旁边挪一挪试试。”严明出声提醒。 “我试试……” 陶范往一旁挪了一步，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往前移动。 这一次，他成功了，缓缓走到严明身边。 见状，严明一拍大腿，当即就说道：“空气墙！我就说吧，我们这个世界是一个游戏！” “嗷……你拍我大腿干嘛！” 陶范吃痛，惨叫出声。 江城从主驾驶位下来，一脸凝重，盯着之前陶范所在的位置，缓缓说道：“不，不是空气墙。” “那会是什么东西挡住了陶兄弟？” “或许……”江城皱了皱眉，为了验证心里的猜想，低声喊道：“小零，解除隐身，我们不是坏人。” “隐身？”陶范一愣，同样把目光移向他之前的位置，“这种一听就很变态的能力，真的存在这个世界上吗？” 与此同时，在某个阴暗潮湿的街角中。 隐形狗盯着陶范，低声骂道：“淦，你才变态，你全家都变态！” 冰冷坚硬的街道上，灯光苍白。 就在江城喊出那句话不久后，一个漂浮的小男孩缓缓出现在众人眼中。 “卧槽，真的是隐身？还能飞？”陶范瞪大了眼睛，“可他为什么摸上去那么冰凉，像个尸体似的？” 林零脸色苍白，衣着单薄，望着江城，脸上似乎有些许恐惧。 但很快，这份恐惧缓缓消失，变成了麻木。 他轻声开口，再一次说出那两个字。 “死人。” “小朋友，不要乱说话。”齐橙皱眉提醒，“怎么能随便说别人是死人呢？” 闻言，林零缓缓转过头，那对冰冷麻木的眸子盯住齐橙。 “活人。” “什么意思？” 除了江城与崔悲，在场其余人都不太理解。 这个小男孩确实是视频里出现的林零。 但他此时看起来太诡异了，脸色苍白得不像正常人，像是刚从停尸房里飘出来的。 林零并未理会众人的疑惑，再一次转头，盯着脸色同样苍白的江生，缓缓说道：“鬼。” “鬼？” 齐橙等人纷纷转头，看着江生。 江生自己似乎也很疑惑，轻轻摇头，表示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小男孩有古怪啊。”陶范忍不住往江城的身边靠了靠，靠近些才有安全感。 “能飞行，还能隐形，难道是罕见的双生诡异？可他还能看透生死……”江城神色凝重。 大多数诡异生物，包括他自己，都只有一种诡异能力。 整个瓦力城，在此之前只有罗兰拥有两种诡异能力。 “鬼……” 林零忽然再次出声，他的目光似乎被黏在江生身上了。 他缓缓飘向前，苍白的脸上忽然掀起一个难看的笑容。 “鬼……能量……” 林零忽然落地，声音变得沙哑，脸上浮现出一抹渴望，仿佛换了一个人。 幽幽绿光在他眼中亮起，时而闪烁一下，仿佛夜空中飘荡的鬼火。 “摄魂眼？” 江城心中一凛，认出了这种诡异能力。 他急忙向前，一把拉住江生，把江生拉到自己身后。 “躲在我后边，不要动，也不要看他的眼睛！”江城沉声吩咐道。 “好的。”江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微弱。 “死人……让开……”林零抬起头，用那对闪烁着绿光的瞳孔盯着江城。 “你还会什么能力？” 江城并没有让开，平静与林零对视。 这小家伙给他一股很强烈的威胁感，但还不至于威胁到生命。 被江城挡住后，林零眼中的绿光缓缓散去，嘴角的笑容也没了。 与之前的恐惧、麻木或是渴望不同，这一次，他目光中只剩下冰冷与杀意，似乎又换了个人。 “轰——！” 一旁的路灯骤然炸碎。 成百上千细小的铁片伴随狂风袭来，其中大部分都锈迹斑斑，自带破伤风附魔。 崔悲急忙洒出纸钞。 飞速旋转的纸钞在他的操控下，成功挡住那些细碎的铁片。 见铁片被挡下，林零再一次出现了变化。 这一次，他的脸上出现了愤怒的表情。 “火！” 他盯着江城，轻轻吐出一个字。 冰冷的黑夜长街上，瞬间出现一条恐怖庞大的火龙。 极端的高温顷刻袭来，分明是十二月的寒冬，可众人仿佛身处最炎热的夏季。 “我没钱了，现在要征用你们的钱！”崔悲大声说道。 “啊？这就没钱了？” 还不待众人有所反应，崔悲就高呼一声“钱来”。 除了江城与林零，在场其余人的钞票纷纷离体，在夜色与浓雾交错的长街上飞舞，与那条火龙开始对抗。 没一会，咆哮的火龙消散。 金钱又一次取得了胜利。 可飞舞在街上的纸钞已经不算太多了。 再这样下去，除非江城动用领域限制林零，否则崔悲只能再次滥用能力，向周围居民或是atm机强行取钱。 滥用能力容易被旅社盯上。 据说那个人面法庭也会审判滥用能力的人。 “小零……小零你在干什么？” 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妇女的呼喊。 在江城即将开启领域的时刻，林零的姨妈终于到了。 这个中年妇女急急忙忙跑过来，一脸歉意，抱起林零，对着江城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孩子他又乱跑了，每次都麻烦你。” “记得关好门。”江城认真提醒。 “关了门的，可这孩子……他……他可以……”妇女有些犹豫，虽然看见了刚才那一幕，可还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穿墙？”江城问道。 “对，就是穿墙。” “他平时有没有做出任何伤人的举动？”江城盯着妇女的眼睛，认真询问。 “不……不会的，小零他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妇女急忙摇头。 林零被妇女抱住之后，又恢复了麻木冰冷的表情。 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双目无神，像是个尸体做的人偶。 “如果他有任何伤人的举动，来这个地址，找到一家旅社……” 江城把黄昏旅社的地址给了妇女。 林零的情况太过特殊，已经远远超出了所谓的双生诡异。 而且或许是年龄太小，又或许有多重人格的问题，他自己根本没有控制能力。 在一旁的角落中，隐形狗急忙给云芸发了条消息。 【云姐，新区这里有个怪物，吓到我了，你赶紧叫绷带怪人他们来看看，实在控制不了就送去黑厂】 另一边，江城已经结束了对中年妇女的叮嘱。 妇女抱着林零远去，渐渐消失在了夜幕下的浓雾中。 江城等人的下一个目标，同样是黑厂。 “走吧，先跟我去个地方，把马昌关起来，然后再继续演绎任务。” “江兄弟，我不想被关在精神病院。”马昌苦着一张脸，用卑微的语气哀求。 “表面上是精神病院而已。” “那还不是精神病院。” “你现在没有反驳的余地。” “好吧……” …… 一个小时后。 东城区旧区。 就在距离旅社不远的地方，浓雾与黑暗纠缠的一条长街尽头。 古老破旧的建筑矗立于此。 建筑上空阴云密布。 浓浓的死寂蔓延在这栋建筑的每一个角落。 冰冷尖锐的铁栅栏从黑夜中延伸而出，将整栋建筑包围起来，栅栏上爬满枯萎腐朽的藤蔓。 走过漫长的街道，在苍白路灯的指引下，众人来到这座精神病院的大门口。 破烂不堪的大门在夜风中嘎吱作响，勉强挡住了病院内部蔓延的阴森与恐怖，让里面与外面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我……我真的要被关在这里吗？”马昌望了眼病院深处，深邃死寂的黑暗中，似乎爬满了某些可怖的畸形怪物。 “这栋建筑只是外表看来吓人而已，里面应该会很温馨。”江城随口说道。 “真的吗？” “嗯，我很少骗人。” 说罢，江城取出那块暗金色的怀表，对着监控晃了晃。 没一会，大门上的铁锁忽然自动脱落。 “嘎吱……” 朽烂的大铁门似是被风吹动，缓缓向着两侧展开。 一条破烂不堪的水泥路从大门延伸至病院最深处，不知名的枯草占据了道路裂隙。 伴随众人行进，两侧的昏黄路灯依次亮起，随后又缓缓熄灭。 就在病院一楼大门处，一个佝偻的老头拄着拐杖，对马昌缓缓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欢迎来到黑厂。” “我不想进厂……” 马昌真的要哭了，这破地方根本不像是正常人能待的。 虽然他确实不是正常人，但他比正常人强不了多少。 “老人家，这地方是怎么关押诡异生物的？”江城问道。 “压制他们的诡异力量，跟你的领域类似。” 说罢，老头转过身，一脚踹开厚重的一楼大门。 这一脚看得马昌心惊肉跳。 要是踢在他身上，估计能把他踢个半残。 “这建筑上面三层都是假的，没人住，真正的监狱在地底，一共有七层，关押着周围十多座城市的诡异能力罪犯。” 老头带着众人往医院深处走。 一楼大厅很昏暗，地表凹凸不平。 众人的脚步声在黑暗中轻轻回荡。 “你们知道超人吧？”老头走到一楼的楼梯口，随口问了一句。 “知道。”陶范踊跃回答。 “超人会被氪石压制力量，这座监狱有一个类似氪石的绿色水晶球，被放在地底第七层。”老头踩着坚硬的楼梯，在昏暗中缓缓向下。 很快，众人就来到了地底一层。 这里同样很黑暗，没有电力灯光，只有闪烁的烛火挂在墙壁两侧。 中间过道比较宽敞。 过道两侧一扇扇冰冷的铁门隔出阴暗的小单间。 不少单间里同样摇晃着烛火。 过道起始处，第一个单间里，忽然传出一个温和的男子声音。 “嘿嘿，终于又有新朋友来了！” 众人向那个单间投去目光。 只见一个胡子拉碴的肥胖中年男子举着蜡烛，嘴角留着口水，傻乎乎笑着，站在铁门后面，外貌和他的声音不成正比。 “新朋友，看我给你表演魔法。” 胖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用手里的蜡烛在空中画了个圈。 火焰停留在半空中，形成完美的圆形，仿佛一道熊熊燃烧的传送法阵。 “嘿嘿，新朋友，你看我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大哥，以后我在监狱里就靠你罩着了！” 马昌急忙鼓掌。 这可是个会玩火的大佬，他要提前抱紧大腿。 “他是个傻子。”老头忽然出声。 “啊？傻子？”马昌愣住了。 “难道你看不出来？”老头嫌弃地看了眼马昌。 “我……” “他的控火能力没有被抑制吗？”江城问道。 “这里只是地下一层，那颗水晶球的抑制能力在这里很弱。” 老头认真解释。 “地下一层关押的都是很普通的诡异罪犯，其中有几个确实有精神问题，比如一号房这个胖子，他现在就只能弄点小火圈了，问题不大，逃不出来的。” “老爷爷，我应该被关在几层啊？”马昌的脸上浮现出用于讨好对方的标准笑容。 “你的能力是易容？” “是的是的。” “那就关在一层吧。” “谢谢老爷爷。” 马昌长舒了一口气。 一层这里貌似也就几十个罪犯，都很普通。 “毕竟关在其余几层，实在是太看得起你了。” “啊？” 胡子拉碴的油腻胖子站在铁门后，嘿嘿笑道：“新朋友，你是哪颗星球的人？” “我吗？”马昌一愣，指着自己。 “对啊，嘿嘿……悄悄告诉你，我来自泰坦星，目前正在偷偷找六颗宝石，这个老头看不住我的，我每天都趁他睡觉的时候跑出去，然后又在他睡醒之前跑回来，他还以为我是个傻子。”胖子又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似乎怎么也擦不干净。 马昌看了眼老头，嘴唇蠕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但老头似乎毫不在意，或许是对这些精神病人有一定的抗性了。 “新朋友，你还没说你是哪颗星球的呢。” “我……我来自派大星。” 第一百三十六章 黯然烛光 “派大星？这颗星球我听说过的，跟我老家泰坦星很近。” “啊这……” “听说那颗星球上有一片菠萝的海。”胖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对迷离的小眼睛中满是向往，“新朋友，等我集齐六颗宝石，我们就……” “老爷爷，我申请去过道更深处的牢房。” 马昌泪流满面，只想堵住自己的耳朵。 不能和精神病人待太久，不然他担心自己被同化。 “可以，记得好好改造，争取重新做人。”老头同意了他的申请。 “我只能重新做人啊，总不能做狗吧……” 马昌唉声叹气，似乎已经接受了悲惨的现实。 在这座暗无天日的地下黑厂里，每一天生活，或许都是煎熬。 他严重怀疑，这几个精神不正常的家伙，都被熬疯了的。 人这种生物，不晒太阳怎么行？ 老头带着马昌往过道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询问江城等人：“怎么样？你们几个有诡异能力的小家伙，有没有感觉到异样？” “有的。”崔悲表示认同，“我感觉自己的能力似乎降低了一些，大概被压制了20%的样子。” “不错啊。”老头称赞道：“小家伙，你这操控纸钞能力很稀少，如果你哪天犯事了，估计会被关在地底第四层或是第五层。” “连崔悲兄都只配被关在第五层？”严明一脸惊讶，“我觉得他已经很强了，有足够的钞票就接近无敌的状态。” “最下面两层，关押了一些很不得了的角色，个个都是人才……有时候，旅社需要探索城市外面某些禁忌地带，还会用得上这些人才。” 老头取下过道旁的一根蜡烛。 烛光在阴暗的走廊上晃动，众人的影子随之变换。 两侧牢房里，有人躺在冰冷坚硬的床板上，借着烛火认真看书，也有人赤着上身，在狭窄的房间中坚持不懈锻炼，还有些特别奇怪的生物。 空气中飘荡着蜡烛燃烧的刺鼻味道。 新人到来，并未引起太多关注。 只有少数几人，站在牢房大门边，双手紧握金属杆，睁着眼睛盯着众人。 “下面两层，尤其是第七层……”老头继续说道：“有几个大家伙，一旦被放出来，瓦力城会在极短时间内化作废墟。” “为什么把监狱设在瓦力城？”江城问道 “瓦力城或许是风水好，经常出现强者，当初你爹妈在瓦力城时，他们两位能镇得住那几个家伙。”老头解释道：“除了瓦力城，周围十多个小城市，都没有你爹妈这种等级的生物。” “现在呢？” “现在你爹妈失踪，旅社高层派遣了特殊人员过来，给那几个大家伙加固封印，确保他们不会逃走。” “原来如此。” “来到这里后，你感觉怎么样？”老头询问江城。 “没有太大感觉。”江城如实回应。 “这就是你的诡异能力的特殊之处了，你的诡异能力对凡人没有任何影响，在这里受到的压制很小，小到几乎没有，而且你佩戴了旅社的怀表。” 暗金怀表只是旅社批量生产的低级诡异物品，江城很少用到。 他没想到怀表还有这种功能。 就在聊天的短暂时间内，一行人已经走完了过道的一半。 走在最后面的江生忽然捂住额头，声音中带着些许痛苦：“我……我感觉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就对了，你这种奇怪的存在，一旦去到第三层或者第四层，会被彻底压制，在极短的时间内消散。”老头回身说道。 “老人家，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江城认真询问。 “不能说，这可是你演绎任务的真相之一。”老头拍了拍马昌，“就跟这个马昌一样，你得自己找出来，不然教会不会给你发奖励。” 对于教会，旅社这边的态度出奇一致。 由于教会做事更没有底限，而且教会能联系某只恐怖的生物，所以教会的资源比旅社多很多。 老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教会现在还承认你候选人的身份，说明那边有大人物在关注你，那你就不要客气，努力薅教会的羊毛。” “受教了。” “做人，就是要脸皮厚。”老头再次教诲。 “明白。” “还有一件事。”老头忽然停住，用相当认真的语气说道：“瓦力城处于联邦大陆东边，在大陆东边这一带，有几个很特殊的生物，经常在各个城市间坑蒙拐骗，如果你见到了，尽量不要与他们结仇。” “老人家，你能具体说说是哪几个吗？”江城诚心请教。 “卖火柴的，卖黄历的，卖龙蛋的，这三个奸商坑蒙拐骗的能力远非常人能比，他们自身实力也极为恐怖，至今还没人能让他们在交易中吃亏。” “我可能见过一个。” 江城从怀里掏出一盒火柴，递给老大爷。 老头接过火柴，从衣兜里取出老花镜，将其擦了擦再戴上，然后认真观察了火柴片刻。 很快，他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就是卖火柴的那个老妖婆的东西。” “老妖婆？” “她可能已经活了好几百年了，反正活得比我长。” 老头取下老花镜，用干枯的手把火柴递回给江城。 “这火柴确实好用，可以点燃许多不可燃之物，就连普通人都能使用，但毕竟是消耗性物品，她卖得太贵了。” 陶范忽然插了一句：“大爷，您活了多久了？” “我吗？”老头看了他一眼，“也就三百来岁吧，用过很多延寿的诡异物品，算不上长寿，只不过年轻时候见得比较多。” “也就……”陶范砸了咂嘴，如果他能活三百多岁，或许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吸引富婆了吧。 “三百多？” 齐橙闻言后，眼睛都瞪大了。 他开始在心里认真盘算，基因工程能不能给人类延长这么长的寿命…… 科学要争口气啊！ 不能被所谓的诡异打败！ 老头继续对江城说道：“那三个家伙虽然是名副其实的奸商，但他们手里的资源相当多，不止有火柴、黄历和龙蛋，你救命所需要的资源，他们或许都有。” “明白了。” 江城认真点头。 说到底，他现在还是得拼命攒资源，然后找机会换取那些能救命的。 很多人都在等他死，他总得让那些人失望一下。 “好了，就这儿吧。”老头指了个牢房，然后拍了拍马昌，“这里比较安静，你好好反思，认真想想自己为什么要杀人。” “我冤枉啊……” “进去再喊冤。” “噢……” 马昌很听话，乖乖走进阴暗的牢房里。 房间虽然潮湿狭窄，但该有的都有。 老头对他说道：“等会有人带你去换衣裳，每天会定时送饭，每周会安排活动的时间，表现得好的话，每个月还能出去休两天假，当然，休假之前你脖子里会被注射炸药与追踪装置。” “老爷爷，怎么样才叫表现得好啊？”马昌急忙问道。 “提高思想觉悟。” “这……要怎么提高？” “多读书。”老头指了指房间内的木架，“每周会有人定时送书过来，你可以读读《国家与革命》、《哥达纲领批判》、《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等等文学着作，让自己的灵魂从里到外接受一遍洗礼。” “这些书我听都没听说过。”马昌苦着一张脸，“老爷爷，能不能给我换一些名着，比如《挪威的森林》、《废都》以及《失乐园》这种的，这些书也可以给我精神洗礼。” “不行！” “好吧……” 就这样，马昌被留在阴暗的牢房中，双手把着冰冷的金属杆，微胖的身影在摇晃的烛光中微微颤抖，仿佛被遗弃的孤儿。 江城等人沿原路返回。 在这里待得时间久了，江生或许会出问题。 老头把众人送到门口，然后语重心长对着江城说道：“小伙子，趁着年轻，如果实在凑不齐救命的资源，就去找个漂亮的姑娘，在临死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大爷，我觉得大可不必。” “难道你不喜欢姑娘？” “……” 江城一脸淡然，双耳自动过滤掉这句话。 一旁的陶范眼睛一亮，看了眼江城，似乎终于明白了江城单身十八年的缘故。 “学长你想多了。”江城淡淡说道。 “啊？学弟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表情都写在脸上。” “我……” 陶范忽然明白了面无表情的好处。 “走吧，回湖心亭，继续任务。”江城随意招呼了一声。 “等等，江兄弟，先去个地方，我取一点钱。” “取一点？” “一点就够了。” 崔悲没有选择附近的atm机，而是叫江城开去某个阴暗的小巷子外。 瓦力城有很多地下赌场。 除了银行，这些赌场应该是每天资金流量最大的地方。 不少人带着希望而来，以赌徒的拼命心态压上一切，然后又绝望离开。 打开一扇破旧的木门，崔悲带着众人沿阶梯一路往下，走进金碧辉煌的地下赌场，而后找到前台，对服务人员说道：“我要取钱。” 说罢，他掏出一张卡片放在前台桌子上。 服务人员看了眼卡片，漫不经心地说道：“先生，您可以等值兑换筹码。” “不用，我就想要现金。” “只是现金的话，您可以去一旁的atm机，如果非要在前台取，我们这里要抽取您8%的手续费，先生，您确定吗？” “确定，取款机太麻烦了，单笔有限额。”崔悲十分随意，“随便抽，抽80%的手续费我都无所谓。” “那行，先生，您要取多少钱？” 服务人员拿走卡片，将其放在一旁的机器上。 “取十斤吧。” “好的，这就给您……什么？取多少？” 第一百三十七章 旧时缩影 “崔先生，你取钱一直是按斤来算的吗？” “偶尔吧，毕竟不能太张扬。” 崔悲拎着一口袋纸钞，与众人一起走出地下赌场。 这里距离郁金香公园并不远。 没过多久，一行人回到公园的湖心亭。 时间接近晚上十二点。 湖畔静谧，夜风徐徐。 新的任务物品已经被摆放在亭子的石桌上了。 “一件衣裳？”陶范疑惑不解。 “确切来说，是一件短袖，底色应该为淡黄。”江城戴着手套，将桌上这件看着比较破烂的短袖提起。 其余人都没有坐下，纷纷举着手机电筒打量着这件短袖。 六个人，五个手机电筒光源，围在湖心的小亭子里。 也幸好周围没人路过，否则这一幕估计会被当成某个邪教的神秘仪式。 “严先生，你先来。”江城把手里这件短袖递给严明。 “又是我？” 严明戴上手套，感觉压力有些大。 他只想当一个专业的划水员。 从江城手里拿过短袖，认真观察片刻后，严明缓缓开口：“这短袖很脏，感觉很久都没洗过了，胸口对应的部位有个拇指大小的洞，背后有一个大小相近的洞，两侧的洞口周围都有一大片黑色污渍，可能是血迹，两个洞的位置对不上，一高一低……” 严明把这件短袖的正反面看了好几遍。 他接着说道：“这么多血，如果这件短袖属于某个死者，那么这个死者的死因应该不是枪击，很可能是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细长物体以某个倾斜角度刺死的。” “很有道理！”江城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接下来，与那个学习机一样，这件短袖也在众人手里走了一圈。 实际上，其余人的分析能力还比不过严明，毕竟严明好歹做了这么多年律师，碰上的杀人案也不算少了。 江城一直在观察众人的表情。 但除了陶范有些兴奋外，其余人都表现得很正常。 陶范也只是因为崔悲正在给他传授的某些赚钱小技巧而兴奋。 过了一会，短袖再一次回到江城手中。 “这次的任务条件也太少了吧，连个视频都没有，还不如弄个报废的学习机。”齐橙忍不住说道。 “别急，看看江同学怎么说。”严明对江城充满信心。 “对，看看学弟怎么说！” “……” 江城其实什么都不想说。 从这件短袖来看，第二个小故事或许还会比第一个小故事更简单。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短袖放在石桌上，然后缓缓说道：“首先，这件短袖是绵与化纤混纺面料，牌子并不出名，价格应该很低廉，它的主人大概率是普通蓝领或者薪资较低的白领。” “其次，严先生刚才说得没错，衣服上这些黑色污渍确实是血迹，但除了血迹，这上面还有很多别的痕迹，比如腋下与领口这些盐霜，这是体力工作的最好证明。” “这个我也看出来了，！”陶范忽然插了一句，“但我没说，因为我要让学弟装一个完整的逼！” “但是学长，你现在就把我打断了。” “噢，学弟你继续。” “唉……” 江城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他继续说道：“衣角有些许暗红污渍，这很可能是工地上红砖屑与水泥灰混杂的痕迹。” 说着，江城把短袖翻了个面，平铺在冰冷石桌上。 短袖背面与正面差不多，没有太大区别。 他指着两肩的位置说道：“这里，两肩以及背部上方这一片的布料有明显的磨损痕迹，比其余部分更薄，说明这短袖的主人很可能是在工地上从事体力劳动的，然后就是一前一后这两个拇指大小的洞口……” “按照位置来看，那根细长的坚硬物体，从天而降，径直穿透了他的心脏与部分肺部组织，从背后这个洞口穿出，这件短袖的主人应该没撑多久。” “所以第二个小故事是工地事件？”齐橙问道。 “应该是。” “瓦力城好歹也是个百万人口的城市，这座城市里地工地可不少。” “但这种相当巧合的死亡并不常见。”江城把目光投向王骁，“王先生，要不你解释一下？” “我……” 王骁怔了怔，显然没想到江城会直接开口问他。 其余人同样没想到。 这个年近五十，皮肤粗糙黝黑的男人，竟然是第二个故事的主角吗？ “瓦力城常年阴雨天，要晒成王先生这种黝黑肤色，要么是长期室外劳动者，要么是资深钓鱼爱好者。”江城简单分析，“王先生手指甲有明显的直纹，两个大拇指的指甲更是有开裂的痕迹，这是长期操劳，疲惫过度以及营养缺乏等多种因素造成的，所以我想你应该不是那种有闲心钓鱼的人。” “确实。”王骁叹了口气，“小兄弟，即使是户外工作，也不一定是工地吧？” “王先生个子不高，背有些驼，让我想起了一个朋友的父亲。” “原来是这样……” 听完江城的解释后，王骁沉默了片刻。 他盯着石桌上那件短袖，脸上并未浮现太多表情，就只是沉默。 微凉的夜风拂过湖面，吹动这个中年人灰白干燥的头发。 他把粗糙的双手揣进干硬棉服的衣兜里，腰背微微弯曲，黝黑褶皱的脸上爬满了干裂的纹路，灯光下佝偻的影子像是活在贫苦旧时代的夹缝里。 “人是我杀的。” 他轻轻吐出一句话，干哑的声音随着冷风散入夜里。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其余人还是不免感到惊讶。 这个中年人的身上，刻满了老实与厚道，很难把他与杀人犯联想到一起。 “我本来抱着一点侥幸的心理，但这次演绎任务必须有个结果。”王骁叹道：“终究还是瞒不过这位小兄弟。” 陶范忍不住问道：“这位大叔，你没事杀人干嘛？” “我……我被鬼缠上了，这也是我参加演绎任务的原因。” “工地闹鬼？”江城问道。 “嗯。” 王骁缓缓坐下，从衣兜里掏出一盒廉价的香烟。 他抽出一根，背着夜风将其点上。 “三年前，我所在的工地上挖出了四口大红棺材……” “等等！”陶范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叔，你所在的工地，不会就是马昌他老板的那个工地吧？” “没错。”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那消失的朋友 下过雨的夜色浓得如墨，没法在模糊的迷雾中化开。 老旧路灯下挂着一滴滴清澈的水珠。 水珠里倒映出整座城市死去的繁华与破碎的悲欢。 黑色商务车驶过寂静无人的道路，孤独得像一只落单的蚂蚁，穿梭在沉默冰冷的高楼大厦间。 王骁靠坐在灰暗的车窗边，玻璃上起了一层水雾，他看着外面模糊的夜景，缄默的神情宛如一株干裂得即将枯死的老树。 江城坐在主驾驶位上，双眼平视前方。 车速不算太快，目的地是王骁所在的工地。 整辆车持续了莫约二十分钟的安静，然后王骁开始了他的讲述。 “三年前，工地上挖出了四口大红棺材，那会没人在意，因为这是常有的事，就只是叫人把那几口棺材拖走了。” 他的声音很粗糙，平静说出那些过往。 “过了两天，周末放假，我跟活动房里另外三人一块喝酒，喝到凌晨三点，有个叫王顺的家伙，喝着喝着就倒了。” “喝死了？”陶范问道。 “可能是吧。”王骁叹了口气，“那会我们三个怕啊，瓦力城有规矩，一个桌上喝死了人，其他人都得赔偿，还可能会进去蹲几年。” “这事你们瞒下来了？” “嗯。” 王骁没什么文化，另外两个也一样，都是靠卖力气吃饭的。 他们怕丢了工作，更怕进局子。 那人死了之后，他们三个一合计，得找个不被怀疑的方法，把这事瞒过去。 “后来李壮壮出了个主意，他说工地上不是挖出了四口棺材吗，那咱们就用这四口棺材制造一些话题，想办法糊弄过去。” 那之后，工地上就开始流传出一些鬼魅传言了。 有人说这四口棺材很邪门，棺材的原主人在找人替命，一旦被挖出来，就需要填四个活人进去，否则这个工地开不了工。 还有人说看到棺材里走出浑身长毛的怪物，像极了某些古老传闻中的僵尸。 “但其实，这些传言都是我们三个放出去的。” “那个王顺的尸体呢？”陶范又问道。 “被我们三个悄悄弄去郊区的一个木屋了。”王骁回忆起当时的情况，“那会还没到冬天，我们想找个隐秘的地方把他的尸体埋了，但又担心尸体发臭，被路过的人或者动物刨出来，想烧了吧，又怕浓烟引来注意，唉……我们三个都没什么文化，真不会处理尸体。” “卧槽，难道……”陶范顿时反应了过来，“上盐、清洗、晾晒风干？” “对的，那具尸体现在还挂在小木屋里的。”王骁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真的香吗？” “香，很特殊的肉香。” 这种处理尸体的方法，车里除了江城与严明，其余人都是第一次听说。 江城和严明还算是比较有共同话题的。 严明说道：“江同学，我想到了那个鸵鸟肉案件。” “我也想到了。” 江城握紧方向盘，没有漏掉车内的对话。 陶范有些疑惑，随即问道：“学弟，什么鸵鸟肉案件？” “没什么，一个小案子罢了，售卖人类血肉之类的。” “哦……” 三年前那件事，显然并没有王骁他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尸体确实处理好了，谣言也散播了出去。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所有人都觉得失踪的王顺是被棺材主人诅咒了。 工地上人心惶惶，停工了一个星期，连治安所都介入了调查。 “我们三个都接受了治安所的简单询问，并没有什么问题，当时我们还在暗自庆幸。”王骁摇头叹道：“可后来，又过了几天，再次开工后，工地上居然真的开始闹鬼了。” “假的变成真的？” “对……起初有人说，半夜上厕所的时候，看到王顺的灵魂在工地周围晃悠，当时我们三个还不信，然而有一天，李壮壮他亲眼看到了。” “会不会是某种全息投影科技？” 身为坚定的无神论者，齐橙开始燃烧脑细胞了。 似乎在他的世界里，无论什么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 他推测道：“去年鬼节的傍晚，就有人用全息投影技术吓唬路人，当时还上了新闻，所以你们看到的那个王顺灵魂，有可能是王顺家人弄出来的，为的就是吓出真凶。” “不可能的，当时周围并没有任何可以投影的设备。”王骁摇了摇头。 “那后来呢？” “后来闹鬼的事情传得越来越厉害，工地又一次停工了，治安所还找了些奇怪的人过来探查，但最终无功而返。”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王骁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畏惧。 他口中那些奇怪的人，应该来自旅社或者教会。 “过了没多久，李壮壮实在是受不了了，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本来很壮实的一个人，那几天像是磕了药似的，魂不守舍。” “别的工友也一样吗？”陶范问道。 “不，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别的工友只能偶尔看见王顺的幽灵，我们三个不仅经常看见，还时常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他的声音……有一次我在半夜醒来，发现他就站在我床前盯着我，穿着他死的时候穿的那件工作服，我心里特别害怕，想叫醒另外两个人，却发现根本动不了，也出不了声。” “这不就是鬼压床吗？” “对啊。” 王骁摇头叹息。 许多东西，碰见一次两次，还可以解释为做梦。 但他们三个碰见的次数实在是太多。 “唉，当时我心想，他毕竟是自己喝酒喝死的，又不是我们三个杀的，为什么就非要找上我们。” “说不定他只是想入土为安？”陶范说道。 “李壮壮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所以三年前那晚，他喝了些酒就离开了工地，开车去郊区，说要把王顺的尸体埋了，可他再也没回来过。” “等会，王先生……”江城忽然出声，“你说的这个李壮壮，是不是长得人高马大，而且有一对机械臂？” “对，他以前出过事，两只手都没了，换了一对机械臂。” 江城又问道：“治安所调查过李壮壮失踪的原因吗？” “有的。”王骁点头，“说是在郊区出了车祸，可能撞了人，但现场只留下一辆车，人不见了。” 连续失踪两个工人，工地彻底停工了。 治安所来这里调查了很长时间，大部分工人都接受了询问。 就连包工头在外面养的小情人都找出来了，可依旧没找出工人失踪的原因。 于是那些诡异的传言愈演愈烈。 齐橙没忍住吐槽了一句：“咱们城市的治安所好废啊。” “要是不这么废，郊区那些躲着的杀人犯早就被抓捕回去了。”陶范表示赞同。 瓦力城命案破获率低得可怜。 治安所每年最大的功绩，似乎就是……扫黄？ 这玩意一扫一个准。 “风干了三年的尸体……”陶范沉吟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 郊区，阴沉的天空，荒草，小木屋。 一对死寂的眼神。 一具随风晃荡的干枯身体…… 他不禁诗兴大发，用饱含情感的声音吟诵：“今天我吃了一碗肉我觉得这碗肉很香似乎不是猪肉也不是鸡肉。” 现代诗。 诗名《异香》，又名《我那消失的朋友》。 作者：伟大的诗人，陶范。 第一百三十九章 雨淋 “好诗！” “崔先生你就别说笑了。” “真的是好诗！” 身为这次演绎任务之外的人，崔悲始终与任务的气氛格格不入。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太有钱了，所以没法融入这个普通的世界。 “对了，大叔，这三年来，你们工地就再也没开工过吗？”陶范问道。 “中间这两年多，我们都去了另一个工地，在那个工地上，再也没碰到过奇怪的事情，我和另外一个人还以为这辈子可以平平安安度过了，可没想到……前不久，老板又决定把这个工地完工。” “王顺的灵魂又出现了？” “对啊，而且这次不只是他。”王骁叹道：“就在几天前，李壮壮的灵魂也出现了，虽然他那张脸和以前有些不同了，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具体是几天之前？”江城问道。 “七天前吧。” “他是什么样子的？车祸死亡？” “看起来不像，他胸口在流血，一直不停地流，看起来特别吓人，感觉是被人捅了一刀。” “明白了。” 江城开始单手开车，另一只手腾出来打了个电话。 没多久，电话接通了。 电话那头的云芸问道：“小江？又出了什么事？前台现在是绷带怪人在管理，我在楼上试穿伴娘服呢，你可不要黑进我手机摄像头啊，画面少儿不宜。” “云姐，旅社这里有没有可以收纳游魂的容器？” “当然有，但是600积分一个，小江你积分不够啊。” “我身上现在有一大堆珠子。” “行，先给你记着。”云芸很爽快，“现在就要吗？” “嗯。” “发个地址给我，我叫隐形狗给你送过来。” “对了，再带一个粉红色毛绒玩具过来。” “好的，我这就给隐形狗说。” “他一条狗能应付得过来吗？”江城不太放心。 “没事，相信他，他可是有四条腿的啊。” “行吧……” 江城挂断电话，把工地的位置发了过去。 现在是零点二十分，目测再过二十分钟就能抵达那个工地。 或许是区域不同的缘故，又过了没多久，天上开始飘落零星雨点，雨水缓缓清洗着闪烁的霓虹灯，让这座夜幕下的城市愈发朦胧。 灰白的雾霭与常年雨水，使得阴柔的瓦力城多了许多艺术家。 他们喜欢站在天台的朦胧雨雾中，任由冰冷雨丝顺着黑发流淌，仿佛自身便是抽象雨幕的一员。 陶范显然不在那些艺术家之列，他的诗歌很接地气，甚至有点接地府。 “大叔，现在能不能说说你杀人的事？”他认真询问王骁。 “我……”王骁犹豫了片刻。 “反正你的身份都暴露了，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用。” “唉，好吧。” 王骁没有犹豫太久。 这次的任务物品，残破的短袖，正是另一个人经常穿的衣裳。 “七天前，李壮壮的灵魂出现后，我跟另外那人一直心绪不宁，我其实还好，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强，但那人，唉……” 王骁叹了口气。 “就在六天前那个凌晨，三点左右，他开始梦游，并且掐住我的脖子，叫我去地下跟王顺解释清楚，幸好他及时醒过来，我们两个都一阵后怕，后来他……” “他是不是叫你跟他一起去治安所坦白？”江城忽然问道。 “对，小兄弟确实聪明。” “因为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你还有什么理由去杀他。” 江城猜测：“后来那人也变成了鬼，从此有三只鬼开始缠着你？” “是啊。”王骁很苦闷，神色哀愁。 “可为什么呢？”陶范忽然问道：“毕竟王顺和李壮壮都不是你们两个杀的，你们两个去治安所坦白也没什么吧？就只是藏了个尸体而已。” “我……” 王骁脸上的神色很复杂，甚至有些痛苦。 他用那双粗糙黝黑的手按住额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不能丢掉这个工作，一旦去治安所，工作就肯定保不住了。” “钱的问题？”江城一语点出关键。 “嗯。” “家里谁生病了？”江城又问道。 “我老婆，还有我孩子。” “具体什么情况？” “十多年前，他们在回家路上遭遇抢劫……一个成了植物人，另一个痴呆了。” “大叔，你家里没有别的人了吗？”陶范问道：“你父母兄弟，或者女方的父母，亲人之类的……” “都死了。” “唉……” 陶范叹了口气，忽然觉得他的人生也不算太悲惨。 至少他爸妈都有养老保险，不用他养老。 如果以后不结婚，他也不需要养小的。 在这个资本让人变成鬼的世道，只要他过滤各路亲戚的闲言碎语，就可以安心当一辈子的废物。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这种演绎剧情。”江城开着车，用很平淡的语气说了句。 “为什么？”陶范问道。 “我更喜欢杀人偿命的直快，而不是这种杀人者另有隐情的磨叽。” “但学弟你也杀过不少人啊。” “没办法，我比他们强。” “啊这……” 陶范再次意识到，江城是个不能讲道理的人。 跟他讲道理，他会跟你亮刀子。 事情至此，这个小故事的来龙去脉就清晰一小半了。 五天前，由于担心另一个人去治安所坦白，王骁故意在高楼上等着那人经过，然后制造钢筋掉落的意外。 原有的四人组，现在就剩王骁一个人。 真就和那个四口棺材的传言比较接近了。 王骁用这五天的时间，走过三轮演绎任务。 他只需再走过两轮任务，就可以向教会许愿，摆脱那三只鬼魂的困扰。 可没想到，教会居然把他的困境制作成了演绎任务的一环。 “他们三个的灵魂，一般会在什么时间段出现？”江城问道。 “凌晨三点左右。”王骁如实回答。 “我们抵达工地的时间应该不到一点。”江城简单算了算，“到时候你们几个留在工地外面，我跟王先生去他们的工地活动房。” “学弟，你一个人吗？”陶范有些担心。 “嗯，崔悲留下来保护你们。” “可……那三个鬼魂……” “是有人在暗中搞鬼。”江城很淡然，“人死后，成为游魂的几率很小，那三个人同时成为游魂的概率，就跟学长你中五百万大奖的概率差不多。” “啊这……看来概率确实挺小的。” 陶范看着窗外的雨水，认真思索。 五百万，可以让他这辈子做一个很滋润的废物，连富婆都不用吸引了。 第一百四十章 黑白默片 十二月十日，星期一。 凌晨一点。 寂静的工地。 一缕白烟从破旧工棚里飘荡而出，散入雨雾朦胧的夜风中。 王骁坐在灰白坚硬的木板上，粗糙的手里夹着一根廉价香烟，他用力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中年人的疲惫与哀愁。 到了这个年纪，生活就像被抽帧的黑白默片，周围往来都是过客，重复麻木的一举一动被岁月的烙印拖慢，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这座工地已经没人了，工棚周围散落着细碎的钢铁零件。 钢筋上爬满锈迹，脚手架才搭了一半，水泥与细沙石子被随意堆砌在角落中，一块块红砖被雨水浸没的泥土缓缓吞噬。 “那人被我杀了之后，治安所的人来过一趟，判断是工地意外事故，勒令我们停工整改。” 王骁弹了弹烟灰，粗糙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 淅淅沥沥的雨水敲击在工棚上，轻快的节奏听起来很舒服。 这个不知是第几次停工的工地上，长满了枯黄野草，像是破碎的文明建筑，又像是被遗忘的战争遗迹。 “当时我站在一群工人之中，还记得老板赶到现场后，与治安所的人争论了很久……他说他两个月前才请大师算过，这段时间开工不会有任何问题。” “要相信科学，算命的都是些招摇撞骗的家伙。”齐橙说得很认真。 “没办法，干工程的，或多或少都得信一点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 “迷信吗？大叔，听说你们修大桥的时候，都会推一个活人下去打活人桩。”陶范插了一句，“还有的地方用小孩打生桩，这事是真的吗？” “不清楚，没干过桥梁方面的工程。”王骁摇了摇头。 距离凌晨三点还有两个小时。 这座工地在夜幕下看不出什么吓人的地方。 所有人都在工棚里等着，慢慢熬过这个枯燥无聊的雨夜。 江城在等隐形狗给他送装备，任务进度的快慢被系在他一个人身上。 人在无聊的时候可以干出很多事，比如陶范此时就已经吟诵了三首现代诗，一脸满足，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但陶范更想知道有钱人在无聊的时候会干什么，于是问道：“崔先生，你平日里闲得无聊会找事做吗？” “会啊，我开了一家便利店。” “有钱人的生活这么简单吗？” “不然还能干什么？”崔悲耸了耸肩，“我有几个富二代朋友倒是喜欢赌博，还经常给自己注射某些药物，但这两个我从里不碰，都是花钱受罪罢了。” “对的！我也一样，与赌毒不共戴天。” “不，金钱会蒙蔽你的双眼。”崔悲认真分析，“你现在与赌毒不共戴天，只是因为你财力不够，当你拥有足够的金钱后，如果你无法坚守本心，你会比我那些富二代朋友玩得更嗨。” “啊这……” 陶范一时凝噎，他知道自己是个没什么定力的人。 从某种意义上说，贫穷竟然拯救了他的生活与生命吗？ 可即使如此，他依旧想成为有钱人…… 这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始终不停，黑夜下的城市丧失了许多色彩，灰蒙蒙的世界很容易让人想起那个工业兴起的黑白时代。 众人一直在工棚里等到凌晨一点半，隐形狗才终于赶到。 最早发现隐形狗的是陶范。 他指着工地大门的方向，对众人说道：“看，空中飘着一颗灰色水晶球，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毛绒玩具。” 在这两个飘荡的物体下方，缓缓浮现出一个个清晰的狗脚印。 那一串狗脚印在灰蒙蒙的细雨中越来越近。 隐形狗骂骂咧咧的声音也透过雨水，渐渐变得清晰。 “淦，这地上也太脏了吧，老子回去就定制两双鞋子！” “啊，老子的毛，该死的泥水！” “这地上怎么还有钉子？悔不该来此！” “……” 隐形狗很狂躁，一路跟工地上的泥水斗智斗勇。 齐橙疑惑道：“空气居然也能说话？” “老子是狗！” “别这样骂自己。” “他可能真的是狗，你看雨水淋在他身上的轮廓，还有地上的狗爪子。”陶范指出了关键之处，“而且这声音我觉得很熟悉啊，似乎就是之前旅社门前那条会说话的狗。” “这狗居然真的会隐身？”齐橙惊讶了，心里的科学信仰又一次遭受打击。 狗都能隐身，而他却不会，现在科技似乎也不能造出完全隐身的衣裳。 活了这么多年，他居然连条狗都不如。 隐形狗忍不住说道：“一条狗会隐身有什么可奇怪的？少见多怪的人类。” “抱歉，是我见得太少了，确实有点惊讶。”齐橙当即表达歉意。 “呵，你要是见到那坨会变色的果冻，你就知道什么叫真的惊讶了。”隐形狗淡淡回复。 “大果冻怎么了？”江城皱眉问道。 “他变色了。” “物理意义上的变色？” “对的。”隐形狗认真解释，“之前我回旅社拿这个灰色水晶球的时候，发现一群人围着那只果冻，他那会就已经一半绿一半红色了，现在估计已经全红了吧。” “怎么回事？他的又一个副作用？” 江城稍感疑惑。 他记得果冻的副作用只是口感变差而已，损耗太多了也只需要补充一些甜食。 毕竟大果冻现在看来只是低级诡异，这个世界对他的约束不算严重。 “不是副作用。”隐形狗说道：“他听说自己过两天要当婚礼主持人后，就感觉自己那一身绿色不太吉利，所以回到旅社后就开始拼命喝草莓汁，吃草莓味的果冻、硬糖、冰淇淋等等甜食，旅社里很多人都在帮他跑腿买东西，周围几个片区的24小时便利店都被买空了。” “还能这样？” 江城活着这么多年，很少有这种认知被刷新的感觉。 但大果冻真让他开了眼界了。 他甚至感觉这只果冻不应该只是低级诡异生物那么简单。 “他有这么多钱买东西吗？”江城记得大果冻才成精不久。 “之前看厂房的时候，我给了他一小笔钱。”崔悲适时出声。 “一小笔？” “也就几百万吧。”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隐形狗又说道：“他说他心里有股奇怪的感觉，似乎只要按照这个方法做，就可以让自己变红，于是他就做了。” “你尝过了吗？”崔悲问道。 “尝过了。” 隐形狗自然不会放过那个机会，说了说味道。 “刚才很多人都围着尝味道，绿色那截还是苹果味的，但是红色那截已经成草莓味了，味道相当赞，适合当长期储备零食。” “完成这个任务之后，我也回去尝尝。”崔悲显然已经忘记了他并不是任务成员。 “江城你赶紧把这两个东西拿走，我得回去洗澡了。” 隐形狗抖了抖身子。 用于收纳游魂的水晶球以及江城特地要的粉红色毛绒玩具，现在都在他的狗背上。 “你为什么一直隐形？”江城弯腰拿走这两个东西，稍感疑惑。 “我现在的外貌没有之前俊朗，毛发颜色出了点问题，看起来土里土气的。” “所以之前那条小花狗确实是你？” “淦！我就知道瞒不住你！早知道就不染色了！” 隐形狗似乎被河狸传染了某个语气词，现在用得越来越熟练了。 他解除隐形能力，浑身斑点的样子顿时呈现在众人面前。 陶范惊讶道：“真是你，小花狗？” “你他么才是小花狗，老子是边牧，市场价两千一条！” “你们狗界居然也有贫穷贵贱之分？” “淦！不说了，再说下去我怕我忍不住咬人。” 隐形狗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的脾气比河狸还要暴躁，开口闭口就是老子。 江城看着隐形狗离去的方向，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长期处于愤怒的情绪，对狗体不好。 回去之后，他或许可以给隐形狗推荐几本书，比如《一条狗的自我修养》、《优雅的狗永不过时》、《上流社会的狗是如何炼成的》这类的书。 “王先生，走吧，该去活动房了。”江城把水晶球和毛绒玩具揣进兜里。 “现在还不到时间。” “先去等着。”江城看了眼远方的夜幕，“王先生确定那三只游魂会出现在你的房间吗？” “基本每个晚上都会出现。”王骁很确定。 “那就好。” 游魂，粉红色毛绒玩具，一缕诡异力量…… 制作最低级替死傀儡，该有的材料都快有了。 江城对崔悲说道：“崔先生，外面这儿就靠你了，如果出现了任何你无法应对的情况，立刻通知我。” “放心，我带了足够的钱！” 金钱给了崔悲底气。 他让江城尽管去，这里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于是江城就走了，一步步迈向雨雾朦胧的工地深处。 他与王骁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昏暗的视野尽头。 崔悲半靠在生锈的金属柱子上，对身后的陶范说道：“陶兄弟，江城他们估计得两三个小时候后才能回来了，咱们先来聊聊关于你视频账号的事情。” 一股冰凉的夜风拂面而来。 黑暗之中，雨水的声音变得有些特殊，似乎越来越模糊。 那种敲击工棚的细密声音不再有。 崔悲感觉有些凉飕飕的，或许是淋过雨的缘故，也可能是有什么诡异的东西悄然出现了。 “陶兄弟，你怎么不说话？” 后面的陶范并未回答他，连任何声音都没发出。 崔悲心里一沉，当即回过身去。 “人呢？” 黑漆漆的工棚里空无一人。 灰白的长条木桌、生锈的钢筋、几袋水泥、角落里破碎的红砖…… 所有这些都还在，但其余人都没了。 崔悲目光凝沉，缓缓召唤出一张张百元大钞，用谨慎的目光巡视着工棚之外的阴暗角落。 “来得可真够快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时代亡灵 “崔先生，你在哪儿？” 陶范脸色苍白，高度紧张。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浑身紧绷着，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这次演绎任务，有江城和崔悲两个人在，他本以为不会出现任何问题，虽然拿不到隐藏奖励，但轻轻松松混过去总是可以的。 但现在偏就出事了。 “齐先生？崔先生？严先生？江生小哥？小花狗？” 人和狗都没了。 四周黑漆漆一片，阴雨绵绵，几缕冰冷的夜风在工棚外飘荡，陶范的心里开始发毛。 他分明记得，就在隐形狗离开后，江城与王骁去了工地深处，崔悲则留下来说要保护他们。 然后就现在这样了。 “我只是眨了眨眼睛，怎么会这样？”陶范心里没底，“难道第四轮演绎任务的诡异生物终于出现了？可这轮的诡异生物不是马昌和江生吗？” 一个个念头在陶范脑海中飞速掠过。 他紧张得冷汗直冒，根本不敢离开这个简陋的工棚。 外界的雨声似乎越来越小了，但陶范的视野并未因此变得更好。 相反的，似乎有某些奇怪的东西，在工地上的黑暗角落中缓缓飘荡，让本就模糊阴暗的视野变得更模糊了。 …… 留在工棚里的人，都遭遇了一模一样的困境。 简陋废弃的工地上，那些黑暗中的生物好似幽魂，在雨幕下来回移动。 他们长着畸形的五官，扭曲的手脚像是某种爬行动物，身体半透明，轻飘飘的，仿佛没有意识，在夜幕中忽远忽近。 齐橙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心里十分沉重。 眼前这一群黑暗中的幽灵，再一次打击了他对科学的信仰。 但他并未就此放弃自己的信仰。 当然此时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脱身。 不能被困死在这里。 就在齐橙思索之际，一只相貌恐怖的幽灵向着工棚缓缓飘来。 这只幽灵脸色惨白，五官惊悚，歪着脖子，那种迎面而来的恐怖感，根本不是看恐怖片可以比拟的，只是看一眼就能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崔老弟刚才还和我们在一起，现在却消失了……这样看来，我们留下来的四个人，可能都遇到了同样的遭遇。” 齐橙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认真思索。 他看了眼远处模糊的工地大门。 在阴暗森冷的气氛中，隔着遥远雨幕与泥泞道路，那个锈迹斑斑的铁门仿佛某种远古怪兽的狰狞巨口，根本无法给人半点生的希望。 那只恐怖的幽魂越来越近了。 他无声无息，畸形骇人的面孔像是个飘荡在人世间的死神。 “难道这些幽灵是想把我赶往最深处的活动房，跟江小兄弟他们一起？” 齐橙看了眼另一边，那是江城与王骁离开的方向。 然而在那个方向，同样有许多狰狞恐怖的幽魂在缓缓徘徊。 “不对，那里也过不去……” 他所在的工棚很残破，并不大，已经被无数只幽魂围起来了。 最近的那只幽魂，距离他已经不足三米。 齐橙的额头开始浮现出细细密密的冷汗，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该啊，都四轮演绎任务了，过了今天，再撑过一轮，我就能向教会许愿了！” 可现在逃无可逃！ 撑不了太久了！ 齐橙四处张望，根本没有看到任何可以用于投影的设备。 他所信仰的科学力量，似乎在这里起不到太多用处。 那只恐怖的幽灵距离他已经不足两米了。 齐橙还可以退。 但退缩也只是暂缓危机而已，一旦退出这个避雨的小工棚，他就再没了缓冲的区间！ 四周早已被无数只幽魂封锁，其数量远不止那个王骁所说的三只。 “滴答……滴答……” 冰冷的雨水顺着工棚破损的边缘缓缓滴落。 阴沉的天幕下，一缕缕悲戚的夜风穿梭在工地上，风声呜咽，仿佛送葬的哀悼曲目。 齐橙站在雨幕之后，冰冷的寒意爬满全身。 那只幽灵站在雨幕之中。 两者之间只隔着一张破损的长木桌。 死亡在这个冰冷的黑夜中越来越近。 眼看着那只幽灵即将进入工棚，齐橙咬了咬牙，大吼一声：“不，该死的幽灵，你无法夺走我的坚强的生命！”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本红色的小册子，用力将其拍在身前的长木桌上。 小册子上，用淡金色的文字写着：伟大思想与辨证唯物主义。 齐橙深吸了一口气，死死盯着那只缓缓接近的幽灵，双手撑住长木桌，用坚定的语气询问道：“你相信你的存在吗？” 闻言，幽灵的身体忽然一滞，不再前进了。 齐橙见状先是一愣，而后大喜。 这个恐怖惊悚的生物竟然可以听懂人话，似乎还有些思想。 齐橙本来都不抱有任何希望了，没想到现在否极泰来，峰回路转，又出现了一丝光明的生机。 他急忙趁热打铁说道：“世界的真正统一性在于他的物质性，物质是第一性的，意识是第二性的……物质世界按照他本身固有的规律运动变化发展……哪怕是我们脑海中存在的思维意识与客观认知，也必须依托于物质的神经细胞而存在……但你看看你自己，你依托什么而存在？你真的能存在于这个物质世界吗？” 幽灵半透明的身影停滞不前，他惊悚扭曲的嘴里，忽然传出了一个干哑的音节。 “我……” “你知道什么是唯物主义吗？”齐橙根本不给幽灵思考的机会，再次提出质疑。 “唯物……” 幽灵再一次发声，双目空洞，呆呆凝视着齐橙。 齐橙依旧没有给他太多时间，直接翻开桌上的小册子，并且说道：“物质才是本源，物质决定了意识，而你的存在恰好违背了这个原理。” “说……慢点……” “在古时候，你的存在，只不过是统治阶级以及宗教为了愚昧平民，所使用的手段之一罢了。” 齐橙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神色激动，铿锵有力， 只听得他继续说道：“但现在时代不同了，统治阶级消亡了，人民已经站起来了，你的存在，不仅没有物质上的依托，也失去了时代的意义！” 这个十二月的黑夜很冷。 但此刻的齐橙，只觉得心中燃起了一团熊熊烈焰。 那股恐惧与不安早已被红色的焰火驱逐，所有阴森鬼魅都在这股奇异的火光中无所遁形。 他精神振奋，再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那只幽灵停在木桌前，目光呆滞，低喃道：“我的存在……” “那么，现在你来告诉我！” 齐橙直接打断了幽灵的思索。 他直视幽灵的双眼，掷地有声地问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 第一百四十二章 角色代入 黎明未至，黑夜漫长。 灰雾一如既往存在。 城市在落寞中寂寥，呼啸的夜风与缠绵的雨水打扰了人间的冬季。 在这个破旧的工棚里，唯物主义的璀璨光芒大放，好似刺破阴暗世界的第一缕曙光。 红色的小册子仿佛一粒火种，燃起的熊熊烈焰，照亮了昏沉的前路。 幽灵那空洞的目光中，渐渐有了些许光彩。 “我……为何存在？” …… 江城与王骁行走在泥泞的工地道路上。 苍白的手机电筒光，在一片昏暗之中显得尤为单薄。 入目可见枯黄的杂草、生锈的钢筋、破裂的砖块等时间的痕迹。 泥土中混着泥沙，踩上去很柔软，十分容易陷进去。 江城的裤腿满是泥水，鞋子已经看不清本来的样子。 “王先生，你确定只有三只游魂？”江城再一次询问。 “没错，怎么了？”王骁不太明白，为什么江城要一连几次询问这个问题。 “我感觉到了些许危险。” “他们三个已经出现了吗？” “不，不止三个，危险来自这片黑夜的每一个角落。” “什么？” 王骁忍不住四处张望，可四周黑漆漆一片。 他们身侧是尚未完成的金属脚手架，脚手架之中则是被废弃三年的主体建筑。 更远处只有雨水与无尽的黑暗。 在灯光无法照耀到的地方，未知与恐惧伴随着黑暗吞噬了每一个角落，一些比较高的灌木杂草在墙边随风晃动，远远看着像是挣扎的人影。 “可我什么都感觉不到。”王骁说道。 “你没有诡异力量，感觉不到也正常。”江城淡淡回应。 “小兄弟，我们两个要不往回……” “不用，现在回去的路应该已经被堵死了。” “啊？”王骁大惊，“那留在工棚里的几个兄弟，他们……” “他们自求多福吧。” 江城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如果那几人在一起，那么问题不大，有崔悲在。 “如果他们分开了，崔悲完全有能力在这种地方自保，江生能活下来的概率也很大，他是最后一个故事的主角，教会设计任务那人肯定考虑到了这一点。” “江生小哥居然是最后一个故事的主角？” “嗯，应该没错。” “那么其他几人……” “普通人面对诡异生物，活下来的几率很小，但并不是没有希望。”江城淡淡回应，“诡异生物有弱点，且大多不能长期使用诡异能力，只要拖到对方副作用出现，或者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到对方弱点就行。” “小兄弟，这次我们面对的这个对手，他的弱点你知道吗？” “我也只是有了一些猜测。” 江城脸色平静，一边向着活动房走去，一边组织语言。 过了一会，他说道：“周围的黑暗里都有让我感觉到威胁的力量，范围很大，笼罩了大半个工地，对手要么是很罕见的拥有领域的诡异生物，要么就可以操控数量庞大的游魂，我更倾向于后者。” “小兄弟，如果是后者，留在工棚里的几个兄弟，有希望活下来吗？” “有，希望很大。”江城点头，“单个诡异生物的能力是有限的，他无法精确到操控每一只游魂，所以大概率只是规定了这些游魂的行动地点，然后放任他们寻找目标，这就是他最大的缺点，只要这些游魂还有一丝生前的意识，他的缺点就会被无限放大。” “这么说来……只要躲开那些游魂，就可以逃出生天？” “可以躲，也可以利用那些游魂残存的意识，但是留下的那几个家伙可以这么做，我们两个不行。” 江城看了眼前方。 黑暗中的道路依旧泥泞不堪。 两层工地活动房已经不远了，就剩二三十米的距离。 这个工地的每一个阴暗角落都充满了未知的威胁，但至少现在，那些隐藏的游魂还没有现身对他们两个动手。 “小兄弟，我们两个不能直接逃走吗？”王骁问道。 “换做是平时，我们逃走也无所谓，我猜背后那个人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把所有人都吓走，独占这个工地。” “现在和平时也没太多区别吧？” “有区别，现在这块地被教会盯上了，成为了演绎任务的故事节点之一，而那个人还没退走，所以他大概率要鱼死网破。”江城认真解释，“我身为这个小团队里诡异能力最强的人，肯定是他的首要目标，他会强行分心操控几只比较强大的游魂来对付我，我们逃不了，只能正面应付。” “小兄弟……” “怎么了？” “为什么感觉你总是通过很少的线索去推演未来？万一错了怎么办？”王骁问道， “实力可以弥补错误。” “啊这……” 听完江城的话后，王骁认真捋了捋思路。 现在看来，对付留在工棚里那些人的游魂，都是不被操控的，所以那些人有一定机会逃走。 而对手真正的目标，是他身边的江城？ 为什么那人非要找小团队里最强的打？ 难道江城不死，这次任务就不算失败？这块工地会一直被教会盯着吗？ 怎么感觉这次任务像是专门为江城定制的…… 王骁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心里还有些疑惑，但此时只能紧紧跟在江城身旁，不敢远离。 就在这结束交流的片刻，两人已经走到了工地活动房之前。 “我住在二楼的第二个房间，以前跟李壮壮是室友，跟另外两个人是挨着的。”王骁带着江城走到侧边楼梯。 金属楼梯上爬满了锈迹，最底端浸泡在雨水中。 踩在上面，有一种微弱摇晃的感觉。 “一个房间就两个人？你们老板还挺良心的。” “还好吧，虽然房间不大，但空调什么的都配备了的。” 想起以往在工地的日子，王骁不禁又叹了口气。 这次事件过后，就算他不死，也肯定会被送去治安所。 造化弄人，只差最后一个演绎任务，他就能向教会许愿了。 倒在第四轮任务，想想还是挺不甘心的。 “就是这个房间了，前几天每到凌晨三点左右，他们三个就会出现在外面的走廊上，发出奇怪的声音。” “离开这个工地之后，他们三个是不是就没有再找过你？”江城问道。 “对的，现在想来，小兄弟你推测得应该没错，如果背后有人搞鬼，那人肯定是想从这个工地得到什么。” 王骁站在江城前面，把手伸向门把手，准备把门打开。 不知为何，就在他握住冰凉的把手那一刻，整个世界似乎变得更冷了些。 或许是淋了雨的缘故吧…… 王骁缩了缩脖子，没有多想。 “咔嚓……” 他拧转把手，将活动房的房门缓缓打开。 一股更浓烈的寒意袭来，仿佛来自灵魂深处，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王骁觉得有些疑惑，他常年从事体力劳动，淋点雨也不至于感觉这么冷。 下一刻，他脸上的表情瞬间从疑惑变成了恐惧。 阴暗的房间里，三个脸色惨白浑身浮肿的人围坐在一起，身前是啤酒与小吃，他们浑身爬满蛆虫，看起来惊悚又恶心，像是在烈日下暴晒了数天的死尸。 见房门打开，三人齐齐转过头，嘴角与鼻孔都在冒着恶臭难闻的脓水。 “王骁兄弟，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快来喝酒啊！”王顺对着王骁举起一个大啤酒杯，浮肿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个惊悚的笑容，腐烂的眼珠子忽地滚落在酒杯里，溅起一阵酒水。 “赶紧来，吃得可都快没了！”另一人也热情招呼，说话间脸上的烂肉忽然脱落，落在桌上的小吃里。 王骁浑身冰凉，如坠冰窖。 眼前这恐怖惊悚的一幕无比真实，给他带来的震撼与恐惧，远比以前那些半透明的游魂更多。 手机的苍白亮光无法给他带来丝毫安全感，他握着门把手的左臂轻轻颤抖，心砰砰直跳，似乎快要跳出来了。 还好，江城就在后面。 王骁现在最大的安全感来源，就是一直平静的江城。 “小……小兄弟，他们三个就是……就是我给你说的……” 王骁以前一直认为自己的心理素质还算可以，面对游魂的威胁都能勉强保持镇定。 可现在他嘴唇泛白，连说话都有些发颤。 “小兄弟？你……” 浓烈的恐惧与不安瞬间占据了王骁的心理，他僵住了片刻，然后缓缓转过头。 后面的金属走廊上，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呜咽的风声在板房间穿梭，像是将死之人的哀嚎。 死亡的冰冷宛若潮水，在十二月的寒夜中向着王骁不断涌来，他死死抓着门把手，再一次把头转回去。 阴暗潮湿的房间里，那三具浮肿的尸体依旧盯着他，三双腐烂的眼睛里透露出一模一样的诡异目光，像是同样看着一具尸体。 三个人死亡的时间分明不同，此时的腐烂程度却近乎一致。 “王骁兄弟，你怎么还不进来，快来喝酒啊！” 王顺那浮肿的脸上依旧维持着笑意，尽管这笑容十分惊悚。 他把那杯泡着腐烂眼球的啤酒放在王骁对应的空座位上，然后热情地招了招手。 “王兄弟，你在跟谁说话，外面还有别人吗？”李壮壮用腐烂臃肿的右手拿起一串鸡肝，一边啃噬一边询问。 “没……没人……” 王骁喉结滚动，牙关颤抖。 他分明记得，李壮壮的两条手都是机械臂，可眼前这个只有一双腐烂肿胀的血肉手臂。 “没人那就进来啊，不要再出去了，外面危险，出去了是会死的。” “哦……我……我这就进来……” 王骁浑身颤抖，感觉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 走廊不算长，但他不敢跑。 那一句‘出去了就会死’直接断了他逃跑的念头。 王骁想起江城所说的话…… 如果一切没错，暗地里搞鬼的那人是冲着江城去的，其余人根本不值得那人分心。 只要他在这里坚持得足够久，坚持到江城与那人分出胜负，他是否就能活下来了？ 王骁迈着颤抖的步子，一步一步在阴暗的房间里往前挪动，每走一步都尽量拖延几秒钟。 腐臭的气息弥漫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让他忍不住想吐。 “怎么走得这么慢，不如把这两条腿砍了，换一对机械腿？”李转转瞪着腐烂的眼睛，语气间带着莫名的惊悚之意。 “不了……不了……我可以走快的。” 王骁急忙加快步子，大踏步走到木桌前，拉开凳子坐下。 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就是他的手机电筒光。 走近之后，更浓烈的恶臭直往鼻子里钻。 王骁惊骇地发现，桌上所谓的小吃，竟然全都是生的，而且都已经腐烂变质了。 鱿鱼、鸡肝、鸭肠、脑花…… 所有这些都已经腐烂不堪，表面爬满蛆虫，臭气熏天，浑浊的脓水从这些内脏与海产品之中流淌而出，顺着桌角缓缓滴落。 “咦，王兄弟怎么看起来跟我们不一样啊？难道是我眼睛花了？”李壮壮挠了挠头，扣下一大块腐烂的头皮，“容我洗一洗眼睛，再认真看看你。” 说着，他扣下了自己腐烂的眼珠子。 然后他拿起桌上的啤酒瓶，将其中的酒水缓缓倾倒出来，浇在两颗眼珠子上，简单清洗了一番。 王骁内心的恐惧已经被放大到极致了。 换做是心理能力差的人，或许等不到坐上这个位置，就会直接晕倒。 但他还在撑着，为了那一丝渺茫的生机，强行把自己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陪这些恐怖的尸体说笑。 …… 就在工地的另一端。 严明脸色苍白，紧紧抱着自己的背包。 有三只恐怖的游魂脱离了游荡的队伍，在冰冷的黑夜雨幕下，向着破烂的工棚缓缓游弋而来。 如果再想不出自救的法子，再过不足一分钟，那三只游魂就会来到严明身前。 “不行，逃不掉……” 严明强行压下内心的恐惧，大脑飞速运转。 为今之计，只能找出这些游魂的弱点。 可只剩不足一分钟，要怎么找出来？ 时间越短暂，人就越紧张。 在任务二与任务三之中，他一直跟在江城身后划水，本以为可以划到大结局。 没想到现在开船的江城不在他身边，他自己一个人根本划不动水。 严明抱着臃肿的背包，心里十分焦急，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了。 “不行……快想想，如果是江同学在我的位置，他会怎么做？” 身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律师，换位思考是严明特有的基本素质。 他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颤抖，尽量表现得平静，想把自己代入江城的角色。 可他很快悲哀地发现…… “江同学太帅了，我没法代入他的角色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人格幽默 江城静静坐着，浑身湿透，雨水顺着黑色发丝往下流淌。 诺大一个工地冷冷清清。 他身处活动板房的二楼，坐在二楼走廊的铁栏杆上，平静的眸子里倒映出整个黑夜的斜风细雨。 就在几十米外的烂尾楼上，一个佝偻干瘦的老者平静站在雨水中。 他面容枯瘦，胡子花白，戴着暗金边框的单片眼镜，细长的金属链条挂在耳边。 两人隔得不算远。 中间这几十米的泥泞中，有蚯蚓挤出泥土，有蚂蚁忙着搬家，也有植物种子沐浴雨水发芽…… 这个黑夜似乎与以往没什么区别，万物生长，万物死去，生与死构成了整个人间的烟火与悲欢。 “你们教会的做事向来不讲道理。”楼顶的老者率先开口，“明知道这块地我已经看中三年了，还非得强行把这里划做演绎任务的一部分。” 江城淡淡回应：“老人家，你大点声，我听不见。” “你……” “毕竟隔着几十米，我们又不是超人。” “……” 老头沉默了。 他思索了好几分钟的开场白，还没说完，就被江城强行打断。 黑夜很安静，只有不算大的风声与雨声，双方隔着几十米而已，也就一个校运会短跑的距离，对面那个江城怎么可能听不见。 “小伙子你很有幽默感。” “我还是听不见。” “你……” 老头深吸了一口气，稍稍挺直脊背，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火气来。 现在没什么可怀疑的了，对面那个江城就是在戏耍他。 “你是教会的候选人，你可以代我向教会传达消息。”老头忍住火气，“我并没有恶意，但是这块工地下面有我正在培养的东西，我知道教会把这里划做演绎任务的原因，无非就是想要那东西，教会想要也不是不可以，用三颗高品质珠子，或者其余等价的物品来交换，没必要打生打死。” “听不见……” “草泥马！耳朵聋了吗？” 老头忍不住破口大骂。 年纪大了，脾气反而没有年轻时候那么好，年轻那会面对这种情况还能忍忍。 毕竟对方是教会的人，如果可以不用动手，他是真不想动手。 对方连续三次回复他听不见，很明显是不想废话，直接开打。 事已至此，老头也不忍了。 “也罢，把你抓起来，再去跟教会谈条件，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老头挥了挥手。 阴冷的黑暗之中，两只狰狞的游魂凭空浮现，张牙舞爪，飞跃几十米的夜空，向着江城直奔而去。 可江城甚至懒得开启领域。 这两只游魂只是低级诡异生物，而且看起来十分虚弱，根本没法打破江城的防身物品。 几只枯瘦锋利的爪子在江城的身前划拉了片刻，没有打出任何伤害。 江城面无表情，从怀里掏出诡异匕首，一刀一个把这两个玩意解决了。 “老人家，你有没有更强的游魂？这两只小东西也就能吓一吓猫猫狗狗。” “年轻人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我说你有没有兴趣认我为父？” “草泥马！” 老头真的怒了。 这才几分钟时间，他没有占到丝毫口角之利，对面那个江城似乎一直把控着节奏。 他大手一挥，夜风中顿时浮现出十多只恐怖的游魂。 雨水透过这些游魂的身体，变得更冰冷了，缓缓坠入泥泞的大地。 十多只游魂的进攻，单个防身物品肯定没法挡住。 但江城身上还有从别的候选人尸体上搜刮来的防身工具。 他没有迟疑，开启所有防身物品，随即径直从二层楼跳下，重重落在下方泥泞松软的土壤中。 “砰！” 泥水飞溅，彻底让他小腿部分的长裤没了本来颜色。 十多只游魂并未阻挡江城前进的道路。 他的目标很简单，接近那个老头即可。 可惜他没法像骷髅头那样飞行。 对面那个老头站在烂尾楼的天台上，有足足十五层楼的高度，爬上去还是挺费时间的。 “年轻人，别费力气了，我知道你想接近我，但这是不可能的。” 老头冷冷一笑，居然直接从楼顶跳下。 这种高度，换做是个骨质疏松的普通老头，摔下去就直接没了。 但他竟然停在了半空，双臂在夜幕之下伸展开，黑色长袍被夜风吹拂得猎猎作响，在坠落的万千雨丝的衬托下，好似降临人间的天神。 两只游魂出现在他左右两侧，用力将他托起。 这两只游魂与其余的游魂有所不同，身体竟然不是半透明的状态，看起来十分凝实。 老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城，冷声说道：“游魂这种生物，在我这里可虚可实。” “所以你的诡异能力和游魂有关，我想应该包括了制作、控制与成长，这是高级诡异。” 江城抬起头与他对视，冷冷的雨水在脸上不停拍打。 “而且你身上应该还有个与空间相关的高级诡异物品，或许就是你戴着的那个单片眼镜，可以把同一个区域复制成几份，将不同的人拉入不同的空间。” “小伙子很聪明啊，不愧是教会的候选人。”老头冷冷看着他，“可惜你不识抬举，非要与我动手。” “你真以为飞在半空中，我就奈何不了你？”江城很淡然，脸上没有任何惧意。 “我知道你的领域，我可以永远飞在你十米之上。” “我们都是高级诡异，你觉得是你飞得久，还是我的领域撑得久？”江城随意说道：“顺便提醒一句，我的虚弱期只有一分钟。” “你……” 老头脸色一边，没想到直接被江城看出了底细。 见此，他也就不再装腔作势了，急忙让两只游魂把自己送回大楼顶部。 真要拼消耗，其实他根本没底。 刚才飞这么一出，只是想把江城吓走。 现在他维持着一个跟空间有关的高级诡异物品，还放出了大量游魂拖住崔悲等人，每时每刻都在消耗之中。 “年轻人，我们可以再谈谈。” “你是我演绎任务的真相之一，所以我想没什么好谈的。” “你……” “那位老大爷，你似乎需要帮手？”远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老头急忙循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远处的黑夜下，一头身高四米的巨大狼人站在工地外的街道上，猩红的目光中满是狰狞。 “大爷，周围几座城市的教会目前正在内斗，要选出最出色的几个候选人，教会高层的大人物都默许了，你无需顾忌，杀了他就是。” 墨狼轻轻一跃，顶着雨水跳起十多米高，径直跃过工地的简陋围墙。 他认真说道：“我们两个可以合作。” “我能相信你吗？”老头沉声问道。 “你大可以去打听打听，我墨狼在这周围十几座小城市的名声。”墨狼扭了扭脖子，獠牙狰狞，“比利市有那么多狼人，偏就我一个成了教会的候选人，靠的就是我说一不二的作风！” “那好，说说你的想法。” “老人家，你放出最强的几只游魂，逼他开启领域。” 当着江城的面，墨狼开始出谋划策。 这算是阳谋。 他对那个老头说道：“他的领域我见过，最长只能持续三分钟，三分钟之后，他就会陷入一分钟的虚弱期。” “三分钟？” 老头显然有些犹豫。 放出最强的游魂，对他的消耗相当大。 他都一把年纪了，不一定能撑得住三分钟。 到时候江城的领域还没结束，他自己就先耗尽力量。 不能操控游魂的他，战斗力还不如一个经常跳广场舞的普通大爷。 “该死的约束规则，空有一身强大的力量，却不能随心所欲使用。”老头明显不放心，“这位比利市的朋友，如果……” “放心，不要多想！”墨狼大声说道：“如果你真的拖不住三分钟，我可以撑住剩下的时间！” “他有防身的诡异物品。”老头说道。 “这个简单，他身上防身的诡异物品都是低级的。”墨狼十分自信，“一分钟时间，足够我打破那些诡异物品了。” “就这么说定了？” “好！大爷是个爽快人，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格！” 墨狼大笑一声，长长的獠牙在夜幕下闪烁着凶厉的寒光。 他大声说道：“你大可不必担心，这周围十多座城市的人都知道我墨狼的人品，如果出了变故，我会把大爷你一起带走。” “记住你的承诺。”老头沉声说道。 “没问题！” 墨狼拍着胸脯保证，再一次提及了他的人品。 “那就开始吧。”老头不愿意再等了，“我现在分心操控了几十只游魂，用于阻拦他的同伴，每时每刻都在消耗。” “大爷你挺厉害啊，真能撑住吗？”现在换墨狼有些不确定了。 “只要不出意外，就可以……” 正说着，老头忽然一怔，脸色浮现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冰冷雨水，转过头看着工棚的方向。 在他的感应之中，居然有一只游魂在缓缓消散。 而那个空间之内，分明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普通人，他身上没有任何诡异力量存在。 …… 同一时间。 齐橙所处的空间内。 工棚下方，腐朽的长桌两侧。 那只游魂的身上散发出和煦的光满，仿佛被唯物主义的伟大火种点燃，化作成千上万星星之火的一员，开始缓缓消散在夜空之中。 “原来我不应该存在，谢谢你，我悟了。” 他大彻大悟，否定了自己的存在。 …… 此时外界空间的楼顶上，老大爷站在冰冷的夜风中，花白的头发与胡须肆意飞舞，看起来有些凌乱。 这是什么奇怪的攻击？ 他在这个充满诡异的世界活了几十年来，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大爷，你怎么了？”墨狼急忙问道。 “出了点小意外。” “问题大吗？” “问题不大。”老头深吸了一口气，“只要没有更多的意外，那么……” 正说着，他忽然又愣住了。 …… 同一时间。 崔悲所在的空间里。 他坐在工棚下，把一摞摞现金摆放在长木桌上，身前放着一支笔以及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 “看到这些钱没有，我是个有钱人。”他对着那些游魂说道：“我知道你们还有一部分意识，都来这里排成队，然后报出自己的名字与家庭住址，如果你们愿意自动散去，今晚结束后，我会给你们的活着的家人封一个很大的红包。” 在某种特殊力量的引诱下，一部分尚有意识的游魂纷纷苏醒了过来。 他们看着那一摞摞厚厚的纸钞，沉默片刻后，开始排队登记。 完成登记后，有的游魂会留下一两句遗言，嘱托崔悲帮他们带给自己的家人。 “放心，我一定会把你们的话带到。” 崔悲信誓旦旦，神色诚恳。 他平日里闲得无聊，刚好可以挨家挨户拜访一下。 与此同时，他也控制着一部分钞票，快速收割着那些没有清醒过来的游魂。 …… 现实空间里。 老头站在高楼的天台上，凌乱了。 “怎会如此，那人身上的诡异力量分明只有中级的样子，难道金钱可以对诡异力量做出加成？” “老大爷，又出了意外吗？”墨狼急忙问道。 “对……” “问题大不大？” “这次这个问题……” 老头尚未说完，他的身体就突然一僵。 只听得远处的工棚传来一声“轰”的炸响。 一张张狂乱旋转的钞票逆风而上，直冲天际，淋着暴雨在阴沉的苍穹下肆虐飞舞。 “艹，又是那个富二代！” 墨狼不淡定了。 他看着那一张张飞舞的钞票，心里生出退意，对楼上的老头吼道：“大爷，你不是用高级诡异物品把那货困住了吗？”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强！”老头大声回应。 “他已经彻底脱困了吗？” “没错！”老头深吸了一口气，飞速平复心情，“但现在成败未定，你我二人联手，未必不是他们两个的对手！” “大爷，山高水远，后会无期！” 墨狼大吼一声，顶着大雨，再次高高跃起，一步就跳出了工地。 四米高的体型给了他一对大长腿。 所以他逃跑的速度可谓人间一绝！ 楼顶的老头眼睁睁看着他逃跑，气得眼睛都瞪圆了，他大骂道：“你信誓旦旦的人品呢？” “老子是狼，哪来的人品？” 第一百四十四章 年少轻狂 一头巨大的狼人在城市的街道上渐渐远去。 他逃跑的样子并不太狼狈，似乎经常这样做，所以已经习惯了。 跑着跑着，他壮硕的身体忽然一滞。 “对了，还有个事没做。” 只见他骤然转身，站在苍白的路灯旁，屏气凝神，尽力把自己的右臂抬高，对着工地那边缓缓竖起一根锋利的中指。 这是所有组织的传统保留项目。 【嘲讽】 确保自己可以安全逃离后，就可以展示这个项目了。 不管江城能不能看到，他是一定要做的。 比完中指后，他再次转身，迈着一双大长腿，在黑夜之中消失不见。 同为候选人，他丝毫没有死磕到底的觉悟。 在这个充满诡异的世界，打不过就跑，这是保持长寿的秘诀。 “还很少有人能从我手里连续逃走两次。”江城脸色淡漠，望着墨狼逃走的方向。 工地的围墙也就三米高。 而墨狼刚才高高举起他的右臂，那根中指的高度离地超过四米半。 所以江城是看见了的，而且看得十分清楚。 “老人家，打一架？”江城抬头看着那个老大爷。 “年轻人，有话好说！” “老人家你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是不是年纪大了，思维跟不上？我认识许多治疗老年痴呆的医生。” “……” 老头很纠结。 打不一定能打得过，吓又吓不走，现在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先机。 细雨浸润了这座衰败的工地，浓浓灰雾渲染的夜幕之下，两人隔空对峙，气氛有些微妙。 崔悲还没有现身，但一张张钞票在雨水中肆意飞舞，像是挣脱束缚的游鱼。 金钱即力量，金钱即真理。 在无数金钱的加持下，胜利的天平毫无悬念倒向了江城这一方。 老头经常自问，活了几十年，他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 但今天这阵仗，他真没见过！ “为什么普普通通的纸钞，可以让我手下的游魂恢复一丝意识？” 老头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堆叠的疑惑足够再写一本十万个为什么。 这些早已死去的鬼魅之物，竟然也会见钱眼开？ 可那又不是冥币！ “年轻人，你我都是高级诡异，在这个小城市算得上是最顶尖的几人了，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打生打死，我告诉你一个长寿的秘诀：平心静气、上善若水、不近女色……” “老人家，我年少轻狂，就喜欢打架。” …… 此时，除了崔悲，其余几人依旧被困在特殊空间里。 齐橙已经没什么生命危险了。 他握着那本红色的小册子，满面红光，对唯物主义的信仰让他无所畏惧。 在另一个空间中，江生坐在工棚里，脸色依旧那样苍白，没有血色，瘦弱的身体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 那些面目狰狞的游魂在他身侧飘来飘去，锋利的爪子与畸形的身体跟传说中的厉鬼一般无二。 但他们并未攻击江生。 仿佛是看不见他，又或许把他当作了同类。 严明此刻的处境十分危险。 三只幽灵在刚才停滞了片刻，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影响，但现在又继续朝他游荡而来了。 “换位思考……假如我是江同学，假如……” 严明拼命燃烧着脑细胞，把自己想象得帅一点。 “细节，要注意细节，还有透过现象看本质……” 严明的脑海中闪过一条条江城的话。 可惜他以往都没有太在意，所以记得不是很多。 这次如果能活着出去，他一定要随着带个小本子，随时记录江城的经典语录 这些幽灵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破绽与漏洞，找细节是不太可能了，只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江同学之前曾说，这些幽灵并非偶然存在，背后有人在搞鬼，如果真是这样，背后那人或许想在这个工地得到什么……” 根据已有的线索，以及江城的话，严明在脑子里做了个树形图。 他把所有已知的东西组合在一起，一条条往下分析，最终得出了一个比较靠谱的结果。 “背后那人原本只想把工地上的人都吓走，并没有动手杀谁，说明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奈何这次他被教会盯上了，教会通过王骁杀人事件把工地卷了进来……” 通过这一群幽灵的表面现象，判断背后那人的真实目的。 一想到此，严明咬了咬牙，从背包里拿出一坨生面粉团状的物品，然后再取出一根黑色管状物。 “知道这是什么吗？”严明举着那坨生面粉团状的东西，对着几只游魂大吼，“这玩意叫c4，我手里这一大坨所产生的爆炸，足可以把治安所引来，” “还有这个！”他又举起那根黑色管状物，“这玩意叫雷管，就问你怕不怕！” “相信我，我是律师，这一坨c4的爆炸威力，能让治安所把这里翻个底朝天，到时候无论你在工地上藏了什么，都会被翻出来！” 严明一脸决然，双眼圆瞪，像是个毅然赴死的勇士。 当然他的内心远没有表现出来得这么坚决。 严明很慌，他甚至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引爆c4，因为这儿给他的感觉是某个特殊的异空间，根本不是原有的那个工地工棚。 就算引爆了c4，对这个异空间造成的破坏又能不能影响到现实？ 很多事情，严明心里根本没底。 同一时间。 在另一个空间内。 全场最弱的陶范已经快被吓瘫了。 他甚至连个c4都没有，仅有满腔诗意。 面对周围十多只鬼魂般的生物，他一连吟诵了好几首诗，可那些鬼魂根本没法跟他起共鸣。 “不！未来的伟大诗人就要葬于此地了吗？” 陶范跪倒在地，仰天长叹，只恨生不逢时。 若是生在古代，他至少也能和李白清风赏月，把酒吟诗，留下《赠陶范》、《黄鹤楼送陶范之广陵》、《送陶范下蜀》等等千古名篇。 可叹可惜，他这样一个奇才，尚未找到平台施展自己的抱负与才华，就要殒命于此了。 念及于此，陶范潸然泪下，在悲怆的情绪之中又创作了一首与鬼相关的古诗。 “鬼，鬼，鬼。” “歪脖向天扭。” “青面生獠牙。” “长得比我丑。” ——《咏鬼》 此时此刻，他只求眼前这些狰狞恐怖的鬼魂能与他生出几分共鸣。 如果这些鬼魂能听懂他的诗，感受到他的才华，说不定会不忍心杀他。 毕竟他这样的诗才，千年难出一个。 哪怕鬼魂也会有爱才之心吧？ 陶范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鬼魂，在心里不断祈祷。 仿佛是他的诚意与才华感动了苍天，一只看起来极为强大的鬼魂缓缓停在他身前两米之处。 这只鬼魂脸色复杂，用干哑的声音对陶范说道：“年轻人，你的诗实在是……你……你还是去找份工作吧。” …… 此时处境最危险的，莫过于王晓了。 他坐在阴暗潮湿的工地活动房里，手机电筒光照亮身前一片。 门已经被关上了，他逃无可逃。 身前就是三具肿胀惨白的尸体。 李壮壮盯着王骁，腐烂的眼睛十分惊悚。 “王兄弟，你怎么不吃啊？再不吃我们可就吃完了！”他用腐烂的大手一把抓起两串鸡肝，放在王骁身前，“快吃啊，吃啊……” 那两串鸡肝上爬满蛆虫，脓水流淌。 一股浓烈的恶臭味顿时扑鼻而来，差点让王骁当场吐出来。 他强忍着恐惧与恶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用颤抖的声音回复道：“不……不了，你们吃吧，我今天干活干得太多，累着了，没有胃口。” “咋可能没有胃口，一看就是渴了，先喝点酒缓缓……” 另一边的王顺把那个大酒杯往王骁的身前推了推，腐烂诡异的脸上写满了关切。 透明的杯子里盛满了粘稠泛黄的液体，还有一枚烂得发白的眼珠子。 “不了，王……王顺兄弟，我肠胃不好……”王骁极力推辞，用莫大的勇气让自己坐在原地不动。 “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咯？” “我……” “咱们可是同一个姓啊，在这里就是自家兄弟，这么客气干什么？”王顺的嘴角裂开一道惊悚的笑容，粘稠的脓液不断顺着嘴角滴落。 他扣了扣自己空荡荡的眼眶，似乎根本没注意到那颗眼珠子已经掉进酒杯了。 “王骁兄弟，喝啊，快喝啊……”王顺直勾勾地盯着王骁。 “快喝啊！”李壮壮也看着他，浮肿惨白的脸皮不断颤动，有蛆虫在皮肤下钻来钻去。 “喝……”最后那人终于也盯着王晓了。 三具恐怖尸体的目光，看得王骁浑身冰凉。 他手心满是汗水，颤抖着握住那个冰冷的大酒杯。 真要喝下去吗？ 这杯子里的浑浊的粘稠物显然不是啤酒，散发着阵阵恶臭，比烈日下的臭水沟还要恶臭数倍。 喝了可能会死。 但不喝肯定会死。 这三只鬼似乎已经没有兴趣再陪他演戏了，只想把他一点点戏弄死。 王骁喉结滚动，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心理承受能力已经达到极限了。 “不！去你妈的！” 他忽地站起来，大吼一声。 三具尸体似乎都怔了怔，没有反应过来。 王骁心里不知是哪儿生出来的勇气，或许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抡起手里的大啤酒杯，用力向着李壮壮砸去。 “砰！” 啤酒杯应声炸裂，粘稠的液体四溅。 李壮壮腐烂的脑袋被径直打落，只留下一具无头的腐尸，依旧端坐在木桌前。 那颗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头皮上烂掉的血肉脱落不少。 “王兄弟，你打我干什么？” 地上那颗腐烂的脑袋忽然开口。 紧接着，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那颗脑袋缓缓飘起，断裂处流淌着粘稠恶臭的液体，浮肿的面部写满了狰狞，向着王骁飘荡而来。 “都是自家兄弟啊。”王顺缓缓站起来，“王骁兄弟，你怎么能打壮壮呢？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是啊，这让我们很难办啊……劝架都不好劝。”最后那具尸体也冷冷出声。 整个房间内的温度，瞬间又降了好几度。 恶臭的气息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扑面而来的杀意。 三只恶鬼，一个活人，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显得有些拥挤。 王骁深吸了一口气，他自知在劫难逃，便大吼道：“难办？那就别办了！” 说罢，他直接掀翻了木桌。 桌上的啤酒与小吃散落一地，蛆虫更是随着污浊的液体飞溅得四处都是。 王骁知道这个小木桌肯定挡不住三只恶鬼。 他没有犹豫，转过身就准备逃离。 门就在距离他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换做是平时，一个箭步就能冲过去，然后径直从二楼走廊跳下，下面是松软的泥土，应该摔不出大问题。 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好！ 可王骁失算了。 只是三米的距离而已，他的双腿宛如被绑上了千斤巨石，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他低头看去，竟是一双腐烂肿胀的鬼爪扯住了他的小腿。 “该死！你们活着的时候老子都不怕，现在死了，老子更不怕！” 王骁脸色涨红，用尽全身力气，试图让自己缓慢移动。 可一切只是徒劳。 三只恶鬼都露出狰狞的笑意，仿佛看到了顶级美食的美食家，嘴角躺着脓液，一点点逼近王骁。 “你在等那个叫江城的人来救你吗？”李壮壮冷笑道：“可惜他现在估计已经自顾不暇了！” “咔嚓！” 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在门边响起。 门把手转动了。 江城推开冰冷的房门，淡然看着那三只恶鬼。 “为什么我会赶上这种恰好打脸的时刻？” 第一百四十五章 生与死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熟人，李先生，你不喜欢躺在绿水民宿的后院吗？” 江城站在狭窄的门边，一脸淡然。 形势陡然逆转。 王骁只觉得身体一松。 他再次低头看去，抓着他小腿的那两只鬼爪已经消失不见了。 房间最深处的阴暗中，三只恶鬼缓缓后退，脸上的狞笑渐渐变作骇然与惊恐。 就在江城身后，那个老头被反绑了双手，神色颓然，似乎已经认命了。 就在片刻之前，崔悲与江城联手制服了这个老头。 现在工地上的游魂都成了无主之物。 其余人都已经被救出来了。 李壮壮大声叫道：“江城，你已经杀了我一次了，这次放过我吧！” 他身上忽然出现一道道裂痕，像是干裂的土地，看上起极为可怖。 紧接着，他体表那些恶臭的腐肉开始脱落，并未掉落在地上，在半空中就化作了虚无。 地上那些蛆虫、腐烂的酒菜也同样开始消失。 李壮壮很快就成了一只半透明游魂的模样。 他的气息十分强大，比普通的游魂强了一截，都快接近中级诡异了。 江城在旅社的古籍上有了解，天生的游魂几乎都是低级诡异，少有几个能成长至中级或高级的。 李壮壮死了也才一星期而已。 能让他在短时间内成长到这个程度，只能说这个老头的诡异能力确实厉害。 “我无意成为鬼魂的，是这个老头非要把我召唤出来！”李壮壮大声指责老头，试图让江城放过他。 “我唤醒了你的意识，还征求过你的意见。”老头认真辩驳，“跟着我可以比普通人活得更久，还可以比以往更强大，代价则是你必须听命于我，这是一个交易，而非单向的索取。” “我当时别无选择！” “你当然有的选。”老头冷笑道：“你还可以选择不跟我做交易，像其余低级游魂一样，懵懵懂懂，只遵从本性做事，但你选择留下意识，还保证会帮我把这个工地的所有人都吓走，所以我才用心培养你！” “胡说！都是假的！” 李壮壮的声音有些不稳定了，他似乎想不出该如何继续辩驳。 他左右的两人也都恢复了游魂的样子，看起来不再如臃肿尸体那般吓人。 “江城，别杀我，我可以帮你战斗！”李壮壮看向江城，目光中满是祈求。 但江城只是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索某个问题。 过了片刻，他忽地问道：“人死为鬼，鬼死后是什么？” 走廊上的陶范立即回答：“死鬼吗？” 这一问一答，让李壮壮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他目光阴沉，对左右两侧的游魂说道：“两位兄弟，今日不反抗必死，反抗或有一线生机，我们三个必须团结，逃出这里之后，诺大一座瓦力城，我们哪里去不得？” “壮壮说得对。”王顺点头赞同。 “那就这么说定了，壮壮你来喊时间，咱们三个一起冲上去。”另外那人也沉声说道。 “好！” 李壮壮的面色再一次变得狰狞，浑身上下涌动的诡异力量达到巅峰。 他缓缓说道：“三……二……一！两位兄弟，拼死一搏的时候到了！” 说罢，他瞬间变得青面獠牙，十指化作利爪，带着一身杀气，向门口的江城直扑而去！ 但……扑着扑着，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怎么有点势单力薄的感觉？ 李壮壮心生疑惑，还来不及回头看去，就听见身后传出“扑通”、“扑通”两声。 那两只游魂齐齐跪下，涕泗横流，对着江城哀求道：“江城，我二人成为游魂之后，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只是按照那个老头的吩咐去吓了吓以前的工友们，让这座工地停工而已。” “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你可以问那个老头，如果有半句假话，就让我二人立刻魂飞魄散！” 江城看了眼身后的老头。 老头很无奈，点了点头，表示那两只游魂说的是真的。 他也不敢控制游魂随意杀人，毕竟滥用诡异能力是会被某些组织盯上的。 个人的实力，在庞大的组织面前，还是太渺小了。 李壮壮怒不可遏，大声斥责下跪的两人：“我们几人一同走过多少个工地了？兄弟一场，你们居然选择在这个时候背信弃义，对敌人屈膝求饶？” 王顺看了他一眼，认真回答：“兄弟就是用来卖的。” “我他么……” 李壮壮无力反驳。 他一个人肯定打不过江城，此刻只得无能狂怒。 江城懒得搭理三人的恩怨，掏出灰色水晶球，毫不费力就把三只接近中级诡异的游魂收了进去。 “这水晶球的容量还不错啊，貌似还能收十多只。”他喃喃自语。 “呵，才十多只。”老头冷冷一笑，“我这里有能同时容纳几百只游魂的高级诡异工具，可不是你这种低级水晶球能比的。” “就等你说这句话了。” “你……” 老头脸色一变，意识到自己似乎说漏了什么。 江城摇头叹道：“摸了那么多死尸，这还是我头一次搜刮活着的诡异生物。” 老头面皮一颤，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的凄凉局面，忍不住说道：“年轻人，尊老爱幼啊。” “我没有道德，不尊也不爱。” 江城直接上手了。 这不仅是他第一次搜刮活着的，还是第一次搜刮高级诡异生物。 这老头在教会与旅社的眼皮子底下苟了这么多年，身上没几个宝贝实在是说不过去。 “单片镜，高级诡异道具，这个我挺喜欢的。” 江城擦了擦镜片上的雨水，然后将其戴在自己的右眼上。 一根暗金色的链子垂落在耳畔。 整个世界在他右眼中瞬间发生了变化。 昏暗的工地瞬间被分成层层叠叠的好几个空间，每一个空间都一模一样，飘荡着几只或十多只游魂。 “可以复制一片区域，把一个团队的生物放逐到不同的空间内，对付多个敌人相当有用。”江城拍了拍老头的肩膀，“老人家，你真的很有眼光，这个道具我就收下了。” 老头心痛得想吐血，脸上的皱纹都快纠结成一团了。 但江城的搜刮显然才刚开始。 没多久，江城又扒拉下一枚暗金色戒指，戒指上刻满了复杂的纹路。 “又是一个高级诡异道具，老人家，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可以容纳几百只游魂东西吗？” “明知故问干什么？”老头想骂人，“你他么是不是强盗转世的？” 江城顿时就变得严肃起来，郑重地回答：“才拿了两个，这种行为不能算强盗。” “你……” 老头胡子一颤，嘴里的脏话还没组织好，江城就又开始摸索了。 这个老头的富有程度，超出了江城的认知。 【一瓶禁忌生物血液】 【一滴生命之水】 【六片高级诡异花瓣】 【中级诡异的机械核心】 【中级诡异镜子】 【诡异羊皮卷（藏宝图）】 【……】 零零散散十多件物品，就没有一个是低级的。 江城莫名有一种打败了大boss，爆出很多装备的感觉。 他把老头举起来，用力晃了晃，试图再晃一些东西出来。 “没了，真的没了。”老头面如死灰，“你把我杀了吧，东西都没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老先生，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江城面带微笑，连称呼都改了。 “不，什么都没了，我现在一无所有，活着的意义何在？” “怎么能是一无所有呢？”江城微笑着把老头放下来，“地底下不是还埋着个东西吗？你都培养三年了，不准备弄出来看看？” “你……” “老先生，你的心态不行啊。” “……” 老头的心中生出一股悲意，神色凄凉。 苟且经营大半生，晚年突遭变故。 人活着，东西全没了。 “说起来，其实我们也无仇无怨，对吧？”江城忽然话锋一转，不再追问地底下那个东西。 “你也知道是无仇无怨啊！”老头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江城，“我又没招你惹你，只想让你离开工地，甚至好言相商，你根本不听！” “老先生实力这么强，为什么不选择加入教会或者旅社？”江城认真询问，“有这两个势力做靠山，你肯定会混得比现在更好。” “呵，教会就是个屠宰场，进去了没几个能活着出来。” “旅社呢？” “至于旅社……咳……”老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瓦力城旅社的上任社长死了之后没几天，尸体被我刨出来……偷偷炼了魂，刚才我们战斗的时候，最强大的那个游魂就是他。” “生前越强大的生物，死后游魂就越强大吗？”江城问道。 “有一定概率比普通游魂强大。” “这样吧，老先生，我可以当中介，让你加入旅社，甚至可以把剩下的上百只普通游魂都还给你，只要你把地下那玩意给我。” “就你？” 老头摇了摇头。 “这可是偷尸之仇，你凭什么解决？” “家父江道宗。” “江……什么？”老头浑身一颤，“你怎么不早点报你爹的名字？早说我就早点溜了，怎么可能留下来和你干一架！” “老先生认识我爹？” “二十年前，你爹把我洗劫了一遍。” 老头浑身颤抖，浑浊的双目中竟然泛起了点点泪光。 他仰天悲叹，仿佛回到了那个悲惨的岁月。 “我前半生收集的东西全被你爹拿走了，一点没剩。” 老头的声音很苍老，苍老中带着几分悲怆。 “当时我想死，但你爹对我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难不死 人这辈子可以有多倒霉？ 自从二十年前被江道宗洗劫后，老头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江道宗没有杀他，好心好意放过他，还安慰了几句。 古人的智慧也告诉老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后来他消沉了一段时间，思索大半年后，觉得此话也不假，所以便继续自己的伟大事业，满世界找尸体炼魂。 直到今天…… “老先生，能否告知名字？”江城微笑着询问。 “元山海。” “元大爷，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我觉得你全家都是混账。” “这话就有失偏颇了。”江城郑重说道：“不能因为我跟我父亲都洗劫过你，你就觉得我其余家人都不是好人，况且我们这也不算是洗劫，只是拿走胜利者的战利品而已。” “对，你拳头大，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那么现在可以带我去看看你埋在地下那个东西了吗？” “你……” 元大爷很无奈，长叹了一声。 事实上，对于加入旅社以及拿回自己那一百多只游魂这两个条件，他是相当心动的。 但他又不太甘心把地底下那个东西送给江城。 “那东西还在成长，至少还需要成长四十五年，才能达到巅峰水准。” “这么久？” “前三年是他的快速成长期，实力提升得相当快。”元山海解释道：“后面这四五十年，是为了慢慢接近巅峰，然后想办法突破那一层限制。” “突破限制？”江城皱眉，“大爷，你在地底下养了一只可以突破到禁忌的游魂？” “没错，这就是教会那些混账盯上我的缘故！” 元山海又叹了一声，整个人似乎苍老了几分。 他双目浑浊，看着远处黑暗的工地，继续说道：“几年前，我无意间在城外的某个禁忌区域，发现了一具禁忌生物的尸体，那个生物刚死没多久，但浑身血液已经被某种生物吸干了，身上有十分恐怖的伤痕，脖子上有两个拇指大小的牙洞……” 城外的灰雾浓度是城内的数倍，每一座城市都是如此，仿佛在城市边缘，有某种特殊力量挡住了那些更浓的灰雾。 那些灰雾里，有破碎坍塌的城市遗迹，也有阴暗的沼泽森林。 无数古怪奇异的生物生活在其中。 教会和旅社，都把城外那些有特殊生物占据的地点，称作禁忌区域，无论那里面的生物是否真的是禁忌。 “后来我把那具尸体偷偷运回瓦力城，一路上小心翼翼，避开了教会与旅社的目光，然后找到这片当时还没开发的养魂地，准备干一笔大的。” 王骁问道：“大爷，那四口大红棺材是你埋下的吗？” “当然了！”元大爷咬牙切齿，“这些该死的开发商，为了钱连命都可以不要，明知道这里以前是一片坟地，还非要坚持开发，可惜我又不能随意对普通人动手。” “我读的公立学校以前也是一片坟地。”崔悲说道：“有一次下暴雨，学校后山垮塌了一大片，十多具棺材被雨水冲了出来，当时还上了新闻。” “崔先生这么有钱，为什么不找个私立学校？”陶范很诧异。 “没办法，那时候不懂事，虽然嘴上说着不喜欢有钱人……”崔悲淡然一笑，“但就想找一些普通人家的同学，平日里有空就炫耀几下，现在想来那时候挺幼稚的。” “啊这……有钱人的乐趣吗？” “是啊，我有几个富二代朋友，专门把别墅修在贫民窟旁边，就隔着一堵高墙，他们觉得每天起床后，透过窗户看见高墙另一边的贫民窟，心里十分舒服，有一股特殊的优越感。” “……” 陶范又一次沉默了。 他忽然想到，为什么自己看到那些穷苦人家，心里生出的是同情与怜悯，而非优越感？ 难道这也是他一直不能暴富的原因吗？ “不说这些了，我也挺想知道，一只能成长到禁忌的游魂，会是什么样子的。”崔悲说道。 “可一旦打开培养的核心区域，整个地势就彻底失效了。”元山海说道。 “地势？”崔悲疑惑，“大爷，这又是什么讲究？” “这里不止四口棺材。”元山海解释道：“我开启诡异能力后，慢慢摸索出一种养魂的手段，在这个工地下方，一共有一百零八口大红棺材，每一口棺材里都躺着一具诡异生物的尸体，最核心的八口棺材里都是高级诡异，用于温养中心的禁忌生物灵魂……为此，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满世界挖坟偷尸。” “好家伙，大爷你专门刨人祖坟？” “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元山海叹道：“总不能我亲手去制造尸体吧？这样违背了诡异生物不得滥用力量的原则，容易被人面法庭那些老古董盯上。” “大爷你很害怕人面法庭吗？”江城忽然问道。 “怕啊，那里面都是些不讲道理的老顽固，以前我有个高级诡异朋友，为了救一个小孩，不小心在一座中级城市制造了大规模死亡事件，导致上千名普通民众死亡，后来人面法庭那些家伙现身，不问缘由就把他抓走了，至今都没放出来。” 元山海简单叙述了当时的情况。 他至今还忘不了，那个朋友被抓走时绝望的眼神。 “大爷，地底下那只通过禁忌生物尸体培养的游魂，你确定最终可以成长到禁忌吗？”江城又问道。 “不确定，看机缘吧，概率相当小。” “现在成长到什么等级了？” “高级游魂。”元山海指了指工地的中心区域，“这很可能是这几十年来，联邦大陆东方，出现的第一只高级游魂。” “游魂这种生物，达到高级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不清楚。”元山海很诚实，“这种等级的游魂，我也是第一次培养出来。” 江城摸了摸下巴，略一思索，随后说道：“感觉就是为我准备的。” “小子，你为何这般不要脸？” “我有一分钟虚弱期，需要一个强大的助手，总不能每次出门历练都带上旅社的高端战力。” 旅社里，绷带怪人那几位，都喜欢单独行动。 至于龙涛等人，他们的实力弱了一等，日常做做任务还好，江城不太放心带着他们去某些危险的城外区域。 大果冻到是可以随身带着，他似乎有某种不死的特性。 哪怕他分裂成几十只，只要其中一只还活着，就能慢慢恢复成正常状态。 “我再说一次，开启中心区域后，那只游魂的成长就停止了，固定在高级诡异，除非以后还有什么机遇。” 元山海十分郑重。 这几年来他倾注了无数心血在这只游魂上。 他本来还准备等待这只游魂觉醒记忆后，带他去寻找更多可能有禁忌生物尸体的区域。 “大爷，其实真要培养四五十年，你也活不了那么久啊。”陶范说道：“你都七老八十了，走路还得靠拐杖，我感觉也没几年能活了。” “胡说！这世上有很多延寿的东西！” 元山海出声反驳。 “况且我这拐杖并非是用来杵的，而是一件攻击类的高级诡异物品” “咦？” 江城闻言低下头，认真打量元大爷手上的那根枯木拐杖。 之前搜刮的时候，他竟然漏了这玩意。 元山海心里一颤，忽然意识到自己又说漏嘴了。 “小子，这是我最后的依身之物了，你要真想把它拿走，还是先杀了我吧。” “大爷，我只是看一眼。” “你赶紧把目光移开，这都好几眼了，看得我不舒服。” “行……” 一件攻击类的高级诡异道具，江城还是挺心动的。 但现在还用得着元大爷，需要他把中心区域打开，所以不能逼迫得太紧。 “走吧，跟我去那栋烂尾楼的地下三层，我带你们进中心区域。”元山海说道：“江城，你启动单片镜的力量，先把我们拉回现实世界。” “行。” 这个单片镜，算是此次战利品中江城最看重的物件。 高级诡异道具，这东西在旅社里，估计能价值上万积分。 至于其余的战利品，江城暂时还没有闲心去研究，等以后元大爷加入旅社了再慢慢问他。 单片镜启动后，众人只是眨了眨眼睛，就感觉周围温度升高了几分，他们回到现实世界的工地了。 现实世界的这片工地上，还残留着之前江城与崔悲联手对付元大爷的痕迹。 黑夜的雨幕之下，遍地都是破碎的纸钞。 元山海看到那些泥水中的钞票碎屑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以前我一直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只是个玩笑，现在我信了。” 崔悲笑道：“一点小钱罢了，不值一提。” “小钱……” 元山海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次败得不冤。 此刻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这场夜幕下的雨并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元山海带着众人，走过泥泞的工地道路，进入烂尾楼，然后沿着通道一路往下，最终来到地下三层。 “这里本来的规划是一个停车场。”王骁对工地的结构比较熟悉，“这次事情过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开工了。” “呵呵，也就是你们老板运气好。”元山海跺了跺拐杖，“要是再挖出几口棺材来，游魂可就不止出现在工地上那么简单了，我早已经摸清楚了他家的地址。” “大爷，我们该怎么下去？”崔悲问道。 “别急，且看我露一手。” 元山海带领众人来到地下三层的某个不起眼角落里。 由于是烂尾楼，所以这里的地面依旧坑坑洼洼的，残留着许多石子与混泥土渣子。 他大手一挥，长长的袖子在空中拉过一道虚影。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就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了。 “厉害啊，大爷，这是什么手段？” 陶范啧啧称奇，打开手机电筒光四处张望。 这里同样一片黑暗，似乎是地底，只有一条幽寂冰冷的走廊。 走廊两侧凹凸不平，很坚硬，摸上去还有些湿滑， “这是幻境，小伙子不用表现得这么诧异，小手段而已。”元山海淡然一笑，“我有一个专门制造幻境的高级诡异道具，可以把地底与地面隔绝。” “嗯？幻境道具？”江城忽然看向元大爷。 “啊这……” 元山海浑身一颤，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说漏嘴了。 他靠在石壁边，用悲哀的语气说道：“这是我唯二的依身之物了，江城，你若是真想拿走，那就先把我杀了吧。” “大爷，我看起来是那种什么都抢的人吗？” “是啊。” “算了……带我们去最中心吧。”江城摆了摆手，没有计较。 元山海长舒了一口气，拄着拐杖，带领众人继续往前。 这条幽暗寂静的走廊并不长，很快就走到了中心区域。 最中心是一个圆形石台。 石台周围摆放着八口大红棺材。 最上方飘着一颗墨绿色的珠子，莫约核桃大小，看起来像是某种宝玉雕刻而成的，通体散发着诡异的暗绿色幽光。 陶范一眼就被那颗珠子吸引了，忍不住问道：“好漂亮的珠子，一定值不少钱吧。” “钱？” 元山海摇了摇头。 “这可是高级诡异物品，可以定魂也可以养魂，这可不是钱能衡量的。” “咦？”江城再次看向元山海。 “啊这……” 元山海瞬间换了个悲戚的神色，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用沙哑的声音有气无力说道：“这是我仅有的第三件诡异物品了，江城，你若是想拿走，先把我杀了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父与子 “抢人者，人恒抢之。”元山海语重心长地劝道：“江城，你现在抢了我的东西，等你老了，年弱体衰之时，多半也会被更年轻的一辈抢走半生积累。” “没事，我就剩四十多天寿命了，活不到那时候。” “你……” 元山海无言以对了。 目前江城并未对他剩下的这些诡异物品表现出异样，但他还是不怎么放心。 石台最中央，诡异的绿光之下，静静躺着一具干瘪畸形的身体。 除了江城和元山海，在场其余人应该都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禁忌生物。 上次在多罗市，那只活着的木偶，给江城的压迫感，比眼前这只死去的更强。 崔悲走近了一点，认真揣摩。 “人形，长了一对翅膀，没有头发，好奇怪的长相。” 这只诡异生物的尸体，确实就和人类的干尸差不多，皮肤褶皱，丑陋无比。 与人类最大的区别是他背后那对干瘪的翅膀。 除此之外，这具尸体的有两根很长的獠牙，十指也相当尖锐，双腿比正常人短了一些。 尸体上缠绕着一根细细的暗金色铁链。 “大爷，你怎么知道这是禁忌生物尸体？”崔悲问道。 “压迫感。”元山海认真解释，“我是高级诡异生物，当我第一眼见到这具尸体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感，说明他的生物等级比我高了许多，只能是禁忌。” “看起来不像啊，为什么我没有任何感觉？”崔悲又问道。 “因为那时候他刚死没多久，现在都好几年了，而且现在我用一根铁链困住了他，这铁链乃是高级……” 说着，元山海忽然一滞，急忙收住了嘴。 他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江城，发现江城已经看向他了。 “大爷，你继续说，我不会抢你的。” “行吧……”元山海无奈继续说道：“这铁链乃是高级诡异物品，对生物的尸体有一定镇压作用，我担心他复活，所以他把捆上了，这……这铁链是我仅剩的第四件诡异物品了。” “血都被抽干了，还能复活？”崔悲问道。 “年轻人，你见得太少了。”元山海说了说他挖坟的经验，“哪怕只是诡异这个等级，许多生物被葬下之后，也能在不久之后奇迹般复活，更何况是这种禁忌生物？” “受教了。”崔悲微微拱手，“大爷果然见多识广，回头要是有缺钱的地方，可以尽管找我。” “行，这话我记住了。” 元山海并不缺钱，他随便卖一个诡异物品，得到的钱就足够普通人几年不愁吃喝。 当然，卖诡异物品这种事，只有在穷困潦倒走投无路的时候才能做出来。 “大爷，现在把那只游魂召唤出来吧。”江城提醒道。 “你可要想好了。”元山海最后一次提醒，“召唤出来之后，他的成长就停止了，从此再想成长，必须喂养高级诡异及其之上的物品。” “比如我从大爷你身上搜到的那一瓶禁忌生物血液？” “你……” 元山海忽然觉得心脏有些痛，急忙捂住心口，不能再和江城聊下去了。 他哀叹一声，一脸纠结，坐在石台的某个棺材上，磨蹭了半天，最终还是召出了那只游魂。 游魂的模样，与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差不多。 瘦弱，干瘪，个子不高，长着一对翅膀，身体半透明的样子，双目空洞，看着没有任何神采。 “这就是高级诡异游魂？感觉好弱的样子。”崔悲走到这只游魂身旁，比了比身高，发现这幽魂还不到他下巴的高度。 “他还在苏醒，苏醒之后你就会感到他带来的压迫感，这好歹是禁忌生物的魂魄。” “那江城要怎么控制他？” “这就问到点子上了。”元山海对江城招了招手，“把你的食指割开，挤几滴鲜血，滴在这只游魂的头顶。” “卧槽，滴血认主？”坐在另一个棺材上的陶范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小说和游戏的套路吗？” 元山海淡淡瞥了他一眼，说道：“艺术来源于生活。” “有道理啊……”陶范恍然大悟。 后续的过程很简单。 按照元山海所说的方法，江城把食指割开，弄了几滴血出来。 又过了半小时左右，这只高级游魂终于苏醒了，双目中有了神采，但更多还是迷惘。 他四处张望，最终将目光锁定在江城身上，用低哑的声音问道：“好亲切……你是我父亲吗？” 江城摇了摇头。 “不，我没有你这么丑的儿子。” “那我……” “他是你父亲。”江城指了指元山海。 “我他么……”元大爷差点当场暴起，可奈何实在打不过，只能强行忍住。 “爹，他是谁？”游魂望着元山海，指了指江城，“为什么他给我的感觉十分亲切？就像我的亲人一样。” “我不是你爹！” “我是你捡来的？”游魂疑惑。 “是啊！不对……你的尸体是我捡来的！” 元大爷浑身颤抖，只想拎刀砍人。 经过长达十多分钟的解释后，这只游魂终于明白了自己是怎样的存在。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那具干瘪丑陋的尸体，恍然道：“原来我已经死了。” “你一点记忆都没有吗？”元山海趁机问道：“是谁杀了你？你脑海中有没有任何关于其余禁忌生物的印象？” “没有。”游魂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有记忆，我就不会认你做爹了，毕竟你又老又丑。” “艹！” 元山海从大红棺材下面抽出一把两米长的大刀，愤怒不已。 若非崔悲等人拦着，他当场就得就上去砍了那游魂。 闹腾了一阵后，元大爷忍住怒意，重新坐回到棺材上。 刚冷静下来，他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元山海僵硬地转过脖子，发现江城正在仔细打量他手里这把两米长的大砍刀。 “这……这是我仅剩的第五件诡异物品了，我年弱体衰，总得弄一把小刀子防身吧？” “嗯，说得也是。”江城移开了目光。 “呼……” 元山海长舒了一口气，把大砍刀放回棺材底下。 过了片刻，他认真分析道：“普通游魂，如果没有恢复生前的意识，必定是浑浑噩噩的，无法自主思考，只能遵循本性做事，但你是个例外，不愧是高级诡异游魂。” “我脑海中似乎多了些东西……” 游魂摸了摸脑袋，低声喃喃。 没多久，他忽地抬起头，再次看向江城，这一次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尊敬与敬仰。 “伟大的圣主，我愿为你赴汤蹈火！” 说罢，他竟直接对着江城跪下。 由于身体是虚幻的，所以这一跪没能跪出响声来。 “圣主？” 江城念了念这个名字，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某个动画片里的反派形象。 他摇了摇头，随即说道：“起来吧，以后就跟着我，但是圣主这个名字不太好听，换个称呼吧。” “圣上？”游魂试探着问道。 “再换个。” “神主？” “这个也不行。” “尊上？” “还是不行……” “大哥？” “这个可以！就这么定了！” 得到江城的认同后，游魂立即起身。 他指着元山海，对江城说道：“大哥，这老头看起来很欠打的样子，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他一下？” “我他么……是我亲手把你养大的！”元山海愤愤不平。 “可是你长得又老又丑。” “……” 元山海感觉心脏又痛了起来，身体一阵晃悠，急忙捂住心口。 崔悲急忙走上前，扶住他的身体，关切问道：“大爷，你身体没事吧？” “再跟你们待一会，我就会有事了。” “行吧，大爷，要不你现在就跟我去旅社？”江城说道：“在旅社做完登记后，你可以吃点果冻补补身子。” “唉，也只能这样了。”元山海叹了口气。 “对了，这禁忌生物的尸体我就带走了，反正大爷你也用不上了。” “你……带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谢了，大爷就是慷慨！” “我……” 元山海已经不想说话了，坐在大红棺材上，只希望这个噩梦般的晚上可以尽快过去。 江城对游魂吩咐道：“你可以实体化吧？把你的尸体背走，这玩意我用的上。” “大哥，我先试试……” 游魂对自己的力量运用得还不太熟练。 过了一会，他的身体渐渐从半透明状态变成了纯黑色，一举一动有了力量感。 他走到自己的尸体前，轻轻一拽，就把尸体提了起来。 “对了，你还没名字，要不你自己取一个？”江城问道。 “名字……”游魂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惘，“大哥，叫江狗柱怎么样？” “不行，这名字太土气了，听不出任何文化底蕴。”江城摇了摇头。 “大哥你觉得应该叫什么好？” “我想想……”江城摸了摸下巴，“我母亲嫁过来后，没有依照北方习俗改性，她的姓氏是罗曼诺夫，你跟她姓吧，就叫彼得·？·罗曼诺夫。” “好名字，大哥不愧是文化人！” “江城，这名字里是不是少了什么？”崔悲忽然问道。 “不少了，就这么叫吧。” “……” 工地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了。 凌晨三点左右，众人回到地表。 教会的安排，很多时候像是巧合，又更像是故意。 就在向着工地出口走去的路上，元大爷一直盯着江生看个没完。 “大爷，江生小哥比较腼腆，你就别盯着他了。”齐橙说道。 “不……” 元大爷伸手捏了捏江生的手臂，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欣喜，如获至宝，大声说道：“不愧是教会，所有安排都没有多余，这才是教会把你们送来我这里的真实用意啊！” “怎么了？” 众人齐齐停步。 元山海把江生拉近了一点，仔细观察了片刻，随后兴奋地说道：“极为罕见的游魂，拥有真正的实体，连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了，他……他是一只鬼王！” 第一百四十八章 已死而不知 死亡像是一场不会醒来的梦。 厚重的黑棺，湿润的土壤，悲戚的低吟。 冰冷的细雨过后，曲终人散，只有随着葬曲飘来的无名野花，静静躺在碑前，与骸骨一同感受日复一日的凋零与寂寥。 生活是一次颠簸的苦难游戏，有人在疲惫后长梦不醒。 “你醒了，却以为自己从未睡去。” 冰冷的雨夜下，元山海坐在残破的工棚里，对江生说了这样一句话。 江生低着头，怀里抱着那个老旧的帆布包，沉默不语。 散乱的雨声为这场夜幕添了几分愁绪，呜咽的夜风则渲染出一缕萧索。 其余人都站在雨棚边缘，静待结果。 陶范伸手接了几滴雨水，心中诗意上涌，但考虑到地点与时间不合适，所以并未吟诵出来。 “是我忽略了某些事情。”江城靠在冰冷的金属杆旁边，忽然出声，“一直到现在，教会都还没有发来第二阶段完成的提示。” “刚才都在忙着对付大爷的游魂，咱们都没想起这事。”崔悲微微点头。 “王骁杀人事件以及工地闹鬼传闻这两件事都解决了，这个阶段的小故事还没收尾，就只有一个可能……” 元大爷说得没错。 教会是故意把江生送来这个工地的，就是为了让他发掘出江生的潜能。 背后设计演绎任务那个人，把元大爷安排得妥妥当当，不仅让他成了任务的一环，还把他的二十年积累送给了江城，并且利用他与鬼魂的特殊关系，让他生出爱才之心。 “这次是我大意了，没有考虑完全。” “学弟也是人，又不是机器脑子，偶尔大意一次也正常。” “最近大意的频率比较高，前不久被绑了一次，差点死在某个小旅馆的浴缸里。” “居然有人能绑架学弟？”陶范很惊讶，“我以为向来只有学弟能绑架别人。” “所以是大意了，那人跟我父母是十多年的好友，跟我父亲一样都是医生。”江城看着工棚外的细雨，“因此我会随身带着一些小工具，比如刀片、铁丝这类的，以防万一。” 人类这种血肉生物，终究没法做到绝对理智。 或许机器人可以。 但现有的机器人大多太傻了。 另一边，元大爷与江生的沟通，渐渐有了一定起色。 “小伙子，今年多大了？” “二十岁。” 江生的声音还是很小，给人的感觉十分腼腆。 元大爷摸了摸他苍白瘦弱的手腕，轻轻一叹，摇头说道：“不，你只有十七岁。” “可能……我……我天生比较瘦弱。”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在十七岁那年就已经死了。” “我……” “有没有感觉身体冰凉？是不是哪怕几天没吃饭，都不会感到饥饿？是不是越来越喜欢阴暗冰冷的地方？有没有很向往乱葬岗或其余坟墓密集之处……” 元大爷一连问了很多个问题。 江生闻言后，把头埋得更低了，可能是在思考，也可能只是不想回答。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老旧帆布包，瘦弱的身躯像是贫民窟长大的孩子。 元大爷等了片刻，没有等到江生的回答。 他轻轻一叹，摸了摸灰白的胡须，缓缓说道：“我明白了，你知道自己不对劲，却不愿意承认，心里还有一丝执念。” “大爷，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用心体会自己的身体状态。”元大爷缓缓起身，“以执念化鬼，已死而不知，百年难遇的实体游魂……你是这个世界的宠儿，禁忌的大门已经向你敞开了。” 禁忌？ 其余人齐齐转过头，看着木桌旁脸色苍白的江生。 这个腼腆的少年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好欺负，他居然能成长到禁忌？ 元大爷用力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年迈的筋骨，然后对着工棚外的雨夜朗声说道：“教会的人听见了吗？他能成长到禁忌！他没有那道门槛！” 他苍老的声音在空寂的工地上回荡了许久。 这声音雄浑有力，根本不像是一个刚被洗劫过的七十岁大爷。 “嗡嗡——” “嗡嗡——” 除了崔悲与元大爷，在场其余人的手机纷纷响了。 教会的短信姗姗来迟。 【任务第二阶段完成，总任务完成度66%】 【请各位成员回到湖心亭，领取第三件任务物品】 不出所料，教会就是为了等一个结果。 整个组织没有费一兵一卒，只是简单利用演绎任务的成员，就摸清楚了元大爷的秘密，还得到了有关江生的准确答案。 …… 在城市的另一端。 浓浓夜幕之下，凌晨三点的教堂有些冷清。 大多数信徒都回去休息了。 教堂不似旅社，这里可以用以休息的房间很少。 一个信徒匆匆走过雨幕，踩着废墟进入教堂的完整部分，来到林语身前，递上一份结果。 “元山海在工地下方培养禁忌游魂，被江城打断，禁忌尸体已归江城。” “演绎任务参与人员江生已经确定是游魂，但十分特殊，可成长为禁忌。” “姬礼现身，汇聚了六位其余城市的候选人，除此之外，那头狼人一直在江城等人周围游弋，还有四位独行的候选人并未加入姬礼的阵营。” “奥德市的莲月执事与齐麟执事纷纷现身，现已与莫羽执事汇合，三人似乎有对江城动手的打算，但尚未找到合适的时机。” “……” 这个雨夜，对于普通人而言很平凡。 但对于感知敏锐的某些诡异生物而言，这是一个充满恐惧与死亡的夜晚。 瓦力城这个小城市，突然多出了将近二十位高端战力。 他们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猎食者，在城市的街道上游弋，淋着雨水寻找猎物，抑或静静等待猎物虚弱的那一刻。 “说来也有趣，上面几位主教大人，对于江城的去留争论不休。”林语放下手中的笔，“有一位主教大人力保江城，后来那几位争出了火气，打了一架，把那座城市的教堂打崩了。” “谁赢了？”靠在墙角养伤的彦如问道。 “没有输赢，因为再打下去就会波及到平民，会把人面法庭那些老怪物引出来，得不偿失。” “没有结果吗？” “他们换了个方法。”林语淡淡一笑。 “赌？” “没错。” “到了主教大人这个层次，居然也会赌博？” “主教大人也是人，血肉生物，又不是机器。” “怎么个赌法？” “简单，压江城今天过后的生死。”林语随口解释道：“有很多大人物都闲得无聊，参与了这场赌博，有人拿出了几滴生命之水，有人拿出了中等替死傀儡，还有机械核心、高级诡异材料、魅魔、中级诡异宠物、藏宝地图等等……每一件都可以让人眼红。” “压江城活下来的人多吗？”彦如问道。 “只有三位。” “压他死的呢？” “很多。” 正在趴在长桌上睡觉的李奇迹猛地抬起头，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急忙问道：“执事大人，这个赌局，我可以参加吗？” “当然可以。”林语淡淡回答，“就看你的赌资够不够上桌了。” “稍等片刻！” 李奇迹当即开始搜索自己身上的物品。 没多久，他把一大堆东西摆放在长桌上。 有玉佩，有珠子，还有铅笔，眼镜等等，都是诡异物品。 “执事大人，这些够了吗？” “这么多？”林语微微皱眉，“李奇迹，你哪来这么多诡异物品？” “执事大人，这个玉佩是你刚才赏我的。”李奇迹解释道：“其余这些，有的是通过救人赚的，有的是捡的。” “捡的？” “是啊，有时候刚走出门就会捡一个。” “……” 林语盯着桌上那一堆诡异物品，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李奇迹见状，挠了挠头，也不敢问到底能不能行。 丘牙和彦如也沉默了。 捡钱这种事还能理解，捡诡异物品是真没法理解。 沉默许久后，林语终于开口问了：“李奇迹，你的诡异能力只是救人？” “是啊。”李奇迹点了点头。 “你知不知道双生诡异？” “知道啊，罗兰就是，我特别羡慕他。” “罗兰跟你的关系很好？” “还行吧……”李奇迹挠了挠头，“以前他还在的时候，偶尔会跟我说说话，他这人比较高冷，似乎没怎么搭理过其余信徒。” “双生诡异的约束规则很强，每一次动用能力，都会使得自身遭受严重的伤害，罗兰就是个例子。”林语变得很严肃，“哪怕他当初开启能力的时候，没有遇到珠子的副作用，他也无法长期使用能力。” “这个我也清楚啊，执事大人，你给我说这个干什么？”李奇迹很疑惑。 “你有没有感觉身体哪个地方不对劲？” “没有啊。”李奇迹愣愣摇头。 “虚弱？身体乏力？睡眠时间变长？体力变差？白头发变多？” “这些都没有啊。” “奇怪……” 林语缓缓起身，脸上有些许疑惑，来到李奇迹身前。 他盯着李奇迹看了许久，还取出了一枚感应物品，认真分析思索。 “执事大人，哪里奇怪了？”李奇迹不理解。 “闭嘴！” “噢……” 李奇迹乖乖闭嘴，配合林语的检查。 窗边的丘牙与角落的彦如也纷纷投来目光，带着些许审视与打量。 就在此时，趴在李奇迹一旁睡觉的另一个信徒也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很快就被李奇迹身前那一堆诡异物品震撼住了。 “奇迹哥，你怎么这么多诡异物品？执事大人给你的吗？” “捡的啊，昨天咱们一同出门，你亲眼看见我捡了一个，这么快就忘了吗？”李奇迹问道。 “哦……” 这人挠了挠头，似乎还没怎么睡醒。 他嘟囔道：“这几个月记性越来越差，体力也跟不上了，就连施展诡异能力的时间都短了很多，幸好有奇迹哥你保护我。” “什么？” 林语瞬间停住了检查，双手微颤，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忽然想到自己曾在古书上，看到过某个特别极端的副作用。 窗边的丘牙也变了脸色。 他想起自己分明已经把李奇迹召入教会一年多了，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仿佛记忆受到了损伤。 彦如的反应也不慢。 他缓缓从角落里起身，面露痛苦，拖着伤痛的身体，一点一点往教堂的出口挪动。 第一百四十九章 十面埋伏 “李奇迹，你以后不要来教会了！” 林语站在距离李奇迹十米远的地方。 他一脸严肃，直接下了逐客令。 “为什么啊？” 李奇迹顿觉委屈。 “执事大人，我为教会立过功，我为教会流过血，都在这里辛辛苦苦一年多了，怎么突然就要赶我走？咱们教会不是有规矩，进来了就别想出去吗？” “你真流过血？” “好吧并没有。” “立刻走！” “我不想走……” 李奇迹急忙看向丘牙，这是他最大的依仗。 “丘牙大人，一年多以前，你把我召入教会，可是一直把我当心腹培养的，你赶紧劝劝林语大人。” 丘牙像是见了鬼一样，急忙从窗边跳下，退到林语的身旁。 他收起手里的书，清了清嗓子，用温和的声音劝道：“奇迹啊，我觉得你已经长大成人，是时候出去闯荡一番了，瓦力城教会是个小地方，一直待在这里，对你这样的年轻人没有好处。” “那要不把我调去那些大城市的教会？” “不行。” “那总得给个赶我走的原因吧？” “现在还不确定原因，我需要观察几个月，做对比分析，才能得出结果。”林语认真回应。 “这几个月我都不能来教会了吗？”李奇迹眼巴巴地看着林语。 “我想想……这几个月……” 林语沉吟片刻，脑子里闪过一个个方案。 他忽地眼睛一亮，对李奇迹说道：“李奇迹，我觉得瓦力城的旅社是个不错的去处，里面的生物都很有爱，是个温暖的大家庭，而且任务也不是强制发放的，适合你的长期发展。” “那我岂不是相当于投敌叛国了吗？” “思维不要这样狭隘！” 林语用严肃的口吻教训道：“目光短浅的青蛙才会一辈子待在同一个井底，你要多出去走走看看，教会与旅社虽然大多时候敌对，可偶尔也会联手对敌，比如上次在工业园区的黑雾里。” “可我还是不想走……” “要不这样吧。”林语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这两天你先回家休息，我翻一翻古籍，查找关于你的某些情况，如果没问题，我再把你召回来，如果有问题，我另想办法。” “执事大人，我有哪里不对劲吗？” “暂时不好说。” “噢……那这次的赌局……” 李奇迹把自己身前的一堆诡异物品往前推了推，意思很明显。 “这些赌资我给你收下了，明天告诉你结果，你压哪方？” “我压江城活。” “行。”林语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如果今天过后江城还活着，你能得到相当丰厚的回报，或许可以换来一个适合你的诡异物品。” “适合我的？”李奇迹不解。 “没错，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先回家吧，这两天不要来了。” “我可不可以来教堂周围散散步？” “不可以！” “噢……” 就这样，李奇迹离开了。 他始终没想明白，为什么三位执事对他的态度变化这么大。 李奇迹孤单的身影在夜幕下的雨水中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林语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真有办法吗？”丘牙问道。 “应该有，我似乎看到过解决方案。” 林语揉了揉眉心，感觉自己的记忆力似乎也下降了不少，想不起他当初是在哪一本书上看到的这种情况。 他叹了口气，对着一个信徒招了招手。 那个信徒立即走上前，低头等待吩咐。 林语仔细吩咐：“你去告诉江城，有人赌他的生死，凌晨六点截止下注，问他有没有兴趣参加，有兴趣就把东西都给我，我帮他下注。” “明白。” …… 凌晨三点半。 这场雨还没有停止。 商务车行驶在归途之中，雨刮器在前挡风玻璃上来来回回。 车上多了元大爷与一具干尸，但并不拥挤。 “大爷，为什么你身上有那么多宝贝？”陶范问道。 “呵呵，小伙子，你知道为什么从古至今，盗墓一直屡禁不止吗？” “升棺发财？” “对咯！”元大爷淡然一笑，“不是我吹牛，在这十多座小城市里，随便找一个高级诡异生物出来，他身上的宝贝能不能有我的一半都是个问题！” “江城也是高级诡异啊。” “先把他排除掉，他是个系统bug……” 车上的气氛很融洽。 元大爷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悲恸，与之前被洗劫的时候判若两人。 江生依旧沉默，瘦弱的身躯与这辆车上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没一会，江城把车停在昏暗的路边，按下车窗。 此时尚未抵达目的地，但有个人拦住了车辆。 “教会的人？”他淡淡问道。 “嗯。”信徒轻轻点头，拿出林语的信物给江城感应，“候选人江城，林语执事大人让我转告你，有很多大人物用你的生死做了个赌局，赌你能否活过今天，目前赌桌上的赌资已经积累成山了，这是个赚资源的好机会。” “他让我也下注？” “没错。” “明白了……” 江城没有犹豫，把这段时间搜刮到的大部分东西都给了这个信徒。 他留下了一些必需品，比如制作低级替死傀儡的。 “压我自己活。” “行。” 信徒接过东西，即将离去的时候，元大爷忽然喊了一声。 “等一下，我也想下注！” 信徒转过身，神色淡漠，对着元大爷说道：“抱歉，你不是教会的人。” “你这孩子怎么不懂变通呢？”元大爷沉声教训，“回去之后，你就告诉你们那个执事大人，说所有东西都是江城的。” “行吧，东西给我。” “你先在这里等一下。”元大爷拍了拍江城的肩膀，“江城，我给你一个地址，距离这里不远，就几分钟，你把车开过去，我取一点东西。” “嗯……” 几分钟后。 元大爷抱着一个巨大的木箱子，健步如飞，回到车上。 箱子里装满了诡异物品，从初级到高级，数不胜数。 车上的几人眼睛都看直了。 他们永远也猜不到，这个挖坟挖了几十年的老头，到底有多少财富。 当初江城他爹真的把这老头洗劫一空吗？ 回到相应地点后，那个信徒看着这一箱诡异物品也也愣了愣神，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这……执事大人绝对不会相信，候选人江城的诡异能力才开启不到十天，怎么可能弄到这么多资源？” “小伙子，考验你业务能力的时候到了。” 元大爷拍了拍信徒的肩膀，然后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放在这个信徒的手上。 他笑着说道：“不要客气，这五块钱就当是你的跑路费了。” “我……” 信徒看着手里这五块钱，感觉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不得已，他掏出自己的山寨防水机，对着木箱子拍了一张照片，在这个大雨淋漓的夜晚，给林语发了一条消息。 【林语大人，我们把这个老头抢了吧，充实教会仓库】 【图片.jpg】 …… 坐回车上的元大爷显然没有想太多，开始认真盘算此次能赚到的资源。 江城坐在主驾驶位上，继续向旅社的方向行驶。 “大爷，有个事你得解释解释。”他忽然说道。 “什么事？这箱资源？”元大爷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不，是之前在工地的时候，你告诉我，如果想拿到地底下那个东西，需要用三枚高品质珠子去换。”江城盯着前面的道路，“我觉得一只高级游魂，并不是三枚珠子能换得到的。” “就这事？” 元大爷松了一口气， 他解释道：“教会的珠子，品质层次不齐，即使同为高品质珠子，价值也可能会天差地别，如果当时换做是你们教会的执事跟我商量，他就会知道，我要的是品质最好的那种。” “最好的很珍贵吗？” “先不说这个问题，小子，你知不知道诡异世界里的通用货币？” “不知道。”江城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这也正常，毕竟你之前认识的诡异生物，多半都是些穷鬼。” “大爷你说说？” “诡异世界的货币有十多种，不过最常见的就三种，人面法庭的生命之水、教会的珠子、旅社的积分。” 元大爷不愧这七十岁的寿命。 在满世界挖坟的过程中，他结交了许多朋友，了解到的消息也相当多。 “一滴生命之水，可以在旅社换一万积分……教会的珠子的按照等级划分，低级品质的一般能抵20-200积分，中品质的在200-2000积分，高品质的在2000-积分，波动最大的就是高品质这个区间。” “所以大爷你要的是价值积分那种？” “当然了。”元大爷捋了捋胡须，“这种珠子作为钥匙，出现副作用的几率很低，也就7%左右，几乎是完美的钥匙，开启的能力大多很强，出现中级与高级的可能性相当大。” “这交易划算吗？” “其实很不划算，没办法，毕竟教会里都是些混账，能换到三颗珠子就不错了。”元大爷很干脆，身为弱势一方，只能把条件开得尽可能低。 “明白了。” “小子，你从我这里抢走了一滴生命之水，你现在很富有，知不知道？” “多谢大爷的资助。” “你……” 元大爷抚了抚心口，不再谈洗劫的事。 年纪大了，要学会修身养性，再谈下去，他会被气出病来。 他转过头看着窗外的雨幕，心情忧郁，甚至想学着陶范来吟诵几首现代诗。 窗外夜色依旧，一丝丝雨水仿佛复制粘贴出来的，没有任何情感，敲击在车窗玻璃上。 元大爷看着看着，忽然皱起眉头，感觉窗外的景色有些不对劲。 认真看了几分钟后，他急忙出声：“江城小子，把车停下，我们被关进幻境了！” “嗯？”江城一愣，他这个开车的居然没有任何感觉。 “我用过幻境道具，所以熟悉这种感觉，窗外的景色看起来和正常的有一定区别。” “大爷，你确定？” “确定！” “行。” 江城一脚刹车，把车稳稳停在路边。 引擎的咆哮声消失，整个世界的雨声再一次回响在耳畔。 窗外苍白的路灯下，可以清晰看见倾斜着飘荡的雨丝。 街道两旁行道树轻轻摇曳，凋零的枯叶在风中飞舞。 视野更远处是一栋栋黑暗沉寂的老旧楼房。 整个世界只有雨声，单调得有些可怕。 元大爷看着窗外的一切，神色很凝重，说道：“高级诡异幻境，能长时间维持这个幻境的，必定也是高级诡异生物，小子，对方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应该是吧。”江城不太确定。 “你到底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怎么感觉全世界都人都想杀你？”元大爷想到了那个有关江城生死的赌局。 “我是好人。” “你这话鬼都不信！” “我可以把彼得放出来，你问问他信不信。” “……” 年纪大了，元大爷忽然发现自己的逻辑思维已经跟不上年轻人。 当然，也可能只是单纯说不过江城。 “铮铮——” 车外忽然响起某种乐器的声音。 夜幕之下，漫天雨水瞬间停在空中，整个世界仿若静止。 乐声铿锵有力，节奏由慢渐快，接连不断，从四面八方响起，回荡在静止的城市街道上。 浓烈的杀意随着乐声扑面而来，毫不掩饰，似有千军万马埋伏在深邃的黑夜中。 一滴滴静止的雨水骤然被一分为二。 “轰！” 前挡风玻璃上出现了一道深痕，仿佛被长刀劈砍，蛛网般的白色裂痕向周围蔓延而去。 突如其来的攻击，没有任何先兆，只有炸裂的乐声在苍穹下不断回响。 若非这玻璃是防弹的，若非江城的防身诡异物品被动激活，刚才那一瞬间，他的脑袋就该离开脖子了。 江城依旧冷静，坐在主驾驶位，认真判断乐声的来源。 但后面的几人都不太淡定了。 陶范满头冷汗，用力抓着座椅，忍不住问道：“哪位大哥大姐在外面弹电吉他，怎么威力这么强？” 江城认真说道：“这不是电吉他。” “古筝吗？” “不，是琵琶声。” “什么曲子，怎么这么厉害？”陶范脸色苍白，“从来没听过弹琵琶还能杀人。” 江城望着车外的夜幕，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十面埋伏。” 第一百五十章 蝴蝶 冰冷雨水停在半空。 凋零的枯叶尚未落地。 一只黑色蝴蝶静止在天桥下，脆弱的翅膀陷入定格。 这个死寂的雨夜，冷漠得仿佛写实画家笔下的黑白油画，又像是卡了带的老电影，没有丝毫生机。 杀意弥漫在每一个角落中。 肆虐的乐声将这里化作战场。 刀与剑，矛与戈，没有实体的利刃劈开冰冷雨幕，把这条街道化作人间炼狱。 又一缕雨丝被炸开，在苍白灯光的照耀下，飞散的样子像是凄冷的慢镜头。 “轰——！” 商务车如遭雷击，不停晃动。 车辆的侧门浮现出一道深深的刀痕。 再深几分，这缕杀意就能透过车门，径直斩向车内的元大爷。 元大爷脸皮一颤，大声吼道：“外面那位道友，我跟这个叫江城的根本不认识，我是被他绑上车的，等会打架的时候注意点啊。” “大爷，人死如灯灭，你要看开点。”江城认真劝道。 “你灯灭你的，我至少还能活一两百年！” “大爷你感觉外面那人如何？” “很强，强得没谱。” “怎么说？” “一边操控这种大范围的高级幻境道具，一边接连不断攻击你，节奏一直很稳，说明对方游刃有余，在高级诡异这个等级有很深的造诣。”元大爷说道：“这种远距离攻击是最让人头疼的，而且还找不到对方的身影，小子，你麻烦大了。” 崔悲接过话题说道：“先别急，我放一些钞票出去试试。” 他把车窗按下一道缝隙。 车内车外两个世界就此相连，没有风，一切都静止了。 凌冽的乐声瞬间灌入车窗内，声音相当刺耳，像是童年噩梦中的诡异旋律，听来难受至极。 崔悲催动能力，召出几张钞票。 红色的纸钞宛若一尾尾游鱼，在商务车内部空间里轻松游弋。 然而尚未等崔悲将这些钞票放出去，就听得“轰”的一声，他身侧的窗户顷刻间炸响。 一缕冰冷的杀意透过那道缝隙飘入车内，径直斩向崔悲脆弱的脖子。 幸而十多张钞票瞬间飞来，护住了崔悲的安全。 “江城，发现了吗？”崔悲急忙问道。 “嗯，你打开窗户后的第三秒钟，对方精准地袭击了窗户缝隙，时间很短，说明他的真实距离与这辆车应该不会太远，或许就在你那一侧。”江城说道。 元大爷提醒道：“两个年轻人，不要大意，有些幻境很特殊，其掌控者不需要接近，就能够清晰掌握幻境内每一个角落发生的情况。” “大爷，要不你出去跟对方打一架？”江城问道。 “我不认识你。” 元大爷把脑袋偏向一旁。 这辆商务车显然撑不了太久了。 没有实体的攻击一次次从四面八方袭来，根本找不到任何防御的办法。 江城的领域只有十米半径，他从未遭遇过这种情况。 “江兄弟要是有第二诡异能力就好了，不至于每一次都依靠领域，你这领域太邪乎，约束规则肯定恐怖得难以想象。”崔悲说道。 “我也觉得很邪乎。”元大爷表示赞同，“我就不信你的副作用只有那一分钟虚弱期，说不定你会比我早死。” “第二诡异能力这个……看缘分吧。” 江城很平静，现在这世界依旧有平衡规则。 得到得越多容易失去得越多，罗兰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若是有一天平衡规则失效了，属于诡异生物的狂欢开启，这个世界估计也走到了毁灭的边缘。 “大爷，要是我比你早死，你可别来挖我的坟。”江城说道。 元大爷冷笑一声，捋了捋胡须说道：“小子，这可就由不得你了。” “那我或许会想办法让你比我先死。” “……” 王骁忍不住问道：“江小兄弟，你现在有逃出去的办法了吗？” 车上几个普通人现在都跟他心情差不多。 刚经历了鬼魂的威胁，又迎来不知名对手的攻击。 这次演绎任务的危险程度远超以往。 跟着江城混，每天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 “由于对方也是高级诡异生物，跟我等级相同，所以我现在开启领域后，有三种可能。” 江城神色凝重，注视着窗外。 对方的攻击依旧没停，仿佛根本就不在乎约束规则或者副作用。 “要么对方的环境直接消散，露出本体，要么周围半径十米区域的幻境消散，但我们依旧身处整个大幻境之中，抑或我们直接被弹出整个幻境区域。” “江同学，最好的是哪种？”严明问道。 “自然是第一种。”江城答道。 “那如果不是第一种呢？” “那么某些对手就该高兴了，因为他们找到了我这领域的极限。” 就在几人商量破局的短暂时间内，周围的攻击一直未停。 从外表看去，这辆黑色商务车已经千疮百孔，就连底盘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攻击。 旅社的车辆质量没的说，但现在这样子，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元大爷，你有没有破解幻境的方法？”江城问道。 “呵呵，现在意识到老年人的重要性了？” “大爷，对方显然没有手下留情的准备，你要是再藏着掖着，今晚也得交代在这里。” “行吧……” 元大爷捋了捋灰白胡须，说了他觉得可行的方法。 他说道：“要破解这种幻境，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那就是用无穷的能量，把这个幻境撑到极限。” “比如？” “如果这个叫崔悲的小伙子带了足够的现钞，他就能把这个幻境撑爆。”元大爷看了眼崔悲，“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金钱的力量，确实无穷无尽。” “但是？” “但很显然，他带着的这一袋纸钞还不够，需要外力辅助。”元大爷沉声道：“所以还需要你在同一时间开启领域，就如同你们之前对付我那样，在一瞬间撑爆环境，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大爷你不准备出手吗？” “我？” 元大爷刚准备摇头，忽然心里一沉。 他直勾勾地盯着江城，认真问道：“小子，以你的聪明，不至于想不出破局的方法，我怎么感觉，你……你是在诈我？” “有吗？” “你在试探我的后手？” “大爷你相信我，我不是这种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黑色薄纱 其实江城就是这种人。 这个大爷深藏不漏，之前被洗劫的痛苦都是装的。 为了自身以及团队成员的安全，江城试着诈了诈，想诈出这个大爷还留有什么后手。 “小子，你这样活着不累吗？”元大爷双手环抱，靠在汽车座椅上，“整天算来算去，勾心斗角，活得还不如我一个挖坟的痛快。” “大爷，有一位伟人曾说过，与人斗……” “得，我可没有那种思想深度。” “反正其乐无穷就对了。” 说罢，江城与崔悲对视一眼。 两人还算是有些默契，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就在江城眼神变化的那一瞬间，崔悲把自己的诡异能力开启到最大值。 顷刻之间，他自己携带的纸钞，以及其余人身上的纸钞，都纷纷破窗而出，飞速旋转着，像是一枚枚直冲天际的飞刃。 陶范缩在后座中央，低声感叹道：“今天第二次被有钱人洗劫，果然……当资本家想拿走你的钞票时，你只能含泪接受。” 崔悲无奈道：“陶兄弟，过了今天，回去我补给你双倍的钱好吧？” “我不是这种人！”陶范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就一点纸钞而已，能让崔先生用上，是他们的荣幸。” “那行，回头我补给你三倍。” “就这么说定了！”陶范义正言辞地接受了。 同一时间，江城打开了主驾驶位的车门。 他脸色不变，平静地走下车，开启了自身领域。 就在领域启动那刹那，所有人眼中的世界忽然闪烁了片刻，像是出现了系统漏洞。 一阵冰冷的夜风拂来。 成千上万滴静止在半空的雨水顷刻落下。 整个世界再一次有了人间的声音。 天桥下的黑色蝴蝶开始振翅，角落里的蛆虫一点点拱进泥土中，路灯下的蚂蚁沿着标记急忙赶回蚁巢，干枯的树叶在空中缓缓飘零。 站在细密的雨水中，江城嗅到了泥土的芬芳。 漆黑的苍穹下，数千张钞票汇聚成长龙，张牙舞爪，在灰雾笼罩的城市上空飞舞盘旋。 金钱的气息汹涌澎湃，让人世间的气息在这个黑夜的街道上更浓郁了。 “铮——” 一声轻响之后，乐声断了。 就在街道正前方，一个环抱琵琶的少女，缓缓浮现在模糊的雨幕中。 她脸上戴着黑色薄纱，眸光清冷，眉目如画，十指纤细，怀里的琵琶呈现暗黑色，细腻的皮肤宛若凝脂。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算远。 江城没有犹豫，不给那个少女任何反应的时间，拎着匕首奔行在夜幕之下。 双脚在街道上溅起一朵朵水花，急促的声音仿佛死神低语，由远及近。 但那个少女显然不愿意正面交战，她轻抚琵琶，弹出一道无形的利刃。 两人之间的雨水在顷刻间被分割而开。 利刃在江城身前十米破碎。 在十米的范围内，他暂时无敌。 再下一刻，少女掏出一枚暗色木雕，将其轻轻捏碎。 “呼……” 风中飘来雨雾与特殊的异香。 这股香味并没有被江城的领域所阻隔，似乎并不是诡异力量，飘散在大半个街道上。 江城急忙停住，脸上闪过一抹疑惑。 正前方的昏暗街道上，那个少女的身体缓缓消失，仿佛化作透明的游魂，最终彻底消失在远处。 她又一次现身时，已经在距离江城好几百米之外的街道上。 那里有一盏苍白的路灯。 她站在路灯下，怀抱琵琶，扯下脸上的黑色薄纱，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 两人之间的距离，为这场战斗宣告了短暂的结束。 她似乎有些犹豫，想按照传统规则，对江城比一个中指再离开。 但又觉得比中指的行为不太雅观。 就在她犹豫之际，江城身后的商务车里，忽然传出了陶范的声音。 只听得陶范大声叫道：“姑娘，你是富婆吗？可否留一个联系方式？” “……” 少女面露愠色，不再犹豫，伸手比了个中指。 随后，她抱着琵琶缓缓后退，最终消失在了昏沉的雨夜中。 江城并未追赶，距离太远，注定是追不上了。 他踩着冰冷积水，一步步回到车边。 此时在车里，陶范和崔悲还在商讨某些事情。 崔悲说道：“她比中指的样子不太优雅，显然不是富贵人家出身的，陶兄弟，这次你又看走眼了。” “唉。”陶范轻叹一声，“何日才能吃上软饭啊？” “求人不如求己。”江城拉开车门，回到主驾驶位上。 “学弟，你我是不同阶级的人，你终究还是无法体会到我的心态啊。” …… 时间缓缓流逝。 在距离旅社不远的街道上。 一只秃头河狸以及一颗骷髅头并肩而行，边走边交流。 骷髅头说道：“听说那只大果冻变了颜色，我现在都有些迫不及待，想回去尝尝口味了。” “你这样子，要怎么吃东西？”河狸看了他一眼。 “吃进去，再漏出来，能尝个味就行！” 骷髅头潇洒地飞行在雨水中，轻松惬意。 这一趟郊区之旅，让他补全了部分身体，连诡异力量都增长了不少，他现在很高兴。 就连往日觉得讨厌的冰冷雨水，今天都倍感亲切。 骷髅头轻哼着歌，在雨夜下飘荡，不经意间看了眼街道一侧的商店大门。 大门是玻璃做的，在昏暗中反射出一只恐怖泛黄的人类头骨以及两根惊悚的肋骨。 骷髅头瞬间被吓得头骨发麻，惊叫道：“鬼啊！” 突如其来的叫声，把一旁的河狸吓得一跳。 他还以为忽然出现了某种古怪的游魂，立即从自己身上拔了几根毛发下来。 但下一刻，河狸忽然看到了旁边商店的玻璃大门，随即怒道：“淦！你叫个毛啊？那不是你自己吗？” “咦？”骷髅头也瞬间反应了过来，“竟是我自己！” “淦！”河狸骂骂咧咧的，“原来你照镜子的时候真会被自己吓到？” “这次是意外。”骷髅头讪笑道：“以往就一颗脑袋，现在多了两根肋骨，还没适应。” “淦！” 河狸看着自己手心的几根毛发，心痛不已。 骷髅头忽然说道：“快看，有咱们旅社的车。” “别扯开话题！你想想怎么赔偿我这几根毛发！” “真的有旅社的车，好破烂啊。”骷髅头说道：“这车都已经是iraq战损版了，居然还能开动，不愧是旅社的产业。” “还真是。”河狸抬头眺望，“这车……我记得昨天走的时候还好好停在车库里的，是哪个傻叉，开车的技术这么差？” 第一百五十二章 恋爱计划 “江城，我没想到你开车的技术这么烂，一辆新车愣是被你开出了博物馆战争纪念品的感觉。” 河狸站在路边，用最大的声音无情吐槽。 江城坐在驾驶位上，淡淡看了他一眼，问道：“还想不想让我载你一程？” “想。” “那就上车！” “哦。” 河狸摆了摆尾巴，用力一跃，就跳了上来，熟练地挤到副驾驶位上。 本来坐在副驾驶上的元大爷捋了捋胡子，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只小动物的秃头。 骷髅头也带着两根肋骨飞了进来，在几个普通人类惊骇的目光中，飞到江城的左肩上趴着。 “江城，你看我这两根新肋骨怎么样？放些佐料熬汤的话，还能不能熬出点营养物质？” “不予评价……” 江城一脸淡然，再次启动这辆战争纪念版商务车。 他能明显感觉到，骷髅头的诡异力量提升了一截。 如果以后找齐了全身骨头，这货说不定能攀升到高级诡异。 一只骷髅都能成高级诡异，某些长期徘徊在低级诡异的生物怕是要羞愧难当了。 “早听说你们旅社汇聚了千奇百怪的生物，今天倒是长见识了。”元大爷说道。 “大爷，等会去了旅社内部，你才知道什么叫长见识。” 元大爷不以为然，淡淡说道：“还能什么生物，能比一个会飞的骷髅头与两根肋骨更奇怪？” …… 十分钟后。 商务车行驶至旅社所在的灰白长街上。 这一路再没有遭遇任何袭击了，那些教会的候选人们，还没有勇气敢在旅社的地盘袭击江城。 江城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招呼众人下车。 他对着齐橙等几个普通人说道：“今晚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想各位心理能力应该也增强了不少。” “不，学弟，我的心理还是很脆弱。”陶范急忙说道。 “学长想去旅社内看看吗？” “里面有富婆吗？” “……” 江城第一时间想到了云芸，但那位一百多岁的老婆婆显然不可能看得上陶范。 以云芸的眼光，估计得江城他爹那种男人，才能引起她的注意。 陶范面露纠结，询问出声：“学弟，之前出发的时候，你跟我说，这个旅社是正经产业。” “那是我骗你的。” “但你说你不会骗人的。” “‘不会骗人’这四个字，也是骗人的。” “学弟你……” 河狸瞥了眼陶范，淡淡说道：“天真，想从江城嘴里听到真话，你以为你是谁？他的恋人吗？” “啊这……” “对了，江城，我给你定制了一个四十天速成恋爱计划！” 河狸突然抓住江城的裤腿，然后窸窸窣窣爬到江城的另一个肩膀上。 他甩了甩毛发上的雨水，继续说道：“这个计划暂时分为三步：找一个漂亮女生、跟她聊天、跟她建立男女朋友关系。” “嗯，很完美的计划。” 江城点了点头，随口敷衍了一句。 车上的所有人已经下来了，站在街道边上。 齐橙等人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表示就留在这里，等待江城等人回来。 陶范和严明则没什么顾忌，齐齐跟着江城前往旅社所在。 这场雨依旧没停，淅淅沥沥的，不出意外的话或许会连绵好几天，符合这座城市的正常天气。 在前往旅社的路上，陶范询问河狸：“这位河狸兄，我觉得你那个四十天恋爱计划有问题。” “哦？什么问题？”河狸偏过脑袋，看了他一眼。 “第二步和第三步跨得太大了，通常来说，聊完天之后，还需要经历很复杂的步骤，才能建立男女朋友关系。” “呵，那是对于你而言。”河狸冷冷一笑，“对于江城的颜值、财力和魅力而言，只需要聊天就够了。” “啊这……” 陶范没想到，自己哪怕与一只河狸聊天，都能感受到痛苦的暴击。 可恶啊，颜值低又没钱也不是他的错！ 他只是个望父成龙的学生罢了！ “但是学弟现在并没有恋爱的想法。”陶范准备扳回一城，“这位河狸兄，即使你的计划再精密，只要学弟不配合，你也无可奈何。” “呵，你以为我这个计划为什么要四十天？” 河狸一脸不屑，看了眼陶范。 这种食物链低端的低等生物，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根本没法理解他的思维。 陶范问道：“为什么要四十天？” “如果前三十九天他没有任何感觉，那么最后一天，我会弄点药，亲手把他弄晕。”河狸的脸上浮现一抹阴险的笑容，“所谓家贼难防，江城怎么也想不到，他喝的水里面会有我下的药。” 江城淡淡说道：“所以你现在趴在我肩膀上大声密谋？” “四十天只是个虚数，你知道又能如何？”河狸丝毫不惧。 “……” 跟禽兽吵架，不管输赢，吃亏的都是自己。 江城选择了沉默。 没多久，一行人淋着雨走到旅社大门口。 旅社的木门同样是一件诡异物品，可以隔绝外界的窥探视线，但大多数时候都没有开启。 旅舍内千奇百怪的生物，让陶范和严明两人直接看傻眼了。 就连挖坟多年的元大爷，在踏入旅社大门之后，也不得不发出了感慨。 “我以为一颗骷髅脑袋已经算奇葩了，没想到这里还有更奇葩的。” “大爷，你觉得什么更奇葩？”骷髅头飞离江城的肩膀，饶有兴致问道。 “比如那瓶可口可乐！” 元大爷走进旅舍内，一脸惊奇，指着那瓶长了手脚的可口可乐。 他活了七十多年，挖了无数坟堆，这种场面真没见过。 “就离谱，还有什么能比一瓶长了手脚的可乐更诡异？” 元大爷的话音刚落，就见旅社一旁的阶梯上，又有一瓶长了手脚的百事可乐缓缓下楼。 那瓶百事可乐一边下楼，一边扶着自己瓶子的腰部，看上去有些虚弱。 “两瓶长了手脚的可乐？” 这一晚，元大爷的世界观被连续刷新。 他不禁想到，为什么自己以前挖坟的时候，没有挖到过可乐的尸体？ 难道是将其当作普通瓶子，直接扔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晚年 旅社里上演了一场三角恋大戏。 主人公分别是两瓶可口可乐与一瓶百事可乐。 元大爷最初看见的那瓶，是樱桃味的可口可乐。 后来那瓶原味百事可乐从楼上缓缓走下来，他身后还跟着一瓶原味的可口可乐。 任谁都能看出，是这瓶百事可乐插足两瓶可口可乐的恋情。 那瓶樱桃味的可口可乐满腔怒火，于是一场三角恋的悲情大幕就此缓缓拉开。 这激烈的恋爱游戏，换做是都市剧，估计能写出一两百集的剧本。 “我觉得那瓶樱桃味的可口可乐没有任何胜算。”陶范悄悄说道。 “小伙子，你为什么这样看？”元大爷问道。 “因为樱桃味的太难喝了。”陶范认真说道：“两瓶原味的可乐，虽然种族不同，但他们之间的爱意可以跨越种族，而相反的是……那瓶樱桃味的可乐，估计是可口可乐里的矮穷丑……” “年轻人很有见地啊。” 元大爷顿时对陶范生出一股欣赏的情绪。 至少像陶范这样的年轻人，内心还存留着些许尊老爱幼的道德感，不会一言不合就洗劫他。 另一边，江城正在与变红了的果冻聊天。 “味道还不错，甜度刚好合适，草莓香味十分浓郁。”江城尝了一口，随即给出评价。 “可惜不能无限增长。”骷髅头叹道：“如果大果冻可以无限增长，那么我们就可以用他直接开一个果冻生产工厂，没钱的时候就切几块果冻去卖。” “呵，你的格局也就这么点了！” 河狸伸出爪子，从大果冻身上挖走一坨红色的凝胶状物体。 此时，即使隔得很远，依旧能闻到大果冻身上那股草莓香味。 红彤彤的样子，比他以往的绿色，看着更喜庆了些。 “卟噜卟噜？” “放心，婚礼主持人这个工作很简单，你到时候上去简单说几句话就行了。”江城安慰道。 “卟噜？” “没事，不用管下面的人能不能听懂，他们就算听不懂，也会装作听懂的。” “卟噜？” “旅社里估计没有你能穿的西装，现在去定制也来不及了，婚礼就在两天后。” “卟噜……” 陶范与元大爷等人也走上前，一人弄了一团果冻。 元大爷有些不放心，看着手里的红色凝胶状物体，认真问道：“江城小子，你知不知道，有一种诡异生物，可以散发出异香，专门诱惑其余的诡异生物将他的身体吞下。” “然后呢？”江城不以为然。 “吃下他的部分身体之后，你就会受他控制了！” “大爷你活了这么长，还经常挖坟，居然如此胆小吗？” “谁说的？”元大爷脸色一变，“一坨果冻而已，我吃就是了！” 此时陶范已经吃了下去，他显然没有元大爷那么谨慎。 吃完之后，他一脸享受，感慨道：“这世上，唯有吟诗与美食不可辜负啊！” “学长，你先忍一下吟诗的冲动。”江城淡淡提醒，这里是旅社，他担心陶范受到旅社生物的无情嘲讽。 “噢……” 不得已，陶范只能把已经涌到嘴边的一首诗强行咽了下去。 他闷闷不乐地坐下，掏出手机开始看小说，从小说里寻找更多吟诗的灵感。 但没过多久，他就低叹一声：“这瘠薄的作者，居然又断更了……唉，看来今天注定找不了太多灵感了。” “学长的人生就这点乐趣吗？”江城问道。 “是啊，看小说其乐无穷啊，学弟你无法理解我的。” “那个作者的断更理由是什么？” “他……他说他晚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清醒的时候不多，无法保持更新。” “这个正常，理解一下吧。”元大爷忽然出声，“前几年我挖坟的时候，偶然进入某个山野的大坟之中，发现有一个浑身长红毛的家伙坐在棺材里，身前摆着电脑，他大多数时候都神志不清……” “原来如此。”陶范若有所思，“看来这个作者真不是故意断更，我明白了，感谢大爷。” 旅社里十分热闹，各种生物来来往往。 过了一会，那三瓶可乐的恋爱大戏落幕之后，江城把元大爷带去前台。 云芸显然有些困了，一张精致的小脸蛋上写满了无聊，撑着下巴，红润的嘴唇里不停吐出泡泡。 “唉，小江啊，你能不能代替我当这个旅社社长啊？”云芸很郁闷，“真的太无聊了，白天睡觉，晚上登记任务，我都好几十年没有亲自做过任务，都快忘了什么叫刺激了。” “云姐，我也就四十多天的寿命了。”江城提醒了一句。 “四十多天也不错啊。” “云姐你振作点，我给旅社带来了一位高端战力。” “有多高？” “三层楼那么高。” “就这七老八十的老头？”云芸秀眉颦蹙，“小江啊，这年头骗子比较多，你看着老头的相貌，就不是什么好人。” “等会，你这小丫头片子……” 元大爷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顿时就不服气了。 他捋了捋灰白胡须，用前辈高人的口吻淡淡说道：“小丫头，你才活了多久？大爷我又活了多久？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就你这点年龄，就敢说自己能通过相貌看人了？” “小弟弟，我今年一百零五岁。” “什么？” 元大爷浑身一颤，眼睛都瞪直了。 他苍老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当即问道：“你……你的年龄怎会……你当了多久的旅社社长了？” “不清楚，几十年了吧。”云芸耸了耸肩，“上一任社长的诡异能力很强，本来有希望诈尸的，然而尸体被某个丧心病狂的人偷了，至今还没找到线索。” “这位大姐……”元大爷讪笑两声，“如果你找到了那个偷尸体的，你会怎么做？” “杀了吧。” “什么？” 大爷心里一颤，顿时向江城投去求助的目光。 江城叹了口气，他来此的作用，就是为了缓解矛盾。 旅社里经常有新人加入，也有老人死去。 生灵往来不断，补充新鲜血液很有必要。 就在元大爷想方设法加入旅社之时，一具冰冷的尸体被旅社成员缓缓抬下楼。 “云姐，杨老头死了，死了一天才被发现，尸体都僵了。” 生老病死，仿若一个残酷轮回。 谁头逃不掉，即使是诡异生物。 那具尸体静静躺在担架之上，身上覆盖着白布。 见状，喧嚣的旅社顿时陷入了静默，不少人都心情沉重，仿佛看到了自己注定的未来。 云芸看向那具冰冷的尸体，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他旧伤发作了？还是不小心碰到了某些诅咒？” “不清楚，可能是猝死吧。” 负责抬尸的那个成员拿出一部手机。 他说道：“杨老头昨晚执行完任务后，就到了二楼休息，午饭和晚饭都没下来吃，我们感觉不对劲，就强行破门……他躺在床上，已经僵了，身旁只有这部手机。” “猝死？疲劳过度吗？”云芸轻叹一声，“旅社的作息时间确实有点反人类。” “云姐，要不你试试把杨老头的手机解锁，看看他临死前到底在浏览什么……如此，或许能知晓他临死前的想法，从而判断出他是否有什么遗憾。” “行吧，把手机给我。” 云芸理了理黑发，走出前台，向楼梯口走去。 一位成员离世了，旅社会做好一切善后工作。 比如整理遗物、安葬、安抚家人、判断是否有遗憾等等， 旅社里很安静，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一幕，用肃穆的神情为自己的同胞送行。 云芸走到楼梯口，接过对方手里的手机，叹息道：“唉，我看看杨老头生前的浏览记录与聊天记录吧，我听说他还有个很可爱的妻子，如果可以的话，旅社能把他剩余的积分转化为钱财……” “等一下！” 一个雄浑的声音忽然在旅社里响起。 所有人都愣了愣，因为那声音，居然是已死的杨老头嘴里发出来的。 只见，那副老旧的担架上，杨老头忽然掀开自己身上的白布，猛地坐起，从云芸手里拿过手机，然后熟练地点开浏览器，并且点了点“清除浏览记录”。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把自己的手机放回云芸的手里，然后直直躺下去，又一次死了。 “啊这……” 突如其来的诈尸，让旅舍内众人都措手不及。 这老头的脸上，分明都可以看见尸斑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白玫瑰 “他大约的确是死了。” 旅社实习验尸官江城给出了判断。 虽然诡异生物并不能以常理来判别，不过这位杨老头应该不会有第二次诈尸了。 即使有，大概也是多年之后的事。 “其实我有办法恢复浏览记录。”江城说道。 就在他刚说完的下一刻，担架上杨老头的眼睛猛地睁开，直勾勾盯着他。 于是江城又说道：“但我并不会这样做。” 闻言，杨老头的眼睛再度闭上，死且瞑目了。 负责抬尸体的成员为他盖上白布，在肃穆庄严的气氛中，将他缓缓抬出旅社。 这个老头有亲人，所以是不用葬在郊区那片公墓里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元大爷靠在前台位置，对云芸说道：“这位大姐，人死不能复生，要着眼于当前啊。” 他故意把‘当前’两个字咬得很重，还指了指自己。 “从面相来看，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云芸淡淡回应，“缩手缩脚，想必是做过什么亏心事。” “我只是个挖坟爱好者……” “嗯？” 云芸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没多久，旅社里爆发了一场短暂的战斗。 绷带怪人作为主力，在其余生物的辅助下，把元大爷困成了个粽子。 在旅社的地盘，元大爷即使有再多游魂也无力回天，只能任由宰割。 云芸冷声说道：“我就说怎么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不舒服，原来就是你这个老家伙挖了上任社长的尸体？” “这……这只是尸体再利用啊。”元大爷的辩解十分苍白。 “上任社长的尸体呢？” “在一个工地下面，被我锁在大红棺材里。” “他有没有诈尸的迹象？” “没法诈了，魂都被我练了，现在是游魂的状态。” “嗯？”云芸的美眸中瞬间弥漫出杀意。 “别急啊，这位大姐……”元大爷急忙看向江城，“江城小子，在我那个戒指里面，有一只中级游魂，长得还行，一身青衫，那就是旅社的上任社长，你快把他放出来，我想办法恢复他神智。” 就这样，又折腾了十多分钟。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四点。 在元大爷的不懈努力下，旅社上任社长的游魂总算是恢复意识了。 这位社长浑身弥漫着教书先生的气质，相貌温润如玉，一身青衫，一尘不染，背负着双手。 他看了看旅社内的诸多生物，最后将目光移到云芸的身上，不由得轻轻一叹。 “生死轮回本是天定，我生也无憾，死也无憾，长眠于地底才是最好的归宿，何必大费周折将我唤醒。” “活都活了，说那么多干什么？”云芸美眸一横，“是时候了，小文啊，过来帮我处理事务！” “云姐，让我继续睡吧。”中年人苦笑道。 “死后何必久睡？生前还没睡够吗？” “地底比较安静。” “就这么说定了，过两天我还得去奥德市吃喜糖，这儿就交给你了！” “我想……” “你什么都不用想！” “……” 老社长名叫温如文，早年是个小学教师，最擅长以粉笔击打学生的人头。 后来他无意间吞服一枚钥匙，开启了能力。 那能力同样与粉笔有关，粉笔越多，他的战斗力越强。 如今成了游魂，他以往的诡异能力是没了，但中级游魂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觑。 “温先生，我对你敬仰已久啊！”元大爷脸皮很厚，直接就上去攀关系了。 “不必多说，加入旅社吧，这几十年来，我一直在看你的表现。”温如文的语气很温和，没有云芸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真的吗？” “挖坟虽然不对，但你一直恪守本心，从未做过草菅人命之事。”温如文轻轻点头，“那片工地对你如此重要，你也只是放了几只游魂出去吓人，由此可见，你的人品还是不错的。” “那当然了，我的人品肯定比在场某个年轻人好多了！” 接下来的事件发展很平稳，并不需要江城从中斡旋。 温先生接手了旅社的事务。 云芸则带着几个女性朋友出门去寻找烧烤摊了。 身为旅社新任高级战力的元大爷，开始与其余高级战力交流心得。 “这位兄弟，你是绷带成精吗？”他第一个找上了绷带怪人。 “不……” 绷带怪人幽幽一叹，双手环抱，靠在旅社大门边。 他深邃迷人的双眸看着远方夜色，用很有磁性的声音回答道：“这世间，或许无人能我的痛苦。” “是何种痛苦？或许我能懂。” 元大爷来了兴趣。 他对瓦力城旅社这几个传奇般的高端战力早有耳闻，但一直没有正面接触过，只知道这个绷带怪人身上笼罩的神秘色彩是最多的。 “不，你不会懂的。”绷带怪人轻轻一叹，“长得帅，终究不是我的错啊。” “……” …… 江城带着其余人离开了。 那枚能容纳数百只游魂的戒指，他终究还是没有还给元大爷，只是把戒指里的游魂都放了出来。 或许是才加入旅社的缘故，元大爷心情不错，十分大方，表示就这么个小物件，江城想要就拿去，他那里多的是。 回到商务车旁边，齐橙几人依旧在等他们。 “小兄弟，你们旅社的事情弄完了吗？”齐橙问道。 “弄完了，走吧，这次的演绎任务也该进行最后一轮了。”江城拉开残破的主驾驶位车门，“某些人还在黑暗中窥伺，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黎明将至了。” “什么意思？”齐橙不解。 “很明显啊。”陶范聪明了一回，“现在是凌晨四点十五分，距离黎明也就不到三个小时了，学弟那些对手一个个都潜伏在黑暗中，准备了相当长时间……对于那些人而言，黑暗对他们是有利的。” “教会都不管管吗？” “这次是教会内斗。”江城拧转钥匙，将车发动，“在那些大人物眼中，我们都是用于取乐的棋子。” 朦胧的夜雨之中，这辆残破不堪的黑色商务车缓缓启程。 街灯把车辆远去的影子拉得很长。 几分钟后，众人第三次来到郁金香公园。 细雨连绵的湖面颇有几分诗意，但更多的还是寒冷。 在湖心亭的石桌上，第三件任务物品，正在凄寒风雨之中缓缓绽放。 那是一朵冰雪般纯净的白色玫瑰。 第一百五十五章 棋逢对手 “三年前，郊区出了一场车祸。” “当事司机与受害者都不见了，现场只留下一辆带血的车。” “由于事发地点是郊区，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者，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一直尘封在治安所的档案库里，直到今天……” 江城靠在冰冷的柱子旁，眸光深邃。 其余人都已经把那朵白色玫瑰仔细观察了一遍，但并没有得出可行的结论。 目前这朵花已经被放回桌上，只有江生愣愣盯着它，似乎想起了某些往事。 齐橙摸了摸大光头，用疑惑的语气说道：“教会的任务物品真是越来越离谱了，学习机和带血的衣服好歹都留有证据，但这只白玫瑰有什么用？难道要我们检测花瓣上是否有血迹？” “确实离谱……”王骁也符合了一句。 “学弟，这只白玫瑰跟三年前那场车祸有什么关系吗？”只有陶范最配合，抛出了话题， “或许有。” 江城看了眼严明。 严明顿时心领神会，认真解释道：“我跟江同学的第二个任务是寻找尸体，其中有一具尸体为女性，推测尚未成年，胫骨腓骨都发生了骨折，并且没有痊愈或者接骨的痕迹。” “车祸吗？”陶范问道。 “对的，三年前那个司机，就是你们看到的李壮壮，他在郊区躲了三年，最终实在是受不了，化名为李猛，参加教会任务，企图让教会给他一个新的身份。” “怪不得。”陶范恍然大悟，“之前那个李壮壮说，学弟已经杀过他一次了。” “没错。”严明点了点头。 “那场车祸跟这只白玫瑰有什么关系？”齐橙问道。 “这个问题，或许得由江生小哥来回答。”严明指了指正在发愣的江生。 演绎任务十分巧妙，许多巧合根本不像是人类能做出的安排。 每一次任务里，都会有真相相关的当事人存在。 这一次任务，已经出现了马昌与王骁两个当事人，现在还剩最后一个——已经确定死亡的江生。 一只活生生的鬼，拥有血肉的游魂，让挖坟几十年的元大爷都惊叹的存在。 或许是教会想挖掘他的潜力吧，又或许只是想帮他完成夙愿，这朵白色玫瑰终究还是送到了江生的手中。 “她……她家的后院里栽种着许多玫瑰花，这种白玫瑰是她最喜欢的。”江生轻轻捡起桌上的白玫瑰，“三年前她失踪后，那片后院就荒芜了。” “这朵花就是三年前的。”江城忽然说道。 “三年前？”陶范疑惑，“学弟，一朵玫瑰花能保存这么久吗？” “这朵花上面缠绕了一缕诡异力量，是有人出手把它保留下来的。” 经过不算漫长的解释，现场其余人也算明白了。 江生寻找的那个女孩，早在三年前就死了，被埋在那个偏僻民宿的天台上。 那里是瓦力城的郊区。 那里藏满了尸体与杀人犯。 罪恶扎根的地方，不该生出这么纯净的白色花朵。 “可……可是……”江生不愿意相信，“治安所还没有给出结论，她就还可能活着。” “你看过治安所的车祸现场调查报告吗？”江城问道：“知道他们推算出来的存活几率有多小吗？” “没……没看过……” 江生抵着脑袋，轻轻摇头，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 有些事，就像薛定谔的猫。 只要不打开盒子，就永远不需要知道那只猫的真正生死。 江城把自己手机放在石桌上，然后将其推到江生的眼前，平静说道：“接下来，我会用三分钟的时间入侵治安所，找到当年那件事的文件，然后你会用十五分钟的时间看完那份文件，明白吗？” “明白。”江生轻轻点头。 “那就好……”江城拍了拍他的肩膀，“果断一点，真相有时候就在眼前，只是你选择了绕开它。” “学弟你貌似不太会安慰人。”陶范说道。 “江生现在又不是人。” “啊这……” “学长，要学会发现语言的漏洞，许多时候这就是找到真相的关键。” 说罢，江城开始操作了。 他像往常一样，按照正常顺序，开始入侵治安所。 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三分钟，很快就能拿到那份文件。 在某些论坛上，治安所的漏洞几乎是人尽皆知，但治安所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又或许并不在意。 “咦……怎么回事？” 江生眉头微皱，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治安所的漏洞居然被修补了？ “几十年都没补过，为什么偏就今天补上了？” 几个小时之前还能通过这个漏洞进去。 治安所的网安部不可能在大半夜加班加点测试新系统。 要是那些人真有这种工作效率，整个治安所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子。 就在江城疑惑之际，页面上忽然跳出一则消息。 【此域名已失效……】 【将在3秒后自动跳转到新域名】 江城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还很少遇到过这种情况。 难道治安所内部出问题了？ 三秒的时间过得很快，下一则消息又接着弹了出来。 【当前网站证书不可信，继续访问有风险，是否坚持访问】 江生没有犹豫，直接点了【坚持访问】。 又过了几秒钟，忽然又弹出一则消息。 【你是否已年满18岁】 江城依旧没有犹豫，点了【是】。 页面开始加载了。 或许是服务器太差，这一次的加载时间相当长，持续了十多秒钟。 就在页面出来那一刻，周围众人的眼睛都瞪直了。 那是无法用合法文字去描述的画面。 陶范忍不住问道：“治……治安所还有这种业务？” “或许有，但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江城神色凝重，直接关闭了网页。 陶范急忙叫道：“学弟等一下，我还没有记录网址！” “回头我发给你。” “行，学弟你可千万别忘了！” “我的记性还没有那么差。” 关掉页面后，江城沉吟片刻，又换了种方法尝试进入治安所内部。 这一次能行得通了，但他又遇到了新的问题。 “果然，是有人在搞鬼。”他划了划页面，“那人不仅入侵了治安所，还帮治安所修复了几个漏洞。” “学弟，现在的黑客都这么嚣张吗？” “只要实力足够，随便嚣张。” 时间宝贵，江城没有犹豫太久，就开始在治安所的系统里面查找他所需要的文件。 但刚过了不到半分钟，他的手机屏幕上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你是谁】 那人居然还没走，并且已经发现了江城。 江城随意回了一句：“找文件的，你又是谁？” 没多久，那人给了回答。 【我也是来找文件的，十天前有个混账模仿我作案，切断了一个死人的左手小拇指……治安所不肯透露细节，强行把那件事按在我头上，导致我的通缉赏金直接翻倍】 江城回了个疑问句。 “你这种连环杀手，也会担心自己身上的命案太多？” 【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但那个混账不讲究，杀的是个医生，这种事不能忍】 “你想怎么做？” 【通过细节找出那个混账，然后杀了他，把他的脑袋挂在治安所门前，让那些无能的治安官都好好看看】 “祝你好运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为何而死 “学弟，又出问题了吗？” “问题不大。” 江城结束了与那人的聊天。 至于那人是否会找到他头上，这点他到不是太担心。 仇家这种东西，多点少点都无所谓。 “本来只想查找别人的真相，没想到正好碰见有人在查关于我的真相，挺巧的。”说着，江城已经找到了三年前那件事的文件。 “我也碰到过这种巧合。”陶范说道：“小时候我在网上搜索世界的起源，本想查找纪录片，没想到找到了一副现实主义油画，当时我直接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画……” “学长，注意语言，这里有未成年鬼。” “好吧。”陶范闭嘴了。 江城让江生认认真真看完手机上的资料。 这个过程大概花费了十分钟。 看完之后，江生依旧是沉默。 时间不等人，其余人显然没有继续沉默的耐心，因为这次任务没有时间限制，黎明也只剩三个小时了。 齐橙问道：“这就是第三个任务的真相？让江生意识到他自己是鬼，并且他找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但教会没有发短信过来，感觉还有更深一层的真相没有被挖掘出来。”陶范说道。 “还能是什么？”王骁不解，“江生小哥，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瞒的事？这次任务需要大家齐心协力才能完成，我连自己杀人的事都说了，你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王大叔，你杀人的事是被学弟推导出来的。”陶范适时拆台。 “我可以不承认嘛！” “但是学弟他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开口。” “……” 亭子里的气氛还算融洽。 众人一言一语，都在猜测最后这个任务的真相是什么。 所有人都淋了雨，体表感觉相当冷，这次任务能尽快结束最好不过。 “这次相当于是把三个任务浓缩成一个任务，只不过这三个任务有点联系，但感觉联系也不是很大，最重要的任务应该是王骁兄弟那个工地闹鬼事件。”齐橙说道。 “如果没有江同学，咱们或许估计都会鬼魂弄晕，然后被那个大爷扔出工地，直接任务失败。” “或许不止这点联系呢？”江城忽然出声。 其余人齐齐一愣，同时看向他。 这次演绎任务并非是封闭式空间，所有人在诺大一座城市里跑来跑去。 细节问题太多，此时很难回想起来。 江城继续说道：“易小衫，也就是江生的女朋友，是被李壮壮杀死的，后来我杀了李壮壮，这件事就算结束，那对夫妻是被马昌杀死的，现在马昌被我们送进诡异生物监狱，这件事也算是结束，那么江生是被谁杀的？” “这……” “江生小哥，你能记得自己是被谁杀的吗？”齐橙看向江生。 “我……我……不太清楚……” 江生只是摇头，脸色十分苍白。 正如元大爷所说。 这三年的时间里，他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了。 或许他曾经有怀疑过，感觉自己不太对劲，但始终不愿意相信那个最坏的结果，心里一直抱着一份找人的执着念头。 江城收回桌上的手机，淡淡说道：“我想你们应该都还记得马昌说过的话。” “不记得。” 陶范很老实地摇了摇头。 身为同一个任务的队友，马昌之前说过很多话，他是真不记得了。 其余人的记忆也差不多。 江城只得继续说道：“马昌当时说，在地下车库里，他的车与那对夫妻的车只是轻轻擦碰，那对夫妻就对他破口大骂，这才导致他心生杀意。” “对的，这个我到是记得。”陶范点了点头。 “但那对夫妻的对门邻居却表示，他们为人和善，性格开朗，几乎不会与人争执，这里就有个矛盾了……所以马昌才会喊冤，他觉得那个小区会使人变得性格暴戾。” “暂且不论马昌他自己，那对夫妻在小区里生活了十多年，如果要变得性格暴戾，早就变了，他们的邻居不会对他们有这么高的评价。” “对啊。”陶范恍然，“那个胖邻居甚至还对治安所提出了质疑，说明他确实很了解那对夫妻。” “会不会是那对夫妻正好在那天遇到了烦心事？”齐橙问道。 “有可能。”江城认真回答，“你们觉得还有别的可能吗？” “或许是马昌撒了谎？”严明表达自己的看法，“在小区地下车库里，有可能并不是轻微擦碰。” 崔悲反驳道：“但那辆车并不是马昌自己的，而是他老板的，所以马昌撒谎的可能很小。” “说得也是啊。” “崔悲先生有什么看法吗？”陶范把目光投向这个年轻的富豪，他觉得在场众人之中，除了他学弟，最聪明的就是崔悲了。 崔悲淡淡答道：“简单啊，那对夫妻要么那天刚好都心情不好，要么就是以前发生过车祸，但他们两个没有处理好，所以心里都有鬼，对这种车辆擦碰十分敏感。” “这……” 陶范一怔，随即转头看向江生。 “不会这么巧吧？难道江生小哥和他女朋友都是被撞死的？” “世事无常啊，我也只是推测而已。”崔悲耸了耸肩，“江兄弟怎么看？你觉得任务一和任务三有没有直接关联？” “或许有，但我们还缺乏一个证据。” “江生小哥的尸体？” “没错。”江城看着所有人，“现在没有实质性证据，你们可以做一个假设，假如三年前那对夫妻撞死了正在找人的江生，那么他们两个会把江生的尸体藏在什么地方？” “弄去郊区吗？”齐橙挠了挠光头，“郊区是个藏尸体的好地方，王骁兄弟就是这么干的。” “一楼卫生间！”严明忽然开口，“如果车祸就发生在槐树小区附近，那对夫妻又很慌张，不敢去郊区，那么最好的藏尸地点就是他们楼下，正如马昌打晕我后，把我扔在一楼卫生间，我记得……” 说着，他看向江城。 “江同学，我记得当时你说那个卫生间的吊顶有腐蚀的痕迹。” “严先生记性不错啊。” “你当时就怀疑上面有东西？” “严先生你当时说可能是漏水……一楼装修精美，但无人居住，如果二楼卫生间长时间漏水，又没人发现，一楼卫生间形成的腐蚀面积应该相当大，但我们所见到的那片腐蚀痕迹并不大，所以我猜测吊顶上面可能有东西腐烂过。” “好家伙！”陶范惊叹道：“学弟你大学专业学的是破案吧？这点细节都不放过？” “其实有真实案例的。”江城不以为然，这点细节不算什么。 “什么案例？” “先上车，边走边说。” 第一百五十七章 骨头 “以前有人报案，说自己天花板渗透出不明液体，伴随着腥臭味，后来治安官上门查看，发现是他楼上住户死了，渗透的液体是尸油。” “西方大陆也有过这样的案例，有人发现自己楼上有一些污渍一样的黑色液体沿着墙壁滴落……” 破烂的商务车行驶在凌晨的街道上。 通体伤痕，让这辆车看起来像是刚从垃圾场里开出来的废品。 江城坐在主驾驶位上，给众人讲述他所知道的某些案例。 “卫生间吊顶上面藏尸体这种事就特别常见了，随便找个悬疑作品，里面可能都会有这种情节。” “学弟你哪来这么多时间看这些案例？”陶范问道。 “小时候闲得无聊，偶尔会看一些。” “学弟你小时候就这般与众不同吗？” “是啊，小时候颜值就挺高了，经常有女生给我写信。” “……” 话题被直接打断。 没法接了。 颜值上的打击，让陶范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他才继续说道：“学弟你总是喜欢终结话题。” “没办法，颜值高是事实。” “……” 一路上，众人依旧在讨论细节。 卫生间吊顶藏尸只是一个可能，不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这上面，他们需要找出更多可能。 时间来到凌晨五点二十分。 由于这一次没有受到拦截，抵达槐树小区的时间比江城预料得更早。 门口保安室里，几个老大爷已经睡着了。 保安室的玻璃窗上贴着江生的寻人启事。 众人走进小区，那股奇怪的腐朽味道再一次萦绕在鼻尖。 “又是这种感觉。”齐橙忍不住说道：“又冷，又很不舒服，像是走进了荒无人烟的乱葬岗，这破小区肯定有古怪。” “这些依旧青绿的槐树就挺古怪的。”严明说道。 “话说瓦力城哪家开发商会在小区里种槐树啊？这也太不吉利了。” “应该是个不迷信的设计师……” “我有种很不安的感觉。”崔悲神色凝重，“开启诡异能力后，我的感觉比以前强烈了很多。” “我也一样。”江城走在前面，认真避开小区道路上一个个脏兮兮的水坑。 小区内的体感温度确实很冷，比几个小时前来的时候更冷。 瓦力城的冬天不该这么冷，毕竟不是北方。 但小区路面上的水坑甚至有结冰的迹象。 换做是以前，江城会一个人进小区，叫崔悲在外面保护严明等人。 但工地的事给了他一个警告，如果元大爷当时狠心下杀手，小团队里几个普通人根本没有生机。 这个世界充满诡异，谁也不知道暗中的对手到底有何种能力。 没多久，众人来到小区一栋。 江城掏出一张硬质卡片，塞进101房间的门缝里，然后用力一捅，身体随之往里撞。 伴随着“咔嚓”一声轻响，门开了。 装修精美的101房再一次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房子也不知闲置多少年了，可惜了这装修。” 严明用手机光四处看了看。 之前在卫生间门口，他就发出过同样的感慨，这里的装修确实精美。 王骁叹道：“现在大街上有那么多人流浪，每年被冻死饿死的人数之不尽，但许多小区入住率不足30%，比这个槐树小区高不了多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空置的房子。” “现在就这世道。”齐橙摇了摇头，“一边是大量空置房屋，一边是大量流浪者居无定所，挺魔幻的。” “要换做是冷兵器时代，估计已经有人揭竿而起了。” “有啊，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崔悲忽然说道。 “咦？难道现在还有什么地方有战争吗？”陶范问道。 “嗯，由于灰雾阻隔了城市间道路，联邦无法大规模调动军队，所以现在很多城市已经内乱了，陷入战火之中。”崔悲解释道：“内乱的原因大多跟经济相关，太多人吃不起饭了，要么被饿死，要么拿起武器，博一个吃得饱饭的未来。” “崔先生怎么知道？” “我家里有亲戚就是靠战争而发财的。” “很赚钱吗？” “相当赚，与之相比，卖酒卖药什么的都是小儿科。” “战争一定很残酷吧……”陶范感慨道：“崔先生那个亲戚靠这个发财，难道不会觉得难受吗？” “商人不会难受，但他们会对着记者的镜头掉眼泪，感叹底层人民过得太艰难。” 崔悲淡淡一笑，拍了拍陶范的肩膀。 他继续说道：“用我那个亲戚的话来说，只是几百万条人命而已，一个毫无意义数字，这些人正常生活的时候对他没有任何价值，当他们需要武器互相残杀的时候，价值就节节攀升了，他甚至希望战火可以蔓延到整个联邦。” “啊这……蔓延到整个联邦？你那个亲戚不担心自身安全吗？” “相信我，如果利润足够，我那个亲戚会把杀他的枪亲自卖给对手。” 几人在后面聊天。 江城与严明走在最前面，从饭厅拎了一把椅子，然后找到那个卫生间。 整个过程，两人都轻手轻脚的，尽量不发出太大动静。 严明关上卫生间的窗户，用手里的手机电筒光照了照卫生间的金属吊顶。 这种扣板吊顶十分好拆卸。 江城则踩在木椅上，身体站直，仰着脖子，用戴着手套的手轻敲了敲其中一块扣板。 “严先生，你这里有没有吸附力强的挂钩？” “有，稍等片刻！” 严明拉开背包拉链，在昏暗的卫生间里摸索。 其余人都站在门外低声交流。 没一会，严明把一个透明挂钩递给江城。 江城用挂钩的吸附力，轻松取下一块金属扣板。 扣板背部的腐蚀更严重，有一片黑色污渍，污渍里是朽烂的衣物布料以及几枚明显的趾骨。 “学弟，情况怎么样？” “应该是这儿了，都往后退点，不要挤在门口，在门外的地砖上铺一张白布，我需要还原一些东西。” 说着，江城把手里的扣板递给严明。 严明心领神会，两人毕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他熟练地取出一张白布，将其铺在地上，然后又取出了小刷子等工具。 江城则将目光投向脸色苍白的江生。 “有没有想起什么？”他问道。 “没有。” 江生轻轻摇头。 人真的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吗？ 江城忽然想起《可爱的骨头》，当小女孩掀开地下室的木板时，他真以为小女孩成功逃了出来。 一开始，那个小女孩也相信自己逃脱了谋杀，直到她看见凶手在血淋淋的浴池里清洗。 “或许你需要看一眼你的尸体，或者回到你死亡的地点。”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南城旧巷 “在人间，在天堂，孤独的感觉都一样。” 这是一句台词。 严明看了眼江生，他不禁在想，这个脸色苍白的少年是如何熬过这三年的。 卫生间门前的地板上，已经摆放好了一具尸骨。 骨头发黑，是因为表面附着了一些污渍。 衣物的碎屑也粘在上面，破破烂烂的。 “卫生间地面以及金属扣板正面都有清洗过的痕迹，说明凶手把尸体放置在吊顶上之后，会隔一段时间来观察一次，直到尸体不再散发出异味或是流出液体。” “一楼长期无人居住，卫生间的窗户也开着，但卫生间里却并没有太多灰尘痕迹，这也能证明，这里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来。” “尸体腐烂的味道，在夏季很难掩盖，把窗户打开并不是太明智的举动，但这里碰巧是卫生间，这个小区的住户又很少，凶手或许还采用了别的方法……” 江生蹲在尸体旁，用镊子平静地夹起一片黑色布料。 陶范问道：“学弟，出事的时候是夏天吗？” “嗯，可以从衣着看出来。” “还有别的线索吗？” “未成年男性，身上多处骨折都符合车祸的痕迹，多根肋骨骨折，胸骨骨折，极有可能遭受了二次碾压，导致肺碎裂，心包碎裂等等……” 说着，江城看了眼江生。 他缓缓说道：“大概率是呼吸与心脏骤停，当场死亡，死得很惨。” 陶范疑惑道：“怎么会是二次碾压？撞了人之后，不应该立刻停下来检查或者救人吗？” “司机慌张导致操作失误，或者心怀侥幸认为自己撞到的不是人，也可能是前车撞人之后逃逸了，后车没注意路面再一次碾压等等……很多情况，学长你多看看道路交通安全视频就知道了。” 严明神色凝重，给出判断：“事发时极有可能是晚上，没有路灯与监控的阴暗巷道，而且是司机比较熟悉的一条路，或许就在这附近，人类在对待熟悉的事物时会放松警惕，在即将抵达‘家’这样的目的地时也会放松警惕。” “严兄弟你总算表现得像个律师了。”齐橙忍不住说道。 “像？”严明一愣，“那我之前表现得像什么？” “你背包里的炸药和斧头，让我一直觉得你是混黑道的。” “现在已经很久没有黑道这种说法了。”严明认真解释，“用地下势力来阐述比较好，瓦力城的地下势力很多，盘根错节，有的势力甚至在治安所有关系。” “比如教会吗？” “不，教会不能算地下势力，这是个超大型组织，这个组织在联邦高层都有人。” “受教了。” “齐兄弟现在真的只是个龙套演员吗？”严明问道。 “是啊，不过虽然我现在是个龙套，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出名的。” 齐橙摸了摸光头，十分自信。 三十多岁的年纪，还这样自信，实属难得。 许多人三十岁早已被现实磨平了棱角。 就在两人聊天的时候，江城根据严明所说的条件，在手机上搜了搜附近道路。 这里虽然是新区，但不设监控的街道特别多。 监控系统是城市政府与私人企业合作的结果，由于资金不到位、企业高层问题、民众反对、市议员内部矛盾等等一系列问题，这个系统项目自从设立之初就没有怎么完善过，一直拖进度拖到现在。 民众反对监控的理由也很简单——不自由。 江城到是觉得无所谓，只要少做点伤天害理的事，头上顶着个监控也没什么，又不是非得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陶范蹲下来，看了眼江城的手机，顿时明白了他在干什么。 他问道：“学弟，为什么你的手机功能这么强大？” “私人订制。” “很贵吗？” “不算贵吧，几万而已，cpu等硬件设备可能比市场上流行的手机好一些，摄像头做了个简单的防窥，一些基本设置也做了改动，如果别人黑进我手机，看到的地址应该是另一座城市。” 陶范羡慕道：“感觉学弟你也特别有钱啊。” “家里主要经济来源是我妈。” “学弟你父亲不是法医吗？” “他那点钱就不提了。”江城一边搜索一边说道：“我爸的日常就是耍帅以及秀身材，前不久我才知道，原来他跟治安所是长期合作关系……你可能无法想象，一个法医大冬天穿着背心和拖鞋去案发现场的样子。” “有画面了。” “他还喜欢推翻别的法医给出的结果，而且是当众推翻，丝毫不留情面。”江城淡淡说道：“我从我妈那里学到了很多知识，从我爸那里，除了一丁点医学常识，就只学到了……只要一个人足够强，那么无论他怎么装，都不会被打死。” “怪不得学弟你现在是这种性格。” “我觉得我性格还行。” 说着，江城已经查到了他需要的东西。 手机地图上出现七个标志，分别代表周围三公里内符合条件的街道。 “新区这边的城市规划做得不怎么样，这种小巷子居然这么密集，这一片的负责人该引咎辞职了。” “学弟，已经查完了吗？” “嗯。” 江生并没有立刻把手机拿给江生。 此时江生依旧沉默，盯着地面上那具骸骨，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人很少能有机会，亲眼看看自己死后的样子。 阴暗的卫生间门口挤满了人，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结果。 “死亡本应该是一件很平静的事。”江城对江生说道：“但你的死亡应该相当痛苦，在有意识的情况下遭受多次碾压，或许是痛苦让你遗忘了那段记忆，也可能只是纯粹的执念让你不愿相信自己已死。” “我……我似乎想起了些事情……”江生终于开口了。 “说说。” “当时是晚上，我……我在一条很阴暗的巷子里。” “做什么？” “贴寻人启事。” “然后呢？” “来了一辆车……那车突然把灯光开得很亮，我觉得有些刺眼，就闭上了眼睛。” 一切众人猜测得差不多，只不过少了那个碰撞的环节。 那一段记忆或许是太痛苦，被某种力量强行删去了。 江生用很低的声音继续阐述：“后来我醒了过来，依旧躺在那个小巷子里，只不过身上这个帆布包不见了，我找了很久，才在另一条街的垃圾桶里找到它。” “江小哥，你当时就没有怀疑什么吗？”齐橙问道。 “没……” “还记不记得是哪条巷子？”江城把手机递过去，上面标注了七个巷子的名字与地址。 江生盯着手机屏幕，仔细想了很久，过了一会才缓缓伸出手，指着上面一个标记说道：“应该是这里，南城巷。” “能想起那个司机长得什么样子吗？”江城问道。 “抱歉……”江生轻轻摇头。 “没事，之前你说你觉得楼上那对遇害的夫妻比较眼熟，这应该是个突破点，我们去那条巷子看看，试试能不能让你想起更多的事。” 那条巷子距离槐树小区并不远，也就不足两公里。 深沉的夜幕下，一行人纷纷离开这个装修精美的房间。 陶范背着一个黑色大袋子，袋子里是江生的尸骨，他佝偻又谨慎的样子像是一个刚结束偷窃的盗贼。 “陶老弟，你表现得自然一点，不然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是来偷东西的。”齐橙说道。 “背着一具骸骨，换谁都没法自然啊。”陶范忍不住抱怨。 “要不我自己来吧。”江生忽然说道。 “还是不了……我来就好，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干，挺新鲜的。”陶范勉强笑了两声，把江生的骸骨牢牢背在背上。 一行人就这样出发了。 小区门口的门卫室里，那几个老大爷依旧在打瞌睡。 不用想就知道这小区的物业水平有多差。 这个夜晚的雨水忽大忽小，所有人都浑身湿透的，走出小区后，体表温度身高了些。 齐橙等人都松了一口气，那股压抑的感觉离开了。 “如果可以，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这个小区。”齐橙说道。 “附议！”陶范表示赞同。 凌晨五点五十五分，众人抵达那条名为“南城巷”的小巷子。 瓦力城的街道命名，有的很随意，有的与古代相关。 这条小巷子并不长，前后也就两百米。 没有路灯，也没有监控。 道路破碎，漆黑一片。 巷子两侧是灰黑的水泥墙，几根歪歪斜斜的电线杆子靠在墙边，凌乱的电线随处可见。 巷口与巷尾都摆放着几个垃圾桶，由于是冬天，垃圾的恶臭味并不明显。 几个流浪者躺在巷子外，他们缩在破旧的棉服里，身上盖着废报纸，挤在那个老式报亭改造的容身之处。 下雨天对于流浪者并不友好。 就在一行人准备进入小巷子的时候，其中一个流浪者忽然睁开眼睛，掀起身上盖着的报纸，急忙走到众人身前，举起手里的竹筒，笑着说道：“嘿嘿，各位有缘人，要来抽个签吗？” “算命的？”江城神色不善。 “是啊，百算百灵。” 流浪者双眼微眯，捋了捋灰白的胡须，嘴角挂着神秘莫测的笑意，若是把那身破棉服换做是道袍，说不定会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此前马昌曾说过，他来槐树小区，就是为了找一个算命大师。 他的老板被人告知，这附近的大师相当灵验。 也不知马昌口中那个大师是不是眼前这个流浪者。 “小伙子，五块钱一次，要不要先抽个签？” “才五块钱？”陶范忽然出声，“学弟，让我来试试。” 江城向来是不信这些玩意的。 但陶范很有兴致。 看他的样子，或许是想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能遇见合适的富婆。 他很爽快地掏出五块钱，将其递给那个流浪者，然后从竹筒里抽了一根竹签。 “啊？下下签？”陶范脸色一变，拿着竹签的手颤了颤，差点没拿稳。 “唉，小伙子，你近来是否总觉得运气不好，诸事不顺，心烦气躁，就连食欲都比以往下降了许多？” “是啊是啊。”陶范连连点头。 “这个好说。”流浪者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 “等会！” 江城神色不善，伸手拦在陶范与那个流浪者中间。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上上签 凌晨六点。 距离黎明还有一个多小时。 暗中的姬礼等人尚未动手，一个流浪者却阻碍了众人进度。 细雨飞舞的街道上，江城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随后从竹筒里随意抽出一根竹签。 【下下签】 三个字很刺眼，代表着不幸。 但江城毫不在意，直接把那根竹签扔在地上。 在流浪者焦急的目光中，他再一次抽出一根。 【下下签】 依旧是这三个字。 江生再次把签子扔在地上。 如此反复了十次，他才抽出一根写着“中下签”的签子。 但他依旧没停，还是把这根扔了。 最终在第十九次，他抽到了一根写着“上上签”的竹签。 江城拿着那根竹签，对陶范说道：“学长，看到没有，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觉得签子不对，换一根就是。” “可是学弟，你……你没给钱啊。” “没事，只要拳头足够大，哪怕真有神仙来了，你也不用给钱。” 说罢，江城掏出一把匕首，直接抵在算命的脖子上。 他淡淡问道：“你如果真的很能算，那就先算算这把刀会不会捅进你脖子。” “啊这……” 算命的脸色一白，差点当场跪下。 他浑身僵硬，额头缓缓浮现出一滴滴冷汗，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年轻人，以和为贵，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会还是不会？”江城淡淡问道。 “我错了，我不该出来骗人。” “怕死吗？” “怕！”算命的连连点头。 “那行，我问你几个问题。” “您老人家问，只要别动手，我什么都可以。” “这附近是不是有很多算命的？”江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是啊，都形成产业了。”算命的连连点头，“有人专门给我们做托，还有人给那些抽到下下签的使绊子。” “怎么使绊子？” “如果那人抽到了下下签，但他不相信，就会有人专人跟着他，做一些不好的事，比如……比如用胶水堵了他的门眼，或者把他的交通工具锁起来，再就是在他出门的时候故意泼污水，泼污血之类的，总之就是让他感觉自己最近很倒霉。” “这股算命的风气，最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四五年前就有了，我是那时候才来的。” “你就知道这么点？要你何用？” “等一下，这位大爷，您别激动！” 算命的都快哭了。 平日里就算遇见不信的，也顶多只是骂他两句。 这还是头一次遇见一言不合就动刀子的。 “我认识这附近很多算命的，您还想知道什么就尽管问。” “这个槐树小区是不是经常死人？” “是啊！”算命的连连点头，“说真的，只要碰见是槐树小区的居民，什么都不用编了，直接告诉他眉心发黑，不日便有血光之灾，基本一说一个准。” “这附近哪个算命先生最有名？” “这……我想想……”算命的挠了挠头，“应该是那个叫黄半仙的，在这儿好多年了，许多富商老板都请他算过，据说从来没失手过，他是真的百算百灵，。” “什么时候能碰见他？”江城淡淡问道。 “您老人家也想找一个算得准的？”算命的小心翼翼问道。 “不该问的别问。” “哦哦，那个……那个黄半仙，他一般会在凌晨六七点的样子出现在街头巷尾，找上几个有缘人就开始算命了，有时候只出现不足一个小时，有时候会算上一整天，据说全看缘分。” “行吧，回亭子里睡觉，等会不管看到什么或是听到什么，都当从没发生过。”江城指了指那个破烂的老报亭。 亭子里还有两个流浪者，正在熟睡之中。 难以想象，他们蜷缩在这么小个报亭中，是如何忍着难受睡着的。 “行，您老慢走。”算命的佝偻着身子，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 “骗钱要适度。”江城最后提醒了一句。 “没问题，我一定谨记您老的叮嘱。” 算命的点头哈腰，为了这条命，什么都不顾了。 他连地面上那些散落的竹签都不敢捡，面对着众人，一点点退回到那个报亭，也不管鞋底的冰冷雨水，直接拉过旧报纸盖在身上，微微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报亭内其余两个流浪者似是并未察觉，依旧熟睡。 见状，江城就带着众人继续往小巷子的入口走去。 “学弟，你咋知道那个算命的是骗人的？”陶范问道。 “难不成还能有真的？学长你居然信这玩意？” “信则有，不信则无嘛。”陶范尴尬地笑了笑。 “以后少花这种冤枉钱，开源节流。” “学弟说得对……”陶范认真点头，“对了，学弟你为什么要问他那些问题？” “这个小区不对劲，应该有人在暗中搞鬼，那人很强，比工地上那个元大爷还强，只要我们别遇上，这次的演绎任务就能圆满完成。” “元大爷都已经是高级诡异了，还能有比他更强的？” “我就比他强。” “啊这……” “同为高级诡异，也有战斗力的强弱之分。”江城并未解释太多，“正如教会的珠子，高品质珠子这个区间，差距是最大的。” “明白了。”陶范点了点头，也不知他是否真的明白了。 “对了，还有个事忘了问。” 江城突然止步，回过身去，看向那个老旧的报亭。 陶范正准备听江城想问什么，但他很快发现，江城的脸色变了，变得凝重起来。 “学弟，怎么了？” 陶范新生疑惑，同样转过身去。 其余人也纷纷止住脚步，回过身，把目光投向那个老报亭。 于是所有人都愣住了。 “人呢？” 这才十多秒的时间。 那个破烂的老报亭里，三个流浪者消失得无影无踪，亭子里的报纸也一张不剩。 亭子外面，那个满是积水的街道上，散落的竹签同样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报亭口挂着的那三个泛黄纸人，任谁都无法相信，这里曾发生过一段几分钟的简短对话。 一缕缕冰冷的夜风袭来，让在场几个普通人都觉得通体发凉。 这个充满寒意的夜晚，似乎并没有那么好度过。 “竟是我看走眼了？” 江城神色凝重，踩着冰冷的积水，缓缓走上前。 崔悲走在他身侧，浑身紧绷，手心里握着一叠钞票。 未知是最强大的敌人。 四周的黑暗之中，只有风声与雨声，时而有树木摇晃，制造的杂音能暂时打碎这种诡异的寂静。 “崔先生，你刚才有没有感觉到诡异力量？”江城问道。 “没有，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崔悲神色郑重，看着那个不远的报亭。 可一切已经发生了。 三个活人消失，只剩下三个泛黄的纸人。 不知道他们本就是纸人，还是被变作了纸人。 江城保持着高度警戒，走到那个阴暗的老报亭门口，抬头看了眼门上挂着的三个纸人。 纸人的样貌很模糊，五官被寥寥几笔勾勒出来，像是孩童无聊时候随意作出的简笔画。 “江兄弟，这里有根竹签。”崔悲指了指昏暗的亭子中心。 “嗯，我看看……” 江生并未放松警惕，伸手从亭子里取出这枚竹签。 【上上签】 竹签正面刻着这简单的三个字。 背面则篆刻着一个古体的“黄”字。 就在江城皱眉思索之际，门口挂着的那三个纸人忽然炸开，仅剩三张写有文字的纸片挂在门上。 【生门已断】 【劫数难逃】 【向死而生】 “这十二个字，就是解签的结果？”崔悲脸色难看，“上上签居然解成死签？” 陶范走上前说道：“最重要的应该是那个‘向死而生’吧，这话是不是说要先死一次，再活过来？” “不，这四个字不该这样理解。”江城摇了摇头。 “那应该怎么理解？” “无所谓，不要被外物干扰就行了。”江城重新变得淡然，随意掰断了那根上上签，然后将其扔在报亭里。 “学弟，不管了吗？” “对方既然不愿现身，那就不必管了，现弄完这个演绎任务吧，时间不多了。”江城看了眼天边。 此时的城市边际依旧灰蒙蒙一片。 细雨裹挟着灰雾，让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冰冷与朦胧感。 报亭的变故没有耽搁太多时间，一行人重新向着小巷子入口走去。 “学弟，你刚才想问什么？”陶范问道。 “我想问那个算命的，知不知道这附近几年发生过什么车祸。” “原来如此……” 陶范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江生。 来到这个小巷子后，江生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盯着那块老旧的路牌看了很久。 “进去看看？”江城看着江生。 “嗯。”江生轻轻点头。 小巷子的道路布满裂痕与水坑，脏兮兮的。 几只野猫趴在淋不到雨的角落中酣睡，身上的毛发与这里的环境一样脏。 众人纷纷打开手机电筒，照亮前方的路面。 教会总喜欢把演绎任务安排的夜晚，不知是为了营造气氛还是另有目的，对普通人的视力很不友好。 在众人的陪同下，江生缓缓走进这条小巷子。 没多久，经过第一个电线杆子时，他忽然停步，怔怔看着电线杆上面的一个寻人启事。 那个寻人启事已经泛黄了，起了褶皱，或许是处于阴暗小巷的缘故，并没有人将其撕下。 “怎么样，想起了什么吗？”江城也看着那张寻人启事。 “没有……” “那就继续。” 三年的时间可以冲淡很多人与事。 如果当时真的有车祸发生，地面上肯定会留下大量痕迹，可如今什么都没了。 江城踩着雨水，行走在黑暗中，脑海中掠过一个个杂乱无章的思绪。 这次任务，到底要怎么样才算完成？ 他认真思索着，不知不觉有些愣神，直至眼前忽然出现一道白光。 “怎么回事？” 江城猛然惊醒，退出了思考的状态。 最近他的状态很不对劲，总是出现这种走神发愣的情况，大意的次数太多，貌似没有以前那么敏锐了。 他抬起头，发现竟已是白天。 朦胧细雨依旧。 两侧是白墙黛瓦。 脚下是青石板路，湿滑的苔藓入眼可见。 滴答雨声轻轻敲在瓦片上，声音十分悦耳。 时间仿佛倒流数千年，整个世界被这场朦胧的雨雾渲染出安宁与恬静。 这条小巷似乎没有尽头，站在青石板上远远看去，远方只有一片飘荡的白雾，仿佛水墨画的留白，多了几分诗意与遐想。 “滴答……” 一滴凝结的水珠从青瓦上滴落，轻轻触碰人间的土壤。 远方的雨雾里缓缓飘出一把油纸伞，伞下是身着白色旗袍的窈窕姑娘。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似乎要在这个狭窄的巷子里擦肩而过。 风中飘来一缕丁香花的幽香。 江城一脸冷漠，握紧了手心的匕首。 第一百六十章 缥缈仙境(为盟主铭刻彼时之荣耀加更1/10) 江城手里这把匕首染过很多人的血。 他知道自己又被拉进幻境了。 而且估计又是高级诡异物品制造的幻境。 这种东西防不胜防，没有任何预兆，就连一点危险的警示都没有。 “竟然只有我一个被拉进幻境……” 江城神色冰冷，静静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撑伞姑娘。 如果就他一个被拉进幻境，那么在其余人眼中，他出现了怎样的变化？ 他直接消失了？ 还是依旧在发愣？ 这种幻境诡异物品极为稀有。 连元大爷那种挖坟挖了几十年的老地主，都自称他只有一个幻境道具。 而江城却在这短短半个晚上，遇到了两个拥有幻境的人，还都是为杀他而来的。 雨伞下那位少女，皮肤白皙，身材婀娜，五官秀美，满头青丝垂落，颇有一种古代大家闺秀的气质。 这是个充满诡异的世界，越美丽的往往越危险。 “一个人很孤独吧？”那个少女忽然出声，水灵灵的眸子向江城看来。 “隔绝了我的同伴，你就有把握杀我了？”江城淡淡回应。 “陪我留在这里怎么样？” “你长得很丑，所以我找不到留下来的意义。” “可你也长得不怎么样。” 少女轻轻一笑，用纤细白皙的手指轻捂红唇。 她轻盈的笑声似乎有某种特殊的魅力，在空寂的雨巷中轻轻回荡，让冰冷的雨丝都柔和了许多。 墙角徐徐开出一朵朵小白花，纯净的花瓣随着她的笑声在风中飘扬。 但江城连脸色都不曾变过，仿佛一块冰冷的钢铁。 “你这人很没趣，肯定没谈过恋爱。”少女忽然止步，停在他身前十米之处。 “浪费时间的行为不可取，恰如此时此刻。”江城淡淡回应。 少女撅了噘嘴，用委屈的声音说道：“陪我聊聊天，怎么就浪费时间了？” “有茶吗？ “有啊，但你肯定不敢喝。” 少女轻轻挥手，整个世界忽地变了。 依旧是朦胧细雨，但青石板路与悠长的小巷不再。 周围的白墙黛瓦化作连绵青山，青山上藤萝叠绕，云雾飘渺，宛若古人诗词中描绘的遁世仙境。 青山下绿水潺潺，湖上有人泛舟。 两人站在湖边的茅草屋里，身前隔着老旧的木桌，桌上是两盏淡茶。 细密的雨丝滴落在湖水中，发出的轻响渲染成几分恬静与淡雅。 少女轻声说道：“你这人杀气太重，就应该多来这种云雾飘渺的山水间走走，淡化杀心。” “我还没有出家的打算。” “人间事情太多，偶尔停留片刻，未尝不是好事。” “我还能活四十多天，周围很多人都在盼着我死，所以暂时还不想停下来。” “你总是喜欢以‘我’字开头，说明你这人私心与防备心很重，以自我为中心，肯定没什么朋友。” 江城淡淡看了她一眼，平静说道：“时间宝贵，如果不想打架，可以让我离开。” “我此行的目的，是你身上那本书。” “我知道。” “但我现在发现你这个人很有意思，想跟你多聊几句。” “但我觉得很没意思。” 江城移开视线，看着远方的湖水。 湖面碧波荡漾，千丝万缕从天而降落入其中，接连不断描绘出一幅散漫慵懒的画卷。 这一切看起来很真实，让人不敢相信身处幻境之中。 江城轻轻唤道：“彼得，出来做事了！” “好咧，大哥你稍等片刻！” 没多久，一只长了翅膀的高级游魂凭空浮现。 他已经被江城的血液捆绑住了。 江城在哪儿，他就会在哪儿，不会被分开。 “好啊，你作弊！”少女顿时不忿，“说好的一对一，你怎么能叫帮手呢？还是个高级游魂！” “什么时候说的一对一？” “我刚才说的！” “那或许是我没听到吧。”江城淡淡看着她，“还要打吗？如果要的话，我就开启领域了。” “你忍心破坏这么唯美的一幅山水画吗？” “你这个问题问得很愚蠢。” “唉，好吧……” 少女嘟了嘟嘴，伸手一挥。 整个世界又一次变了。 依旧是细雨纷飞，只不过时间又白天变成夜晚。 江城回到阴暗潮湿的南城巷里，站在那个歪斜的电线杆子旁，鼻息间缠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垃圾恶臭。 夜晚的瓦力城，熟悉的破败感。 身侧众人，包括江生与崔悲，似乎都在发愣。 他们双目无神，布满雨水的脸上表情尽是麻木，仿佛去了另一个世界。 “这就是幻境的效果？”江城问道。 “每一个幻境都不同啦，最终还是看使用者的能力。”少女站在几十米外的小巷中部，手里撑着一把小花伞，身上的旗袍变成了运动裤与羽绒服。 没多久，众人纷纷有了意识。 崔悲第一个醒来，脸色变得十分凝重，直接召唤出钞票守护众人。 江生醒来的速度仅次于他。 然后就是陶范等人。 陶范惊叫道：“卧槽，学弟，刚才我梦见我爹给我说，我们家其实很有钱，只是这些年为了锻炼我，伪装得很穷……” “学长，那是幻境，不要说得这么大声。” “唉，是啊，可惜不是真的。” 陶范显然也认清了现实，哀叹了一声。 远方那个少女大声问道：“江城，你什么时候把那本书借我看看？” “你连名字都不告诉我，还想从我这儿借书？” “小女子名叫花浅浅。” “麻烦用正常的语气说话。” “哦！你这人真没趣，我先走了，下次再见。”花浅浅撅了噘嘴，撑着小花伞慢慢后退了。 “那位花姑……花小姐。”陶范忽然出声，“你啥时候能让我再体验一下成为富二代的感觉啊？” “你又没有江城长得帅，别想了！”花浅浅对陶范又是另一个语气，冰冰冷冷的。 “噢……好吧。” 陶范垂着头，再度叹气。 这场雨夜的战斗没有打响，花浅浅退出了。 有那只高级诡异在一旁，她自认不是江城的对手。 幽寂冰冷的小巷子里，再次只剩任务团队一行人，外加一个崔悲。 “走吧，继续往前，看看能否让江生回想起更多。” 江城看了眼时间。 已经是凌晨6点12分，他们在幻境里并未耽搁太多时间。 十二月的瓦力城，每天的黎明大概在7点15分左右，有时候早一些，有时候晚一些，最迟不会超过7点30分，除非当天有暴雨，黑云压城。 按道理说，藏在暗处的姬礼等人，也应该动手了。 但…… 直到众人走完这条小巷，又走回来，暗中那些家伙都没有半点身影。 藏得越久，就越有可能是在谋划某个必杀之局。 对方现在应该考虑到江城的高级诡异游魂了。 “怎么样？江生小哥，咱们都走了两遍了，你有没有想起更多细节？”齐橙问道。 “抱歉……” 江生依旧摇头。 这条巷子里确实有他贴过的寻人启事，但他还是想不起当初的车祸细节。 “教会也没有任何动静啊，还不给我们发来任务完成的提示。” “难道真得让江生小哥想起他整个死亡细节？这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是不是还需要更多的外界因素刺激？” “都先别说了，我想想……” 江城靠在墙边，眉头紧皱，脑子里不停闪过一个个细节。 其余人纷纷闭嘴，不再制造杂音。 整个小巷子里，再一次只剩雨水的声音。 过了一会，江城抬头看了眼停在巷子外的那辆商务车，忽然说道：“走，都跟我去郊区一趟，把那个女孩的尸骨找回来，教会这次要的是一个完美结局。” “啊这……去郊区？”陶范急忙问道：“学弟，远不远啊？” “正常开车在一个半小时的样子。”江城答道。 “要是你来开车呢？” “半个小时。” “学弟，前挡风玻璃可都已经烂了啊，只能勉强看清道路，你能不能开慢一点？” “那就四十分钟吧。” “……” 虽然相信江城的车技，但陶范依旧有些忐忑，怀抱着不安的情绪上车了。 郊区那种地方藏了很多杀人犯，这也是陶范不安的原因之一。 随便找一个深山老林的小屋子，都可能会遇见治安所通缉榜上的名人。 按照惯例，崔悲依旧坐在副驾驶上。 江城拿出了一些材料，对崔悲说道：“崔先生，这一路需要四五十分钟才能抵达目的地，中途可能会遭遇战斗，你帮我制作一个替死傀儡。” “没问题！”崔悲小心翼翼地接过所有材料，尤其是那一滴生命之水。 “你知道制作方法吗？” “知道，放心吧！” “那就好。” 江城设置好导航，启动车辆。 这一路或许不会太平静。 阴沉压抑的夜幕下，破烂的黑色商务车缓缓前进，向着既定的目标形式而去。 行至半途，刚驶过新区与郊区的分界线，崔悲就做好了替死傀儡——一个巴掌大小的粉红色毛绒玩具。 这傀儡，与上次丘牙在工业园区里使用的很相似。 就在崔悲准备把傀儡递给江城的时候，他自己的手机忽然响了。 这是新手机，他在地下赌场里买的。 那部老手机已经被他摔碎在积水的街道上了，只有身份识别卡幸存。 “嗡嗡——” “嗡嗡——” 崔悲顿时疑惑。 这才凌晨六点多，谁会给他打电话？ 新手机没弄通讯录，他只是觉得电话上那串号码有些眼熟。 他按下接听键与免提键。 “喂？小悲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二叔？这么早？”崔悲认出了电话那头的人。 “对啊，有赚钱的机会，当然要早起。” “什么机会？” “小悲啊，你是不是还在瓦力城？” “不然还能在哪儿？” “你们瓦力城有一个叫罗迪斯的作家，以前都传言他失踪了，我今天才突然得到消息，他已经死了，而且他的死亡伴随着许多故事与谜团，你赶紧入手他的画，把他那个古堡买下来也行！他的画肯定要涨价了，而且是暴涨！” “……” 车内的江城和严明都愣了愣。 他们和崔悲共同进行的任务三，就是画家的古堡。 没想到现在蝴蝶效应出现了，就连远在另一座城市的崔悲二叔，都知道了些许内幕。 教会的演绎任务，充满了各种巧合。 “唉，可惜啊，十多年前我来的时候，就应该多换一些罗迪斯的画。”崔悲的二叔叹道：“小悲啊，现在我不在瓦力城，你发财的时候到了。” “可我不缺钱啊。” “钱这种东西，永远不要嫌多。”二叔郑重教诲。 “哦，行吧。”崔悲随口答应，“话说二叔你十多年前来过瓦力城吗？我怎么没印象？” “那会你还小，我就只跟你父亲见了见。”二叔笑道：“当时我运气好，还捡了个漏，用一把玩具枪从一个小孩手里换了一把放大镜。” “什么放大镜？” 崔悲顿觉不妙，他看了眼江城。 几天前在那个古堡的画室里，他偷听到一些江城与严明的谈话，当时谈话的内容，他隐约记得…… 但江城依旧直视前方，双手握着方向盘，似乎并没有在意。 “那放大镜可是个古董啊，千年前一位着名磨镜师的作品，价值大半套房，真不知道那个小孩的父母是这么想的。” 二叔在电话那头笑得很开朗。 过了这么多年，每当谈到这件事，他都十分自豪。 “那是我这辈子做过的利润率最高的生意，后来我用那个放大镜在罗迪斯手里换了十多份画稿。” 崔悲又看了眼江城的神色，发现江城还是没什么动静。 但他依旧不放心，急忙说道：“二叔，你最近千万别来瓦力城啊！” “为什么？”他二叔一愣，“你小子不会是谈恋爱了吧？好小子，我本来不打算来的，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就想来了！” “不是，最近瓦力城治安不好，走夜路容易被套麻袋。” “放心，就小小一个瓦力城，还没人能对你二叔下黑手！” “二叔你听我说……” “那就下周吧，好小子，到时候见！” “二叔？” “嘟……嘟……嘟……” 通话断了。 车内的气氛有些奇怪。 知道内幕的严明看了眼江城，发现江城一如既往没有表情。 “江兄弟……”崔悲急忙岔开话题，“这个替死傀儡我做好了，就放在你衣兜里吧？” “崔先生，我这辈子还没吃过几次亏。” 第一百六十一章 纪元与末世 江城这辈子确实没怎么吃过亏。 小时候被某个黑心商人用玩具枪骗走古董放大镜，大概算是他吃亏吃得最严重的一次。 这件事到现在他都没忘。 上次在古堡的画室里，他就觉得那个放大镜很眼熟，但又不太确定是不是他当年被骗走的那个，毕竟他那时候年纪太小了，所以就只是跟严明说了说有关那个放大镜的故事。 “崔先生的二叔下个星期就来瓦力城？” “江兄弟你要冷静。” “没事，我只是请他喝杯茶，探讨一下交易的学问。” “……”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崔悲实在没办法，只能在心里给自己二叔祈福了。 听江城这语气，也并不是要杀人，顶多趁着黑夜风高锤几下。 就他二叔身边那点保镖，估计真不是江城的对手。 “学弟居然也会吃亏啊？”陶范问道。 “我又不是那种三四岁就上大学的神童，吃亏也是自然的。” “真有三四岁能上大学的？” “我只是随口说说。”江城淡淡解释，“四岁能开船，五岁开飞机的我倒是听说过。” “听上去挺离谱的。” “可能是现在地府的经济不景气，内卷严重，孟婆汤不得已掺水了吧。” “江兄弟，你下手一定要轻一点啊。”崔悲还是忍不住了，“我二叔是个商业天才，能把稻草卖出黄金价，以后如果涉及到大规模交易，说不定我们能用得上他。” “把稻草卖出黄金价？”江城眉头一皱，“这种商人是最该打的。” “啊这……” 崔悲在心里给二叔插了一柱高香。 然后他不再出声了，转头看向窗外。 进入郊区后，视野开阔，杂草丛生，没了一栋栋高楼大厦的支撑，昏沉的天穹显得更低了些。 视野尽头一片模糊，分不清天空与大地。 这场雨似乎有变大的趋势。 狂风裹挟着雨水，嘈杂的声音给这个混乱的世界烘托出暗无天日的感觉。 齐橙伸手抹了抹玻璃上的雾气，感叹道：“瓦力城这鬼天气不对啊，感觉每年有一大半时间都在下雨。” “以前还好，雨水虽然多，但影响不大。”王骁说了说他的生活经历，他这种干工地的，一旦遇到大雨，就必须停工。 “王大叔，多久以前啊？”陶范问道。 “没几年吧。”王骁回忆道：“我结婚那会天气都还可以的，这十多年来越来越差，偶尔刮个大风能把人给刮走，感觉是电影里的世界末日要来了。” “现在外面那样子，真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漆黑如墨的厚重云层在天空中盘旋，给人一种强烈的压抑与窒息感。 郊区的空旷让这种末世的感觉一览无余。 坑坑洼洼的道路两侧，偶尔会出现一些废弃的厂房。 当初经济崩溃，企业大规模倒闭后，那些来不及运走的金属零件与机械工具就被随意丢弃在厂房周围的杂草中，连贫穷的流浪者都懒得来拾取这些破铜烂铁。 一眼望去，昏暗的天宇下，写满了苍凉与萧条。 江城是在这座城市长大的，自他有记忆起，这里的环境与天气确实越来越恶劣了，仿佛即将迎来人面法庭那个面具人所说的‘纪元终结’。 如果某些细节没有出错，在那些特殊势力的记载中，这个纪元的名字应该叫做灰雾纪元。 很普通的名字，就跟所谓的机械纪元或者诡异纪元差不多。 那个面具人似乎很悲观，觉得年轻一代已经没有时间成长起来了。 …… 时间来到早上七点整。 商务车缓缓停靠在积水的路边。 天色依旧昏暗，看不见阳光。 这场大雨貌似延迟了黎明到来的时间。 “姬礼那些人居然还不动手，是在等什么吗？”崔悲觉得有些不安。 “没事，该来的总会来。” 江城带着众人走向阴暗潮湿的灌木丛中。 那个老旧破烂的民宿跟上次来的时候一样，被枯黄的杂草与藤蔓围满。 民宿楼顶的招牌已经倒塌了，或许就是前几天的事。 锈迹斑斑的钢铁支架坠落在前院的杂草中，无人清理。 门口那个老旧的自动贩卖机依旧亮着，里面的食物与饮料处于过期的边缘。 令人惊异的是，大门里的灯同样亮着。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靠在门口。 她见江城等人到来，脸上浮现一抹诧异的神色，身子微动，似乎想逃离，但很快又平静下来，沉声问道：“教会的演绎任务，怎么会连续两次选择同一个地点？” “开放式演绎，刚好需要这里的某些东西。”江城淡淡回应。 “要拿什么就尽管拿吧，反正我也没法反抗。” “天台上那具尸骨在哪？” “我给埋回去了。” 姜小玲的化妆技术确实不错，声音也跟七八十岁的老太婆十分接近，根本听不出太多差别。 上次演绎任务后，她居然还没走，这点倒是让江城感到些许意外。 “学弟，这位婆婆是……” “杀人犯。” “啊？” 陶范一怔，随即往江城的身后缩了缩。 他最怕的就是这种郊区老屋，这些屋子里，多半都有那种藏了好几年的变态逃犯。 姜小玲用平淡的语气说道：“你自己也是个杀人犯，哪来的资格说我？” “我能行走在阳光下。” “呵，再过半个月，我预约的那位整形医师就要来瓦力城了，过不了多久，我也能行走在阳光下。” “注意语气，我不介意让这个民宿内再多一具尸体。” “你……” 姜小玲败下阵来，默默走到一边，不再说话。 小队里，除了严明，其余人都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多问。 他们大概是想不到，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要怎么成为杀人犯。 江城带着众人走上天台。 这个早上的雨，下得跟江城杀李猛那天一样大。 天台上起了一层积水，已经可以淹没脚踝，踩进去只有刺骨的冰凉感觉。 花坛里的土壤很平整，上面铺着一些枯枝烂叶。 看得出来，在上次众人离开后，姜小玲又费尽心思给这里做了个伪装。 “严先生，铲子。” “没问题！” 仿佛是昨日重现，严明从背包里掏出折叠铲。 江城接过铲子，轻轻跃上花坛，在暴雨之中开始了挖掘。 期间江生想要亲自动手，但他这细胳膊细腿，刚挖了没几下就没力气了，根本展现不出中级诡异游魂的强大感觉，最终还是得由江城来挖掘。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早上七点十五分。 挖掘工作结束。 那个女孩的尸骨，被白布包裹着，裹成一团，埋在花坛下不算很深的泥土中。 “走，该回去了，找元大爷，让他试试能不能把这姑娘的魂召出来。”江城抹了把脸上的冰冷雨水，将铲子递回给严明。 “都……都已经三年了，能行吗？”江生很忐忑。 “总得试试。” 陶范感叹道：“感觉元大爷这次真的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一点都不浪费。” “只能说教会里负责弄任务那个人确实厉害。”崔悲点了点头，“或许在任务设计之初，那人就已经把我们所有人的心态与行动掐准了，不会有任何意外。” “也不知设计任务的到底是某个人，还是某一群人。” “不仅仅是人在设计，或许还有某种未知法则的参与，不然不会有这么多巧合。”江城想到了林语曾给他说过的自然法则。 演绎任务越往后就越离奇，似乎直指某个世界的底层真相。 前期任务失败不会导致太多问题，后期一旦失败，那问题就大了。 成员死亡只是小事，某些任务失败还可能会导致大规模普通人伤亡事件，甚至导致一座城市覆灭。 上次林语遮遮掩掩的，说江城地位还不够，不能知道得太多。 江生走上前，低声说道：“她的尸骨……我来背吧。” “行，保护好她。” 江城没有拒绝，将尸骨递给江生。 这次任务也该结束了。 在旅社的聊天群里，龙涛等人已经开始发烧烤图片，图片背景是奥德市的海边，同样的早上七点，那边天高海阔，根本不似瓦力城这边的阴沉。 江城的记忆似乎被人动过手脚，每一次濒死之际，都能回想起某个漂浮在大海中的场景，以及那个永远也无法接近的灯塔。 距离这里最近的大海，就是奥德市那片内海。 “回去的路上都注意点，有一场战斗无可避免。”江城看了眼阴沉的天空，“天快亮了，许多人还在等待这场赌局的结果。” “学弟你有信心吗？” “没有。” “啊？” 江城没有多说，带着众人回到商务车上。 他拧转钥匙，在一阵引擎的轰鸣之中，驾驶车辆返程。 车上的气氛有些紧张，除了江城与崔悲，其余人在那些所谓的教会候选人手中，都没有自保的能力。 一切仿佛是计算好了那样。 当时间来到早上七点半，天边出现一抹苍白的光线时，这场赌局来到了最精彩之处。 在前方破破烂烂的坚硬道路上，姬礼负手而立，眼中满是倨傲。 他冷冷说道：“江城，我等你很久了！这是一场宿命的战斗，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 江城缓缓降下车速，并未直接撞过去。 停车，熄火，拉手刹…… 做完这些后，江城皱眉询问身侧的崔悲：“崔先生，你能不能听清楚那个家伙在说什么？” 崔悲摇了摇头，看了眼远处正在暴雨中念台词的姬礼，认真说道：“听不清楚，隔得太远了，外面雨声又很大，估计他是在放狠话吧，就像电影里那些最终决战一样。” “有道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空气壁垒 苍穹阴暗，暴雨倾盆。 狂风在四野席卷，压低了一片片枯草与灌木。 天地间满是肆虐的雨水，视线被挤压到极致，四面八方皆是一片阴暗昏沉。 昼夜的交替仿佛停止了，天边那缕苍白的曙光渐渐暗去。 江城已经下车了，独自往前走了一截。 崔悲依旧在车上，以备不时之需。 姬礼负手站在郊区道路中央，浑身湿透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冷冷一笑，对着江城大声说道：“没想到吧，江城，我的能力已经恢复了！” “恭喜。”江城第一时间表达了祝贺。 “你可知我为了这一刻，已经准备了多长时间？”姬礼冷声问道。 “貌似也就一两天吧？” “……” 姬礼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辛辛苦苦酝酿的气氛与气势，似乎对江城根本没用。 他也知道上面有很多大人物在看着这场战斗，赢的那方将得到巨大的奖励。 如果他赢了，可以提前参加血液测试。 不出意外的话，地位能再升一阶。 姬礼大声说道：“江城，来看看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你这台词是不是从某些电影里照搬的？”江城皱眉问道。 “你……” 姬礼的脸上浮现一抹怒意，胸膛稍稍起伏，差点没控制住情绪。 但他忍住了！ 他要让江城败得心服口服，此时忍受一些侮辱也无妨！ “这场战斗，你已经输了一半！”他大声说道。 “生活不是电影，没必要在打架之前把所有布局都说出来。”江城似乎很无奈，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但姬礼依旧在说。 “你自诩聪明，殊不知……” “我可没自诩过聪明。”江城打断了姬礼的话，“只是你自己太愚蠢，潜意识里把我脑补成很聪明的样子。” “你……”姬礼捏紧了拳头，“殊不知你太过自大，一个人就敢走上前，你真以为你的领域无敌了吗？在你离开那个富二代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 “因为？” “因为我从黑河城请来了专门对付你的人！” 黑河城，距离瓦力城有一百三十多公里，中间路途艰险。 那座城市算是周围十多座小城市中人口最多的，足足有三百万人口。 以人口基数来算，这座城市的教会候选人数量，应该在十个左右。 就在姬礼说完之后，三个长相一模一样的青年男子从道路一侧的灌木丛中走出。 “他们三位，乃是……” “躲在潮湿的灌木丛里，就为了找一个合适的时机登场？”江城诧异。 “你特么听我说完！”姬礼真的怒了，“他们是罕见的三胞胎高级诡异，三个人的力量加起来，足可以干扰你的领域。” “那么他们三个为什么要躲在灌木从里？” “……” 这场战斗就这样开始了。 姬礼没有再多说。 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就如同彦如面对林语那样，他面对江城，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说得再多也只是自取其辱。 率先动手的是那三胞胎。 他们三个同为高级诡异，能力都相同，三个人仿若一体，施展出了对对江城的第一招。 “断！” 中间那人一声低喝，一手指天，看起来有点滑稽。 就在下一刻，满是积水的道路上，忽然出现了一道透明玻璃般的幕墙。 这道幕墙大约有五厘米宽，通体透明，若非有雨水在上面流淌，换做是平时，根本就无法被看出来。 “空气墙？” 江城伸手摸了摸这道透明的墙壁。 此时他的领域已经开启了。 但这道空气墙真就如姬礼说的那般，强行干扰了他的十米领域范围，直接将他与后面那辆商务车分割开。 三个高级诡异生物的能力组合在一起，确实挺奇妙的。 后面商务车上的崔悲顿时就急了。 他急忙下车，尝试着用钞票冲击那道接天连地的空气墙，可效果似乎并不大。 “江城，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崔悲大声问道。 “能，不要着急。” 江城是真的不急，三分钟的时间对他而言很漫长。 他还想看看，这些人能弄出多少花样来。 下一瞬，只听得三胞胎中间那人再次说出一个“断”字。 又一道空气墙出现，把崔悲与商务车直接隔绝了。 阴沉的天地，顿时被两道空气墙分为三个部分。 “江城，你没想到吧！”姬礼冷笑道：“这只是第一步而已，今天你必死无疑！” “分割天地，还要强行进入我的领域，你确定这三位能坚持三分钟？”江城毫不在意，指了指路旁的三胞胎。 真正的战斗尚未开始，那三人的身体就开始微微颤抖了，脸色也几乎是瞬间变得苍白，看不出丝毫血色。 可想而知，他们三人现在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你不会真以为我就请了三个人吧？” “所以周围还有多少人躲在灌木丛里？都叫出来吧，里面潮湿阴暗，待久了容易起疹子。” “你……” 姬礼脸色铁青，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道路两侧的灌木丛里，接连不断走出了七个人。 其中四个以及姬礼，开始缓缓靠近江城的位置。 另外两个则向着崔悲逼去。 最终一人的目标自然是那辆商务车。 “江城，从刚才到现在，你所站的位置，那个崔悲的位置，都被我算计好了的。”姬礼面色阴沉，“就算这一次还是没办法杀了你，但只要杀了那辆商务车上的人，你的任务就没了……无论如何，最终赢的一定是我。” “好无聊的算计。” “废话少说，今天不是你死，就是……” “咻——！” 空中闪过一抹淡淡的虚影。 姬礼的话还没说话，一柄锋利的匕首就直奔他面门而来了。 冰冷的雨水在匕首上敲击，好似在奏响悲戚的葬曲。 他浑身一颤，吓得脸色发白，只来得及偏了偏脑袋。 下一刻，他脸上多了一道血痕。 或许是冰冷的缘故，过了两三秒，姬礼才根据疼痛意识到了自己破相了。 “你卑鄙，你偷袭！”他破口大骂。 “我在刀刃上涂了毒药。”江城淡淡回应。 “啊？” 姬礼骇得亡魂皆冒，急忙往后退了好几步，退出江城的领域范围。 在领域之中，他被压制得太狠，跟一个普通人没区别。 退出来之后，恢复诡异生物的身份，或许能抵抗久一点。 “该死的，江城，你在刀刃上涂了什么毒药？”他捂着脸颊，愤怒地问道。 “骗你的，其实我什么都没涂。”江城耸了耸肩。 “你他妈……” “其实我涂了。” “艹！” 另一边，姬礼的四个队友皆是沉默。 眼前这一幕，算是让他们明白，为什么江城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就能差点干掉姬礼。 能力与智商的差距，真不是一点半点。 此次姬礼制定的计划其实很普通。 他所谓的计划，无非就是让那三兄弟把江城和崔悲隔开，然后再坚持三分钟就行了。 三分钟之后，江城的虚弱期到来，崔悲又没法保护他。 只要解决江城身上那只高级游魂，再突破江城防身的诡异物品，那么万事大吉。 问题就在于这三分钟。 四个人面面相觑，神色都很凝重。 身为各个城市的候选人，他们都不蠢，算是教会里最精英的那一批。 “你们的诡异力量还剩多少？”其中一个背负弓箭的女子问道。 “不多，几乎无法使用了。”一个背负短刀的男子回应。 “我的诡异力量直接没了，身体还在不断虚弱。” “在他的领域里面，他可以使用一切诡异物品，我们却连诡异物品都没法用，这要怎么打？真能撑过三分钟吗？” “那就退，耗死他！” “逃跑而已，往远处跑，过了三分钟再跑回来。” “别管这个姬礼了，一点用都没有！” “行！” 四人达成一致，当着江城和姬礼的面商量对策。 他们千里迢迢来到瓦力城，为的是江城身上那本书，而非听从姬礼的号令。 一旁的姬礼听得快吐血了。 这才刚开始，事情就向着他不愿意见到的方向发展。 他怒喝道：“该死，你们现在就开始违背计划，等会杀了江城之后，那本书要怎么分？” “重要的是书上的文字，又不是那本书，你这智商能当上候选人真是老天瞎了眼。” 四人都不再理会姬礼，开始缓缓往后退。 但事实证明，姬礼的计划也并非那么没用。 就在他们准备逃跑拖延时间之时，江城忽然拎着匕首，直奔那三胞胎而去。 三兄弟顿时急了。 按照计划，此时江城应该由那四个人拖住。 不得已，他们再一次消耗能力，制造了一个保护自己的空气墙。 “断！” 一堵墙挡在所有人与三兄弟之间，暂时护住了他们的安全。 姬礼急忙大吼道：“你们四个不能退！如果没有你们拖延，他们三个撑不住三分钟的！” 那四人齐齐一滞，停住了后退的步伐。 其中一人脸色难看，缓缓说道：“居然真的撑不住，是我们高看那三兄弟了。” “或许是我们低估了江城？” “从一开始就低估了，同为候选人，他的领域不该这么强，我觉得他甚至能单杀执事。” “我那座城市的执事不如他。” 第一百六十三章 拔刀(为盟主铭刻彼时之荣耀加更2/10) 这场大雨之中的战斗并不顺利。 整片天地被三道空气墙隔绝为四个区域。 第二个区域中，崔悲的身侧飞舞着一张张旋转的钞票，他勉强能抵抗住另外两个候选人，但并没有多的精力去攻击空气墙。 第一个区域里，四个人终究还是按照原计划，对江城出手了。 习惯了使用诡异力量之后，他们此时都感觉十分难受。 “该死，如果能有一件高级诡异物品配合，或许我可以在这个领域内施展部分诡异力量，正如那个荆星和他的藤蔓！” “荆星的藤蔓只是中级而已，但与他的能力很匹配。” “那个江城为什么会有高级诡异物品？他分明才开启力量不足十天，该死的，难道是瓦力城的教会偏心？” 现在的场面很尴尬。 姬礼以及其余四人的力量被削弱得很严重 有两人直接成了普通人，拎着刀剑在江城身侧不停劈砍。 江城根本没有任何动作，开启从元大爷那里搜刮来的防身物品后，就站着让他们打。 “就这？你酝酿了一天多的必杀局？” “江城，你别得意，你以为我没有料到现在的局面吗？你不担心后面那辆车上的人吗？” 姬礼咬牙切齿，脸上还在不断淌血。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让时间倒回到几天前，在那个黑雾弥漫的工业园区里，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当时还是普通人的江城。 江城没有拖延时间，直接动手了。 他甚至没有拿出另一把匕首，直接挥舞拳头，一拳打在其中一人持刀的右手手腕上。 那人瞬间面露痛苦，手掌一松，手里握着的短刀顿时掉落在雨水中 “首先要说一句，你们拥有诡异能力之后，就再没有认真锻炼过体术，这是个大问题。”江城缓缓蹲下，捡起地面上那把锋利的短刀。 他认真擦了擦上面的雨水，然后仔细观摩了刀身的纹路。 “其次，这把刀不错，感谢馈赠。”江城对那人微微颔首。 那人羞愤难当，随身武器被夺走，这是天大的耻辱。 他死死盯着江城，上前一步，握紧了拳头。 “你……” “哧——！” 江城挥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很抱歉没法让你说完遗言，我时间有限，大概还有两分钟，不能陪着姬礼演戏了。” 说罢，江城蹲下身，从这人的尸体上取下刀鞘。 短刀入鞘，重量正好。 “演戏？” “什么意思？” 其余三人齐齐一怔，顿时往后退了好几步，不再接近江城。 他们纷纷看向姬礼，目光中带着复杂的询问与审视。 “江城，你在说什么？”姬礼脸色难看。 “让三胞胎制造空气墙，另外四个人拖住我，这个想法倒是不错，但太过冒险，诡异能力没有衡量标准，稍有不慎就没法撑过三分钟。”江城淡淡看了眼姬礼，“我想你还不至于这么愚蠢，你在等谁？” “我自然算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我准备用后面那一车人的生命来威胁你！”姬礼大声说道。 “是吗？” “不信你回头看看！” “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所以那车人的生命不是你的底牌，你还在等谁？”江城并未回头看，依旧是这个问题。 “江城，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说得也是，先解决剩下这三个家伙吧。” 说着，江城直接掏出了枪。 另外三人的脸色顿时变了。 “枪？” 他们都习惯了防身用的诡异物品，此时身处领域内，所有物品都失效了。 热武器时代，他们居然忽视了这个最致命的玩意！ 怪不得江城敢一直跟他们聊天，不在乎时间的拖延。 “江城，你我无冤无仇，我只是想借你的书一看，今天之后，我……” “砰——！” 一枪一个小朋友。 那人脑袋开花，直直倒下，砸在冰冷的雨水中。 其余两人拔腿就跑。 十米的领域，看似很短，此时却宛若地狱到人间的漫长距离。 其中一人面露绝望之色。 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出发之时，他熟识的执事曾郑重告诫他，对付江城这种领域，如果没有针对性手段，去了再多人也是死。 能成为候选人，每个人心里都有傲气，不甘心被江城比下去。 这些人跨越百里来此，不仅想看看那本传说中的召唤之书，还想试一试江城这个所谓的压制领域。 “砰——砰——” 接连两枪。 其中一人被命中小腿，倒在地上不停哀嚎。 溢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路面上的积水，他看起来既可怜又无助。 另一人在那一瞬间，居然强行开启了防身用的诡异物品。 绝境之中，他爆发出的能力，给了他一丝生的希望。 但也只是一瞬。 江城面无表情，给他补了一枪。 “啊——” 他同样惨叫着到底，神色痛苦。 “不！”他哀嚎着叫道：“不可能有这种诡异能力，远距攻击会在你领域外消散，近身又被你压着打，同为候选人，凭什么你这么强，我不服……难道你是上天之子？” “这么多年来，又不止我一个开启了这种能力，上天应该没那么多孩子。” 江城平静地把枪收起，然后看了眼姬礼。 他淡淡说道：“说真的，见过这么多候选人，你是最穷的一个，当初我在你身上连个防身用的诡异物品都没找到。” “强者，只需要进攻！”姬礼冷冷辩解。 “你骗了他们？” “我只是阐述了事实。” 四个人接连倒下，但姬礼看起来并不惊慌。 事实上，他比刚才更镇定了。 “这一晚，为了不被我发现，你们跟踪的距离很远，所以他们几个没法直接判断我的战斗力，有关我的真实能力，应该是你亲口告诉他们的，我想你应该隐瞒了某些事情。” “那又如何？”姬礼丝毫不惧，承认是他说了谎。 “这几个人并不是你的依仗，你在掐时间，有人要来了，对吧？” “他们已经到了！” 在不远处的一株矮树下，两个黑袍人缓缓现身。 黑袍赋予了他们隐身的能力。 雨水很大，为了不被发现，他们只能站在树下。 两个黑袍执事带来的压力，远比四个候选人要大得多。 齐麟，莫羽，两个奥德市的黑袍执事。 他们两个缓缓走来，神色冰冷，在接天连地的雨幕中，像是两个行走在人间的死神。 “江城，你的虚弱期只有一分钟，所以我准备的后手不能离得太远。”姬礼冷笑出声，“事实上，几位执事联手，或许根本就不需要畏惧你这个领域。” 倒在地上的一个候选人捂住小腿，大声吼道：“该死的姬礼，那我们算什么？” “几位大人没有把握，所以你们四个是替他们试探江城能力的。”姬礼现在变得诚恳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指望过你们四个。” “几位执事？”江城眉头微皱。 “三位。”姬礼缓缓后退，指了指那三胞胎所在之处。 又一个黑袍人缓缓现身。 黑色的面罩下是一个女子，名为莲月，同样是奥德市的执事。 莲月伸出芊芊细手，搭在三兄弟中间那人身上，轻笑着说道：“三个小家伙的能力还不错，可惜还不太会运用，回去以后找你们的执事好好问问。” 三人齐齐一震，只觉得近乎枯竭的身体内又生出了一股力量，源源不断。 本来他们已经到极限了，空气墙接近崩溃。 一旦让崔悲与江城会合，这次的计划就失败了一大半。 “感谢执事大人。” “不客气。” 另一边的道路上，两个黑袍执事已经很近了。 距离江城的领域消散，也已经不足四十秒。 “三分钟领域，只有短暂的一分钟虚弱期，你这能力确实接近禁忌之下无敌。”莫羽淡笑道：“姬礼想了很多办法，三胞胎的空气墙显然没法支撑三分钟，所以不能拖延时间，其余人又没有办法在三分钟之内解决你……他最终只能找到我们。” “身为执事，居然缩在后面，让候选人当探路的？”江城淡淡问道。 “反正又不是奥德市的候选人。” 莫羽冷笑一声，居然直接踏入了江城的领域之中。 他不断靠近，似乎根本不畏惧江城的手段，冷声说道：“在工业园区里，丘牙曾被你杀过一次，所以我才如此谨慎，现在想来，丘牙当时也是太大意了，将执事黑袍催动到极致后，可以抵消你的领域压制力。” “能抵消多少？”江城问道。 “40%。” “感谢回答。” 得到答复后，江城再一次掏出枪，接连开了两枪。 “砰——砰——” 旋转的金属弹头破开雨幕，直冲莫羽而去。 但不出意料，莫羽身前出现一道无形的防护罩，将两枚子弹挡在外面。 “江城，我也不欺负你，你的领域还剩25秒，你大可以试试，能不能用这25秒杀了我。” 莫羽十分自信。 他在奥德市当了许多年的执事，积累的诡异物品相当多。 “其实我完全可以拖到你的虚弱期，但那样未免胜之不武，我担心回去之后，林语会找上门来。” “你害怕林语执事？” “他跟你一样，是个很难缠的人。”莫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但并未解释太多。 “你被他打过？” “还有15秒，江城，你还不出手吗？你在等后面那个富二代突破空气壁垒？” “我又不止崔悲这一个同伴。”江生耸了耸肩，“彼得，出来打架了。” “好咧！” 彼得几乎是瞬间出现，张开翅膀飞在半空。 出来之后，他没有废话，直接朝着莫羽飞去。 莫羽自然早有准备，开启了防身物品。 “轰！” 彼得携带着一股巨力，将莫羽直接撞飞了十多米。 莫羽面色铁青，显然没料到这只游魂有这么恐怖的力量。 “不愧是禁忌生物提炼出来的游魂，好宝贝，齐麟，这只游魂我要了！”他大声说道。 “行，江城就交给我吧。” 至此，场上真正对峙的，就只剩齐麟与江城了。 一个奥德市执事，一个瓦力城候选人。 姬礼并未退远，他一脸冷笑，双手环抱，靠在路旁的一株矮树下，准备欣赏江城的死亡。 江城忽然皱起眉头，伸手揉了下太阳穴。 那股眩晕的感觉上来了。 “还剩5秒。”齐麟一步一步接近，神色淡漠，双手空空荡荡，连黑袍都没有催动，就踏入了江城的领域之中。 那股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强。 江城眼中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冰冷的雨丝交织出一幅幅破碎的画面。 对于胜券在握的人而言，十米的距离很短。 在其余人的目光中，齐麟距离江城越来越近。 他淡淡说道：“林语说你很聪明，但其实也就那样。” 江城缓缓靠在空气壁垒上，浑身湿透，脸色也比之前苍白了不少。 他似乎已经没有回应的力气了。 齐麟顿时觉得无聊，再次说道：“其实刚才你可以活下来的，让你那只游魂带你升空，我们都没有飞行用的诡异道具，你可以在空中躲过这一分钟，但……你居然没有想到，林语高估了你。” 江城依旧没有回应。 齐麟止步，他确实觉得对付一个副作用上头的人太过无趣。 漫天大雨之中，他觉得自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盖世高手，周围的姬礼等人都是观战的群众，可惜对手太平凡。 他的出场不算普通，披着一身黑袍。 众目睽睽之下，他来了。 “锃——！” 刀出鞘，领域开启，一只干瘪的粉红色毛绒玩具从江城兜里跌落。 齐麟愕然。 他死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黑色乌鸦 一颗染血的人头坠落在冰冷的道路上，溅起一朵苍白的水花。 他眨了眨眼睛，就此失去了意识。 灰暗冷漠的世界多了一抹凄艳的红色。 身为奥德市的执事，黑袍加身，诸多诡异工具傍身，齐麟大概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会被秒杀。 物理意义上的秒杀。 只是一瞬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刀出鞘，刀入鞘，连刀刃上的血水都没有被冲洗干净。 周围的众人都被震住了。 一时间所有战斗都停住了，现场只余雨水的声音。 前一刻姬礼还在笑，笑得很肆意。 虽然他没法亲手解决江城，但他终究是算计到了这一步，连时间都没有差太多，他甚至把两人的对话都算计了无数遍。 可现在，他愣愣地靠在矮树下，浑身冰凉，脸上的笑容很僵硬，因为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刻。 “砰——砰——” 接连两声枪响，惊醒了发愣的众人。 又有两人死了。 是之前江城放过的那两个候选人。 江城当时命中他们小腿，只是为了让他们听到姬礼的话，死得明白一点。 “彼得，莫羽交给我，你去试试撞碎这几道空气墙！”江城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做出了安排。 “好咧，大哥你放心！” 彼得顿时回身，瘦弱的身躯在暴雨中瞬间加速，撞碎了接天连地的雨幕，仿佛一枚出膛的炮弹，势不可挡。 下一瞬，他就猛地撞在了空气壁垒上。 “轰！” 整个天地仿佛都颤抖了一瞬。 空气壁垒上流淌的雨水顷刻间炸开，碰撞之处上空的千万雨滴瞬息倒卷。 “咔嚓——” “咔嚓——” 一道道明显的裂痕出现在空气壁垒上，好似苍白的蜘蛛网。 那三兄弟齐齐一震，脸色煞白。 当中那人口鼻流血，身体一阵摇晃，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若非有后面的莲月执事帮助，他们早就支撑不住了。 “轰——！” 彼得没有休息，他仿佛不知疼痛，又一次撞击在空气壁垒上。 这一次，裂痕更多了，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那三兄弟在尽全力修补，可修补的速度根本比不上破坏的速度。 莫羽站在远处，脸色十分难看，对着莲月大吼道：“莲月，情况不对，赶紧退！” “行！” 莲月没有犹豫，直接抛弃了这三兄弟。 他们两个不敢赌自己能不能撑过又一个三分钟，同样不敢赌江城兜里还有没有多的替死傀儡。 这傀儡居然能带走江城的副作用，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教会的古籍里都没有明确记载。 昏暗阴沉的天幕下，两个执事逃跑的样子很狼狈，在暴雨之中匆匆开启黑袍的隐身能力，像是两只可悲的地老鼠。 江城没有追逐，这里还需要他。 他缓缓蹲下，在冰冷的积水中捡起一副弓箭。 这副弓箭属于一个死去的女候选人。 “中级诡异道具，十根箭矢，是个远距离攻击的好东西。” 远距离攻击的诡异道具貌似很少。 江城记得，上次在工业园区里，罗兰就拿出过一柄炼金左轮。 现在想来，那把左轮枪估计是高级诡异道具，尤为珍贵，其子弹估计是无法复制的消耗品，用一枚就少一枚。 江城神色平静，举起长弓，拉弦搭箭。 漆黑的弓臂被拉得吱呀作响，似乎下一刻就会断裂。 “咻——！” 锋利的箭矢瞬间离弦，在暴雨中化作一只夺命的黑色幽灵。 江城所瞄准的地方，是四十多米之外，那里一片空白。 昏暗暴雨之中，四十米已经快接近普通人视野的极限了。 瞬息之后，那里多了一声轻响。 “砰！” 莲月执事身上的诡异物品被动激发，挡住了这一箭。 她逃跑的身体顿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黑袍的隐身功能，在暴雨之中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好。 “混账！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莲月忍不住怒吼。 虽然打不过，但该有的叫骂不能少。 但回应她的，只有一根接一根的箭矢。 这些箭矢没法对她造成实质性伤害，最终只是让她身上两个防身的诡异物品破裂，但侮辱性十分强。 毕竟她堂堂一个执事，居然被候选人用弓箭追着打。 莲月十分狼狈，在暴雨中披头散发，她忍不住骂道：“江城，就算我杀不了你，你也就四十多天的寿命了，到时候我亲自来为你送行！给你买最好的棺材！” 江城淡淡答道：“那行，记得用上好的金丝楠木。” “混账，我记住了！” 她边骂边跑，最终还是逃出了江城的视野范围。 没有传统的比中指项目，因为她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逃跑的感觉，忘了这个传统习俗。 另一边的莫羽，早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执事身上的宝贝，向来比候选人更多，逃命的功夫都是一流。 “轰！” 又是一声巨响。 那三兄弟苦苦维持的空气壁垒终究是破裂了。 三人颓然倒下，半躺在冰冷的雨水中，口鼻之中都在流血，精神看上去很差。 与崔悲对峙的那两个候选人纷纷后退，欲要逃离，但他们的后路被崔悲的钞票拦截了。 两人都暗叫不妙，把身上的所有诡异物品全部开启。 其中一人大声说道：“江城，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我们同为教会之人，没必要分出个生死！” 另一个人和急忙附和：“如今你需要大量资源救命，我们可以帮你收集资源，你一个人总不可能在短短四十多天里找到那么多资源吧？” 这两人很干脆，知道打是肯定打不过的。 江城现在最大的弱点，就是体内那道信标。 刚才动用替死傀儡，就代表他已经重伤濒死一次了，可替死傀儡只是带走了他的一次虚弱期，那道信标依旧在体内。 江城能感觉到，那股越来越近的死亡威胁。 还不等他回话，一旁的姬礼怒道：“你们两个忘了我的安排吗？还有最后一道保险，那辆车上的人！” 除了姬礼与那三兄弟，此次一共有七个候选人负责动手。 江城杀了四个，这两个没了战意，只剩最后一个。 那人神色凶厉，长得很壮硕，身高超过两米，粗粝的脸上有两道恐怖的疤痕，手掌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竟是个半机械人。 普通人也就改造一下四肢，不敢对身体其余部分动手，可一旦拥有机械核心，就可以将自己改造至血肉生物无法触及的领域。 龙涛小队的吴德就拥有一枚低级诡异的机械核心。 而最后那人，身上的诡异能量波动，在中级至高级之间，可以说是一个行走的人形炮塔。 他站在破烂的商务车旁，冷声威胁道：“江城，放过我们，不然我会杀了这辆车上的所有人！” “这是威胁？”江城淡淡问道。 “这是谈条件！” “你叫什么名字？” “寒山，奥德市候选人。” “你们奥德市这次还真是倾巢出动，不准备活几个回去吗？” “我在跟你谈条件！”寒山提高了音量，“这辆车里还有五个人，只要他们都死了，你这次的任务注定失败，就算你不在乎他们的命，总得为这次演绎任务想想吧？” “任务失败似乎也并没有太多的惩罚。” 江城缓缓往前走了两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两人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二十米，中间坑坑洼洼的积水路面。 寒山一脸煞气，并未后退，直接拉开车门，把里面最瘦弱的江生拎了出来。 他掐着江生的脖子，厉声说道：“你要是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先杀了他！” 江城停住了，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生，忽然笑了笑，说道：“来，跟我说说你的条件。” …… 此时莲月已经逃得很远了。 为了逃命，她甚至动用了某种透支身体的方法，让自己爆发出远超以往的速度。 这场大雨没有停下的痕迹，她坐在一个破旧的小木屋外，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大口喘着粗气。 自从成为执事后，她就再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狼狈过。 “咚！” 莲月一拳打在木屋外的木板上，心里满是愤怒。 “今天的时机不对，等时机到了，再找机会杀了那个混账。” “呱——呱——呱——” 天空中忽然飞过几只通体漆黑的乌鸦，叫声刺耳又难听。 莲月顿时更气了，在地上抓些颗石子就朝那几只乌鸦砸去。 “连你们这些长了翅膀的畜生都敢嘲笑我？” 莲月咬牙切齿，若非此时实在太累了，她真想动用诡异力量灭了这几只乌鸦。 在漂泊大雨中逃命，耗费了她太多体力。 她无力靠在木屋的柱子下，掏出一个治疗用的诡异物品，一点点恢复自身能力。 “不对！” 莲月猛地抬头，看向空中。 这么大的雨，兼有狂风，稍微瘦弱一点的动物都躲在巢穴之中。 乌鸦这种鸟类，怎么可能空中飞过？ “呼呼……” 一阵冰冷的寒风拂过，冷得仿佛来自地狱。 雨停了。 确切来说，停在了半空中。 整片天地骤然变得一片漆黑，失去了所有杂音。 荒野上起伏的枯草也纷纷化作深邃的黑色，仿佛有某种喜好纯黑的艺术家刚好路过。 一滴滴晶莹剔透的雨水在黑暗中微微闪烁，似是夏日夜空中的璀璨繁星。 “领域？是谁？” 莲月浑身紧绷，紧张地看着四周。 即使在面对江城时，她也不曾感受到这么大的压力。 同为高级诡异，这个区间的战斗力有强有弱，差距相当大。 但那个施展领域的生物尚未现身，给她的压迫感，就已经远超普通的高级诡异。 这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畏惧与颤栗，让她甚至想跪倒在地。 “咔嚓……” 几根枯草被黑色长靴踩得弯了腰，轻轻伏倒在地面上。 在最深邃的黑暗里，一个容貌俊逸的青年男子缓缓走出。 他头戴黑色圆顶礼帽，身着标致的黑色燕尾服，身材修长，嘴角含笑，风度翩翩，乌黑深邃的眼眸中带着几丝温柔，像是个从黑白电影里走出来的年轻绅士。 手里那根黑色魔术棒彰显了他的特殊身份，而肩膀上那只黑色乌鸦，则很容易令人想起两年前那位失踪的天才魔术师。 他微笑着脱下圆顶礼帽，对莲月轻轻施礼，用温柔的声音说道：“回一趟瓦力城，刚好碰见有人在欺负我弟弟。”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入骨严寒 很奇怪。 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莲月靠在木屋的柱子下，心里已经被畏惧占据了大半。 可当她看向那个微笑的青年男子后，心里又忽地生出一股特殊的情绪，即使明知道那个男子可能会杀了她。 她居然会对一个刚见面，并且对她带有杀意的男子生出好感？ 这是什么邪术？ 莲月有些心慌，整个人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她轻抚心口，用尽全力平复心情，尽可能用平静的声音询问：“你是江城的哥哥？” “是的。”青年微微颔首，“江枫，见过这位女士。” “我跟你弟弟无冤无仇，只是想看一看他的那本书。”莲月急忙辩解。 她说的是事实，但她想杀江城同样是事实。 这苍白无力的辩解，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 “没事，毕竟是一本记载了主神阿萨的召唤之书，更是出自美丽的菲奥娜之手，任谁都会想抢过去收藏。”江枫微微一笑，语气十分柔和。 “你……你不杀我？”莲月试探着问道。 “我身上戴着死亡的枷锁，能不杀人就尽量不杀人。” “你要放了我？” “把身上东西留下。” “哦……” 莲月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仿佛中了邪那般，十分听话，心里根本无法生出太多抵触情绪。 她乖乖地把自己身上所有诡异物品掏了出来，连同那件象征执事身份的黑袍，一同往前递了递。 “请问……你是禁忌生物吗？” “不可说。” 江枫微微一笑。 他迷人的笑容远胜莲月见过的所有电视明星。 那种特殊的魅力，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可惜被困得太深，不然还可以帮一下弟弟。” 江枫的轻叹声在如墨的黑色空间内回荡。 莲月感觉自己恍惚了片刻，眼前模糊了一瞬间，似乎见到一群黑色乌鸦飞往了天边。 下一刻，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整个世界的黑色褪去，回归了正常的状态。 冰冷的雨水被狂风裹挟着打在脸上，莲月不由得浑身一颤，感觉有些冷。 她仿佛做了一场梦。 说不清是美梦还是噩梦，梦醒之后竟然有些许留恋。 “奇怪，刚才是怎么了？” 莲月神色疑惑，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她看了看时间，发现时间没变，仿佛她只是恍惚了一下。 然后她又摸了摸自己肩膀，脸色瞬间就变了。 “我的黑袍呢？” …… 此时在远处的道路上，半机械人寒山正在说他的条件。 他拍了拍身侧的商务车，冷冷说道：“这辆车给我，然后让他们三个做我的人质……” 说着，他指了指陶范和齐橙，然后又晃了晃另一只手拎着的江生。 陶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大声叫道：“学弟，如果我今天不幸死了，你一定要去我家里，支开我爸妈，然后破解我的电脑，把我e盘里面那个名为‘学习资料’的文件夹粉碎！学弟你记住了！” “学长，你耐心听他说条件。” 江城笑着安慰，十分轻松，看上去像是不太在意众人的死活。 寒山冷哼一声，继续说条件：“把你身上所有的诡异物品都给交出来，包括那本召唤之书，我会带着他们三个朝远离瓦力城的方向驾驶，回到我的城市之后，我会让人把他们三个送回来。” “你一个人回去？” “不，我和姬礼，两个人。”寒山冷冷答道。 剩下那两个被崔悲拦住的家伙瞬间傻眼了。 来的时候说得好好的，现在他们两直接成了弃子。 江城淡笑道：“看来姬礼和你达成了某种交易？我想你此时可以自己离开。” “出门在外，信守承诺罢了。”寒山拧了拧脖子，“怎么样，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们之间还有二十米的距离。”江城说道。 “相信我，虽然十米的距离很短，但你做不了什么。”寒山一脸冷漠，“我体内有炸弹，今天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让这一车的人给我陪葬，你的领域还有一分钟，好好想想吧。” 难得遇见一个脑子正常，还比较冷静的人，江城倒是想好好聊聊。 可时间确实不多，于是他往前迈了一步。 寒山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冷说道：“刚才我说过，你要是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先杀了他！现在怪不得我了！” “请便。” 江城看上去并不在意，甚至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又往前连续走了几步。 他的领域范围有十米，此时距离寒山只剩十三米了。 寒山也是个果断的人，当即往后退了两步，掐着江生脖子的那只手猛地用力。 “小家伙，你可别怪我！”他冷冷说道。 一只机械手臂的力量，并非人类脆弱的脖子所能抵挡的。 同样的掐死动作，他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按理说，只需要一瞬间，他手上的江生就会从活人变成尸体。 但他忽然怔了怔，神色微变。 手感有点不对劲…… 掐不动！ 好坚硬的脖子。 “你……” 寒山转过头去，仔细看了看这个被他掐住脖子的少年。 这少年在他的感觉中，只是一个很弱小的低级诡异生物，没有给他任何威胁感。 但此时，一股不好的预兆笼上寒山心头。 “你是个什么东西？”他厉声问道。 “我是鬼。” 江生轻轻回答，然后用双手握住了那条掐着他脖子的机械臂。 一股极致的冰冷从那双苍白干瘦的手上传递给寒山。 寒山顿觉不妙，想把这条机械臂撤回来。 但他忽然惊骇地发现，整条手臂居然开始结冰了。 瓦力城处于联邦大陆东方，这座城市的冬天基本不会结冰。 “难道是雨水？你的能力是让雨水变成冰？”他大声问道。 “不知道……” 江生依旧摇头，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鬼东西，放开我的手！” 寒山大吼一声，浑身上下的机械零件开始拼命转动，用力一扯。 他本想把自己那条结冰的手臂扯出来。 可就这么一用力，那根手臂直接断了…… 结了冰的金属零件与碎屑在半空中飞舞，冒着丝丝白气，仿佛刚从液氮中拿出来。 “叮咚……” 这些金属零件摔落在坚硬的地面上，被摔成更小的碎屑。 身为一只诡异生物的机械零件，这些金属本来坚硬无比，可此时脆得仿佛玻璃一样。 寒山一脸骇然，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仿佛见了鬼一样。 他捂着自己的断臂，正准备不顾一切逃跑。 可他很快惊悚地发现，那股冰冷的气息居然顺着断臂入侵了整个身体。 一股死亡的气息由内而亡，带着地狱最深处的寒意，一点点将他啃噬。 “不，快救救我！”他大声呼救，求生的本能瞬间占据上风，“姬礼，若是我死了，今天你也逃不掉！” 但姬礼只是深呼吸了一口，似乎已经放弃了。 他平静地对着寒山说道：“今天你死或是不死，我们两个都没法逃掉。” “我体内还有炸……该死，怎么无法引爆了？” 寒山没有挣扎太久。 他像是被忽然泡进液氮池，动作越来越僵硬，体表的雨水结出厚厚冰层。 仅仅是十多秒钟，他就彻底没法动弹了，变成了一座冰雕。 “轰！” 这座冰雕忽地炸裂开。 机械零件与血肉四处横飞，在积水的道路上摔得遍地都是，宣告了他生命的终结。 金属碎屑与残破的碎肉散落在路面上，有的还溅射到了车玻璃上，像是抽象派画家嗑药之后疯疯癫癫创造出来的艺术画作。 车上的崔悲忽然恢复了那副苦瓜脸，对着雨水忧郁地感叹道：“唉，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能死得这么有艺术感，若是这位寒山兄弟泉下有知，想必也会知足了。” 陶范则大吼道：“学弟，你不用去删除文件了，我刚才说着玩的！” “学长，身体最重要。”江城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 “不，精神的愉悦最重要！” “行吧……” 江城没有多说，掏出手枪对着剩下那两人开了两枪。 那两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求饶都来不及喊出来，就倒在了冰冷的雨水中。 至此，现场只剩下姬礼了。 还不待姬礼说些什么，江城又是两枪，直接废掉了姬礼的两个膝盖骨。 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幸好这次出门多带了两个弹夹，太久没用枪，手感都快生疏了。”江城收起手枪，然后掏出匕首。 他的领域还剩二十秒。 此时姬礼在他面前就是个凡人，一个双膝碎裂的凡人。 江城拎着匕首，用力刺中姬礼的左肩。 “啊——” 姬礼又惨叫一声，脸上的表情扭曲成一团，像是垂死挣扎的精神病人。 但江城还觉得有些不够，于是又掏出手枪，对姬礼的两条手臂补了几枪。 做完这些后，他才放下心来，往后退了几步，叫彼得看好姬礼。 虚弱期来了。 每一次虚弱期，都是一次濒死的体验，十分难受。 一分钟的时间，被那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无限拉长，江城总会感觉自己在大海上已经飘了几个小时，才慢慢清醒过来。 没了领域的压制，姬礼的诡异能力恢复了。 可他现在已经是半死的状态，浑身大出血，像是个被暴力撕裂的布偶娃娃，全靠身上一个治愈类型的诡异物品吊命。 江城揉了揉眉心，适应了那股虚弱期之后的眩晕后，缓缓走到姬礼身前。 经过这一分钟的调整，姬礼也不再惨叫了。 他静静躺在雨水中，似是在等待死亡的那一刻。 “来，说说你的遗言。” “呵……” 垂死之际，姬礼脸上没有畏惧与失落，他甚至在笑。 由于浑身都是血，他的笑容看起来很诡异。 “江城，我……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姬礼的声音很虚弱，可能是失血太多的缘故。 那个治疗类的诡异物品正在逐渐暗淡，根本没法修补他的伤势。 他已经来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 “什么礼物？” “呵……你肯定会很高兴的。” 姬礼越来越虚弱了。 他用带血的手颤抖着伸进怀里，掏出一个很小的木盒子。 不同于教会用于装珠子的木盒，这个盒子更小，通体黑色，表面刻满某种奇异的符号。 “咔——” 伴随着一声轻响，木盒的盖子忽然弹开。 在盒子正中心，静静躺着一只小小的黑色虫子。 “不死虫……” 第一百六十六章 梦中的婚礼(为盟主铭刻彼时之荣耀加更3/10) 最关心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 江城记得自己似乎在某本书上看到过这句话，但此时也没时间去记忆殿堂里搜索了。 现在姬礼的表现，到是挺符合这句话的。 要制作完美替死傀儡，最重要的物品之一，就是这只不死虫。 就连江城自己，都没有任何关于不死虫的线索。 他不明白姬礼是怎么找到的。 这只虫子，被旅社的前辈标注为“传说物品”，想来没有那么好找。 “罗兰……他……” “罗兰？”江城微微皱眉。 “他说我肯定会失败……于是……于是就给了我这只虫子……” 姬礼的声音尤为虚弱，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气了。 一直维持他生命的那个诡异物品上，已经出现了第一道裂痕，这是即将被耗尽的表现。 “他说……他说这只虫子关系到一个很强大的神秘人，那个神秘人会对你很感兴趣。” 崔悲忽然问道：“对江城感兴趣？那个神秘人是男是女？” “崔先生，不要打岔。” “噢……” 姬礼惨笑道：“江城，这世上再难找到第二只不死虫了，你……你若是要了，自然会被那个神秘人盯上，以后的日子就别想好过……” “说完了？” 江城一脸淡然，从他手里拿过不死虫。 从外表上看，这虫子通体黑色，表皮光滑。 它没有普通虫子那种肉嘟嘟的感觉，反而有点像是黑色水晶雕刻成的。 “江城，你注定要死在罗兰或是那个神秘人手里，可惜……可惜我没法亲眼看到那一天了……” “是吗？” “呵……” 姬礼失败了，但他仍旧在笑。 在教会里生存了这么长时间，他深知罗兰的恐怖，那个家伙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就能杀候选人。 只不过罗兰以前被副作用束缚了手脚。 自从江城杀了刘易那一刻起，他跟罗兰就已经是死仇了。 “看来的得找个时间解决掉罗兰，那家伙有点阴险，留得太久，迟早会成为祸患。”江城说道。 “那人很强？”崔悲问道。 “双生诡异，第一诡异就是高级，第二诡异貌似从来没施展过，我的领域应该压不住他。” “江兄弟，你的领域或许可以升级。” “确实能，但消耗的资源有些多，我现在最缺的就是资源。” 活了十八年，这几天江城忽然生出了一股穷人的心态，见到什么都想抢走。 今天杀了很多人，但赚到的资源也并不是太多。 有两个候选人一看就很穷。 姬礼还剩最后一口气，他依旧在笑。 “呵……江城，我在地下等着你，可惜……真希望能亲眼看见罗兰把你……” “砰！” 江城淡然开了一枪，结束了这货漫长的生命。 死亡是个很干脆的事。 这种磨磨唧唧半天都不死的，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 “江兄弟，现在开始摸尸吗？”崔悲问道。 “嗯，然后把姬礼的尸体带回旅社。” “带回旅社？你不会是要……” “炼魂。”江城淡淡看了眼姬礼的尸体，“他不是有个遗愿吗？就让他亲眼看着我解决罗兰吧。” “元大爷的工作量又增加了……” …… 黎明在暴雨后静悄悄来临。 旅社所在的这条长街十分寂静，很适合养老。 元大爷半躺在旅社大门边的摇椅上，神情悠然，一边享受这份难得的闲适，一边讲述他当初的英勇事迹。 他身前蹲着一群奇形怪状的生物，一个个都抬着头做聆听状。 其中有一只浑身缠满绷带的小狗听得尤为认真。 只听得元大爷说道：“当时我手持青铜油灯，在黑暗潮湿的墓道中刚走了一半，油灯忽然就熄灭了，一阵阴冷的怪风迎面而来，你们猜怎么着？就在那墓道的角落里，突然跳出一只浑身长满黑毛的人形怪物……” 他讲述得十分精彩，令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旅社的一群小生物顿时都紧张了起来，仿佛他们自己正在面对那只黑毛怪物。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阵急刹车的声音在长街上响起，打断了元大爷的讲述。 众多生物顿时不满了，齐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辆破烂不堪的商务车稳稳停在街边。 江城打开车门下来，什么都还没说，就感觉到了一阵不满的目光。 “汪！江城，你刹车声音这么大干嘛！”那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小狗叫道：“我刚进入听书的状态，就被你打断了” “绷带怪狗？” 江城愣了愣，他还从没见过这个生物。 但这声音分明又很熟悉。 他再次问道：“隐形狗？” “汪！就是我！” “你浑身缠满绷带干什么？你又不需要遮挡自己的魅力。” “我身上的颜色暂时洗不掉了，该死，遇到了黑心商人，一身斑点过于难看。” “做个小花狗不好吗？” “不！今天起我就是绷带怪狗！” “……” 至此，旅社里出现了两只绷带生物。 一个是为了遮掩自己那致死的帅气，另一个则是为了遮挡难看的土气。 按照惯例，齐橙和王骁依旧留在车里，他们两个不想沾染过多旅社的事。 江生这次则必须跟着江城进去了。 “元大爷，等会再讲故事，先帮个忙。”江城说道。 “嘿，小子，你也有求人的时候？” “是啊。”江城掏出了刀。 “什么事你直说就行了，大爷我向来比较热心。” 几分钟之后，元大爷愣住了。 他仔细看了眼摆放在面前的尸骨，用疑惑的语气询问江城：“认真的？这都只剩一具骨头了，你来找我招魂？” “大爷，这就是我对你的信任。”江城认真点头。 “开玩笑吧，都死了三年了，这还怎么招？” “我就不信你每次只用新鲜的尸体招魂。” “话虽如此，但……”元大爷看着很为难，“哪怕是用新鲜的尸体，也有一定失败的可能，更何况是这种已经死了三年的。” “意思就是有一定把握？” “把握不大，这女娃只是个普通人，真的太普通了……” 元大爷轻轻摇头。 这和诈尸的概率一样。 通常认为，生前越强大的诡异生物，死后诈尸的可能性越大。 “大爷，加上这朵花，你尽力试试吧。”江城把那朵尚未凋零的白玫瑰轻轻放在尸骨上，语气十分认真。 “小子，你似乎很有把握？” “我只是对教会制定任务那个人比较有信心。” “你见过那人？” “没见过。” “盲目信任不可取……” 嘴上这样说着，但元大爷终究还是开始尝试了。 本次演绎任务的最后一环落在了他头上。 教会把他算计的明明白白，一点价值都不放过。 元大爷叹了口气，施展自己这几十年来最得心应手的招魂能力，用尽全力，没有丝毫保留。 “魂兮归来……” 一缕缕白色的幽光从尸骨上飘起，在旅社大厅内轻轻飘荡。 此时，旅社大门外来了一位客人。 那是一柄小花伞。 伞下是笑靥如花的花浅浅。 “呀，差点就赶不上了！” 她轻轻挥手，一股缥缈无踪的幻境力量就笼罩了整个旅社。 正在旅社楼上休息的绷带怪人与猪头人瞬间睁开眼，两人刚想动手，眼前就出现了一个梦幻般的场景。 “婚礼？” 此时此刻，楼下大厅的江城已经注意到了花浅浅。 现在是白天，双方距离很近，这姑娘脸上的酒窝与婴儿肥看上去十分明显。 “你来干什么？”江城问道。 “受人所邀，参加婚礼。”花浅浅笑着答道。 “婚礼还有两天，在奥德市。” “不，婚礼已经开始了。” 整个世界忽然充满了白色。 一片片白色的玫瑰花瓣在半空中飞舞。 旅社大厅化作纯洁的婚礼殿堂，殿堂的穹顶垂落下一根根洁白的藤蔓，藤蔓上开满鲜花。 来宾很安静，他们是旅社的生物，此时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是两个亡灵的婚礼。 在这个幻境构造的世界里，一切似乎都是真的，但又有一种淡淡的虚无感，仿若是在梦中。 绷带怪人与猪头人向江城投来询问的目光。 江城微微点头，示意一切无碍。 他对身侧的花浅浅问道：“教会设计任务那位叫你来的？” “是啊，不然还能有谁？” “你见过他吗？” “没见过，但听过他的声音。”花浅浅想了想，“挺温和的，感觉是个中年大叔，声音跟我爹差不多。” “你的能力就是幻术，并且有一件适合自己使用的高级幻境道具？” “可恶，你这该死的聪明！” “……” 柔和的音乐声忽然在殿堂的角落里响起。 在开满鲜花的钢琴之前，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正在轻轻弹奏。 那是老社长温如文，他很快适应了眼前的情况，在温暖的琴键上按下那首所有人都熟悉的曲目。 殿堂的厚重大门缓缓打开。 在铺满鲜花的红地毯前方，两个略显羞涩的年轻人拉着手，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红毯末端的礼台上，一身黑色西服的红色大果冻对着两位新人轻轻招手。 “卟噜卟噜！” 一切都很完美。 完美得让人不愿相信这是在梦中。 花浅浅身着简单的礼服，坐在江城身侧，望着那对新人，轻轻叹道：“费尔巴哈曾说过，唯有爱为你解开不死之谜。” “怎么突然开始感慨？”江城问道。 “人生其实很短，有的人一旦错过了，或许就是一辈子。”花浅浅又感慨了一句。 “人生？” “是啊，我有一个朋友，终其一生都没能再见到心爱的姑娘。” “你才多大？”江城偏过头看着她，“有二十岁了吗？” “或许有了吧……” 花浅浅低头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指。 清风拂来，几片枯萎的蓝楹花在她指间缠绕飞舞。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亡灵契约 一场亡灵的婚礼。 完美得像是虚幻的梦中。 老社长温如文坐在开满鲜花的白色钢琴前，缓缓弹奏出悠扬的曲目。 这个幻境里的婚礼殿堂仿佛被披上了一层朦胧唯美的滤镜，滤镜里是两个有些害羞的年轻人。 他俩走在落满花瓣的地毯上，手牵着手。 坐在最后面的江城算了算：“江生现在才20岁，根据瓦力城的法律，他还不到结婚的年龄。” “他现在是鬼，不接受活人的法律影响。”花浅浅轻声答道。 “那朵被保存了三年的白玫瑰，是教会制定任务那位的手笔？” “是啊。”花浅浅点了点头，“三年前他路过那个民宿，看见民宿的天台上开出了几朵白玫瑰，他就利用法则的力量回溯过往，发现那个女孩生前在衣兜里放了一袋玫瑰种子，于是他就摘了其中一朵，将其保存到现在。” 元大爷忽然出现，强行挤进江城和花浅浅中间的座位。 他哼了一声，淡淡说道：“要不是老夫倾尽全力出手，就算你们找到尸骨，那小女娃也无法再现人间了。” “行吧大爷，回头请你吃顿饭。”江城说道。 “我这次损失惨重，你就请一顿饭？” “两顿？” “这还差不多。” “易小衫的灵魂还能支撑多久？”江城忽然问道：“支撑到这次婚礼结束吗？” “咦？小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元大爷有些惊讶。 “教会制定任务的那位迫不及待把花浅浅派过来，这就已经很明显了，易小衫的灵魂不能存在太久，所以才会紧急弄出一场婚礼，让她跟江生两个人有一个还算圆满的结局。” “确实如此。” 元大爷捋了捋灰白胡须，没有否认。 易小衫只是个普通人，死了三年了，招魂成功的概率几乎接近零。 若不是那朵在她尸体上开出来的白玫瑰，元大爷做再多努力也没用。 “怪不得那个制定任务的大叔一直在电话里催我，原来时间真的很紧急？”花浅浅问道。 “对，易小衫的灵魂还能存在三个小时吧，三个小时后她就会消散了。”元大爷点了点头。 “除非？”江城转头看着元大爷，问出了这两个字。 “小子，你别看我，你看得我心慌。” “大爷，工地下面那个养魂地还能启动吗？”江城想到了那一百零八口大红棺材。 若是把易小衫的残魂放进去，或许能被慢慢温养到正常状态。 “不能了。”元大爷很肯定，“至少这三个小时是来不及启动的，我需要准备大量物资才能重新修补那个养魂地，少说也得一个月。” “所以大爷你肯定有别的办法？” “……” 元大爷想保持沉默，更想骂人。 但他今天心情好，强行忍住骂人的冲动。 过了一会，他对着花浅浅说道：“小姑娘，这场婚礼结束后，你帮我骂一下教会制定任务的那个混账。” “没问题！”花浅浅用力点头。 “大爷你真有办法？”江城问道。 “当然有，只是我不太甘心，被教会那个混账安排得明明白白。”元大爷轻轻一叹，“说真的，教会这种烂组织，连一个孤寡老人都要想方设法榨干价值，怪不得外界对他们的评价这么低。” 婚礼正在按照正常过程进行。 一群旅社生物坐在红毯两侧，都安安静静的，十分难得。 平日里旅社里都很吵闹，只有来新人的时候才会很安静，谁都不愿意带新人。 壮硕的猪头人站在江城等人后面，身后的大刀在幻境中变成了一大束鲜花，显得十分喜庆。 绷带怪人则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浑身缠满绷带的隐形狗。 旅社的高端战力只缺了法杖大爷，这场婚礼出不了问题。 此时江生和易小衫已经走到最前面的台子上了。 大果冻一脸庄严，正在按照流程念主持人台词。 “卟噜……” “卟噜卟噜……” “……” 坐在最后一排的元大爷同样念念有词，嘴里念叨着江城听不懂的某些古语。 过了片刻，一缕缕纯黑光线在他身前缓缓浮现，彼此交织缠绕，缓缓化作一枚古朴的黑色戒指。 元大爷对着花浅浅说道：“小姑娘，你把他们的结婚戒指换成这个。” “行。”花浅浅没有多问，轻轻挥了挥手。 此时的舞台上，身为伴郎之一的河狸只感觉兜里轻轻一震。 他趴在骷髅头的头骨上，偷偷把兜里的戒指盒子打开，发现里面的戒指变了样。 婚礼殿堂最后一排，江城询问元大爷：“大爷，这戒指有什么用？” “这是一道亡灵契约，本来是用于活人与死人签订的，但江生情况特殊，是一只鬼王，算是半个活人。” “签订的效果是什么？” “从此以后，只要江生不死，易小衫就能长存，但她大多数时间只能活在收纳容器里，不能在现世存在太久。” “江生越强，易小衫能现世的时间就越久？” “对啊……”元大爷叹道：“教会那个混账明显是算到了这一点，要培养江生，必须让江生他自己拥有变强的动力。” “但大爷你其实也很期待对吧？”江城问道。 “稍微有一点期待而已，毕竟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见过成长到禁忌的游魂。” 一只成长到禁忌的鬼，还能算是鬼吗？ 每一只禁忌生物都拥有领域。 元大爷不禁猜想，江生这种游魂成长到禁忌之后，诞生的领域，会不会是传说中地狱的雏形？ …… 不同于旅社内的喜庆。 在瓦力城某个阴暗的地下室里，莫羽执事脸色难看，感觉自己心都在滴血。 他也参与了那场赌局，把自己前半生积累的资源都送上了赌桌，并且压了江城死亡。 现在结果出来了。 江城没死。 上面那些大人物损失惨重，只有压江城活的那少数几位赚得盆满钵满。 “该死，我亲自出手，居然都没能杀掉他！” 莫羽很恼怒。 此次奥德市执事死了一个，候选人死了四个，差点就被连锅端了。 “呼呼……” 阴暗的地下室里，忽然起了一阵冷风。 莫羽脸色一变，他知道是谁来了。 只是眨眼的功夫，原本空荡荡的暗室中，就多了一道人影。 林语一身黑袍，负手而立，站在暗室的门口，用淡漠的目光看着莫羽。 “一个开启能力十多年的执事，对刚开启能力不足十天的候选人动手，你这脸皮也算是够厚了。” 莫羽辩解道：“教会并不禁止互相残杀，我对他动手没有违背任何原则。” “说得也是。” 林语轻轻点头，他手里忽然出现一把寒光逼人回旋镖。 莫羽浑身一颤，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急忙说道：“此事我毕竟失败了，并未对江城造成任何伤害，大家同为教会执事……林语，你放我一马如何？” 莫羽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他深刻明白，自己根本不是林语的对手，所以没有任何动手的打算。 “奥德市这次损失惨重，教会高端战力死了一半，要是我再死了，这片区域的祭司大人或许会不高兴。” 林语淡淡一笑，说道：“祭司大人现在就很不高兴了，大骂你们奥德市都是一群废物。” “啊？”莫羽一颤，“难道……难道祭司大人也参加了赌局？” “不止一位祭司大人参加了赌局，都压的江城死。” “不应该啊。”莫羽低声喃喃，“祭司与主教他们，都见多识广，应该知道江城那个领域的强大。” “他们当然知道，只不过他们高估了你们的能力。” “林语，你……” “咻——！” 回旋镖在冰冷的暗室中拉出一道淡淡的弧形阴影。 莫羽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的防身物品又都在那场战斗中碎掉了。 他只是眨了眨眼睛，就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地痛。 下一刻，那柄回旋镖就带着猩红的血液回到了林语手中。 林语淡淡说道：“在你脸上留一道疤，算是警告。” “这是祭祀大人的意思？” “嗯，你在奥德市待了十多年，比较熟悉那座城市，祭司大人叫你好好经营奥德市的教会。” “明白，我不会让祭司大人失望的。” “那就好。” 冰冷的暗室里又起了一阵风。 只是片刻的时间，林语就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未来过。 莫羽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只要过了林语这一关，这次他就算活下来了。 然而他才刚放松了几秒钟，就瞬间又紧张了起来，浑身紧绷，看着四周的黑暗。 “是谁？” 莫羽缓缓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很是不安。 在他的感知中，有一股无法抗衡的力量，正在缓缓吞噬这个空寂狭小的地下暗室。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且冰冷的黑暗。 有一个领域生物正在窥伺他？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莫羽的额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忍不住问道：“是哪位大人来到瓦力城了吗？” “呱——呱——” 漆黑的暗室里，忽然响起乌鸦的刺耳叫声。 江枫从黑暗中缓缓走出，面带微笑，手里拿着一副黑色扑克牌。 他肩头上站着一只黑色乌鸦，刚才那声音应该就是乌鸦发出来的。 莫羽靠在坚硬冰冷的墙边，已经没法再退了，他艰难地问道：“大人，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的吗？” “在心里想一张牌，现在不要说出来。” 江枫微笑着晃了晃他手里那副黑色扑克，随后简单洗了洗牌。 莫羽不清楚来人是谁，但他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于是就在乖乖在心里想了一张。 没多久，江枫结束洗牌，将整副牌展开。 黑色纸牌在他手中呈现完美的扇形，背面对着莫羽。 “随便抽一张。” “好的，我立刻抽……” 莫羽心里有些忐忑，他缓缓伸出手，尽量控制着手臂的颤抖，随便挑选了一张将其抽出。 然后他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他只好盯着手里那张牌的漆黑背面，一动不动。 但这张纸牌背面的黑色仿佛有某种特殊的魔力，深邃且迷人，不知不觉就把莫羽的目光牢牢吸引住了，让他逐渐有些恍惚，甚至想要进入这个纸牌的黑色世界。 “翻过来看看，是不是你想的那张牌。”江枫忽然出声，把莫羽从恍惚的状态拉了出来。 “哦哦……” 莫羽心里骇然，仅仅是一张纸牌，就差点让他昏迷。 他像是小鸡啄米那般用力点头，十分听话，缓缓把那张纸牌翻转过来。 【方块k】 牌面上是一张侧脸的国王像。 这确实是莫羽心中所想的那张牌。 他随即把手中的牌翻过去，对着江枫说道：“大人，方块k，这就是我心里所想的，您……您可真厉害。” “你知道方块k上面这人是谁吗？”江枫轻笑着问道。 “不知道。”莫羽很诚实。 “凯撒大帝。” “哦哦……感谢大人告知。” 莫羽现在心里别的想法都没有，只知道称赞以及感谢。 他想活命，尽管这活命的机会似乎有些渺茫。 只听得江枫又问了一句。 “你知道凯撒大帝是怎么死的吗？” 第一百六十八章 曲终人散 莫羽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那是一个黑色的深渊，他深陷其中，每时每刻都在痛苦与死亡间挣扎。 他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脑袋有些眩晕。 “奇怪，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莫羽很熟悉这种感觉，这是记忆被清楚过的后遗症。 教会与旅社都有负责清除记忆的小组，当初莫羽曾经偶然体验过一次记忆清除服务。 “滴答……” 一滴血液落在坚硬的石质地面上。 莫羽心里一沉，随即掏出一面镜子，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部。 “左边有一道伤痕，这是刚才林语留下的，怎么右脸也有一道伤痕？有谁来过吗？”莫羽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林语那个混账公报私仇，又回来往我脸上划了一道，并且清除了我的记忆？” 莫羽认真想了想，觉得似乎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他收起镜子，又揉了揉眉心。 被清除记忆的感觉并不好受，通常需要睡一觉才能缓过来。 “奇怪，我怎么退到墙边了？” 莫羽愣了愣，随后转过身。 只见他身后坚硬冰冷的石墙上，密密麻麻插着二十三张黑色扑克牌。 最中间那张是方块k，黑色边缘带着血迹。 其余扑克牌都很干净。 莫羽用手捏了捏扑克牌，试探其硬度。 “只是很普通的牌，没什么特别的，背部也只是普通的黑色，但一张普通的纸牌怎么能插进岩石之中？又不是飞刀……” 莫羽面露疑惑。 周围十多座城市里，似乎并没有太多和纸牌相关的诡异能力。 他尝试着取下一张牌，用了很大的力气，仿佛这纸牌是直接从岩石里生长出来的。 “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莫羽认真观察这张纸牌，却什么都无法想起。 他习惯性摸了摸自己肩头，忽地一愣。 “我的执事黑袍呢？” …… 早上十点。 这场简单但温馨的婚礼结束了。 江城有些惊讶于花浅浅的真实实力。 这姑娘居然可以长时间维持这么庞大逼真的幻境，而且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仿佛根本不畏惧约束规则。 花浅浅解释道：“不要惊讶，有少数诡异生物，天生就没有任何副作用，我就是其中之一。” “世界规则的漏网之鱼？” “是啊，估计几万个诡异生物里，才能出现我这种漏网之鱼吧。” “确定是漏了？” “确定！”花浅浅认真点头，“反正至今还没有出现任何副作用，偶尔持续幻境时间太长了，也只是略感疲惫而已，没有太大影响。” 她站在旅社大门口，撑开自己心爱的小花伞。 雨停了，冬日的阳光很虚弱，根本没有打伞的必要。 “说起来，制定任务那位，对你是真的偏心。”她忽然说道。 “有吗？”江城问道 “有啊。”花浅浅把小花伞扛在肩膀上，“别人的演绎任务，大多都是去阴暗冰冷的废弃工厂与医院，或者去荒山野岭的恐怖山村，反正就没有一个积极阳光的，他这次算是为你破例了。” “或许有某种自然法则的参与。” “反正他就是偏心，他是在那场赌局上仅有的几个压你活着的大人之一。” “明白了。” “吃早饭吗？”花浅浅忽然询问，“我这两天发现，附近有个小吃店，每天早上和晚上都会开张，中年老板长得很壮，他是少有的敢在晚上开店的，他家小笼包特别好吃。” “他家的可能不太干净。” “好吃就行了，难不成诡异生物还担心吃坏肚子？” “……” 江城还得留在旅社里收尾，他作息很紊乱，也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花浅浅撑着小花伞走了，听她话里的意思，她早在几天前就来到了瓦力城。 那时候江城还没有得到召唤之书。 所以她应该是被制定任务那位召唤过来，专门制造婚礼幻境的。 “那小姑娘长得不错啊。”元大爷捋了捋胡子，看着花浅浅离开的方向，“小子，老夫愿意传授你几十年的情感经验，你可要听听？” “大爷你去传授别人吧。” 江城摆了摆手，回身走进旅社内。 绷带怪狗迈着轻快的小步子，摇着尾巴走到元大爷身边，叫了一声：“汪！大爷，我想继续听你盗墓的故事。” “好说，那就书接上回！” 一人一狗十分和谐，和谐得有些诡异。 江城诧异地看了眼门口，不禁问道：“奇怪，隐形狗脾气变得这么好了？” “那条狗向来如此，之前李嚣张大爷在的时候就这样。”骷髅头解释道：“他对老人小孩都特别友好，但是对我们这种青壮年，开口就是‘老子’这类的话。” “话说嚣张大爷去哪儿了？” “他昨晚连夜赶去奥德市了，现在都已经吃上烧烤了吧，涛哥发来的图片里没看到他，也可能是在某个角落里偷看沙滩上穿泳衣的姑娘。” 这个世界的天气很诡异，仅仅隔了不足百公里，同样是冬天，奥德市的温度却比瓦力城高了很多。 从龙涛发回来的图片可以发现，那边沙滩上的很多人都穿着短袖。 按照时间进程，江城今天也该收拾一下去奥德市了。 有关他父母那个【黑色舞鞋】任务，当初的经手人，现在还没失踪的就剩一个。 那人名叫杨少城，是奥德市上任旅社社长，几年前接了那个任务没多久就疯了，现在一直在精神病院里。 旅社专门为他打造了一个抑制诡异能力的手环，让他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在普通的精神病院中。 “嗡嗡——” 一条短信来到江城的手机上。 是教会发来的。 【演绎任务四完成，进度100%】 【达成隐藏结局：梦中的婚礼】 【祝贺各位】 以上三句话，大概是每个任务参与者都能看到的。 但江城还另外得到了一条私发消息。 【其实旅社的生物说得有道理，谈一场恋爱或许不错】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诡异之处了。 所有人都知道江城活不了多长了，但他们不着急计算江城活下来的可能，反而都劝他去谈一场恋爱。 太诡异了。 江城收起手机，随后带着江生等人走出旅社大门。 在不远处的街边，那个破烂的黑色商务车内，王骁和齐橙两人还在车里等待。 “各位，任务已经完成了。”江城说道。 “我也收到短信了。”陶范附和了一句。 “分明就一个晚上，但这次任务却给我一种十分漫长的感觉。”王骁轻轻一叹，“接下来，我会自己去治安所自首的，你们大可放心。” “王大叔，你妻子和孩子怎么办？”陶范问道。 王骁的妻子和孩子，十多年前遭到抢劫，一个精神失常，还有个成了植物人。 这也是导致他杀人的直接原因，仅仅是为了保住那份工作而已。 “有我在。”崔悲这时候表现出了担当，“这位大叔，在你服刑期间，我会找瓦力城最好的保姆照顾你妻子和孩子，还会请专家认真判断一下他们两位的病情，你大可放心。” “多谢崔小哥。” “应该的，我早就准备成立慈善机构了，这是个不错的开端。” 这次三合一的漫长任务终于结束。 王骁和马昌两人，一个进了普通监狱，一个进了超能力监狱。 齐橙依旧做着成名的美梦，怀揣唯物主义小册子与《演员的自我修养》，与众人挥手告别，再次投入龙套演员的孤独生涯。 严明拎着大背包，也踏上了回家的路，不知下次是否还会跟他一起。 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同的人生。 教会的演绎任务让众人的人生暂时交汇，如今又各自分别。 “唉，曲终人散，我竟想吟诗一首。”陶范忍不住感叹。 “别急，陶兄弟，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能开始筹备你的直播生涯了。” “崔先生，具体要过多久啊？我爸妈现在催着我找工作。” “那就别走了，这段时间都跟着我，我先给你弄个合同，你拿回去应付你爹妈！” “行！” 陶范留了下来。 他的性格不适合加入旅社，但旅社二楼的空房间，刚好可以做他的直播场地。 崔悲这几天还有事做。 他兜里揣着很多游魂的遗言，还得挨家挨户给那些游魂的家人送钱。 江生也留了下来，他需要时常请教元大爷有关游魂的事。 早上十点三十分，教会的一个信徒来到旅社外。 他顶着一群旅社生物的压力，找到江城与元大爷，把这次赌局的奖励给了他们。 “候选人江城，这枚手环是空间类诡异物品，里面一共有十九滴生命之水，以及两具林语执事为你换来的禁忌生物尸体。” “明白了，替我多谢林语执事。” 生命之水是通用货币，这次赢来十九滴，让江城瞬间成为诡异生物之中的富豪。 那个信徒微微点头，然后又对着元大爷说道：“元山海，这是你的七滴生命之水，记得收好。” “等会……” 元大爷眉头一皱，察觉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指着江城问道：“那小子的赌资加起来还不到两滴生命之水，都是从我这儿抢走的！而我那箱诡异物品，至少价值五滴……凭什么他可以用两滴赢到十九滴以及两具尸体，而我就只有这么点？” “不清楚。”信徒淡淡回答。 “不公平，有暗箱操作！” “抱歉，教会里没有公平。”信徒耸了耸肩，“如果你有疑问，可以去找我们的林语执事，他会心平气和地跟你谈谈。” “淦！” 元大爷不敢孤身去教会，只得无能狂怒，锤了锤旅社大门。 终究，还是错付了。 这个信徒没有再多说，随后便缓缓离开了。 没多久，又有人找到了江城。 这次是熟人。 “快递小哥？” 江城看着来人，心里微微疑惑，他最近貌似没有应该接收的快递。 但快递小哥子良的手上却抱着一个大纸箱子，箱子上写明了【江城签收】。 子良微微笑道：“刚才我正在吃东西，忽然恍惚了一瞬间，眼前就多了这么个包裹。” “没有寄件人？” “没看到。”子良如实回答，“应该是某个十分强大的生物，或者是速度比我更快的。” “明白了，有劳小哥。” “应该的！” 子良把快递放在门边，按照惯例喊了声‘给五星好评’，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群旅社生物看得震惊，纷纷感叹道：“好快的男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黑暗梦魇(为盟主铭刻彼时之荣耀加更4/10) “两件执事黑袍。” “十多件诡异物品。” “没有标志性的东西，但……这两件黑袍都淋了雨，尾摆处还有泥土，很有可能是莫羽和莲月的。” 不清楚寄件人是谁，但江城能大概猜到箱子里这些物品的主人。 看来，就在莫羽和莲月逃跑之后，有一只很强大的生物洗劫了他们两个。 会是谁？ “一件完整的教会执事黑袍，在旅社里至少能换四千积分。”元大爷给出了价值，“这一箱东西的价值，总共能换一万多积分，相当于一滴生命之水了，小子，你认识的人有谁会这么大方？” “不清楚。” 江城把所有东西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标记。 除非是他亲人，否则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给他送宝贝。 现在，加上齐麟的那件执事黑袍，他这里已经有三件了。 这次任务，除了这三件黑袍，其余小物件的收获，加起来零零总总也能抵得上两滴生命之水的积分。 “候选人江城，我又来了。”那个信徒忽然从角落里走出，手里拎着几个小瓶子。 “你根本就没走吧？”元大爷忍不住拆穿。 “确实。”信徒点了点头，“林语大人让我在这里等着，他说或许会有人把那两件失踪的黑袍送给候选人江城，如果有，就让我用生命之水换回来。” “等会……” 元大爷听得浑身不舒服。 他盯着信徒手里的绿色小瓶子，开口问道：“生命之水这么宝贵的东西，瓦力城教会怎么会有多的？” “自然是暗箱操作。”信徒微微一笑。 “你……” 元大爷捂着心口，差点被气出病来。 信徒没有搭理他，继续对江城说道：“候选人江城，这次任务里你摸尸获得的物品，加上三件执事黑袍，价值四滴生命之水。” 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四个小瓶子。 “你可以用这些物品换取旅社的积分，但林语大人建议你直接在我们这里换取生命之水，生命之水是整个诡异世界都通用的货币，虽然与旅社的一万积分等价，但你用一万积分，不一定能换到一滴生命之水。” “明白。” 江城微微点头。 林语给他报了个很高的价格，其实所有这些东西加起来根本不值四滴生命之水。 这次他与林语算是双赢吧。 最大的输家就在他身边，是一脸气愤的元大爷。 “候选人江城，由于你这次演绎任务表现出色，应该得到隐藏奖励，所以林语大人让我再给你一滴生命之水，一共五滴，请你收好。” “再等会！”元大爷终于忍不住了，“这才第四轮演绎任务，隐藏奖励顶多就是一两枚高品质珠子，怎么可能奖励一滴生命之水？林语到底贪了我多少宝贝？” “我还是那句话。”信徒脸色不变，“你可以亲自去问林语大人。” “你……” 元大爷气得直挺挺倒下，倒在门口的摇椅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隐形狗急忙跳到他身上，用力锤了锤他心口。 教会在各个城市之间，显然有某种特殊的传送方法，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分发赌局的奖励。 “对了，候选人江城，林语大人让我从你这里取走一滴血液。” “干什么？” “某种古老且神圣的测试仪式，通过之后，你的身份地位将会再上一个台阶。”信徒耐心解释，“如果后续没有太大的问题，你将会摆脱‘13号候选人’这个身份，成为真正的13号，到时候你会获得更多的资源，或许能解决自身的寿命问题。” “行吧。” 江城没有犹豫，用长针扎破食指，挤了一滴血液出来。 信徒将其带走，缓缓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至此，这场任务算是真正结束了。 江城给家里的安娜发了一条消息，告诉她收回窗边的投影，然后就开始在旅舍内寻找几只生物。 拖延了这么久，该上路了。 龙涛早已经到了奥德市。 他走之前叮嘱江城把河狸、骷髅头以及隐形狗这几个家伙带上。 当时绷带怪人等人本来也该一同出发的，但由于担心瓦力城旅社没有高端战力坐镇，就留了下来。 “现在就出发吗？”隐形狗显然还不想走，没有听完元大爷的挖坟故事。 “后天就是婚礼了，咱们两座城市隔着上百公里。”江城给隐形狗算了算时间。 “好吧……” 隐形狗无奈答应。 故事什么时候都能听，但婚礼就那一次。 元大爷显然不会去奥德市的，这几天他要好好培养江生。 “滴滴——” “滴滴——” 旅社大门外，云芸开着一辆22座的旅游大巴，用力按了按喇叭。 对她而言，人世间最美妙的事，莫过于……刚想休息一段时间，前任社长就复活了。 江城随后又找了大果冻、河狸、崔悲等，一个都没落下。 一群奇奇怪怪的生物，就这样挨个上了车。 骷髅头带着自己的两根肋骨飘在中控台上，出声问道：“云婆婆，你每天都窝在旅社里，什么时候考的驾照啊？” “八十多年前吧，忘了。” “啊？那岂不是已经过期了？” “没事，反正车牌是假的，只要车速超过两百，治安所的机器人就不会追了。” “说得也是……” 骷髅头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就不再问了。 过了片刻，他猛地想起，八十多年前，云芸也就是个四五岁小女孩的样子吧？ 这位婆婆根本就没考过驾照，办的假证！ 什么都是假的…… 此时车外忽然有人喊道：“来个人抱一下大果冻，他吃草莓吃撑了，跳不动，没法上车。” “我来。” 一个树人伸出藤蔓，把大果冻缠绕住，送上云芸所在的这辆大巴车。 在后面的街道上，又陆陆续续出现了十多辆车，组成了前往奥德市的蹭饭大队。 绷带怪人和猪头人选择去最后一辆车，负责断后。 虽然所有旅社生物都很兴奋，看上去有说有笑十分轻松，但他们都明白，这一路或许不会太平静。 两座城市之间的浓雾中，不知道藏着多少奇异古怪的玩意。 “江城，云婆婆驾驶的这辆车就交给你和崔悲了，你们两个多注意点。”猪头人对这边大吼道。 “嗯，放心。”江城点了点头。 崔悲正忙着把一袋又一袋钞票搬到大巴车下面的行李舱里，没时间回应。 陶范在一旁帮他，这次他要跟着一起去，面对大海，感受当年李白‘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豪情。 事实上崔悲和江城都已经一夜没睡了。 他们两个这一路不一定能一直保持高度警惕。 到了中午十二点，一切都准备就绪，旅社大部队出发了。 云芸这辆22座的旅游大巴上，坐着的几乎都是江城的熟人，甚至还挤了一个教会的花浅浅。 她从随身袋子里取出一个尚且温热的饭盒，放在江城腿上。 “江城，我给你带了午饭。” 江城轻轻摇头，说道：“我不饿，饿了也可以吃果冻。” “果冻是凉的，吃了对胃不好。” “卟噜？” 后座的大果冻瞪大了眼睛，当即就从拿刀从自己身上砍下一截。 然后他找到陶范，要了打火机，又找到树人，砍了一截枯枝，最后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弄到了几卷铁片，很快做了个隔水加热的容器。 没多久，一团热气腾腾的红色果冻就出炉了。 他把热乎的果冻摆在江城身前，然后看了眼花浅浅。 花浅浅嘟了嘟嘴，从随身袋子里取出一份热汤。 “看，我还有汤。” 大果冻顿时一愣。 还不等他想到解决方案，就听得‘扑通’一声。 骷髅头带着自己的两根肋骨，和一小撮葱花，直接跳进了大果冻制作的容器里。 他骄傲地说道：“我这儿也有汤，你这教会的女人别想把我们比下去！” “可恶，你们人多了不起啊？”花浅浅气鼓鼓的。 “抱歉，人多就是了不起！” 这一路看来注定是没法平静了。 尚未行驶至郊区，车上的一群生物就吵了起来。 大果冻制作的简陋汤锅一直在沸腾，锅下面的柴火烧得旺盛，导致这辆车的车窗一直在往外冒烟。 后面的绷带怪人都忍不住打电话过来，询问江城发生了什么事。 “江城，你们车子着火了吗？” 江城认真回答：“没事，他们在车上拼厨艺而已。” “云婆婆的车上有厨房？”绷带怪人很惊讶。 “没有。” “那他们……唉，明白了。” 绷带怪人挂断了电话，似乎有些心累。 旅社的生物就喜欢闹腾，看来这种事以前就发生过。 下午一点，行驶到郊区之后，车上的生物才消停下来。 此时坐在最后排的树人已经缩小了一大圈，消失的那些部分，全被砍成木柴烧了。 他自己毫不在乎，乐在其中。 江城趁着这难得的安静，询问正在开车的云芸。 “云婆婆，你见过奥德市旅社的前任社长杨少城吗？” “当然见过，我可是活了一百多岁的青春美少女。”云芸撩了撩头发，“这周围十多座城市的旅社社长我都见过，无论是前任还是前前任。” “他给你的感觉怎么样？”江城又问道。 “是个很厉害的人，双生诡异。”云芸答道：“可惜了……几年前接了那个任务，没有失踪，却疯了。” “双生诡异？” “对啊，他第一诡异似乎和梦有关，第二诡异很少展示，我也不太清楚。” “他是突然就发了疯吗？” “听说是的，前一天还好好的，那天就突然疯了，没有任何征兆。” “明白了。” 江城抹了抹下巴，靠在座椅上，皱眉沉思。 这个杨少城或许知道有关他父母的情况，毕竟都是在同一个任务出事的，可要怎么从一个精神病人嘴里问出正确的信息？ 突然就疯了…… 总感觉不太正常。 江城只在古籍上看到过，有某种特别强大的生物，普通人不能直视，直视则癫狂。 进入郊区后，云芸开得比较慢，这辆车的减震做得很好，所以至今没有颠簸的感觉。 江城靠在椅背上，或许是一整晚的任务耗费了太多精力，他不知不觉就有些困了，于是缓缓闭上眼睛。 黑暗似乎加强了他的听觉。 他能听见崔悲和陶范在低声交流直播的声音、树人缓缓长出肢体的声音、骷髅头啃自己肋骨的声音、隐形狗偷偷拔毛的声音…… 诸多声音在黑暗中井然有序，仿佛一首舒缓的安眠曲。 困意越来越浓，江城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张开眼睛。 “幻境？” 江城神色凝重，他已经不在那个熟悉的大巴车上。 所有生物都消失了。 他身处一条深邃幽暗的走廊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味道。 走廊两侧的墙壁一片灰白，充满了死寂的感觉。 墙上挂着十多张护士的照片，或许是光线太暗的缘故，这些照片看起来似是黑白照，莫名有些惊悚的感觉。 在遥远的走廊尽头，有一盏轻轻摇晃的老旧电灯。 或许是年代太久了，电灯有些接触不良，时不时闪烁一下，发出“滋滋”的声响。 在江城身边，有一扇破旧的木门。 门上用红色涂料涂抹着‘404’这个数字，涂料尚未干涸。 江城用手摸了摸，感觉有些粘稠。 “吱呀……” 木门缓缓开启了。 这是一个很破旧的病房，光线暗淡。 窗外似是黑夜，外面一片昏暗，破旧的窗帘布轻轻飘动。 病房内的气味比走廊上更古怪。 房间内只有一张病床，床上躺着一个干枯瘦弱的中年男子。 江城神色凝重，缓缓走进病房内。 在床边的桌子上，他看见了一个药物袋，袋子上写着“奥德市第一精神病院”这几个字。 病床上方墙壁上，贴着病人的名字：杨少城。 江城走到床边，与这个名为杨少城的男人对视。 “来找我……” 一个沙哑且虚弱的声音在病房中响起。 但杨少城并未开口，这声音仿佛来整个昏暗的病房。 “来找我……” “来找我……” 一根枯枝般的手臂突然从病床上飞出，牢牢抓住江城的肩膀。 …… 江城猛地惊醒。 鲜活的声音再一次回到耳畔。 他低头看了下午两点了。 “做了个梦？” 第一百七十章 黑鳞 很真实的梦境。 触觉，嗅觉，听觉…… 像是一场人为安排的黑色幻境，只是隔得太遥远。 两座城市相隔上百公里，如果能在距离如此之远的情况下托梦，那个杨少城就强得有些离谱了。 江城看了眼身边的花浅浅，低声问道：“你刚才制造了幻境？” “没有。”花浅浅鼓着腮帮子，用力摇头，声音有些模糊。 “你在吃果冻？” “该死，被你看出来了！” 江城就只是睡了这么一觉，不到一个小时，花浅浅居然就和一群旅社生物和解了。 果然，美食不可辜负。 大果冻洋洋得意，不断抖动身体，跟骷髅头交流经验。 骷髅头认真啃了啃自己的肋骨，感觉没什么盐味，顿时有些苦恼。 “都注意点！”前面开车的云芸忽然出声，“要达到城市边界了，另一边的雾气浓度远超城市内部，你们保持安静，尽量不要发出太多噪音，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好咧！” “卟噜！” “收到……” “……” 十多秒后，边界到了。 云芸变得很谨慎，小脸上写满了严肃，用力握紧方向盘。 某种神秘的力量守护着人类城市，穿过这层不可见的薄膜，整个世界顿时变了个样子。 车窗外，一片灰茫茫。 可怕的寂静在灰色世界中蔓延，道路变得破碎，路面缝隙中长满不知名的杂草，这里像是虚无且茫然的梦境。 路面两侧也被杂草覆盖。 即使以江城的知识储备，也只能认出很小一部分草的种类与名字。 道路两侧大多数植物都是他没见过的，有的看上去十分狰狞，长着可怖的锯齿与尖刺，某些锯齿叶片上甚至能看到枯黑血迹。 这片灰色的世界充满了未知。 第二次进入灰雾地带，江城没有了上一次的新鲜感，只有警惕与严肃。 后面的大果冻到是第一次进城外的灰雾地区，他一边吃自己身上割下来的果冻，一边好奇地盯着窗外。 朦胧的灰色充斥着神秘与深邃，看得大果冻有些出神。 “砰！” 一团黑漆漆的泥土忽然撞在玻璃上，吓得大果冻差点裂开。 仔细看去，那团黑色泥土只有拳头大小，黏糊糊的，居然还在蠕动。 车上众人都撞击声吸引了注意，纷纷看过来。 这团蠕动的泥土贴在玻璃上，没一会，就长出了一对黑漆漆的眼睛，隔着玻璃与大果冻对视。 一旁的骷髅头忽然低声惊叹：“这玩意难道是史莱姆？淤泥怪？” “卟噜？” “对，确实是淤泥怪的一种。”江城想起了旅社古籍的记载，“车窗上这种是最低级的，战斗力接近零，对普通生物没有恶意，智力低下，有人专门养其做宠物。” “这么说还有高级的淤泥怪？”骷髅头问道。 “有，书上记录了几十种淤泥怪，有的淤泥怪之王甚至是禁忌生物。” “好家伙……”骷髅头用肋骨拍了拍果冻的身体，“绿绿，快交流啊，是你的远方亲戚。” “卟噜？” 大果冻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骷髅头。 淤泥怪千千万万，果冻精只此一个。 没多久，由于道路破烂，在车辆的抖动过程中，车窗上那只淤泥怪被晃了下去，就此消失不见了。 但这个充满灰雾的世界并没有让所有人平静太久。 就在驶入灰雾的第二个小时，众人忽然感觉到一股震动，由远及近。 诡异的低鸣在灰雾中飘荡不绝，难听且刺耳。 车窗外的灰雾疯狂翻涌，仿佛有巨型恐怖生物正在灰雾中打斗。 云芸没有惊慌，保持现有的龟爬车速。 后面的十多辆车紧跟在后面，静静悄悄的，尽量不发出太多声音。 “轰！” 一根巨大的黑色长矛忽然在道路一侧重重落下。 透过车窗，隔着浓浓灰雾，车内的众人只能勉强看清那根黑色长矛的位置与轮廓，不清楚到底有多长。 灰雾翻涌得越来越剧烈，在一片模糊朦胧之中，那根长矛不停晃动。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那根黑色巨矛猛地移动位置，与道路靠近了很多。 这一次，众人看得更清楚了。 在长矛之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倒刺，最细小的倒刺都有手臂粗细，所有倒刺朝着一个方向不停起伏，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不是长矛，这是蜘蛛腿！ 就在车队的上方的雾气中，有一只庞大到看不清整体轮廓的巨型蜘蛛，正在与某个同样庞大的巨型生物交战。 大地在颤抖，灰雾澎湃。 两只巨大的生物像是从远古走来的魔神，气势磅礴，睥睨人间，庞大的身体遮天蔽日，每一次撞击都地动山摇。 相比起来，道路上十多辆旅社的车，渺小得像是灰老鼠。 一群生物躲在车内微微颤抖，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幸好，那两只生物的战场并不固定，只是恰好经过这里，很快就去了更深的灰雾之中。 震动的感觉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呼……” 众人齐齐舒了一口气，勉强放松了下来。 十多辆车相互联系，确定彼此都安全，没有出现任何人员伤亡。 只是在中间某一辆车上，有两只蜘蛛生物，不知是怎么回事，直接晕了过去，至今还没醒来。 “可怕，真的可怕，怪兽电影现场直播的感觉。” “卟噜！” “但是咱们才进入灰雾不到一个小时……以这龟爬的车速，估计还没有离开城市边界太远，也就二三十里，这些巨型怪物现在居然已经离城市这么近了吗？” 在心悸之余，也有生物感到疑惑。 根据记载，在过往的漫长岁月里，距离城市太近的地方，通常不会有特别强大的诡异生物出现。 即使出现了，这些生物也都安安静静的，不会闹出任何麻烦。 “半个月前，我跟绷带怪人出城做任务，也碰到过好几只巨大的生物。”后排的树人说道：“当时也有两只巨兽在交战，其中一只直接把我拎起来，朝另一只巨兽的嘴里怼，我差点就回不来了，幸好有绷带怪人……” “真的挺奇怪，感觉这个世界似乎发生了点变化。” “一个月前，我也……” 车队保持龟速，继续在灰雾中行驶。 车上的生物开始交流经验，许多生物这两个月都碰到了相似的情况。 有的是运气好，有的则是被高端战力救了下来。 似乎有越来越多恐怖的生物，开始往人类的城市靠近。 花浅浅用手肘捅了捅江城，低声说道：“世界要毁灭啦，江城，咱们找一个黄道吉日就赶紧逃跑吧。” “跑去哪儿？” “天涯海角，世界尽头……去另一个世界，躲开这场灾难。” “算了……” 江城没什么兴趣，靠在座椅上，认真思索另外的问题。 刚才那两只巨兽战斗的时候，并没有任何领域的力量出现。 也就是说，那两只巨兽并非禁忌生物？ 但他们表现出来的破坏力，远非正常的高级诡异生物能比。 看来旅社古籍中记载的没错，诡异生物与禁忌生物之间，有一道很高的门槛。 某些诡异生物天生就被限制，门槛特别高，一辈子只能在某个等级待着，没有成长的希望，有的门槛会矮一点，还有的根本就没有门槛，比如江生。 只要时间与机遇到了，江生会自动晋升为禁忌生物。 “咚……” “咚……” 接连两声轻响打断了江城的思索，同时也打断了车上所有生物的交流。 整辆车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撞，摇晃了两下。 骷髅头本来是躺在座位上的，被这么一撞，直接滚落在中间过道上。 他急忙飞起，张了张嘴，刚想抱怨两句，然而还没说出声，就忽地怔住了。 一根巨型畸形的触手，不知何时来到了窗外，轻轻敲了敲玻璃窗。 “嘶……” 骷髅头倒吸了一口灰雾，乖乖躺回座椅上。 车队没有停，十多辆车在破烂的道路上缓慢前进。 通过后视镜，可以勉强看见，一只恐怖巨大的生物矗立在车队后方的灰雾之中，身高或有数百米，像是远古时代的，浑身黑色鳞片，身侧上百根触手仿佛来自虚空，给人带来的压迫感极强。 由于浓浓灰雾阻隔，看不清那些触手到底是从他身上什么部位伸展出来的。 无数根触手搅动灰雾，仿佛来自未知之境，随便一根就能把整个车队掀翻。 窗外那根触手就在江城靠着的车窗外，十分接近。 “咚……” 他似是好奇那般，又轻轻撞了撞车身。 整辆车差点被他直接撞翻。 车上众人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只求车队赶紧离开那只巨型生物的触手范围。 “是上次那一只？” 江城依旧记得，上次跟随龙涛等人出城，同样碰见了一只长满触手的怪物。 当时是晚上，龙涛为了确定逃跑的方向，打开所有灯光，只能确定那只生物在后面，但没能看清楚那只生物的全貌。 当时龙涛等人就猜测，这只生物只是好奇，所以碰了碰车辆。 现在这样子，似乎依旧是好奇。 “江城，怎么感觉他认识你？”花浅浅低声说道。 “你从哪里感觉出来的？” “他在看你。” “这只是一根触手，他又没眼睛。” “反正我感觉他就是认识你，想跟你打个招呼而已。”花浅浅嘟了嘟嘴，“要不你隔着车窗，对他挥一挥手？说不定他就放过咱们了。” “我试试吧……” 江城没太在意，简单挥了挥手。 后面那只巨大的怪物，智商应该不会太低，毕竟连河狸这种低级诡异生物都拥有人类的思维。 “咚……” 就在江城挥手之后，这根触手又轻轻碰了下车身。 这次直接把整辆车碰翻了，幸而另一边又有一根触手急忙接住。 那只生物似乎在尽量小心一点，轻轻把这辆旅游大巴放归原位。 车上众多生物都提心吊胆的，有几个用力捂着自己嘴巴，还有几个死死咬住树人的一根藤蔓，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在一群生物的目光之中，窗外那根黑色触手，上下晃了晃，似乎同样是在对陆文挥手。 “卧槽……” 骷髅头忍不出用最低的声音说了两个字，不然他担心自己被憋死。 一只巨型怪物回应江城的挥手？这世上还有能比这更诡异的事吗？ 很快，那根黑色触手结束了晃动，缓慢地后退，最终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通过后视镜可以看到，那只古怪的巨型生物也开始一点点后退，收回自己身侧成百上千根触手，巨大的身体慢慢退入了无尽灰雾之中。 一场无形的危机就这样没了。 车队依旧保持平稳的速度，缓慢前进，尚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几分钟后，确定周围已经没有任何巨型怪物了，这辆车上的众多生物才齐齐看向江城。 河狸直接扑了过来，拎着江城的衣领问道：“淦！江城，那玩意是你召唤来吓我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巨人 “我跟那玩意没有任何关系。” “不可能！”河狸大声说道：“上次出城的时候，就遇到了那玩意，当时我还以为是巧合。” “确实是巧合。”江城摸了摸河狸的秃头。 “你以为我会信吗？”河狸晃了晃脑袋，“这次的出城方向根本不一样，诺大一个灰雾区域，那怎么可能连续两次刚出城没多久就碰到那玩意？肯定是车上有人吸引了他！” “这两次你也在。” “我可没跟那玩意挥手！” 说着，河狸放开了江城的领子。 他爬到花浅浅身侧，用脑袋蹭了蹭花浅浅的手背，然后用十分腻歪的语气问道：“花姐姐，你刚才也感觉到了吧？那只怪物和江城有关系。” “好可爱的小家伙。” 花浅浅笑出了两个小酒窝，轻轻抚摸河狸的脑袋。 她点了点头，认真回应：“是呀，我刚才明显感觉，那只怪物就是来和江城打招呼的。” “不要瞎说。”江城一脸淡然，“你的诡异能力是幻境，又不是感知。” “女孩子第六感很强的。” “……” 那种庞大古怪的生物，看上去宛若魔神，任谁都没法相信，一个人类会跟他有关系。 但刚才那类似挥手的动作，让众人不得不生出疑心。 除了些许怀疑，他们心中更多的还是“卧槽”这种复杂的情绪。 “江城，你是不是有某种特殊的第二诡异？”骷髅头飞过来询问。 “没有。”江城摇了摇头。 “可能你已经开启了第二诡异，但自己没有察觉？”隐形狗说了个猜测，“我感觉你就是个bug，有罕见的第二诡异也正常，没有才不正常。” “真没有。” “都别猜了，那玩意可能是江城他爹妈养的。”正在开车的云芸忽然说了句。 “什么？” 车上一群生物都震惊了。 他们齐齐看向云芸，等待她给出一个详细的介绍。 云芸没有让他们失望，继续说道：“江城他爹妈常年满世界行走，我有一次偶然知道，他们两个在灰雾里，养了一些小动物。” “小……动物？” “我也没问具体有多小，反正那二位的性格你们都知道，向来洒脱不羁，他们口中的小动物，真有可能是刚才那玩意。” “等会！”隐形狗忽然插嘴，“云姐，你说江城他爹妈，养了……一些？” “是啊，听说是一些，不知道具体数量。” “卧槽，难道这段时间里，瓦力城周围的灰雾中之所有那么多巨型生物，就是因为江城他爹妈失踪了，没人管辖？” 隐形狗目瞪狗呆，看向江城的目光直接变了。 那是一种想要抱大腿的目光。 云芸则答道：“时间似乎不太能对得上，江城他爹妈都失踪三年了。” “说得也是。” “但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 接下来这一两个小时，车队再没有遇见任何问题。 偶尔有几只长得丑陋古怪的动物在从窗外一闪而逝，并未接近。 车上的众多生物则开始了七嘴八舌的讨论。 树人活得最久，跟过不少大佬，他说了很多关于江城父母的事。 “江爷年轻那会，长得就跟现在江城一样帅气，走在大街上回头率相当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男明星，一直到他失踪之前，都经常有小姑娘找他要联系方式，然而江爷每次都把李嚣张老爷子的联系方式给她们……” “怪不得法杖大爷每天那么多消息，我还以为他是在刷老头老太的朋友圈。” “从颜值来看，旅社里唯一能压住江爷的，也就是绷带怪人了。”树人继续说道：“可绷带怪人一直不肯在人前露脸，担心把我们帅死，所以至今还不知道他具体有多帅。” “只有他的对手看过他真容，但看过的大多已经死了。” “……” 旅社的未解之谜之一——绷带怪人到底有多帅？ 在一阵和谐的讨论中，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下午五点。 车速时快时慢，路程已经过半了。 如果不出问题，晚上九点左右就能抵达奥德市，与龙涛等人会合，看一看那片蔚蓝的海洋。 一群人依旧在讨论那些怪物的问题。 “只有那一只怪物表现出了对江城的友好，另外两只打架的根本就没注意。” “说明可能就只有那只是江爷他们二位养的。” “咦……那不是法杖大爷的车吗？”隐形狗一声惊呼，打断了所有人的交流。 都说狗眼能看见人眼看不见的。 就连开车的云芸都没有注意，就在路旁的杂草中，有一辆破破烂烂的老爷车在灰雾中若隐若现。 幸好车速比较慢，隐形狗又正巧看了眼窗外。 云芸急忙按了两声喇叭，然后把车停在路边。 她拿起联络工具，对后面所有车说道：“暂时停止行驶，我发现李嚣张的老爷车在右侧草丛里。” 后面的车纷纷给出回复。 “收到。” “立即停车。” “老爷子出事了吗？” “怪不得……在涛哥发回来的照片里，没看到嚣张大爷，我还以为他躲在哪个没人的角落里看泳装姑娘呢。” 李嚣张，原名李狗柱，又名李苟住，一个扛着法杖的老爷子。 在元大爷来旅社之前，这位老爷子就是旅社里年龄第二高的，第一高的是云芸。 停车之后，云芸打开了车门，看了眼江城，这一眼不言而喻。 江城轻轻点头。 诺大的灰雾中充满了未知的危险，车内与车外宛若两个世界。 普通旅社生物出去，可能会死得不明不白。 “我也去。”崔悲说道。 “行。”江城点了点头。 两人没有犹豫，当即就下了车，站在路边观察。 同样下车的还有最后面的绷带怪人和猪头人。 “好奇怪的感觉。” 崔悲把手伸进灰雾之中，张开五指。 这里虽然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整个世界一片模糊，无论看什么都隔着一层朦胧的面纱。 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感。 江城皱了皱眉，完全置身灰雾之中后，他觉得自己的诡异能力似乎变强了一些。 此时若是施展领域，他有把握把领域扩张到十五米，并且持续更长的时间。 这些灰雾有某种增幅作用？ 江城抬头看了看天空，同样是一片灰白。 但现在来不及多想，救人要紧。 四周灰茫茫一片，谁都不知道，是否有某种诡异的生物在雾气之中窥探他们。 站在这里，远处的绷带怪人和猪头人只剩下两个模糊的影子。 若非江城成为诡异生物后，视力提升了很多，他或许根本就看不见那两位。 “咔嚓！” 江城走进路旁的杂草丛中，踩断了一根枯枝。 李大爷的老爷车距离路边十多米，被枯黄的杂草遮挡了一大半，能勉强看出个轮廓。 道路一侧的泥土很软，踩在上面，有一种会陷进去的感觉。 江城很谨慎，在杂草中缓慢前进。 崔悲则放出了几张钞票，让其在草丛中穿梭，探查周围情况。 “咦，我发现我控制钞票更轻松了，似乎可以精确到每一张。”崔悲很惊讶，“江兄弟，你有同样的感觉吗？” “有。”江城点头。 “真是奇怪……” 两人一边摸索，一边接近那辆破烂的老爷车。 另一边的绷带怪人与猪头人也接近了。 四人渐渐能清晰看见彼此的样子，相互注意对方的情况。 尚未接近那辆老爷车，几米外的绷带怪人就忽然喊道：“江城，你身后！” 江城没有任何犹豫，拔出短刀就往身后砍去。 “哧！哧！” 几片锋利的草叶被斩成两截。 连接着根部的那一截迅速后退，退回到一群杂草之中，再没有任何动静了。 杂草之中果然潜伏着未知的危险。 这些玩意行动起来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如果是江城一个人行动，他的速度会比现在慢上很多，需要不停转身注意四周。 就在四人接近那辆破烂的老爷车后，车身上贴着的草叶飞速撤离，藏匿进普通的杂草之中。 透过破烂的车窗，可以隐约看见里面的大爷，不知是生是死。 绷带怪人走上前，摸了摸这辆老爷车的车玻璃。 玻璃上坑坑洼洼的，布满了裂痕，可以看见大面积的损伤，可终究没有彻底破碎脱落。 “幸好老爷子这辆车是私人订制的，能抵挡大规模冲击，刚才那些植物没能入侵进去。” “那我们怎么把老爷子救出来？”崔悲问道。 “只能使用暴力了。” 猪头人扭了扭粗壮的脖子，取下自己身后那把血腥厚重的大砍刀。 他身体壮硕，远超一般人，浑身的肌肉坚硬得宛如钢铁，走在路上像是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连龙涛这种雇佣兵出身的都自愧不如。 只听得他沉声喝道：“开！” 随后便挥舞着手里的大刀，用力砍向车门一侧。 就这么朴实无华的一刀，大多数高级诡异生物都不敢硬接。 “轰！” 大力出奇迹，门开了。 里面的老爷子还没断气，只是昏迷了过去。 他昨晚就出发了，根据时间来算，已经昏迷了很长时间。 猪头人扛起大爷，跟着众人回到道路上。 随后就是一通紧急抢救操作。 随行有两个生物的能力是治疗，也有人带了治疗类的诡异物品。 一番手忙脚乱的操作后，老爷子总算是醒了。 醒来后，他回头看了眼陪伴自己几十年的老爷车，不由得感叹一声：“唉，只是去海边看一看泳装少女而已，差点把命都搭上。” 没过多久，李大爷上了云芸这辆车。 骷髅头发扬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给大爷让了座，自己飞到树人身上挂着了。 上车后，大爷说了说他的遭遇。 “一群巨大的人型生物，很恐怖，矮小的都有十多米高，壮硕的根本无法判断，可能有上百米，把我的车当成玩具车晃来晃去……” 老爷子现在的外貌很凄惨，只能用鼻青脸肿来形容。 被一群巨人晃来晃去，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幸好，在接下来的路途中，众人并未碰上同样的情况。 在晚上九点整，一行人成功抵达奥德市。 奥德市旅社的队伍已经提前在城市边界线等着了。 其中领头的是一位身材壮硕的牛头人。 他背负巨大的斧头，对着猪头人上来就是一拳，大声笑道：“朱兄，好久不见！”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夜探病院(为盟主铭刻彼时之荣耀加更5/10) “狗头人李源真的出事了？” “没错。” “上次消息传来，我真不敢相信，他毕竟那么聪明，都叫他狗头军师。”牛头人轻轻一叹，“唉，还以为我们兄弟几个有朝一日能凑齐十二生肖。” 猪头人开口安慰：“他也不一定死了，跟着那个幽灵船队四处漂流，或许是永生。” 但牛头人只是轻轻摇头，说道：“不自由的永生，与死亡也没什么差别了。” “说得也是。” “不说这个了，各位兄弟，赶紧跟我去旅社。” “不去海边吗？”云芸问道。 “哈哈，本来只是我们兄弟几个私下请你们过来吃烤乌贼的，没想到突然你们这边突然有两位成员要结婚，还来了一大批人，我们至今都没给小社长说明，先过去给他个惊喜！” 奥德市如今的社长，正是老社长杨少城的儿子，名为杨小俊。 这人十分年轻，也就二十多岁。 他从小在旅社长大，与奥德市旅社众多生物都很熟悉，后来开启的诡异能力评级为高级。 在他父亲精神失常后，他就顺理成章接任社长的位置。 虽然瓦力城这边云芸每天都在抱怨很累，但社长的位置其实有很多好处，可以接触旅社高层，还能得到大量资源与消息。 这个位置，很多旅社成员都想坐上去，某些城市甚至发生过抢夺位置导致的恶性事件。 “这位就是江城小哥吧？” 牛头人笑着拉过江城，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城只觉得有千斤巨石在他肩膀上砸了两下，差点把他骨头砸断。 “上次在多罗市，多亏了你最后关头赌命，才把我那些兄弟从禁忌生物手里救出来。” “应该的。” “这次我可要好好跟你喝两杯，你酒量咋样？” “尚可，勉强能喝点。” “那就好！” 牛头人十分豪迈，性格粗犷。 简单的寒暄之后，他就带着众人前往奥德市的旅社了。 奥德市的夜景与瓦力城有很大的区别。 这座城市由于那片内海的缘故，经济没有彻底崩溃，许多建筑看起来还很新，夜晚也相对繁华了一些。 抵达城区后已经是晚上十点，换做是瓦力城，街道上早就几个行人了，大多是缩在阴暗角落里的流浪者与抢劫犯。 但奥德市的夜晚，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红灯酒绿，打开车窗就能闻到海鲜烧烤的香味。 整座城市的气温比瓦力城高了很多，根本不像冬季，更像是即将入夏的春末。 这座城市依托内海，发展出的经济体系与其余城市大相径庭。 牛头人介绍道：“书上有记载，当初灰雾降临，经济崩溃之后，大量普通人流离失所，吃不起主食，只能吃龙虾、海蟹与鱿鱼等生物勉强果腹。” 车队在高楼大厦间穿行，周围车辆往来不绝。 来到奥德市，众人才能依稀看见，经济大萧条之前的繁华缩影。 五颜六色的灯牌在街边闪烁，道路两侧有重金属风格的酒吧，也有未来风格的科技体验馆。 冷色调与暖色调在整座城市中杂糅，新与旧在这里交织，经济的崩溃与复苏像是一个轮回，交替不止。 崔悲微微点头，认真说道：“在周围十多座小城市里，奥德市确实算的是经济最好的了。” “崔先生的家族在这里有产业？” “有很多，我父母以及几个叔叔都在这座城市的几个大企业入了股份。” “咦？你是崔家的小少爷？”牛头人投来诧异的目光。 “不是我，你说的可能是我二叔的儿子。”崔悲摇了摇头。 诺大一个崔氏，横跨无数个产业，连军火都有亲戚敢倒卖。 许多人梦寐以求生在这样的家族。 可崔悲从小到大都没有快乐过几天，整天拉着一张苦瓜脸，仿佛钱就是原罪。 没多久，奥德市的旅社到了。 同样是一条比较寂静的长街，同样是贴满小广告的破旧木门。 “哈哈，小俊他肯定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牛头人大笑道：“云婆婆，你以前还抱过小俊吧？那会他才五六岁。” “嗯，抱过，后来就很少见了。”云芸轻轻点头，“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好几年前，他父亲出事的时候。” 两座城市虽然相距不远，可灰雾阻隔了一切。 若是平日无事，彼此很少往来。 一群人纷纷下车，在牛肉人的带领下，先后走进奥德市的旅社大厅。 一个相貌俊逸的年轻人站在大厅最深处的桌子后边，正在低头登记任务详情，做着一个旅社社长应该做的事。 见到众人后，他先是一愣，而后换了个欣喜的表情，对云芸说道：“婆婆怎么突然来我这儿？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这里实在太忙了，来不及准备什么。” “用不着准备，我就是来随便玩两天的，就当放个假。” “瓦力城旅社有人接手吗？需不需要我连线过去？” “不用担心。”云芸摆了摆手，“老社长复活了，他可是个劳模，现在身体处于特殊情况，可以没日没夜工作，二十四小时不停歇，根本不需要休息！” “那就好。” 简单的寒暄并非这次拜访的目的。 既然都已经来了，云芸就对江城使了个眼色。 江城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他走上前，对杨小俊说道：“杨先生，我有一些私事，可能需要有关你父亲的资料。” 杨小俊又是一愣，随后笑着道：“没问题，那些资料都在楼上，江同学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一路走来肯定饿了吧？” “都在楼上？” “是啊，我从小就跟我父亲住在旅社里，我们没有自己的房产。” “老社长特别善良，把自己的积蓄都捐给了福利院。”牛头人在一旁解释，“以一个诡异生物的身份，买房还是挺容易的，但他一直生活拮据，很多年前就带着小俊住在旅社四楼的阁楼里……那个阁楼本是用来堆放杂物的。” 经过这么一解释，杨少城的人物形象顿时有了些立体感。 实力强大，心地善良，备受尊敬，几年前突然发疯…… 杨小俊对江城说道：“我先安排一下今晚的任务，麻烦稍等几分钟。” “行，有劳了。” 江城微微点头，随即往后退了几步，回退人群之中。 他摸了摸下巴，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一旁的陶范对崔悲低声说道：“崔先生，你看，我学弟又摆出那副表情了。” “什么表情？”崔悲问道。 “就是‘这里有问题’的表情。” “学长这么了解我了？”江城忽然问道。 “学弟你很明显在思考事情啊。”陶范低声说道：“都抵达目的地了，你刚才在车上还好好的，现在就一脸凝重的样子，说明这里肯定有问题。” “也不能说是问题吧。”江城轻轻点头，没有否认。 “有什么事吗？”崔悲低声询问。 “我刚才走上前，并没有自我介绍，但他直接喊出了我的姓氏。”江城看了眼正在忙碌的杨小俊，“我跟他从未见过，他也说自己很忙碌，没收到消息，没有准备好接待我们。” “对啊……”陶范若有所思，“学弟刚才只说了一句话，那个杨小俊就喊出了‘江同学’，仿佛是提前调查过似的，连学弟的职业都知道了。” “但是江城最近很出名。”崔悲说道。 “可能也就仅限于在教会那边出名吧……” 三人都起了些许疑惑，但并没有直接上去问，也没有告诉其他人。 这趟旅行，刚开始就出现了一些疑点。 “会不会是因为，江兄弟的父母跟他父亲都是在同一个任务出事的，所以他刻意调查过？”崔悲说道。 “有可能。”江城点了点头，“暂时没必要怀疑太多，可能是我疑心太重，见到不对劲的就容易多想。” 没多久，杨小俊忙完了手里的事情。 他带着几人从侧边楼梯一路往上，来到他和他父亲居住的地方。 这座旅社的阁楼挺老久了，地面的木板踩上去嘎吱作响，唯一的优点就是采光比较好。 透过倾斜的窗户，可以清晰看见外面长街的夜景。 房间内的家具老旧且简陋，只能满足日常所需，没有多余的。 对着房门就是一个玻璃储物柜，柜子里摆满了各种奖杯奖状。 江城走到储物柜前，平静问道：“杨先生小时候经常得奖？” “是啊，都是些小奖罢了。”杨小俊笑了笑。 “房间内没有太多磕碰与破损的痕迹，看来杨先生与你父亲感情很好。” “江同学的判断力很敏锐啊。”杨小俊点了点头，“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因病去世了，后来父亲一直带着我，他这人生活特别拮据，六岁那年，我想买一个儿童玩具，他都犹豫了好几个星期。” 云芸问道：“小俊你对小时候的事记得这么清楚？我每天处理这么多事，感觉脑子都是乱的。” 杨小俊笑着回应：“是啊，七岁那年，我跟他去海边……” 他不停讲述与他父亲的故事，说得十分清楚，连细节都没有忘记。 说着，他拉开床边的柜子，用带着歉意的口吻说道：“关顾着说我自己了，江同学还需要资料，我这就……” 江城忽然微笑着说了句：“能把这么多事记得如此清楚，若非亲眼见到，我可能会以为是机器人在按照程序背台词。” “这……” 杨小俊一怔，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伸向柜子的手也僵住了。 此时，就在门外，陶范低声对崔悲说道：“学弟总是这样，不经意间就说出一句特别吓人的话。” “诈一下，让对手慌乱而已。” 崔悲把食指伸到嘴边，神色平静，示意陶范禁声。 房间里，杨小俊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笑容，从柜子里取出一袋文件，对江城说道：“有关我父亲精神问题的资料文件，都在这个袋子里了，江同学今晚去医院的路上可以认真看看。” “我可没说我今晚就要去医院。”江城的脸色似是有些古怪，“杨先生，你最近是不是太忙碌，思维出了点问题？” “啊这……我只是猜测。”杨小俊勉强笑道：“毕竟江同学的父母跟我父亲是在同一个任务出事的。” “原来如此。” 江城接过他手里的资料袋。 他接着说道：“不过杨先生说得没错，我今晚确实要去一趟精神病院，拜访一下你父亲。” “哦哦……我父亲他，这几年精神出问题后，脾气一直很不好，江同学你要小心一点。” “嗯，多谢提醒。” 就这样，一行人分成了两批。 江城独自前往奥德市第一精神病院，其余人则前往海边，与龙涛等人会合。 崔悲想与江城一同去精神病院，但江城摇了摇头，示意他保护好云芸等人。 杨小俊依旧留在旅社内，处理没有完成的事。 …… 晚上十一点刚过。 在奥德市繁华喧闹的海边，烧烤味与酒精味散入温暖的海风中，沿岸飘得很远。 云芸带着的一群人成功与龙涛等人会合。 他们见到了那条三十五米长的大乌贼，都不由得齐齐发出惊叹的声音。 贾仁举着手里的烤串说道：“这段时间我们只烤了两只十多米的乌贼，留着最大的这只，就为了等你们。” “这都能忍住？”骷髅头问道。 “都是兄弟嘛，怎么能吃独食。”黄弟看了眼四周，“对了，怎么不见江兄弟？他不是在群里说了会来吗？” “他先去医院找人了，有关他父母那个任务。”云芸解释道。 “明白了。” 少了江城，这场聚会依旧热闹。 许多旅社成员第一次见到大海，尽管夜晚视线不好，但依旧十分兴奋。 一大群成员围坐在一起，很长时间都不曾这样轻松过。 没过多长时间，江城忽然出现在沙滩上，向众人走来。 他笑着说道：“抱歉，来晚了。” “这么快？”离他最近的花浅浅略感疑惑，“医院距离这里没这么近吧？” “我刚才在半路上想了想，这都很晚了，就算是精神病人也得休息，所以打算明天再去。” 陶范很惊讶，问道：“学弟你居然也会做这种半途而废的事？” 江城一边走近一边说道：“陶学长，你跟我才认识不到两天，还没那么了解我。” “说得也是，学弟你赶紧来尝尝我亲手调制的椰子酒” 陶范起身拉着江城。 他刚准备介绍他杯子里的酒水，就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随即问道：“学弟你手臂怎么这么冷？像是刚在冷水里泡过的。” “我体温一向比较低。” “哦……” 陶范想了想江城平时不苟言笑的样子，感觉这种人体温低也正常，也就没有多问了。 接下来，江城找了个空隙坐着。 他左侧是黄弟，右侧是崔悲。 众人围坐在一起，气氛依旧热烈。 只是黄弟时不时就用余光看一眼身侧的这个江城，感觉越来越奇怪。 海边温度也不算高。 虽然有烧烤的热浪，但这个江城额头的汗水未免也太多了点，不停用纸巾擦拭，仿佛很不舒服。 他发现另一边的崔悲也在观察这个江城，于是就跟崔悲交换了一个眼神。 崔悲当即问道：“江兄弟，你怎么这么多汗？是不是没休息好？” “可能是吧。” 江城勉强挤出笑容，又抽出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对面的陶范还没弄清状况，认真说道：“学弟你这是身体虚了啊！有没有感觉腰痛？我给你推荐几种药……” 第一百七十三章 独自帅气 夜晚的海上，没有钢琴师，也听不到那首《yinglove》。 海风徐来，沙滩上满是脚印。 高高的灯塔在远方闪烁，与其辉映的是灿烂的渔灯。 一个老人提着网兜走在潮水起伏的海边，他的裤腿挽得很高，露出枯枝般瘦弱的小腿，在沙地上留下一长串脚印。 他身处夜晚的喧嚣边缘，像是个飘荡在海上的自由亡魂，正如那本书里写的那样，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显得老迈，除了那双海水一样蓝色的眼睛。 老人走到云芸等人所在烧烤摊前，晃了晃手里的网兜。 兜子里是一些海鱼、对虾、海参海胆等新鲜的玩意。 云芸微笑点头，支付了一大笔钱，向老人要了更多鱼获。 老人欣然转身，向远方的小船走去，他轻快的步伐踩碎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疲惫与苍老。 摊主就在一旁，对此视而不见，躺在夜晚的灯光下，安静翻阅手中的杂志。 这座城市舒缓得令人难以相信。 “学弟，来尝尝我烤的海参，据说这东西温阳补肾，吃了大有好处！” 陶范看了眼江城额头上止不住的虚汗，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江城不谈恋爱的缘故。 身体不行，被透支了，不管做什么都没有动力。 但江城只是摆了摆手，一直不吃东西。 隐形狗一边啃鱼骨，一边说道：“这年头，随便某个稀奇古怪的吃食都能说成是温阳补肾，这是商家的套路。” “狗兄竟然看得这么透彻？” “某些人看上去是人，但实际只有个猪脑子，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经常陷入各种套路里。”隐形狗吐出嘴里的鱼骨，“我虽然是条狗，但自认为智商应该能碾压大部分人类。” “幸好我没有脑子。” 骷髅头躺在沙滩上，吃不了东西，只能闻香味。 他只能做到最简单的咀嚼，在食物上留下几个不深不浅的牙印。 “江兄弟怎么什么都不吃？胃口不好？”崔悲又一次询问，“昨晚淋了一晚上雨，是不是生病感冒了？” “不不，只是不太喜欢吃海鲜。” 江城不停抽纸，努力擦拭额头上的汗。 他的脸色比平日里苍白了很多，嘴唇也有些发白，看起来很不正常。 崔悲给黄弟使了个眼色。 黄弟微微点头，随后举起一杯酒，看似无意地问了句：“江兄弟，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多罗市，你是怎么发现那只木偶不对劲的？” “记得，是因为贾仁的木偶化速度太慢。” “哦……” 黄弟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如果是假的江城，不应该有以前的记忆。 某种特殊的诡异能力吗？ 他看了眼崔悲，轻轻摇头。 于是崔悲又问道：“江兄弟，今天凌晨对你动手的人，有两个你还没有解决掉，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江城看了眼崔悲，“那头狼人，以及那个怀抱琵琶的黑衣女，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以你的性格，不准备找个时间去另外两座城市，把他们干掉吗？” “崔先生，我的性格还没有这么极端吧？” 云芸心思敏锐，活了一百多年了，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崔悲和黄弟在做什么。 但她没有声张，装作在认真烧烤，然后拿出手机，给绷带怪人发了一条消息。 由于魅力值过高，哪怕露出一张嘴都容易把普通人迷死，所以绷带怪人没有参与聚会。 他一个人孤独地躺在海边，吹着夜风仰望星空。 哀愁，怅然，独自帅气。 “嗡嗡——” “嗡嗡——” 突如其来的手机震动声，打破了绷带怪人的惆怅。 他打开手机，发现上面只有一条云芸的短信。 【奥德市旅社有问题，去第一精神病院找江城，不要声张】 绷带怪人缓缓起身，看了眼远方的烧烤排挡。 隔得很远，但他能看清楚，在热闹的聚会上，有一个和江城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试着打了打江城的电话，但得到的结果十分粗暴。 【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江城出事了？ 身为高级诡异生物，带着一只高级诡异游魂，又有诸多防身诡异物品，以江城的能力，在周围十多座小城市，基本能横着走了，连大多数教会执事都不是他对手。 要让江城出事，除非好几个同级生物下黑手，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旅社来此的高级战力，猪头人与牛头人叙旧去了，法杖大爷还在养伤。 其余生物都弱了一档或是几档，遇到危险的情况等于送死，基本指望不上。 “呼呼……” 夜晚的海风很大，风中糅杂了各种气味。 绷带怪人神色凝重，披上一件黑色风衣，戴上黑色圆帽，看了眼精神病院的地理位置，在呼啸的海风中渐行渐远，消失在深沉的夜幕里。 …… 【第一精神病院】 六个古朴的红色大字上落满灰尘。 很普通的一所病院，只有综合大楼、住院大楼、办公大楼等几栋低矮的水泥建筑，最后面是个高级私人疗养院。 这些建筑都是几十年前的风格，灰扑扑的，外面墙体刷过白漆，但早已在岁月的风吹雨打中脱落了。 江城坐在综合大楼的大厅里，神色平静，认真翻阅手里的资料。 晚上十一点的大厅已经没什么人了。 各个窗口也早已关闭，黑漆漆的。 门口的保安打着呵欠，一脸没精打采的样子。 空气中飘荡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一旁的垃圾桶边缘堆满了棉签、卫生纸、破碎的化验单等物品，还没人来打扫。 “杨少城是高级诡异生物，第一诡异为制造噩梦，第二诡异很少在人前施展，没有留下任何记录……” 江城并不着急去后面的住院部见杨少城，他在思索某些问题。 杨小俊给江城的资料里，只有精神问题相关的，其余的一概没有。 有关当初那个任务的消息，就只有旅社里有相关记载。 一座城市的旅社社长，精神失常之后，没有得到相对应的诡异手段治疗，反而被送来了精神病院，一住就是好几年，无论怎样都感觉不太对劲。 这种事，旅社高层应该可以插手。 除非有人不愿意他们插手，比如杨少城的亲儿子？ 当公事变为家事，复杂的情况就会瞬间简单很多。 “旅社资料记载，杨少城接取任务后，在前往北方的道路上精神失常，所以杨少城的任务极有可能还没有开始，他的精神失常或许与任务没有直接关系？” 许多问题，江城以前只能有个大概的猜测 这次见到杨小俊之后，某些猜测渐渐有了能被证实的可能。 “我在车上做的那场梦十分真实，是不是杨少城制造的？如果是，抛开距离不谈，他又怎么能找到我？通过第二诡异能力？” 这场奥德市的旅行，才开始就疑点重重。 江城确实是个疑心比较重的人，但这也不能怪他，某些事实在是太反常了。 他收起手里的资料，刚才只是简单看了眼医院的部分文件。 在梦里见到的那个杨少城，与医院资料上的杨少城图片差距很大。 梦里的人十分枯瘦，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者。 医院资料上的杨少城看起来微胖，就是个正常发福的中年男人。 江城带着资料袋走出综合楼，向后面的住院大楼走去。 常年待在医院里不出去，要么精神问题真的比较严重，要么就是犯了杀人、抢劫等事，伪装成精神病逃脱制裁。 对于那种伪装精神病逃脱制裁的，奥德市这里有一套完整的应付体系。 既然不愿意待在监狱，那就安心待在医院，每天该吃什么药就吃，不想吃就强行灌下去。 某些没有背景的罪犯本来只是装的精神病，后来吃药吃多了，久而久之……真就有病了。 当然，有背景的罪犯会在第一时间被捞出来。 住院部这里的人比综合楼那里多了些，有陪同来的家属，也有送外卖的小哥，门口的保安照样是没精打采的样子。 医院里的电梯大概是世界上最难等的电梯之一。 江城没有那个耐心，拎着资料袋从楼梯走上四楼。 护士站值夜的两个护士瞥了他一眼，然后就漫不经心地看向别处。 “很安静。” 江城站在走廊上，没有急着去见杨少城，而是先观察片刻环境。 住院大楼的内部装饰很老，老得让人怀疑自己身处上个世纪。 灰白墙壁，老旧的绿漆吊灯，过道上锈迹斑斑的陪护床，角落里明显的蜘蛛网…… 没有想象中一群精神病人的大喊大叫，安静得让人不太敢相信。 “滋滋……” 走廊中央的吊灯忽然闪了闪，很快又恢复正常。 两个小护士似是见怪不怪了，戴着口罩，甚至都懒得看一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医院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了很多。 江城按照资料，向左侧的404房间走去。 并不是梦中的破烂木门，就只是正常的病房房门，门上也没有红色涂料写的‘404’数字，只在右上角有一个门牌。 在房门左侧的墙壁上，挂着十多张医生与护士的照片与介绍，是正常的彩色照片。 房门半掩着，医院的病房都这样，除了隔离病房这类的，正常房间基本不会关死，方便护士换药或是医生查房。 房间灯光暗淡，杨少城还没睡，睁着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的江城。 “啪！” 江城打开房间里的灯光。 他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杨先生，我找你有事。” “嗯……” 杨少城与医院资料上的图片一样，中年微胖，皮肤比较白，不知道是不是住院住太久的缘故。 他躺在病床上，微胖的脸上只有微笑。 “杨先生，我想你应该还记得‘黑色舞鞋’这个任务，三年前，我父母也接取了这个任务，后来他们……” 江城说了很多事，从当初的时间线到现在。 说话间，他一直在观察杨少城的表情。 但杨少城脸上的表情没变，只是轻轻点头。 “嗯。” 依旧是这个回答，连语调都不曾变过。 江城眉头微皱，再次问道：“杨先生，我在车上做的梦是不是你施展的？” “嗯。”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嗯。” “1+1等于多少？” “嗯。” “……” 无论江城问什么，杨少城永远只有那个单调的回答。 他脸上的微笑不曾出现任何弧度的变化，看上去十分和煦，不说话的时候看不出是个精神病人。 江城知道一直问下去也没什么用。 他把手里的资料袋放在床边，准备去护士站问问杨少城现在的具体情况。 “砰！” 就在他转身那一刻，房间内的灯忽然炸了。 一股线路烧焦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江城眼前的世界，由光明变得黑暗。 不止是普通的黑暗，整个房间已经变了。 房门上长出一片灰白的珊瑚，地面变得湿漉漉的，病床的架子上爬满贝壳与藤壶，那股烧焦的气味很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海水的腥咸。 江城摸了摸湿滑的墙体。 墙上同样长满了青黑的苔藓与贝类，像是海边的礁石。 “又是梦境？” 第一百七十四章 海底漫游 朽烂的木窗长满苔藓，摸上去湿滑松软。 窗外一片混沌，看不清天空与大地，仿佛是在冰冷黑暗的深海海底。 整个房间像是在海水中浸泡了无数年。 拉开腐朽的床头柜，里面只有些许浑浊的积水，以及几只腐烂的寄居蟹。 就在黑暗来临那一刻，床上的杨少城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一个爬满各种贝类与螺类的铁架子。 “滴答……” “滴答……” 滴水的声音时而响起。 有的是从墙壁上的珊瑚滴落的，还有的是从窗边的藻类上滴落的，让地面更显湿滑了。 江城拉开腐朽的木门，外面的一切都已经变了样。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恶臭，带着无法形容的海腥味，似乎有数千斤海鱼在这个医院的某个角落里静静腐烂。 走廊不再那么空寂，显得十分拥挤。 两侧墙壁上长满了暗色珊瑚，细长滑腻的珊瑚虫时而现身，其外表比江城见过的珊瑚虫更恶心，扭曲畸形的样子令人作呕，像是在尸体中摄取养分的蠕虫。 暗色藻类挤满了地面、墙体与天花板，随处可见。 成百上千贝类粘粘在珊瑚或是其余地方，漆黑的贝壳微微开合，其内缓缓流淌出泛黄的粘稠液体。 密密麻麻的藤壶成片出现，其灰黑色外壳微微鼓起，让人想起被皮肤蝇寄生的宠物表皮，仅仅是看上一眼就会让人感觉浑身不适。 密集的诡异声响在走廊上回荡，像是邪祟在耳边低语。 “咔嚓……” 江城往外走了一步，踩碎了一只贝壳。 整个走廊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珊瑚虫缩回珊瑚内部，贝类紧紧闭合，成百上千个藤壶缩进灰黑色的外壳中。 “假设是梦境，那么杨少城想通过这个梦境告诉我什么？” “目前梦境里所有生物只是看上去恶心，与正常的海中生物不太一用，似乎发生了异变，但并没有对我表现出攻击性。” “这次的梦境与上次的梦境有所不同，说明场景或许可以变化？” “……” 江城站在门口，没有贸然动作，认真分析一个个细节。 如果真是梦中，那么他梦外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情况？ 忽然，一股莫名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江城看了眼四周，并没有任何对他表现出攻击趋势的海生物。 “危险的感觉……难道是梦外？彼得？” 江城轻唤彼得的名字，但那只高级游魂并未现身。 如果身处现实，不应该发生这种情况。 那么暂时能确定了，确实是在梦中。 梦外的彼得感觉到了危险，很强烈的危险感，他与江城签订了血液契约，所以能把那股危险感传递给梦里的江城。 …… 此时此刻，现实世界中。 彼得飞到病床边，拎着杨少城的脖子，大声询问：“你这个老混账，对我大哥动了什么手脚？为什么他忽然开始发愣了？” “嗯。” 杨少城只有这一个字的回应。 彼得抬高右手，五根手指瞬间变得锋利如刀，用威胁的语气再一次问道：“我这人脾气不好，你要是再给我回答一个字，信不信我挖出你的眼珠子？” “嗯。” “你他么是个傻子吗？”彼得用力摇晃杨少城，“快告诉我你是装的，不然你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嗯。” “我是不是长得很帅？”彼得又问了一句。 杨少城忽然不说话了，一个字都没回答，只是保持那种微笑的样子看着他。 彼得顿时怒火中烧，感觉受到了极强的侮辱。 他大骂道：“你这老混账，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在装傻，你赶紧把我大哥恢复正常的样子！不然我杀了你！不……先砍了你的手脚，再挖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鼻子，让你在痛苦之中一点点死去！” “嗯。” “淦！” 彼得无可奈何，只得先放下杨少城。 此时房间内，江城保持一个站着的姿势，仿佛失去了灵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动不动，像是一只断了线的木偶。 房门已经被彼得锁死了，他感觉到的那股危险，来自房间之外。 就在房门外，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一直在敲门，敲门声很重。 “咚咚……” “咚咚……” 整个房门都在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巨力敲破。 彼得很焦虑。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外面那个玩意的对手。 “奇怪，以我大哥的英明神武，怎么会突然孤身犯险？” 彼得看了眼窗外的黑夜。 夜色浓郁，充满了未知。 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带着江城的身体飞离病院。 他担心窗外也有对方藏着的手段，更担心会无意破坏江城的计划。 “大哥向来胆子比较大，哪怕没有绝对的把握，也敢赌上一把。”彼得喃喃自语，“这次在来的路上，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他肯定知道有人在针对他，但他依旧一个人来了，连崔悲都没带上，是担心对方不敢动手吗……怎么有种钓鱼的感觉？” …… 在梦境之中，江城感觉到了彼得的焦虑，但他并未急迫。 他缓缓走在湿滑的走廊中，认真思索。 “杨少城的能力是制造噩梦，但肯定需要一个做梦的主体，我并不害怕这些异变的海中生物，所以对我而言，这场梦并非噩梦，难道……这个梦里还有别人？” 念及此处，江城没有犹豫。 他直接高声喊道：“有人吗？我是治安所派来的救援人员！” 清朗的声音在空寂的走廊上不断回荡。 周围所有海生物都没有动静。 这个古老的医院走廊，现在像是某个海底沉船的过道，连地面都出现了木质纹路，踩上去嘎吱作响。 过了片刻，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长官，我在这儿！” 江城没有猜错，这个梦境里居然真的有其他人。 这就更奇怪了。 杨少城到底想通过这场梦表达什么？ 那个病床上躺着的微胖男子，到底是真傻，还是在装傻？抑或处于某种特殊的状态？ 走廊很阴暗，潮湿的地表长满藻类与苔藓，江城控制着脚步，快速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那个房间里，一个人头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 见到江城后，那人似乎激动得快哭了，急忙打开房门。 “长官，这里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就只是眨了眨眼睛，病房里就忽然变了样。” “说来话长，有没有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 江城简单打量了一下这人。 三十岁出头，干瘦，皮肤黝黑，头发杂乱，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这人摇了摇头，回道：“长官，我感觉没什么不舒服的。” “你是个渔人？”江城问道。 “啊？长官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的鱼腥味。” “可是现在空气中全都是鱼腥味啊，而且是腐烂的鱼腥味。” “不要多问。”江城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你是不是特别害怕这些密密麻麻的海中生物？” “对啊！”这人没有否认，“不瞒你说，长官，虽然我打渔快十年了，但我还是比较畏惧那些滑腻的软软的动物，比如海肠子、船蛆啥的。” “心理作用，天生的，你得学会克服。” “可是……我一想到这些东西，就……” 正说着，走廊天花板上忽然掉落下一条粘稠蠕动的海肠子。 这根海肠子外表就像是泛红的蠕虫，看上去恶心恐怖，直接落在那人的肩膀上，吓得他浑身一颤，惊叫一声，整个人像是羊癫疯发作般疯狂甩动。 “啪！” 海肠子被他摔倒了走廊的角落里，似是被摔死了，没了动静。 但紧接着，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海肠子，像是某种动物的肠胃，不停蠕动，湿滑的表面沾满恶心的粘液，时而掉落几根。 “梦境在变化？” 江城得到了这个发现之后，立刻把那人拉开。 “长官，我们赶紧离开吧，这地方太吓人了。”这人都快哭了，“我这辈子，就算是做梦，都梦不到这么恐怖的场景。” “这些玩意其实味道不错，营养价值也挺高的。”江城捡起一根海肠子，“包括你之前说的船蛆，或者沙虫这类的，只是看上去恶心，吃起来很香。” “长官，让我吃这些东西，跟杀了我没什么区别。”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刘大胆。” “行，出去了之后我请你吃一顿，我叫江城。” “啊？”刘大胆脸都白了，“长官，我们现在……现在就出去吗？” “别着急，暂时还出不去。” 正说着，江城手上那根海肠忽然出现了变化。 它本是普通的肠状，前端略细，后端钝圆，看不出更多细节。 但此时它的前端忽然内凹，出现了一圈圈密密麻麻的狰狞尖牙，挣扎的力度骤然变大，身体扭曲的幅度越来越大，竟然想咬江城的手腕。 江城神色平静，将其直接摔在墙上。 “啪！” 那根海肠子瞬间爆开，粘稠的红色液体飞溅。 某些液体溅射到了刘大胆的脸上，吓得他差点当场晕厥。 就在此时，前方的走廊上，又传出了呼救声。 “救命！救命……” 只听得“砰”的一声，一扇破旧的木门被直接撞开。 一个同样三十多岁的干瘦男子冲出房间，几乎是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向着二人跑来。 看他那惊慌的样子，想必整个人的心理防线都已经被某种极端的恐惧彻底摧毁了。 “咚！” 阴暗的走廊地面太过湿滑，他刚跑出没几步，就摔了一跤，重重跌在满是藻类与苔藓的地面上。 一只恐怖的巨型海蜗牛缓缓从他身后的房间里爬出来。 它足有一人高，背后黑壳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寄生虫般的藤壶，巨大的触角与眼睛上满是粘液，口腔里满是密密麻麻的牙齿。 这种一脚一个踩死的生物，被放大之后，居然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惊悚与恐惧意味。 “救命啊！” 跌倒那人还在不停呼喊。 他的双肘与膝盖都在刚才摔破了皮，甚至有破碎的贝壳扎在肉中，鲜血汩汩，看上去就很痛苦。 江城走上前拉了他一把，然后跟他一同缓缓后退。 “你也是打渔的？”江城问道。 “对的对的……”这人急忙点头。 “最害怕蜗牛？” “这……不仅是蜗牛，还有许多螺类。” “有多怕？” “这怎么说呢……” 跟在江城身旁，这人似乎恢复了不少，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了。 他认真回复：“其实他们缩在壳子里的时候我不怕，就怕他们从壳子里爬出来，就先那种……那种蛞蝓……” “你们也是挺有意思，都是在海边打渔的，居然害怕这种海边常见的生物。” 这人面色一苦，无奈答道：“没办法啊，天生就这样，我也不想干这一行的，为了生计而已。” 就在两人交谈的间隙，那只蜗牛忽然缓缓缩回壳子里。 壳中很快弥漫出一股极端恶臭的味道，并且开始溢出粘稠泛黄的液体，液体中满是恶心扭动的蛆虫。 见状，江城对两人说道：“你们的恐惧，其实有一部分来源于恶心。” 第一百七十五章 海潮声(为盟主铭刻彼时之荣耀加更6/10) “长官，为什么你不害怕？” “这里又不是我的噩梦场景。” “啊？我真的在做梦吗？” “可以掐自己一下。” “哦……” 刘大胆用力掐了掐自己。 很痛，但没有醒过来。 空中依旧弥漫着腐烂的恶臭，四周还是那副阴暗潮湿的鬼样子。 经过简单的寻找，江城在这栋腐朽的病院里找到了六个人，其中有三个都是渔人，还有两个是普通白领上班族，最后一人只是个无辜的外卖小哥。 “就这样，送个外卖，送着送着……就到这儿了。”外卖小哥很无奈，不断感慨生活多艰。 刘大胆羡慕地说道：“小哥你挺镇定啊，一点都不慌张。” “我干嘛要慌张？”外卖小哥耸了耸肩，“出现的生物全都是我喜欢吃的，虽然确实长得很恶心，但还不至于吓到我。” “那只腐烂的美人鱼都没有吓到你？” “那个倒是有点……” 在短暂的寻找之中，众人遇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生物。 其中最恶心的，是在某个浴缸里躺着的一条腐烂的美人鱼。 不用想也知道，那条美人鱼是第三个渔人的噩梦。 在海上漂流久了，害怕遇到大风大浪，也怕碰上某些古怪的传说。 比如永不靠岸的幽灵船队，再比如用甜美歌声蛊惑人心的美人鱼。 江城看着墙上的珊瑚，神色平静，认真分析现有的线索。 “这些噩梦中的生物，时而表现得很平常，时而又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这种矛盾的表现相当不稳定，是因为控制梦境的人不稳定？难道有人在和杨少城争夺梦境控制权？” 这就是杨少城想表达的意思吗？ 江城再次想起在车上的那个短暂梦境。 梦里的杨少城很瘦弱，枯瘦得像是一具干尸。 “或许是杨少城被困住了，就连自己的诡异能力也被某种力量侵蚀，所以才不得不通过这种方法提醒我？他想让我救他？” “但为什么要把另外六个人拉进这场噩梦里？” 缺少细节，只能靠猜测。 奥德市的旅社显然有问题，或许不只是单个人的问题。 江城能感觉到，从彼得那里传来的焦虑与危机感，越来越强烈了。 这就表明，现实世界中，有人即将对他的身体动手。 “杨少城想让我来医院，暗中那个人也希望让我来医院，他们各自能施展一部分噩梦的能力……” 结合这场噩梦里展现出来的矛盾感，江城只能这样猜想。 如果杨少城不是精神分裂，那就一定有人在和他争夺噩梦控制权。 “暗中那人让我来医院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把我困在梦境里，然后对付彼得，再处理我的身体。” “至于杨少城，无论他是为了提醒我奥德市旅社有问题，还是为了让我救他，肯定会给我留下一个离开噩梦的方法……这个方法……” 江城忽地转过头，看向一旁正在低声交流的六个人。 由于这六人里，有三人都是渔夫，所以这场噩梦的主题就是海洋。 就在不久之前，刘大胆说他最害怕海肠子这类动物时，天花板上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海肠子。 这个梦境会随着主体的思维而变化。 现在包括江城在内，他们七个人都是主体，可以用自己的畏惧对这场噩梦做出改变。 杨少城只是高级诡异生物，再怎么强大，控制能力也有限。 江城想起元大爷说的话。 幻境可以被撑爆。 那么梦境呢？ 他对着六人说道：“从现在开始，别的都不要想，直接想你们最害怕的东西，唤醒内心深处的恐惧，越害怕越好。” “啊这……长官，我们都在尽量克制不去想那些东西啊。” “对啊，一旦想到那些东西，他们就可能真的出现在这里，你也说了嘛，这里是噩梦世界。” 几人都有些犹豫。 但江城只是淡淡问了句：“你们还想不想离开？” “想的。”众人齐齐点头。 “那就听话。”江城再一次晃了晃自己的治安官证件，“我是治安官，见过的诡异事件比你们吃过的饭还多，听我的准没错。” “可长官你也未免太年轻了。” “我是神童，十一岁就大学毕业了。” “厉害啊……” “出去之后再羡慕。”江城换了副严肃的表情，“现在立刻思索你们最害怕的东西，不要犹豫。” …… 同一时间，在奥德市旅社内。 杨小俊负手而立，站在阁楼的窗边，神色淡漠。 房间内没有开灯，一片昏暗。 他身侧的黑暗中，漂浮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只听得那水珠里忽然传出声音：“江城已经被困在噩梦里了，但情况有些不对劲，并未完全掌握。” “怎么了？”杨小俊淡淡问道。 “那个杨少城这几年一直在装傻，他居然残留了些许意识，这次彻底复苏，跟我们的人争夺了梦境控制权……那个噩梦世界多了点变故。” “不能直接在噩梦中击杀江城吗？”杨小俊问道 “不能。” “真是废物。”杨小俊摇了摇头，“那么现实呢？别告诉我你们连一只高级游魂都对付不了。” 对面沉默了片刻，而后说道：“给我们十分钟时间，十分钟之后你会看到他尸体的照片。” “六分半。”杨小俊定了个底限，“你们只有六分半” “为什么？” “瓦力城旅社最强大的那个人来了，距离医院只有七分钟路程。” “是那个猪头人？” “不，浑身缠满绷带那个。” “那人看上去并不是很强，感觉就是个中级诡异。” “呵……真是可笑，连最基本的调查都没做，怪不得你们从来就没成事过。”杨小俊的声音带着些许轻蔑与嘲讽，“几天前他在黑雾之中，同时挡住了林语和丘牙，这可是个大事情，教会高层都震动了。” 对面那人不解，问道：“这能说明什么？短时间内挡住两个执事而已，我也可以。” “你不懂。”杨小俊轻轻摇头，“挡住丘牙没什么，可他挡住了林语。” “行吧，六分半，我会让你看到江城的尸体。” “现在只剩六分钟了。” “……” …… 或许正如元大爷说的那样，江城也不知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满世界的人都想杀他。 但身处噩梦世界的江城并不担心。 他此时正带着六个人在阴暗潮湿的医院里不停逃命 就在他们身后的走廊上，有一个恐怖无比的三角头屠夫紧追不舍。 那屠夫浑身是血，手里拎着大砍刀，走一路砍一路，最近的一刀差点就把外卖小哥劈成两半了。 整座医院也在不停变化。 时而出现海藻贝类，弥漫出鱼腥味。 时而遍地腐烂尸体，脓水与蛆虫随处可见。 无数个电影或是传说中的恐怖景象，在这个不算太大的医院内不停上演。 阴暗的走廊上挂着腐烂人头制成的油灯，两侧病房经常伸出一只只畸形怪异的手，身后追逐的怪物也不停变化， 刘大胆脸色苍白，大吼道：“小哥，你畏惧的生物怎么这么威猛啊？能不能换一个不那么猛的东西追我们？” “这是我童年阴影，看《寂静岭》留下的。”外卖小哥同样大声回应。 身后那个三角头屠夫，正是外卖小哥畏惧的东西。 那把血腥的大砍刀，是他内心深处最恐怖的阴影。 刘大胆满头是汗，大声问道：“既然是《寂静岭》，小哥你就不能把那些护士想出来嘛？” “我又不害怕那些护士，我小时候甚至对着那些护士做过某些见不得人的事！” “……” 阴暗潮湿的走廊被屠夫砍得支离破碎，两侧尽是恐怖血腥的刀痕。 众人提心吊胆地跑了一截后，后面那个怪物终于换了。 但新的怪物有些奇异。 “天线宝宝？”刘大胆人都傻了，“哪位大哥的童年阴影是天线宝宝啊？” 就在七人身后的狭窄走廊上，几个浑身是血，表情恐怖的天线宝宝不停发出诡异惊悚的声音，分别手持两把大砍刀追逐他们。 可怕的是，这几只天线宝宝的速度居然比刚才那个屠夫更快。 一个上班族喊道：“抱歉，他们就是我最害怕的东西了。” “这种东西怎么会让人害怕？” “我小时候看的是黑白无声版本的天线宝宝，连字幕都没有，一直当外星恐怖片看的。” “……” 就连江城都想不到。 他活了十多年，有朝一日居然会被天线宝宝追着砍。 整个住院大楼已经看不出原有的样子了，墙体开裂，走廊一截一截断裂。 尸体、怪物、海生物、砍刀等等…… 无数奇异东西组成的血腥恐怖风暴，正在一点点摧毁这个不稳定的噩梦世界。 “长官，我们都已经把最害怕的东西想了个遍，怎么还是不够啊？”刘大胆问道：“我感觉这个世界已经到破碎的边缘了，就差最后一点催化剂。” “是啊，小长官，你没有害怕的东西吗？”另一个也问道。 江城大声答道：“我无所畏惧。” “长官你不要自欺欺人啊，只要是个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 “就差临门一脚了，小长官，你要验证你的猜想啊，这个梦境世界即将被撑爆了！” “但我真没什么害怕的。” 到了最后关头，竟然卡在了江城这里。 他的理论是对的，通过不停变化的恐怖场景与怪物，一点点扰乱并摧毁这个本就不稳定的世界。 但现在出问题了。 “长官，你害怕蠕虫吗？”有人问道。 “不怕。” “僵尸呢？吸血鬼？巨人？贞子妹妹？” “这些我都不怕。” 正说着，众人身后的天线宝宝又变成了满头秀发的贞子。 此时整栋大楼似乎已经漂浮在了某个满是血色的异空间之中。 众人逃亡的这条走廊似乎没有尽头。 而他们身后的走廊则不断塌陷，破碎的材料被惊悚恐怖的风暴卷入那片浩瀚的血色世界。 其余人还在不停给江城举例子。 “狼人？机械怪？眼球怪？异形？” “长官你能不能现场怕一个啊？” 其余人都快绝望了。 他们也在不停思索自己畏惧的东西，拼命让这个世界更破碎一些。 跑着跑着，江城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说道：“我似乎确实有一些畏惧的东西。” “啊？长官你快想出来啊！”其余人都大喜过望。 “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贞子妹妹消失不见。 狭窄阴暗的血色走廊上，忽然响起了阵阵海浪的声音。 那是江城一直以来都不敢深究的某段记忆。 这段记忆曾被某种特殊的力量抹除，直到江城开启能力，在濒死之中将其找回。 走廊后方的血色世界中，忽然出现一座古朴的灯塔。 “轰隆！” 汹涌澎湃的海水漫卷而来，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瞬间就摧毁了整条走廊。 就在海水吞噬所有人的最后一刻，刘大胆的声音传到江城耳边。 “长官，那个灯塔我见过，那就是你的恐惧吗，我想我……” 话还没说话，整个世界就陷入了黑暗与寂静。 梦醒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降临 那是一种很特殊的感觉。 整个世界在身后快速崩塌，仿佛只要慢了一步，就会被彻底吞没。 沉入汹涌海水那一刻，身体忽然变得很沉。 深邃恐怖的海洋深渊里，出现一只只苍白冰冷的手臂，他们抓着江城的身体，想将他拖入最幽暗阴森的无尽海底。 那些手臂的主人，长着与江城一模一样的脸。 然后梦就醒了。 一份破碎的噩梦记忆，似乎再次为江城填补了某些记忆空白。 江城的前十八年人生，想来没有他以往认为的那样好。 许多东西尚不能深究，一旦认真探寻，或许会颠覆江城现在的所有认知，他还没有接受那些东西的实力。 “大哥，你可终于醒了！” 彼得焦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其中混杂着碰撞打斗的杂音。 江城缓缓睁开眼睛，眼前还是那个病房。 微胖的杨少城躺在病床上，好似在看戏那般，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欠打的微笑表情。 彼得一拳打飞一个护士，然后指着杨少城大声说道：“大哥，这人太欠揍了，等忙完这里的事，我申请跟他决斗！” “你大概率打不过完整状态的他。” 江城对彼得没有任何信心。 那个噩梦世界已经足以彰显杨少城的实力了。 能成为一座城市的旅社社长，还敢接取‘黑色舞鞋’这种被标为极度危险的任务，杨少城的真实实力不容怀疑。 唯一需要怀疑的是……对方是如何将这样强大的一个人弄得精神失常的？ 这是最大的疑点，但眼下没时间多想。 他与彼得两个人，正身处一群护士医生的围攻之中。 这些人的战斗力很诡异，血肉的力量似乎极为强大，一个个不要命地冲上来，与彼得这种高级游魂硬碰硬。 “轰！” 又是一个护士被彼得一拳轰退。 她看似瘦弱的身体竟然直接撞碎了房间墙壁，然后又跟个没事人一样再次冲上来，仿佛身体是钢铁铸就的。 而彼得早已把江城身上的各种防身物品都开启了，这才能勉强应对十多人的围攻。 “这些人不太对劲啊，大哥，奥德市的城市政府是不是也在进行超级战士计划啊？” 彼得忽然大吼，想起了什么。 “就在我活着的时候，有一群特别强大的人类士兵深入灰雾来抓捕我，他们凶残成性，就跟野兽一样，身体壮硕坚硬，能徒手撕碎黑熊猛虎，每一个都有接近高级诡异的战斗力……几百个这样不要命的士兵，连巅峰时期的我都扛不住。” “超级战士？”江城摇了摇头，“听说过，但没见过，诺大一个联邦政府，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研究项目也正常。” 现在的网络上，有很多小道消息。 比如据传灰雾降临之初，联邦政府就派遣过十多万军队深入雾气中，后来只逃回来极少数，逃回来的也大多疯了，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每天痴呆地在墙上涂抹，画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 遭遇这样的重大打击之后，联邦政府很长时间都没什么动作。 后来就有人爆料说，联邦在暗中培养强大且特殊的战士，要建立起与灰雾世界抗衡的资本。 “不对，眼前这些玩意也不是超级战士，手感不一样。”彼得一脚踢飞一个，“身体很轻，而且攻击的力度也比不上我当年遇到的那些超级战士。” 似乎是为了证明彼得的猜想，围攻的十多个人之中，忽然有个医生发出了诡异的尖啸。 紧接着，那个医生身体瞬间膨胀起来，身上的白大褂破裂，面部也开始变得狰狞可怖。 仅仅是片刻，他就暴涨到三米身高，坚硬的脑袋长出两根长长的触须，嘴部变得畸形，看上去比异形还可怖，身上浮现出一块块厚重的甲壳，双手化作锋利的大钳子。 “龙虾人？大哥，是海中生物，他们的尸体很珍贵！”彼得大声说道：“有很多人类的研究机构，就喜欢收购这种类人型的生物尸体，用他们的血液和肢体做研究。” “彼得，你又恢复了一些记忆？” “没错，我以前似乎去过某个人类研究室，在那个研究室里看到了许多奇形怪状的人形生物，有的是天生就那样，而有的本来是正常人，然后被强行改造，被注射了某些药剂……” 彼得突然觉醒的记忆，让江城知道了眼前这些敌人的身份。 他自问在前十八年的普通人生涯中，并没有对这些海中生物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虽然他每年吃的龙虾与海蟹确实比较多…… 见到江城清醒过来，围攻的那些生物显然坐不住了。 他们纷纷脱离人类的形态，有的体表浮现出滑腻的鳞片，有的长出螃蟹一样的肢体。 变身之后，他们的力量又强大了许多。 “叮！” 在防身物品的保护下，江城一刀砍在其中一只生物的甲壳上，居然砍出了火星子。 他手上这把刀好歹是中级诡异物品，用吹毛断发来形容都不过分，此时却只在对方的体表留下一道浅浅的白色痕迹。 见状，彼得急忙说道：“大哥，你的力气太小了！哪怕开启领域，也不一定能砍得动这些玩意，他们的体魄源于天生，不是诡异力量赋予的，跟那头狼人不一样。” “我这是校运会举重比赛第二名以及铅球比赛第三名的力量！” “这么说大哥你的力量还远不到人类巅峰水准？” “听你这话的意思，人类巅峰力量就能砍开这些玩意的甲壳吗？” “不能，至少普通人不能。”彼得认真摇头，“每次看大哥打架，我都会思索……大哥你的领域确实很强，但你的身体太脆弱了，如果你的体魄能突破人类极限，成为钢铁之躯，那么打架会轻松很多。” “我又不是氪星人！” “现在不是，大哥你以后可以先办法增强体魄啊，比如去联邦某些实验室里偷神奇药水。” 江城摇了摇头，说道：“我才不会给自己注射什么奇奇怪怪的药品，穷人才靠变异，我又不穷。” 说着，他直接开启领域，而后奋力一跃，短刀呈直刺状。 “哧！” 刀刃扎进其中一只生物的眼睛里。 那只生物顿时痛得大叫，眼中流淌出暗褐色的粘稠液体。 江城再度用力，把刀身往里面递了递，然后用力一拧。 对手的生命就此终结，不过他在临死前发了狂，猛地把江城连人带刀甩到房间的角落里。 “砰！” 有防身诡异物品的保护，江城倒也没有受伤。 但通过这次接触，他能明显感觉到，双方的力量差距确实很强。 如果没有防身的物品，哪怕他开启领域，在十多个这种生物的围攻下，也支撑不了太久。 “大哥，看到了吗？你差点被甩出窗户，这就是身体素质的差距。” “但我好歹杀了一个。”江城提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过了这么长时间，你一个都没杀掉。” “大哥你比我强，杀一个不是很正常吗？” “说得也是……” 短暂的战斗之中，周围好几个病房都被打成了废墟。 走廊对面的几间病房同样成了残砖烂瓦，被撞碎的红砖四处飞溅。 这种纯粹力量的硬碰硬，江城一直处于下风，十分吃亏。 而且那些生物对病床上的杨少城也表现出了杀意，好几次都差点砍下杨少城的脑袋。 江城和彼得不得不一边自保，一边保护杨少城。 “该死的，我居然要保护这个老混账！”彼得很不甘心，看到杨少城的笑脸就想揍上去！ “行，回头等他恢复正常了，我让你跟他打一架吧。” “大哥他真的很强吗？” “你见过有几个人能在精神失常的情况下把我困住？” “这……那干脆我趁他还没有恢复正常就跟他决斗吧？” “……” 不得不说，彼得之前说的有关体魄的话有一定道理。 这大概是江城得到诡异能力后，最艰难的一场战斗。 十多个人形的海洋怪物，每一只都有接近高级诡异生物的战斗能力，外壳坚硬无比，砍上去甚至会把自己震得手发软，只能找弱点。 就连江城的领域，都无法压制这些生物强大的体魄，因为这是天生的。 不得已，江城掏出怀里的手枪。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枪声在病房中回荡。 他连开十五枪，打空了一个双排弹夹。 江城是对着脑袋打的。 现代热武器没有让他失望。 在领域的压制下，这些生物只剩下原有的强大体魄，尤其是外面那层壳子与鳞片，刀砍不进去，子弹却能将其击穿。 当场就有四只生物齐齐倒下，脑袋的弹孔上不停流淌出暗褐色的液体。 “大哥，这玩意好啊。”彼得盯着江城手上的枪，目光炽热，“啥时候给我也弄一把，我也想试试一枪一个小朋友的感觉。” “你也该反思一下了，一只高级游魂的杀伤力还不如一把枪。” “这地方我施展不开啊，还要保护这个老混账。”彼得一脸委屈，“反正我肯定对他们造成了伤害的，说不定是内伤呢？看不出来而已。” 江城身上只带了两个弹夹。 对手似乎也并没有躲避的意愿，准备和他硬碰硬。 现在这局面，暂时还比较稳定。 “大哥，你现在的战斗力远没有达到上限，你的力量、速度、身体强度都可以提升，领域可以作为辅助，而不是主要战斗手段。” “说了我不会注射药物的。” “诡异物品似乎也有一些可以加强体魄，但我忘了，反正比较珍贵，需要大量资源换取。” “我现在最缺的就是资源……” “轰隆！” 一声巨响忽然在窗边响起。 下一刻，一只接近四米的鲨鱼人猛地撞入房间内，高大威猛的身躯像是一堵围墙。 对手显然有备而来，安排的人手不止住院大楼内这十多个护士医生。 江城与彼得的压力骤然增加。 “咔嚓……” 江城身上，某个防身的诡异物品忽然浮现出裂痕，已经到达极限了。 其余防身物品也好不了多少。 “大哥，要不咱们把这老混账扔下吧，我带你飞出去。” 说着，彼得通过身体虚化，勉强躲过了鲨鱼人的一次重击。 他的气息在不断变弱，显然也没法长久战斗了。 “你能不能带两个人？”江城问道。 “不行，一手拎一个有困难，我身后这对小翅膀就是装饰品。”彼得说道：“大哥你和元大爷战斗的时候，元大爷之所以能短期浮空，靠的就是两只中级幽魂的托动。” “我知道。”江城神色凝重，“那就再等等，等会实在不行就撤。” “大哥，你通知了增援人手吗？” “没有。” “啊这……那咱们要等谁啊？大哥你的三分钟快过了吧？” “我还有几个傀儡。” “啊？什么时候做的？” “来奥德市的路上，当时身处迷雾中，你在沉睡。” “对啊，当时我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彼得恍然，“大哥，那些灰雾似乎对我有好处，所以我才能恢复部分记忆。” 正说着，又是一只巨大的海洋怪物从窗外闯入。 事实上，就在这栋老旧建筑的外墙上，已经密密麻麻挂满了几十只人形怪物。 他们仿佛是接到了某种命令，纷纷向着404房间的窗口涌去，没有丝毫犹豫。 建筑天台上同样挤满了怪物。 深邃的夜幕下，整个医院仿佛突然成为了恐怖片的拍摄场地。 这样大规模的动作，自然吸引了很多普通人的注意。 “妈妈，那些是外星人吗？”有个小女孩指着外墙上那些怪物问道。 “不，他们是演员，在拍电影呢，我们快走，不要打扰人家。” 中年妇女神色不安，一边带着小女孩离开，一边掏出手机拨打了治安所的电话。 有人站在高高的医院围墙外，举着手机疯狂拍照。 也有人急忙跑到医院对面的居民楼顶，架设好摄像机。 【来自海鲜的报复】 【素食主义者的狂欢】 网络上连图片和标题都已经有了，就差采访几个当事人。 此时在医院内，彼得终于明白了江城在等什么。 “大哥，你在赌他们不敢把事情闹大吗？” 身为高级游魂，彼得能听到医院外那些纷扰与喧嚣。 事情闹得越大，就越不好收场，甚至可能引出传说中的人面法庭。 “我也没把握，再坚持一会吧。” “大哥你总是喜欢赌。” 江城语重心长地回道：“生命要是一帆风顺，那不管什么人都能成功，每个人都是主角。” 彼得忍不住吐槽：“好毒的鸡汤……” “闭嘴。” “噢……” 事实上，江城这次似乎赌失败了。 他已经苏醒了接近六分钟，连替死傀儡都用了一个，这些海鲜人依旧没有要撤退的迹象。 彼得也在江城的命令下，用力把几具海鲜人的尸体抛出去，制造更大的影响，但依旧无济于事。 这座城市的治安官也跟死了似的，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反应。 要是换做瓦力城，此时直升机已经开过来了。 在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分钟，江城和彼得就真的只能扔下杨少城跑路。 彼得再次打退一只怪物，气喘吁吁地说道：“大哥，我准备好了！跑路吧！” “再等等。” “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就连江城的体力，都感到了些许不支。 世上总是充满了巧合，就在第七分钟，江城想等的人没有等到，他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一根泛黄的绷带从遥远的夜幕下奔袭而来，好似一道天外流星，以摧枯拉朽的气势，直接贯穿了三个海鲜人的脑袋。 江城与彼得的压力顿时一轻，齐齐松了一口气。 深邃的夜幕苍穹之下，绷带怪人漂浮在建筑顶部，黑色大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他像是神灵那般从天而降，浑身上下飞出数十根绷带，瞬间把天台与外墙上挂着的海鲜人清扫一空。 “江城，你怎么招惹了这么多海鲜人？” “不知道，可能是前十多年的海鲜吃太多了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裹尸布 绷带怪人到场后，现场局面瞬间反转。 再晚个一两分钟，江城就真准备和彼得撤退了。 他身上防身的诡异物品就剩最后一个还没碎。 一旁的彼得也已经很虚弱，不再维持实体的样子，身体透明得像是一张薄纸，漂浮在半空中。 “海边的烧烤摊，出现了一个和你长相一模一样的。” 绷带怪人漂浮到窗边，缓缓收回那几十根绷带。 令人惊讶的是，即使缠了这么多绷带，他身体也没有丝毫臃肿的样子。 他继续说道：“我这人警惕心比较强，为了验证你的真实身份，现在请你说出瓦力城旅社里最帅的生物是谁。” “你。” “不错，果然是我的好兄弟！” “卧槽，这么草率吗？”彼得直接傻了，“要是假的江城怎么办？记忆这种东西虽然玄乎，也不是不可复制啊，而且是个人都知道你很帅，万一……” 江城忽然说道：“看看你自己。” “我？”彼得一愣。 “一只高级诡异游魂，周围十多座城市里再难找出第二只，他见到你之后，就知道我是真的江城了。” “对啊！假的江城可没有我。”彼得恍然，“那这位绷带老哥干嘛多此一举？” “他只想听人夸他帅。” 绷带怪人顿时咳了两声，认真说道：“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 就在此时，远方忽然传来了直升机的声音。 治安所的人终于姗姗来迟了。 江城甚至怀疑那辆直升机就一直停在某个高楼的楼顶，直到这边战斗结束后，才缓缓起飞。 “绷带兄，这些海鲜人的尸体你要不要？”江城问道。 “不要，没什么价值。” 绷带怪人心领神会，不需要更多语言交流，就操控着绷带，把天台上与掉落楼外地面的海鲜人尸体统统运送到这个房间里，任由江城收取。 一共有三十一具海鲜人的尸体，其中有一大半都是被绷带怪人横扫的。 那些活着的海鲜人似是得到了消息，纷纷逃跑，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多谢了，这次多亏绷带兄。” “不用叫我绷带兄，现在周围十多座城市的人都知道我绷带怪人很帅，你这样喊我很有压力的。”绷带怪人谦虚了一把，“江城，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绷带兄有本名？” “有啊，我好歹也是爹生娘养的人类，我真名张德帅。” “……” 接下来，江城简单给绷带怪人说了说他此行的目的以及发现的部分疑点。 那个治安所的直升机在天边盘旋一阵后，又不知为何离开了。 有几队机械治安官开车来到医院，在住院大楼下面拉起警戒线。 网络上开始疯传海洋怪物以及绷带怪人的图片 【海鲜人大战床单精】 自媒体的标题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奥德市的居民议论纷纷，有人说那是缠绕在古埃及法老尸体上的绷带，还有人说那是耶稣受难后留下的裹尸布。 也有比较奇葩的人，报案说自己泛黄的床单以及冰箱里的海鲜消失不见了。 在住院大楼里，绷带怪人听完讲述后，沉吟片刻，随即缓缓说道：“江城，你需要几件威力强大的攻击型诡异物品，配合你自身能力发挥最大的作用。” “这个我知道，等会去奥德市的旅社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江城现在比较富裕，一个人的身家抵得过一群候选人，可以考虑开始武装自己了。 绷带怪人分析道：“对方故意吸引你过来，还弄了个假的江城，说明他们有很大的把握把你直接留下来。” “他们的机会确实很大。”江城没有否认。 这次很危险，一群海鲜怪物刚好克制他。 没多久，治安所的人上来看了看情况。 或许是提前得到了通知，他们只是简单问了些情况。 “就说是拍电影吧，或者是测试全息投影技术，配合有小范围爆破之类的……” “行，拍电影这个借口是万能的。” “宣传部门已经在开始弄了，晚上会有大量相关报道出来。” “另外弄一些小道消息，混淆视听，给民众留下一些遐想。” “还可以这么解释……” 这种事发生过不止一次，所以治安所的人都习惯了。 幸好这次所有海鲜人都是针对江城的，没有造成大规模普通人伤亡。 对手也算是有理智，不敢把人面法庭引出来。 时间来到凌晨一点半。 云芸带着瓦力城黄昏旅社的一群生物来了。 杨小俊则带着奥德市旅社的一群生物。 双方暂时立场相同，大部分生物都不清楚情况，只以为是不明势力针对旅社的报复行动。 “会不会是教会干的？”有人问道。 “教会那些家伙是什么性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能暗着来就尽量不会正面碰撞，何况他们这次没有任何借口动手。” “这些海洋怪物是奥德市的特产吗？” “确实是。”杨小俊发话了。 他的神色很凝重，看起来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次多亏了江同学以及绷带老哥，不然我或许就再难见到我父亲了。” “你认为这些生物是针对你父亲来的？”云芸问道。 “是啊。” 杨小俊轻轻一叹，脸上浮现一抹哀伤。 他看着有些疲惫，坐在病床边，握住杨少城的手，轻声说道：“几年前，我父亲无缘无故出事之后，我就觉得不对劲，暗中调查了很久。” “查出来是这些海洋怪物干的？” “不……暗地里下手的那个势力做的很干净，我用尽一切力量，也只是查到，或许会跟海中的某些怪物有关系。”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也是我最疑惑的地方。”杨小俊又叹了一声，“唉，或许真相唯有我父亲知道，可他这几年一直是这副模样。” “其实对方也可能是针对江城来的。” “哦？为什么？” “海边出现了一个假的江城，连江城的记忆都复制了一遍。” 云芸挥了挥手，叫人把那个被捆得五花大绑的假江城带上来。 就在前不久，接到绷带怪人的消息之后，云芸给崔悲使了个眼色。 崔悲心领神会，用一堆钞票淹没了假江城。 当时旅社的很多生物都不理解，甚至对云芸提出了质疑。 直到此时在医院里，见到又一个江城后，他们才勉强明白了云芸等人的做法。 但心的疑问也随之而来。 谁才是真的江城？ “你们干什么？大家都是兄弟，我还在黑雾里救过你们！”被绑着的江城大吼大叫，情绪激动，“这就是所谓的翻脸不认人吗？大果冻、隐形狗、骷髅头……” 他挨个挨个念名字，表现得既委屈又愤怒。 但旅社众人都还算冷静，认真对比了一下两个江城。 最先得出结论的是骷髅头。 他认真说道：“其实看彼得在谁身边就知道了，而且真正的江城，哪怕被五花大绑了，也不会这么激动，只会想办法脱身，然后出其不意反制我们。” “事实上，如果换做是真的江城，他现在早就挣脱束缚了。”黄弟很同意骷髅的看法。 陶范也补充道：“对啊，我就说学弟不可能是肾虚！” “卟噜卟噜！” “最重要的一点，真正的江城不会被我轻松打败。”崔悲说道：“他会在一瞬间开启领域，然后在下一刻用匕首或者短刀捅进我脖子。” “看来都挺了解我的。”江城略感欣慰。 “毕竟你看着确实不是肾虚的人。” “何出此言？” “刚才在沙滩上，这货浑身冰冷，额头一直冒冷汗，就跟电视广告里身体被掏空的人一模一样。” 直到现在，这个假江城依旧浑身冰冷。 他整个人仿佛是水做的，不仅额头，就连面部与手心都开始冒出冷汗。 江城缓缓走上前，看着这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平静问道：“其实我比较好奇，你是怎么做到复制我记忆的？” 他此前也见过能改变相貌的，比如马昌。 但马昌只拥有外表，无法得到记忆。 “不，你这个假货，我才是真的！”被绑着的江城依旧不肯承认。 事实上，只要他一直不承认，旅社里就会始终有一部分生物持怀疑态度。 毕竟，凡事都有个万一。 “如果改变相貌是你的诡异能力，那么只要你接受世界规则的约束，这种改变就注定无法长久。”江城并不着急，“你额头的冷汗就是这样来的吧？我感觉你坚持得很艰难。” “我才是真的，你别想动摇我的信念！” “他会不会真以为他自己是真的江城？”骷髅头忽然提出一个假设，“假如把一个普通人的记忆完全删除，再为他灌输江城的记忆，给他一张江城的脸，他肯定会认为自己就是江城。” “相貌与记忆可以变，但能力不会，江城的能力百年难见。” “那我们就再等等。” 到了这个时候了，所有人都不急，只求一个答案。 如果这次对方是有备而来，那么假的那个江城，就是现场留下的唯一活口。 江城适时给了些心理攻势。 他淡淡说道：“如果你愿意主动承认，那么我会放你离开，甚至可以给你买一张前往其他城市的车票，但……如果你最后撑不住了，露出本来面目，到时候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杀了你。” “我认了！” 这个假江城居然瞬间认怂。 房间内所有人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也不知他是真的坚持不住，还是被江城吓住了。 “你的记忆有问题，不然我根本不会露出破绽！” 他额头的冷汗越来越多了，仿佛头顶有一片看不见的积雨云正在下雨。 江城立即问道：“你能发现我记忆中的问题？” “对啊，若非如此，我完全可以长期代替你！” 第一百七十八章 沉没之谜(为盟主铭刻彼时之荣耀加更7/10) 假的江城现出真身了。 他竟是一团滑腻的大水母，通体透明，全靠几根触须站立在地上。 “我可以通过触须，把别人的记忆都复制一遍，只需轻轻触碰。” 说着，他抬起一根触须，简单碰了碰陶范。 陶范下意识想闪躲，但强行忍住了，他想跟别人分享自己的伟大才华。 果不其然，这只大水母得到陶范的记忆后，震惊地说道：“没想到只是随便找了个路人甲，就身兼如此高的诗才，堪比李白在世啊，你们人类种族真是卧虎藏龙。” 陶范微微一笑，随即表示：“我这人很低调的。” 现在可以暂时确定，这只大水母所说不错，他确实能复制记忆。 至于大水母的欣赏水准，这个就暂时不提了。 “只需要看一眼，我就可以转换成任何人的样子，副作用很低，伪装成普通人是完全没问题的，根本不会有任何破绽，伪装成一般的诡异生物也能表现如常，但……” 说着，大水母用触手指了指江城。 “你有问题。” “说具体点。” “你的记忆里有很大一片破损，我尝试强行复制过来，得到的依旧是破碎的、碎片化的记忆，那些记忆画面十分模糊。” “你能看清吗？” “不能。”大水母给了否定的答案，“一旦我尝试强行读取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就会瞬间昏厥，虽然只是昏厥短暂的时间，但醒来后会感觉头痛欲裂。” “真就什么都没读取到？” “这……还是有一点的。” 在破烂的病房里，大水母说了他能勉强看清的部分记忆。 周围所有人都听得很认真。 “你曾经肯定发生过溺水，而且是在大海上，差一点死去，或者说已经死了。” “我学弟难道不是十项全能的吗？为什么还会溺水？” “这就问到关键之处了。”大水母顿了顿，“这段记忆被某个人或者说某个生物强行抹去了，但人脑是个很神奇的东西，记忆是无法被彻底删除的……我能感觉到，那段记忆里的江城挣扎了很久，在茫茫大海上，没有依托物，即使会游泳也没什么用。” “你比较倾向于哪种？生还是死？”江城问道。 “我觉得你死过一次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是水母十分诚实，露出真身后，问什么就说什么。 他接着说道：“但这里又有另一个问题了，你前十八年的记忆居然十分完整，可以从头看到尾。” 陶范又忍不住了，问道：“有人给学弟编造了虚假的记忆？” “对的，不愧是才华出众的大诗人。”水母没有吝惜自己的称赞，“他的记忆被抹除了一部分，又添加了一部分虚假的。” 江城皱眉问道：“能知道哪个年龄段的记忆是虚假的吗？” “不能，我也只是个高级诡异啊，根本看不了你那些被抹除的记忆。” “我就说我一直感觉江城不太对劲，太违和了！”骷髅头也说话了，“他爹妈那么厉害，但他一直到成年，都还只是个普通人，我要是江城的爹妈，早就弄来钥匙，给他开启能力了。” “卧槽，江城以前会不会就开启过一次诡异能力？” “但江兄弟前十八年的人生也不普通啊，哪个普通人能像他那样杀人不眨眼？” “可普通人的身份对他而言就特别诡异。” “你们还记得云婆婆宣布他身份的时候吧？”骷髅头说道：“当时旅社里所有人都下意识认为，他既然是江爷的儿子，那就肯定特别厉害。”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但几乎都是猜测，没有准确证据。 当初江城他爹妈常年满世界晃悠，很少回瓦力城旅社。 即使偶尔回瓦力城，也大多只是去那个超能力监狱看看，敲打一下地下七层关着的某些生物。 旅舍内的生物，很少听江城他父母提起自家的子女。 哪怕是云芸，也只知道江城长得很帅，并未亲眼见过。 大水母接着补充他所知道的：“在你可能死去的那个溺水记忆里，我还看到了一个灯塔，但是很远，远在天边，你根本就没法抵达。” “这个我知道，这段记忆最近经常浮现在我脑海里。” 江城微微点头，这段记忆已经出现十多天了。 第一次出现是在他被刘易绑架的那晚，他躺在冰冷的浴缸里，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恍惚中以为自己在海上漂浮，看到了一座灯塔。 当时他还以为那是自己泡在水里产生的错觉，灯塔也只是刘易手里的电筒光。 可后来他诡异能力的副作用上头，陷入一分钟虚弱期，又一次看到了那座灯塔。 “还有就是……” “什么？” “说出来可能比较惊悚，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大水母有些犹豫，担心说出来会导致江城的性格发生某些变化，毕竟他还指望着江城放他离开。 “你说，我自认为心理承受能力还不错。” “要不你先坐下？” “行吧。” 江城并不在意，拉过陪护椅坐下。 周围旅社生物也都很好奇，做好了准备，想听听这个大水母到底要说什么。 很快，大水母描绘了一幅场景。 “在你溺水的那段记忆里，不止有你一个江城，有很多……” “什么？” 一群旅社生物都震惊了。 难道江城是复制人？ 早听说某些野心勃勃的科学家在研究复制人的项目，但这些项目几乎都在挑战人伦底线，很难被社会接受。 陶范第一个出声：“你们别想多了，学弟可是他爹妈的儿子，通过正常方式诞生的生命。” “确实，听起来就离谱，你这大水母是不是在骗我们？” “卟噜卟噜！” 大果冻掏出了刀子。 水母立刻喊冤：“我都这样了，哪儿都去不了，骗你们干嘛？” 江城忽然出声：“你再仔细说说。” “那段记忆的场面，是以你的角度记录下来的，当时你的眼睛看到，在海平面之下，有成百上千具江城的尸体……也不能说是尸体吧，他们脸色惨白，感觉不到任何生机，似乎已经在水里泡了很长时间，却都还在动，一个个伸出手，想把你拉进深渊里。” 水母顿了顿，看了眼江城的脸色，发现江城还算平静。 他继续说道：“很恐怖的一副画面，海底就是暗蓝色的无尽深渊，那些江城的尸体就跟水鬼一样，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一个叫蓝洞的图片……不说了，再说下去我深海恐惧症就要犯了。” 云芸顿时拍了他一巴掌，说道：“你一个水母哪来的深海恐惧症？” 水母很委屈，立即回应：“拥有人类思维以后，就可能跟普通人一样，对某些东西产生畏惧情绪，我已经不能算是水母了，不信你问那只绷带怪狗。” “确实如此，开启能力之后，我跟我的狗朋狗友就渐渐疏远了。”隐形狗点了点头。 “还有更多记忆吗？”江城又问了句。 “没了。” 水母晃了晃脑袋，甩出一连串海水。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江城大哥，你说好的会放我走，这个时间……具体是什么时候呢？” “就你也配喊大哥？”彼得顿时拍了他一巴掌。 “嗷……江爷爷……” “别急，还有些问题。” “你随便问，我要是有所隐瞒，我就是狗！” “汪！”隐形狗扑上去咬了一口，咬得满嘴都是又咸又苦的海水。 “啊——” 水母惨叫一声，急忙改口。 他大叫道：“我要是有所隐瞒，我就是猪！” 刚和牛头人走到门口的猪头人闻言，当场解下自己背上的大砍刀。 牛头人急忙拦住他，低声说道：“兄弟，你是人啊，你不是猪，你只是长了个猪脑袋。” “说得也是……” 猪头人眉头皱起，轻抚自己的大砍刀。 不知为何，听到水母那话之后，就莫名觉得气愤。 房间里，江城淡然说道：“说说你背后的势力。” “啊？这可就有点复杂了。” “慢慢来。” “很多种族，比如大龙虾、大海蟹、大青鱼之类的，灰雾降临后，每个种族总会出现一些异变的，这么些年来积少成多，慢慢就汇聚成了现在的势力，相当复杂，就连我们水母都分成好多个派系……” “等会，会变形能力的不止你一个？” “没错，只不过我的能力比较强，所以就被派来取代你的身份。”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对我动手？”江城看着水母，“我想在此之前，我们从未有过任何交流。” “这个简单啊，你……你……” 水母忽然僵住了，嘴里的话还没说完。 在众人的感应之中，他的生命力正在急速下降，诡异气息几乎消散于无了。 云芸瞬间反应过来，急忙喊道：“救人，立刻警戒！” 一时间，所有到场的诡异生物，凡事携带了治疗物品的，全都拿了出来。 房间内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战斗力强的生物都开始谨慎地观察四周。 居然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暗算了水母。 而且没人知道对方是怎么动手的。 要知道，在这片破烂的病房内，汇聚了两座城市旅社的高端战力。 绷带怪人通过窗户飞出去观察了片刻，回来后只是轻轻摇头。 “周围没有特殊的诡异气息。” “那就是我们内部？”云芸看了眼杨小俊。 杨小俊立即说道：“婆婆，奥德市旅社内部不可能有问题，他们都是我父亲跟我亲手选出来的。” 在场有二十多个奥德市旅社的生物，都面面相觑。 怀疑的情绪可以在一瞬间击碎整个团队的团结。 水母尚未苏醒。 整个房间内，弥漫着诡异的安静。 内部问题，向来是最严重的。 没多久，一个治安所的成员匆匆上楼，来到门口，暂时打破了这份寂静。 “请问江城先生在吗？下面有个叫刘大胆的渔夫找到我们，说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第一百七十九章 魔镜 在噩梦世界崩溃的前一刻，那个叫刘大胆的渔夫曾说他见过一模一样的灯塔。 后来离开噩梦，江城一直被海鲜人堵在病房内，也没来得及去找刘大胆，没想到这人自己找上来了。 “麻烦告诉他稍等片刻，我还需要处理些事情。” “好的……他就在医院门口，正在接受我们询问。” 治安所的人离开了，他明显感觉到病房里的气氛不太对劲，所以溜得很快。 这栋住院大楼的四楼，有一小半都被打成了废墟。 多个病房的墙体被打通，所以才能同时容纳下两个旅社的生物。 “江城，这里有我们，你有事就先走吧。”云芸说道：“这只水母暂时死不了，只是没意识了，由我们保护就行。” 还不待江城开口，病床边的杨小俊就插了一嘴。 “婆婆，这只水母还是交给奥德市旅社来处理吧，我们这里积累了有多有关海中怪物的经验。” “不了，你们保护不了他。”云芸说得很直接，并不委婉。 “婆婆还在怀疑我们旅社内部？” “不然呢？” 云芸表情冷淡，丝毫没有顾全情面的意思，能明显感觉到她话语间的强势。 房间内有了些许骚动，两个旅社的生物彼此看了眼，缓缓走向对立的两边。 杨小俊见状，倒也没有生气，表现得很有后辈的风度，只是微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先把我父亲带回旅社疗养吧，希望婆婆能保护好这只水母。” 但江城忽然出声：“抱歉，杨先生不能跟你们走。” “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小俊顿时拉下脸来。 他变脸的速度之快，仿佛已经刻意等了很久，就等江城说出这句话。 只听得他冷声说道：“身为他亲子，我将他带回旅社疗养，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真是他亲子？” “江城，你怀疑我也是水母变的？”杨小俊冷冷说道：“我从小就在旅社生活，是被旅社里很多前辈看着长大的，我的能力他们也都知道，若是我被替换了，他们第一时间就能察觉！” “有道理。” 江城的脸色很淡然，但他接下来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他瞬间暴起，好似一道黑色雷霆，手持锋利的匕首，顷刻间就来到了杨小俊身前。 房间内众多生物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江城就把匕首架在杨小俊脖子上了。 在场一群奥德市的生物，居然没有一个能拦下他的。 门口的牛头人脸色骤变，大吼一声：“江城！你要做什么？” 他取下身后的巨斧，作势就要朝着江城砍过去。 但猪头人反应极快，大刀一横，当即挡下了他的斧头。 “珰——” 两柄巨大的武器碰撞在一起，让整个房间都跟着颤抖。 猪头人用力按住牛头人的身体，认真说道：“老牛别急，江城他又没真的动手！”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 “他就是这个性格，习惯就好。” “这么不讲道理吗？” “他是江爷的儿子，不需要讲道理！” “咦？江爷的儿子？” 经过这么一提醒，牛头人忽然想起了什么，缓缓收回自己的巨斧。 房间内，其余准备出手的奥德市旅社生物，也都暂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在病床前，江城用刀身拍了拍杨小俊的脸，淡淡说道：“这么弱，你靠什么保护杨先生？” “我……” 面对江城的侮辱，杨小俊脸色涨红，恨不得当场打回去。 但他骇然发现，自己体内强大的诡异力量居然被压制得只剩一丝，身上所有防身的诡异物品也都失效了。 选择性压制的领域，在场只有他一个人能感受到，那是一种几乎窒息的虚弱感觉。 杨小俊看了眼在场其余的奥德市生物，但那些生物都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显然江道宗儿子这个身份，让这些生物都犹豫了。 “旅社是个很不错的组织，但相比教会其实有很多不足。”江城收回刀子，缓缓后退，“很多时候，旅社太讲究人情世故。” “你在羞辱我？”杨小俊终于忍不住了。 “我比你强，自然能羞辱你。” “还有很多比你更强的人。”杨小俊强行忍住怒意，“仗着一时的能力欺压弱者，总有一天会落得十分可怜的下场，我想那一天不会太远。” 但江城只是淡淡回应：“利用弱者的身份博取同情才是最可怜的。” “你……” 杨小俊胸膛起伏，喷出火来了。 但江城不再理会他，而是转身对着绷带怪人说道：“德帅兄，麻烦你看好这只水母以及病床上的杨先生，那些海鲜人对杨先生有杀意，他们或许还在这里。” “明白，放心吧。” “就这样僵持下去吗？”牛头人站出来，语气比较平和，“大家都是朋友，没必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僵，旅社里的生物常年待在一起，无需怀疑彼此的身份。” “牛头兄，此言差矣。”江城看了他一眼，“你知道那些海鲜人的目的吗？” “不知道。”牛头人很老实地摇头。 “那你知道杨先生为什么精神失常吗？” “不知道。”牛头人二次摇头。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选择今天袭击吗？” “不知道。”牛头人三次摇头。 “你知道旅社内……” “我觉得江兄弟说得没毛病！”牛头人瞬间改口，“当前形式紧张，确实有必要加强防范，我们奥德市旅社的力量还不够！” 但疑问接踵而至。 有人问道：“就这么一直等着吗？等那些海中怪物再次袭击？” “如果他们就此销声匿迹，这只水母也没法苏醒，那我们该怎么办？” 面对部分疑问，江城很平静。 他看着众人，淡淡说道：“思想不要太被动，目前最明显的问题来自旅社内部，我们需要可以辨明身份真假的诡异能力，或者诡异道具。” “隔壁的海地城倒是有一个。”云芸接过话题，“海地城旅社有一面真知魔镜，高级诡异物品，可以映照一个生物的真身。” 牛头人则说道：“黑河城也有一个类似的，是一副黑色眼镜，戴上之后也能看清生物的真实面貌。” 就这样，两条线明朗了。 从这两座城市把东西运过来，大概需要十二个小时。 “很好，十二个小时之后，某些人大概就能现出原形了。”江城看了眼杨小俊，“云姐，记得请那两座城市的高端战力一路护送，我担心那些海鲜人会半路拦截。” “行，我这就联系他们！” “江兄弟，接下来你还有什么计划？”牛头人问道。 “救杨先生。”江城没有隐瞒，“他在噩梦中给我传递了两个消息，一个是旅社内部有问题，另一个则是他被困住了。” “困住了？”牛头人看了眼病床，“老社长的思维不在这具身体之中？” “或许还在，但被某个特殊生物拦住了，两股意识正在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你打算怎么做？” “很明显，这么些年了，你们都没有发现奥德市旅社的问题吗？”江城不答反问。 “问题？” 牛头人一愣，不明白江城在说什么。 奥德市旅社的众多生物面面相觑，想不到他们有什么问题。 忙忙碌碌的生活，日复一日的任务，每一座城市的旅社都是这样的。 江城拍了拍牛头人的肩膀，说道：“奥德市的经济比瓦力城更好，人口比瓦力城更多，就连这里的教会都有五位候选人，但这里的旅社居然只有你一个高端战力，这就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啊这……以前确实不止我一个。”牛头人急忙解释。 “这几年陆陆续续死光了？” “对，那些海中怪物确实很强，一旦被十只以上围攻，连我不一定能赢。” “但这几年死得太密集了，不是吗？” “这样说来，确实有点不对劲。”牛头人一脸凝重，“今年我连续遭遇了十多次袭击，仿佛有人给那些海中怪物透露了我的坐标，但我一向行事谨慎。” “知道不对劲就好，今晚多想想。” 江城把目光转向云芸，说道：“云姐，把元大爷召过来，我觉得有招魂的必要。” “行，我等会就联系他？” “招魂？” 奥德市这边众多生物都不理解。 江城也并未多解释，只是淡淡说了句：“死人也是能开口说话的。” 说罢，他就带着彼得离开了病房。 身后的病房中，气氛依旧有些不对劲。 奥德市众多生物脸上的表情不一，有的平静，有的疑惑，还有的在用余光偷偷打量身侧的生物。 杨小俊的脸色尤为难看，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用刀身打了脸。 牛头人挠了挠头，低声自语：“奇怪，江兄弟也没说要怎么救老社长啊，招魂吗？” “你们就这样信了他的一面之词？”杨小俊问道。 “我觉得江城的话有一定道理。” “但他的行为太冲动了，都是自己人，居然一言不合就动刀子。” “先等等吧，反正就十二个小时……” 旅社里，绝大多数生物都不相信杨小俊是假的。 江城太强势，刚才在的时候没人敢说话。 现在他走了，陆陆续续有反对他的声音。 但奥德市旅社这些生物，确实也担心他们身边人被替换，为今之计只能等那两件诡异物品。 绷带怪人走到床边，用淡漠的语气说道：“麻烦让开一点，我要看一看杨先生的状况，同时避免有人暗害他。” “我？”杨小俊指着自己，一脸不可思议。 “没错，麻烦让开点，病床边有我就够了。”绷带怪人点了点头。 “我是他儿子，你担心我暗害他？” “历史上父子相杀的事情还少了吗？” “婆婆，瓦力城旅社是不是太过分了？”杨小俊看向云芸，“奥德市把你们当作贵客，但你们现在要喧宾夺主吗？。” “一句话就把矛盾上升到两座城市的高度，你这小家伙倒也有点意思。”绷带怪人代替云芸回答了，“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就一句话，赶紧离开床边，不要让我动手。” 就在病房破烂的门边，牛头人又有点忍不住了。 两个旅社的生物都在这里，而奥德市旅社的社长被一而再再而三欺辱，这让双方的气氛一直很紧张，局面保持着僵持的状态。 依旧是猪头人拦住了牛头人，低声安慰：“老牛，再过十二个小时就有结果了，现在没必要这么冲动。” “行吧，但如果江兄弟错了，他会不会给小俊道个歉？”牛头人声音也很低，“他刚才太强势，我看小俊和我们这边很多成员都不高兴了。” “不清楚啊，江城那性格……他的字典里估计就没有‘道歉’这两个字。” “那就喝酒！”牛头人瞬间就想到了办法，“没什么是一顿酒局解决不了的，刚好那只三十五米的大乌贼能派上用场了。” “好注意！” …… 江城到是懒得照顾两座城市旅社的关系，他现在就想听听那个刘大胆有关灯塔的说法。 在下楼的路上，他找个地方坐了坐，度过一分钟虚弱期。 彼得飞在他身边，看上去很兴奋。 “大哥你刚才特别帅气，尤其是用刀身打那个家伙脸的时候。” “帅是需要代价的，我不能有错，错了就不那么帅了。” 就在医院大门口，刘大胆伸着脖子，不停往医院内张望。 江城走到他身旁，淡淡问道：“看什么呢？” “啊？长官？你从什么地方出来的？” “那边有个后门。” “哦哦……” “走吧。”江城招了招手。 “去哪儿？” “找个地方吃东西，边吃边说。” 第一百八十章 黑龙 夜晚的繁华从来不该属于少数人。 这座城市逆着岁月的潮流，在灰雾降临的时代，依旧保持了喧嚣与红灯绿酒。 街边的小吃店与烧烤摊特别多，占据了整条长街。 花花绿绿的招牌在雾气浓郁的夜幕下闪烁，看得人眼花缭乱。 有人说大晚上吃这些玩意不健康，但有钱人与穷人各有各的活法，反正都是一辈子，死后也就那么一捧灰，许多人都不在意。 江城与刘大胆坐在夜晚的街道边，人间的烟火味在他们身侧蔓延。 酒瓶的碰撞声与细碎的交流声交织在一起，在车辆往来的长街边缘，组成专属于夜晚的一年四季。 江城把烤好的龙虾弄进餐盘里，拨开表面的蒜蓉酱，用刀叉认真分离虾肉。 “从前天晚上到现在，这大概是我吃得最正式的一顿。” “长官你随便吃，这顿我请客！” 刘大胆似乎没什么食欲，一直没怎么动作，不知是在噩梦里被恶心到了，还是被那些龙虾人给吓着了。 这家店的生意很好，沿街摆放着十多张油腻的小木桌。 两人的交流声不大，被淹没在喧嚣的夜市之中。 这里的繁华热闹，让江城一时都有些不适应，他早已习惯了瓦力城夜晚的清冷。 就在刚才，居然还有隔壁桌的女孩来找他要联系方式。 他理所当然地把元大爷的联系方式给了那个女孩。 “来，尝尝他们这家店的特色，爆炒沙虫。”江城把一盘奇怪的生物端到刘大胆身前。 “长官，我真不敢吃这些东西。”刘大胆往后缩了缩，一脸惧色。 “蛋白质是牛肉的很多倍。” 刘大胆拼命摇头，说道：“长官，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也好。”江城点了点头，“你确定你见到的那个灯塔跟噩梦中那座一样吗？” “虽然有些模糊，但我一眼就能肯定。” “直觉吗？” “应该是吧，就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刘大胆顿了顿，“之前在噩梦中，一看到那座灯塔，我脑海中就立刻浮现当时我在海边看到的那座，两座灯塔的形象在我脑子里重合了。” “那座灯塔就在海边？什么位置？” “不是的，它在海上，位置一直在变化。” “仔细说说。” 在这交流的空隙，江城一直在吃东西。 这两天他真就几乎什么都没吃。 之前一觉睡到晚上，吃了半个味道奇怪的小笼包就去参加演绎任务了，然后跟一群候选人打来打去，消耗了大量体力。 唯一算得上是正餐的，是昨天中午在车上吃的那顿，那是花浅浅给他带的午饭，随后又吃了些果冻。 成为诡异生物后，江城的扛饿属性似乎比以前强了很多。 但他胃口也大了不少，一次能吃特别多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进化了。 “长官，在这个位置……” 刘大胆给江城发了个定位，距离这里大概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那里同样是海边，但没有沙滩，只有十分陡峭的悬崖。悬崖一侧长满湿滑的暗色苔藓。 悬崖顶部距离海面接近三十米，每年都有人会不小心掉落，有的能找到尸体，有的连尸体都找不到。 “站在这个悬崖边缘，能看到那座灯塔？”江城问道。 “不是的，长官，需要特殊条件。” “什么条件？” “我觉得可能是时间和地点。”刘大胆自己都不确定，“我家就在那边，出海打鱼经常路过那片悬崖，退潮之后，那片悬崖下面会出现一个很隐秘的小山洞，只能躬着身体进去。” “怎么又扯到山洞了？” “长官，站在山洞之外，如果时间合适，就能看到那座灯塔？” “具体时间是多少？” “这个也不确定……” 刘大胆说了说他自己的体验。 偶尔会在涨潮时候看见，偶尔是落潮的时候，无论凌晨还是傍晚，任何时间都有可能。 “海市蜃楼？”江城皱眉问道。 “我感觉不像，更像是漂浮在海上，随着潮水随处漂流的。” “奥德市这片内海很大，如果真是漂浮在海上，你不可能在同一个特殊位置看到它，除非那座灯塔下方连接着很重的东西，被固定在一片区域。” “长官，你如果真想看那座灯塔，或许只能每天在那个小山洞附近等待。” “除了你之外，别人渔夫看到过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刘大胆摇了摇头，“不过我从来没听别人说起过，反正就是个灯塔，别人看到了估计也不会在意。” “有道理……” 刘大胆把他自己的联系方式以及家庭住址都给了江城，表示如果江城还有什么要问他的，以后可以随时来找他。 这个三十多岁的渔人很实诚，朴实的外表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对了，你看到那座灯塔后，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江城问道。 “特殊感觉？” 刘大胆想了想。 过了一会，他说道：“第一次看到那座灯塔的时候，脑子迷糊了很久，当时我不得不躺在小渔船上，像是睡了一觉，再起身的时候，那座灯塔就不见了。” “后来就没有迷糊过？” “没有，但也有一些不正常的情况。” “什么情况？” “那灯塔有时给我的感觉很远，有时又很近，仿佛就在几十米外，但高度都差不多，而且始终看不清楚，越想看清楚，就越是模糊，眼睛也会开始干涩发痛。” “还有别的感觉吗？” “没了。”刘大胆摇摇头，“长官，我家就在那附近，你如果要去洞口看看，我可以载你去，近海这片我都熟悉，远海就不行了。” “行，过两天再说吧，我手上还有些事。” 就这样，到凌晨三点左右，江城跟刘大胆在一个路口分别了。 这座城市的街道角落里，流浪者很少。 据说在这座城市，只要不是懒到了骨子里，都可以在绵延无尽的海边找一个住所，然后每天过着日出打鱼日落归来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听起来很不错，每晚都能伴着海风与潮声入睡。 江城小时候读过《老人与海》的外文原着，当时他就比较羡慕那种临海而居的生活，时而还会在晚上幻想很久。 现在年纪大了，不再有什么幻想，只觉得海边湿气重，长期生活对身体不好。 云芸传来消息，那两座城市的高端战力已经出发了。 元大爷也一边叹气一边亲自开车前往这里，据说很是不情愿。 再有十多个小时，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江城此时没什么事可做，正打算回医院，跟旅社众人一同度过这半天时间。 但他刚往医院的方向走了没几步，就忽然停住了。 在前方的路灯下，一个相貌普通的眼镜男子对他微微一笑，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江城先生吗？” “有事就说。” 江城认真打量了一眼这个突然出现的眼镜男。 中级诡异的气息，对他威胁不是很大。 眼镜男随即自我介绍：“我叫莫寻，来自黑龙研究院，现任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兼副院长。” “没听说过。” “江城先生没听过也是正常。”莫寻并不尴尬，“黑龙研究院是私人机构，目前在瓦力城并没有分院，日常行事也比较低调。” “说事情，我时间比较宝贵。”江城淡淡说道。 “江城先生不是还有十二个小时吗？”莫寻调查得很清楚，连两座城市旅社的矛盾都知道。“与其回医院跟那些奥德市旅社的生物争论，不如用这些时间做一笔生意。” “我不是商人。”江城的语气依旧淡漠。 “没关系，我是。” “什么生意？” “江城先生手上有三十一具海中怪物的尸体，这些尸体正是我们研究所需要的。” “价格？” “三百积分，一具尸体。” “低了。” “江城先生，三百积分不低了。”莫寻提了提眼镜，语气诚恳，“在旅社内部，日常任务大多在1-100积分之间，特别困难的任务才有三百积分，比如你之前差点把命丢掉的多罗市木偶任务。” “两滴生命之水。”江城开出了自己的价格。 “江城先生，你还说自己不是商人，居然能在一瞬间把价格估得这么清楚。” “成交吗？” “成交！” 自从上次被卖火柴的奸商坑了之后，江城就特地研究过交易的学问。 这次交易结束得很快。 莫寻特地邀请他去研究院看看。 但江城天生谨慎，当场拒绝了。 “江城先生，你现在有很多资源，但身上的装备参差不齐。”眼镜男再次要求，“据我所知，你的装备都是通过摸尸得来的，与你个人能力并不匹配，而……这次你又与奥德市的旅社闹得比较僵，显然不会从旅社那里换取装备。” “说话直接点。” “我们可以为你做中间商，帮你寻找合适的装备，只要你愿意来我们研究院看一看，如果能让绷带怪人一起来就再好不过了。” 江城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淡淡问道：“你们想要我和绷带怪人的血液样本？” “我们不会强迫的。”莫寻急忙解释，“研究院收集了很多高级诡异生物的血液样本，基本都是对方自愿提供的，有时候我们也会用资源去换取。” “让我看看你的信誉。” “这个简单！” 莫寻掏出自己手机，跟江城看了很多聊天记录。 他担心江城还不肯相信，直接把自己手机塞到江城手里，并且说道：“江城先生，我知道你对信息技术这方面比较熟悉，你可以看看，这些记录都是真实的。” 事实证明他没有说假话。 这个名为黑龙研究院的组织，确实与很多高级诡异生物都有合作。 他们对诡异有很深入的研究，试图用科学的方法人为复制或者制造诡异生物。 “江城先生，如果你现在跟我们去研究所参观，只需要两个小时，你所需要的装备就会送到你手上。” “这么快？” “由于我们研究院位于奥德市，经常有周围城市诡异生物往来，所以奥德市有个很大的地下黑市，黑市上流通了大量诡异物品，其中肯定有你能用的。” “那就走吧。” “就等你这句话了！” 莫寻松了口气。 没有绷带怪人，但江城愿意前往，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他相信，任何一个高级诡异生物，在见到他们研究院之后，都会产生深入合作的想法。 上车之后，他把一个平板电脑递给江城，电脑屏幕上满是各类诡异物品。 “江城先生……” “叫我江城就好。” “行，江城，这上面显示的物品，就是如今正在奥德市地下黑市流通的，只要你有足够的资源，就可以任意购买。” “我看看……”江城接过平板，“对了，研究院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当然有，这就是我准备为你介绍的。”莫寻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江城，你见过真正的龙骨吗？” 第一百八十一章 乱与火(为盟主铭刻彼时之荣耀加更8/10) “龙骨？” “研究院内部有一具巨大的黑色龙骨，这也正是研究院名称的由来。” “禁忌骸骨？” “对的。”莫寻没有什么保留，“那具骸骨十分强大，身前肯定是禁忌生物中的佼佼者，上个月有位动物异变类的高级诡异生物访问我们研究院，没有心理准备，见到那具骸骨后，下意识就跪下了。” “东方龙还是西方龙？” “西方龙的模样，长了一对翅膀。”莫羽笑道：“如果非要称之为大蜥蜴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研究院名为黑龙，但他这个副院长显然不太在乎名称。 在前往研究院的路上，江城仔细看了看这里黑市上的物品。 他手指不停下滑，一件件物品在屏幕上闪过。 黑市上不止有诡异物品，也有枪械弹药，甚至有卖坦克与火炮的。 其中有些东西标注了金钱价格，有的则只能用诡异世界的货币换取。 忽然，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江城视野里。 “怎么有奴隶？”江城忽然皱起眉头，“这里的黑市没有禁止这种交易？” “南边的战火已经蔓延了几十座城市，满城都是废墟，连小孩跟妇女都不得不拿着枪走上战场，联邦没有任何干预措施。”莫寻叹道：“有的人逃难到我们东边来，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自己卖自己，这种人黑市那边不会拒绝的。” “形势已经这样了吗？” “是啊，南边的混乱已经持续十多年了，最初不知是谁在散播谣言，说世界末日要到了，于是城市居民纷纷走上街头抢夺生存物资，后来就渐渐控制不住，唉……还有那些利益熏心的军火商在从中挑拨。” 江城很少关心世界局势，毕竟他连自己家里的事都弄不明白。 灰雾阻隔了很多东西，战火蔓延到现在，联邦也不曾出手干预。 可能有某些利益问题，也可能仅仅是不愿意大规模派遣军队跨越城市之间的灰雾。 现在那几十座战火弥漫的城市，基本都是内战。 “我们东边的生活很平静，前不久，我亲自去过南方。”莫寻说道：“在那边，街道两侧的废墟上挂满了尸体，淡水与食物是仅次于军械的宝贵资源，只需要一千现金，你就可以带走一个成年女性或男性，很多有钱的富人，无论男女，都喜欢过去挑选奴隶。” “你去是为了什么？” “为了试验研究院制作的药剂。”莫寻没有隐瞒，“那边的活人很廉价，是最完美的试药工具，如果成功了，他们会变得十分强大，可以保护自己家园，如果失败了，我们会给一笔钱给他们的亲人。” “明白了。” 江城微微点头，继续浏览屏幕上的物品。 莫寻则叹道：“许多研究院，都跟我们一样，会去南方用活人做试药工具，这已经是个心照不宣的事了。” “不予评价。”江城淡淡回答。 “我还以为你这种年纪，会对这种事感到愤慨。”莫寻看了眼江城，“在研究院里，有两位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一直反对我们用活人做试药的工具。” “你们不是对我调查得很清楚吗？” “只调查了你的家庭与过往事迹，但并不能因此就判断你的性格。” 江城认真说道：“这种非强迫的事，我无话可说。” 简单的交流后，车上陷入了沉默。 莫寻看着窗外，并未打扰江城。 江城的双眼一直停留在屏幕上，很快选好了自己需要的第一件物品。 【单管猎枪：高级诡异物品，现存子弹43枚，面对高级诡异生物，若对方无防御物品，可一枪将其击杀】 介绍很简单，卖家说这把枪已经屠杀过不下两位数的高级诡异生物。 子弹是消耗物品，无法再生，用一枚就少一枚。 这枪标价十分昂贵，需要八千旅社积分。 随后他又挑选了一把尚存200发子弹的左轮，一柄短刀，两把匕首，六件防身物品，两件治疗物品，一套特殊材料的黑色作战服，都是高级诡异物品，有的价格昂贵，有的相对低廉。 “就这些吧，麻烦帮我联系一下卖家，尽快送来。” 江城把平板递回给莫寻。 莫寻看了眼他选择的物品，脸上闪过一抹惊讶。 “江城，在我所见过的高级诡异生物里，你算是特别富裕的那一类。” “还好吧，前两天小赚了一笔。” “说真的，某些高级诡异生物，穷得只能用中级甚至低级的物品，战斗的时候大多需要依赖自身能力。” “买完这些东西之后，我也差不多穷了。” 江城没有撒谎，身上的生命之水仅剩十二滴。 他必须留下至少九滴，用以制作完美的替死傀儡。 目前还差骸骨之花、人鱼眼泪以及古金币这三种物品。 他刚才在黑市里搜了搜，并没有人卖这三种东西。 时间来到凌晨三点半，两人乘坐的车辆缓缓停靠在一栋海边别墅外。 这个黑龙研究所比江城想象得更大。 “这边走。” 莫寻为他引路，缓缓推开别墅的大门。 一股磅礴的气势扑面而来，带着浓烈的野性与杀意，恐怖无比，仿佛有一头远古暴龙正对着江城怒吼。 换做是个普通诡异生物，或许真会被吓得当场跪下。 但江城面无表情，甚至想打个哈欠。 莫寻并没有提醒他，显然是想看看他的表现。 但这种低级的测试方法，江城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他平静看向前方，在别墅的大厅正中央，有一具高达十五米的巨型骸骨。 这具骸骨通体漆黑如墨，宛若最深沉的夜幕，一对巨大的骨翼更是超过三十米，遮蔽了这栋别墅的穹顶，仿佛下一刻就会振翅而起。 整栋别墅，没有多余的房间，就只有这么个大厅。 “你们从这具龙骨里提炼出了什么？”江城问道。 “提炼出了很多东西，但大多都是没用的，少部分可以制作为药剂，能让一个普通人拥有特殊能力，不过极有可能会碰上副作用。” “人为制造的钥匙？” “可以这么理解，就跟教会的珠子一样，但我们的技术没有教会成熟，而且……也不能说是钥匙吧，某些药剂，并不能增强你的诡异能力，却可以强大你的体魄。” 大厅左侧摆满了奇奇怪怪的设备仪器，年代跨度很大。 有古老的黑白显示屏，也有最新的全息投影。 右侧则给人一种化学实验室的感觉，桌面上看上去杂乱无章，摆放着烧杯、试管、容量瓶等各类玻璃器皿。 角落里有一些大玻璃罐，浸泡着长相奇异的生物，有各类海鲜人，也有陆地诡异生物。 “这里只是地表，地下一共有五层，我们有六十多位研究员，涉及各个领域。”莫寻介绍道：“现在有些技术已经偏向成熟了，有10%的概率，可以让一个成年人拥有数倍于之前的体魄。” “10%就叫成熟？” “至少相比以前，已经有很大的突破了。”莫寻说道：“主要得益于在活人身上做的实验，许多数据必须从活人的身上采集。” “都是自愿的？” “没错，我们会尽量把危险控制到最低，不过还是会经常出事故，这大概……就相当于用钱买命吧。” 说着，莫寻带江城往一侧的电梯走去。 高级诡异生物这个区间，战斗力差距相当大。 而且所有高级诡异生物的面前都有一道门槛，拦在通往禁忌的道路上。 许多高级诡异生物见识过研究院的研究内容后，都会选择与研究院合作，试图突破自身极限，达到另一个层次的战斗力。 “江城，你的身体有很大的开发潜能，只不过你自己没注意到。”莫寻循循诱导，为江城讲述某些实验项目。 研究院的建筑颜色以白色为主，灯光也都是白光，尽量营造出科技感比较强的氛围。 地下一层的面积相当大，有一个很大的训练场。 有几个参与实验并且获得成功的人类，正在训练场里测试自己的身体参数。 莫寻指着其中一个少女说道：“那个姑娘是我亲手从战争的废墟里拖出来的，她当时两条腿都被水泥板砸断了，身体各个器官已经衰竭，哪怕用最好的医疗技术续命，也顶多只能续几天，所以我当场就给她注射了药物。” 在训练场上，那个少女正在尽情奔跑，脸上满是喜悦的神色。 她的奔跑速度比正常人快了不少，而且连续跑了好几圈也没有要减速的样子，看上去十分轻松。 “她的双腿在药剂的帮助下成功治愈，身体强度也远超正常人，现在的她，完全可以被称作超人类。” “治疗类的诡异物品，也可以将她治愈。”江城说道。 “没错，但仅仅是治愈，无法加强她的体魄。”莫寻缓缓说道：“江城，我认为这是进化的必然选择，人类应该在灰雾降临后的极端世界中学会自救，不能单纯依靠那些天生的诡异物品，你怎么看？” “不予评价。”江城轻轻摇头。 “如果有一种药剂，可以让你现在的体魄增强十倍，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成功率100%，你会不会选择注射？” “我又不是傻子。”江城看了莫寻一样，“真有这种药剂，我自然会选择注射。” “看吧，这就是我们为之努力的方向。” “那祝你们早日成功？” “你不打算试一下我们最新研发的药物吗？”莫寻很耐心，“高级诡异生物的抵抗力很强，即使失败了，也不会有太大问题，至少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当场死去。” “没兴趣。” “没事，听我慢慢说……” 这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研究员开始耐心劝导，嘴里说着些江城根本听不懂的名词。 江城也没打算要理解。 他只是懒得回医院，那群奥德市旅社的生物估计也不想见到他回去。 留在在这里消磨时间，四处看看，等待自己购买的那些诡异物品送货上门就挺好。 走着走着，江城忽然感觉有些恍惚，他眉头紧皱，还以为是这个研究院准备对他动手。 莫寻很快发现了江城的不对劲，停下脚步，立即问道：“江城？” “你们这里有个奇怪的东西，或许跟我有关系。” 那种恍惚的感觉一闪而逝，江城揉了揉眉心。 “好事啊！” 莫寻觉得这是个与江城拉进关系的机会。 他当即问道：“你能感觉到是什么东西吗？我们研究院每年都会收集大量从海上飘来的诡异物品，有的根本无法分辨是什么，就都存放在地下第五层的仓库里了，我们现在身处第四层。” “带我去第五层。” “行！” 莫寻很高兴，江城终于主动开口了。 地下的空间很大，他在前方引路，带着江城向最近的电梯走去。 但刚走了没两步，江城再次恍惚了刹那。 这一次，他脑海中出现了一副模糊朦胧的深蓝画面，画面里是一张张怨毒的面孔与数之不尽的扭曲灵魂。 那些惨白的手臂拉着他的衣角，要把他一同拖入那个黑暗死寂的深渊。 江城靠在墙边，微微低头，用力按着前额。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碎裂，冲击着每一个神经元，让他头痛欲裂。 “江城，你没事吧？”莫寻停下脚步，“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不……你们有没有收集到特殊的生物残骸？” “怎么了？” “是我的尸体。” 第一百八十二章 水晶之恋 深邃的幽暗在地下五层蔓延。 这里摆满了冰冷货架，架子上是一个个木箱与纸箱。 研究院为每一件物品贴了标签，标签上写着收录日期与物品描述，也有使用人员的名字。 有的物品暂时无法被判断，所以标签上写了个“未知”。 莫寻走在前面，给江城带路。 不得不说他刚才有被吓到，但毕竟见得多了，很快就平复了心情。 “海洋是一个巨大的藏宝库，我们每年仅是从海上拾取垃圾，就能捡到不少有用的物品，奥德市这片内海里的生物，也有极大的研究价值……” 他始终不忘初心，边走边给江城介绍。 地下五层很大，面积超过了一个足球场，高度也超过了十五米。 横七竖八的过道把这片空间分割成无数个区域。 莫寻打开了中间这条过道的照明。 仓库上空，十多盏明晃晃的大灯依次亮起，照亮了中间区域。 灯光向左右覆盖过去，光芒逐渐减弱。 在两侧昏暗的角落里，依稀可见一堆堆杂乱的物品。 “最里面那段区域，是存放各类生物尸体的地方，跟我来……” 地下世界的视野，反而比地上更开阔，或许是没有灰雾的缘故。 经历了短暂的剧烈头痛后，江城已经差不多恢复了。 得益于最近总是经历的一分钟虚弱期，他对这种眩晕与痛苦似乎有了很大的抗性。 江城看了眼仓库最深处。 在那片较为昏暗的区域中，有十多具较为庞大的骸骨，形态各异，有的看似陆生，有的则是水生生物。 除了那些骸骨，还有用特殊手法保存的诡异生物尸体。 越往里深入，就越能闻到某种奇怪的味道，那似是许多怪味混合的气味。 来到最深处的幽暗区域后，莫寻开始为江城介绍。 他指着一具很显眼的干尸说道：“那玩意可能是吸血鬼，耳朵尖细，皮肤干瘪青灰，头发枯黄，容貌与人类差不多，只可惜不完整，长了两颗尖牙，背后还有一对小翅膀……就跟你收服的那只高级游魂差不多。” “我竟是吸血鬼？” 彼得缓缓现身，好奇地打量那具干瘪的尸体。 他与那尸体，在容貌上，竟然有几分相似之处。 “不对啊，我自己尸体的皮肤颜色并不是青灰色的。” “吸血鬼只是一个统称。”莫寻解释道：“在很多城市，无论南方北方，都有关于吸血鬼的传言，传言中的长相大多不同，但后来都有被证实，比如我们周围的比利市，那座城市的夜晚就有很多都市传说，狼人、蜥蜴人、吸血鬼这类的。” “没什么记忆……” 彼得又看了眼那具尸体，轻轻摇头。 他现在唯一记起来的，就是那些强大的人类超级战士。 除此之外，他连自己真实身份是什么都不清楚。 莫寻又指着另一具尸体说道：“那是一具血肉异变类的诡异生物，异变之前就是普通的大白鲨，我们的研究人员对他做过测试，没什么价值，就扔在这儿了……尸体同样不完整。” “那副翅膀的骸骨属于鸟类，无法判断种族，但推测与海鸥有某些关联……” “那个则是……” “……” 莫寻接连不断介绍了许多生物的尸体与骸骨。 其中大部分都没法判断种族，只能简单分个类，然后就扔在这个阴暗的仓库深处。 没多久，他带着江城走到一具人形的骸骨前。 这只是一具森然白骨，能看出是属于未成年男性的。 “应该是这个了。”他的语气不太确定，“这副骨骼很特殊，通常来说，我们不会收录这么普通的人骨，但他被冲到海边的时候十分完整，完整得令人不可思议。” 彼得问道：“完整又怎么了？” 莫寻解释：“在海上漂流太久的尸体，几乎都会被各种海生物争夺食用，血肉与骨骼大多破碎残缺，比如你们之前见到的那些。” “原来如此。” “还有个很特殊的现象。”莫寻补充道：“这副骨骼被冲上岸之后，那片区域的沿岸聚集了大量海生物，甚至有十多头在他周围鲨鱼搁浅，仿佛在那些海生物的感知中，这副骨头对他们而言是大补之物。” 江城问道：“你们用这副骸骨研究出了什么吗？”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错，这就是最奇怪的。”莫寻没有保留，“非活体的dna虽然会存在一定程度上的降解，但我们通常也能提取到部分dna片段，然而这具骸骨，什么都提取不到。” “大哥，你有什么感觉吗？”彼得问道。 “感觉像是在看我自己。” 江城站在这副骨骼前，与其面对面。 根据他已有的经验来看，这人生前应该就十五六岁的模样，死亡时间估计是两三年前。 他轻轻触碰部分手骨，脑海中顿时又浮现出部分碎片般的记忆，依旧是那片波涛起伏的大海，以及那个深不见底的海渊。 “这副骸骨我要了，开个价吧。” “你拿走即可！”莫寻表现得很大方，“我想我们以后肯定会成为合作伙伴，为合作伙伴提供所需资源也是应该的。” “开个价，我不想欠下人情。” “既如此，或许你可以帮我们一个忙。” “说说。” “我们准备探索一个崖洞，就是那个渔夫跟你说过的地方，在海边的山崖下，如果你愿意帮助，我们的把握会大很多。” “什么时间？” “本来是明天，但想必你明天会很忙，就现在吧。”莫寻说道：“我们组建了九人小队，加上你就是十个，探索时间很短，由于涨潮的缘故，最多只有六个小时。” “一个海边崖洞能探索六个小时？”彼得发出疑惑，“干脆让我去吧，我一只鬼，半小时往返足矣。” “不能大意……” 接下来，莫寻用了几分钟时间，为江城介绍了他们目前的情况。 前不久，有渔民在那个海边崖洞外，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并且捡到了被潮水从洞中带出来的特殊生物骨头。 沿海很多渔民都知道研究院的存在，偶尔捡到奇怪的东西后，会带来研究院换钱。 两个星期前，研究院派人进入那个崖洞，一个半小时后退出，在其中发现了极为珍贵的植物样本。 五天前，研究院二次派人进入崖洞，这次时长两个小时，带出了一窝小动物。 “那是一窝高级诡异生物，总共三只，都处于幼年状态，他们父母的尸体就在距离崖洞入口十分钟路程的地方，看上去是互殴而死的，那个雌性动物似乎想吃掉雄性动物，但雄性动物反抗，于是双双毙命，留下没出生多久的小家伙……” 莫寻带江城回到地下三层，让他见了见那三只动物。 三只小家伙长得很奇特，浑身黑色毛发，圆滚滚的十分可爱，跟西瓜似的，但他们身上都散发着属于高级诡异生物的压迫感。 对于研究院而言，把这三只小家伙养大，成了目前最头痛的事。 “这是我们第一次有机会观察高级诡异生物的成长过程，可以在他们成长的每个阶段提取毛发、血液等样本进行研究，即使什么都研究不出来，但……养大之后看家护院还是没问题的。” 养三只高级诡异生物看家护院，想想就挺威风。 但他们目前面临一大问题。 “是食物吗？”江城问道。 “没错。”莫寻点头，“这三个小家伙不肯吃我们提供的食物，无论是生肉、牛奶、鸡蛋还是特殊的营养剂。” “这五天他们吃的什么？” “他们父母的尸体。” “你们猜测他们所需的成长物质，在那个崖洞里？” “对的，这就是我们再次探索那个崖洞的原因。” 正说着，莫寻忽然接了个电话。 送快递的到了。 那人带着江城购买的装备正在研究所外，并且指名点姓要江城签收。 “走吧，我们上去一趟。”莫寻说道。 “行。” 就在研究所地面大门之外，站着一个身材窈窕的红发少女。 少女身旁停着一辆黑色机车，机车尾部帮着一个大箱子。 走出研究所大门后，江城认出了来人。 “菲法？” “好久不见啊，英俊的少年。” 菲法撩了撩长发，红润的嘴唇掀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这姑娘是个窃贼，名声在外，让周围十多座城市都头痛不已。 治安所的安澜老哥还在海上的游艇布下了层层陷阱，就等她自投罗网。 “少年，我托付给你的那枚戒指还在吗？”菲法似乎戴着美瞳，连瞳孔都是暗红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狡黠。 江城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你沦落到送快递了？” “当然不是。”菲法笑吟吟的，露出两颗小尖牙，“我在海边飙车而已，刚好见到有个快递箱子，箱子上有你的名字，于是我就打晕了快递员，亲自给你送过来了，怎么样？感谢我吧？” “感谢你什么？” “帮你缩短了半小时的时间啊。” “回头请你吃饭？” “太老套了。” “回头请你杀人。” “太血腥了，人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连矿泉水瓶都拧不开。” “……” 这种没营养的对话终究没持续太久。 夜晚的海风轻拂，吹动菲法暗红色的长发。 远方隐约传来治安所的鸣笛之声，而且声音很杂，想来不止一辆车。 看来这少女还在被追捕的路上，真就只是恰好路过。 菲法把箱子放下，然后对江城眨了眨眼，笑吟吟地说道：“英俊的少年，我又要开始浪迹天涯的旅途了，几天后见。” 江城面无表情，随便应了一声。 “嗯。” “那枚戒指别弄丢了哦，那是我结婚时要用的。” “我建议你把它还回博物馆。” “我不接受你的建议。” 菲法伸了个懒腰，然后跨上黑色机车，一对健美的大长腿十分引人注目。 这次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最后看了江城一眼，就在轰鸣的机车引擎声中离开了。 海风把少女的红发吹得很长，她在蜿蜒无尽的海边疾驰，像是一个自由自在的精灵。 半分钟后，十多辆治安所的车疾驰而过。 有两辆停在研究所门口，车上的治安官下来简单询问了几句，其中有个治安官正是江城认识的。 “江城老弟，你来奥德市海边度假了？” “安澜老哥，你的抓捕计划又失败了？” “唉……人生如此多艰。” 安澜长叹一声，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疲惫。 他说道：“这次我们的游艇出了故障，关键时刻应该亮灯的，结果电源忽然断了，两个备用电源也在同一时间坏掉，不仅灯光没有，连一些关键性的陷阱也没能启动，那个价值连城的宝物又被她偷走了。” “是个什么东西？” “一串蓝宝石水晶项链，两千年前的皇室物品，专业机构评估价值超六百万。”安澜揉了揉太阳穴，“那项链还是上次那位私人博物馆的馆主借给我们的，现在又没了，他差点心脏病发作。” “放轻松，保持心态。” “唉，只能如此了……” 简单聊了几句后，安澜带着一身疲惫走了，继续追逐的生涯。 夜幕之下，海浪翻涌，海边的奥德市写满了祥和与安宁。 研究院门口，只留下江城二人以及一个大箱子。 “那小姑娘不错，有一股野性。”莫寻忽然说道：“江城，人生短暂，知己难寻，你也就剩四十天多天的寿命了，不如……” “打住！先看装备。” 江城算是怕了这些人了。 没人在乎他还能活多久，全都在关注他的情感问题。 他抱起那个大箱子，一脸淡然，缓缓走出研究所一楼大厅。 打开箱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诡异物品，而是一条璀璨夺目的蓝宝石水晶项链。 很大一颗蓝宝石，深邃迷人，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江城拿起项链，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我就猜到了……” “你跟那小姑娘挺有默契啊。” “莫先生，麻烦帮我保管一下。” “行！” 莫寻很爽快，并未因为这是赃物就拒绝。 第一百八十三章 自爆小队 一身黑色作战服，背后一把单管猎枪一柄黑色短刀。 短发显得干净利落，目光坚毅，神色沉稳。 江城站在镜子前，认真打量了一下自己。 这一身也就做任务的时候能穿出去，平日里走在大街上，容易被人当作是抢匪。 换了一套高级装备，身后的黑色背包里还有两个替死傀儡，这大概是他开启能力以来，战斗力最强大的一次。 “把这些东西也带着，在崖洞里估计能用上。” 莫寻为他准备了很多东西。 战术手电、指南针、急救包、生火工具、简易水净化装置…… 他把所有能用上的，一股脑塞进江城的背包里。 只不过是最长六个小时的探险而已，他给人的感觉仿佛是要在崖洞里生存几天几夜。 在研究院大门口，小队其余九人在等候了。 “江城，这次加上你，刚好是三七组合，希望你们能平安无事归来。” “三七组合？” “有三位是我们研究院的高级研究员，另外六位则是我们请来的雇佣兵，他们六位都是高级诡异，你等会在车上可以认识认识。” “行。” 不合理的矛盾就这样出现了。 听莫寻之前的讲述，探索崖洞应该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但此时却来了六个高级诡异生物，加上江城，七个人为这个小团队保驾护航。 可以简单推测，莫寻对江城隐瞒了某些事情。 但这也无妨，反正江城本来就打算去那个崖洞看看。 凌晨五点十五分，一行十人出发了。 就在他们后方，还紧跟着两个救援小队。 研究院把这次探索看得相当重要，为此停了许多研究项目，专门成立一个临时小组在地下一层为他们做指挥工作。 在车上，十个人简单熟悉了一下彼此。 研究院这边三人是很典型的老师带学生，一个六七十岁的大爷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大爷的名字很霸气，叫欧阳苍龙。 他体格健硕，双目有神，遒劲的肌肉把一身白色院服撑得鼓鼓的，苍老的拳头有沙包大小，根本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更不像是学识渊博的老研究员。 那一男一女两人是一对兄妹，男的叫乐山，女的叫乐水。 他们两个就是莫寻给江城所说的，反对用人体进行试验的两个年轻人。 “江城兄，你年纪这么小就出来冒险，家里人不担心吗？”乐山问道。 “你们年纪这么小，又是怎么进研究院的？”江城笑着反问。 “我们兄妹是天才啊。” “正好，我也是天才。” “怪不得，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很亲切。”乐山恍然，“我还以为都是我们长得帅的缘故，原来是天才之间的吸引力。” 一旁坐着的一个年轻雇佣兵忽然说道：“巧了，我第一眼看见你们两个就觉得亲切，就正如我当初第一次看到吴彦祖照片时，没有任何陌生感……现在想来，可能是帅哥之间磁场感应。” 车上的气氛还算和谐，毕竟众人要在接下来几个小时里互帮互助。 这个年轻雇佣兵名叫郭宇，今年二十七岁，是研究院在南方的战场上寻来的。 身为高级诡异生物，他在那种战乱地区就是一方大佬，很轻松就可以拉起一支上百人的队伍。 但他自己厌烦了那种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活，所以这两年就接点任务做做。 “我在南方的战乱里混迹了四五年年，实在是累了，每天睁眼就能看到有人死去。”郭宇说道：“江城兄弟，你这么年轻，如果有的选，千万不要被卷入战争之中。” “身不由己吗？”江城问道。 “是啊，一开始太年轻了，只是觉得刺激，后来就真的身不由己了，两年前终于脱身，可……哪怕是现在，一听到烟花爆竹的声音，我还是会下意识的拔出枪，有天早上差点亲手杀了我女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在座的其余五个雇佣兵，有三个是东方面孔，分别是高天成、夜雨、石山。 还有两个分别是辛格与西蒙·贾尔斯。 西蒙是典型的西方人面孔，金色卷发，淡黄瞳孔，南方大陆的语言说得很流利，他说自己很早就来到了奥德市，现在是奥德市一所小学的体育老师。 他笑着表示：“我经常被迫生病，把课让给数学和语文老师，所以空闲时间特别多。” 西蒙现在的生活，完全可以写成一本书。 书名就叫做《关于我虽然是高级诡异但我还是不得不生病这件事》。 江城说道：“我小学没有体育老师，体育是数学老师教的。” “江兄弟还没毕业吧？”西蒙疑惑，“太年轻了，感觉跟我女儿的年纪差不多大，但我女儿每天就只知道沉迷vr游戏。” “嗯，大一学生。” “生活所迫？”西蒙觉得，江城这么年轻，应该好好享受生活才对。 “没错。” 江城点了点头，没有说明原因。 他还剩四十多天的寿命，确实没时间享受。 “你没什么任务经验，等会进入崖洞之后，跟在我身旁。”西蒙很热情，“不用感谢我，出去之后，跟我女儿吃一顿饭就行了。” “我可以拒绝吗？” “这是我女儿的照片。”西蒙打开手机相册，调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位颜值极高的混血少女，看上去年龄和江城相仿。 “我还是想拒绝……” 江城的年龄，在小队之中，确实算是独一档。 其余的人，哪怕是乐山与乐水两兄妹，都已经年满二十二了，石山与夜雨等人则是三十左右。 同为高级诡异，战斗力天差地别，这个小队的六个雇佣兵就是如此。 郭宇用手肘捅了捅江城，指着前面坐着的一个中年男子说道：“江兄弟，那个叫高天成的是个大佬，杀过的高级诡异生物不下两位数，他跟研究院有长期合作关系，注射过很多药剂，等会进入崖洞，如果遇到没法抵抗的危险，立刻往他身边跑。” “你们都比较熟悉了？” “不能说熟悉吧，但研究院经常找我们做事情，所以都见过好几次了。”郭宇答道：“今天这车上，就你一个是生面孔，而且很年轻，还长得跟我一样帅。” “明白了。” “你看，那两个家伙，石山和夜雨，他们两个就知道抱大腿，坐得离高天成很近。” “那个辛格是什么来头？”江城问道。 “那是个疯子，别管他。”郭宇认真解释，“我知道他的故事，他是南边大陆的人，家乡被战火波及，就在他结婚那晚，一群武装暴徒冲入他家里，杀光了他的亲友，还抢走了他新婚妻子……他是在绝望中开启的能力，说来也挺可怜的。” “确实可怜。”江城点了点头。 “他就是那种无法控制自己力量的人，被诡异力量吞噬，已经不再是人驾驭力量，而是力量驾驭人。” “明白了，多谢告知。” 被诡异力量吞噬的例子数不胜数，教会里就有很多。 如果本就性格阴暗，突然得到的强大力量会把这份阴暗面无限放大，最终成为被力量控制的行尸走肉，残暴且麻木。 就在此时，众人的耳机里忽然传出莫寻的声音。 “奥德市这片内海，每天有两次涨潮与退潮，今天的涨潮在凌晨4:35达到最高位，然后是10分钟平潮，现在是5:27，凌晨6点左右那个洞口会出现，你们有6个小时的时间，深入3小时后立刻原路返回，中午12:00之前一定要退出来，不然海水倒灌……” 郭宇随口问了句：“算得这么精准？” 莫寻在那边回答道：“关于这种涨潮落潮的事，钓鱼吧的一群人算得最精准，我跟他们对过了。” 凌晨五点四十五分。 众人来到距离那片山崖最近的海边，然后登上早已准备好的机动船。 他们身后，两个救援小队也纷纷上船。 时间掐得很准。 凌晨六点，天色尚暗，海边波涛起伏。 小队十人下船，踩着滑腻的黑色礁石，在强光手电的指引下，前往那个洞口所在处。 两个救援小队会留在外面，等待他们出来。 江城站在洞口处，转过身看了眼夜幕下的海平面，并没有看到刘大胆所说的那座灯塔，看来现在时机还是不对。 “崖洞里的空气质量很不错，前两次我们测过，不需要带氧气瓶进去。” 欧阳苍老走在最前面，精神矍铄，根本没有让众人保护他的意思。 江城在这个老头身上，同样感觉到了高级诡异的气息。 “对了，江兄弟，你的诡异能力是什么啊？”郭宇忽然问道：“为什么在我的感应中，你就只是个普通人？” 西蒙微微点头，说道：“我也感应不到。” “没什么特别的，能在一定程度上对诡异生物造成影响而已。” “辅助类的？” “算是吧。” “那就更要跟在我身旁了！”西蒙大叔一脸严肃，“你这么年轻的小伙子，万一死了，我女儿……” “这事出来再说吧！”江城急忙摆手。 “西蒙老哥，你看我怎么样？”郭宇挑了挑眉。 “要我说实话吗？” “你说！” “江城小兄弟的颜值，可以用‘一表人才’来形容，至于你……”西蒙看了眼郭宇，“你这张脸，我只能说……初具人形。” “……” 就在最前方，欧阳苍龙开始招呼众人进去了。 为了尽到雇佣兵的职责，众人还是把他们三个研究员保护在最中央。 所有人都打开了战术手电，六个小时而已，不需要节约电量。 正如刘大胆所说，洞口很小，只能佝偻着腰进去。 山洞内漆黑一片，石壁光滑，冰冷湿滑的地面上还有些积水。 “滴答……” 滴水声在前方响起。 江城把手电筒往前照了照。 光线在幽暗深邃的洞穴中延伸，消失在冰冷的远方，根本看不见尽头。 洞顶坑坑洼洼的，没有任何植被附着。 越往里走，体表感觉就越冷，空间也渐渐开阔起来。 所有人的脚步声在空寂阴森的洞穴中回荡，十个人的脚步重叠在一起，听起来像是有数十上百人。 “这破地方，一个人来还真不敢太深入。”乐山说道。 “安静与黑暗，这两点可以吓退很多人。”欧阳苍老敲了敲石壁，“你们这种小年轻就是得多锻炼，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的锻炼，整天闷在研究所里只会让你们变成废物。” “大爷你说得轻巧，又不是谁都跟你一样，七十多岁了还能一拳打死一个诡异生物。” “所以你们要从现在开始锻炼啊！” 欧阳苍老不同于那种古板的老学究，从他那一身肌肉就能看出来。 在阴森潮湿的崖洞里走了十分钟后，队伍第一次停下。 十支强光手电的亮度，驱散了黑暗，但驱不走那股无处不在的冰冷寒意。 这里的洞穴已经很开阔了，可以容纳四个人并排行走。 两侧与顶部的岩石依旧是黑色且光滑的，但多了些破损。 有利爪的印记，也有撞击的痕迹。 “这里就是那两只成年生物尸体所处的地方，现在尸体已经被运回研究所了，可以看得出，这里发生过一场很激烈的战斗。” 说着，欧阳苍龙抽出匕首，用力往一旁的黑色岩壁上划去。 匕首在冰冷的岩石上划出一缕火星子，只留下了一道十分浅的痕迹。 由此可见，那两只成年的高级诡异生物相当强大。 欧阳苍龙接着说道：“继续往里走，接下来我们要加快速度，只能深入三个小时，这次争取找到需要的东西，你们不用保护我，注意他们两个的安全就行了。” “得，直接成了拖后腿的。”乐山无奈地耸了耸肩。 “乐兄弟，不要离我太远。”江城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城兄弟，你有没有兴趣听我分析这里的岩石组成？” “没有。” “好吧，生活枯燥啊，来，我给你介绍我妹妹。” “……” 就在小队加速前进了二十分钟后，崖洞里终于出现了一抹自然的亮光。 在冰冷潮湿的岩石上，长着一种很密集的青绿色小草。 乐山疑惑道：“真奇怪，在这种没有任何光线的地方，为什么会出现绿色植被？” “乐兄弟，这里是诡异世界。”江城提醒了一句。 “说得也是，但这些小草居然还会发光，我看过两周前带回来的样本，那些样本都已经死了，没有荧光能力。” 这些荧光植物摸上去很柔软，比正常的草地还要舒服一些、 他们似是有生命那般，连成一片轻轻晃动，长在两侧石壁与顶部，一直蔓延到洞穴更深处。 无数小草在黑暗的崖洞中组成荧光的海洋，一眼看去，有一种十分梦幻的感觉。 这些植物，正是研究院第一支探索队采集到的植物。 一只绿莹莹的小飞虫忽然从草丛里飞出，缓缓停在江城的手臂上。 第一百八十四章 异象(为盟主铭刻彼时之荣耀加更9/10) “江兄弟，你别动！” 乐山顿时激动起来，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透气的小瓶子。 这种小飞虫通体荧光，就连脑袋都在发光，是任何资料里都没记载的生物。 从未出现的物种，研究价值相当高。 但就在乐山准备捕捉江城手臂上这只虫子之时，幽寂的洞穴里忽然出现一缕冷风。 风拂过，海洋般的荧光草起起伏伏。 成千上万只通体荧光的虫子从草丛里飞出来，在黑暗之中随意飞舞，像是夏季夜晚的璀璨星光，填满了整个山洞。 众人齐齐一震，不是因为这些虫子，而是突如其来的风。 “有风，而且不小。”欧阳苍龙当机立断，“乐山，随便抓一只虫子，不要耽搁时间，我们继续往前走，再次加快速度。” “哦哦……大爷你别急啊！” 一行人再次上路，行走在草丛与飞虫组成的荧光海洋中。 走到这里已经花费了半个小时，众人还剩一个半小时。 有无数只荧光虫子相伴，那种冰冷的感觉被驱散了不少。 这里的地面与露出来的部分黑色石壁依旧湿滑，摸上去湿漉漉的，是海水留下的痕迹。 不清楚这些荧光草是如何在海水中生长的。 时间缓缓来到六点五十分。 在荧光通道中行走了二十分钟后，第二种植物出现了。 这是一种蕨类植物，叶片细密，摸上去很光滑，而且也带有淡淡的绿色荧光。 欧阳苍龙吩咐道：“乐水做好记录，乐山采集标本。” “哦哦，大爷你走慢点，别摔倒了！” 两个工具人紧紧跟在欧阳苍龙身后。 众人则一直注意着周围的情况，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遭遇任何攻击，这一路安全得让人不敢置信。 就连郭宇都低声说道：“头一次感觉研究院的钱这么好拿。” “你不要乌鸦嘴。”西蒙走过他身旁。 行至此处，山洞内部已经十分宽敞了。 十个人并排行走都没有任何问题。 与外界的联络早已中断，小队现在只能依靠自己。 就这样，时间缓缓来到七点整。 陆陆续续又出现了好几种植物，动物也不只是荧光小虫子，出现了一些散发荧光的爬行纲动物，类似于蜥蜴。 山洞里也不再有之前那么阴暗，但潮湿一如既往。 滴滴答答的水流声一直没停，在四面八方响起。 欧阳苍龙尝了尝崖壁上的水渍，神色一怔。 “居然比海水淡了很多，怪不得这里能生活着这么多动植物。” “咦？我也尝尝。” 乐山也用手指在石壁上弄了点水。 这些所谓的研究员仿佛根本没有安全意识，直接就往嘴里送。 “真的比海水淡！”他脸上浮现一抹喜色，“虽然还不是真正的淡水，但已经很接近了。” “继续往前！” 欧阳苍龙这双腿仿佛是钢铁铸就的，都已经连续保持高速前进一个小时了，依旧不知疲惫。 幸好在场的都是诡异生物，体力比普通人强了不少。 就连乐水与夜雨两个女性，也没有表现出疲惫。 还剩下两个小时。 越往前走，出现的生物就越复杂。 乐山的背包里，已经装了很多样本，动植物都有，回去之后要测试那三个小家伙喜欢吃什么。 山洞中出现的所有生命体都带有荧光的特征，用现有的科学没法解释，好在这是诡异世界。 时间来到七点半。 在这个潮湿寂静的山洞中前进九十分钟后，一缕光芒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就在不远的前方，无数植被簇拥的通道尽头。 小队十人仿佛是站在某个隧道中，只剩一两百米就能抵达出口。 “到尽头了吗？” 欧阳苍龙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江城看了他一眼，心里的警惕并未减少。 这个老头子与整个研究院都隐瞒了某些事情，山洞应该没有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 接下来这段路程，众人放缓了脚步，踩着地上的植被缓缓前进。 荧光虫子在所有人身侧飞舞，石壁上偶尔爬过荧光蜥蜴，积水的石潭中还有一些散发荧光的游鱼。 冰冷的感觉减少，温暖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 终于走到尽头，众人纷纷关闭了战术手电。 在他们身前，是一片绿意盎然的世界。 茂盛的植被覆盖了整片大地，天空澄澈，没有一丝灰雾的存在，前方的丛林里不断传出鸟雀的叫声，一只浑身毛发的水豚慢悠悠地从他们身前走过。 乐山的眼中尽是不可思议，惊叹道：“这里是……世外桃源？” 郭宇说道：“人家陶渊明复行数十步就豁然开朗了，我们可是行走了一个半小时。” “很干净，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天空。” 队伍里的高天成缓缓往前走了一步，迈出洞口，神色凝重，望着远方的天空。 “没有灰雾，可现在是灰雾纪元……难道这是另一个世界？” “看有没有信号就知道了！” 队伍里那个名为夜雨的女子同样走出山洞，然后掏出手机。 除了山洞这类的特殊地形，奥德市全市的陆地范围基本都覆盖了信号，如果这里没有信号，就表示这片区域很可能不在奥德市的地图上。 但她刚把手机解锁，就忽地惊叫了一声。 “啊——” 她仿佛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瞬间把手机扔得远远的，然后往高天成的身边缩了缩。 整个团队瞬间戒备，众人纷纷打开武器的保险。 高天成看了眼夜雨，沉声问道：“怎么了？” “我手机刚才咬我！” 夜雨捂着自己手腕，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陪伴她大半年的手机就变成了龇牙咧嘴的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咬在她手腕上。 “手机咬你？” 高天成眉头紧皱，往草丛中走了十多步。 他弯腰捡起夜雨的手机，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手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就是一部很普通的智能机，屏幕都还亮着。 “很正常，你确定吗？” “确定啊，不信你看我手腕上的伤口！” 夜雨急忙伸出自己手臂，试图让众人相信。 但她很快愣住了，因为她手腕部分的皮肤完好无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高天成缓缓走回来，沉声说道：“山洞里比较黑暗，你长时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四周的阴暗与未知会给你一种心理暗示，刚才突然放松，你可能产生了幻觉。” “幻觉……” 夜雨愣愣盯着高天成手里的手机，犹豫了片刻。 但她毕竟是高级诡异生物，经验也还算丰富，很快就克服恐惧，接过自己的手机。 这一次，手机再没有咬她。 高天成转身询问欧阳苍龙。 “苍龙先生，我们还要继续往前吗？” “当然要，时间还有富余，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来了，不能半途而废！”欧阳苍龙很坚定。 “大爷，我背包已经快装满了。”乐山提了一嘴，“这外面这么多植物，肯定没法全都带回去的。” “不用收集了，乐水的记录也暂时不必做，我们继续往里走，加快速度！” “还要加快？”乐山忍不住吐槽，“大爷，你一把年纪了，常年生活在潮湿的海边，没有风湿骨病吗？老寒腿这类呢？” “别抱怨，继续走，年轻人连我一个老头子比不过吗？” “噢，好吧。” 小队十人都走出山洞，继续往里深入。 这个世界的时间似乎是早上，植物的叶片上残留着露水。 这里的树木植被，有很多都跟外界一样，是已经被记载过的种类。 林间的空气很湿润，呼吸起来特别舒服。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完全没有任何灰雾的世界，有一种特别新鲜的感觉。 就在前进了十分钟后，一个特殊的发现让小队再次停住。 “脚印？” 准确来说是鞋印 在一片植被尚未覆盖的松软泥地上，出现了几只鞋印，看上去都属于同一个人。 这预示着，小队众人并非第一个来到这片世界的。 乐水拿出手机拍照，做个简单记录。 江城看了眼欧阳苍龙的脸色，发现这个老头看上去很凝重，似乎在回想什么。 “但几个脚印也看不出什么，继续往前吗？”乐山问道。 “那就继续走吧。”欧阳苍龙点了点头。 “保持警惕，比我们先到的那些人类，不知是敌是友。”高天成说道。 “先等会，脚印可以给出很多信息。” 江城缓缓蹲下。 他指着其中一个脚印说道：“这个脚印偏长偏宽，有一定踏痕，压痕深浅不均匀而且偏向外侧，大概率属于男性，通过步长以及脚印长度可以简单推测，这个男性身高在176以上，应该不会超过182……” 说着，江城起身往前走了一步。 他在泥地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脚印。 这脚印比较浅，比不过泥地上原有的。 “我的体重是正常水准，留下脚印这人比我深，而且深了很多，是个胖子，从脚印方向来看，他有点偏内八字。” 乐山随口说道：“听起来有点像两天前请假的杨胖叔，身高体重都差不多，内八字是精髓。” “是吗？”江城看向他。 “杨研究员的孩子在学校惹了点事，所以需要请假几天。”欧阳苍龙忽然接过话题，“继续往前走吧，看看能否有更多发现。” “哦……” 高天成吩咐道：“保持队形，三位研究员麻烦不要乱跑，摘取样本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们，尤其是那些从未见过的样本。” “放心吧，我们又不是傻子。” 就这样，一行人继续前进。 西蒙走在江城身侧，认真说道：“小伙子有点本事啊，一个脚印就能看出这么多，不愧是辅助系的能力，如果能跟我女儿……” “打住！这事暂且不谈！” “那行吧，跟我在身旁，不要走太远。”西蒙提醒道：“这地方似乎有点不对劲，太平静了。” “嗯。” 离开山洞出口后，越往里走，植被就越茂密。 一直到早上八点，众人的前进都有些艰难了，像是穿梭在尚未消亡的热带雨林里。 这里的湿润温暖实在是太适合生物繁衍，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生机。 高天成等人掏出刀子，在前面开路。 时不时就有几只小动物跑过，似是受到了惊吓。 “这小家伙长得有点像我家那条哈士奇，但是没有那么睿智的眼神。”那个名为石山的雇佣兵微微躬身，伸手抚摸他身前某个物体。 小队立即停下了，所有人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在石山身前，根本没有什么小动物。 他竟是在抚摸一截枯树，而且摸出了哈士奇的感觉。 “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石山感觉气氛有些诡异，抬头看了眼众人。 高天成神色凝重，提醒道：“石山，你回头看看你在摸什么。” “一条长得像狗的动物啊？你们看不出来吗？” 石山一脸疑惑，回头看了眼。 只是一眼，他就顿时变了脸色，急忙后退了好几步。 他居然会把一截漆黑的枯树看成是毛茸茸的狗？ 而且连摸上去的手感都那么类似，没有察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这地方有古怪。”高天成立即做出判断，“苍龙先生，我们需要退回去，不能再往里深入了。” “这才八点，急什么？”欧阳苍龙一脸淡然，“还有一个小时，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吗？” “苍龙先生，两次幻觉，不可能是巧合。” “我自然知道，但他们两个有什么生命危险吗？”苍龙指了指石山和夜雨两人，“幻觉而已，而且间隔半小时才出现一次，只要小队不分开，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高天成的脸色很凝重，沉声问道：“苍龙先生，你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高先生，别忘了你是来保护我们的。” “我可以选择离开。” “别忘了你的信誉。” 听到信誉二字，高天成沉默了片刻。 他看了眼周围众人，似是在用目光询问其余人。 场面似乎快要陷入僵局。 但江城忽然说了句：“我同意离开。” 淡淡的一句话，瞬间打破平静。 高天成神色一松，认真看了眼江城，开始重新打量这个他一直不太在意的年轻人。 但欧阳苍龙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态，他看着江城问道：“年轻人，这次探索你本不该来，是莫寻强行让你加入的，看在他副院长的身份上，我不方便拒绝，但你不应该质疑我的决定。” “老大爷，我才活了十八年，不打算把命葬送在这里。” “两次幻觉，就让你觉得自己要丢掉性命了？” “大爷，活命靠的不是运气。” 场面又一次变得僵持起来，不过对峙的一方换了人。 这种情况下，乐山与乐水两兄妹只能站在欧阳苍龙这边。 虽然一直喊的是大爷，但毕竟这老头是他们导师，关键时刻，该有的尊重必须给。 而且或许是某种研究员特有的狂热，他们两兄妹也想继续走下去，探寻属于这片世界的真相。 其余几个雇佣兵则有些犹豫。 两次幻觉，听起来不太严重，但在某些情况下又可能致命。 他们都算得上经验丰富，特别谨慎，从理智上来说，更愿意支持高天成。 但不知为何，越往里走，他们就越想走到这个世界的尽头，似乎在丛林更深处，有某个东西在吸引他们，让他们不得不犹豫抉择。 “不太对劲……” 高天成看了眼自己的同伴，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这几个家伙经验丰富，都是在生死边缘走过的人。 越谨慎就越怕死，他们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抉择这么久？ 就在这安静的时刻，西蒙大叔忽然掏出手机，上划屏幕，将其拿到耳边，似乎有人给打了个电话。 “喂？露西？” 他一脸疑惑，打过来的是他女儿。 但这里根本就没信号，他女儿为什么能打电话过来？ “露西？”西蒙又轻唤一声。 “嘟……嘟……嘟……” 电话只是接通了一秒钟，就挂断了。 西蒙更疑惑了，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与号码，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看着前方，然后缓缓把手机放回去。 但就在他把手机放回衣兜的那一瞬间，他忽然看到前方的树丛中，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西蒙脸色一变，大喊道：“露西？” 众人皆是疑惑，纷纷看向前方的丛林里。 那边只有茂密的植被，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西蒙刚迈开脚步，就被江城一把抓住了。 “江城，我女儿在前面，你放开我！” “冷静！”江城冷声喝道：“再看一眼你的手机！” 西蒙猛地一怔，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眼通话记录。 上一个通话记录还是今天凌晨四点的。 从四点到现在，根本没有任何人给他打电话。 刚才他感觉到的手机震动，以及手机上显示的信息，竟然全是假的。 “又是幻觉？” 西蒙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搓了搓自己的眼眶。 他想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但一股担心的情绪始终萦绕在心头。 万一那道闪过的身影真是他女儿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迷失 这里是某个古老的未知空间。 没有灰雾，植被茂密，某些蕨类植物甚至能追溯到几亿年前。 土壤松软，空气湿润，外界没有哪处森林能有这么良好的条件。 对于研究员而言，这里是天堂。 但接连不断的诡异事件让众人有了分歧，小队变得停滞不前。 按照某些电影的套路，当分歧开始，后面就会陆陆续续死人了。 “现在是八点十分，还有五十分钟。”欧阳苍龙看了眼时间，“两个多小时都走过来了，为什么不坚持到最后？” 出于种种原因，坚持要走的人，居然只有高天成与江城两人。 其余人要么准备继续前进，要么还在犹豫不决。 其实问题很早就出现了。 身为一个经验丰富的雇佣兵，又是高级诡异生物，刚才石山不应该无缘无故抚摸一只异空间的小动物，这不符合常理。 江城看了眼身旁的郭宇，耐心问道：“郭兄弟，你在犹豫什么？” “我……我觉得很平静。”郭宇的表情有点古怪，“越往里走，就越能得到平静，我甚至想在这个世界永久生活。” “你应该看一下心理医生，缓解战争后遗症。” “我会的。” 结束对郭宇的询问后，江城又转身看向乐山。 抛开乐山是欧阳苍龙弟子这个身份，他想听听乐山的个人意愿。 “乐兄弟，说说你自己的想法。” “江城兄弟，这个世界是个宝库啊！” 乐山的语气很兴奋，似乎一直处于某种激动且亢奋的状态。 在江城听来，实在过于激动，激动得有点不对劲。 人类对于未知的恐惧应该是天生的，这个古怪的世界充满未知，但这些家伙仿佛同时丧失了警惕心，坚持要往里走。 江城看了眼前方茂密青翠的树丛，眉头紧锁。 这次出门的准备依旧不充分，如果他能随身带着眩晕物品，在意见不合的情况下，可以直接把其余几人弄晕，然后用绳子串一串拖出去。 眼下最好的方法，无非就是他跟高天成两个人一起离开，任由剩余八个人往里深入。 但这样一来，他就欠了研究院一个人情。 江城跟高天成交换了个眼神。 高天成微微点头，最后选了个折中的方案，对众人说道：“那就再往里走二十分钟，然后立即返程！” “好，二十分钟！” 欧阳苍龙没有反对。 正在犹豫的其余雇佣兵都松了口气。 队伍再次恢复正常队形，三个研究员在中间，其余人戒备四周。 在前面开路的高天成尤为谨慎，神经一直高度紧绷，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一次前进的速度放缓了很多。 众人穿梭在茂密的植被中，视野被深深浅浅的绿色填满，时而还能碰见绽放的野花。 踩着松软的土壤，耳畔是各类小动物的低鸣，在平静的气氛中行走，能让人产生是在郊游的错觉。 阳光透过茂密的丛林洒下，在翠绿树叶上轻轻跳跃，宛若被剪碎的金纸。 偶尔还能碰见所谓的丁达尔效应，柔和的阳光被分割成一条条或是一整片，随意装饰着这个绿意盎然的世界。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确实很美，走在其中，有置身于写实油画的感觉。 但这份平静没有持续太久。 就在队伍再次出发的第十二分钟，意外再次出现。 这次还是夜雨，这个三十多岁的女性雇佣兵，她一脸惊慌，靠在一颗古树旁，一只手掐着自己脖子，另一只手则拼命想众人挥舞。 “救……救我……” 她用力挣扎，浑身都在轻颤，似乎快要断气了。 从生理的角度来讲，人类是不能够把自己掐死的，因为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可夜雨的样子十分诡异，一边用力掐自己，一边呼喊救命。 她周围除了那株古树，就只有些低矮植物，连一只小动物都没有。 高天成没有急着救她，只是缓缓走进，认真询问：“你看到了什么？” 夜雨一脸绝望，拼命伸手，想要抓住高天成。 “藤……藤蔓……” “缠着你脖子？”高天成又问道。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高天成依旧没有施救。 他看了眼四周环境。 这株古树表皮开裂，裸露在地表的数根爬满苔藓，而高处的树干上，确实缠满了某种枯黑藤类，有几根藤蔓垂落在半空，看起来像是静静潜伏择人而噬的毒蛇。 而此时，夜雨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了。 如果高天成再不施救，她或许这能把自己给掐死。 高天成观察片刻后，缓缓伸出手，用力将她的右手与脖子分开。 “呼……呼……” 夜雨浑身无力，脸色发白，跪倒在地上，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十多米外，围观的众人都把这诡异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江城走上前，把自己手机递给夜雨。 在他手机里，有刚才录下的视频。 夜雨看到视频内容后，一脸难以置信，艰难地问道：“我……我差点掐死我自己？” “嗯，现在你还想继续深入吗？” “我……” 夜雨犹豫了。 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在此刻依旧犹豫不决。 高天成转身对着所有人，用很强硬的态度说道：“现在立刻退回去。” “高先生，说好了二十分钟。”欧阳苍龙看了眼时间，“还剩六分钟，记住你的信誉。” “信誉与生命相比，一文不值。” “那好，那就往回走吧。” 欧阳苍龙居然答应了。 没有犹豫，没有争执，也没有用剩余那六分钟做文章。 这个老家伙的态度忽然好转，让江城都有些不适应。 然而其他人却都开始犹豫了。 乐山变得很焦急，大声说道：“大爷，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或许再走一段路，就能发现这个世界的真相！” 他妹妹比他还要急，根本没有往回走的打算。 “苍龙爷爷，只是几次幻觉啊，你再劝劝他们。” “两个小家伙，听高先生的话。”苍龙笑得很和蔼，“高先生是经验丰富的雇佣兵，经常游走在生死边缘，他对这种事很敏感，既然他说要走，那就走吧。” 这老头虚伪的笑容假得令人想一拳揍上去。 都说人老成精，这话确实不假。 相比起来，江城忽然开始有点怀念元大爷的善良淳朴。 队伍其余人的神色不一，多多少少都有些犹豫不决。 西蒙看着丛林深处，脸上浮现一抹忧虑，似乎在思索自己的女儿露西是否真的在这个世界。 郭宇俯身折了一片叶子，似乎想带走这份难得的内心平静。 最终，理智战胜了上风。 好歹都是些高级诡异生物，意志力远超常人，在抉择片刻后，所有人都决定返程。 “休整两分钟，然后出发。” “三位研究员和夜雨都在队伍中间，石山跟着我，辛格与江城走最后面，你们两个注意安全……” 高天成重新规划了队形，他依旧在最前面。 一直沉默不语的辛格与江城断后。 这三十多岁的男人皮肤粗糙，脸上布满伤痕，有一道疤痕从右侧眼角一直划到左侧颌骨，似是被人故意划伤的。 有关他的故事有很多，在南方的战乱地区广为流传。 有人说他曾一个人屠灭上百人的武装组织，也有人说他能以一敌千，所过之处的所有组织首领都得敬他三分。 走了片刻后，辛格忽然开口说话。 “二十分钟前，我看到了妻子与父母，他们就在丛林深处对我挥手，真希望他们是真的。” 他看着前方，也不知是对着江城说的，还是在自言自语。 说话时，他脸上的一道道伤痕被扯动，仿佛一只只狰狞的爬虫，让这张粗糙的脸看起来又尤为狰狞。 同样是看见亲人，辛格与西蒙的表现截然不同。 他只是沉默，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也出现了那样的幻觉。 江城问道：“你相信他们是假的？” “我知道他们早已死去，我亲手将他们的尸体埋在废墟之中，并且在废墟上燃起烈火，目送他们的灵魂飞往天国。” “你比传言中看上去更理智。” “放弃那些虚假的希望，你也能变得理智。” 辛格的冷静与理智，与郭宇告诉江城的截然相反。 这个男人看上去并没有被力量吞噬，他平静的外表下埋着一颗死寂的心。 没有希望与幻想，也就无所顾忌，可以肆意杀戮。 时间缓缓来到八点四十分。 众人在返程的路上再次遭遇变故，这次出问题的是石山。 这同样是石山第二次出问题，他与夜雨两个人似乎很容易在这里的环境中迷失。 队伍在行进过程中，他突然惨叫了一声，表情变得痛苦扭曲。 然后就见他用右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左手手腕，脸上除了痛苦还有惊恐，大声叫道：“快按住我，我的左手变异了。” 然而在众人眼中，他的左手依旧普通，看不出任何问题。 石山痛苦地大吼：“高老大，快砍了我的左手，我要坚持不住了！” 不得不说，这是个狠人。 高天成当然不能真的砍手，他是整个队伍的主心骨，必须保持冷静。 “石山，你左手变成了什么样子？”他尽量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询问。 “指甲变得尖锐，皮肤腐烂，手背长出骨刺……” 石山看到高天成的平静脸色，忽然反应过来。 他强忍痛苦，仔细描述自己所见到的。 高天成问道：“你仔细想想，自己有没有在什么电影里看到过同样的画面？” “我……我不知道……” “放开你的左手，任由它变异。” “好！” 石山表现得很果断，立即听从高天成的指令。 就在他放开之后，眼中的所有异变忽然消失了，左手再次恢复正常。 “没了……” “果然如此。”高天成脸色凝重，“所有人都听好，脑子里不要多想，尽可能保持冷静，出现任何情况都不要惊慌。” 保持冷静是个很难的事情。 某些人看个恐怖电影都没法冷静，更何况恐怖电影的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 队伍休整一分钟后，再次行走在返程的道路上。 即便已经发生了好几次幻觉事件了，可依旧有人觉得不该返程，那两兄妹尤其如此。 乐山放缓脚步，来到后面的江城身边，用特别遗憾的语气叹道：“唉，江兄弟，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宝藏啊，这次退出之后，也不知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来了。” 江城只得淡淡回复一句：“每天都有两次涨潮退潮，随时都能来。” “其实我们可以在这里待到下一次退潮啊，也就十多个小时。”乐山还不死心，“你看这里的土壤很松软，植被茂密，根本没有任何被海水淹没的痕迹。” “不要抱着侥幸心理。” “我说真的啊，如果真有海水倒灌，我们脚下的土地早就该事寸草不生的盐碱地了……” 乐山不停叹息，似乎还有些责怪的意思。 他妹妹乐水就更为直接，对江城说道：“刚才你就不该同意高大叔的话，没有你的支持，高大叔他一个人也没法改变整个小队的行程。” “命要紧。”江城依旧是这个回答。 “这么怕死，也不知道副院长为什么要让你加入。” “可能是他提前预料到了某些情况吧。”江城看了她一眼，“比如某些人不听指挥这种事。” 乐水脸色一变，冷冷问道：“你在暗讽我们兄妹反对用活人做实验的事？” “很聪明，但这不是暗讽。” 对于用活人做实验这种事，只要是对方是自愿的，江城就不会反对。 许多临床药物，在面世之前，都需要用人类活体进行最后一步实验，不然根本不敢大规模推广。 在对方是自愿的情况下，这两兄妹还要反对，显然是天生就不怎么听话那种性格。 莫寻知道江城的人生经历，所以这次把江城强行塞进队伍里，肯定有这方面的考虑。 他需要更多理智的人在危急关头拯救队伍。 眼见自己妹妹与江城闹得比较僵，乐山急忙出言缓和。 “小妹，命确实要紧。”他语重心长地劝道：“咱们这次深入了这么久，采集到的样本足够研究很长时间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来。” “但我们分明可以把利益最大化！”乐水很不高兴，“老哥，我知道你心里也不舒服，但碍于情面，只能说得比较委婉。” “不不，我只是觉得可惜而已……” 江城默默看着这两兄妹争论，没有再说话。 说话的声音会压住四周的环境声音，因此他必须用更多的精力注意周围变化。 虽然直到现在，所有的危险都来自于幻觉，但他总觉得这片美丽的丛林里，潜伏着其余更可怕的危险。 队伍中间，欧阳苍龙那个老头，在同意返程后，就全程保持一脸微笑，一言不发。 那种欠揍的样子，似乎在说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就这样，时间来到八点五十分。 众人是六点钟进入崖洞的，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小时五十分，接近计划的三个小时。 但前面的高天成却突然不动了，脸色很难看，盯着前面茂密的植被。 石山问道：“高老大，怎么不走了？” 所有人都看向高天成，他站在最前方，只留给众人一个高大的背影。 还不等高天成解释，队伍里的欧阳苍龙就忽然出声：“路断了，我们迷失在了这片丛林里。” “路断了？”乐山疑惑，走到前面去看了看，“这路不是好好的吗？哪里有问题？” “标记没了。” “什么标记？” 石山很快反应过来，脸色也变得有点难看，他说道：“这里植被茂密，一直是高老大用手里的战术短刀开路，沿途应该留下一部分踩踏痕迹以及断枝断叶，但现在没了。” “那我们岂不是出不去了？” 乐山听闻这话后，心里居然有些欣喜。 他妹妹乐水更是说道：“这就简单了，反正这个世界不缺吃喝，我们就在这里待着，外面的莫叔叔发现不对劲后，肯定会派人进来找我们。” “没错。”江城忽然开口，目光变得凌厉，“我们就是进来找人的。” “什么？”乐水一愣。 江城提着匕首，一步步走到欧阳苍龙身前，冷冷问道：“苍龙先生，我想我们不是第三批进入崖洞的队伍？” “确实如此。” 欧阳苍龙收回微笑，很平静，与江城对视。 他淡淡说道：“三天前，另一个姓王的副院长带着三个人进入崖洞，他们是第三批，两天前，杨研究员带着五个人进洞救人，他的队伍是第四批，都没有出来，所以研究院才花了两天时间召集你们。” 高天成回身走来，盯着欧阳苍龙说道：“这种事没有隐瞒的必要。” “不隐瞒，你们难道真会跟着一起来吗？”欧阳苍龙淡然说道：“一群唯利是图的雇佣兵，金钱与危险在你们心中的天平上是如何衡量的？” “这话有失偏颇。”石山出生反驳，“提前告知危险，我们会做更多准备。” “不必争辩，反正都已经来了。” “大爷，杨胖叔不是回家教训他孩子了吗？”乐山问道。 欧阳苍龙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假的，大人说的话不要信。” “……” 人类的神秘定律之一：来都来了。 但高天成显然不打算遵守这个定律，他从背包里掏出指南针看了看。 不出所料，指南针在这个未知的世界失灵了。 即使指南针能用，但简单的辨别方向也并不能帮助众人脱困。 江城掏出自己的旅社怀表，打开表盖。 暗金色的表盘上，金属时针与分针的方向截然相反。 显然，旅社怀表在这里也丧失了作用。 第一百八十六章 移动迷宫 12月11日，早上9点15分。 未知世界，丛林，天气晴朗。 高天成从背包取出小型无人机，控制其升空，认真观察周围情况。 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效果很差，仿佛受到了某种磁场干扰，不断闪烁，最后更是直接断了。 画面里的森林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 在现实世界，根本找不到这样绵延无尽的大丛林，众人有一种回到古代的感觉。 现代仪器在这里，都如同那个无人机一样，几乎没用。 至于小队其余人带着的能寻路的诡异物品，也都失去了作用，正如江城的怀表。 “怕什么？这里动植物充足，不需要担心食物。”乐水很满意现在的情况，“至于淡水问题，可以通过收集早上的露水解决，说不定这附近还有水源呢。” “小妹，不要太乐观。” “老哥你不是也很高兴吗？” “虽说如此，但……希望刘胖叔他们都还活着吧。” “那两支队伍战斗力很弱。”欧阳苍龙说道：“他们活下来的概率很小，比普通人野外求生还小。” “为什么？” “幻觉，以及别的某些东西。” 在不清楚方向的情况下，众人在原地休整了足足二十分钟。 打断休息的是一只水豚。 这只温顺的动物慢悠悠从队伍一旁走过时，被石山动手击杀。 血腥味弥漫在清晨的林间，鲜血浸透了长满苔藓的松软土地。 高天成皱眉看了眼石山，觉得他的行为有些冒失，但并未说什么。 众人都带了压缩食品，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不能轻易动用。 如果被长期困在这里，食物和淡水都必须得到保证。 “高先生，我们就坐在原地浪费时间？”欧阳苍龙问道。 “我在思索对策。”高天成尽量保持平静，“苍龙先生，你若是不隐瞒，我们十个人本不该陷入这种危险境地。” “危险吗？我看还不至于。” “麻烦保持安静。” 高天成需要安静，但这份安静显然只是暂时的。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在休息一段时间后，众人纷纷提出自己的意见。 这份意见大多来源于刚才无人机传回的画面。 画面显示，就在他们左侧十多公里外，有一片很大的湖泊。 “如果真要静待救援，我们应该去那片湖泊附近。”乐山说道：“有淡水资源，我们才能坚持得足够久，说不定还能遇到杨胖叔他们。” “十多公里，以我们的速度，需要花费超过一个小时的时间。”石山说道。 “反正坐着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主动寻找机会。”乐水出声支持她哥哥，“我甚至觉得应该继续深入，说不定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继续深入不可取，这片丛林看不到边际……” “那就……” 众人的讨论声很嘈杂。 江城没说话，他身旁的辛格也没说话。 高天成皱眉思索，也没有参加讨论。 过了一会，他才认真说出两个字：“诱饵。” 乐山一愣，随即问道：“什么诱饵？” “淡水资源。”高天成看了眼远方，“淡水是完美的诱饵，任何依托淡水生存的生物，都无法拒绝这个诱饵。” “高大叔，你担心那片淡水湖附近有更大的危险？”乐水问道。 “嗯。” “你是不是太谨慎了？” “这里是未知世界。” 众人的意见无法被统一。 严格来说，另外七人都只是保镖，应该听从三个研究员的意见。 但在这种情况下，经验优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过了十多分钟，江城终究还是放出了彼得。 一只吸血鬼模样的高级游魂出现，把众人都吓了一跳，他们下意识以为这又是新的幻觉。 “不止我一个人看到这只鬼魂吧？”夜雨小心翼翼地询问。 彼得很耐心地解释自己身份：“请称呼我为游魂，‘鬼’这个字说的次数太多，容易招来某种神秘法则的压迫。” “高级游魂？”石山疑惑，“居然有游魂可以成长到高级的层次？” 彼得安慰道：“见识太少，我不怪你。” “你是江城收服的？”高天成很敏锐。 “当然了，唯有我大哥的颜值，才能让我心甘情愿地臣服。” 突然出现的彼得，为众人带来了新的希望。 其实江城不太愿意把彼得放出来，毕竟还没到绝境。 他看了眼欧阳苍龙，始终觉得这个老家伙还有事情在隐瞒他们。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逃离这个未知世界，他暂时不方便挥舞拳头对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动手。 江城吩咐道：“彼得，飞上去寻找出口，出口是一个山洞的模样。” “好咧！” 彼得答应得很利索，当即就一飞冲天。 乐水看了眼彼得飞离的方向，随后又看向江城，出声问道：“有这么厉害的召唤物，你居然还这么怕死？” “怕死是人之天性。”江城实在懒得怼人，“你所谓的冒险不过是鲁莽罢了，我希望你以后不会有成为团队领袖的机会。” “你什么意思？” “少说话，节约唾沫。” “你……” “小妹，你少说两句。”乐山急忙拉住自己妹妹。 在这种未知世界，真要是把江城他们惹急了，随便制造点意外，他们兄妹两个就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高天成缓缓走到江城身边，低声问道：“你的游魂可以随时放出来？” “嗯。”江城微微点头。 “明白了。” 高天成看了眼欧阳苍龙，明白江城是想逼一下欧阳苍龙。 这个老家伙太淡定，连寻求生路都不积极，似乎真就活够了，想永远留在这里。 没多久，彼得飞回来了。 他带回来的消息，与众人从无人机画面里看到的差不多。 “大哥，方圆十公里都没有山洞，周围全是树木，就只有那边有个湖泊。” 说着，他指了指左侧的方向。 西蒙疑惑道：“没道理，我们在七点三十分走出洞口，返程的时候也就八点十分，中途走得很慢，走走停停，按理说并没有离开洞口太远。” “只有一种可能。”高天成抬头看了眼天空。 “这个世界在变化。”江城说道。 这里是森林，也是移动的迷宫。 …… 12月11日，早上10点05分。 在经过长时间的讨论后，一行人终于决定前往那处湖泊所在。 在此之前，彼得已经探查了一番。 湖泊周围并没有大型猛兽，也没有食人的恐怖植物，只有一间破旧的小木屋。 木屋的房顶已经塌了一小半，是长期无人居住的状态。 “这样看来，早在很久之前，就有人来到过这个世界。” “彼得没有发现骸骨，说明那人可能还活着，也可能是被某些生物吞食了，总之保持警惕。” 队伍再次启程，依旧是原本的队形。 江城与辛格走在最后面，负责断后。 在这种未知环境里，走在后方需要很大的勇气。 想象力丰富的人，会幻想在自己身后，有无数双恐怖的眼睛紧紧跟随。 走了没多久，辛格忽然转过头看了眼。 “怎么了？”江城问道。 “没什么，我听到了我妻子的声音，她后面呼唤我。” 辛格轻轻摇头，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没有哀伤，也没有疑惑。 到现在为止，这个世界的诡异对他似乎还是无效的。 而其余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行至半途，石山第三次出现了幻觉。 他忽然闻到了十分浓郁的血腥味，那味道挥之不去，而且越来越浓。 “滴答……滴答……” 一滴滴粘稠的红色液体顺着他手臂滴落。 石山感觉自己背部一片湿热，似乎被新鲜的血液浸透了。 他背上确实有一具动物尸体，属于水豚，但血液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流干了。 石山心生疑惑，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缓缓伸出左手，摸了摸右侧肩部。 触感很滑腻，还有些粘稠。 他把左手伸到眼前看了看，那是一片惊悚的猩红。 好在他早有心理准备，这次很平静。 “呼……” 石山深呼吸一口气，把自己背后的动物尸体缓缓放下。 此时在他的眼中，那具尸体极为恐怖，不属于动物，属于人类，而且是被剥了皮的人类。 即使已经做足了准备，但这副惊悚的画面对他而言依旧是很强烈的冲击。 毕竟谁都不愿意背负一具鲜血淋漓的陌生人尸体，哪怕是高级诡异生物。 “幻觉？” 高天成见石山把水豚的尸体放下，知道他可能又一次出现了幻觉。 “嗯，这水豚的尸体变成了人尸。” “做得不错。” 高天成出声称赞，这次石山的反应很小。 如果接二连三出现那种大吼大叫的慌乱情况，很可能会导致整个队伍的惊慌与不安。 虽然石山做得不错，可另有人出问题了。 这次出问题的是乐山。 这个普通的人类研究员，怔怔地站在队伍中间，面色苍白，一直盯着斜上方的一截树干。 “我……我看到了杨胖叔，他变得好瘦，仿佛只剩一张人皮包裹着骨头，坐在树干上……”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树干上空空如也。 但乐山的幻觉还在持续。 由于这幻觉并不致命，所以众人没有急着将他唤醒，只是想看看幻觉会持续多久。 过了两分钟，乐山的幻觉结束了。 他脸色有些发白，喃喃低语：“杨胖叔说，这个世界埋藏了一个巨大的宝藏，他……他决定留在这里，与这份宝藏共度余生，成为宝藏的一部分，他希望我也能留下来……” “走吧，边走边回味。” 一行人再度出发，带着一份苍白的目的，在这个诡异的世界缓缓前进。 这种幻觉的出现没有任何规律性，幸好所有人都走在一起。 如果分散了，一个人在丛林中摸索，根本无法判断自己看到的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假。 第一百八十七章 黑色日记(为盟主铭刻彼时之荣耀加更10/10) 12月11日，中午12点05分。 按照原计划，这个时间点众人应该已经走出了山洞。 但此时一行十人还在湖泊前进，距离目的地还剩三百米。 在十多公里的路程中，唯有高天成、欧阳苍龙以及江城三人没有出现幻觉。 其余七人都遭遇过，区别于数量多少而已。 夜雨遭遇的次数最多，她现在脸色发白，精神状态很差，差得让人担心。 就在前一刻，她再一次遇到恐怖的幻觉后，竟然对身旁的队友产生了疑问。 “你们……你们是真的吗？” 她紧紧握着手里的枪，往后退了好几步，看着其余九人。 这些诡异的幻觉防不胜防，可以绕过护身的诡异物品，浓烈的死亡与危机感笼罩了她，让她心里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会不会早在几个小时前，她就已经跟队伍走散了？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越发难以遏制，像是野草一样在她心里疯长。 如果她早已走散了，那么眼前这九人又是谁？ “夜雨，把枪放下！” 高天成神色凝重，走到乐山与乐水两兄妹身前，用高大的身体把他们两个护住。 在场这两人实力最弱，是此次行动的主要保护目标。 石山也往前走了一步，用比较平缓的声音安抚道：“夜雨，我们曾在南方的战乱地区一起执行斩首任务，当晚任务被卧底暴露，我们两个杀了六十多个叛军才拼死逃出，你还记不记得？” “石山？你是真的？” 经过石山这么一说，夜雨紧张的神色有所缓和。 石山继续说道：“我当然是真的！三年前，我们是在一家酒吧认识的，当时我们为了抢同一个任务目标大打出手。” “真是你……不……幻觉也会对我说这些，一切都是我的心理暗示……” 夜雨的脸色很痛苦，她一手握着枪，一手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脱离这场真实的噩梦。 这种怪异的行为，让她看上去像是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高天成趁此机会冲了上去，瞬间打飞夜雨手里的枪械，并且把她按倒在地。 她拼命挣扎，甚至开启了她专属的诡异能力。 好在高天成确实很强，同为高级诡异生物，他对夜雨几乎是碾压的。 这场本不该有的变故，再一次拖延了小队抵达湖畔的时间。 过了十多分钟，夜雨才清醒了不少，认识到她自己依旧在原本的小队里。 “抱歉……” 她头发散乱，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憔悴。 那病恹的样子，让人想起即将枯萎的鲜花。 高天成说道：“武器暂时交给我们保管，到了湖畔后，我们会就地扎营，你好好睡一觉，恢复精神。” “嗯……” 夜雨轻轻点头，声音很小，透露出疲惫与虚弱的感觉。 几分钟后，一行人终于抵达湖畔了。 这是一片很大的淡水湖，波光粼粼，荡漾的湖水在阳光下很耀眼。 湖畔开满各种野花，绿草遍地，视野也相对空旷了很多。 小队十人分成两拨。 一拨人在湖畔开始建立临时营地。 另一拨则来到木屋外，准备搜寻这个破旧的木屋，看看木屋的原主人是否有留下有关这个世界的任何线索。 木屋很小，外表看上去也就不到十平米。 用于搭建的木质材料尚未腐朽，但底部的几根圆木已经爬满绿色与黑色的苔藓。 一种不知名的藤蔓攀附在木屋的房顶上，藤蔓上开着十分艳丽的红色花朵。 或许就是这些藤蔓，把屋顶压垮了近一半。 江城站在木屋前，放出彼得，对他说道：“虚化身体，进去看看是否有危险。” “得咧！” 彼得很欢快，大概是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他按照吩咐，把自己弄成那种半透明的样子，然后飞入木屋内。 仅用了十多秒钟，他就完成探查，探出半个身子说道：“安全，大哥你可以进来了！” “行。” 江城缓缓走上前，推开老旧的木门。 他身后的西蒙与郭宇并没有动。 两人在外面等候，顺便注意湖畔周围的情况。 木屋内比江城想象得整洁。 一束阳光透过塌陷的房顶部位照进来，与门口的阳光相互交织，照亮了这个小世界。 房间最里面是一张木床，床边有个小桌子，桌上摆放着常见的金属工具，比如刻刀、螺丝刀、扳手等等。 这个小木屋的主人，有可能是一位工匠。 就在进门一侧，摆放着十多个大大小小的陶罐。 江城随意捡起一个陶罐看了看。 “罐体有波纹的痕迹，应该是泥条盘筑，做工不算太好，连罐口都不平整，或许就在这附近用湖边淤泥烧制的。” “大哥，泥条盘筑是什么？” “一种制作陶罐的方法，野外求生会教。”江城把罐子倾斜过来，对着门口的阳光看了眼陶罐内部。 罐子里有些黑色种子，看上去像是某种蔷薇花的花种。 在这十多个罐子旁，有一个简陋的小木柜。 垮塌的房顶就压在木柜上，长满鲜花的藤蔓顺着房顶爬进小木屋，已经覆盖了大半个木柜。 “奇怪。” 江城站在小木柜前，认真看了眼木柜顶部。 彼得问道：“大哥，哪里奇怪了？不就是个小柜子吗？要不要我帮你打开？” “不用……彼得，你看看这柜子顶部。” “这顶部很正常啊，大哥，是这些藤蔓奇怪吗？” “不。”江城轻轻摇头，“屋顶塌了，这这木柜顶部却没有雨水的痕迹，这个世界很可能不会下雨。” “不下雨？”彼得看了眼门外那片巨大的淡水湖。 “没错，不仅不会下雨，而且……天上那个发光的玩意，或许也并不是太阳。” 说着，江城轻轻拉开木柜的柜门，柜门上缠绕的藤蔓并没有给他太大阻力。 柜子里是些普通的衣裳，有的已经洗得发白了。 除了衣裳，就只有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 没有异味，这个柜子跟整个房间一样，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清香。 几分钟后，江城从房间里走出。 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黑色日记，这是唯一的收获。 日记上并没有写名字。 在泛黄的纸页上，只有一个个普通的日期与诡异的日常记录。 “第1天，我们队伍一共二十六人，决定挑战这个从未有人成功过的海边崖洞。” “第6天，我搭建了一个简单的庇护所，他们四个出去找吃的，回来时只剩三个了，今晚的肉很鲜美。” “第9天，我觉得我们应该出不去来，但他们三个还没放弃，食物又不够了。” “第15天，晚上，我看到湖里走出了很多死人，可他们两个却什么都没看见。” “第17天，又疯了一个，只剩我跟他了，我们两个杀了那个疯子，这一晚我吃得很饱。” “……” “第98天，木屋终于建好了，我跟他不用再生活在那个地洞里。” “第103天，我梦到他们活了过来，站在门外，脸色苍白憔悴，像是生了病。他说他也做了同样的梦。” “……” “第607天，昨天的陷阱很成功，抓住了两只兔子，我跟他又饱餐了一顿。” “……” “第1003天，房顶被大风吹塌了，我一个人忙碌了很久，可惜他住在镜子里，没办法帮忙……” 一整本日记被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挤在一起。 江城随意翻阅了一部分，其中很多记载都诡谲异常，能提供的线索很少。 至少从表面上看，这个世界的时间与外面是一样的， 日记主人在这一千多天的时间里，并没有受到太多攻击，最强大的野兽也不过是黑熊。 此时湖畔的临时营地已经搭建好。 在这期间，又出现了两次幻觉。 乐山看到湖面上浮现出尸体，他妹妹乐水则感觉自己皮肤下面有虫子爬来爬去。 好在两人虽然战斗力弱，但精神状态还算不错，至少没有怀疑其余队友。 高天成站在距离湖畔较远的地方，将一块生肉扔进湖里，然后静静观察。 江城走到他身旁，平静问道：“你担心湖里有大型肉食动物？” “嗯，随便试试，不能掉以轻心。”高天成同样很平静，“那个木屋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没有，就一本疯子写的笔记。” “疯子？” “嗯，你可以看看。”江城把笔记递给高天成，“从十多天开始，日记主人就已经疯了，或许是精神分裂吧。” “有没有提到出去的方法？” “应该没有，日记到一千多天就没了。” “一个疯子独自生活了一千多天？” “当他只剩一个人的时候，就不再需要分辨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江城看着远处的湖面，“只要生存意志足够顽强，或许能活下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逼问那个老头？”高天成看了眼远处的欧阳苍龙。 那老头一脸淡然，静静坐在湖畔，似乎在晒太阳。 在这种未知的环境还有闲心晒太阳，或许他是真的不怕死吧。 “你又打算什么时候问？”江城反问道。 高天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认真说道：“今晚肯定会出事。” 江城则说道：“必要时可以抛弃一些人。” “夜雨吗？” “不只是她，你没发现吗，所有人都出问题了。” “包括你我？” “或许吧。”江城没有否认。 高天成抬头看了眼天空，沉默了许久。 他抛进湖水中的那块肉，只是吸引了一些小鱼虾，并没有大型食肉动物出现。 这个世界没有那种太直接的威胁，可致命的感觉却无处不在。 这种感觉很难受。 相对而言，他更愿意面对那种直观的强大对手，哪怕是禁忌生物。 高天成忽然问道：“江城，你觉得这个世界像什么？” “你想说禁忌生物的领域？” “没错。”高天成点头，“一只强大的禁忌生物，其领域可以覆盖一整座小城市。” “这个世界已经超过了一座小城市，而且太真实了。” “是啊。”高天成抓了一把泥土，“就算是禁忌生物，也不能长期维持自己的领域吧。” 在经历几个小时的高度紧张后，小队所有人都在湖畔休息。 夜雨已经睡着了，但愿不会做噩梦。 如果真找不到离开的途经，那么就只剩两个方法。 要么一直等待救援，要么就不断深入，直到这世界的尽头。 江城坐在鲜花盛开的湖畔，目光深邃，看着远方波光粼粼的湖面，脑子里不停闪过一个个细节。 但这次似乎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细节，所有幻觉都在不知不觉中出现，人物也是随机的。 “难道要靠个人意志力？” 江城眉头紧锁，沉思良久。 上一次需要靠意志力的地方，貌似是那个黑雾蔓延的工业园区？ 在那颗血色心脏形成之后，大部分生物都陷入了迷糊甚至癫狂的状态，只有极少数生物保持正常状态。 那时候，江城就曾思考过同样的问题。 要如何一直保持清醒？ “呼……” 湖面上拂过一阵微风，带着些许清香，让湖畔的野花纷纷摇曳。 风中飘来一缕缕如梦如幻的歌声，好似天籁，旋律与声音美得令人窒息。 江城蓦然起身，脸色变得极为凝重。 他紧紧盯着湖面。 没过多久，在微光闪烁的湖面上，缓缓升起一只容貌绝美的美人鱼。 两人隔着小半个湖面对视。 风中那缕若有若无的歌声依旧在轻轻飘荡，好似夜深时最动人的如梦曲，令人想起碧波荡漾的宁静海边。 那只人鱼对江城眨了眨眼睛，一颗珍珠般璀璨的泪珠忽然从眼角滑落，流过白皙的脸颊，顺着下巴滴入荡漾的湖水中。 人鱼眼泪，传说之物。 高天成很快发现了江城的不对劲，同样起身，低声问道：“怎么了？” 江城问道：“高先生，你有没有听到一缕歌声？” “歌声？” 高天成一脸凝重，忽然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他顺着江城的目光看去，那片湖面十分平静，只有静静荡漾的波纹。 “没有歌声。”他这样答道。 “有没有看到一只人鱼？”江城再次询问。 “同样没有。” “果然，我也出问题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死亡丛林 12月11日，下午1点25分。 未知世界，阳光明媚。 开满鲜花的淡水湖畔。 湖面波光粼粼，像是被撒了一层碎金。 带着花香的柔风在湖畔飘荡，风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唯美歌声。 江城把彼得唤出，认真询问：“彼得，告诉我你看到的。” “所有吗？”彼得问道。 “嗯，所有。” “一个大湖，湖水一直在荡漾，湖畔开满了花，那边有几个家伙在休息，他们身后是两个简易帐篷……没了。” “有没有人鱼？” “没有啊。”彼得一愣，“卧槽，大哥，你不会也出现幻觉了吧？” “应该是。” “这可说不通啊，如果是拼意志力，大哥你应该能坚持到最后的。” “我现在又没疯。” 江城一脸平静，注视前方的湖面。 好端端一个淡水湖，非要弄出一只美人鱼来，这幻觉都不合理。 但这出现的幻觉，也印证了江城的猜想。 “我现在需要制作完美的替死傀儡，最关键的人鱼眼泪一直找不到，有需求，所以才有对应的幻觉？” 江城想到了西蒙和辛格。 西蒙大叔三句话离不开女儿露西，在他心里露西占据了很大的分量，甚至是在他陷入困境时的心灵寄托。 辛格的情况类似，想念家人，但他更理智，知道那些都是假的。 “早上我们提出返程时，他们都在犹豫不决，说明在那之前他们就中招了……心里生出一种想法，认为这个世界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你怎么样？”高天成问道。 “没事，这种小幻觉还行。”江城随即坐下，“以前我见过更厉害的幻觉，幻觉里整个世界都是颠倒破碎的。” “教会的珠子？” “你服用过？” “没有。”高天成摇了摇头，“第一次碰到珠子时，我眼前出现了一片血肉铸就的城市，天空被一只巨型怪物遮蔽，那是一只血肉与机械合体的怪物，给我的压迫感很强，我下意识就想服用珠子，最终强行忍住了，因为早听说教会的珠子容易出现额外的副作用。” “不只是副作用。” 服用珠子后，整个人会被打上教会的标记，无论走到哪儿都逃不过教会的眼睛。 许多人都知道，进了教会后，就再也没有离开的办法，除非死亡。 这种冷漠残忍的制度，让教会内部的争斗尤为激烈。 所有成员都想往上爬，爬上去就能看到自由的曙光。 …… 外界，第一精神病院。 绷带怪人坐在病床边，一步不离。 几根泛黄的绷带在病床周围游荡，任何人都没法接近。 那只大水母依旧处于昏迷的状态，他被云芸等人弄进一个玻璃水箱里，确保不会脱水。 江城临走前制定的三个目标，现在一个都没实现。 按照时间来算，就算那两个物品没有抵达奥德市，元大爷也应该来了。 隐形狗问道：“云婆婆，元大爷凌晨几点出发的？” “两点半吧。”云芸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半了。 “他有没有给你发来消息？” “没有。” “难道路上被堵住了？” 另一个大爷李嚣张靠在门口，依旧是鼻青脸肿的样子，抱着法杖说道：“他有几百只游魂，一身高级诡异物品，只要不是被江城那种bug级人物堵住，就不会出事。” “绷带兄，那些海鲜人战斗力到底如何？”隐形狗问道。 “综合素质就中级诡异吧，但壳子很硬，对身体比较弱并且喜欢近战的人很有优势，江城面对他们就很吃亏，但如果是猪头兄那种力量大的，基本上两刀就能砍死一个。” “如果是围攻呢？”隐形狗还是不放心。 “向来只有元大爷围攻别人的份。” “但他也只是个高级诡异，操控上百只游魂撑不了太久。” “放心，在诡异力量耗尽前，他可以让两只游魂带着他飞天离开。”绷带怪人看了眼隐形狗，“话说你这一身绷带什么时候能拆掉？” “我不拆了！”隐形狗摇头，“我要在狗界留下一个帅气的传说，以后去忽悠新人，告诉他们我之所以浑身绷带，是因为颜值太高，暴露真身会帅死周围一片人。” 绷带怪人忍不住强调：“我是真的颜值高，必须靠这身绷带遮挡魅力。” “我也是啊！狗中彦祖！” “……” 除了元大爷，另外两座城市的物品同样没消息。 海地城仅有的四个高端战力带着一身高级装备护送魔镜而来，出发时候信心十足表示能在下午两点前赶到，现在那四人集体失联。 黑河城派了七个高端战力过来，同样失联。 时间的流逝，并没有缓和医院内的气氛。 由于江城迟迟没回来，打电话也不在服务区，所以奥德市某些生物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你们那位江城不准备现身了吗？” “羞辱了社长，一句道歉都没有，还要我们所有人在这里浪费时间……” 这里是奥德市，所以他们的生物数量占据上风。 但瓦力城旅社这边，只要有绷带怪人压着，对面就不敢太肆意。 河狸趴在龙涛肩头，与那些人开启了互喷模式。 他大声嚷嚷道：“凌晨那会，江城在的时候，某些人一个字都不敢说，现在哪来的勇气在这儿阴阳怪气？” 那人回复道：“江城年轻了，做事太强势，为了两座城市的关系着想，我忍着没有出口教训他。” “他要是在这里，你真敢教训他？” “有何不敢？” “这话我记住了。” “你到是叫他来啊！” “呵呵，吕布一死，人人都有不下吕布之勇。” “……” 河狸的语言艺术还没有发挥到极致，他摩拳擦掌，看似斗志昂扬，实则心里也没底。 因为江城真的失踪了。 这座城市诡异得离谱，重要人物纷纷失踪。 在瓦力城时，云芸还能要求治安所调取监控，但这里是奥德市。 人在屋檐下，终究有百般不便。 一个旅社的生物匆匆上楼，在云芸耳畔低声说道：“云婆婆，已经查清楚了，江城凌晨两点多跟那个渔夫吃了顿饭，然后就上了一辆黑车。” “什么组织的车？”云芸问道。 “黑龙研究院，一个私人机构，与许多高级诡异生物都有合作。” “明白了，既如此……” 云芸在心中思量。 对方要么绑了江城，要么就有求于江城，请江城去了某个秘境之类的地方。 瓦力城也有秘境，关押超能力囚犯的黑厂就是典型的秘境，在那里是没有信号的，最后两层空间相当大。 云芸对对隐形狗招了招手，说道：“阿狗，我有个两百积分的任务要交给你。” “云姐，我义不容辞！”隐形狗眼睛一亮，在积分的诱惑下摇起了尾巴。 “代表旅社去拜访这个组织。”云芸把黑龙研究院的地址发给隐形狗。 “云姐，我一只狗去吗？” “你还想要谁？” “叫大果冻跟我一起去，他升级了，现在成了中级诡异生物，逃命能力一流。” “咦？升级了？” 云芸看向一身红色的大果冻。 此时大果冻蹲在角落里，正戴着耳机听歌，眼睛微闭，半透明的身体随着节奏不停晃动。 他身上的气息，居然真的达到了中级诡异的程度。 “他什么时候突破的？” “就在昨晚，又喝了两箱草莓汁之后，就升级了。” “说实话。” “没骗你！”隐形狗的语气很认真，“就离谱，换个颜色就能升级，他要是再换两次颜色，说不定能成为禁忌生物，到时候禁忌领域一开，整座瓦力城直接成为果冻神国。” “行吧，你跟他去。” 就这样，隐形狗与大果冻身兼重任，离开了医院。 这世上有很多听起来就离谱的事，比如至今有人相信大地是平的，比如有人自称秦始皇转世，再比如鲁迅先生曾与猪搏斗…… 但果冻换色就升级这事，大概是云芸这几年来见过最离谱的案例。 在前往研究院的道路上，隐形狗询问大果冻：“果冻，你下次准备换个什么色？” “卟噜卟噜。” “为什么？因为这段时间菠萝在搞促销吗？” “卟噜。” “其实我更希望你变成葡萄味。” “卟噜……” 下午三点，一狗一冻来到研究院外。 在研究院诺大的别墅里，有人匆匆通知莫寻。 “莫副院，门外来了两个生物，自称是瓦力城旅社的。” “什么生物？”莫寻问道。 “一条木乃伊狗和一只红色史莱姆。” …… 12月11日，下午3点15分。 未知世界湖畔。 江城让彼得在一旁放风，自己睡了一觉。 成为诡异生物后，他的生物钟一直很紊乱，困了就睡，已经没有白天黑夜的分别。 夜雨还没醒，但队伍里又有一个人的精神出现问题了。 郭宇目光涣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步步走向冰冷的湖水中，小半个身子都已经被淹没。 幸而西蒙，将他拉回了岸上。 众人询问他是否又看到了幻觉，但郭宇只是摇了摇头。 “这片湖水中有我寻找的宁静世界，我觉得留在这里也未尝不可。” “你太紧张了，去帐篷里休息。”高天成很认真，“离开这里之后，我给你推荐一个很不错的心理医生。” “嗯。” 郭宇点了点头，走进帐篷里。 他的精神本就有一定问题，一直没摆脱战争后遗症，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听到烟花就以为是炮火，还曾差点杀了自己女友。 时间来到下午六点。 这个世界开始的阳光缓缓褪去，没有落日，但景似黄昏。 小队十人聚在一起，坐在昏暗的湖畔，商量下一步该怎么走。 欧阳苍龙还是那么平静，讨论过程中一言不发，像是一株即将老死的朽木。 高天成说道：“我们中午十二点没有走出崖洞，所以研究院那边肯定知道我们出事了，如果他们派遣新的队伍来救援，现在已过了六个小时，早该抵达这片世界。” “或许研究院需要准备更久？”西蒙问道。 “有这个可能，但我们不能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石山问道：“高老大，你想怎么做？继续深入吗？” “这就得听听苍龙先生的意见了。”高天成盯着欧阳苍龙，“苍龙先生，如果你再这样隐瞒下去，我想整个队伍都不会有好结果。” 欧阳苍龙眼眸微垂，淡淡回应：“继续深入即可，无需顾忌。” “铿——！” 刀出鞘的声音忽然在湖畔响起。 所有人皆是一愣，就见江城手里的短刀已经接近了欧阳苍龙的脖子。 乐山与乐水两兄妹齐齐惊呼一声，没想到江城会突然动手。 但更令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 欧阳苍龙并未闪躲，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只是轻轻伸手，直接用手掌握住了江城的刀刃。 “叮——” 这柄锋利的高级诡异短刀，竟然只是砍破了一层表皮，在这个老头手上拉出一长串刺眼的火花。 高级诡异的强大气息从欧阳苍龙体内弥漫而出，比普通的高级诡异生物更强。 他淡然说道：“年轻人，技巧尚可，力量不行。” 说罢，他轻轻放开江城的短刀。 锋利的刀刃上，竟是出现了一道极细微的卷口。 众人齐齐看向欧阳苍龙的手掌。 在那条被砍出来的表皮裂隙之下，是闪烁着冰冷光芒的特殊金属。 江城平静收回短刀，他并不意外，只是简单试探而已。 “一枚高级机械核心？” “不。”欧阳苍龙摇了摇头，“五枚，分别融入我的四肢与躯干。” “把自己改造成这副鬼样子，你现在与机器有什么区别？” “年轻人，这就是你思维狭隘之处。”欧阳苍龙淡淡说道：“身体不过是意识的载体，只要我意识不变，身躯是血肉抑或机械又有什么区别？” “说说你的真实目的。” “继续深入即可，你会知道的。” 现在可以确定，欧阳苍龙的个人实力在江城之上。 如果没有那一身诡异装备，真的动起手来，江城就算开启领域，也不可能压制住他。 融入五枚高级机械核心，这个老头已经跟机械生命没什么区别了。 龙套小队的吴德只有一枚低级机械核心，就能把自己大半个身体改造成机械体。 “走吧。”欧阳苍龙缓缓起身，“年轻人，舍弃血肉，能让你得见真知，不要在意一具迟早会腐烂的躯壳。” 江城只是平静回应：“道不同。” 晚上六点半，一行人再度出发。 经过一个下午的休整，夜雨的精神看起来好了不少。 天色逐渐暗淡，丛林里危机四伏。 高天成依旧走在最前面，一手握持战术手电，另一只手拎着短刀开路。 “咔嚓——咔嚓——” 他轻轻斩断拦路的低矮植物，高大壮硕的身体在黑暗中像是一头黑熊。 所有人走在他身后，都能感受到那股绝对实力带来的安全感。 昏暗的丛林比白天更阴森。 地面上铺满了枯枝烂叶，踩上去很松软，会发出额外的声响。 乐山被保护在最中间，低声询问一旁的欧阳苍龙。 “大爷，没想到你真的能一拳打死诡异生物。” “身为学生，你们两个不够了解自己的导师。”欧阳苍龙淡然回应。 乐水问道：“苍龙爷爷，你能说说我们此行的真实目的吗？” 欧阳苍龙轻轻摇头，并未透露任何消息给自己的学生。 “不可说。” 聊天就此中断了。 忽然变得有些陌生的导师，让两兄妹都不太适应。 队伍在沉默中前进，没有固定方向，只能根据直觉走。 欧阳苍龙并未有任何提醒，似乎很有信心，即使闭着眼睛也能走到他的目的地。 高天成在前面提醒道：“保持警惕，看到任何东西都不要惊慌，黑暗中视力受影响，出现幻觉的可能性更大……” 总的来说，不要自己吓自己。 高大的古树在遮蔽了昏暗的天空。 丛林间有冷风吹动，古树上缠绕的枯藤在黑暗中随风飘动，像是一条条毒蛇。 众人手持电筒，强光能勉强照亮周围的黑暗角落。 “咔……” 江城忽然踩断了某个比较硬的东西。 他停下来，移开脚步，低头看了看。 那是一块骨头。 根据形状来看，大概率不是人骨，属于某种矮小的爬行类。 江城折断一根树枝，随意刨了刨地面上的腐烂树叶。 在表面一层黑色烂叶与枯枝之下，满是泛黄破碎的骨头，骨头表面与空洞中有很多蚯蚓模样的红色小虫子在扭曲蠕动。 队伍在前进，这一路的枯枝烂叶下都是这样的碎骨，属于不同动物。 有的骨头甚至裸露在地表，只是与淤泥和树叶混杂在一起，别的队员都没有太在意。 江城提醒道：“都注意一点，这片区域可能是某个大型肉食动物的领地。” “放心，普通动物来了也只是送死。” 西蒙很自信，在这个队伍里，某些成员拥有生撕虎豹的能力。 但他刚说完，就听得远处的树丛一阵晃动。 伴随着一声巨吼，巨大的怪物人立而起，足有接近三米高，浑身黑毛，爪牙锋利。 那是一头变异的棕熊，目光凶残，向众人疾驰而来。 在场的也就那两兄妹被吓了一跳。 其余人纷纷掏出远程武器，对那头棕熊进集火打击。 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 所有子弹纷纷透过棕熊的身体，打在后方的树干上，没有受到任何阻力。 巨大的棕熊往众人方向奔跑了十多米后，身体就渐渐淡去，消失不见。 “什么情况？” 开枪的众人都愣住了，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高天成缓缓收回武器，神色分外凝重，一直看着棕熊消失的地方。 “集体幻觉？” 第一百八十九章 疯癫 突然出现的集体幻觉，让这趟旅途多了些不确定的危险因素。 江城从地上捡起一块骨头，仔细观察。 骨头断裂处有明显的咬痕。 这只动物的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月，说明这附近确实有大型食肉动物。 但他只是提醒了一句，那个幻觉就忽然出现了，怎么想都有些巧合。 但就在他思索之际，意外再次发生。 西蒙忽然大吼一句：“小心！” 他处于队伍左侧位置，能让他喊出小心两个字的，自然是最前面的高天成。 高天成闻言后瞬间拔枪，对自己的头顶连开数枪。 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个猎食者怒吼连连，散落一地血液，但依旧从树干上一跃而下，跳向高天成的背部。 那是一头身长近四米的丛林巨蜥，浑身青灰色，披甲带鳞，凶狠无比，身中数枪也没有停止进攻。 这次不是幻觉！ 但高天成毕竟是强大的高级诡异生物，他十分镇定，一把抓住那条巨蜥的头部，将其狠狠按在地上。 紧接着，便是极为凶猛的一拳。 “轰！” 他钢铁般坚硬的拳头重重砸在巨蜥的头部。 巨蜥怒吼连连，拼命挣扎，流血的身体在地面上不停扭动。 周围的枯枝烂叶被它强有力尾巴扫的四处横飞。 地面上露出一大片森然碎骨。 “轰！” 又是朴实无华的一拳，手骨与头骨的硬碰硬。 高天成的强悍一览无余，这一拳下去，巨蜥直接没了动静。 这头强大的猎食者，当场毙命。 整个过程，从偷袭到结束，没有超过三十秒。 外界科教书上写的科莫多巨蜥能独自猎杀水牛，这头巨蜥比科莫多巨蜥更强，可惜并不是诡异生物，只能静静躺在地上，成为一具尸体。 “保持警惕，继续前进。” 高天成神色平静，看了眼周围黑漆漆的丛林，依旧走在最前面。 这头巨蜥不太正常。 换做是个正常脑子的，应该偷袭队伍最后面的辛格与江城才对。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再没有自然光的帮助。 幽寂的丛林像是一张漆黑的大网，等着众人自投罗网。 才走了没两步，新的危险再次出现。 就在前方的树林里，一个三十多岁的雇佣兵神色慌张，似乎在逃避什么的追捕，他一边逃跑一边回头望，见到众人后，忽然怔住了。 “石山？” 高天成做了个停下的手势。 队伍立即停止前进。 深邃的丛林里出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两个石山，一个在队伍前方，一个在队伍之中 “高老大？” 前方那个石山看上去很震惊。 他浑身破烂，脸上还在流血，十分狼狈。 “高老大，你不是死了吗？” 他连忙后退，神色惊慌。 双方隔着大约有二十米的距离，强光手电可以照到彼此。 那个石山见到完整的小队十人后，脸上浮现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但更多地还是慌张与惊恐。 高天成举着强光手电，平静询问对方：“你是谁？” “你们又是谁？”那个石山继续后退，摇了摇头，“不……你们肯定是假的，是这个该死的世界弄出来骗我的！” 说完，他急急忙忙向着侧边的丛林逃跑了。 丛林里十分复杂，深邃幽暗，没多久他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小队有十人，不方便追逐。 一股诡异的氛围开始在小队内部弥漫。 刚才出现的那个浑身狼狈的石山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么队伍中这个石山又是谁？ 队伍里的石山立即为自己辩解：“那或许又是一个集体幻觉，我们都被骗了。” “先过去看看。” 高天成没有立即下结论，而是带着队伍往前走了二十米。 他来到刚才那个石山站立的地方，用电筒光照了照四周，最后把视线集中在地上。 地面上，有很明显的踩踏痕迹。 枯枝烂叶被急忙逃跑的石山掀起，其中几片叶子上沾着血液，尚未干涸。 “不是幻觉，那是个真人。”高天成说道。 “高老大，我也是真的啊！”石山急忙出声，“从进入崖洞到现在，我一直在队伍里，从来没离开过，不可能是假的。” “我知道。”高天成点了点头，“继续前进吧，都不要多想，这个世界有点诡异，注意安全就行了。” 没有多的争辩与解释，一行十人继续行进。 但这次队伍似乎安静了许多，连乐山与乐水两兄妹都没说话了，时而用余光打量一眼队伍中的石山。 不安与疑惑在沉默中缓缓发酵，将小队内部的氛围渲染的越发诡异。 疑心最重的，莫过于精神一直不太对劲的夜雨。 她脸色苍白，病恹恹的，从下午到现在一直没有说话，乱糟糟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像是个长期没人照顾的疯子。 “石山，你真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她终于忍不住询问，声音有些沙哑。 “夜雨，你觉得我跟之前有任何区别吗？” 石山有点烦躁，他想不出任何为自己辩解的方法。 他挠了挠背部，一旦感觉烦躁，就会浑身发痒，十分难受。 这个丛林的潮湿似乎加重了这种不舒服，令他更为烦躁了。 就在他走过一株古树时，树上忽然传出一阵杂音。 他用电筒光照了照上方。 “簌簌……” 在光束之中，只有几枚树叶缓缓飘落。 树木十分茂密，在黑夜的掩护下，看不见别的东西。 就在石山准备移开电筒光，继续前进之时，忽然有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重重坠落，径直朝着他砸来。 他躲闪不及，被直接砸中，整个人当场倒地，手里的战术手电滚落出好几米。 防身的诡异物品被动激活，让石山免于受伤。 但看到尸体的模样时，他心里猛地一颤。 这具破破烂烂的尸体，居然跟他长得一模一样，连穿着都一样，浑身是血，满是伤痕，脸色分外惊恐，似乎在死前遭受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 高天成缓缓走到他身旁问道：“没事吧？” “没事……” 石山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与树叶。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指着那具跟他一模一样的尸体问道：“高哥，这尸体可能就是刚才那……” “这只是一截树干。”高天成认真说道。 “树干？” 石山浑身一震，闭上眼睛，用力揉了揉眼眶。 当他再次睁眼时，那具躺在泥土与烂树叶之上的尸体，已经成为了一截朽烂的树干。 树干上有十多种蚂蚁爬来爬去，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可能是我又出现幻觉了。” 石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的种种情绪。 他走向自己手电筒滚落的树丛旁，稍稍躬身，正准备捡起这只手电。 但他忽然怔住，就在一旁的昏暗树丛中，又躺着一具他的尸体。 这具尸体死得更惨，下半部分身体已经没了，像是被某种巨型怪物强行咬断的，血淋淋的肠胃与器官顺着破口流淌出。 密密麻麻的蚁群在肠胃表面攀爬，似乎正在分食他的尸体。 这具尸体双眼也被挖走了，只留下两个血腥的空洞，正直勾勾盯着弯腰拾起手电筒的石山。 石山的身体微微颤抖，捡起地上的手电，然后照射过去。 那片阴暗的树丛瞬间透亮，里面什么都没有。 高天成在他身后问道：“又是幻觉？” “嗯。” “平复心情，在队伍中间休息一会。” “好……” 石山来到队伍中间，不再负责巡视的任务。 小队再次启程，在漆黑幽寂的丛林里，像是一群茫无目的猎物随意行动。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惊悚一幕的影响，石山总感觉自己肚子不太舒服，有点痒，又有点痛感，似乎有成千上万只密密麻麻的蚂蚁正在体内啃噬他的肠胃内脏。 他仿佛能看到，那些蚂蚁在他肠子上攀爬移动，甚至用力撕咬的场面。 石山伸手摸了摸腹部，想告诉自己这依旧是幻觉。 但他只感觉自己手上一片粘稠，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爬了上来。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腹部竟然血淋淋一片，有一个巨大的伤口，一根根肠子顺着伤口滑出来，掉落在地面上，在地面上拖行。 无数只黑色蚂蚁从地面爬上来，沿着满是鲜血的滑腻肠子，已经爬进了他体内。 “幻觉，一定是幻觉……” 他嘴唇发颤，一边自我安慰，一边继续行走。 但腹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难以忍受的痒与疼痛折磨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石山能感觉到，自己在肠子在地上拖行时，那股难以忍受的痛苦。 地面上的枯枝烂叶粘粘在肠子上，裹挟着腐臭的淤泥，让他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后面的人没有提醒我，这依旧是幻觉……” 石山脸色发白，依旧在坚持。 但走着走着，他忽然感觉咽喉部十分痒，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他捂着嘴巴，咳得十分痛苦。 “咳咳……” 十多只黑色蚂蚁忽然被咳出，从他嘴里飞到手上。 石山终于忍不住了，出声喊道：“高老大……” “幻觉还没消退？” “嗯。” “那就原地休息！” …… 12月11日，晚上7点45分。 队伍在阴暗的丛林某处停住，稍作休整。 紧张的气氛并未散去，所有人一边休息一边注意四周情况。 石山坐在地上，脸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拿起随身水壶喝了两口。 幻觉已经消失了，但他依旧很难受，说不出的难受。 江城走在最后面，这一路一直在观察每个成员的表现。 有几人表现得有些异常，比如乐山与乐水两兄妹，他们明显多次看到了幻觉，但并未说出来。 石山虽然面色痛苦，但终究忍住了。 而表现得最不对劲的，依旧是夜雨。 此时她披头散发靠在一株古树旁，低着头，似乎在啃噬什么，她传出一阵阵怪异的声音。 高天成也发现了不对劲，走过去问道：“夜雨，你在吃什么？” 夜雨缓缓抬起头，一脸病态的憔悴，爬满血色的眼睛瞪得很大，像是个甲亢患者，裂开染血的嘴角，用沙哑的声音笑着说道：“吃糖啊……” 她啃噬的东西竟是自己的右手，整个手腕已经被啃得露出白骨。 那张惨白枯瘦的脸上满是血污，嘴边尤其多，裂开的嘴角挂着猩红血丝。 她疯了。 第一百九十章 噩梦 来到这片世界后，夜雨是第一个出现幻觉的。 当时她觉得自己的手机忽然变异，咬了一口她的手腕。 后来她遭受的幻觉也是最多的，在中午抵达那片湖泊之前，就已经出现了精神问题，甚至开始怀疑队友的真假。 下午她睡了很长时间，醒来后状态似乎好了不少。 这一路走来，她也没有表现出太多一样。 可她突然就疯了。 她佝偻着身体，披头发散，像是个怪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把自己血淋淋的手腕递向高天成。 “吃糖啊……” 高天成皱眉问道：“夜雨，我是谁？” “吃糖……” “砰——！” 一枚子弹结束了夜雨的生命，血花在她脑后爆开。 高天成收回手枪，可能是见惯了生死，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 至此，小队只剩九人。 乐山与乐水两兄妹都怔住了，哪怕沿途出了这么多次意外，他们两个也没想过，队伍里真的会有人死去。 眼前这残酷的一幕，似乎比他们在实验室里看到的活人药物实验要惊悚得多。 石山看着夜雨倒下的身体，神色黯然，轻叹道：“如果迟迟无法出去，死亡是她最好的归宿。” 高天成看了眼欧阳苍龙，平静说道：“苍龙先生，这条人命记在你身上。” 欧阳苍龙一脸淡然，没有回话，似乎根本就没听见。 …… 12月11日，晚上8点05分。 夜雨的尸体被简单掩盖在一株树木旁。 来不及挖坑，石山只能寻来一堆枯枝烂叶，盖在她尚未冷却的尸体上，任她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慢慢腐烂。 队伍再次出发。 没有目的，只能凭着感觉深入，试图走到这个世界的尽头。 半小时后，周围的树木渐渐稀少了。 视野变得开阔，战术手电的光线，可以照射到很远的地方。 高天成也不再需要边走边砍伐低矮植被。 江城的视力相当好，在战术手电的强光帮助下，他发现了某些人类生活的痕迹。 “前方三百米有个营地，才建立不久，三顶帐篷，帐篷上没有太多落叶。” “灰黑色帐篷。”高天成眼睛微米，“从大小来看，似乎是研究院的装备。” 乐山顿时变得兴奋起来，他立即询问：“难道是杨胖叔他们？” “三顶帐篷，应该是他们。”欧阳苍龙微微点头。 突然出现的营地，让小队的氛围发生了改变。 那位姓杨的高级研究员，带着五位队员进入这个世界，如果他们都还活着，并且与众人会合，会给整个队伍带来新的活力。 两支队伍联手，走出去的希望大大增加。 乐山与乐水两兄妹都很激动，走了这么久，终于能见到熟人了。 但其余人都不太乐观。 那片营地没有任何灯光，被众人的手电筒照射了这么久，也不见有人回应。 江城收回电筒光，淡淡说道：“要么不在营地，要么都死了。” “你这人会不会说话？”乐水不满问道。 “不对，我说错了……” “这态度还差不多。” “还漏了一种可能。”江城认真补充道：“可能死了一部分，又逃了一部分。” “你……” “少说话，节约唾沫。” 江城不再理会乐水，认真戒备周围情况。 身为断后的人，他与辛格两人面临的危险最大，幸而至今还没有真正足以威胁到这只队伍的危险出现。 事实证明，正如江城与其余人猜测的那样，营地已经没有活人了。 走近之后，眼前的惨状让众人都不由得沉默。 四具尸体。 另外两人不知所踪。 其中一具尸体很胖，是这支队伍的领头人，那位杨姓高级研究员。 他是吞枪自尽的，不知生前到底陷入了怎样的绝望，连遗书都没有留下，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倒在营地中间。 另外三具尸体，是他的三个队员。 这三人身上都有伤，其中一人双腿断裂，应该是流血过多致死。 另外两人则比较鬼怪，有一个脸上手上满是指甲的划痕，连脖子上也是，被指甲抓得血肉模糊。 江城走上前看了眼那人的手指，随后说道：“指甲缝里有大量血肉痕迹，也有衣物纤维，有三根手指的指甲已经脱落了。” 乐山脸色发白，忍不住问道：“浑身发痒，然后用指甲把自己挠死了？” “有可能，最致命的伤痕在脖子这里，颈动脉破裂，神仙也救不回来。” 说罢，江城看向最后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尤为古怪。 他倒下的地方不远处，有一把刀与两颗血肉模糊的眼球。 “看到了太恐怖的东西，实在忍受不了，所以挖出了自己眼睛？” 江城只能如此猜测。 无论如何，这人同样死得很惨。 高天成在观察营地的布置，他手握战术手电，围着营地走了一圈。 过了一会，他说道：“营地周围挖了排水沟，安置了临时监控设备，还有警示设备，一切都做得很完美。” “说明在来到这里的路上，他们没有遇到太多危险，依旧保持了理智。” “但没多久发生的事让他们彻底崩溃了，四人接连死去。” 这个小队应该有六人，无法知晓另外两人的下落。 从死状来看，其中两人在死前都已经陷入了某种癫狂的情绪之中，失去了理智。 西蒙在帐篷里找到了随行记录仪，可惜已经坏了。 “坏得很彻底，没法修复，连存储卡都被折断。” 这样一来，没法知道这支队伍遭遇了什么。 营地周围漆黑一片，树木比较少，并没有野兽出没的痕迹。 西蒙把随行记录仪扔回帐篷里，然后转过头离开。 但就在转头的那一瞬，他看到不远处的树丛中，站着一个十分熟悉的少女。 只是眨了眨眼，那少女又消失不见了。 唯有轻轻晃动的树丛，彰显着那里曾经确实有人停留过。 “露西……” 西蒙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很疲惫。 无处不在的幻觉，让他越来越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缓缓走出营地，眼前有些恍惚，似乎看到自己女儿的尸体，也躺在营地那四具尸体当中。 高天成走到他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幻觉？” “嗯。” 西蒙靠在一颗树旁，闭上双眼。 疲倦与痛苦正在吞噬他的灵魂，仿佛潮水那边无穷无尽。 若非还有走出去的希望，他只想静静躺下，在这个充满未知的世界中睡一觉，在沉眠中度过这个迷惘的黑夜，无论明早是否还能醒来。 出现问题的不止他一人。 在见到夜雨死亡，以及营地这四具尸体之后，乐山与乐水两兄妹也有些恍惚，静静坐在营地内的长桌上。 乐水忽然开始痴笑，对着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说道：“杨胖叔，原来你是在装死啊，我就说你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自杀嘛……” 她身侧的乐山似乎也出现了同样的幻觉。 乐山低语道：“杨胖叔，你已经知道出去的路了？让我留下吗……什么宝藏……要我怎么做……” 他的表情痴呆，嘴里断断续续说着混乱的话语。 高天成走上前，一人赏了一巴掌，把他们直接从幻觉中打醒。 醒来之后，这两兄妹捂着自己的脸。 他们情绪低落，神色萎靡，坐在长桌上一言不发。 高天成走到江城身侧，低声问道：“你怎么样？” “放心。” “好！” 这个营地成了众人暂时停歇的地方。 四具尸体被拖到营地外的树下，用枯枝烂叶掩盖了。 正如夜雨一样，在这个未知的冰冷世界静静腐烂。 一直沉默的辛格忽然走出营地，连战术手电都没有开启，只是默然看着远处的黑暗。 他的家人在黑暗中呼唤他。 那片黑暗之中有一道光明洒落，映衬着他的家人，让那些人看起来好似身处天国。 “辛格，跟我们来吧。” “你太累了，该休息了。” “不要犹豫，我们在等你……” 他们微笑着，灿烂的笑容像是最完美的天使。 隔着不算太远的距离，辛格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枪。 冥冥中有某个声音告诉他，对自己的太阳穴开一枪，他就再也不用这么疲惫了，可以永远与自己的家人在一起。 可他轻轻把枪放下，转过身，不再理会自己日思夜想的家人。 他忽然发现江城离自己很近，在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他身后。 如果他刚才真的想开枪自尽，会在最后关头被江城阻拦打断。 “谢谢。” “应该的。” 江城很平静，跟他一同走回营地范围。 这个九人小队的气氛很差，所有人都显得疲惫不堪。 如果再有人死去，并且是以自杀的方式，其余人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绝望的种子会趁着一个人疲惫之时，悄然无声地绕过心理防线，然后静待生根发芽。 走回营地后，江城发现郭宇正在低声说话。 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雇佣兵垂着脑袋，坐在地上，看上去十分佝偻。 “我在那片战场上杀了很多人，他们只是普通人，温热的鲜血溅到我脸上，让我感觉很舒服……可后来我做了很多噩梦，我梦见他们回来找我了……” 郭宇看上去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某个人倾诉。 “这一路走来，我经常看到他们的尸体，就在我脚下，在我眼前，仿佛我还没有离开那片战场，就跟那些噩梦一样……” 说着，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暴怒且狰狞。 他双手合拢，颤抖着，似乎要用力掐住某个东西。 可他身前只是一片空气。 很快他的脸色又变得悲伤，低喃道：“我掐死了那些噩梦中的人，醒来后才发现是她，她的身体很冷，太冷了……” 江城静静站在他身前，并未动手把他打醒。 原来这个年轻的雇佣兵并不是差点杀了自己女友，而是已经杀了。 那个无限循环的噩梦在吞噬他的灵魂。 以往只是在梦中，可如今那个噩梦被这片未知世界映照出来，以幻觉的方式，让他一次又一次在深沉的黑夜中苏醒，开始分不清梦与现实。 再这样下去，他的疯癫也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江城看了眼高天成，又看了眼辛格。 三人相互对视，微微点头。 “咔嚓——” 江城取下自己背后的单管猎枪，面色平静，缓缓填上一枚子弹。 辛格浑身浮现暗黄的毛发，双眸化作深邃的暗金色，脑颅慢慢变成狮子的模样，手掌化作利爪，在冰冷的黑暗中闪烁着寒光。 高天成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掌心缓缓浮现一团苍白的火焰。 三人成三角形，缓缓逼近正在休息的欧阳苍龙。 欧阳苍龙蓦然睁开眼睛，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只是淡淡一笑：“终于忍不住了？” 这个老家伙缓缓起身，身体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似乎并不想动手。 事到如今，有些事再不说出来，这个小队会彻底分崩离析。 高天成盯着欧阳苍龙，淡淡说道：“先说理由。” 但欧阳苍龙并不配合，悠然笑道：“不如先听结果？” 第一百九十一章 禁忌之上 12月11日，晚上9点55分。 未知世界，幽寂丛林。 一缕苍白焰火在夜幕下飘荡，晃动的火光照出混乱人影。 凄冷的夜风在丛林间飘荡，路过寂静的营地旁，卷起一阵枯枝烂叶。 三顶灰黑色帐篷，在这个诺大的诡异世界里，像是三个瑟瑟发抖的弱小猎物。 欧阳苍龙一脸淡然，站在营地前说道：“找到那个东西，我们就能离开，如果找不到，我们会被困在这里，困一辈子，直到死去……这就是结果。” 江城平静问道：“找一具尸体？” “很聪明的年轻人，做我学生怎么样？” “理念不合。” “那就罢了。”欧阳苍龙淡淡一笑，“说说你的看法，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一具尸体？” “这个世界。”江城平静回答。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私人的世界。”江城看了眼昏沉的天空，“这个世界自成一体，对于它而言，我们是入侵者，所以它想方设法杀死我们，维持这个世界的平衡，我拥有领域，也接触过禁忌生物，所以很熟悉这里的气息，这是一个极为完美的领域世界。” “你认为是禁忌生物？”欧阳苍龙问道。 “比禁忌生物更强的也并非没有，比如教会一直联系的那只机械古神。” “很不错的看法。”欧阳苍龙给了个比较高的评价，“教会的路其实走岔了，他们既然想依托于古神存在，就不该开辟演绎任务这条路。” 高天成与辛格并未说话。 自从江城说出寻找的目标后，他们两个就开始了思索。 结合他们这一天遇到的种种情况来看，能拥有这样完美的领域，如果是禁忌生物，那一定是禁忌中十分强大的存在，能轻易杀死普通禁忌。 这样强大的生物，如果他还活着，队伍众人早就死了。 所以这个生物要么是在沉睡，要么就已经化为枯骨。 从欧阳苍龙这一路的表现来看，这老家伙很明显是早就知道了这个世界的辛密。 高天成盯着他，认真问道：“苍龙先生，我想你需要解释得更清楚一些。” “想问我为何知道吗？” “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可怀疑的。”欧阳苍龙淡淡解释，“在第三支探索崖洞的队伍中，有一人拥有辅助类诡异，名为‘假眼’，可以让我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他身前的世界。” “只是借助别人之眼，你就做出了这个推测？”高天成问道。 “其实假眼中的世界很模糊，并且离开崖洞后没多久就彻底断了，但……还有带回来的植物样本，那些植物里有某种特殊力量，仅仅一缕，但十分强大。” 总的来说，根据‘假眼’以及‘植物样本’，欧阳苍龙判断这个世界属于某个死去的强大生物。 这个生物强大到可以拒绝灰雾的入侵，几乎是违背了整个纪元的法则。 江城见过两次禁忌生物。 一次是在多罗市，那只木偶很强大，但他的领域中依旧存在灰雾。 第二次就是工业园区，那个跨界的武器残片。 黑雾与灰雾似乎是同一个等级的存在，所以工业园区的黑雾很纯粹，没有被灰雾侵蚀。 “我知道你一直在分析活命的规则。”欧阳苍龙看着江城，“但某些生物天生比较幸运，不会被约束规则选中，还有的则强大到约束规则都无能为力，进而被世界排斥，我们所面对的，应该是后者。” “你要利用那具尸体跨过门槛？”江城问道。 “很聪明。” “成为禁忌？”高天成眉头紧锁，手中的白色焰火飘摇不定。 “难道你们不想吗？”欧阳苍龙问道：“高天成，你的路已经走到尽头了，身体强度与诡异强度都无法短时间提升，想要再次突破，必然要大量的资源，而且也只能往上跨很小的一个台阶而已。” “辛格，你本是血肉诡变类，还能再全面强化几次，但距离那道门槛也不远了。” “至于你……江城，你的领域很强，但你的身体脆弱得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你的提升空间还很大，可惜你只剩一个多月的寿命了，这具尸体或许能给你延长寿命的方法。” 欧阳苍龙似乎认真调查过小队里的每一个人。 他甚至可能早就考虑到了今晚这一幕，所以准备好了说辞。 但实际上，就算没有这一套说辞，众人也拿他没办法，毕竟来都来了，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找到那具尸体。 高天成熄灭了手里的烟火，神色不善，认真说道：“苍龙先生，希望你不是在骗我们。” “接下来的路会越来越艰难，我没有骗你们的必要。” 不知道是不是机械化的缘故，这个老头不管说什么，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太大幅度变化。 结束交流后，江城并未把单管猎枪收回。 从营地四人的惨状来看，接下来的路不会太好走。 这一晚不能休息，时间拖得越久，小队其余人出问题的可能性就越大。 就连江城都出现过幻觉，若非他觉得那幻觉太假，或许当时就会不知不觉走入湖水之中，直至溺死。 “郭兄弟，西蒙先生，该出发了。” 江城找到二人，简单看了看。 这两人的情况还行，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另一边，身为团队最弱战力的那两兄妹也被高天成询问了几句。 确认过情况后，高天成向江城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出发。 自从夜雨死后，石山就变得越来越沉默，他出现的幻觉次数，是仅此于夜雨的，但他此时也表示没有问题，能继续前进。 于是队伍再次上路。 已经是晚上十点。 这个世界的夜晚尤为漆黑。 不似白天的温暖与祥和，黑暗中只有冰冷潮湿，以及无处不在的诡异杀机。 高天成还是走在最前面，他提醒道：“接下来的路上，看到任何不能确定的东西，就立即说出来，不要一个人承受。” 队伍再一次收缩，这一次众人尽可能靠拢。 九个人，只有乐山与乐水两兄妹在中间。 欧阳苍龙主动承担了一个方向的戒备，真要算起来，他的实力在这个队伍里能排进前三，或者直接就是第一。 机械核心这种物品，融合了机械与诡异的力量，很难相信它是自然诞生的。 但事实确实如此。 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组织表示自己能做出机械核心。 所有出现的机械核心都无法确定来源，似乎早在很久以前，久到人类诞生机械文明以前，这些核心就已经出现了。 在这趟艰难的夜间旅程中，异变接踵而至。 在手电光之外的世界，似乎潜伏着无数贪婪可怖的眼睛，走在最后面的江城第二次出现了幻觉。 他眼前出现了一座血池。 血池上雾气蒸腾，红雾翻涌。 粘稠的红色液体在池子里轻轻荡漾，似乎里面藏着某些古怪诡异的的生物。 血池四周的石壁上刻满了各种狰狞恐怖的怪物壁画，有身高百米的独眼巨人，也有长达千米的巨型蟒蛇。 在血色光芒的映照下，壁画上的怪物身躯微微扭曲，仿佛都快要活过来了。 “哗啦……” 血池表面忽然涌起一阵血色波纹。 浓郁的血雾翻滚得更浓郁了，异常的尖叫声在雾气中接连传出。 紧接着，一个披着血衣的少年缓缓从血池中站起，他的长发上满是血水，脸色有一种病态的苍白，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 他嘴角带着微笑，一步步走出血池，走到江城身侧，低声说道：“哥哥，你陷入危险了，让我带你出去吧。” 话音刚落，江城眼前的血池异象消失了。 这个脸色苍白，身披血衣的少年走在他身侧，浑身湿漉漉的，血红色的衣服上不停滴落粘稠的液体。 “滴答……” “滴答……” 那些猩红液体滴落在地面的枯枝烂叶上，缓缓流淌，看上去极为真实。 江城闻不到任何血腥味。 他身侧的辛格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似乎并未发现他弟弟的出现。 见江城并不出声，江离依旧保持微笑的样子，继续说道：“哥哥，这个世界属于一位强大的不朽古神，与教会联系的那只机械古神是同一个等级的旧神，这里是属于神灵的小世界，比禁忌领域更完美，所以你才看不到任何灰雾的迹象。” “嗯。”江城轻轻点头。 就是这简单的一个字，让他身旁的辛格顿生警觉。 辛格低声问道：“幻觉？有人在跟你说话？” “对，或许是幻觉。” “你怎么样？” “放心。” 江城的脸色依旧平静，这让辛格放松了不少。 队伍里能保持理智的人不多了，营地里那四具冰冷的尸体就是个警示。 小队之所以能坚持到这里，或许只是因为众人都比普通研究员更强一些而已。 江离歪着脑袋，看了眼另一侧的辛格，低声说道：“真是个可怜的人，哥哥，要不你帮他结束痛苦吧，然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然后去哪里？” “自然是回家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上古祭坛 这个世界似乎总能精准地击中每一个人的弱点。 江城最大的弱点，应该就是失踪的家人。 这其中，弟弟江离是否存在，大概是他这段时间思索得最多的一件事。 现在他出现了，披着一身血衣，气息强大到江城无法辨别，但脸色依旧那样苍白，是江城记忆中的样子。 “哥哥，你在怀疑我的身份吗？” “你认为你是什么身份。” “当然是你弟弟啊。”江离微笑道：“这个世界会给你制造幻觉，所以你在思索真与假的问题，但哥哥你只是怀疑我的存在，为何不怀疑自己的存在呢？” “你想说什么？” “哥哥，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但其实你也不是我曾认识的那个人，命运就是这么残酷，你需要变得更强，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 江离披着一身血衣，比江城矮了许多。 他的双腿似乎有问题，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松软的黑色土壤上，留下一个个一深一浅的带血脚印。 江离指着前面的队伍成员说道：“哥哥，不止你在怀疑，他们也都在怀疑，你看他们的脸色，有惊恐，有忧虑……最中间那两兄妹，眼中的恐惧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队伍前进的速度很慢。 即使被保护在最中间，乐山与乐水两兄妹也没有任何安全感。 他们眼中的世界比正常世界多了些东西，那是一具具尸体。 在营地里见到的那四具尸体，时不时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有时是悬挂在斜上方的树木枝干上，有时是出现在阴暗潮湿的路旁树丛中，他们浑身肿胀发白，散发出腐烂的恶臭味。 被悬挂在树上时，那些尸体上的粘稠脓液，经常滴落在两兄妹身上。 他们知道这是幻觉，可那股扑鼻的恶臭味实在太过真实。 “哥，你也能看见吧？” 乐水转过头询问乐山。 可她身旁的乐山不知何时也变作了浮肿的尸体，两个腐烂的眼珠子泛白，密密麻麻的蛆虫在眼眶中扭曲蠕动。 “都是幻觉。”乐山偏过头安慰乐水，虽然他自己心里也十分恐惧，“小妹，只要跟着高大叔，我们一定能走出去的。” 可在乐水眼中，她哥哥这么一开口，嘴里就喷出了无数恶心发白的蠕虫。 其中有不少蠕虫带着粘液，直接被喷在了她身前的衣服上。 乐水终于忍不住了，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并且连连后退了几步。 黑夜的丛林中飞起一群惊鸟，发出簌簌的声响。 队伍不得不再次停下。 简单询问后，高天成脸色凝重，叮嘱道：“下次再出现这种幻觉，一定要说出来。” “可……可幻觉还没消失。”乐水脸色苍白，“高叔叔，我身上是不是有很多正在爬行的蠕虫？” “没有。”高天成摇了摇头。 “幻觉维持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欧阳苍龙忽然出声，“出现的频率也在加快，说明我们正在接近这个世界的中心。” “苍龙爷爷，我害怕。” “畏惧是一个人正常的心里。”欧阳苍龙语气平淡，“面对畏惧，克服畏惧，这正是你需要做的。” 说着，欧阳苍龙转过头看了眼江城。 他刚才显然听到了江城与人对话的声音。 “没想到连你也出现幻觉了，年轻人，终究是心态不行。” “我那个幻觉正在考虑要不要杀了你。” “是吗？”欧阳苍龙很平静，“告诉你那个幻觉，死亡并非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威胁。” 这个老头的语言能力不错，至少比元大爷强得多。 江离擦了擦脸上的血水，嘴角的微笑缓缓裂开，嘴里那些密密麻麻的牙齿变得越来越尖利，像是某种远古生物的恐怖獠牙。 他笑着说道：“哥哥，如果我能现身于这个世界，第一件事就是帮你杀了他。” “无需如此，多个人分担这个世界的伤害也不错。” “哥哥你就是太喜欢计较某些细节问题了。”江离的身体忽然开始变淡，“如果你的实力足够强大，根本不需要任何算计，可以用绝对的力量碾压一切。” “你要走了？” “是啊，我本来还不应该出现，既然哥哥你不愿意离开，我就暂时消失吧。”江离的身体越来越淡，“哥哥可以把我当做是这个世界的幻觉。” “你在什么世界？” “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有多远？” “远到父亲和母亲用尽任何手段都找不到我。”江离的笑容显得有些诡异，“哥哥，如果我是你，我不会主动去寻找他们，你会大失所望的……在这之前，你一定要尽量变强。” “我尽量。” 江城不想去揣测江离话里的含义，毕竟他分不清这个江离到底是真的还是幻觉。 如果是幻觉，对方说出这种话也比较合理。 但如果是真的江离，那么这话里真正的含义，远不是现在的江城能分辨清楚的。 “哥哥，当你的认知与这个世界有偏差时，不要怀疑自己，去怀疑这个世界。” 这是江离在消失前，给江城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说完，他就彻底淡了下去。 此时队伍已经重新启程了，行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丛林中。 辛格一直走在江城身旁，亲眼看见江城一个人自言自语，说着一些奇怪的话。 过了片刻，他问道：“是你的亲人？” “嗯，我弟弟。”江城点头。 “你觉得他是真实的吗？” “给我的感觉很真实，不像是幻觉，虽然他与我记忆中的弟弟有很大的偏差。” “我见到他们的时候，也觉得特别真实……” 辛格又想到自己的家人。 这个未知世界针对他做出了很多改变，幻觉里的家人不再是那样温暖祥和。 他看到了自己结婚那晚，与新娘手挽着手，在双方亲人的祝福下相互宣誓。 后来一切都变了，一群武装暴徒冲进婚礼殿堂，对他们进行惨无人道的屠杀。 那是辛格距离地狱最近的一次，他被一根尖锐的长矛钉死在大殿中央，身侧是上百具亲人的尸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拖走。 后来大殿塌陷，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黎明。 他挣扎着从废墟中爬出来，站在染血的黎明下，身上的伤口迅速好转，浑身长出一根根黄金般的毛发。 “你没有服用任何钥匙？”江城问道。 “对。”辛格看着自己的满是伤痕的手掌，“或许是地狱的领主可怜我，让我回到人间，还赐予我一身强大的力量。” 很特殊的一个人，没有接触任何钥匙，就开启了能力。 哪怕是江城，也是通过那块木牌开启能力的。 普通生物要成为诡异生物，必须接触这类‘钥匙’，这似乎已经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认知，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对教会趋之若鹜。 “都注意点，前方有东西！” 高天成的声音传来，他的步伐变慢了很多。 这里的树木已经远不如之前那么茂密，参天古树少了很多。 战术手电强光照射的远方，似乎匍匐着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黑影一动不动，不知是活物还是死物。 再次前进几分钟后，众人终于看清楚了。 那是一个巨型祭坛，在黑暗苍穹之下，宛若一头神秘的巨兽，浑身爬满青灰色藤蔓。 “怎么会有祭坛？” “前两支队伍不可能在短短两三天的时间里搭建起这么庞大的祭坛。” “难道这个小世界里曾经有原住民？” 众人距离祭坛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清祭坛的全貌。 这个祭坛高约三十米，用青灰色的巨型条石堆砌而成。 每一块条石都有半人高，长度超过两米，根本不像是人力可以搭建的建筑。 岁月在这个石质祭坛上留下了很多痕迹。 坚硬的石体变得脆弱，表面用手一捏就成了粉末，石头缝隙之间更是长满了各种杂草。 高天成提醒道：“都小心点，不要靠得太近，这个祭坛随时有可能塌陷。” 他拎着手电筒，仔细看了看祭坛四周的布置。 在杂草丛生的地表上，有许多根倒塌的圆形石柱。 石柱上刻着许多畸形恐怖的生物，有遮天蔽日的魔鸟，也有以人类为食的巨树。 这些生物像是远古时代的图腾，来自某些神话传闻中。 江城绕着祭坛走了一圈，回来说了说发现：“十二根石柱，应该是这里的原住民留下的。” “能判断时间年代吗？”西蒙问道。 “不能，但可以印证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 “这个世界确实属于某个极为强大的生物。” 江城带众人走到其中一根石柱旁。 在这根石柱上，刻画了一段悠久的历史。 石柱顶部刻着一个巨型王座，一个模糊巨大的人形生物坐在王座之上，手持权杖。 在王座之前，有成千上万个匍匐的微小人影。 这些人小得跟蚂蚁一样，似乎正在进贡。 “王座上巨型生物应该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他的身体之所以模糊，是因为在石柱上刻画的原住民不敢抬头看他，这是一种源自灵魂的恐惧……” “这种恐惧一代代相传，于是每一个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原住民都知道，不能直接看那个巨型生物。” 恐惧，不可直视。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迷离幻彩(为舵主十月长生加更) 石柱为众人指明了方向。 在这根石柱的底部，有一个很小的祭坛图案，祭坛周围是十二根圆柱。 如果一切没错，那么众人只要顺着这个方向继续前进，就能抵达世界的尽头，看到那个巨大的王座。 江城没有贸然行动，他把彼得放了出去。 过了很长时间，彼得才从飞回来。 “大哥，我飞了特别远，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个王座啥的，这个世界似乎没有尽头。” “确定？有没有特别的感觉？” “没有啊……” “行吧。” “但是那边在下雨。”彼得指着他探索的那个方向，“大哥，白天的时候你说过，这个世界是不会下雨的。” “我说过吗？” “对啊。” “假装我没说过吧。” “哦……” …… 12月11日，晚上11点25分。 众人离开祭坛，往那片下雨的区域走去。 到了这个时间点，就连江城都开始感到疲惫。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没有尽头，那么无论一行人如何努力，都会被永远困在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 走了没多久，又有两具尸体出现。 “王副院长和他的队员，属于第三批队伍。”欧阳苍龙认出了这两具尸体。 “从尸僵程度来看，他们已经死了有两天左右了。”江城简单判断，“两人衣服与裤子上都有许多擦挂痕迹，膝盖有泥土痕迹，说明他们曾经惊慌失措地逃跑，并且摔倒过很多次，手掌与手腕处的擦伤也可以证明。” “王叔叔是怎么死的？”乐山问道。 “应该说这两人是怎么死的。”江城把两人的尸体翻了个面，两具尸体的背部都有极为恐怖的爪痕。 “从伤口的深度与角度来看，他们两人遭遇了一只很强大的猛禽，所以才会一路逃命。” 江城从两人身上找出三把手枪。 手枪的子弹已经打光了，但现场并没有留下任何弹壳。 “他们在很远的地方就遭遇了那只猛禽，当场打光子弹，但对方没有受到太大伤害，一直追逐着他们，直到这里。” “为什么我们没有见到任何猛禽？夜晚休息了吗？”乐山再次问道。 “不，因为实力。” “什么实力？” “这个世界想消灭外来者，所用的方式并不相同。”江城缓缓起身，“我们小队的实力很强大，让任何猛兽来都没用，所以才有了你们见到的一次次幻觉，地上躺着的这两位比较惨，他们要同时经历猛兽的追逐以及不断出现的幻觉……” 这两人死得很惨，但尸体却并没有被吞食。 这也间接证明，对方只是想杀他们，而不是固有的捕食行为。 小队众人同样找了些枯枝烂叶，把他们的尸体简单覆盖住。 至此，前两批队伍，只剩四个失踪的人，其余人都已经死了，尸体永远留在这个未知的冰冷世界。 “继续前进吧。” 高天成招呼众人。 现在没时间默哀，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寻找到出口，他们总有一天也会成为这些尸体的一员。 事实上，在所有人的幻觉里，就经常有自己尸体的样子。 石山看到自己尸体的次数最多。 在幻觉之中，他被猛兽杀死过，自杀过，掉进陷阱死亡过，被队友杀死过…… 种种死法，像是一个个无法醒来的噩梦，在沉默中不断蚕食他的精神防线。 幸而他依旧咬牙坚持着，否则早在几个小时前，他就应该开始怀疑其余队友了。 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自己到底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尸体的腐败味在他鼻尖萦绕，他觉得那是从自己体内散发出来的。 “石山，集中注意力，保持冷静。”高天成提醒道。 “嗯……” 石山深吸一口气，尽力撇清脑子里一切繁杂想法。 他很佩服前面的高天成，这个壮硕的男人似乎没有任何畏惧，不曾自言自语，也不曾表现出任何异样，似乎从未出现过幻觉。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枪响，让整个队伍瞬间停止。 枪声竟然是从队伍内部传出的。 几枚滚烫的子弹壳坠落在冰冷的土地上，随之坠落的还有一蓬凄艳的鲜血。 开枪的竟然是郭宇，他双目通红，对着自己大腿连开数枪，然后痛苦地倒在地上。 终究还是出事了。 江城急忙上前查看伤口。 他一直在关注石山与那两兄妹，他认为接下来有可能出问题的就在这三人之间，而郭宇出问题的概率应该比这三人小。 但没想到，这个年轻的雇佣兵忽然就失去了控制。 幸好他只是对自己开枪，若是在幻觉中对其余队友开枪，那问题就有点大了。 郭宇手上也有枪械类的诡异物品，威力强大，可以瞬间击碎防御道具。 “怎么回事？”江城取出治疗用的诡异物品，将其激活。 “不！” 郭宇倒在地上，伸手阻拦他。 他一脸痛苦，颤抖着说道：“不要浪费，死在这里是我最好的归宿。” “你看到了什么？” “那片战场……我曾经杀过的人都来找我了，我们就在我身旁，围着我，我不能开枪，我知道你们也在我身旁……” 郭宇不得已朝着自己的大腿连开几枪，痛苦的刺激让他瞬间脱离幻觉。 在幻觉消失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自己逝去的女友在对他挥手。 那一瞬间，痛苦，但有一种说不出的平静。 他想留在这里了。 “江城……江兄弟，如果你能出去，麻烦你代我去一趟炉瓦城，把我的遗产都捐给当地福利院，然后把……把这个东西，挂在她墓碑前。” 郭宇从怀里掏出一串项链，项链上串着两枚戒指。 然后他不等江城有任何反应，就按下了身上的某个按钮。 只听得“砰”的一声轻响，他的脖子应声炸碎，化作血块与白骨散落一地，脑袋被炸飞了数米远。 温热的血液从脖子里喷涌而出，把那条璀璨的项链染得鲜红。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众人都惊呆了。 乐山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摸到了一片细小的血肉，他颤抖着问道：“他……他在自己的脖子里注入了炸弹？” “对。” 江城神色凝重，弯腰捡起那条染血的项链。 郭宇从未摆脱那片硝烟弥漫的南大陆战场，或许是害怕自己再失手杀掉某个朋友或是亲人，他给自己脖子里注入了炸弹。 这分明是旅社对待超能力罪犯的方式。 他的遗言说得太简陋，甚至没有提到自己的亲人。 从开枪到自尽，不过短短几十秒钟。 这世界上总会有猝不及防的再见，一个活人就这样成为了尸体。 小队再一次减员，只剩下八人。 …… 12月12日，凌晨2点05分。 一层薄薄的光幕挡在众人身前。 这片光幕连接了天地，不停变换色彩，像是一个肥皂泡泡，看上去十分柔软，迷离耀眼的颜色仿佛在交织一场不会醒来的幻梦。 就在光幕的另一边很模糊，无法被看清。 彼得缓缓现身，信誓旦旦地说道：“大哥，我之前飞过来的时候，没有这片光幕。” “或许又出了某种变故吧。” “我去试试……” 彼得自告奋勇，伸出一只手，缓缓触碰光幕。 “很软。”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紧接着，他稍稍用力，光幕随即向内凹陷。 但这种凹陷并未持续多久，只是过了片刻，他就成功把一只手伸进光幕内的世界。 “没什么感觉。” 彼得胆子很大，当即就走了过去，让整个身体跨过光幕。 光幕的另一端在下雨，电闪雷鸣。 整个世界与光幕那边似乎没有太大区别。 彼得正想转身，回去告诉江城这边的情况。 但就在这一瞬间，天空中闪过一道雷光。 “王座？！” 彼得心中剧震，在那深邃的苍穹之下，竟然有一个漆黑的巨型王座。 那王座气势恢宏，仿佛矗立在天际尽头，俯瞰整个世界。 当雷光逝去，那个王座再次消失不见，似乎与无穷无尽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彼得急忙转身，回到光幕另一边，激动地说道：“大哥，光幕那边有一个王座，就跟石柱上雕刻的一模一样，但只有雷光出现的时候才能被看到。” “你身体怎么样？”江城问道。 “没有任何不适。” “那就好。” 得到彼得的答复后，小队众人开始依次走进光幕那一边的世界。 高天成第一个走过去，身体正常。 石山第二个跨越光幕，直接出事。 整个人跨过来，只剩一张站着的人皮。 第一百九十四章 裂变 石山看到了自己。 夜幕沉重，暴雨倾盆。 天空中雷光一闪而逝。 他站在松软的丛林土壤上，看到了自己那张干瘪褶皱的人皮。 那张皮前后贴合，面部五官的部位只有令人惊骇的空洞，丑陋得像是从异空间里爬出来的畸形怪物。 他还看到了自己的骨骼。 一具带着血丝的惊悚骸骨。 石山心里惊骇莫名，下意识低下头。 “我又是什么？” 他的皮与骨被这层迷离幻彩的光幕分离，仿佛有了独立的意识。 那么剩下的…… 又是一道雷光闪过。 在这刹那之间，地面的冰冷积水好似有恐惧魔力的镜子，让石山看清楚了自己的真容。 他竟是一团血肉怪物，浑身满是滑腻粘稠的鲜血，没有支撑的眼珠子在血肉模糊的脸上轻轻晃动，血淋淋的样子像是宗教中描述的畸形且残缺的恶鬼，来自未知的幽暗空间或是最深处的禁忌炼狱。 “啊——” 石山抱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脑袋，痛苦地嚎叫，像是狂乱的精神病人。 没有皮肤的血淋淋的双手触碰到滑腻的大脑，他似乎正经历着普通人永远无法理解与想象的惊悚与绝望。 没有骨骼支撑的血腥肌肉与恶心油脂，要如何站立在这片阴森潮湿的土壤上？ 恶臭的气息飘荡在鼻尖，来自深渊的低语与咀嚼声在耳畔回响。 石山确认自己闻到了，也听到了，那是来自同类的召唤。 他早已腐烂，被撕裂成可憎且恶心的恐怖怪物。 这一身破碎糜烂的血肉仿佛有了自我意识，他能感觉到自己血淋淋的肠子在蠕动，像是滑腻的恶心蠕虫。 他的每一个器官都在嘶吼嚎叫，相互啃食吞噬，要用最血腥恐怖的方法让这具身体彻底化作深渊的怪物。 高天成的脸色无比凝重，大声喝道：“石山，冷静！” 但石山听不到‘冷静’两个字。 他只听到了那古老神秘的召唤，来自同类的低语。 一旁的人皮与骨骼也做着相同的动作，抱着脑袋，狂乱嘶吼……尽管他们发不出声音。 第三个跨越光幕的乐山，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一个正常的人，被活生生分裂成三个畸形怪物。 乐山脸色有些苍白，往高天成的方向靠近，他用颤抖的声音问道：“高大叔，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不……” 高天成轻轻摇头。 太真实了，他们眼前所见，以及石山那不停发出的怪异哀嚎声。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缓缓往前走了两步，试图接近已经处于癫狂边缘的石山。 但石山忽地伸出手，他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居然表现出了惊恐且扭曲的神色。 “不要靠近我！” 他缓缓后退，踩着泥泞冰冷的地面。 那张干瘪的人皮以及那具骨骼跟他保持了一样的动作，一点点退向黑暗丛林的深处。 第四个跨越光幕的乐水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惊叫一声。 “高大叔，我又出现幻觉了！” “不是幻觉！”高天成沉声说道：“都保持冷静，来我身边！” “会不会是集体幻觉？”第五个走出来的西蒙说出疑惑，“既然我们几个都没事，石山也不该出问题。” “我也不确定。” 在此之前，众人只遭遇过一次集体幻觉。 那是在遇到丛林巨蜥的前一刻。 那只幻觉中的巨熊高达三米，但并没有诡异气息。 既然有一次，就或许会出现第二次。 西蒙很担心，如果他们遭遇了同样的幻觉，看到石山被分离成三个怪物，就连石山自己也被这幻觉误导，那就有些可怕了。 这个世界可以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只要那人稍微无法维持自己的理智，就可能被自己血淋淋的模样活生生吓疯。 “石山，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西蒙大声询问。 “不……不要靠近我！” 石山始终只有这一个回应。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痛苦。 这个下雨的丛林很冷，他距离众人越来越远了，似乎要退往丛林深处。 最后剩下的江城三人也纷纷跨过光幕，所有人都没有问题。 “那是石山？” “嗯。” “跨出光幕就是这幅样子？” “对的。” “有没有触碰过他？” “没有。”高天成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彼得出来。” “好咧！” 彼得应声而出。 远处石山的那副模样，让他也感觉很惊异。 “这人长得比我这只鬼还要更诡异。” “你飞过去触碰一下，看是否真的是集体幻觉。” “大哥，幻觉也是能提供虚假的触摸感的。” “先去试试。” “好吧……” 彼得不抱有任何希望。 在此之前，他没有出现过任何幻觉。 他自认为，自己这样一只游魂，应该不会被幻觉所影响，他所见既是真实。 彼得缓缓朝着石山飞过去，身体在虚幻与实体间交织，可以看到雨水在他体内穿过的痕迹。 但还没等他走进，就听得石山大吼一声：“不要靠近！” 紧接着，石山逃跑了。 他状若癫狂，带着自己的皮与骨，嘶吼着跑进阴暗丛林中。 就在他的感知之中，他的每一寸血肉都在异变，产生自我意识。 他的右手张开了血盆大口，他的左手生出一片片血淋淋的血肉鳞片，他的血管化作抽搐的筋虫，体内的脏器与肠胃早已乱作一团，互相攻击。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化作猩红，林间的动物变成一具具恐怖的尸骸，地面上的积水化作浓浆血液，成千上万的植被都生出了狰狞的利齿与爪牙，发出古怪刺耳的鸣叫声。 小队众人并未追赶，就这样看着他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彼得，不用追了，回来吧。”江城说道。 “噢……” 彼得扇动着一对小翅膀，缓缓回到江城的身边。 石山大概率是活不成了。 小队再次减员，只剩七人。 剩下这七人里，只有高天成和欧阳苍龙表现得最正常，他们两个似乎从未出现过幻觉。 这个世界像是一个充满了自杀与惊恐的诡异游戏，一旦进来了，就很难逃脱出去。 三个高级诡异生物，要是在南方的战乱地区，完全可以支撑起一个数百人的武装组织，可他们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了这里。 高天成在暴雨中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叹道：“走吧，寻找生路。” 可小队还没开始行动，又一个异象出现。 丛林中传出一声惊叫，紧接着，树丛晃动，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乐山与乐水两兄妹，竟然从小队众人身前的树木中跑了出来。 他们脸色苍白，神色惊恐，看上去十分狼狈，仿佛在躲避什么怪物的追捕。 见到队伍后，乐山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大声叫道：“高大叔，我刚才看见了石山先生跑过去，他看起来不对劲，皮肤和骨头都……” 话还没说完，他就怔住了。 就在他前面的光幕下，那个小队之中，居然有另外一对兄妹。 多么相似的场景。 就在昨天晚上，同样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石山遇见小队。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小队众人对石山有了些怀疑，就连石山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队伍里那个石山似乎真有可能是怪物变的。 可众人一直同时行动，保持高度警惕，如果分裂成三个怪物的石山是假的，那么真的石山去哪儿了？又是什么时候被掉包的？ 漫天雨水之下，兄妹两人与队伍的距离很短，只有不足十五米。 队伍中的乐山脸色发白，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他也想到了石山的下场。 他急忙说道：“高叔叔，我知道你很多事，你跟研究院长期合作，有两次的药剂测试就是我给你做的！” 可前方那个乐山同样说出了他记忆中的事。 “高叔叔，你说过，下个月要去一趟南方地区，给我们两兄妹带来最好的‘钥匙’，让我们能开启完美的能力。” 双方拥有一模一样的长相，一模一样的记忆，都认为自己是真正的乐山。 就连长期与研究院合作的高天成，都无法分辨双方的真假。 难道就这样僵持在这里吗？ 天空中的雷光不断闪烁，众人能看到，就在远方的大地上，有一座雄伟的黑暗王座。 王座巨大的影子投射在大地上，像是一个通天彻地的巨人。 那里就是希望，抵达那个地方，或许能找到离开的关键。 可如今队伍不得不停下。 欧阳苍龙似乎没有那个耐心，目的地就在前面不远处，那是他突破禁忌邻域的可能途径，于是他大声说道：“你们两个都过来，进入队伍之中，与他们两个保持距离即可！” 这个方法听起来有点荒诞，让不知真假的两人进入队伍中。 这四人里，有两个肯定是怪物。 可如今众人都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江城不够了解这两兄妹，他观察了很多细节，从衣着、动作、神态等等，都无法区分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双方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连鞋边淤泥上沾着的树叶都一模一样。 …… 12月12日，凌晨2点25分。 诡异的氛围中，队伍再次启程了。 最中心被保护的两人成为四人，双方保持了一段距离。 原有队伍中的两兄妹走在后方，后来加入的两兄妹走在前面。 为此，队伍无法再像之前那么紧凑，不得不分散了一些。 江城一个人走在最后面，辛格与西蒙在左边，欧阳苍龙在右边，前方开路的依旧是高天成。 这片暴雨世界的丛林很稀疏，唯一对视野有影响的就是黑暗与雨水。 “咔嚓——” 高天成砍断前方遮挡的灌木。 在雷光的映衬下，远方那个巨型王座越来越清晰了。 被众人保护在中间的两对兄妹，表现的情况差别很大。 原本队伍里那对兄妹很沉默。 但后来加入队伍的那两人比较活跃，把他们两个看到的幻觉统统说出来，让众人对他们的精神状况保持放心。 “高叔叔，我刚才又看见杨胖叔了，他还是那个样子，枯瘦苍白，对我说他要与这个世界的宝藏融为一体。”后来加入的乐山说道。 “嗯，有任何不对劲就随时叫我。” 高天成不愿去分析双方的真假，连头都没回，继续在前面开路。 在队伍中央，后来加入的乐山正在关心自己的妹妹，他问道：“小妹，你感觉怎么样？” “没事的，老哥你不用担心。”乐水轻声回应。 而队伍里原本的两兄妹一个字都没说，默默淋雨前进。 江城在最后面观察了很久。 他收回手里的猎枪，缓缓拔出背后的短刀，盯着其中一对兄妹，目光渐渐冰冷。 原本队伍里那个乐水看了眼自己沉默的哥哥，心里开始生出疑虑。 她很肯定自己是真的，但她不敢确定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哥哥是真是假。 乐水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幻觉，她哥哥在幻觉中成为了一具浑身蛆虫的腐尸，并且这幻觉持续了很长时间，几乎就让她以为是真的了。 她看了眼前方那个乐山，又看了眼自己身旁的乐山，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 “轰隆——！” 一道惊雷在天边炸响。 乐水微低着头，缓缓从自己衣兜里取出一柄匕首。 天空中轰鸣不断，在闪烁的雷光里，众人的身体一次次冰冷的地面积水里倒映出。 就在又一次雷光的刹那，地面积水中的人影出现了变化。 乐水终于看清楚了。 在积水的画面里，她身旁的乐山变成了一个畸形恐怖的腐尸怪物。 而她前面那两兄妹之中的乐水，同样化作了一个怪物。 他们四个人中，真与假竟然是交错的？ 乐水浑身紧绷，感觉每一秒都是煎熬，她咬了咬牙，就在又一次雷鸣之际，终于下定决心，用力握住匕首，向身旁的乐山刺去。 “叮——！” 一柄短刀的刀面横在乐山腰间，为他挡住了这要命的一刺。 骤然的变故，让整个队伍再次停住。 乐山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妹妹居然会对他动手。 难道这个妹妹是假的？ 可乐水却怒视着江城，大喊道：“你干什么？他是假的，那才是我哥哥！” “保持冷静，你的理智正在丧失。” 江城拎着刀走上前，一巴掌就拍掉了乐水手里的匕首。 与此同时，前面那对兄妹似乎也怔住了。 其中那个乐山面露疑惑，看了眼自己的妹妹，又看了眼正在对江城叫骂的乐水，似乎在思索谁才是真的。 后方的乐水一脸怒意，对江城喊道：“从进入这个世界到现在，你就没做过任何一件正确的事，靠着一只游魂，自以为……” 江城很平静，淡淡提醒：“保持理智，你刚才低着头，无论在水坑里看见了什么东西，那都是幻觉。” “你自己也出现过幻觉，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救了你哥哥，你应该感谢我。” “他是个怪物，他不是我哥哥！” “小妹……” 乐山伸出手去，试图安抚自己妹妹。 可乐水却急忙躲开，并且往前走了好几步。 她对着前面那个乐山说道：“你身边那个是假的，我才是你妹妹！” “这……” 前面那个乐山眉头紧皱，似乎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之中。 幸运的是，江城没有让他难受太久。 一道寒光闪过。 锋利的刀刃破开雨幕，带着冰冷的杀意，在黑暗中掠过前方那个乐山的脖子。 猩红的血水高高溅起，又被漫天雨水打落，被碾进污秽的泥水之中。 刀入鞘，人头落地。 一具无头尸体缓缓倒下，砸入浑浊的积水中。 乐水愣了愣，感觉自己脸上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她摸了摸，才发现是流淌的血液，这是刚才那一瞬，从乐山脖子里喷涌出来的。 这次不是幻觉，是真的有人死了。 乐水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双目通红，对着江生嘶吼道：“你杀了我哥哥！” “他不是你哥哥。” 江城很平静，仔细观察地面上那具尸体的变化。 可乐水似乎是真的疯了，披头散发，向他冲过来，即使手里没有任何武器。 江城一巴掌把她扇开，淡淡说道：“仔细看看地上这具尸体。” 乐水被他这一巴掌扇得头晕眼花，跌坐在污浊的积水里。 一旁的乐山看得心痛，急忙走到江城身边，低声说道：“江城兄弟，你就不能少用点力吗？” “抱歉，没想到她这么不经打。”江城语气淡然。 “你不会是早就想扇她了吧？” “我不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我在外面的口碑一向很好。” “好吧……” 乐山心情复杂，看着自己的尸体。 在他眼中，那具尸体正在缓缓变化。 尸体身上的衣着没变，还是研究院的标志性服装，但身高与身形都发生了变化，并且不再新鲜，脖子断口的血液都已经凝固了。 滚落在一旁的脑袋同样出现变化，由乐山的样子，化作一个普通中年人的相貌。 这个中年人，在场几个研究院的人都认识。 “张研究员？竟然是他。”乐山说出了这人的身份，“他跟杨胖叔是一个项目组的，当时跟杨胖叔一起请的假，说是家里有亲人生病，要回去照顾几天。” 这人明显已经死了两天了，可尸体却被这个世界变化成乐山的模样，并且被操控着加入队伍，以干扰队伍的行动。 这样看来，那个乐水或许同样是个死人。 众人齐齐看向那个新加入的乐水。 果不其然，或许是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这个乐水缓缓露出真实的面貌。 这是一张中年女性的脸，脸上有很大一块尸斑。 “张阿姨，果然……这样一来，杨胖叔的小队六人全都没了。”乐山叹了口气。 这个姓张的研究院缓缓倒在地上，身体早已冰冷，眼睛还是睁着的。 一旁真正的乐水已经勉强缓了过来，捂着自己肿胀的脸颊，缓缓起身。 看着地上那两具露出真实面貌的尸体，她沉默了良久。 彼得用认真的语气说道：“这位姑娘，你欠我大哥一个道歉” “他打了我一巴掌。” “那就抵消了！” “……” 队伍恢复了正常，回到七个人的阵容。 队形收缩，行进速度更快了。 乐山走在江城身旁，低声问道：“江城兄弟，你怎么知道那两兄妹是假的？” “话太多。” “啊？”乐山一愣，“就只有这么简单粗暴的判断方法吗？万一我也多说了几句……” “你妹妹想杀你。”江城神色淡然，“这才是我判断的真正依据。” “原来如此，江城兄弟，你是不是发现她在犹豫挣扎？” “嗯，她掏出了匕首，当天空中闪过一道雷光时，神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猜她应该是又看到幻觉了。” “江城兄弟，你也在通过地面积水观察吗？” “不止，我这只高级游魂也是我的眼睛。” 那个诡异的幻觉，想让队伍中的人自相残杀。 在这之前，这种情况已经出现很多次了。 夜雨被幻觉折磨得几乎崩溃，怀疑所有队员是假的，曾经用枪对着众人。 石山的身份也被怀疑过，一直不被信任。 郭宇更是一直走不出噩梦般的幻觉，在他眼中，周围全都是当初他杀过的那些人，如果他意志力再薄弱一些，或许就会掏枪对周围的队友扫射。 接下来这一路，异象层出不穷。 有畸变丑陋的高天成出现，也有欧阳苍龙的尸体被挂在树上。 发了疯的石山偶尔会在一旁的树丛中嘶吼着跑过，身后紧紧跟着那张干瘪的皮以及骨骼。 似乎越接近那个巨大的王座，这个世界就越想让整个队伍从内部分崩离析，想尽了一切办法…… 终于，就在快速徒步前行了三小时后，周围的丛林消失了。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片浩瀚无垠的大草原。 草原上所有草木都散发着蓝与绿的荧光，即使在暴雨之中，也依旧如梦如幻，像是科幻电影里的外星星球。 那个巨大的王座，就矗立在草原之上，接天连地，通体深邃的黑色，高度或有上千米。 即使还隔了一段距离，但众人依旧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仿佛一只只蝼蚁。 抬头望去，甚至会忍不出生出一股想要匍匐跪拜的卑微情绪。 第一百九十五章 恶魔之影 蝼蚁。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暴雨笼罩了整个世界，天幕昏沉。 行走在王座的阴影下，抬起头就是无穷无尽的压迫感。 这个雨夜没有尽头，但众人的旅途应该接近尾声了。 在这片荧光闪烁的草原上，充满了人类生活的痕迹，有黄泥与黑石搭建的人类房屋，也有一座座古朴大气的祭坛。 枯骨、残刀、瓦罐…… 岁月就像这场暴雨，把这些文明痕迹淹没在流淌的时光长河中。 不再需要手电筒的光芒，漫天荧光足以照亮一切。 “你们有没有一种朝圣的诡异感觉？”乐山忽然出声。 江城指了指草原上的无数骸骨，说道：“是这些骸骨给你的错觉。” 越接近那个王座，见到的奇异骸骨就越多。 外围的骸骨偏小，只是一些普通动物，密密麻麻散落在荧光平原上。 内层的骸骨逐渐庞大，有身高五六米的巨熊，也有翼展超过十米的雄鹰，都不是普通生物。 通体荧光的小飞虫在这些骸骨中躲雨，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至于更接近王座的区域，则堆满了无数无令人惊叹的巨型生物骸骨。 “这个小世界里的生物，似乎把王座周围的区域当作是生命终结的地方了。” “或许对他们而言，死在这里是一种荣耀。” 众人踩着无数骸骨接近那个巨大的王座。 绿莹莹的草地上，无数堆砌的骨骼之中，逐渐出现了一些闪烁着特殊光芒的宝石。 某些宝石只不过是特殊矿物，并不值钱，而有的则是真正的宝物，可以在外界卖出一个不错的价格。 越接近王座，出现的骸骨与宝石就越多。 这里似乎不仅被这个世界的生物当作生命的归宿，更是被当成了朝贡的地点。 在绿色荧光的衬托下，所有宝石都散发出了微弱但迷人的光彩，迷离的色泽交织在一起，像极了外面那片幻梦般的光幕。 隔得不算太遥远的距离，已经可以看见，在那个巨大的王座上，有一具干瘪枯瘦的尸体。 “奇怪，感觉那尸体也就十多米的样子。”彼得飞往高处看了一眼，随后又飞回来，“大哥，那尸体还不到十米，也就八九米长，睡在那个王座上，人形，背后也长了一对翅膀，远不如那个石柱上看起来巨大。” “石柱上的壁画是艺术。”江城淡淡解释，“艺术就是对生活的进一步加工，有所初入也是能理解的。” “这出入也太大了。” 起初隔得比较远，看不清楚。 彼得根据那个石柱上的壁画联想，还以为应该有一个巨人般的尸体，坐在上千米高的王座上，虽然死亡，但恐怖的气息依旧能压得人抬不起头。 但王座上那个尸体，太干瘦了，没有一丁点王者的气息。 …… 外界，研究院。 距离江城等人进入崖洞，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 救援小队在崖洞了深入了一定距离，但最终由于畏惧等情绪，不敢继续往前走，纷纷退了出来。 研究院这边的专项小组也没辙了。 第一批与第二批进入崖洞的人都在这里，一个个神色焦虑，盯着大屏幕上的画面。 今天的潮水已经退了不少，崖洞再一次出现了。 可两支救援队伍只是在外面静静等候，没有任何动作。 隐形狗怒了，大叫一声：“汪！你们这些利益熏心的家伙，连危险都没有事先确定，就把江城骗了进去，等着吧，我回去就叫人来拆了研究院！” 有研究人员劝道：“这位埃及狗兄，不要着急，只是暂时失联而已。” “老子不是埃及的狗，老子也不是木乃伊，淦！” “要不你们先去参观一下？”有人提议，“我们研究院一共有地下五层与地面一层，研究的项目包括……” “够了！别说了！”隐形狗浑身炸毛，“老子昨天来的时候，你们就带我去参观什么项目，把我忽悠来忽悠去，这瘠薄的地方，连一条雌性狗都没有！” “卟噜卟噜！” “这位史莱姆兄弟也消消气，我们研究院……” “卟噜！”果冻瞪大了眼睛，一脸怒意，“卟噜卟噜卟噜！” 莫寻忽然来到项目组的房间，认真安抚道：“这位小哥是果冻，不是史莱姆，那位狗兄也并非木乃伊，只是不愿意暴露土狗的外表。” “淦，你才是土狗！” “先消消气。” “说，你们到底隐瞒了什么？” “其实我们请江城一同进去，只是为了救人而已，顺便找一下那三只小怪物的食物。” “都已经有两批队员失联了，你居然什么都不跟江城说？” “我们也没想到啊，毕竟加上欧阳先生，他们小队十个人就有八个高级诡异生物，这个阵容面对普通的禁忌生物或许都能逃掉了。” “淦！你又没见过禁忌生物！” 隐形狗骂骂咧咧的，爪子都抬起来了，直欲杀人。 莫寻尽力安抚这一狗一冻的情绪，同时开始招募新一批成员。 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重复上一次的套路。 这一次准备招募二十个高级诡异生物，或许会花费一两周的时间才能凑齐这么多人。 “两位，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配合我们做测试如何？”莫寻问道。 “呸，老子才不会上当！” “只需要你的一点毛发，以及果冻的部分组织。” “作为回报，研究院会派遣一支专业的检测小队，为你们旅社提供帮助。”莫寻说道：“我知道你们两座城市遇到难题了，需要鉴定部分生物的真假。” “呵呵，旅社里有个叫云芸的暴力女人，她要是知道你把江城骗了，可能会真的拆了你这破研究院。” “无妨，我相信云婆婆是个讲道理的人，刚好我们也想研究一下她的长生基因。” 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旅社这边的难题确实还没解决。 元大爷失踪了，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那两座城市说好的东西也没运到，护送的高端战力全体失踪，两座城市都慌了。 奥德市像是个无底洞，来多少人就吞多少人。 一股诡异的氛围在慢慢发酵，仿佛有什么大事情即将要发生。 云芸联系了旅社高层，现在周围十多座城市都知道了这里的情况。 …… 12月12日，凌晨6点45分。 距离那个巨大的王座只剩最后一段距离。 王座之前尽是枯骨。 密集的巨型骸骨填满了视线，一朵朵颜色各异的野花在骸骨的缝隙中盛开。 生与死在这片荧光草原上交织。 暴雨压下了一切嘈杂。 十多分钟后，夜幕尚未退去，王座已在身前。 整个王座通体黑色，古朴霸气，像一座巍峨的山峰，屹立在天穹之下。 无数宝物堆积成山，各色宝石熠熠生辉，混杂在无数骸骨之中，让人不禁以为自己身处某个巨龙的巢穴。 王座的基石就有上百米高。 小队之中，唯有彼得能飞上去，把那具尸体弄下来。 江城说道：“彼得，是时候表现了。” “大哥，我不敢去，那可能是个超越禁忌的怪物尸体啊。” “你也都说了，尸体，又不是活着的。” “大哥！”彼得的语气忽然变得悲壮，“如果我没回来，你一定要帮我……我想想……帮我……算了，想不出遗言来。” “安心去吧。” “好！” 就这样，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彼得迎着暴雨飞天而起。 他拼命扇动背后那对小翅膀，虽然那玩意根本就没什么用。 留在地面上的众人，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好多宝石啊，如果能带出去，研究所几十年都不会缺研究经费了。”乐山缓缓蹲下，捡起一个透明的宝石看了看。 “能出去再说吧。”江城淡淡说道。 “说得也是。”乐山扔了手里的石头，“江兄弟，你也在找什么吗？” 他发现江城同样在四处查看，手里的电筒光在一堆堆宝石上快速扫过。 这些五颜六色的宝石反射回来的光芒十分耀眼。 江城回复道：“这个世界很古老，或许能找到古金币。” “古金币？”乐山疑惑。 “就是字面意思，古老的金币。” “不是诡异物品吗？” “不需要是。” “哦……” 乐山点了点头，也加入了搜寻的队伍。 他这次能活命全靠江城，所以寻找的时候特别卖力。 百米之上的彼得还没有任何动静，也不知到底能否把那具八九米长的干尸弄下来。 欧阳灿苍龙静静站在暴雨中，神色平静，抬头望着天空，一动不动，像是一颗枯松。 辛格与西蒙坐在原地休息，并没有寻宝的兴趣。 高天成则与欧阳苍龙一样，同样在关注天空中的彼得。 没过多久，乐山忽然叫道：“江兄弟，那里貌似有一枚金币，就在草丛里，你看看。” 他指着王座前的一片空草地。 王座周围都被骸骨与宝石堆满，那是正前方唯一的一片空地。 江城闻言转身，缓缓走到这片空地上。 “确实是金币……” 就在绿莹莹的草丛中，有一枚黯淡粗糙的金币静静躺着。 这枚金币还不如外界的一元硬币大，很薄，不注意看还真发现不了。 江城缓缓弯腰，将那枚金币拾起。 “也不知道能不能被配得上‘古金币’这三个字。” 就在食指与金币触碰那一刻，一股异样的感觉顺着指尖爬上全身。 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雷光，隆隆雷鸣接踵而至。 “轰隆！” 乐山觉得自己似乎眼花了。 就在雷光照亮大地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地面上的江城影子出现了些许变化。 有一对漆黑如墨的长翼，正在江城的影子里缓缓展开。 第一百九十六章 恶魔之翼 天使，恶魔，吸血鬼…… 拥有翅膀的生物数不胜数。 雷鸣打碎了整个世界的暴雨，天谴般震耳欲聋的声音令人颤抖。 在巨大的骸骨与精美宝石之中，乐山闭上眼睛，用力揉了揉眼眶，告诉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肯定是假的。 “幻觉，一定是幻觉。” 他这样安慰自己，尽量安抚不平静的内心，但那对狰狞漆黑的影翼始终在他脑海中盘旋。 再次睁开眼之时，乐山发现自己竟然跪下了。 没有丝毫感觉，闭上眼之前他还是站着的。 他心中惊骇，用手撑着无数骸骨与宝石，浑身颤抖着，从草地上挣扎着爬起来。 只是雷光闪过的一瞬间，匆匆一瞥而已，为什么会让他感受到这么强大的压迫感？ “难道不是幻觉？” 乐山看向江城的位置。 在雄伟的王座之前，江城正在仔细摩挲手里这枚古老的金币。 他眉头微皱，一直在思索刚才出现的那股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这么金币进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但他并没有任何不适感，身体依旧如常。 “精神正常，没有出现任何幻觉，是我太谨慎了吗？” 此时，高空中忽然传来彼得的声音，暂时打断了江城的思索。 “大哥，这具尸体太沉了，我一个人拖不动！” “下来说话。” “哦……” 彼得很听话，从百米高空缓缓飞下来。 小队其余人都投来目光。 彼得甩了甩身上的雨水，随即说道：“九米，这次确定了，那具尸体刚好九米长，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很重？” “相当重，我觉得可能比同样体积的黄金重得多，我刚才尝试了很久也没法把他拖动分毫。” “这么说你已经跟他发生接触了？” “是啊，毕竟关系到大哥你的生命，我总不能划水吧。”彼得很诚实，“那具尸体特别硬，跟金属似的，我从没见过这么硬的干尸，头顶上的头发和钢针一样，碰一下就扎手，这玩意要是运回研究院，我觉得研究院不可能从他身上采集到任何样本。” 乐山说道：“鬼兄，不要怀疑研究院的能力，我们连那具禁忌黑龙的骸骨都能切片研究。” “我是高级游魂，轻轻一撞可以撞碎厚实的水泥墙，我的爪子不会比你们所谓的激光切割或者钻石切割差，但我刚才一爪下去，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高天成忽然出声打断话题，他问道：“这事暂且不讨论，你有没有从他身上发现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 “自然发现了。” “当真？” 小队众人齐齐一震。 没想到彼得这么能忍，连这样重大的发现都能忍着不说。 彼得不慌不忙说道：“我触碰那具尸体之后，眼前的世界就出现了变化，远方那些大片大片的丛林都消失了，只剩一条普普通通的路，直指我们来时的那个崖洞出口。” “我们可以出去了？”乐山顿时变得激动。 “话虽如此，不过……这具尸体，我觉得你们没有任何可能带出去。” 彼得详细描述了他触碰尸体之后的感觉。 他说在这之前的二十多个小时里，众人一直在围着草原绕圈子，看到的大多数都是幻觉。 其实从崖洞出口到王座之前，总共只有三个小时的路程。 可惜这段路程之中，真真假假的东西太多，有的是幻觉，有的是真实，所以众人才会一直兜圈子。 他还看到了石山的尸体，很普通，并不是众人眼中骨肉分离的三个怪物。 而那具王座上那具尸骸，仿佛是被焊接在了王座上，无法移动。 “我感觉，哪怕只是移动一丝，这个世界就会发生巨变，我们全都会死在这里。” “这只是你的感觉。”欧阳苍龙淡然说道。 “大爷，要不我把你带上去，你亲自摸一下？”彼得问道。 “无需如此，我自可上去。” 欧阳苍龙神色淡然，开启体内五枚高级机械核心。 紧接着，他体内传出一阵阵机械感极强的声音，有齿轮转动声，也有金属碰撞声，甚至还有类似于航天发动机点燃的爆裂之声。 随后他便冲天而起，气势汹汹，瞬间便升至数十米的高空之中。 漆黑的雨夜下，可以明显看到，他的双腿部位急速喷出淡蓝偏红的焰火，火光中能看到耀眼的马赫环。 彼得抬头望去，忍不住惊叹一声：“好家伙，铁臂阿童木老年版！” “你还看过这么老的动画片？” “只是突然想起来了，大哥，你也去弄一个这玩意吧，看起来挺帅的。” “我不会把自己改造成机器的。” “对了，忘了大哥你还没留下后代。”彼得想了想，“完成全身机械化之后，肯定就没法体会血肉生物的快乐了。” 乐山忽然插嘴：“鬼兄，其实大爷已经七十多岁，他就算不改造，也没法体会血肉生物的快乐了。” “说得也是。”彼得点了点头，“我倒是挺好奇，他体内含铁量有多少……会不会除了这层皮，一点血肉都不剩了？” “脑子和心脏应该还在吧。”乐山并不确定。 机械核心这种东西，远不是现有人类科技可以理解的。 这玩意能把血肉诡异与机械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精致得就像是造物主最用心的创造，每一枚核心都可以在黑市上卖出天价。 欧阳苍龙飞上去之后，没有停留太久就飞了回来。 他那眉头紧锁，脸上有一丝明显的失望，嘴里不停低喃：“失去了神性，怎么会这样……” “苍龙爷爷，我们能出去了吗？”乐水问道。 “可以。” “那上面那具尸体……” “不用了。”欧阳苍龙叹道：“一具失去了神性的尸体，无法给我丝毫压迫感，就算带回去，也没有任何研究价值，还不如研究所里那具黑龙骸骨，只是我想不通……” “大爷，神性是什么？”乐山开口问道。 “旧神的骸骨，拥有远超禁忌的力量，无论死了多久，也应该给我极强的压迫感，那是神灵特有的属性，普通人见之会无意识地跪下，弯腰匍匐在地。” “苍龙爷爷，就像是那些普通动物见到黑龙骸骨的表现吗？”乐水问道。 “嗯。” 欧阳苍龙很失望。 一个伟大的旧神，无论他因何而死，都不该像这样沦为凡俗。 这具尸体确实无法被移动，但也不需要移动了。 “如果这具骸骨已经坠落神坛，那么到底是什么力量撑起了这个小世界？”欧阳苍龙抬头看着阴沉夜幕，心里除了失望，还有解不开的疑惑。 “大爷，我们先回去吧，外面的莫叔他们该等急了。”乐山急忙劝解，“反正这次已经弄清楚路线了，以后可以随时再来。” “嗯，走吧。” “现在是早上7点15分。”高天成看了眼时间，“我们得加快速度，赶在今天第二次涨潮达到高位之前，离开那个崖洞。” “彼得，你带路。” “好咧！” …… 12月12日，早上11点20分。 在研究院的地下二层，崖洞项目小组房间内，一群人盯着大屏幕，脸上写满了忧虑。 一个高级研究员担忧地说道：“根据今天涨潮的速度来看，还有十分钟，海水就会灌进崖洞里。” “他们要是再不出来，是不是又得等上几个小时，洞口才会出现？”隐形狗问道。 “理论上来说，确实如此。” “老子要准备拆研究院了啊！” “狗兄冷静，你又不是哈士奇。” “老子拆家可比哈士奇强多了！” 就此此时，屏幕上的救援小组忽然传来消息。 他们留在崖洞内的探测仪器终于反馈了。 “有生命信号了，一共七个人，距离出口还有十分钟路程。” 莫寻心里一沉，急忙问道：“只有七个人？” 对面的救援小组回答：“嗯，目前只出现了七个人。” “你们的仪器会不会出问题？” “有可能，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好的。” 房间内，知道内幕的研究人员，脸色都不太好看。 第五批一共十人进入山崖，营救第三批和第四批的队员。 三支队伍加起来，一共应该有二十人，可如今只剩七个，这就是探索未知领域的代价？ 人类在这个灰雾降临的世界还是太渺小了，这个纪元的一切都充满了未知。 “还有七个活着？”隐形狗闻言，心里一松，“那就好，江城肯定活着，无论什么情况，他一定是最后死的。” “卟噜！” 红色的大果冻表示赞同。 十分钟后，海水已经有部分涌入了洞口。 一行七人掐着时间，一路上都没有休息，终于在潮水涨到最高位之前走出了崖洞。 救援小组急忙上前，检查他们的生命体征。 “无妨，活下来的人都没事。” 高天成站在镜头前，脸色很不好看，对身处研究院的莫寻说道：“莫副院长，这次你得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莫寻一脸歉疚，自知此次确实是研究院理亏。 半小时后，小队七人乘坐专车回到研究院。 乐山与乐水两兄妹把收集到的样本都交给了项目组成员。 欧阳苍龙向整个项目组说了说此次的发现，他并未隐瞒什么，连那具失去神性的骸骨一同说了出来。 而身为雇佣兵的高天成等人则在一旁的房间里休息。 房间里很空旷，摆放了几台简单的科技仪器。 隔着一面雾面玻璃，可以听见对面房间里欧阳苍龙说话的声音。 大果冻随手从身上挖下一坨，递给江城：“卟噜？” 他的身体扭动变化，形成一个个数字。 【饿了吗】 【补充能量】 江城能听明白大果冻的卟噜声，摆了摆手说道：“暂时还不饿，我要思索一些细节问题。” “卟噜。” 大果冻当即退下，给江城留出安静的思索空间。 西蒙对果冻很感兴趣，当即招了招手，问道：“果冻小哥，能否让我尝尝？” “卟噜！” 大果冻很豪爽，当即掏出刀子，从自己身上切下一大团。 自打成精以来，很少有人第一眼就看出他的果冻身份。 许多人要么就认成是史莱姆，要么就把他当作透明橡皮泥。 “味道不错啊。”西蒙尝了一点，“草莓味的，是我女儿最喜欢的味道，而且比普通果冻更弹牙，我能否在你这里购买一些回去？” “卟噜！” 果冻大手一挥，直接把自己切成两半。 他掏出一张名片，将其递给西蒙。 名片上写着：绿绿果冻食品集团创始人、董事会主席、首席执行官…… 这是他和崔悲的产业，厂房选址已经定下来了，这几天正在走审批流程。 西蒙大叔也回了一张名片，名片内容极为简洁。 【西蒙·贾尔斯，体育老师】 就在一人一冻交流甚欢的时候，房间的玻璃门被轻轻推开。 乐山走进房间内，低声对江城说道：“江城兄弟，之前在那个小世界里，有个事我没跟你说。” “关于骸骨？” “不，是关于你自己。” “我？” “你的影子可能有问题。” 乐山的语气很认真，脸色也极为凝重。 江城暂时放下脑子里的一堆破事，问道：“什么问题？” “之前在那个王座之下，你弯腰拾取金币的时候，雷光闪过……” 乐山说了说他所见到的场面，以及他自己的猜测。 他老师欧阳苍龙说过，有神性的生物，会让普通人下意识就匍匐在地，以表示蝼蚁的顺从与谦卑。 而他见到那对影子里的翅膀后，同样跪下了。 江城认认真真听完了他的描述，摸了摸下巴，随即问道：“强大的生物能让弱小的生物跪下，这是个弱肉强食的规律而已，禁忌生物同样能让你跪下，并不需要真正的神灵。” “但江兄弟，你又不是禁忌生物，而且我真的在你影子里看到了一对黑色的翅膀。” “那翅膀长什么样？” “就跟那具神灵尸体的翅膀一模一样。” 欧阳苍龙曾经飞上去触碰那具尸体，他身为一个几乎整体改造的半机械人，自然录下了那具尸体的全貌。 现在隔壁房间里，欧阳苍龙正在为项目小组的成员介绍那具尸体，图片就打在大屏幕上。 整个项目小组，有80%的研究员及其助理都不知道，这次任务居然还包括了寻找未知生物尸骸。 他们都只以为是进去救人的。 江城皱眉问道：“你在那片世界里不说，是担心被欧阳苍龙听到，导致我跟他发生战斗？” “是啊。”乐山的声音压得很低，“我老师是个很顽固的人，你肯定已经看出来了，如果被他知道你的影子有问题，他可能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弄去切片研究。” “放心，他奈何不了我。” “就怕他下黑手。” “无需担心，至于我的影子……” 江城从座位上缓缓起身。 房间内是开了灯的，他的影子在灯光下很正常，并没有翅膀长出来。 乐山担忧地问道：“江城兄弟，你吗？你有没有听说过夺舍重生？” “你在担心这个？” “必须的啊，我老师也说了，那个旧神遗骸失去了神性，但小世界依旧被某种力量支撑着，所以会不会那个旧神根本没死？” 灰雾降临至今，有关旧神的描述屈指可数。 在某些古籍中，用“不朽”、“未知存在”、“不可直视”等等词汇，来代替“神”这个称谓。 以前江城爹妈尚未失踪的时候，这两位的口中就经常出现“禁忌”、“不朽”等等词汇。 人类不清楚这种生物到底有多么强大，也不知道该如何杀死这种等级的存在。 江城想到了自己体内的信标。 根据人面法庭的说法，自己体内的信标，是指引主神阿萨降临现实世界的坐标。 如果真的有另一个神寄生在自己体内，那场面就有点难以想象了。 “江兄弟，你们旅社有没有什么可以检查身体的设备？”乐山问道：“如果实在没有，你过几天再来研究院，我趁着老师休息的时候，偷偷给你检查一次。” “如果真的是那种层次的生物，你们研究院的仪器查不出来的。” “我们这里有结合了诡异物品的现代科研设备。” “别担心，我现在诅咒缠身。”江城拍了拍乐山的肩膀，“这些奇奇怪怪玩意，再来几个也无妨。” 江城到是挺希望再来几个神，在体内凑一桌麻将。 当然，在那个暴雨的阴暗世界里，乐山眼中所见，极有可能同样是幻觉。 莫寻忽然推门进入房间内，对房间内所有人说道：“诸位，奥德市可能出问题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火力覆盖 “首先我必须为这次事件道歉，连续两批研究人员在崖洞内失踪，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凑齐一支队伍，才会出此下策。” 莫寻表示歉意，并且阐述了原因。 在灾难发生后，黄金救援时间只有72小时。 在研究院这边同样把人员失踪的救援时间控制在72小时之内，超过这个时间，就算救回来，也大概率只是一具尸体了。 网上发布的雇佣兵任务种类繁杂，有的任务会直接标明难度与目标，比如护送重要人物穿越战乱区域。 而研究院的探索任务无法判断难度，已经有连续两批研究人员失踪，如果把这个消息放出来，某些雇佣兵会犹豫不决，衡量自己的生命与任务奖励到底哪一个更重。 时间不等人，所以莫寻选择了隐瞒。 “至于那具疑似神灵的尸骸，是欧阳先生自己提出来的，我们大多表示了反对，但他坚持要进去，欧阳先生他在研究所的地位……” “这些暂且不谈。”高天成沉声说道：“先说说奥德市出了什么问题。” “很复杂。” 乐山问道：“莫叔叔，我们只是在未知世界里度过了三十个小时，外界就变天了？” “确实可以用‘变天’两个字来形容。” 莫寻打开投影设备，将这两天奥德市发生的变化投影到房间内的幕布上。 那是一些图片。 其中部分图片，江城并不陌生，那是城市的边界。 “这两天有很多目击报告，尤其是在城市的边界区域。”莫寻指着其中一张图片说道：“海族战士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用拍电影都没法解释了，现在只要打开手机，随便登录一个社交平台，就能见到大量没有打码的海族战士图片。” “汪！江城，云婆婆也说了，元大爷他们之所以还没来到奥德市，很可能就是被堵在了边界上。”隐形狗说道。 “元大爷还没到？” “一个都没到，包括海地城的镜子与黑河城的墨镜。” 按照当时的时间计算，昨天下午，这三方就应该抵达奥德市了。 另外两座城市还好，但元大爷只有一个人，势单力薄。 “若是如此，元大爷很有可能已经出事了。” “旅社高层已经通知了周围十多座城市，他们正准备派遣支援过来，预计一两天的时间就能抵达奥德市边界。” “我们研究院这里有些特殊的消息。”莫寻说道：“就在昨天晚上，有一位高级诡异生物应邀来研究院测试药剂，他从炉瓦城赶来，中途都很顺利，但在接近奥德市边界的时候，连续遭受了好几批海洋战士的进攻。” “他一个人？”江城问道。 “没错！”莫寻点头，“但他的诡异能力比较特殊，类似于土遁，战斗力不强，逃命能力一流，所以一路从地底进入了奥德市，今天凌晨找到我，给我说了说详细情况。” “什么情况？” “地底有被海水渗透的迹象。” “莫叔叔，这个很正常吧？”乐山问道。 “不正常，渗透得太严重了。”莫寻神色凝重，“他在城市边界上逛了一圈，发现灰雾区域里的陆生植被大多已经枯死，取而代之的是海生藻类与贝类。” “奥德市正在被内海吞噬？” “是啊，短短两天时间……” 换言之，现在奥德市成了一座围城。 大量海族战士在城市之外的灰雾区域中拦截。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只要智力处于正常水准，就能明白，那些大型海鲜正在谋划某些不好的事。 “江城，云婆婆问你什么时候能回医院一趟。” “现在医院里是什么情况？” “那只大水母还没醒，杨少城也还是一副傻样。”隐形狗说道：“绷带怪人必须一步不离守着杨少城，所以我们现在比较缺人手。” “杨小俊呢？” “他带着奥德市旅社生物都回到旅社了，这两天我们双方吵了好几次，气氛不太和谐。” 最大的不和谐依旧来源于身份，旅社生物可能有部分被海族生物取代。 双方互相不信任。 瓦力城的旅社，更是在江城与绷带怪人的带头作用下，直接怀疑奥德市旅社的社长杨小俊。 莫寻及时说道：“为了对旅社表示歉意，研究院此次与旅社全面合作。” “目前正在进行哪方面的合作？”江城问道。 “身份检测。”莫寻给出了回答，“就在今天一早，我们已经派遣研究人员，分别去医院以及旅社分别采集成员的毛发、唾液、血液等样本，目前估计已经快结束采集了。” 经过莫寻的一番解释，众人终于清楚了现在外界的局势。 简单来说，局势不容乐观。 这两天奥德市失去了晴朗的阳光，黑云压城，连灰雾都浓郁了很多。 整座城市人心惶惶，网络上有关“海洋战士”的图片疯传。 一些环保卫士站出来，指责这些年奥德市不节制的渔业活动，他们表示这几天发生的异象都是海洋生物的复仇。 还有人说奥德市可能要迎来百年难遇的大海啸了。 每逢天灾大难，必有诡异现象发生。 类似于“动物集体自杀”、“家畜整日哀嚎”、“夜空神秘光环”等等老旧新闻，全都被翻新了一遍，在网络上被传得神乎其神。 “诸位，如果那些海洋生物真的要大肆进攻陆地，有几个地方肯定是重点关照对象。”莫寻指着图片，“市政府、旅社、教堂、黑市以及我们研究院。” “你想让我们留在研究院？”高天成问道。 “没错，江城他是旅社的人，这个暂且不谈，我希望你们三位可以留下。”莫寻点头，“三位已经不是第一次与研究院合作了，现在这种情况，留在研究院团结一致更好，至于之前的事……很抱歉对你们有所隐瞒。” 高天成淡淡说道：“你应该对死去的那三位道歉。” “研究院会联系他们的家人，你放心。” 在莫寻的劝说下，三人最终都决定留下。 高天成与辛格准备测试某些药剂，增强自身实力。 西蒙大叔要回家一趟，把自己的妻子女儿都接来研究院。 研究院地底有可以承受核武打击的防御工事，就算整个奥德市沦陷，地底工事也可以坚持一年多，里面有充足的食物。 江城则准备跟阿狗和阿冻回医院了。 但就在众人都准备行动的时候，一个不好的消息传到了研究院。 一个年轻的助手跑到房间门口，气喘吁吁地说道：“莫副院长，我们……我们前往医院以及旅社采集样本的成员，在回来的路上被海洋战士拦截了，目前正在交战。” “什么位置？” “十公里外！” …… 距离研究院十公里外的海边道路上，爆炸声不断。 浓浓的硝烟弥漫，整条道路都变得破烂不堪，不知道的还以为奥德市被其余城市的武装力量袭击了。 研究院这种私人机构，在得到政府批准后，可以组织的保卫力量。 此次采集样本行动，研究院动用了两辆中型坦克、两辆重型装甲车与三辆轻型装甲车。 附近的治安所在得到消息后，紧急调用了十多台t33履带式重甲机器人支援。 螺旋桨的巨大轰鸣声盘旋在天际，四辆武直距离现场已经不远。 十多辆小型无人机已经抵达了。 一枚炮弹呼啸着出膛，在瞬息之间击中一只巨型龙虾人的胸口。 “轰隆！” 所谓的中级诡异生物，在现代武器的碾压下，被炸成了漫天碎屑。 坦克顶部的高射机枪不断喷涌出火力，密集的子弹几乎覆盖了整条街道。 残破的大街上躺满了海洋战士的尸体。 这场进攻才刚开始，就已经显得血腥味十足，所有海洋战士都不要命似的，一个个冲上前来。 他们暂时的目的似乎并不是抢夺旅社生物的样本，单纯就是为了消耗车队的弹药，或者尽其所能对装甲车造成破坏。 有一头六七米高的巨型鲨鱼人，在结结实实挨了几十枪后，一拳砸在坦克的顶部，将高射机枪砸碎，然后才重重倒地，失去了呼吸。 换做是个普通人类，挨上几枪就会被炸碎半边身子。 不仅是陆地，天空战场也并不轻松。 海洋中某些变异的生物能够短暂腾空。 他们一个个跃出水面，十分密集，尝试着对空中的无人机造成破坏。 “莫副院长，你能听到吗？”车队的负责人对着电话大喊。 “能听到。”对面传来莫寻的声音。 “我们还能坚持，但对方数量实在是太多，可能坚持不了太久了。” “有多少？” “铺天盖地！” “稍等，我们马上就到了。” 说话间，治安所派来的上百台t11以及几十台t22机器人都到了。 但这些机器人在成群结队的海洋生物面前，就像是纸糊的那般，很快就被碾压而过。 一只巨型海蟹用挥舞着钳子，夹住两个机器人，稍稍用力，就将他们夹成两截。 其余机器人则齐齐对着这只海蟹扫射。 在一阵轰鸣声之中，海蟹无数子弹打成了筛子，重重倒在地上。 但更多海洋生物前仆后继，仿佛是把陆地当成了海洋，根本没有半点畏死之心。 “轰轰轰……” 天空中，四辆武直也赶到了。 暂时只能调遣这么多，后续的还在来的路上。 奥德市政府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积极给与支持。 但不知是什么情况，某些区域应该调来的援兵迟迟不来，仿佛该区域的负责人聋了似的。 一枚枚反坦克导弹呼啸着从四辆武直挂载的火箭发射巢里飞出，飞向那些海洋生物密集的区域。 密密麻麻的子弹雨交叉覆盖下方小部分区域，暂时为车队缓解了压力。 “混账！这些该死的人类科技！” 地面上，一只体型壮硕的巨鲸人对着天空怒吼咆哮，然后一跃而起。 他高大的身影仿佛一枚流星，重重砸向其中一辆直升机。 这个逆行而上的巨型怪物，伸展着肌肉遒劲的肢体，双眼满是怒火，带着属于自己的诡异力量，对现代科技发动了不甘心的自杀式进攻。 武装直升机在执行作战任务时会超低空飞行，此时那辆武直距离地面只有不足三十米。 见到那令人震撼的一幕，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在诡异降临之前，从未有人想过，一只生物可以凭借自己的血肉力量跃起三十米高。 这是一场难得一见的文明与诡异的碰撞。 “砰！”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忽然响起一个奇怪的枪响。 那是单管猎枪的声音。 江城坐在一辆轻型装甲车上，把枪管伸出窗户，从瞄准到射击，整个过程很短，几乎在瞬间完成。 一枪毙命！ 半空中那个巨鲸人的脑袋骤然爆开，化作一团血肉与骨茬在空中飞舞。 事实上，就算没有江城这一枪，那个怪物也没法真的跳到三十米高，目测大概会在接近二十米的时候下落。 莫寻在开车，他看到眼前这一幕后，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及时赶上了。” 十公里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他们中途遇到了一次小规模拦截，不得不抛下一部分支援车队。 前来支援的是暂时拼凑起来的十多辆重型装甲车，车上还装载了研究院自行研发的战斗机器人。 彼得飞在半空中，惊叹道：“好家伙，你们研究所居然还有坦克？市政府这么大方吗？连这种东西都批准？” “地下库房里还有十多辆，都是从南方战场上弄来的，目前还没拿到批准，市政府只批了两辆。” “大哥，我们也去南方战场拉一支队伍吧，在乱世称王称霸啊！”彼得很兴奋，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场局部战争感染了，“说不定在剩余四十多天里，大哥你可以抢到足够多的物资救命。” “此事暂且不谈。” “噢……” 一波波支援接连不断抵达现场。 江城在被围的车队里，看到了猪头人的身影。 他挥舞着手里的大砍刀，肆意砍杀，对付那些虾兵蟹将就跟砍瓜切菜一样，偶尔也会碰见比较棘手的。 这场文明与诡异的短暂交锋似乎已渐渐有了结果。 海洋生物正在被赶回海中。 江城打开车门，站在路边观战。 他的身体确实很脆弱，这时候进入战局就是送菜，在外面用枪械远程支援比较好。 “大哥，你觉得这些海鲜人的味道会怎么样？”彼得忽然问道。 “对人型生物没有食欲。”江城摇了摇头。 “但他们也都只是海鲜变异的，长得像人而已，说不定味道与变异前一模一样，只是肉更多了。” “你想吃？”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吃下去的渴望。” “上次在医院里也是这样？” “嗯，但毕竟大哥你要用那些尸体换钱，所以我当时忍住了。” “飞过去吃，注意安全。”江城当即判断，“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要客气，就当是海鲜自助！” “好咧！” 彼得飞走了，看上去相当欢乐。 江城靠在街灯下，皱眉思索彼得的成长途径。 但忽然，他感觉自己背靠的街灯柱子有点问题，似乎正在长出某个东西，让他背部硌得慌。 他转过身去，看了眼之前背靠的灯柱部位。 就在那锈迹斑斑的金属柱子上，居然长出了几个很小的藤壶。 藤壶这种东西，通常附着在船底和沿岸码头，海边的礁石上也经常能看见密密麻麻一大片，沿海的居民偶尔喜欢铲一些改善伙食。 “这个沿海道路距离真正的海边还有两三百米，这里怎么会突然长出藤壶？” 一瞬间就长了出来，很奇怪。 就在江城疑惑之际，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灯柱的底部，忽然缓缓浮现出一些青黑色的海中藻类。 江城缓缓后退几步，看了眼四周的情况。 沿街道路有许多常绿植物，这些植物暂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象，但他们的躯干上同样长出了藤壶或者海边常见的贝类。 “啪嗒……啪嗒……” 十多只小小的寄居蟹从树上掉落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带着壳子爬向远方。 地下水井盖上长出珊瑚。 几只坚硬的海星贴在公交站牌上。 江城抬头看去，整个天空愈加阴暗，漆黑的云层翻起一道道连贯的纹路，好似海面上的浪花波纹。 这座生活了上百万人口的海边城市，似乎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改造。 第一百九十八章 惊变 炮弹碎片与生物残骸混在一起。 血与骨，机械与甲壳，弹壳与碎肉，整条长街像是精神扭曲的画家肆意挥洒出的地狱绘卷。 街道化作血腥的屠宰场，海腥味与硝烟味交织在一起，浓得令人作呕。 只剩半个躯体的机器人在破碎的血肉中爬行，断裂处的线路闪烁着滋滋的电火花，体内的金属零件与模组被血液染红，好似拥有了部分血肉躯壳。 脑袋炸碎的龙虾人倒在地上拼命翻滚，扭曲畸形的爪子像是蜈蚣的长足，狰狞且可怖。 一辆坦克的炮管被蜂拥而上的巨型海族战士砸弯，履带也在混战之中被拆了，丧失了大部分战斗力。 肉眼可见这场小规模战争的残酷与血腥。 某些海鱼战士已经被炸成了无法辨认的碎肉，可他们四处散落的肉块依旧在抽搐跳动。 “啪！啪！” 几块飞溅的碎肉掉落在江城身前。 他距离战场并不远，前方经常有甲壳、机械零件、鱼头虾尾之类的东西飞来。 高天成与辛格两人正在战场中穿梭，猎杀落单的海族战士。 这两位都喜欢拳拳到肉的打击，一拳下去经常把对手的脑袋砸得扁平开裂。 打得兴起的辛格甚至脱掉了外套，整个人暴涨到三米高，化作狮头人身的巨大怪物，浑身金色毛发，与那些壮硕的海族战士撞在一起。 西蒙则在后方的装甲车上，用狙击枪远程支援。 这大概是整个奥德市最酷炫的体育老师，闲着没事就拎着大狙上战场，收割一波人头再回去上课。 江城还在观察整座城市的变化，顺便用随身手机记录下来。 所有变化都肉眼可见，仿佛是变魔术那般，一个个海生物凭空浮现在城市的建筑与街道角落中。 “砰！” 一只巨大的甲壳动物被打飞，重重摔在江城身前。 它浑身青灰色，并非人形，外貌类似帝皇蟹，坚硬的甲壳上长满锋利倒刺，六条腿长超过两米，一对小眼睛略显滑稽。 在看见江城之后，它发出一声怪叫，嘴里吐出一连串泡泡，挥舞着巨大的钳子攻来。 江城掏出一柄普通手枪，连发八枪，六枪命中它头部位置，两枪命中钳子与身体的连接处。 大螃蟹倒下了，但几根长腿还在微微颤抖。 江城拔出背后的刀，用力砍在其中一条腿上，勉强能砍出一道缝隙。 对付这种甲壳生物，他确实没有太大优势。 领域生物对同阶应该具有碾压优势，眼前这只大海蟹也就中级诡异的程度，但如果没有任何武器与防御工具，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江城估计根本没法破防。 莫寻显然看出了江城的问题，于是不急不慢走过来，幽幽说道：“我们研究院的药剂可以增强……” “暂时不考虑。”江城一口回绝，“我比较喜欢纯天然的东西。” “要是想通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嗯。”江城点头，“发现那些变化了吗？” “发现了。” 莫寻抬头望天，天空中那一层层水波状的纹路令他十分忧虑。 这里是奥德市，不是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 但整座城市现在的状况不容乐观。 就在两人聊天的时候，前方的海鲜大作战已经接近尾声了。 大量海族被赶回水中，枪炮之声渐渐停歇。 整个战场，一条三百米左右的长街，被各大海鲜的尸体堆满了。 幸而周围的建筑比较少，没怎么受到波及。 彼得在一群海鲜人的尸体中飞来飞去，专门挑选那种不是人形的下嘴，他左手一只螃蟹腿，右手一个剑鱼头，啃得不亦乐乎。 “咔嚓！” 一口下去，大半个剑鱼头没了。 彼得那狰狞的血盆大口，让好几支前来增援的队伍以为他也是海族的怪物。 为此，他差点挨了一梭子弹，幸好身体可以虚化，提前躲了过去。 “自己人，别打，我是好鬼啊！” 躲避之余，彼得不忘了江城，拎其一只巨型乌贼喊道：“大哥！都是新鲜的，要不要我弄一些去烤了？” “大可不必！” 江城摆了摆手，认真观察彼得的变化。 然而，啃了无数海族尸体后，彼得毫无变化……只是打了个饱嗝。 江城用力砍开身前的大螃蟹尸体，看了片刻后，用小刀子割下一缕腿里的肉尝了尝。 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莫寻也盯着这只被砍开的螃蟹，遗憾说道：“没有蟹黄，可惜了，这么大一只螃蟹。” “蟹黄是螃蟹的卵巢和消化腺。”江城认真提醒，“简单点说，就是用于生殖的器官。” “爬满活蛆的奶酪我都吃过。” “厉害。”江城甘拜下风，“味道怎么样？” “很贵，所以好吃。” “明白了。” 江城微微点头，继续观察这只螃蟹的身体结构。 这东西长得不似人形，看上去真就只是普通的海蟹变大了无数倍而已。 就在他思索之际，裤兜里某个东西忽然微微发热， 是那枚古金币。 根据旅社那古书的记载，制作完美替死傀儡必须用到古金币，这是所需六件物品里，唯一一个获取难度比较低的。 江城将其取出，仔细看了看。 古金币两面都很粗糙，没有特殊的文字或是符号，边角更是坑坑洼洼的，与影视作品里金光闪闪的金币差距很大。 入手的感觉温热，并不压手。 或许是幻觉，就在某个眨眼的瞬间，江城似乎看到，金币的表面上出现一只狰狞的螃蟹纹路，那股温热的感觉传递到掌心。 某种特殊的情绪似乎催促着江城，用手触碰那只已经死亡的大海蟹。 “吸收？” 江城心里明悟，将另一只手贴在螃蟹甲壳上。 一股特殊的暖流顺着甲壳涌入江城手心，通过他的身体，进入另一只手心的金币里。 旁边的莫寻看得奇怪，还以为江城是准备测试甲壳硬度。 他说道：“这种壳子虽然硬，但并不适合制成防护盔甲，成品效果远不如你现在身上穿着的这套高级诡异等级的作战服。” “研究院收购这些尸体后，会作何处理？”江城随口应付。 “这种非人形的尸体其实价值不大，我们更需要那种类人的海族战士，他们可以在短时间变成人类形状，比如你之前在医院解决的那些……” 下午一点，海鲜大作战结束了。 一地海族尸体。 研究院的工作人员忙着收尸，治安所的人也插了一手，市防卫部门同样在帮忙。 江城行走在一堆堆血腥的尸体之间，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问题。 彼得跟在江城身侧，发现这个大哥时不时就用手触碰某些尸体。 “大哥，你在测肉质吗？准备吃哪个？” “小声点，我在偷东西。” “啊？”彼得一怔，“大哥，你的形象在我心里崩塌了。” “我以前的形象是什么样的？” “逃课大师，谎言之王，假证爱好者，杀人不眨眼，孤儿，女性吸引体质……” “没有一个正面形象？” “大哥，那个女性吸引体质不算正面形象吗？” “算……” 至此，在彼得心里，江城的形象又多了个“灵魂窃贼”。 他不知道江城到底是在偷什么东西，只是见他把手轻轻放在某些甲壳或是血肉上，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动静了。 不是偷血肉，那就只能是偷灵魂。 事实上，整个战场的尸体，都应该属于研究院与市政府。 之前彼得只是吃了很少一部分就吃饱了。 他吃掉的血肉，与战场上所有尸体相比还不足百分之一，所以研究院这边没有说什么，就当是对江城的补偿了。 在整片战场上逛了五分之一的距离后，江城收手了，若无其事回到队伍里。 他顺手带回了两根大鱼骨头，给隐形狗练牙齿。 “汪！江城，我要吃龙虾！” “那些尸体又不属于我们。” “刚才打架的时候你就应该冲上去，剁几只带回来。”隐形狗咬着骨头，用腹语发声，“堂堂一个高级诡异生物，你居然一直站在路灯下划水。” “我在思索这座城市的变化。”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想某个姑娘。” “……” 这十多年来，江城想得最多的女性，应该是他老妈以及他大姐。 这两位都失踪了，人间蒸发。 莫寻很贴心地去尸体堆里找出两只五彩斑斓的大龙虾，将其拖到隐形狗身前，然后说道：“随便吃，这次研究院的收获很大，并不需要这么多尸体。” “别想了，我不会接受你的糖衣炮弹！”隐形狗厉声拒绝。 “免费的，不需要你提供任何东西。” “一根毛都不需要？” “不用。” “该死的资本家，你成功用这两只龙虾博取了我一丝好感！” 隐形狗咬住龙虾尾巴，将其用力拖回车上。 时间拖延到现在，他们也该回医院了。 …… 奥德市身为一座海边城市，最不缺的就是水族馆。 在灰雾降临之前，这些水族馆属于旅游业的一环，是整座城市极为重要的经济来源。 灰雾降临之后，水族馆倒闭了很多，只剩一些名声较好的。 这两天各种诡异现象层出不穷，但依旧有许多人前来水族馆参观，或是父母带着孩子，或是年轻的小情侣。 在一片幽蓝的水底隧道里，一个小孩用手指着水中的某个生物，问道：“妈妈，那个是鲨鱼吗？” “是，那个叫铰口鲨，又被称作护士鲨，性情温和，一般不会主动攻击……” 母亲看着一旁的介绍牌，为自己的孩子认真解释。 小孩站在玻璃前，直愣愣盯着那只小鲨鱼。 那只不过一米多长的小鲨鱼似乎也看到了他，优哉游哉游了过来，缓缓停在玻璃的另一侧。 小孩或许是好奇，开始用手掌拍打隧道的玻璃。 另一侧的鲨鱼用头部撞了撞玻璃，似乎在回应他。 于是小孩高兴地笑了，拍打的更用力。 另一侧的鲨鱼也撞得越来越用力，奇异的撞击声在隧道中回荡不绝， 周围的人都有些好奇，看着这只傻乎乎的鲨鱼撞玻璃。 水族馆的工作人员在另一边，还没过来。 但小孩身旁的母亲却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发现那只鲨鱼似乎正看着她，目光很奇怪，给她一种拟人的感觉。 渐渐的，越来越多鲨鱼在这片区域汇聚。 隔着一片玻璃，不止一个游客感觉到，那些鲨鱼奇怪的小眼睛里，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情绪，很拟人化的感觉。 “砰——” 第二只鲨鱼猛地撞在玻璃上。 事发突然，将隧道里的游客都吓了一跳。 就在最前方，那只铰口鲨缓缓张开扁平的嘴部，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那个不算太大的嘴巴里，缓缓生出密密麻麻的牙齿。 那些狰狞的牙齿越来越长，甚至已经顶到了嘴里的血肉。 “砰！” 第三只鲨鱼撞击在玻璃上，整个隧道似乎都颤抖了一下。 “咔嚓……咔嚓……” 某种令人胆寒的声音忽然在水底隧道里响起。 …… 下午一点十五分。 在回去的路上，隐形狗一边啃大龙虾，一边看消息。 “江城，你看到消息了吗，有个水族馆刚才发生了海洋生物暴动，就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死伤了很多人，现在那些游客还在逃命中……” “距离我们多远？”江城问道。 “五分钟路程。” “那就过去看看。” 奥德市的天空越来越阴沉了，仿佛风暴来临的前夕。 以前这个时间点应该阳光明媚，可今天街上的路灯都已经开启，昏暗的样子好似瓦力城复刻版。 突然发生的水族馆事故，仿佛一把开启魔盒的钥匙，悄然开启了整座城市的剧变序幕。 “滴答……滴答……” 一丝丝细雨飘落在车窗上。 冰冷与阴暗的气氛终于从天而降，带着浓浓的压抑，笼罩了整座城市。 江城用手接了几滴尝尝，发现其味道苦涩，根本不是正常的雨水。 “海水？” 他看向窗外昏暗且低压的天空，神色凝重。 天上居然下起海水了，这种事说出来根本都没人信， 几分钟后，一行人抵达那个出事的水族馆。 治安所的人已经更早到达现场，封锁了整个水族馆。 现场的声音很嘈杂，有游客的尖叫，有孩子的哭喊，夹杂着枪声与炮火，还有某些海洋生物的怪异吼叫。 “轰！” 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打破了水族馆某个场馆的顶部。 在水柱之中，可以看见一具具血腥残破的人类尸骸，以及一些属于治安所机器人的机械部件。 已经逃出来的游客都躲在街边，一个个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治安所的负责人正在安慰他们，并且挨个作登记。 江城找过了逃出来的游客，塞了一把钱过去，然后问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鲨鱼……那些鲨鱼长出了腿和手，他们在咬人……”这人神色惶恐，嘴唇都在发颤。 “除了鲨鱼呢？”隐形狗问道：“那些小鱼小虾以及贝壳海螺之类的有没有变异？” “有的……都有的……” “多谢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一人一狗当即向着水族馆走去。 大果冻被他们留在了车上，它不适合在这种复杂环境作战。 事实上，大果冻至今没有表现出任何战斗力，哪怕已经是中级诡异生物了。 他唯一能对付对方的能力，似乎只是……把对方撑死？ 在冰冷的街边，那个被江城询问的人在惊慌了许久后，发现自己手里有一叠钱，他摸了摸脑袋，忽然想起刚才的对话。 “一只狗居然会说话？” …… 此时在水族馆里，双方正在激战。 一群治安所的普通机器人，根本不是异变后的海洋生物对手，被打得节节败退。 地面很光滑，海水与血水的混合物铺在地面上。 游客伤亡最多的地方是那条水底隧道，现在哪里已经被断肢与残骨堆满了。 除此之外，则是白鲸表演的场馆。 一头巨大的白鲸战士正在肆无忌惮地屠戮，临时赶到的几个机器人被他随意砸扁。 治安所的t22战斗型机器人还没赶到，t11只能用自己的机械身躯做一个简单的阻拦作用。 “好大的一头白鲸。”隐形狗尾巴夹了起来，“江城，我们快闪开吧，来不及救人了！那玩意正在看我们！” 那头白鲸原本只有不足四米，异变后体型壮硕了一整圈，站起来超过六米高。 它浑身是血，目光凶恶，大踏步朝着江城与隐形狗冲过来。 双方之间的几个机器人被踩成了残渣，实力差距实在太大。 “接近高级诡异生物的气息。”江城一眼就做出了判断。 “该死的人类！”那头白鲸怒吼，“八年！逼着我在那个小水池里表演了八年，我从未得见真正的自由！” 江城平静说道：“你可以回归大海。” “不！”白鲸愤怒不已，心里满是杀意，“我要杀光你们这些该死的人类，让你们知道什么叫恐惧，让你们也体会到失去子嗣，被整日圈养虐待的感觉！”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那头巨型白鲸战士奔跑之时，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游客的尖叫声不绝于耳，死亡与血腥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中。 一群治安所的机器人正在急忙赶来，一个人类治安官正在用手里那柄弹药不多的手枪瞄准白鲸的身体，可他第一枪就打偏了。 隐形狗把尾巴夹得紧紧的，颤抖着叫道：“江城，还不准备跑开吗？你就算不跑，把背后的猎枪抽出来啊！” 江城依旧很平静，说道：“我想试试。” “你想试试跟阎王爷打招呼的快乐吗？” “非也。” 江城把手伸向背后。 在隐形狗期待的目光中，他并没有拔出猎枪，而是扒出了那把漆黑的短刀。 至此，隐形狗可以确定了，江城肯定在那个小世界里受到了某种大脑创伤，让他对自己的身躯过于自信。 隐形狗决定，离开水族馆之后，一定要回研究院，找莫寻要江城的精神损失费。 但此时最重要的是逃命！ 隐形狗大吼道：“彼得？那只游魂呢？你大哥发疯了！” 彼得缓缓浮现在隐形狗身后，低声说道：“别急，我大哥要装逼了。” “他要去跟阎王爷报道了！” “看着就行。” “我他么要怎么看？” 就在隐形狗焦虑惊慌的目光中，江城行动了。 他不退反进，握着手里的短刀，向前急行了一段距离，然后轻轻一跃。 像是一只凶恶的猎豹，一跃数米高，握着短刀居高临下，重重砸在那个白鲸战士的脑袋上。 只是简单的一刀，整个刀刃没入了白鲸战士的大脑之中。 江城用力一拧，随即抽出长刀，向后一跃。 “轰……” 白鲸战士巨大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当场毙命。 后方的隐形狗看得目瞪狗呆。 他眼睛瞪得圆圆的，仔细算了算高度。 “六米高？”他忍不住惊叫，“江城，你又开了什么挂啊？怎么能跳这么高？” 第一百九十九章 陆上，海城 整座城市灰蒙蒙的，雨水冰冷，暗淡的色调像是弗里德里希笔下的神秘世界。 无数死亡的点缀，又让这个海边的城市更像是波希那副《人间乐园》的右幅，那是一个残酷冰冷的刑罚炼狱。 血腥肢体为这个灰暗世界添了一抹艳丽。 人们在哭喊哀嚎，挣扎在死亡与恐惧的灰色边缘。 一头巨鲸战士倒下了，可水族馆爆发带来的威胁远不止于此。 隐形狗心情复杂。 某些人不仅生来就带着外挂，还在后来的人生中不断收割新的外挂。 “江城，你又卡了什么bug？不怕被游戏规则抹杀吗？” “身体变强一点而已，还不至于招来整个世界的怒火。” “一点？”隐形狗叫道：“你赤手空拳就干死了一头接近高级诡异的海鲜战士，这叫变强一点？” “用词严谨，并非赤手空拳，我手里有刀。” “这也差不多啊！”隐形狗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没有忍住诱惑，注射了那个研究院的药剂吧？” “放心，没有注射。” “我觉得那个叫莫寻的家伙，看上去就不是个什么好人。”隐形狗很严肃，“之前还骗你进山洞，骗我说你很快就能回来……你可千万别注射那些所谓的能增强体魄的东西。” “其实那些药剂也是诡异物品，比较另类而已。” “那是人造的，不安全。” “不，研究院其实造不出来，他们无法人工合成诡异力量，只不过是用各种诡异生物的样本进行搭配。” “那也还是人工的。”隐形狗对研究院只有两只龙虾的信任，“那个姓莫的老家伙，整天盯着我的毛发，想偷偷摸摸拔一撮去研究隐形能力。” “拔一撮你也不吃亏。” “我一根都不会给他！连掉在地上的毛都收集好了。” 说话间，江城与隐形狗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沿途偶尔遇见异变的海洋生物，他直接挥刀，几乎一刀一个。 其中同样有那种甲壳十分坚硬的龙虾人，但这次江城轻轻一跃，一刀就砍断了对方脑袋。 隐形狗终于忍不住了，问道：“江城，如果不是药剂，你是怎么变这么强的？” “我在那个崖洞里的世界，有意外收获，可能就是所谓的机遇吧。” 说着，江城把自己的手按在龙虾人的甲壳上。 一股暖流顺着手心，缓缓流向他兜里的那枚粗糙金币。 与此同时，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强大，那是一种类似于升级或是进化的舒适感，很难用语言形容。 隐形狗目不转睛盯着江城的动作，思索了许久。 就在江城把手移开后，隐形狗猛地冲上前，一爪子打在那个龙虾人的外壳上。 “咔嚓……” 就这么一爪，他居然就把龙虾人的外壳打裂开了。 本应该坚硬无比的外壳，现在脆得跟鸡蛋壳似的。 隐形狗顿时明白了，他问道：“江城，你在吸收这些海族战士的诡异与血肉力量？” 江城自己也不确定，只能答道：“有可能是。” “不对劲，这种方法太变态了。”隐形狗忧虑重重，“就跟那些里的吸星大法一样，你的身体不会出问题吧？” “暂时还没有什么问题。” 江城自然也知道不对劲。 结合之前乐山说过的阴影翅膀，以及这枚金币的吸收能力，只要不是太蠢，都能猜到一部分真相。 但江城现在需要力量，他一个只剩半条命的人，不是很在意某些副作用，更不在乎他影子里可能存在的恐怖怪物。 “对了，你握着这枚金币，然后试试把爪子放在这只龙虾人身上。”江城把金币递给隐形狗，他想验证某个简单的猜测。 “哦，我试试吧……” 隐形狗握不住，只能用嘴咬住。 他人立而起，把两只爪子都搭在龙虾人的外壳上。 过了一会，他摇了摇头。 “没有任何感觉。” “金币有没有发热？” “没有……而且你这金币不会是假的吧？”隐形狗用力咬了咬，“一点都不软，硬得跟个铁疙瘩似的，会不会是黄铜？” “应该是真金。”江城从狗嘴里取回金币，擦了擦，然后放回兜里。 “你擦一下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 “我可是每天都有刷牙的，又不是郊区土狗！” “……” “所以你现在身体就越来越强了？还能变回普通人吗？” “可以。”江城点了点头，“这东西只是提高了我的上限，但真正实力由我自己控制，保持那种强大的状态，似乎很消耗能量……我现在有点饿了。” “吃这些海鲜人补充啊。” “我不吃人形的。” 水族馆外，一对t22机器人已经来了。 市防卫部门支援力量也在陆续赶来，其中有不少诡异生物。 江城看到了一支十分特殊的防卫小队。 那个队伍只有十二人，都穿着相同的黑色作战服，弥漫出一模一样的诡异气息，与中级诡异生物差不多。 交战之后，那十二人居然可以跟海族战士硬碰硬，用血肉之躯的拳头砸在海族生物的躯体上。 “超级战士？彼得，是你记忆中那种吗？” “不是。”彼得摇头，“我记忆中那种更强大，接近高级诡异，而且作战服跟这十二个家伙不一样。” 与海族战士相比，那十二个超级战士拥有现代武器的优势。 当然这些战士的主要任务是救人。 真正对异变的海洋生物形成火力压制的，依旧是最后面那些t22战斗机器人。 一个超级战士匆匆掠过江城的身侧，看了眼这一人一狗一鬼的奇异组合，又看了看一旁那具海鲜人尸体，什么都没说，径直往更深的地方跑去了。 隐形狗说道：“江城，感觉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那就走吧。” 江城带着一鬼一狗往水族馆外面走去。 沿途能看见越来越多的t22机器人，远方的天空中也出现了支援的无人机。 这场苦涩的雨水越来越大了，气温骤降。 城市的地下排水系统正在接受极为严峻的挑战。 “有点慢。”江城忽然说道。 “什么慢了？” “支援的速度。”江城看了眼远方的天空，“这个水族馆处于繁华的闹市区，救援速度不该怎么慢，除非这附近不止一起这样的异变事件。” “还真是……” 隐形狗人立而起，打开自己定制的小手机，用触控笔在屏幕上划来划去。 新闻已经出来了，确实不止水族馆这一个地方。 有的地方伤亡更惨。 “江城，就在距离我们三公里远的一个海鲜批发市场，所有活着的海鲜都变异了，市场里没几个人逃出来。” “有人喜欢猎奇，在家里的鱼缸里养了沙蚕，那沙蚕变异之后足足有三米长，爬出鱼缸就把他勒死了。” “这里还有个新闻报道，路边一个烧烤店里的……” 隐形狗一连念了十多个新闻。 整座城市都发生了异变，这些新闻只是被报道出来的。 江城驻足在道路一侧，皱眉盯着路旁的钢铁管道，脸色很凝重。 隐形狗问道：“怎么不走了？” “这根管道正在腐烂。” “我怎么没看出来？” “腐烂的速度很慢，你仔细看看两侧以及它下方那根管道。” “卧槽，天上下的是硫酸雨吗？” 隐形狗惊了，急忙把自己露出来的身体部分遮住。 他在庆幸，幸好自己这段时间缠上了绷带。 “不只是雨水，还有某种特殊的力量。”江城指了指钢铁管道的某个部位，“那里有一小丛珊瑚，是刚才长出来的，长得很快。” “江城，难道这座城市正在变成海底？” “应该是，我们有大麻烦了。” 就在两人谈话的间隙，人行道上的一个井盖忽然掀开。 金属井盖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重重倒下。 一只数米长的大章鱼从地下水道中爬了出来，伸展着一只只触手，在积水的冰冷街道上横行。 刚逃出水族馆的人顿时被吓得不轻，一个个尖叫着往回跑。 “砰——砰——砰——” 连续数枪，是一个治安官打出来的。 那头章鱼的身体瞬间炸开，瘫软在地。 通过那个井盖口可以看到，地下水道里的流水很急，而且水量越来越大。 天空阴沉得看不见一丝光亮，仿佛有什么东西蒙住了整个苍穹，这场海水雨根本没有要停歇的样子。 再这样下去，不出一天时间，奥德市的地下水系统就会崩溃。 苦涩腥咸的海水会涌上城市街道，将街道化作汪洋。 “滴滴——” “滴滴——” 街道上响起密集的喇叭声。 有人开始逃离这座城市了，尽管他们并不知道能否通过那片神秘的灰雾地带。 他们拖家带口，把所有贵重物品放在车上，然后向着远离城市中心的郊区驶去。 海洋生物异变，即将淹没城市的暴雨，死亡无数的惨剧…… 一条条骇人听闻的消息，正在逐步摧毁这个冰冷压抑的城市。 “嗡嗡——嗡嗡——” 江城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相隔一日之久，云芸终于打电话来了。 他按下接听键。 对面的云芸焦急问道：“江城，你和阿狗现在没事吧？” “没事，云姐你们那边怎么样？” “医院外面发生了好几起海洋生物伤人事件，李嚣张和花浅浅两个人都去救人了，我跟绷带怪人还守在医院里。” “花浅浅还没回教会？” “她赖着不走了。” “……” 事实上，奥德市教会也在外出救人。 这座城市是他们的根基，城市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莫羽和莲月两个执事现在忙得焦头烂额，他们已经联系了教会高层，但高层叫他们坚持住，支援至少还有一天才能到。 即使到了，也不一定能突破外围的海鲜战士。 教会高层说得很清楚，这次是海洋生物与灰雾生物的联手动作，已经策划了很久，就等这一天吞噬整座城市。 如果不是江城执意要调查有关杨少城的事，这一天本来延后到来。 “该死，又是那个混账的江城！”莲月忍不住叫骂，“不管他走到哪里都会发生灾难，这种人早点死了算了！” “别急，先收拢一部分人手进行防御，该把库存里的防御物品都搬出来了。”莫羽耐着性子，脑子里闪过一条条对策。 在上次针对江城的行动力，奥德市教会损失惨重。 最强的执事齐麟死了，五个候选人死了四个，高端战力差点被江城一扫而空。 现在事发突然，危机到来，整个教会竟然有种人手不够的感觉。 莫羽咬紧牙关，分发一条条指令。 “如果这次应对不好，奥德市会成为历史，就跟那些灰雾中的城市废墟一样……或许更惨。” 灰雾里有许多城市废墟。 那些残破的高楼大厦，以及废弃的钢铁工厂，都在彰显曾有过的人类文明痕迹。 在灰雾降临之初，许多城市并未成为废墟，都有边界保护。 可后来那些小型城市的边界渐渐失效，灰雾入侵，所有居民都被留在了神秘未知的灰雾深处，化作一具具骸骨。 后来的岁月里，也时常有城市出现问题，比如之前的多罗市。 在那只木偶控制多罗市之后，灰雾已经吞噬了多罗市的郊区。 奥德市确实会更惨。 一旦被成功入侵，这座城市会沉入水底，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那天。 …… 下午两点四十分。 在水族馆外面的街道上，江城还在与云芸通话。 暴雨已经把他浇了个通透，头发湿漉漉的。 一旁的隐形狗也没好到哪儿去，他觉得浑身难受，已经扯开了绷带，每隔十多秒就会甩一次身上的雨水。 电话那头的云芸说道：“江城，你暂时不用回来，可以先救一下这座城市的居民，杨小俊那边也在组织旅社的成员进行救援。” “杨小俊？” “是啊，他表现得还算正常，已经连续出现在四个不同的地点了，马不停蹄地救人，连我们这边旅社的生物，都开始对他改变了印象。” 这场愈演愈烈的变故，似乎对两座城市的旅社关系有缓和作用。 但江城眉头紧皱，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云姐，你发一份地图给我，把杨小俊出现的地点标注出来。” 第二百章 鲜血之灾 “滴答……” 雨水从古老的钟楼上滴落。 钟楼下行人匆匆。 黑色雨伞在街道上依次撑开，伴着迷茫的归家人飘荡在冰冷的雨幕中。 江城站在钟楼旁，抬头望去。 破旧的大钟已经停止了转动，两根巨大的金属指针在暴雨中摇摇欲坠，针面上爬满暗红色痕迹，或许是铁锈，又或许是血污。 这里就是杨小俊出现的第一个地方。 “半小时前，钟楼旁边的下水道忽然爬出几只海族怪物，附近居民请求保护，杨小俊带领一群旅社生物迅速抵达现场。” 隐形狗正在阅读云芸传来的消息。 雨水打在屏幕上，让他的定制小屏手机模糊不清。 他拿着手机，在江城裤腿上擦了擦，然后继续说道：“一共五只海族生物，都不是人形，只是比原有的生物更大，判断其智力与成年人等同，十分狡猾，杨小俊施展诡异能力，与旅社众多生物联手将他们绞杀。” “他施展诡异能力了？” “没错，能力并没有发生变化。”隐形狗点头，“虽然身份、相貌甚至是记忆可以被复制，但诡异能力这种特殊的东西，很难被复制，除非出现两种一模一样的，所以奥德市旅社的生物都不愿意相信杨小俊被换了人。” “他的能力是控制海水？” “对。” “这能力到是不错。” 江城望着漫天暴雨，脸色很平静。 现在，整座城市都是杨小俊的主场，海水无处不在。 海水在冲刷着道路，已经看不见半小时前那场战斗留下的痕迹。 隆隆雷霆在天边作响，阴沉的乌黑云层让白昼宛如黑夜，这座城市似是惹怒了上苍，所以必须接受这样恐怖的神罚。 接下来的半小时内，江城又分别去了另外三个地点。 这三个地点的问题都一样，无非是突然冒出几只怪物，居民恐慌，然后杨小俊带人前往救援。 杨小俊并没有在事发地停留太久，简单休整就去了下一个出现危险的地方。 “江城，你有发现什么吗？”隐形狗问道。 “问得好，什么都没发现。” “他会不会真的只是在救人？” “不排除这可能。”江城靠在暴雨淋漓的路灯下，“眼下要想办法自救，我们虽然有很大的把握逃离，但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这座城市。” 彼得说道：“大哥，你居然是一个这么有担当的男人？” “我看起来不像？” “不像。” “……” 江城仔仔细细思索了许久。 从杨少城出事到现在，这么多年了，奥德市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那些海洋战士虽然偶有出现，但并不会大规模袭击普通人。 可当他来到这座城市，准备调查杨少城之后，问题就接二连三出现了。 “我调查杨少城，或许是一个催化剂，逼迫他们不得不加快某些行动？” 按照这个思路，关键点依旧在杨少城那里。 那位奥德市的老社长，在这几年的昏迷之中，甚至早在昏迷之前，就知道某些事。 而对方由于提前展开行动，准备并不充分，必定有某些需要完善的地方。 “对方的计划并不完美……” 在这之中，假设杨小俊是假的，那么他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带着一群旅社生物拖延时间？混淆视听？ 还是补全这次海族行动的漏洞？ 海族生物在灰雾里大肆行动，必然与灰雾之中的某些种族也建立了联系，而那些种族也需要从奥德市这里分一杯羹。 这座沿海城市，有什么是值得那些灰雾种族觊觎的？ “奇怪，江城在发愣吗？”隐形狗问道。 “不，我大哥在头脑风暴，散发思维。”彼得答道。 “你怎么这么了解他？” “我跟他缔结了血液契约，他死我就死。” “居然这样……回头我也找元大爷要一只游魂。” 江城忽然出声：“海族这次有一个即将暴露的漏洞，还有一个已经暴露的漏洞。” “即将暴露的？是什么？”隐形狗问道。 “研究院的检测结果，莫寻说最迟明天凌晨就能出来，到时候就知道旅社里哪些生物是假的，找出他们逼问即可。” “已经暴露的呢？” “中午那场海边战斗，有许多区域的负责人没有按照政府命令派遣支援。” “他们都被替换了？” “有可能。” “江城，按照现在这种发展趋势，等不到明天凌晨，这座城市就会被海水淹没了。”隐形狗忧心忡忡，“咱们也不是政府的调查员，没办法去调查那些负责人。” “谁说我们不是？” 隐形狗一怔，问道：“你还有隐藏身份？” “我有很多隐藏身份。” 江城从兜里掏出一大摞假证，开始在其中翻找起来。 没多久，他找到了一张名为“特派调查员”的证件。 他顺手还翻出了两张“政府特邀顾问”的牌子，给隐形狗和大果冻分别发了一张。 现在是紧急时刻，整座城市都在风雨飘摇之中。 隐形狗问道：“江城，如果对方不信怎么办？” “打，打到他相信就行了。” “简单粗暴，我喜欢！” 随后，江城再次给云芸打了个电话，叮嘱她一定要把杨少城守好。 这次能否度过危机，杨少城是很重要的一环。 在中午那场战斗中，有八个区域的负责人没有听任指令。 这八个人或许会有海族冒充的，也可能是有被控制的。 上次在医院里，那只大水母晕得太早，江城有很多话都没问。 现在想来，水母一族没法复制诡异能力，而杨小俊本人的诡异能力没变，如果他真的有问题，那么极有可能是被海族的某种手段控制了。 “江城，你为什么一直怀疑杨小俊？”隐形狗问道。 “那晚第一次见面，他并未询问，一口说出我的名字，仿佛已经跟我认识了许久，哪怕以前见过我照片也不应如此，真人与照片有一定差距。” “有道理。”隐形狗点头。 “后来在阁楼上，他表现得太刻意，努力营造一种父子情深的现象，连小学六年级逛商场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水母的记忆复制。” “你不是也拥有很强的记忆力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我父亲精神失常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调查，而不是把他扔在精神病院四楼，就在那精神病院后面就有一个高级疗养院，至少我会让他先在那里休养。” “卟噜卟噜！” 彼得问道：“大哥，这个果冻在说什么？” “他说如果是他，他会放弃社长的位置，专心照顾他爹，以此符合‘父子情深’的人设，或者干脆就一心一意调查真相，就比如我满世界找我爹妈。” “果冻语居然如此简洁？四个字可以翻译出这么多意思？” “卟噜卟噜。” “大哥，他又说什么？” “他说旅社这些年来高层战力都死得不明不白，说明旅社必然是海族计划的其中一环，所以海族一定控制这座城市旅社的最高负责人，他们当年可能尝试着控制杨少城，但是失败了，所以才把杨少城弄成精神异常，转而控制杨小俊。” “好家伙！” 彼得伸手挖下一大坨果冻，当场就吃了起来。 他这一举动让隐形狗不明所以。 他问道：“汪！你吃他干什么？” “补脑！” “……” 人生有许多不可避免的巧合。 恰如此时此刻，在暴雨倾盆的冰冷大街上，彼得与隐形狗正在争抢果冻的身体部分。 而前方的十字路口，忽然出现一群旅社的生物。 其带队之人，正是杨小俊。 双方不期而遇，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 刚见面，杨小俊就微微笑道：“江城兄弟，我听说你这两天失踪了，没出什么意外吧？” 他表现得十分温和，语气中也满是关切与善意。 仿佛两天前的医院里，江城并未羞辱过他。 “只要不被暗算，暂时还出不了什么意外。” “那就好。”杨小俊忽然叹了一声，“现在奥德市突遭巨变，海族生物暴动，整座城市在风雨中摇摇欲坠，我们尚且不知海族生物的真实目的，能多一个你这样的高级战力，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江城淡淡说道：“你旁边的下水道井盖都长出珊瑚了，你还不知道海族生物的目的，这是得有多蠢？” “你……”杨小俊脸色一僵，差点当场发作，但他终究是忍住了。 “你是真不知道？” “我也只是有所猜测罢了。”杨小俊努力压下怒意，“如果这座城市注定要倾覆，那么我会战斗到最后一刻，正如我父亲当年对我说的那样，我虽然……” “三句话离不开你爹？” “你……” 杨小俊脸色铁青，被怼得浑身颤抖。 他身后的旅社成员看不过了，大声说道：“江城，自打这几天出事以来，小俊一直坚持在最前线，已经两天没合眼了，你又做了什么？玩消失？” “我联系了黑龙研究院。”江城一脸淡然，“所以他这没合眼的两天又做了什么？” “年轻人，不要总是这么气势凌人！”有个辈分比较高的旅社成员发话了。 “年轻时候不气势凌人，难道要等到老掉牙了？还是等到进棺材？” “你……” 那个老前辈被怼得说不出话了。 隐形狗坐在江城腿边，饶有兴致地听着双方一言一语。 他算是看出来了，奥德市旅社这边，没有能打的，也没一个能说的。 一个经济繁华的百万人口城市，旅社成员的整体素质还不如瓦力城旅社的一半，傻子都能看出问题。 就在奥德市旅社成员被怼得哑口无言的时候，牛头人战士终于站出来了。 身为这座城市旅社的最强战力，他背负巨斧，走到江城身侧，低声说道：“江兄弟，借一步说话？” “行。”江城往一旁挪了一步。 牛头人有些尴尬，再次说道：“多借几步。” “好吧。” 江城认真挪了好几步，与对面一群旅社生物拉开了距离。 牛头人这才说道：“江兄弟，我知道你怀疑小俊是假的，但他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从小便是如此，一直没变过，这些年他的压力很大，毕竟他父亲以前做得很好，如果你真的怀疑，可以去旅社查阅……” “稍等，我想知道，这两天以来，他都做了些什么事？”江城问道。 “他前两天带着我们在海边巡视，今天则四处救人，一直没停过。” “所以就是什么都没做？” “啊这……” “他在拖延你们的时间，或许也在填补海族计划的某些漏洞。” “江城兄弟，你的疑心太重了。” “所以我能成功活到十八岁。”江城神色郑重，“牛兄弟，要让一整座城市发生这样的异变，单个人的诡异力量是达不到的，除非对方诞生了禁忌生物，并且领域恰好海洋有关，而且领域大到能笼罩整座城市。” 如果对方真有禁忌生物，也不需要煞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了。 领域一开，整座奥德市会瞬间沦陷。 “江兄弟，你的意思是？” “要把这座城市化作海底，必然需要某个强大的物品作为介质，有可能是一件禁忌宝物，并且有其余东西作为配合……你今天就跟着杨小俊吧，注意他的动作，以及在每个地点停留的时间，如果在某个地方停留的时间过长，一定要通知我。” “啊？我这就成卧底了？” “牛兄弟，为了这座城市！” “哦……” 牛头人茫然转身。 他挠了挠头，觉得有些奇怪，他本意是想说服江城的。 但听了简单的几句分析后，他忽然觉得江城说得也不无道理。 就这样，在牛头人战士的劝说下，双方暂时缓和。 大雨淋漓的街道上，杨小俊带着一群人远去了，似乎依旧是救人。 隐形狗问道：“江城，我们现在去找那些负责人吗？” “不，先去海鲜市场看看，我有点虚弱。” “啊？” “饿得虚弱。” “车上有两只大龙虾，我只啃了半只。” “应该不够。” 海鲜批发市场，在这座城市随处可见。 之前那一波生物暴动，许多海鲜市场都出现了惨剧。 江城一行人找到就近一个海鲜市场。 众人眼前所见，与新闻里报道的差不多，海鲜暴动，居民死伤惨重。 “人都死了，这个到是在意料之中，但……” 江城走到一具尸体旁，蹲下来看了看这具尸体的脖子部位。 隐形狗在他身旁，疑惑道：“奇怪，这具尸体怎么这么冰凉，脖子上这两个洞难道是……” “吸血鬼。” 江城缓缓起身。 整个市场内，所有人类尸体，都出现了一模一样的情况。 “彼得，这次跟海族合作的灰雾生物，是你的同族。” 第二百零一章 粉红之恐惧 血腥与海腥味在市场中蔓延。 这里是一个未被报道的人间炼狱。 在接连不断的异变之下，连平日里不要命的新闻工作者都怂了。 “海洋生物要把这座城市化作海底，而那些吸血鬼……完全可以趁平日里无人，偷偷越过边界。” “或许他们不能通过城市边界？”彼得说出了猜测。 “隔壁的比利市就有许多吸血鬼，可以在城市与灰雾区域自由穿梭。” 隐形狗说道：“很明显，这片区域的吸血鬼不懂得循环发展，想一次性竭泽而渔。” “吸血鬼也没这么蠢，他们有正常人的智力。”江城摇了摇头。 “所以是有某种突发状况，导致他们急需大量新鲜的人类血液？” “有新王诞生了！”彼得忽然说道。 “彼得，你想起了什么？” “大哥，当初我晋升禁忌生物的时候就吞噬了大量血液，但我吞噬的都是灰雾中的巨型生物。” “必须要大量血液才能晋升？” “对。”彼得的语气很肯定，“在突破禁忌的边缘，任何生物都忍不住，尤其是吸血鬼一族，今天晚上……今晚肯定会出大事，对于我的那些同族而言，黑色是最好的保护色，他们会集体进入这座城市，为新王制造一场血液盛宴。” “有阻止的方法吗？” “找到那只即将突破的新王，并且杀了他。” “你有没有感应对方的能力？” “我想想……” 就在彼得努力回忆的时候，前方的海鲜批发市场里突然传出异动。 在一个破碎的玻璃水箱里，两只尚未变异的龙虾忽然开始抽搐，身体缓缓膨胀起来。 这个水箱里已经没水了，两只龙虾的尾巴摆动的频率很高。 食物出现了。 江城走上前，拎起其中一只龙虾，并且按住它脑袋，在另一个完整的水箱里里涮了涮。 隐形狗问道：“江城，你在尝试淹死这只龙虾吗？” “阿狗，你也该吃点果冻补脑。” “汪！” 这两只龙虾最终都异变到接近一人高，体积庞大，外壳色彩斑斓，看上去就很鲜美。 江城一拳一个打死，然后拖着他们往外走。 需要寻找一个能处理这两只龙虾的地方。 按理说，在这种暴风骤雨的异变天气里，沿街所有店铺都应该关门了。 但就在距离市场两条街以外的一个角落里，居然还有一家烧烤店开着。 店老板看上去三十多岁，优哉游哉躺在店门前的摇椅上，身旁一杯椰子酒，身后的店铺里空空如也，一个客人都没有。 江城把两只龙虾放在店门口，说道：“老板，处理一下。” “豁，好家伙，城市都快没了，居然还有客人。” 老板显然有点意外，只是意外于客人，并不意外龙虾的体积。 他里掂了掂其中一只龙虾的分量，随即说道：“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客人能等吗？” “多长？” “如果比较急，切块烧烤比较快，十分钟搞定。” “用最快的方法。” “行。” 老板似乎是个有高雅情操的人。 一身烧烤味的他走入店铺深处，打开一台古典唱片机，然后放上黑胶唱片，在舒缓的音乐声中开始处理食材。 整座城市的暴风骤雨，与这个宁静舒缓的小店格格不入。 十分钟后，小店内香气四溢。 老板把处理好的整整两桌食物推出来，推到江城面前。 “请慢用。” “多谢。” “墙上有威士忌与陈年红酒，客人需要的话可以自取。” “明白。” 江城确实是饿了。 那个老板重新躺回摇椅上，一脸平静，偶尔看一眼江城这边，似乎很好奇一个人要怎么吃下这么多食物。 隐形狗蹲在门前，静静欣赏这场将会淹没整座城市的暴雨。 大果冻则尝了一块龙虾肉，觉得很香，但忽然想起自己是素食生物，于是赶紧吐了出来，不想变成龙虾味的果冻。 隐形狗忽然问道：“老板，今天城市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你不准备收拾东西跑路吗？” “心安之处即是吾乡，我不喜欢颠簸流离的生活。” “你不怕被那些变异的海族生物杀死？”隐形狗又问道。 “生命只是一场平平淡淡的旅程，提前到站也未尝不可。” “好高的生命觉悟。” “这附近有许多人都选择留下来，并非只有我一个。” 老板并不惊讶于这条会说话的狗，也选择性忽略了正在随着音乐摆动的大果冻。 一个佝偻瘦弱的老太太忽然撑着伞从店铺外走过，她大声问道：“小文啊，今天这是怎么了？店里就这么点客人。” “阿婆，今天有好消息，大家都回去了。”店老板大声回应。 “什么好消息？” “咱们的房子都要变成海景房了，快回家坐等新闻出来吧。” 老板的心态好得令人惊讶。 而就在江城努力填饱肚子的时候，整座城市迎来了新一轮的挑战。 …… 下午四点。 传说中的巨型海怪终于出现了。 沿岸波涛翻滚，巨浪滔天，一根根狰狞的触手从汹涌澎湃的大海中伸出，皆长达数百米。 那是一只巨大的章鱼怪，它通体墨绿色，在阴沉的天穹之下，像是发怒的神灵，挥舞着触手，一击便摧毁了沿海的无数房屋。 来不及躲避的居民纷纷被砸成肉糜，当场去世。 与此同时，在另外三个区域的海面上，同样出现了三只恐怖的怪物。 最先上岸的是一只巨型螃蟹，它通体红色，六根蟹腿宛若传说中的撑天之柱，在沿海的街道上横行肆虐，恐怖的阴影笼罩了无数区域，每一步都能引起大地震颤。 “轰——轰——” 一枚枚炮弹轰击在他厚重的红色甲壳上，仿佛只是挠痒痒那般，根本无法起到阻拦的作用。 在这支巨兽之前，一辆辆黑色武装直升机渺小得像是无力的飞蚁。 远方的海域上，那块巨型泛黄的恐怖海绵紧随其后。 它好似远古神秘宗教中的恐怖邪神，浑身长满了深邃可怖的黑洞，粘稠软腻的身体仿佛黑暗角落中的腐烂霉菌，又像是肿胀污浊的烂肉。 在沿海另一片区域，最恐怖的那只巨型海星即将登陆了。 诡异可憎的粉红色布满了海星全身，它那五只无定型的尖角让人想起某些古代文明的恐怖图腾，它的出现伴随着压抑惊悚的低语，那异常无序的怪异声音，像是来自幽寂海底最深处的邪神宫殿。 人类永远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这只恐怖生物的全貌。 在它离开海水的那一刻，恶魔般的身体遮天蔽日。 那股诡异怪诞的低语终于清晰了。 “人类，知道海星是怎么进食的吗？” 第二百零二章 禁忌之力 这一天，人们想起了被支配的恐惧。 那四个魔神般恐怖畸形的身躯，以数百米高的身躯，从海洋来到陆地，像是被邪神驱赶着，从深渊爬上人间国度。 大地在颤抖，建筑成片倒塌。 有人想起了启示录里的天启四骑士，他们注定要带来恐惧的瘟疫、饥荒、战争与死亡。 还有人想到了神话中的北海巨妖，那只在世界末日、诸神黄昏之时，降临世间毁灭一切的灾难巨兽。 在阴暗低沉的苍穹之下，四只遮天蔽日的巨兽缓缓蚕食着整座城市。 沿海居民的惨叫与哀嚎在这场暴雨中接连响起，大量血液染红了平日里温馨和谐的内海海边。 但人类终究不是个轻易就能征服的种族。 奥德市的大杀器出现了。 那是一枚从天而降的导弹，突破了苍穹与灰雾，像是刺破黎明的一剑，带着炽热与毁灭般的伤害力，重重砸在章鱼海怪身上。 “轰——！” 沿海无数区域的玻璃瞬间被震碎，房屋大片大片倒塌。 苍穹崩坏，大地沉陷，恐怖的冲击波像是神灵怒吼，化作无可阻挡的肆虐风暴，将沿途一切炸碎掀翻。 爆炸最中心区域，像是一枚新生的小太阳，耀眼刺目，恐怖无比，燃烧着绚烂与永恒。 章鱼怪，卒。 沿海居民死伤，不可估量。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让所有海族生物都沸腾了。 他们兴奋地欢呼，一个个浮出水面，观看这场人类自己对自己的血腥屠戮。 “轰——轰——轰——” 奥德市的潜水艇没有放过这些海中生物。 威力巨大的鱼雷与导弹在海底与接近海平面的地方炸开。 肢体、血液、脏器、烂肉、骨骼…… 属于海族战士的残破身躯在密集的爆炸之后，与汹涌翻滚的海水混合在一起。 滔天巨浪化作血色，残尸断臂添作装点，这片区域瞬间成为炼狱之景。 活下来的海族战士纷纷怒吼，一个个不要命似的冲向潜水艇，在密集的爆炸声中突破潜艇布下的无数水雷，然后恶狠狠地撞上潜艇的金属外壳。 这场战争似乎全面开启了，陆上与海上都化作了血腥战场。 沿海居民死伤无数，尸骸成片。 可剩余三只巨型生物依旧在肆虐，迟迟不见新的导弹出现。 …… 在距离海边较远的小店里，香气四溢。 黑胶唱片缓缓旋转，唱针在刻录的轨道上轻轻划过岁月的歌声。 远方的灾难似乎无法打扰这里的岁月静好，店铺里四只生物都很淡然。 “轰——” 又是一声巨响，大地震颤。 那三只巨兽带来的威力与破坏，整座城市都能感受到。 江城身前的酒杯里，烈性伏特加轻轻晃荡，晃出一阵酒香。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旁的桌子上已经堆满了龙虾残骸。 老板由衷称赞道：“客人好胃口。” “年轻，吃得多。”江城抽出几张餐巾纸，擦了擦嘴。 “欢迎下次再来。” “这就逐客了？” “客人不去拯救城市吗？” “有理。”江城缓缓起身，“阿狗，果冻，该走了。” “汪！” “卟噜！” 大地还在颤抖，远方轰鸣不断。 暴风骤雨之中，一人一狗一果冻走出店铺，在风雨中渐行渐远。 这座城市的变化还在加剧。 街道两侧的人行道上，长出了各种各样的海底植物。 路灯大多已经开始腐朽了，表面的漆皮脱落，内部的金属锈迹斑斑，爬满青灰色苔藓以及无数常见贝类， 沿街的居民都在清理窗户，他们窗户上同样长满了海中动植物。 整座城市，像是一艘沉入海底无数年的古老木船，在狂风暴雨中渐渐腐朽，缓缓沉入岁月的深处。 远处那三只巨型海怪，则加快了整座城市倾覆的速度。 在这期间，有一部分区域内，出现了几只长相怪异的人型生物。 他们皮肤干瘪，呈现青灰色，耳朵很尖，嘴角有两颗尖牙，背后一对丑陋的翅膀，长得与某些神话里的吸血鬼一般无二。 这些吸血鬼所过之处，惨叫与哀嚎之声不绝。 “砰！” 沿街窗户破碎，一具苍白的尸体从三楼坠落。 尸体的脖子上，有一对被尖牙咬穿的痕迹。 此时，杨小俊等人正好经过这条长街。 牛头人走在最前面，一脸凝重，看了看尸体的惨状，说道：“是吸血鬼，只是不清楚是哪个种族，我以前见过比利市的吸血鬼，他们制造的牙洞比这个小。” 在三楼窗边，一只干瘦的吸血鬼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一脸戏谑。 “人类，以及其余旅社生物，准备好在恐惧之中迎接死亡了吗？” 牛头人沉着脸，一言不发，取下背后的巨斧，径直扔了过去。 那吸血鬼显然没想到对方这么暴力，一句话不说就开打。 他闪躲不及，被砍断了半个翅膀。 猩红的血液从断口流出，他惨叫一声，离开窗口，向着房间里逃去。 “想跑？” 牛头人怒吼一声，一跃而起。 他顶着漫天大雨，跳到二楼窗台上，随后以窗台作为跳板，再次跳跃，跃至三楼窗口。 二楼窗台裂开一道道缝隙，露出内部的钢筋水泥，甚至留下了两个浅浅的凹坑。 经过一阵打斗后，吸血鬼被他折断双翼。 “轰！” 那只吸血鬼承受他重重的一拳，右肩被废，倒飞出窗户，凄惨地摔落在坚硬冰冷的街道上。 牛头人紧随其后，一跃而出，从三层楼的高度砸下，精准砸落在那只吸血鬼的双腿上。 “啊——” 吸血鬼哀嚎不止，双腿被砸的血肉模糊。 令人惊异的是，他的恢复能力居然极强，正如传说中那般。 背后那对翅膀本已被牛头人折断，只剩两个血淋淋的骨茬。 可现在，那两个骨茬，正在肉眼可见地往外延展，生出两个畸形丑陋的肉翼。 骨骼、血管、硬皮……那对肉翼不断壮大，只是片刻的时间，就已经有原本翅膀的三分之一大。 按照这个速度，不出十分钟，这只吸血鬼就能恢复飞行的能力。 “别杀我！”吸血鬼惨嚎，“我只是奉命行事，负责……” “砰！” 一枚带着诡异力量的子弹急速旋转，破开厚重的雨幕，打入吸血鬼的大脑。 在一声轻微的爆响后，这只吸血鬼的大脑爆开，化作血块与骨块混合的残渣，散落在积水流淌的街道上。 杨小俊一脸淡漠，缓缓收回手里的枪。 牛头人不解，扭过头看着杨小俊，低声问道：“小俊，你为什么杀他？” “牛叔，他在拖延时间而已。”杨小俊认真解释，“旅社有记载，这种吸血类的生物，最是狡猾奸诈，他不可能说出真实目的，一切作为都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拖到他伤势恢复。” “我可以在他翅膀恢复之前就再一次将其折断。”牛头人说道。 “牛叔，我们不能陪着他浪费时间，现在远处那三只巨型怪物还没被解决，四处都有新的问题产生，我们第一任务是救人。” “小俊，难道不该一边救人一边了解真相吗？” “不要急，海族肯定还有后续手段，牛叔，我们先去救人吧，前面那条街道又有事情发生了。” “好吧……” 牛头人低头看了眼吸血鬼的尸体，没有再多说。 他缓缓走到队伍一侧，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把自己的巨斧重新放回身后。 诚如杨小俊所说，那三只巨型海怪尚未被解决，那才是眼前最重要的。 可不知为何，牛头人总感觉，那三只海怪，只是海族派出来吸引注意力的工具罢了。 市政府手里明显不止一枚那样的导弹，可那种武器威力太强，能不用则不用。 为了毁灭那条章鱼怪，至少有上百位奥德市居民，被那枚导弹一同摧毁。 “叮铃……叮铃……” 清脆的风玲声突然在城市上空响起，忽远忽近，像是来自遥远的迷雾彼岸，带着几分唯美与朦胧。 整座城市都在这风铃声中恍惚了片刻，就连天空中的雨水都静止了一刹那。 一缕缕纯净的白雾在沿海上空缓缓飘荡，仿佛来自人间天国。 杀戮与战争似乎都不重要了。 莫名的祥和安宁在冰冷的世界中生根发芽。 这一刻，所有忙碌的生物都似是收到了召唤，看向那个风铃声传来的天空。 杨小俊缓缓抬起头，目光冰冷，看着那片白雾涌动的天空。 “来了，终于来了……” 阴暗的苍穹之下，翻涌的白色雾气仿佛撑开了一片小世界。 模糊的通道在白雾中缓缓浮现。 十多个打扮奇怪的人类出现在通道中。 他们戴着苍白坚硬的人脸面具，身着金纹白袍，沉默不语。 人面法庭，这个古老恐怖的组织，终于在奥德市现身了。 传说不老泉的拥有者。 诡异世界的审判与裁决者。 白雾涌动的神秘通道之中，那个领头的面具人缓缓伸手。 几缕冰冷的雨丝停留在他手心之上，缓缓化作椭圆水滴。 面具人透过水滴，看到了一枚巨大的海洋生物头骨。 那似是异变鲸鱼的头骨，躺在幽暗冰冷的海洋深渊之中，通体散发出幽幽蓝光，那些蓝光里蕴含的力量令人心惊。 “禁忌的力量……” 第二百零三章 血眼祭司 在某个积水流淌的阴暗长街上，江城一行人也抬头看着那个方向的天空。 彼得挥舞着小翅膀，低声问道：“大哥，那些看起来神神秘秘的家伙，就是传说中的人面法庭吗？” “嗯。” 江城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海族这段时间内的大肆杀戮，或许就是为了引出人面法庭？ 在这些生物的最终计划里，奥德市肯定会倾覆的。 作为诡异世界的审判者，人面法庭必定会在整座城市倾覆之前抵达，并且破坏海族生物的行动。 所以海族生物想要提前把人面法庭引出来？ “整座城市被某个强大的物品封禁，外面的生物都进不来，但人面法庭却进来了。” “大哥，你觉得其中有诈？” “我想……这些面具人或许都走不掉了。” 似是为了印证江城的猜想。 在远方那片天空之上，神秘的通道缓缓消失。 十多个面具人的身影跟随通道一同隐去，越来越模糊。 天空中的白雾也在收缩，似乎准备离开，去请来更强大的援手。 但就在白雾即将消失那一刻，海面上忽然传出一声爆响。 “轰隆——！” 一根扭曲的骨矛爆射而出，从海底直射苍穹。 那是一截巨大的脊椎骨，白得渗人，通体散发着幽幽蓝光。 强大莫名的气息从那截脊椎骨上弥漫而出，沿途的雨幕被炸碎，形成一道令人震撼的雨中通道。 同一时间，在城外的灰雾之中同样传出一声爆响。 天空中血光大作，仿佛末日来临。 只见一对遮天蔽日的血腥赤翼从天边划过，气势磅礴，似要割裂昏暗天幕，通体涌动着暗红色的神秘力量。 “那是吸血鬼王者的翅膀。”彼得认出了那玩意，“只有达到禁忌级别的吸血鬼，翅膀上的能量才会这么强大，看这样子，灰雾外那个吸血鬼种族，居然把他们旧王的尸骸炼成了兵器。” “彼得，同样是尸体，你的尸体怎么就没这么厉害？” “大哥，我的尸体早就被吸干了啊，你也看到我脖子上那两个牙洞了，对手夺取了我全部的力量。” “说到底还是你不够强。” 江城想起林语为自己换取的那两具禁忌生物尸体。 在那两具尸体上，同样没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波动。 哪怕是黑龙研究院那具黑龙骸骨，在岁月的洗礼下，也不剩多少力量了。 而此时天边，两具带着禁忌力量的尸骸，重重撞在即将消失的白雾上。 “轰！” 苍穹下炸开一道能量冲击波。 漫天大雨倒卷。 天幕震动，大地龟裂，恐怖的风暴席卷了沿岸无数区域。 模糊的能量与法则在爆炸最中心交织，阴风怒号，电闪雷鸣，天边的雷电甚至都化作了血红色。 当一切寂静之后，空荡荡的苍穹之下，只剩十多张苍白的人脸面具无力坠落。 没有白雾，也没有那一身金纹白袍。 那些面具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可以在这种禁忌力量的爆炸中存留，没有一丝损伤，但佩戴它们的主人，似乎已经集体陨落了。 汹涌的海面上跃起一个个可以短暂飞行的海族战士，他们截获那十多张正在下落的人脸面具，然后将其带回海中，不知要做什么用。 “卧槽，大哥，人面法庭这支小队伍就全军覆没了？” 江城盯着那片天空，缓缓摇头，说道：“不，还少了一个。” “什么？” “刚才那片白雾中，有十六个面具人，天空中只坠落下十五个面具，少了一个。” “观察得很仔细，而且居然能看透白雾。”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背后的街角响起，“江城，你或许真的能在剩余不多的时间里找到自救方法。” “重伤？”江城淡淡问道。 “不，轻伤……咳咳……” 那人的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血液顺着裂开的苍白面具，缓缓滴落在冰冷的积水中。 刚才那场爆炸之中，他站在最前面，首当其冲，连坚硬无比的面具都被炸裂了。 身上那件金纹白袍在爆炸中荡然无存，只剩贴身的白色护甲。 江城转身看着那人，淡淡说道：“其实我比较好奇海族的底气。” “你想知道他们为何敢对人面法庭动手？” “是你们的制度？” “没错……我们的制度有问题，所以海族才敢动手……咳咳……” 面具人又咳了几声，血液不断滴落。 显然，并不是他所谓的轻伤。 “好不容易攒了几滴不老泉水，没想到会用在这里……”他苦笑一声，缓缓坐下，背靠冰冷潮湿的电线杆。 接着，他取出两滴宝贵的生命之水，揭下已经裂开的人脸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东西方混血的男性面孔，三十岁左右，头发褐色微卷，瞳孔是宝石般的淡蓝色，以普世的眼光来看，相当英俊。 他小心翼翼地吞下一滴生命之水，苍白的脸色瞬间红润了许多，嘴角流淌的鲜血也止住了。 彼得好奇问道：“你们人面法庭不是用生命之水当工资发放的吗？” “这怎么可能。”那人笑了笑，“不老泉虽多，但毕竟是不可再生的资源，用一滴就少一滴，用来发工资就太奢侈了。” “你现在还能不能联系其余人面法庭的队伍？”江城问道。 “不能了，面具与白袍，这两者缺一不可，这是我们联系的基本途经。”那人叹息一声，他的面具与白袍都毁了。 海族或许是算准了这一点，只要灭杀他们这只小队，其余法庭队伍都得不到消息，无法在剩余的时间里赶来。 其余面具都被带回了汹涌的大海之中，那些海族生物或许会利用那些面具给其余队伍制造新的困境。 “法庭会阻拦正在进行的大规模毁灭，也会带走单个或少量施加毁灭的诡异生物，但这种大规模的种族战争，如果无法提前制止，事后法庭并不会进行太严重的制裁，毕竟事已发生……这就是法庭的制度，充满了漏洞。” 彼得问道：“可这是海鲜和吸血鬼联合起来打人族，你们法庭的领导人不是人族的吗？” “当然是，但法庭自诩公正，难道事后要灭杀整片内海的生物吗？这种血型屠戮，与施暴者无异。” “果然有制度上的问题。” “这座城市只能自救了。”那人又吞下了一滴生命之水，伤势恢复得很快，已经接近痊愈了。 但他身上所有防身的诡异物品都在刚才那场爆炸被毁灭，唯一的逃生工具也被用掉了，现在就只剩一身苍白无力的诡异能力。 他没法突破边界，逃出这座城市。 “江城，你护送我离开这座城市如何？我会送你三滴生命之水作为谢礼。” “要坚持到最后一刻吗？” “或许吧。” “那好吧，我跟你一起行动，陪这座城市走过最后一程。”那人缓缓起身，“对了，我名白南画，人面法庭三级审判员。” “你对这座城市没有信心？” 白南画很坦然，点头说道：“海族很有计划，而你们旅社与教会都跟无头苍蝇一样，时而救人，时而请求支援，对海族的动作一无所知。” “很快就会知道了。” “你有目标了？” “应该有了，我先给你弄个证件。” 江城掏出一叠假证，在其中翻找片刻，然后弄出一张标注着“政府特聘顾问助理”的证件。 彼得飞在江城身旁，低声喃喃：“白兰花？好诡异的男人名字。” “注意音节与鼻音边音。”白南画认真提醒，“你是哪里的鬼，怎么连这都分不清楚？” “怪我咯？我又没接受过你们人类的义务教育。” “……” …… 城市确实被封锁了，但并非谁都不能进入。 就在吸血鬼与海族战士封锁的边界线上，一位尊贵的客人到了。 他相貌普通，身材枯瘦，身着教会黑袍，静静站在边界之外，像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孩子，身高还比不过普通吸血鬼。 那身黑袍不同于普通的执事黑袍，在这间黑袍的边角部位，多了一枚暗红色的诡异眼睛符号。 一只体格壮硕的海族战士大笑几声，朗声道：“尊贵的教会祭司大人，你来营救这座城市的教会成员吗？” 那人掀起黑色兜帽，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海族是什么意思？” “你大可带走这座城市的所有教会成员，我们不会阻拦。”那个海族战士给出承诺，“但如果你想拯救这座城市，那么抱歉，你一个人的实力尚且做不到这一点。” “吸血鬼一族呢？” “尊贵的教会祭司，我们的意见与海族相同。”一个吸血鬼领袖答道。 这个干瘦的祭司轻轻摇头，说道：“我并非是来救人的。” 现场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海族与吸血鬼种族的生物对视一眼，纷纷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那个高大的海族战士问道：“这么说，祭司大人是来拯救这座城市的？” “非也，我来要一个人，或者说……那个人的全身血液。” …… 在城市边界的另一边。 奥德市与瓦力城之间的灰雾区域。 喊杀之声不绝于耳，鲜血染红了这片区域的土壤，一具具海族与吸血鬼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烂肉与碎骨随处可见，触目惊心，这里仿佛是某个血腥的屠宰场。 血腥的狂风在灰雾中席卷而过，成片的海族战士倒下，吸血鬼纷纷尖叫着逃命。 这两个种族的生物居然被杀怕了。 在灰雾里那条破碎的道路上，三件随风飘扬的黑袍已经被染成血色。 林语站在最前面，脸色冷漠，一手持刀，一手持剑，冰冷的目光好似利刃，逼得两个种族的生物不断后退。 道路两侧，尸体堆积成山，肢体堆砌，滚落的头颅上依稀可见死前的骇然与惊恐。 丘牙站在林语右后方，抹了把脸上的血水，由衷感慨道：“林语已经杀疯了……” 一旁的彦如抖了抖身上的血腥鱼鳞，脸色有些难看。 “早知道他这么厉害，当初就不该与他为敌。” 在三人后方，隔得比较远的灰雾当中。 元大爷浑身是伤，鼻青脸肿的，正在大声呐喊：“加油，林语小子，把那两个该死的种族杀穿，大爷我就不计较你黑我的生命之水了！” 但丘牙认真提了一句：“林语，要不要休息一会？” “不用，你们两个为我守好后方即可。” “为什么这么着急？”彦如疑惑，“祭司大人不是传来消息，说这座城市明天才会倾覆吗？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打过去，救出这座城市教会的人，以及江城和花浅浅两个。” “祭司大人？”林语淡淡摇头，“你相信他说的话？” “怎么？”彦如一愣。 “我想他现在已经抵达这座城市了。” “怎么回事？” “江城的血液测试结果为完美，他已经成为真正的13号了，祭司就是冲着他那身血液去来的。” 丘牙一怔，听出了林语的话外音。 他犹豫着问道：“林语，你……你要对祭司大人动手？” “祭司又如何，又不是杀不得。” 第二百零四章 永不妥协 12月12日，下午5点05分。 暴雨在窗外呼啸，天空格外阴沉。 “叮铃铃……” “叮铃铃……” 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 秘书已经算不清楚，这台电话今天到底是第几次响起。 外界风雨大作，谣言四起。 巨兽的咆哮、剧烈的爆炸、大地的震颤…… 所有迹象，无一不在说明，整座城市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办公室外，一个个政府职员神色匆匆，脸上写满了焦虑与恐慌。 有人在逃离时撞到一起，也有人因为以往的利益问题相互责骂，昏暗的过道上，白色的文件纸屑漫天飞舞。 慌乱，恐惧，焦躁，不安…… 人类应该有的负面情绪，都在这末日的一刻，爆发得淋漓尽致。 可这个小小的办公室不同，这里岁月静好，房门半掩，电话铃声显得很突兀。 “王先生，电话响了。”秘书轻声提醒。 “嗯。” 中年人脸色平静，将目光投向窗外。 老玻璃窗上爬满雨水，窗沿上长出了青黑色海草，几只寄居蟹躲在其中。 狂风将窗框吹得不断晃动，配合远方沿海大地传来的震动，这座老旧的防卫部门大楼似乎即将在灾难中倒下。 秘书再次提醒：“王先生，可能是总部那边打来的，有关城市防卫布局，如今……” “不要着急，还不到最后一刻。” 中年人平静得有些可怕，仿佛整座城市的生死与他毫不相干。 他轻轻端起桌上的茶水，吹了吹热气。 袅袅茶香散入潮湿的空气中，驱散了些许海腥味。 电话铃声停了，整个办公室又一次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与外界的嘈杂与慌乱相比，这里安静得让人浑身不适。 秘书有些不安，手心微微出汗，看了眼窗外的阴沉天空，犹豫着问道：“王先生，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 “这里就是你的办公地点，你想去哪里？”中年人淡淡问道。 “我……我想回家。” “现在是上班时间。”中年人轻笑道：“怎么，不打算留在这里欣赏最后一刻吗？” “王先生……” 秘书脸色发白，觉得眼前这人似乎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办公室里，那股特殊的海腥味越来越重。 墙角渗出海水，灰白的墙漆成片脱落，顶部的白炽灯也开始闪烁。 秘书稍稍往后退了两步，手心已经被汗水浸透，一刻都不想在这个诡异的房间内停留。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诡异的气氛为之一滞。 江城站在门口，看了眼办公室里的情况，淡淡说道：“很重的海腥味，怎么不开窗？” “外面在下雨。” 见有人来访，秘书心里一松，趁机往门口走了两步。 靠近后，她看到门外走廊上其余三个生物，才意识到来访的不止一人。 其中甚至有一条穿西装的狗以及一个穿西装的透明橡皮泥。 白南画站在门外，沉声说道：“房间里两个人，三个生命气息，坐在前面那个中年人是由两个生物组成的。” “嗯，有劳了。” 江城轻轻点头，看了眼那个中年人。 随后他对秘书微笑说道：“城市都要倾覆了，一个房间淋淋雨也无所谓，去把窗户打开吧。” “哦哦……” 不知是哪儿来的信任感，秘书忽然觉得特别安全，莫名就答应了江城的话。 她不再想着逃离，低着头走到床边，用尽全身力气，把已经缠满海草的窗户推开了一道缝隙。 新鲜的空气顿时顺着狂风吹入，风中夹杂了冷冰冰的雨水，虽然有淡淡的海腥味，可依旧比房间内好了不少。 秘书顿时觉得头脑一清，转过头去，发现江城已经坐在了那个中年人的对面。 她问道：“您好，请问……” “政府特派调查员，他们三个是诡异事件特聘顾问。” 江城把怀里的证件轻轻放在桌面上，证件上有他的照片。 至于隐形狗他们的证件，则撤掉了照片，只是改写了名字。 秘书愣了愣，这名字听着很高级，但她从不知道什么诡异事件顾问。 但坐在办公桌前的中年人似乎并不这么想，并未怀疑江城的身份，也没有质疑什么是“诡异事件”，只是淡淡问道：“今天发生了什么大事吗？怎么劳烦特派调查员过来一趟？” “你知道诡异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 “当然知道。” “今天为何迟迟不配合行动？” “迟早都是一死，又何必挣扎。” 中年人很淡然，避开了江城的提问。 他轻轻吹着手里的茶水，神色悠然，似乎并不在乎要跟江城耗多久时间。 江城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一脸淡定的还嘴硬的人。 他缓缓起身，掏出一把匕首。 中年人看了眼那把匕首，没有表现出丝毫畏惧，只是问道：“调查员想活命吗？” “你在拖延时间？” “调查员回答我的问题就是了。”中年人把茶杯放在办公桌上，“这座城市还剩最后几个小时，调查员来的路上应该看到了很多东西吧……三个小时后，排水系统会崩溃，街道成为河流，四小时后，海水会漫到一层楼……” “果然在拖延时间。” 江城神色冷冽，拔出匕首。 旁边的秘书一惊，还以为江城要说些什么威胁的话，正准备劝阻。 然而江城一句话都没说，径直刺向对方的肩头。 中年人脸色微变，抬手准备阻拦，可他显然慢了一步。 “哧——” 刀刃与血肉接触，鲜血汩汩。 流出的血水瞬间就染红了小半衣裳。 “嘶……” 中年人脸色一白，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惨叫，但还是痛得浑身颤抖。 他看了眼自己的肩头上那把匕首，正欲说些什么，可痛感忽然又升级，因为江城用力拧了拧。 不待中年人开口说任何话，江城又猛地拔出匕首，一刀刺向他另一个肩膀。 中年人脸色顿时变了，急呼道：“你这人有病吧，先谈判……啊……” 这次他痛呼出声了。 江城拔出匕首，从办公桌上抽了些纸巾，擦了擦匕首上的血液。 很正常的人血，没有任何异样的味道。 他瞥了眼办公室前的身份名牌，名牌上写着“王金”两个字，名字与照片都相符。 王金显然没料到江城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两个肩膀的剧痛让他差点昏厥过去，他忍着痛苦，大声说道：“调查员，我房间里有监控，你就这样对待一个防卫部门的官员？” “砰——！” 江城淡然掏枪，打爆了房间角落里的监控探头。 都这个时间点了，整个城市的政府陷入混乱状态，打不打监控都无所谓。 “白先生，你感觉到的第三股生命气息在什么地方？”江城问道。 “这个中年人的脑子里。”白南画认真回答。 “这就有意思了……可能得做个开颅手术，我以前只见我父亲做过，而且是给尸体做的。” “你们这样恐吓有意思吗？”王金脸色发白，“政府雇佣你们，是为了让你们起到监督与巡视作用，而不是肆意打杀我这个等级的人类官员。” “为什么要刻意加上‘人类’两个字？” “我……” “果然，还在拖延时间。” 江城没有废话，抬手就是一枪。 这一枪命中了王金的右肩，让他伤上加伤，痛得哀嚎出声。 他大叫道：“你们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 “杀你干什么？” 江城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枚淡绿色的水晶球。 一缕缕绿色微光从水晶球里飘荡而出，进入王金的身体中，帮他快速修补受伤部位。 刀伤与枪伤，在水晶球的修补下，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就连王金那苍白的脸色，都红润了几分。 “这水晶球是一个高级诡异物品，花了我5000积分，也就是半滴生命之水。”江城淡淡说道：“我倒是很想看看，它可以修补多少次普通人的躯体。” 闻言，王金脸色一白。 他双腿微颤，不自觉就看了眼窗口的位置。 这一眼出卖了他。 就在他起身逃离的下一刻，江城连发两枪，打碎了他两个膝盖骨。 “啊——” 王金瘫软在地，双腿鲜血汩汩。 这个房间很小，办公桌距离窗口也就五步的距离。 但他倒在了第二步，痛得浑身抽搐，无力站起。 一旁的办公桌上，那枚水晶球继续发挥着治疗的作用，用一缕缕微绿光芒轻轻抚平碎裂的骨骼与血肉。 “继续啊！”王金忽然大吼，“有种你就跟我耗着，我倒要看看你能耗多久！” “好问题。”江城淡淡一笑，“你自己也说了，有三个小时。” “你……” “看你这副样子，显然痛感是共享的。” 江城丝毫不急，从怀里掏出第二枚水晶球，轻轻放在办公桌上。 此时第一枚水晶球的容量还很多，至少能再使用二十次。 王金脸色更苍白了，没想到江城还有第二件治疗类宝物，还同样是高级诡异序列。 为什么他这么倒霉，会碰上一个如此富有的家伙？ 但一切还没结束。 紧接着，江城又拿出了几个水晶般透明的小瓶子，瓶子还不到拇指大小，里面装着一滴深绿色的液体。 生命之水，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禁忌宝物。 王金嘴唇轻颤，气势弱了几分，忍不住问道：“你……你怎会如此富有？” “出门捡的。” “……” “白先生，大果冻，你们两个帮我按住他。”江城取出一把很小的手术刀，“以前很想尝试某件事，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什么事？” 三个生物同时问出声，但是声调不太一样。 白南画是疑惑，王金则是略带恐惧的颤抖，而大果冻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一旁的隐形狗与秘书都没有出声，安静靠在墙边。 江城缓缓说道：“以前看莫言先生那本《檀香刑》的时候，我就很好奇，一个普通人到底能不能坚持五百刀。” “等一下！”王金忽然叫道：“好汉，有话好说，不要动手动脚！” “咦，你一个海族生物也看过那本书？” “海族生物也是生物啊，我求知若渴，看几本人类着作不是很正常吗？”王金急忙辩解，“为了两族的团结，在控制这具人类躯体后，我特地学习了许多人类知识，你看我，都是我认真读过的，我向来兢兢业业，跟那些只知道奸猾与贪腐的人类官员不一样啊！” “起来，坐回去，好好说说。” “哦哦……好汉别急，把手术刀收回去。” 王金一骨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血污，然后坐回那个办公的位置。 在水晶球的治疗下，他的双肩与膝盖骨已经好了。 紧着，江城问了第一个问题。 “你在这具人类身躯的大脑里？” “对的，不愧是……” “说重点，不要浪费时间！” “哦哦……我其实是一种海中蠕虫，成年后不足一粒花生米大小，就跟钓鱼用的红色小蚯蚓一样，整个种族处于海中生物链的底层，但自从灰雾降临，异变开启，我们种族就渐渐出现了很一种特殊的能力，我特别幸运，刚好就成为异变的一员。” “控制？”江城问道。 “没错，我可以钻进人类的脑子里，然后获取这个人类的记忆并控制他，如果这个人类是诡异生物，我同样可以控制他的诡异能力……总的来说，只要被我入侵，这具身体以及这个身份就是我的了。” “杨少城也是这样被控制的？” “对的，但他实在太强了，我们控制不了。” “仔细说说。” “我们想要杨少城那个身份，毕竟是旅社社长，可他的强大得出乎意料，一只蠕虫没法控制。” 王金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过了片刻，他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我们种族派出了三只蠕虫，这已经是极限了，超过三只，他的大脑会受到不可逆的损伤，就算控制了也没用……可当初还是出了意外，他不知为何疯了，前几天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装疯，而且这几年在找机会反控制我的那三位同族。” “所以就转而控制杨小俊？” “这……” 王金忽然犹豫了。 江城神色不善，看了眼窗外。 在外面那个暴风骤雨的世界里，多了一些杂音。 有一群生物，正在顺着老旧的楼体，从外面一点点爬向这个办公室的窗户。 “果然，依旧是在拖延时间。” “轰！” 办公室的窗户忽然炸裂。 一只体格壮硕的鲨鱼人破窗而入，神色凶厉，浑身是血，拎着两柄巨大的骨质战斧冲向江城。 那骨质战斧上还挂着染血的人类衣袖，狰狞无比。 王金大喜，兴奋叫道：“没想到吧，愚蠢的人类，我海族战士永不妥协！” 第二百零五章 海胆战士 “轰！” 巨斧砍在办公桌上，威力摄人，将办公桌砍成两截。 江城侧身躲过这一斧，然后一脚踢在鲨鱼人的膝盖上。 “咔嚓！” 这一脚竟是直接把鲨鱼人的膝盖踢裂了。 后面的王金看得目瞪口呆，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这个所谓的调查员，居然有这么强悍的力量？这还是人类吗？ 鲨鱼人自然不是王金唯一的援手。 就在他破窗进入之后，又有几个浑身漆黑，长满尖刺的椭圆形怪物爬进了房间。 他们是这片沿海区域的特产——海胆战士。 眼看情势危急，隐形狗和大果冻急忙把那个秘书带出房间。 整个房间内，只留下江城和白南画对敌。 “人类，在海胆战士面前颤抖吧！” 那个浑身漆黑的椭圆形怪物大吼一声，从自己身上折断两根尖刺，然后便向着江城杀来。 那两根尖刺足有半米长，深邃幽暗，尖锐无比。 江城掏出左轮枪，抬手就是两枪。 “砰——砰——” 附带着诡异力量的子弹旋转着出膛，瞬间击中那个海胆战士的身体。 这些圆滚滚浑身长刺的东西，除了异变后长出的黢黑手脚之外，就什么都没了，根本分不清脑袋在什么地方，所以江城没有用普通枪械。 普通海胆是无脊椎动物，根本没有脑子。 那只海胆战士中枪之后，惨叫了一声，痛苦地倒下。 “啊！伟大的海胆战士中枪了！不！我不甘心啊！卑鄙的人类，你的手段为何如此肮脏？” 喊出这句遗言后，他就停止了挣扎。 那两枚子弹附带的力量，将他的身体内部无情摧毁。 同一时间，江城根本没有歇着，拔刀就砍断了鲨鱼人的双腿。 “啊！伟大的鲨鱼战士也……好羞耻的台词……” 碍于某种情面问题，鲨鱼人没有喊完遗言。 江城再次挥出一刀，砍下了他的脖子。 浓浓的鱼腥味在房间内弥漫。 窗外风雨呼啸，狂风将腥味吹散。 房间另一边，白南画一个人挡住了四只黑溜溜的海胆战士。 “去！” 他大手一挥，其中三只就被巨力控制着横飞了窗户，连台词都没来得及说完。 剩下的那只海胆战士，体型比其余三只都大了一圈。 他强行抵挡住白南画的诡异力量，看着眼被江城枪杀的同胞，忍不住悲呼，声音中满是悲痛。 “你死定了，罪恶的人类！今天，谁也救不了你！凡是染上我们海胆战士鲜血的人，将会是全世界海胆战士的共敌……” “砰——砰——” 江城抬手两枪。 那只海胆战士没能念完台词，重重倒地，失去了生机。 门外的隐形狗低声喃喃：“这海胆的台词好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发动这场袭击的，显然不止这么点海族生物。 接下来，又陆陆续续有几十只生物掀开外面街道上的下水道井盖，顺着墙体爬向这个办公室的窗口。 江城一刀一个，把他们的送了下去。 可这些海族生物仿佛根本杀不干净，死了一批又来一批。 “白先生，拿着我的枪，一枪一个，不要浪费子弹！” 江城把那柄左轮枪扔给白南画。 这枪还剩一百八十多枚子弹，身为高级诡异物品，对付那些普通的海族战士绰绰有余。 白南画的诡异能力似乎是控物，随手一挥就能把那些暴雨中的海族战士掀翻。 站在窗边，他有居高临下的优势。 白南画明白了江城的意思，随即说道：“这里交给我吧。” “好！” 江城取出手术刀，转身逼向躲在房间角落里的王金。 王金脸色一白，看了眼窗边，发现自己的同伴都被拦住了。 他颤抖着叫道：“好汉，有话好好说！” 江城没有搭理，面无表情，抓着他的头发，拉过他脑袋，一刀扎进他眼睛里。 “啊——” 王金惨叫一声，右眼血肉模糊。 但江城依旧一个字不说，再次向他左眼扎了一刀。 绿莹莹的水晶球开始修复王金两颗眼珠子，对于这种普通人的躯体，只是瞬息时间，就修补完成了。 王金急忙喊道：“等一下，我愿意说……啊……” 江城又是一刀，扎在他右边眼珠子上。 如此反复了三四次。 王金已经痛得说不出话，几乎快崩溃了，江城才放开他。 他脸色苍白，缩在角落里，颤抖着说道：“我知道很多事，我……啊……” 话还没说话，江城忽然一脚踢在他腿上。 伴随着“咔嚓”一声，他的右腿直接断了。 剧痛让王金快要疯了，他还以为折磨已经结束，没想到只是个新的开始。 窗边，白南画尚还有余力，可以坚持住。 办公室门口，大果冻听到一阵阵惨叫声，心里好奇，忍不住探了个脑袋进来。 隐形狗急忙跳上去，用爪子捂住他的双眼，并且说道：“场面过于残酷，少儿不宜。” 但大果冻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转到了他的腹部。 他可以让眼睛出现在这个透明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 隐形狗没辙了，只得放开爪子。 在办公室里，江城手上那枚绿色水晶球，已经消散了一半的光芒。 王金在痛苦中大喊道：“好汉！大爷！我招了，你赶紧问啊，时间真的不多了，杨小俊应该已经去最后一个地点了！” 闻言，江城停止了折磨，面无表情问道：“一共几个地点？” “九个！但杨小俊只需要去一个就行了，剩下八个地点由我们八个人掌握。” “仔细说说。” “我们这一族给自己命名为脑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诞生一只新的脑虫，从成千上万只普通的蠕虫里脱颖而出，数量稀少，尝试了无数次方法，死了许多族人之后，才找到了控制人类的方法……后来就制定出颠覆奥德市的计划。” “计划是什么？”江城问道。 王金老老实实回答道：“我们联合海里其余种族，将一位大人的尸体制作成禁忌物品，并且配合得到的十三枚残片，把整座城市化作海洋。” “什么残片？” “是幽灵船队的船体碎片！”王金指了指办公室的天花板，“在这个房间的天花板上，就有一枚。” “暂时不能移动？” “不能。”王金摇了摇头，“一旦移动，整座城市的阵势就被破了。” “怪不得这些海族战士今天下手这么犹豫。” 江城想起上次在医院里，一群海族战士把整个四层楼都打烂了。 无数病房破碎，连成一体。 而今天都这么久了，整个办公室还接近完好无损，唯有窗户与办公桌受到损坏。 对方有所顾忌。 “不不，大爷，普通海族战士不知道整体计划，他们只知道尽量不能破坏我们八个人所在的房间。” “具体在天花板什么地方？” “就在那里，接近监控的位置。”王金指了指房间的角落。 “能承受多大的力量？” “大爷你下手轻点就是了，普通的诡异力量无法将其损坏，也不会打断奥德市化为海洋的进程。” “好。” 江城轻轻一跃，一拳打在那个角落的天花板上。 这一拳的力量，看得王金心惊胆战。 真个天花板瞬间裂开，墙皮簌簌掉落。 在那个角落的裂隙里，缓缓浮现一缕深蓝色光芒。 江城把手指伸进裂隙，用力将整块水泥与墙漆掰下来。 “一块破木板？” “是啊，大爷，这就是我们得到的幽灵船队残片。” 出现在这个角落里的，是一块人头大小，极为不规整的木板。 这木板已经朽烂了，通体散发着幽蓝光芒，其上布满各种孔洞，还有冷兵器的劈砍痕迹。 在瓦力城的黑雾事件结束后，幽灵船队曾经现身过一次。 当时那个船队没有实体，就跟全息投影似的，通体幽蓝光芒，带着无尽海浪，出现在瓦力城的街头。 江城问道：“这残片你们是怎么弄到的？” 王金答道：“大爷，几年前幽灵船队在奥德市这片内海上出现过，似乎在寻找某个东西，他们在海洋上是有实体的，后来就发生了战斗。” “跟你们战斗？” “不不，我们哪敢对幽灵船队动手啊，那是嫌命长了。”王金急忙辩解，“大爷，海洋深处有许多极为恐怖的东西，奥德市内海虽然不大，但各种诡异禁忌层出不穷，尤其是最深处的深渊之中，那里的恐怖不敢想象……而我们，只不过是海边的低等种族罢了。” 那场海洋深处的战斗持续了大半个月，海面上卷起了接天连地的恐怖风暴，这场风暴波及到沿海地区，导致了短暂的海啸与连续数个月的不规则潮汐。 江城也找到了当时的新闻。 新闻里只是说，海洋深处的气候出现异常变化，请沿海渔民近期不要出海打渔。 战斗结束之后，幽灵船队就消失了。 海面上留下无数破烂的木船碎片，所有碎片都蕴含了极为强大的力量。 海边这些种族运气好，抢到了十三枚碎片。 “我们发现，这些碎片，拥有将陆地化作海洋的能力，于是就制定出了这个计划。”王金摇头感慨，“只可惜我们种族虽然可以控制人类，但数量太少，而且成功率也不高，不然计划早就成功了。” “仔细说说。” “大爷，我们将其中四枚碎片埋在沿海区域，九枚碎片插入整个奥德市陆地的九个方位，再配合那件由禁忌生物尸体制作成的禁忌宝物，模拟出禁忌领域的效果，将整个奥德市在最短的时间内化作海洋。” “这方法可行？” “大爷你也看到了，有灰雾中的吸血鬼种族帮助，如今计划正在成功。” 窗外暴雨倾盆，雷鸣电闪，天空阴沉得吓人。 整座奥德市，确实已经类似于被禁忌生物领域笼罩的状态。 而且弱小的禁忌生物，或许还没办法将自己的领域笼罩这么大一座城市。 “我的到来，导致你们的计划不得不提前进行？” “是啊。”王金点头，“大爷，我们脑虫种族成员很少，为了控制人类又死亡了不少，这几年成功的只有我们八个……你看一眼地图就知道了，我们八个分散在奥德市陆地八个方位，交相辉映，将八枚碎片埋在这里，只要今天能成功阻击人面法庭的队伍，就将其从半激活状态转化为激活状态，现在只差最后一枚，需要有人将其带去城市最中心的市政府大楼。” “为什么非要控制防卫部门的官员，不能用水母的变形能力？” “不能啊，大爷，水母变形的人会被奥德市政府发现。” “这样吗？” “对啊，人类政府有许多宝贝，连这座城市的旅社和教会都没有，可以识别由诡异生物替代的高层，他们甚至还有专门的超级战士队伍，这些年暗地里杀了我们许多海洋战士……” 通过这段时间的交流，王金就算再怎么傻，也明白江城并非奥德市政府的人。 不是政府，就可能是旅社与教会的人。 “大爷，灰雾降临之后，人类政府能够存在这么长时间，并非没有道理的，不能小瞧他们。” “原计划还有多久才会进行？” “至少还有半年，我这个种族的脑虫不够用了。”王金很老实，“这半年期间，我们种族有几率诞生一只新的脑虫，然后控制政府大楼里的某个官员，将碎片埋下，并且同时激活。” 王金把计划全盘托出。 如果陆上九枚碎片与海边四枚碎片同时激活，到今晚十点，奥德市就会沉入海底。 激活的时间较长，期间不能受到干扰。 而他这里就被干扰了。 “大爷，只要你把那块木板抠出来，奥德市沉没几率就会降低很多。” “杨小俊的作用是什么？” “就是为了防止现在这种情况出现啊。”王金解释道：“大爷，人类政府对旅社还是比较信任的，所以拥有旅社社长身份后，做很多事都方便很多，就算最终计划失败，有杨小俊在，我们也能找机会卷土重来……这几年之所以不杀医院里的杨少城，就是为了巩固杨小俊的威望。” 总的来说，即使杨小俊已经接手旅社好几年了，可旅社生物敬重的依旧只是他爹，而不是他自己。 但海族生物没想到杨少城这么强大，即使被半控制了，也能找机会反制回来。 第二百零六章 火树银花 为了调查父母失踪的问题，江城必须找到杨少城。 而他刚一现身，杨少城就展现出了控制噩梦的能力。 这时候海族生物才明白，计划出问题了，等不到最后一只脑虫诞生，必须提前进行。 “大爷，如果我没猜错，杨少城在这几年里，已经完整读取了我那三位同胞的记忆，知晓了整个计划，只要你将他唤醒，就知道我没有骗你。” “要怎么唤醒？” 江城一直猜得没错，杨少城确实是关键。 起初的杀戮是为了吸引人面法庭出现。 那四只大海怪也是如此，同时还吸引了人类政府的注意力。 “驱逐我那三个同胞即可。” “给个驱逐的方法。” “很简单……” 王金为了保命，直接说出了驱逐方法。 江城首先在他身上试验了一番。 没多久，一根红色的小虫子就从王金的眼睛里爬了出来。 而王金则只是处于昏迷状态，整个人生命体征平稳。 江城点了点头，于是小虫子又爬了回去。 “今天早上，沿海发生一场战斗，海族生物抢夺研究院采集的旅社成员样本。”江城忽然问道：“整座城市的区域负责人都收到了消息，只有你们八个没有动作，这算不算自爆行为？” “大爷，我们八个不能动，要维持这块木板的半激活状态。”王金老实回答，“准确来说，一旦木板处于半激活状态，我就不能离开这个办公室……你猜得没错，刚才我对你叫嚣，以及尝试从窗边跑路，都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支援。” “半激活状态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在今天凌晨，当时大爷你应该还在研究院里。”王金说了说时间，“从早上开始，城市街道上应该就开始出现海中植物与动物了。” “确实如此。”江城想到了灯柱上长出来的藤壶，“但你为什么不通过电话布防。” “奥德市有规矩，防卫部门的长官必须亲自到场布防，长官不能缩在后面，我也没办法啊。” “当初选择控制对象的时候，为什么不选一个普通成员？” “官大一点好办事嘛。”王金笑了笑，“而且当时制定计划的时候，考虑到了这种情况，现在外面那三只大海怪，就是用来吸引政府注意力的，为我们八个作掩护。” 王金还说，奥德市当初建城的时候，估计请来了某些风水大师。 城市周围最重要的八个方位，刚好就被八个防卫部门镇压住了。 而其余防卫部门的位置也相对重要。 整座城市关键的区域更是修了栋政府大楼。 在那栋大楼的核心位置，激活碎片，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大爷，你们人类的地势和风水论真就特别神奇，在隔壁有个炉瓦城，那座城市直接按照八卦阵的阵图修建的，去年我跟随几个长官去那座城市，刚入城，就感到一股很强烈的压迫感，压得我喘不过气，那几天都身体不舒服，差点露馅。” “说回正事。” “大爷，正事说得差不多了啊。”王金一脸委屈，“你现在要么去医院，唤醒杨少城，验证我说的是否是真的，要么就直接去政府大楼，杨小俊肯定已经去了，他今天会出现在很多地方，但那些地方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政府大楼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木板一旦处于半激活或者激活状态，负责木板的人就不能离开？”江城问道。 “对的，大爷，我想杨小俊肯定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这就是他最好的休息借口。”王金诚恳回答，“这次计划至今都很顺利，唯有大爷你……你是最大的变数，你若是不来，奥德市迟早是我们的。” …… 12月12日，下午6点05分。 狂风暴雨下的世界一片昏暗，三只巨兽还在肆虐。 市政府大楼这边已经乱作一团，高层还在尽量保持镇定，可底层许多小员工都收拾东西跑路了。 灯光摇晃，纸屑翻飞，匆忙的身影在过道上来来回回。 “议长大人，城市各个防卫部门，有八个区域没有响应，还有十多个区域的负责人都跑了。” “任他们跑吧，危难关头……我人族能在灰雾降临的世界里存活这么久，靠的不是那些人。” 有人逃跑，就有人坚守。 奥德市的市长、议长以及大法官等等，都留了下来，准备与这座城市共存亡。 “市长大人，有大批海族生物出现在外面，距离我们已经不足三百米。” “防卫部门那边部长来电，询问是否要发射第二枚导弹。” “城市大部分区域的通信已经中断，难民正在向郊区涌去。” “几位长官，先去地下避难所吧，那些海族生物已经快到了……” “……” 城市动荡，风雨飘摇。 第二枚导弹升空了，在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中，那只巨型螃蟹走完了血腥的一生。 同那只巨型螃蟹一起死亡的，还有成百上千无辜的城市居民。 大批海族战士从下水道爬出来，像是丧尸那般，涌向奥德市的政府大楼。 士兵在大楼前集结，坦克守在各个街道角落，无人机坠毁了一批又一批。 在轰鸣与喊杀声中，血肉飞溅，子弹壳堆满了地面。 海族战士成片倒下，鲜血染红了政府大楼前的广场。 这是科技与诡异的又一次碰撞。 “轰隆！” 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半截残破的海族战士尸体飞到一楼大厅中。 一群正准备跑路的小职员被吓得脸色惨白，惊叫出声。 前方已经没有出路了，被所有海族战士堵住。 他们纷纷涌向后门，可没想到，后面也来了大批大批海族战士。 整个政府大楼，化作一个小小的围城。 围城之下，用屠宰场来形容并不为过。 在交战的最中心，有人类培养的超级战士，有悍不畏死的机器人，也有异变的海族生物，他们碰撞在一起，用最简单有效的手段造成最大的杀伤。 有的机器人在生命最后一刻，执行了程序中的自爆指令，成为战场上最绚烂的一片片焰火。 “市长大人，还有几位长官，赶紧跟我们去地下吧，大楼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研究院没有消息吗？” “没有，整个城市的通信都中断了，或许他们也正在被围攻吧。” “旅社和教会呢？那些黑市里的雇佣兵都在什么地方？” “旅社……” 就在情势危急之时，旅社的生物终于出现了。 在人群密集的城市中心，为了尽可能不伤到普通居民，不能动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对付这些海族诡异生物，终究还是得同为诡异生物的旅社动手。 在一个拥有飞行能力的旅社生物护送下，杨小俊通过窗户来到了大楼内部。 “市长大人，我是……” “我知道你，杨小俊，你是少城的儿子，旅社现任社长。”奥德市市长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没错。”杨小俊点头，“我带来了一件东西，可以暂时解决眼前的危险。” “什么东西？” “奥德市旅社压箱底的宝贝。” 杨小俊取出一件巴掌大小的木雕。 木雕很精致，是一颗杉树的形状，连最细微的树叶都雕刻得栩栩如生。 “市长大人，请跟我去天台上，观看这场表演。”杨小俊说道。 “这木雕……能行吗？” “当然可以，这是威力强大的高级诡异物品，远超其余同阶物品，甚至拥有了一丝禁寄物品的威力。” “你们这些所谓的诡异物品有名字吗？” “有，它名火树银花。” 大楼的天台已经满是积水，暴雨迎头而下。 来到天台后，杨小俊将手里的木雕轻轻抛起，然后动用诡异力量施展。 奥德市一群高层努力望着天空，然后就见证了他们有生以来最难忘的一幕。 那个木雕在半空中开始燃烧，产生绚烂夺目的焰火。 暴雨无法将其浇灭。 它在璀璨的火光中越升越高，最后猛地炸开，整个天空为之一亮。 漫天绚丽的火星焚尽了这片区域的大雨，天空中水雾弥漫，无数耀眼的火星璀璨得宛若夏季夜空的银河。 这片星光灿烂的银河缓缓坠落，每一颗火星都飘向地面上的一个海族战士。 被火星沾染的海族战士立即开始自燃，没有丝毫痛苦的自燃。 有的海族战士毫无感觉，在战斗之中就化作了灰烬。 还有的看到了身体某个部位产生的白色焰火，神色恐慌地在积水中翻滚，但无济于事，很快都被烧成了灰烬。 站在大楼的天台上，向下看去，一个个政府高层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所有火光消散之后，地面上只留下一层厚厚的灰烬。 暴雨依旧，把这些灰烬与血水一同冲进下水道之中。 直到这时，有一个官员才忍不住感慨道：“这就是诡异的力量吗？” “普通诡异达不到这种力量。”杨小俊微笑说道：“我们人族尚需努力，否则很难在这个诡异丛生的世界活下来。” “是啊……” 众人皆是点头，心情都很复杂。 这时候，旅社的一群生物也来到天台了。 牛头人走在最前面，关切地问道：“小俊，你身体没事吧？火树银花就应该由我来催动，你自己的身体吃不消。” “没事的。”杨小俊脸色苍白，笑着回应“牛叔，我成为社长这么久，总不能一直活在我父亲的影子里面吧。” 说着，他的身体忽然晃了晃，脸色越来越白了，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 牛头人急忙走过去，将他搀扶着。 奥德市的众多高层都急切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消耗太大。”牛头人说道：“刚才那件物品，需要一个极为强大的高级诡异生物施展，小俊他在高级诡异这个序列里，算不上太强的，而且他已经两天没休息了。” “不如就在这里休息一阵如何？” “这个不妥，我们毕竟是旅社的人。” “无妨。”市长发话了，“小俊就在这里休息吧，他是旅社社长，又是人类，留在这里再好不过。” 牛头人还想拒绝，但杨小俊却说道：“牛叔，我就暂时在下面找个房间躺一会吧，不需要太久。” “我这里有治疗类的诡异物品。”牛头人掏出一根枯枝。 后面有旅社生物说道：“牛哥，我觉得小俊是精神上的疲劳，他都两天没休息了，让他躺会吧。” “没错，牛叔，不要浪费诡异物品，现在情势依旧紧急。” “那……好吧。” 牛头人搀扶着杨小俊，乘坐电梯来到大楼三层的某个房间。 这个房间的位置相当不错，在整个大楼里都算是核心区域，是市长特意嘱咐安排的。 看着杨小俊躺上床后，牛头人缓缓走出房间，关上房门。 其余旅社生物都离开了，继续在整座城市里救助居民。 牛头人负责保护杨小俊的安全。 他靠在门外的墙边，忽然想起了江城对他说过的话。 当时江城叮嘱，一旦杨小俊在某个地方停留过久，一定要联系他。 牛头人掏出手机，准备给江城打个电话过去。 然而号码拨出后，他只得到了一句冰冷的回答。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 整个城市的通信断了一大半，或许江城现在正在某个没有信号的区域。 牛头人把手机揣回兜里，遗憾这次出门之前没有带一个拥有联系能力的诡异物品。 联系不到江城，他只能自己做决定了。 牛头人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取下自己身后的巨斧。 这柄巨斧跟了他许多年了，斩杀过无数对手，斧身之上满是煞气，连低级游魂都不敢靠近。 可牛头人从未想过他会把斧头劈向老社长的孩子。 他缓缓摩挲着巨斧的握柄，内心犹豫不决。 “嗡嗡——” “嗡嗡——” 牛头人放在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这是来短信了。 他心里疑惑，掏出手机。 短信居然是江城发来的。 【之前是我多虑了，杨小俊没问题，勿回，我这里信号很差，速来海边，与我拦截吸血鬼之王】 第二百零七章 红发、雨夜、海边与钢琴 警报不知从何而起。 昏暗的走廊上闪烁着暗红灯光，远方脚步声匆忙。 几个特殊的人类士兵全副武装进入政府大楼三层，破开某个角落里的房间。 那个房间里传出一阵嘈杂的打斗声，最终用几声枪响结尾。 过了片刻，几人押送着两只大水母与一只浑身淌血的小海马，经过牛头人身前。 “牛先生，这三只生物是你们旅社的。”其中一个士兵说道：“刚才海族围攻结束后，你们旅社成员集体进入政府大楼，当时就已经触发了感应物品” 牛头人愕然，急忙问道：“他们是混在旅社成员当中进来的？” “不，是化形能力，这是他们化形后的样子。” 那个士兵给牛头人看了看作战记录仪。 在模糊的视频里，依稀出现两张牛头人十分熟悉的脸。 这两人都在旅社里待了十多年了，也算得上是老人，平日里很受新人尊敬。 那晚在医院里，其中一人跟河狸还争吵过。 不用想也知道，真正的那两人早已经死了。 “这只海马呢？”牛头人问道。 “这海马在其中一人的衣兜里，不清楚其能力，战斗力很弱。” “给你们添麻烦了。” “无妨，身为士兵的职责而已。” 简单交流片刻后，那几个士兵押送着水母与海马离开了。 他们身上都有诡异能力的气息，但并不强烈，而且似乎才开启诡异能力没多久，无法控制得太完美。 牛头人知道他们都是超级士兵计划的产物，所以没有太怀疑他们说的话。 如今唯一让他怀疑的，是房间里那个年轻的旅社社长。 他轻轻摩挲巨斧的斧柄，心情很复杂，依旧在犹豫。 …… 12月12日，下午6点35分。 整个世界彻底暗了下来，阳光不见，暴雨倾盆。 不仅是通信系统受损，电力系统也出现了故障。 城市街道上一片漆黑，长满水草的路灯锈迹斑斑，不再像往日那般亮起。 冰冷的积水在长街上迅速流淌，顺着井盖流入急促的城市排水系统中。 “砰！” 枪声响过。 一具鲨鱼人的尸体倒在街边，溅起一阵水花。 无数海族战士踩过他的尸体，神色凶厉，带着怒火奔向前方的十字路口。 昏暗的十字路口，红绿灯下，江城一脸淡然，黑色作战服上挂满水珠，背后那柄猎枪已经被他端在手里了。 四面八方的街道都已经被海鲜人占据，所有海族生物的目标就在他身上。 他孤零零站在雨水，体温迅速下降，冰冷得像是一个机械。 “砰！” 又是一枪，前方一群海鲜人的领袖倒下了。 那只庞大的领袖足有两层楼高，脑袋炸开了花，倒下的身躯把停靠在街边的两辆小轿车砸得塌陷。 随后江城再次开出一枪，把左面那群海鲜人的领袖击毙。 这把单管猎枪的后坐力很大。 每开一枪，他浑身的雨水都会被抖落，与整个世界下坠的水珠碰撞在一起，交织出灿烂的透明水花。 在血腥味弥漫的空气中，多了些硝烟的味道。 “人类，你要为我们海胆战士的死亡付出代价！” “整座城市即将倾覆，放弃抵抗吧，交出圣物！” 那些海鲜战士所谓的圣物，自然是被江城带走的那块木船残片。 大部分海族生物并不清楚计划完整过程，连圣物是什么都不明白，只是跟着瞎喊。 但领头的几个知道，所以领头的生物是江城的主要目标。 十多分钟前，在防卫部门的大楼里，江城提出分头行动。 于是大果冻当场摘下自己的头。 在经过商议后，白南画带着隐形狗与大果冻的身体和头去医院了。 他们需要去唤醒真正的杨少城，并且让杨少城讲述他所知道的海族计划，然后与王金所讲述的进行对比。 而江城则带着那片碎木板从窗口一跃而下，用整座城市的街道与这些海洋生物兜圈子。 临别前，白南画把左轮枪还给了江城，顺便给了他两枚大杀器，让他在危急关头使用。 目前尚且无法得知市政府那边的情况，但就在前不久，市中心传来密集的爆炸声，大概能判断，是那些海族生物进攻了。 那是杨小俊最完美的出场方式。 江城想过给牛头人发消息，但整座城市的通信都出了问题。 “人类，在伟大的海胆战士面前颤抖吧！” 远方的怒吼隔着雨水传来。 站在昏暗的十字路口，江城还算淡定。 四周街道上，距离他最近的一支海族战士，已经不足百米了。 江城掏出左轮枪，连发六枪，然后迅速装弹。 这柄左轮最大的缺点就是装弹慢，即使现在已经有无数人研发过所谓的快速装弹器。 射程短则是另一个缺点。 不过眨眼的片刻，近身战到来了。 “咔嚓！” 江城拔刀斩断一只怪物的右腿，身体后仰，躲开一次进攻。 血水与雨水在整条街道上交汇，化作一条血腥的长河。 “轰！” 那只怪物一拳砸在街灯的灯柱上。 在一阵金属的哀鸣中，街灯缓缓倒下。 街道两侧，所有窗户都紧闭，窗帘也都被拉上了，没有一丝光亮与声音。 往日繁华的奥德市，在这场灾变之中，被染上灰暗的色调，仅仅一天就仿佛成了暴雨中的死人之城。 四面八方的海族战士围拢上来，像是一群悍不畏死的丧尸，踩着冰冷积水接近江城。 有的被江城砍断手脚，倒在地上被同族踩踏成血腥的肉泥。 有的被划开肚子，拖着血淋淋的肠胃扑向江城。 只要有一只生物可以暂缓江城的进攻，把他拖住哪怕一秒钟，胜利的天平就会倒向海族这边。 “人族，认输吧！” “你的强大超乎我的想象，城市倾覆之后，我会在海底为你立一个碑。” “我们无穷无尽，而你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事实上，这些海族生物有好几次都差点成功了。 但江城脸色平淡，像是个不知疲倦的机器，来一个就砍一个，手里的刀都开始卷刃了。 他的右臂在淌血，不知是什么时候被划伤的。 这身黑色作战服位于高级诡异序列，却并不能帮他挡住某些对手的进攻。 “轰隆——” 一枚火箭弹忽然在海族战士之中爆开。 爆炸最中心只剩一片残肢断臂，无数血肉与碎骨混合在一起，血腥的样子令人作呕。 大雨努力冲刷着街道，带走不断出现的血水。 突如其来的火箭弹，让一群海族成员都愣住了，许多生物放缓了进攻的速度。 江城趁此机会，踩着冰冷的雨水一跃而起，收割了两颗发愣的鱼头。 “轰——轰——轰——” 又有密集的手雷爆炸声在街道最前方响起。 有人来了。 那是一个肩抗火箭筒的红头发少女。 或许是嫌弃反坦克火箭从装填到发射需要的时间太久，火箭筒更是个累赘，她撇了撇嘴，扔掉肩上的发射筒。 紧接着，街道上响起引擎的咆哮声。 那声音仿佛是猛兽的轰鸣，甚至压过了天上的隆隆雷霆。 暴雨中夹杂着菲法十分开心的声音。 “英俊的少年，我来救你了！” 那辆外形硬朗的黑色机车宛若离弦之箭，在积水的街道上划过一道长长的水痕，而后沿着尸体堆砌的血肉一跃而起，在暴雨雷霆的夜幕下飞跃漫长的距离。 菲法取下黑色头盔，那头暗红色长发在风雨中尤为显眼。 那辆机车的车头发射出十多枚蛇头般鬼魅的导弹，为她与江城炸开了一条血肉铺就的生路。 “上车啊！” 菲法一把拉过江城，手上不免沾了些血水。 黑色机车在咆哮着冲出包围圈，疯狂旋转的轮胎在滑腻血腥的街道上留下一道很长的痕迹。 逃离过程中，沾满雨水的长发打在江城脸上。 视野被遮挡，让他差点被一个怪物削掉脑袋。 “长发不适合战斗。”江城认真给出意见，“建议剪短发，齐耳就好，或者更短。” “我又不喜欢打架，长头发好看嘛。” 菲法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奋，也不知是不是某些人体激素的作用。 即使已经冲出包围圈了，她的速度依旧没减，像是个亡命之徒，顶着狂风骤雨，在阴暗的城市街道上穿梭。 “其实不需要救，我手里有大规模杀伤武器。” “我知道啊，你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让自己身处包围圈。”菲法在暴雨之中笑得很肆意，“但我就是要救。” “为什么？” “我喜欢你。” “……” 这一天，江城终于遇见了比他还会终结话题的人。 在十多分钟后，菲法终于停车了。 黑色机车停靠在一条沿海的街道上。 阴沉的夜幕下，海浪滔天。 翻涌的深邃海面下，是无尽死亡与冰冷。 距离海边越近，越能感受到那股即将带来末日的毁灭力量。 在整片海洋的愤怒之中，人类的个体力量渺小得像是一只蚂蚁，也难怪那些出海的渔人会信仰各种海中神灵与传说。 江城靠在冰冷的街灯下，正准备说些什么，不远处的椰树下忽然响起一阵钢琴的声音。 是那首《ying love》。 琴声舒缓且优美，与暴雨下即将倾覆的世界形成鲜明对比。 在古老的钢琴旁，一个身穿烧烤围裙的男子眼眸微闭，正忘情弹奏着，十指在琴键上轻轻跳动。 弹琴之人，竟是那个烧烤小店的店主。 江城皱眉问道：“老板，不守店了吗？” 店主睁开眼睛，对江城微微一笑，说道：“今天没什么客人，所以就接了个弹琴的活，那位姑娘给得挺多的。” 世界即将毁灭之际，老板依旧不忘赚钱的本心，可谓是难得了。 第二百零八章 十字 “现在的年轻人呐，世界毁灭了都要先谈个恋爱。” 老板收回目光，继续演奏那首未完的曲目。 冰冷海水已经漫到了他脚边，狂风在身侧呼啸，远处的巨型海浪似乎随时都会将他吞噬。 但他仿佛毫不察觉，眼眸微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在沿海的长椅上，菲法把满头长发甩在脑后，然后在风雨中大声问道：“怎么样，这里是不是特别有感觉？” “什么感觉？”江城问道。 “世界毁灭的感觉啊！” “你这话提醒了我，我该去拯救世界了。” “别急嘛，反正你抢走了一块碎片，这座城市倾覆的时间已经被延后了。” “争分夺秒。” 说罢，江城就准备走了。 这个黑夜不会太平静，注定还有许多事要做。 “等会！”菲法叫住江城，“你十八岁是吧，我二十岁，咱两年纪差不多，而且都是孤儿。” “我不是孤儿。” “你爸妈都失踪了，约等于孤儿。” “你是个贼。” “你还是个杀人犯呢。” “我杀的基本都是我对手。” “我偷的也都是我对手的东西呀。” “告辞！” 江城转身离开。 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七点，他的目标是政府大楼。 江城自问，如果他身处牛头人的位置，无论心里有多少怀疑，都不会真的对杨小俊动手，所以他必须亲自去了结杨小俊。 而杨小俊或许也有特殊的手段，用于对付牛头人这个奥德市旅社最后的高级战力。 从王金的话里可以得知，寄生杨小俊那只脑虫，在整个脑虫种族的地位很高，是当初策划这件事的幕后黑手之一。 另外几个幕后黑手要么死了，要么就去寄生杨少城，结果反被杨少城困住。 菲法从长椅上起身，闷闷不乐地坐回机车上，大声说道：“大叔，不用弹琴了，人都走了。” “小姑娘，感情要委婉一点。” “但我喜欢热烈的。” “那你就找错人了，那小伙子跟个机器差不多。”老板笑着说道：“我有一个侄儿，他今年刚好大学毕业，性格开朗，长得也……” “告辞！” 在一阵引擎咆哮中，菲法消失在了暴雨下的黑夜尽头。 店老板摇头叹息一声，知晓自己侄儿肯定是没戏了。 他缓缓起身，扛起几百公斤重的黑色钢琴，不急不慢向着自己的小店走去。 在他走后，那片区域的海面上，接连浮起几十只鱼虾怪物的尸体。 …… 12月12日，晚上7点50分。 江城缓缓行走在阴暗的街道上，时而拔刀斩杀几只海鲜怪物。 刚走了没多远，就遇到了从街角里钻出来的红色小果冻。 “卟噜卟噜……” “你的分身能力这么强了？” “卟噜！” “可以的，如果能平稳度过这次事件，回去立刻叫崔悲给你买葡萄汁。” 果冻成为中级诡异生物后，分裂的能力更上一阶。 上次在黑雾笼罩的厂房里，他能分裂成无数只小果冻，并靠着这个方法为旅社传递了龙涛等人被困的消息。 升级后，他多具身体感应的能力得到了加强。 在医院那边的是果冻的主体，现在找到江城的果冻，大概只有原本的五分之一大小。 他带回来的消息不算太好。 医院被一群海族战士围住了，那些海鲜人似是疯了一样，想尽一切办法，欲要除掉正在病床上傻笑的杨少城。 “杨少城知道整个计划，海族生物怕他醒来也是正常的。”江城点头，“绷带怪人怎么样了，还能坚持住吗？” “卟噜！” 果冻让江城放心。 绷带怪人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实力，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挡住了整个海族大军。 他褪去全身上下的绷带，只穿着一条白裤衩，浑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魅力。 普通的海鲜人根本无法近身，走到三十米外就承受不住了，一个个倒在地上抽搐，嘴里呢喃着“好帅”、“扛不住了”、“天使下凡”之类的话。 有的低级海鲜人甚至直接被迷死，倒在地上现出本体。 所有旅社生物都躲在绷带怪人背后，只有实力强大的几个生物敢睁开眼睛看他后背，但也不敢看太久。 强如法杖大爷与猪头人，也无法顶住那种近乎窒息的魅力，根本不敢看绷带怪人的正脸。 云芸闭着眼睛，试图把手机伸到前面，拍下绷带怪人的正面相貌。 但她的手机尚未靠近，就忽地炸碎。 就连电子产品，都无法承受那股诡异莫名的力量。 “白先生如何？”江城又问道：“有没有成功驱逐杨少城脑子里的三根蠕虫？” “卟噜……” 果冻说并不顺利。 那三只蠕虫，与杨少城自己，似乎处于一种十分特殊的状态，已经完全纠缠在一起了。 现在驱逐的进度很慢，所以无法判断王金所说的是真是假。 现在江城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直接去市政府大楼找杨小俊，要么去另外七个地点，挨个取出木船残片。 就在江城思索之际，前方的道路上，缓缓走来一个身穿黑袍的人影。 黑袍下的男人很干瘦，身高还比不过大多数上小学的孩子，皮肤褶皱，脖子宛若干枯的树干。 与正常的执事黑袍不同，他这件黑袍的边角处，多了一枚血红色的眼睛符号。 他站在暴雨之中，看着江城，用干哑的声音问道：“年轻人，你就是江城？” 江城循声看了他一眼。 来了不止一个。 在他的感知里，前方的街道上，出现了上百个诡异的气息。 那些诡异的生物趴在天台上，悬挂在窗边，匍匐在远处的街灯下，藏在黑暗之中，用贪婪的目光注视每一个鲜活的生命。 他们干瘪且丑陋，但行动起来无声无息，是黑夜下最致命的威胁。 或许是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彼得也缓缓现身，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见江城不回答，那个老头再次问道：“年轻人，你是江城吗？” 就在这时，昏暗的长街上忽然卷起一阵冷冽的狂风。 漫天雨水倒卷，好似时光倒转。 林语披着一身染血的黑袍，出现在腐朽的街灯下，冷冷看着那个老头。 “老家伙，你是想死吗？” 老头似乎并不意外林语的现身，只是淡淡提醒：“小林，你还只是个执事，不要以下犯上。” 林语一脸冷漠，问道：“老家伙，你想比地位？” 老头一怔，想起了传说林语背后的大人物。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又有人入局了。 清朗的声音传来。 “真是热闹，一座即将倾覆的城市，居然能汇聚这么多强者。” 在远处的高楼上，一袭黑色风衣在狂风暴雨中飘扬。 风衣之下是一个十分年轻的面孔，他皮肤白皙，五官俊朗，同样背负猎枪，身上挂了一圈银色子弹。 在刹那雷光的照耀下，他的双瞳缓缓变化，化作摄人心魄的银色十字。 “猎人？” 彼得认出了来人，语气间有淡淡的敌意。 而前方街道上，那数百只吸血鬼不再隐藏，齐齐在黑夜下现身。 他们数量众多，在雨夜下横空，挥舞着翅膀，仿佛蝗虫那般遮天蔽日。 “咚……咚……咚……” 远方的钟楼忽然响了，两根腐朽的金属指针来到那个特定的位置。 晚上八点到了。 第二百零九章 血月 有吸血鬼，就一定有吸血鬼猎人。 这是个轮回的杀戮宿命。 夜幕之下，远方钟声悠悠。 雷光再次闪过的瞬间，那一袭黑色风衣消失了。 下一刻，钟声骤停，暴雨如注。 一滴滴雨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成千上万，在冰冷的苍穹下映射出璀璨的银十字光芒。 “啪嗒！” 一颗干瘪枯瘦的吸血鬼脑袋从天而降，坠落在街道的积水中，染红了一片。 紧接着，手臂、翅膀、断腿、身体等等，无数属于吸血鬼的身体残件，像是下饺子那般，从夜空中坠落。 仅仅是一击，漫天吸血鬼就少了三分之一。 粘稠的血液染红了整条长街，长街上的几人像是站立在血腥的地狱河畔。 那人再一次现身时，出现在江城的身侧。 他微笑着自我介绍：“霍华德·亚当斯，母亲是西大陆人，父亲是北大陆人，目前在比利市猎人学院进修，大学三年级，东方的名字是百里踏月，很高兴跟你见面。” “江城，大学一年级。”江城做了个很简单的自我介绍。 “我知道你，我曾见过你姐姐江渔。” “什么时候？” “那是很久以前了，那会我还小，对她一见倾心，但她从不搭理我，说我是个小屁孩。” 可能是某种特殊的缘分，在这个暴雨倾盆的雨夜，江城跟这个想成为他姐夫的家伙见面了。 不过目前江渔也处于失踪状态。 这家伙就算有再多想法，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人。 两人没有聊太多话题，前方那些吸血鬼并不给他们时间。 百里踏月伸手抹去额发上的雨水，对身侧的江城问道：“你感觉到了吗？” “什么？” “有一个极为强大的存在，正在黑暗之中窥伺我们。”百里踏月缓缓抽出猎枪，并装填一枚银色子弹，“那是一对贪婪的目光，远超一般的吸血鬼，在高级诡异这个序列上十分靠前，或许即将跨过那道门槛。” 彼得说道：“我也感觉到了，这个种族的新王，就在这附近。” 今晚如果不能杀光这些吸血鬼，整座城市的居民，将会被屠戮殆尽。 这是海族与吸血鬼达成的死亡协议。 在城市倾覆之前，整座奥德市会彻底成为一座死城。 而此时，前方那个血眼祭司说话了。 “林语，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林语淡淡说道：“你滚出这座城市便是最好的交易。” 那个干瘦的祭司并未发怒，只是淡笑道：“这个江城剩余的时间不多了，他体内留下的是神灵的信标，主教大人给出的三种方法都只是猜测，就算能凑齐资源，他也未必能驱散信标，最终的结果极可能是死亡。” “三十秒。”林语依旧冷漠，“三十秒之后，如果你还在我的视野中，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林语，目光不要太狭隘。”祭司认真劝诫，“江城算是个已死之人，而且至今没有服用我们教会的钥匙，他只是半个外人而已，无需为他动手，你我二人可以平分他的一身血液，你难道不想知道如何才能更接近那个存在吗？” “还有十秒。” “林语，我言尽于此了。” 祭司的脸色沉了下来，缓缓掀起自己头上的黑色兜帽。 他冷然说道：“我敬重你身后那位，但是论实力，论地位，你……” “轰！” 装逼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一股巨力击中，整个人横飞而出，重重撞在远处的公交站台上。 祭司一脸惊愕，狼狈地扑在地上，已然是重伤。 以他的恢复能力，居然没能扛住一击。 路灯下的林语不知何时消失了。 暴雨的街道上，卷起一阵狂风。 再次现身时，林语已经来到那个公交站台之上，一脚踩在祭司的身上，冷冷开口：“论实力，论地位，你哪一个比得过我？” “你仗着身后有人而已！”祭司怒吼，嘴里不停咳血。 这个林语像是个鬼魅一样，神出鬼没，进攻手段毫无章法，一击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祭司觉得自己大意了，所以极为不甘。 下一刻，他的身躯化作一个残破的布娃娃。 身为一片区域的祭司，他自然也有替死傀儡这种宝贵的东西。 这傀儡似乎比普通的更好，品质中等。 几秒之后，祭司干瘦的身躯竟然直接出现在了江城身前。 他皮肤褶皱，呈青灰色，双眼内凹，头发杂乱，像是个饿了无数天的流浪者，眼中血光大作，猛地像江城扑来。 江城神色平静，端起手里的猎枪。 “砰——！” 一枪之后，这个祭司被打退数米远。 但令人惊异的是，那枚号称可以杀死高级诡异的子弹，竟然只是在他腹部留下一个极小的伤口。 身为一个祭司，他并没有防身的诡异物品，似乎根本不需要。 在极短的时间之内，那个伤口就复原了。 “江城，你退后。” 百里踏月脸色凝重，缓缓举起自己的猎枪。 下一刻，银色子弹在轰鸣之中旋转着出膛，破开层层雨幕，打在祭司干瘦的身躯之上。 这一枪在他腹部留下了一个碗口大小的伤疤，而且其恢复的速度大大降低了。 “果然……” 百利踏月缓步后退，继续装填弹药。 一旁的彼得认出了这个祭司的种族，他沉声道：“竟然是罕见的人类与吸血鬼后代，兼有两个种族的优势，而且还服用了教会的大量钥匙，怪不得能这么强……老大，你有没有看过刀锋战士？” “没看过，听过。” “这个老家伙的体质就跟刀锋战士一样，但是没有电影里那么帅，丑得无法直视。” 远处的街道上，林语正准备支援江城等人。 但就在他即将化风的瞬间，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威胁与压抑令他脸色一变。 暗中有一个极为恐怖的存在，即将跨过那道门槛。 下一刻，半空中那些吸血鬼行动了。 他们挥舞着翅膀，趁着夜幕与暴雨的掩护，成群结队闯入街道两侧的居民房里。 惨叫与哀嚎开始在这个雨夜下响起。 “轰！” 窗户破碎，血液飞溅。 那些吸血鬼极为凶残，一个个脸色狰狞，将无辜的居民拖拽至半空中。 有的人直接被撕成两半，还有的被咬断头颅。 血腥的肢体、脏器、肠胃等等，在暴雨的夜幕下坠落。 这个末日般昏暗的苍穹上，居然缓缓浮现出一轮惊悚的血月。 冰冷雨水在下坠，但散落在整座城市的血液却开始缓缓上升，逆着地心引力，一缕缕飘向天空中那轮血月，将其染得更艳丽恐怖了。 这是一场鲜血的盛宴，为了庆祝新王的蜕变。 见状，江城大声说道：“林语执事，你行动方便，去杀了那些吸血鬼，我自有办法对付这个老家伙。” “好！” 林语并非什么犹豫的人，瞬间消失在狂风暴雨的夜幕下。 血腥的风暴在雨幕中席卷，带着冰冷的刀刃寒光与浓浓杀意。 瞬息之间，五六只吸血鬼从天空坠落。 他们的死状一模一样，脖子上都有一道细细的血痕。 林语手中的刀剑不知是什么材料，居然可以斩断吸血鬼的复生体质，阻止他们复活。 就在不远处的街道上，一辆黑色轿车经过长时间的疾驰后，终于赶到了。 丘牙与彦如姗姗来迟，车上还坐着一个鼻青脸肿的元大爷。 越来越多的吸血鬼从灰雾边界进入城市，在暴雨中穿梭自如，像是铺天盖地的蝗虫，在城市各个角落里制造出血腥的杀戮与恐慌。 丘牙抬头望天，脸色极为凝重，立即询问身侧的元大爷：“元老爷子，你能不能操控几百只游魂，同时阻击天空中那些吸血鬼？” “我又不是神仙，诡异力量有限啊！”元大爷摊了摊手，“我顶多同时操控二三十只，再多就超过极限了，只能给一个目标，然后任由他们自己行动，若非如此，那晚我怎么可能输给江城小子!” “那就任由他们行动吧。” “不行！”元大爷摇头，“没有我的控制，他们战斗力会大打折扣，吓唬普通人还好，面对那些吸血鬼就束手无策了。” 他话音刚落，忽然有个东西从天而降。 那是一个黑溜溜的小瓶子。 “叮咚……” 小瓶子在积水的地面上滚了几圈，刚好就滚到元大爷身前。 与此同时，天空中卷过一阵血腥的狂风，风中夹杂了林语的声音。 “元老爷子，瓶子里是几滴禁忌生物的骨髓，吞下去，你的能力会在短时间内暴涨，至少能持续三小时，不要担心副作用，你只会虚弱半个月。” “半个月？”元大爷瞪大了眼睛，“这么长时间，具体是有多虚弱？” “成为普通老头。” “……” “往好处想，今晚你会收获几百甚至上千只吸血鬼的尸体，回瓦力城可以好好补充你布置的养魂地，争取早日养出一只禁忌游魂。” 元大爷愤然说道：“我就算养出来了，还不是要被你们教会抢走？” “看破不说破。” “……” 元大爷无语了，但终究还是捡起地上那个小瓶子。 拔出木塞，一股特殊的清香从瓶子里飘出，甚至压住了整条街道上的血腥味。 丘牙和彦如都咽了咽唾沫，内心升起浓浓的渴望。 上一次升起这样的渴望，还是在那个黑雾翻涌的工厂里。 这是个补品，如果使用得当，能让普通的诡异生物得到进化，达到升阶的效果。 元大爷一脸鄙夷地说道：“瞧你们两个这样子，几滴骨髓而已，都是脂肪。” 说罢，他就迫不及待把瓶口往自己嘴里怼。 入口一阵清香，只觉得丝丝缕缕的冰凉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下一刻，力量涌了上来，元大爷感觉自己前所未有地强大，可以打十个江城。 他大手一挥，认真说道：“小家伙们，该行动了！” 数百只恐怖的游魂从他手里飞出，一个个狰狞可怖，爪牙锋利。 暴雨的夜幕下，游魂与吸血鬼缠斗在一起。 高楼大厦之间随处可见打斗的身影，兵对兵，将对将，这座灰暗城市的压力瞬间小了一半。 “砰——砰——” 远处枪声四起。 一些居民终于忍不住了，拿出武器对付满城飞舞的吸血鬼。 部分隐藏在市井之中的诡异生物也开始动手，不再压抑自己的能力。 天空中那轮血月渐渐失去了光泽。 但敌人远不止这么点。 海族生物开始大规模登陆，在城市之中肆意破坏，与人类仅存的士兵在各个街角战斗。 这条染血的长街上，江城与百里踏月一前一后围住了教会祭司，果冻在旁边喊加油。 这个祭司惊人的恢复能力让两人着实感到头痛，近乎于不死之身。 刚才被林语突然袭击，短时间丧失战斗力，他也只是用掉了一个傀儡而已。 谁知道他身上还有没有更多傀儡。 “我名穆云，已在这片区域担任三十二年的祭司。”老头并不着急，淡淡说道：“江城，你的血液测试程度为完美，是新的‘13号’，可惜你终究不是教会的人。” “你想把我的血变成你的血？” “如此自然最好。”穆云扭了扭脖子，“我也碰到那道门槛了，迟迟无法跨过去，这门槛太高，唯有寻求那位的帮助。” “成为那位的仆人？”江城问道。 “那只是奢望而已，如果那位需要，我自然会成为他行走在人间的代言人。” 彼得忽然插了一句：“如果我是那位，我肯定不会选你这么丑的仆人。” “闭嘴！”穆云冷冷看去，“一只吸血鬼游魂，哪来的脸说我丑？” “大哥，他侮辱我！”彼得委屈，“我在吸血鬼一族里可是绝世美男子。” “那就打他！” 话不投机，战斗继续。 穆云身材枯瘦，皮肤褶皱，半人半鬼的样子极为可怖。 他的进攻方式也包含了吸血鬼族与人族的两种手段。 江城一刀砍在他肩膀上，刀刃竟然被这老家伙的血肉与骨骼卡住了，无论怎么用力都拔不出来。 穆云冷然一笑，锋利的吸血鬼爪瞬间向着江城的心口掏去。 后面的百里踏月对着这个老家伙的后脑勺，抬手就是一枪。 “砰！” 穆云的后脑勺直接炸开，出现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但里面并没有头骨与脑髓之类的东西，只有一片模糊的蠕动的血肉，缓缓挤满这个恐怖的伤口。 无往不利的银色子弹，在这个老家伙身上连续吃瘪。 彼得比较阴险，从地下钻出来，锋利的爪子直指这个老家伙的下半身某个部位。 但他很快就一脸愕然，居然掏了个空。 穆云冷笑道：“没想到吧，我没有！” 彼得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叫道：“你……你这老家伙，居然对自己这么狠？” “呵，强者，不需要弱点！” 第二百一十章 梦魇降临 “大哥，这老家伙接近不死之身啊！” “没什么是不死的，哪怕是神。” 江城拔出两柄匕首，欺身而上。 一柄匕首划破冰冷雨幕，瞬间割裂这个老家伙的喉咙。 另一柄匕首则直接插进这个老家伙的右眼，只剩下染血的握柄。 此时他与百里踏月都有些狼狈，浑身挂彩。 百里踏月两只手臂被划出了长长的血痕，右腿大腿部位也不小心挨了一爪子，鲜血汩汩。 江城的脸上被划了两道，很深的口子，从右眼角一直到右边下颚，深可见骨。 而打了大半天时间，穆云只是被迫用掉了一个替死傀儡。 两人对他造成的伤害总和，还比不过之前林语的蓄力一击。 穆云冷笑道：“江城，还不开你的领域吗？再不开可就没机会了！” “原来你在等这个？你害怕？” “呵，只是想见识见识你这所谓的稀有能力。” 此时，在远处的街道上，一群奥德市旅社的生物恰好路过。 由于杨小俊还在休息，这些旅社成员都没了主心骨，在几个辈分较高的老成员带领下，在整座城市里四处游荡救人。 这一路走来，他们也杀了不少吸血鬼。 “那似乎是江城，我们要不要帮他一把？”有人问道。 “连他都打得这么艰难，我们上去送死吗？” “该帮的还是要帮，他还欠小俊一个道歉，总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旅社的生物商量片刻，最终决定听从江城自己的意见。 于是有人大声问道：“江城，需要支援吗？我们可以远程干扰那个老家伙！” 但江城只是答道：“不用，你们帮不上什么，去杀那些吸血鬼吧。”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嗯。” 江城没有说杨小俊的问题，说了也是徒劳，还容易使自己分心。 就这样，一群旅社的生物又走了。 一边走，他们还一边低声嘀咕。 “怎么感觉他在轻视我们？” “年轻人就是这样，我年轻时候也很自大。” “话说小俊已经休息一两个小时了吧？”忽然有人说道：“看奥德市这情况，能不能度过今晚都是个问题，要不要现在去把小俊叫醒？” “让他再休息会吧，有牛头老哥在那里，他知道注意时间的。” 事实上，牛头人依旧在犹豫不决之中。 他握着巨斧，像是个面目狰狞的门神，靠在门边，仔细感受房间内的动静。 外面暴雨越来越大了，整个政府大楼里也乱作一团。 周围的人声、脚步声、雨声等等杂糅在一起，让牛头人渐渐有些烦躁。 除了烦躁，更多的还是不安。 他不知道外界已经怎么样了，更不知道房间里的杨小俊是否真的在休息。 现在走也不是，开门也不是，只能无可奈何地等在这个房间门口。 江城对牛头人的性格把握得很准。 这位身材壮硕孔武有力的战士，有一颗优柔寡断的心。 万一打开房门之后，杨小俊真的在做一些对城市不利的事该怎么办？ 牛头人想了很久，他到底有没有决心劈下那一斧头？ …… 12月12日，晚上8点40分。 奥德市第一精神病院。 海族的尸体在地上密密麻麻铺满了一层。 在后方住院大楼的四层，一个只穿着白裤衩的男子，好似天神下凡，在昏暗的夜幕下，浑身散发着无可阻挡的圣光。 还活着的海族生物都不得不闭上眼，但即使这样，他们依旧不能靠得太近。 有几只强大的生物用尽全力睁开双眼，眼角都开始流血了，尝试看清楚绷带怪人的真面目 “这……这是神灵的真容啊……” 其中一只生物大叫一声，然后重重倒地，失去了生机。 绷带怪人周围似乎形成了一个很特殊的领域。 只要能看到他的地方，都处于他的领域之内。 一个巨型海鲜人大吼道：“都背过身，用后退的方法前进！” “老大，这不就相当于把我们的背部暴露给敌人吗？”有一只小虾问道。 “不然还能怎样？闭着眼前进吗？” “要不我们放弃了吧，反正这座城市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不行，必须杀了杨少城，不能让他醒来！” 整座城市倾覆之前，争斗的双方似乎都被一股焦虑的情绪笼罩，所有知道内幕的生物都很焦急。 由于江城的到来，海族不得不提前进行计划。 而奥德市这边也没什么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总的来说，现在一切都还没成定局，谁都有希望翻盘。 住院大楼四层，云芸不得已背对绷带怪人，大声问道：“小猪猪，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猪头人看了眼房间外的样子，随即答道：“海族正在用一种诡异的方法前进。” “有多诡异？” “后退式前进。” “外面的雨是不是越来越大了？” “没错。” “奇怪了，江城明明已经取下一块木板了，怎么情况依旧没有改善。” “大势如此。”白南画忽然出声，“取下一块木板，只能拖延整座城市沉没的速度，而且现在政府大楼那边，杨小俊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 绷带怪人说道：“必须有人突围出去，把杨小俊脑子里的蠕虫弄出来，并且把其余七枚碎片也找到，我们现在人手不太够。” “白哥，你之前杀进来的时候用的那种大杀器还没有没？”隐形狗问道。 “没了。”白南画摇头，“有两枚给了江城，剩余的都在之前用掉了。” 隐形狗又看向大果冻，问道：“果冻，现在江城那边情况怎么样？” 果冻抖了抖红色的身体，变化出一行行文字。 【不容乐观】 【有个近乎不死的老家伙】 【江城被缠住了】 情况越紧急，就越缺人手。 不能指望奥德市旅社那群生物，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海族的卧底。 云芸问道：“杨少城还不能醒来吗？” 白南画轻轻摇头，答道：“不能，他脑子里的蠕虫太顽固。” “实在不行……我弄一个绷带身体，飞过去把杨小俊宰了！”绷带怪人发狠了。 外界一直传言绷带怪人这身绷带只是低级诡异物品，可从这几天他的战斗力来看，这些绷带估计大有来头。 猪头人问道：“德帅兄，你能不能操控绷带，带我飞出包围圈？” “可能性很低，那些海族里也有会飞行的战士，我顶多让自己的绷带分散飞出去，带着人就比较难了。” “可你这一身绷带……能远距离杀敌吗？” “总得试试！杨小俊在高级诡异里算是比较弱的，宰了他应该不是问题！” 就在绷带怪人第二次说出宰了杨小俊之后，躺在病床上的杨少城忽然发生了些许变化。 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浑身开始轻轻颤抖，似乎正在与某个东西斗争。 见状，猪头人忽然明白了什么，立即说道：“杨兄弟，你在不醒来，你儿子就要被绷带怪人宰了！” 另有人说道：“杨兄，你们老杨家就要绝后了！” 隐形狗也跟着补充：“绷带怪人可厉害了，连禁忌生物都奈何不了他！” “咳……”绷带怪人轻咳一声，“这就吹过头了，低调点。” 眼见杨少城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白南画知道机会来了，当即施展驱逐的方法。 在多方配合下，一只红色的小蠕虫忽然出现在杨少城的眼睛里，十分细小，跟头发丝差不多，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它扭曲挣扎着，似乎还想爬回去。 但白南画直接将它控制住，然后缓缓移出眼睛的部位。 猪头人则伸出一只手，捏住那只被控在半空的虫子，稍稍用力就将其捏死了。 他感叹道：“脑子里长虫子，这种事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 “是‘裂头蚴’吗？”隐形狗插了一句，“我以前似乎也在电视上看到过，当时刚开启能力，由于第三个字不认识，还特地查了查字典。” “应该是那玩意……人类的文字，你要是不认识，读半边就行了。” 就在这短暂的驱逐时间里，那些海族已经逼近了。 由于背对着旅社众人，他们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发动进攻，只能被动承受旅社众人的远距攻击。 就连爬上四楼这个过程，他们都不得不背对着，四肢成某种扭曲的弧度抓住可攀爬的物体，甚至连抬头都不敢。 “云婆婆，那些怪物越来越近了。”绷带怪人招来无数漂浮的绷带，“杨少城还没醒来吗？” “还有两只蠕虫，你再挡一下！” “好！”绷带怪人一口应下，“狗柱大爷，你还有能量吗？” “有啊！” 法杖大爷声音雄浑。 他举起法杖，双手灌入诡异力量。 待到能量灌注得差不多之后，他握着法杖的中部，将其往地面重重一砸。 “轰！” 一阵蓝紫色的光芒扩散开来，化作坚不可摧的保护罩。 绷带怪人的无数绷带在保护罩之外游弋，不断收割海族生物的生命。 由于这些海族生物都背对着他，所以他的优势十分大。 时而有遗漏的，也被猪头人补了刀。 “云姐，还要多久？”绷带怪人的额头开始浮现汗水，“我操控所有绷带很耗费力量。” “再等等，还剩一只蠕虫。” 海族生物的进攻力度很弱，背对着根本就没办法进攻。 他们似乎只是想不断消耗绷带怪人，榨干绷带怪人的最后一丝诡异力量，无论这期间要付出多少海族战士的生命。 眼见绷带怪人操控的绷带数量越来越少，旅社其余生物也都加入战斗了。 龙涛放出了自己的鳄鱼。 树人直接砍断自己的半个身体，然后将其点燃，像是古代守城那般，把自己的半个身体推了下去。 燃烧的滚木砸倒了不少正在爬上来的海族战士。 所有生物都各显神通，就连骷髅头都带着两根肋骨冲了上去。 河狸实在是没办法，忍痛拔掉大把大把毛发，变出无数个小河狸，只求能对那些怪物造成干扰。 “淦！我不行了，我需要生发水！” 他欲哭无泪，大半个身体都秃了。 花浅浅柔声安慰道：“小家伙别哭，我过几天回教会，给你找一些能生发的诡异物品。” “真的有这种诡异物品吗？” “有的，放心吧。” 这片混乱的战场上，除了绷带怪人，作用最大的就是花浅浅。 有一群海鲜人中了幻觉，正在对自己的同族动手，杀戮身边出现的一切生物。 尚未加入战斗的海族战士都呆住了，不明白这些家伙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病房内部，最后一只虫子终于被驱逐了。 杨少城的身体不再颤抖，眼睛缓缓闭上，像是睡着了那般，气息逐渐趋于平稳。 隐形狗忍不住问道：“他还要睡多久啊，再不醒过来，病房都要被拆了。” 话音刚落，杨少城忽然睁开眼睛。 这一瞬间，整个战场上，成百上千只海族战士停止不动了。 下一刻，他们像是睡着了那般，挨个挨个倒下。 医院上空的阴暗苍穹上，缓缓浮现一个巨大的黑暗漩涡。 在漩涡中，逐渐出现一个个海洋中的恐怖传说，有邪恶的深渊怪物，也有幽灵海船，甚至有人类的渔网鱼叉。 这些传说是所有海族战士的梦魇，是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云芸赞叹道：“梦魇映照现实，不愧是杨社长。” 在下方的战场上，那些尚未睡着的海族战士，都被恐怖的梦魇压得不敢动弹。 无论后方的领袖如何催促，他们都不愿意再往前了。 病房内，杨少城缓缓起身，对众人说道：“多谢各位搭救。” “谢江城吧，是他看出了你的问题。” “我知道，先结束此事吧，回头我会给他细说当初的任务情况。” …… 12月12日，晚上9点05分。 城市的地下水系统开始崩溃，部分区域的地下水满上地表，积水已经淹没脚踝。 长期浸泡在这种海水中，普通人根本受不了。 政府大楼里，一条条坏消息不断传来。 几个全副武装的战士从牛头人身旁匆匆跑过，似乎又接到了什么紧急调令。 整个世界的嘈杂与慌乱都在往脑子里灌，仿佛一个痛苦的漩涡，搅得牛头人脑子生疼。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半分钟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咔嚓！” 牛头人拧动门把手，缓缓推开房门。 一片湛蓝的世界映入眼中。 杨小俊站在房间正中央，身侧是模糊朦胧的蓝色光晕，他微笑着说道：“牛叔，你终究还是没忍住啊。” “小俊，你在干什么？” 牛头人脸色难看，他发现杨小俊的头顶正漂浮着一片破木板。 那块木板上蕴含的能量极为强大，一看便知是海族生物的东西。 他握紧了巨斧，缓缓向前迈了一步。 “牛叔，我身前有一个无形的保护层，是旅社里那件宝贝，你知道的。”杨小俊并不慌张。 奥德市旅社有两个宝贝，一个是那件‘火树银花’，具有极强的攻击性。 另一个则是正在保护杨小俊的这件，具有极强的防御能力。 哪怕再多几个牛头人，都没法在短期内击破这层防御。 杨小俊淡笑道：“那个江城确实棘手，只要在他面前说错一句话，或者做错一个动作，就会引起他的怀疑，可惜……最后赢的人一定是我。” 牛头人沉声说道：“小俊，立刻收手。” “牛叔，找个地方坐下吧，安静观赏这场注定的沉没。” 第二百一十一章 崩溃 紧张，焦虑，恐慌…… 整座城市被无数负面情绪包围，迎来最后的时刻。 所有势力都在赶时间，拼尽全力为己方争取一丝胜算。 夜幕下的暴雨始终没停，无数街道的积水已经淹到小腿部位。 城市排水系统终究是崩溃了。 这场崩溃比海族生物预料得还要早，几乎早了整整一个小时。 地下系统的某些部分出了问题。 简单想想就知道，当初建造之时，应该有人贪了部分工程款，在后续的验收甚至是改造过程中，又陆陆续续有负责人吃钱。 “淦！那些海洋怪物预测，十点以后，城市排水系统才会崩溃，现在才九点刚过。”河狸趴在龙涛肩头，骂骂咧咧的。 “而且木板已经被取走了一块，按理说时间应该延后。”隐形狗被黄弟抱着，浑身湿透。 树人摇了摇头，认真说道：“一座海边城市，居然敢在排水系统上面吃钱，在坑自己同胞这一块，人类向来是顶尖的。” “现在怎么办？分头行动吗？” “江城那里怎么样了？” “研究院也没个消息。” “还剩八块木板，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旅社众多生物凑在一起，商量了片刻。 现在每分每秒都很珍贵，一旦出了岔子，这座城市就可能万劫不复。 最终，绷带怪人一个人负责两块木板，猪头人与法杖大爷分别负责一个，花浅浅负责一个，剩下两个则由旅社一群生物集体抢夺。 至于政府大楼那块最关键的，由杨少城亲自去。 “诸位多保重，就此分别了！” “好！如果有谁能腾出手来，记得去帮江城解围，那个半人半吸血鬼的老家伙强得有点离谱。” “阿狗，你去黑龙研究院，看他们有没有多的人手。” …… 黑龙研究院很惨。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惨。 在这场海族生物暴动之前，他们收纳了大量海族生物的尸体。 所有尸体都经过检测，确认已经死亡了。 风暴来临前夕，研究院所有防御布置，都是针对外界进攻的。 但就在异变开始后，研究院内部的许多海族生物尸体居然纷纷复活，一个个战力强横，恐怖无比。 那些毫无准备的内部人员被屠戮了大半，死伤惨重，鲜血染红了整个地下五层。 高级研究员几乎死了四分之三，其余的人员死伤难以计数。 幸存的都被保护着前往地下避难所。 在最艰难的某些时刻，高天成一个人从地面杀到地底五层，然后又杀回去，挨个房间查找幸存人员。 唯一能跟高天成一样在海族生物中横行杀戮的，也就只有欧阳苍龙。 莫寻找到乐山，按着他的肩膀说道：“小山，我这里有一件根据教会黑袍改造的隐身斗篷，你等会从密道里出去，找到旅社，就说我们需要支援，问问他们有没有多的人手！” …… 在那条最血腥的街道上，江城伤得很重，浑身破破烂烂的。 “滴答……” 温热的血液从他右臂的断口缓缓滴落，与这条淹没脚踝的血腥河流融为一体。 怀里那枚水晶球正在尽力修补他残破的身躯。 几秒钟之前，他被偷袭了。 暗中有一个极为强大的猎杀者，那是吸血鬼一族的新王，接近禁忌的恐怖生物。 那个生物此前一直没现身，但他威胁无处不在。 前一刻，只是眨眼的瞬息，黑夜下的雨幕中划过一道血色影子，江城的一条手臂就不翼而飞。 彼得急忙叫道：“大哥，快用替死傀儡啊！” 那只新王实在太强大了，根本无迹可寻。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这条长街每个生物的头顶。 杀意与愤怒，这是他通过冰冷夜幕传递来的情绪。 所有阻止他晋升的生物都会死！ 百里踏月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场艰难的战斗里，他与江城两人，相当于是在面对一个不死的战士以及一个无影无踪的此刻。 穆云冷笑道：“江城，都到这个程度了，你还不开启领域？” “你在害怕。”江城依旧淡定，“你从未感受过诡异力量被剥离的状态，所以在害怕，害怕失去自愈力量。” “太聪明不是什么好事。” 领域能否压制穆云还是个未知数。 暗中那个吸血鬼之王还在徘徊，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江城身上只剩三只替死傀儡，不能轻易动用。 他向百里踏月问道：“你那招还能不能用？” 江城所说的那一招，自然是击杀了三分之一吸血鬼的银色十字。 百里踏月艰难摇头。 “不能，那算是大招，有技能cd的，十二个小时之后我才能再次使用那个能力。” “用替死傀儡能否带走这十二个小时？” “没试过，不要浪费。” 在街道角落里，丘牙三人背靠着背，皆是一脸警惕，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吸血鬼之王。 彦如最是紧张，他现在是三人里最弱的，而且有旧伤未愈。 他低声问道：“刚才那一瞬间，你们有没有看清楚？” “没。”丘牙摇头，“那个生物很快，我只看到一道血色的影子。” “不会比林语小子还快吧？”元大爷望了眼天空，“林语那小子跑哪儿去了？这么重要的时刻，不能玩消失啊，现在只有他能挡住那只吸血鬼王。” 话音刚落，雨幕中忽然卷起一阵血腥的狂风。 林语回来了。 他的黑袍再度被染成血色，在暴雨狂风中猎猎作响，也不知杀了多少只吸血鬼。 黑暗之中，那个嗜血的目光立刻盯住了他。 杀意弥漫，血腥味浓郁。 下一瞬，阴暗的街道上空出现一声爆响。 “轰！” 两个快得看不清影子的生物撞上了。 半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球形水幕，连漫天暴雨都被强横的力量阻隔。 电闪雷鸣之间，两道模糊的声音纠缠着撞向路旁的居民楼。 房屋塌陷，大地龟裂，恐怖的气息不断动荡，两个生物那摧枯拉朽般的力量难以想象，整条长街都在颤抖。 暴雨冲刷着废墟，两人所过之地都成了残砖断瓦。 战场很快又从地面移动到天空，甚至到了灰暗的云层深处，唯有在雷电轰鸣之时，才能勉强看见他们的身影。 元大爷抬头望着天空，咽了咽唾沫，忍不住问道：“林语小子这么牛逼，是怎么沦落到瓦力城这个小城市的执事岗位的？” 彦如答道：“他可能是来体验生活的。” 丘牙点头表示赞同。 “可能某位大人只想让他来锻炼能力，顺便体察民情。” “奇怪……雨水似乎小了点？”元大爷忽然感觉到了某些变故，“你们两个小子有没有感觉到？” “感觉不到。”丘牙摇头，“老爷子你现在正处于实力巅峰，对万物的感知比我们敏锐得多。” …… 在奥德市的东南角，城市防卫部门的分部。 绷带怪人缓缓走出一个房间，手里拎着一块残破的木板。 在他身后的房间里，一个身子微胖的中年人端坐在办公桌前。 几秒过后，中年人的脑袋与脖子缓缓分离，鲜血从断口处喷涌而出。 “咚……” 脑袋滚落在地，死不瞑目。 一只红色小蠕虫从眼睛里爬出来，挣扎着爬向窗边。 只要跃出窗外，跳进街道上的积水中，它就还能活下来。 但它费尽全力爬上窗沿之后，一根泛黄的绷带一闪而过。 它惨叫一声，断成两截，无力地向下坠落。 在冰冷积水漫过小腿的街道上，一群壮硕恐怖的海族怪物向绷带怪人杀去。 此时的绷带怪人已经重新缠满绷带，不再只穿着个大白裤衩，所以那些海族生物没有顾忌。 面对一群气势汹汹的海洋怪物，绷带怪人只是随口问道：“有人想看我脱衣服吗？” 最前面的海鲜人顿时一滞，想起了在医院之时被支配的恐惧。 有的海族战士是刚加入的，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同伴都不再前进了。 “兄弟，前面那具木乃伊一副欠揍的样子，淦他啊！” “不！前往别走。” “为什么？” “听我的就是了，一旦他开始脱绷带，就立刻转身，跑得越远越好。” “听声音是个男人啊，难道有什么看不得的？” “别问……” “……” 见所有海族生物都不敢向前了，绷带怪人轻轻摇头，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城市街道成为咸水河流，有海边的小木船被狂风吹入城市街道，缓缓飘到绷带怪人的身前。 绷带怪人最后看了眼那些海鲜人，随即登上木船。 两根长长的绷带自他身上飘落，紧紧贴在船体的后方，然后开始疯狂旋转，好似两个机螺旋桨。 绷带怪人站在木船船头，负手而立，在一群海鲜人惊异的目光中，驾驶木船快速远去。 后面的海洋怪物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该做些什么。 “他……他划船不用桨？” …… 同一时间，杨少城缓缓走到混乱的政府大楼前。 门口的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正准备问些什么，忽然感觉眼前一黑，一股眩晕感涌了上来。 他不得不靠在墙边，摇摇晃晃的，过了片刻才恢复正常。 再次看清这个世界时，眼前的杨少城已经不见了。 杨少城面色平静，已然走在狭窄的楼梯上。 在病院里躺了几年，他浑身肌肉没有萎缩，这得益于那些脑虫始终没有放弃彻底控制他的想法，所以经常让他起来走动。 在三楼的那个房间里，牛头人急得满头是汗，不停挥舞手里的巨斧。 可奈何保护杨小俊的防御物品太强，是旅社压箱底的宝贝。 这东西本应该在旅社生死存亡的关头被激活。 “咚！” 斧子劈在保护层上，声音十分沉闷。 反馈回来的力道，把牛头人壮硕的双臂震得发麻。 他放下手里的斧头，忽然意识到一个事情。 杨小俊在不久前才激活了“火树银花”，按理说整个人应该都被掏空了，现在哪来的力量再次激活这样强大的诡异物品？ 难道他有生命之水这类快速复原的宝物，还是说…… 就在牛头人思索之际，一只手掌从后方缓缓搭在他肩膀上。 紧接着，后面传来一个让熟悉无比的声音。 “小俊他跟我一样，是双生诡异，但我一直要求他不得尝试使用第二诡异能力，所以他在高级诡异这个序列中算是较差的一等。” “社长？” 牛头人大喜。 在这危急时刻，杨少城的醒来，能给整个旅社注入一针强心剂。 牛头人转过身去，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可他很快往一旁退了两步，手持巨斧，跟杨少城与杨小俊两人都保持了一定距离，脸上写满了警惕。 杨少城微微一笑，说道：“老牛你还是这个性格，警惕又优柔寡断，跟这副五大三粗的外表完全不符。” 牛头人疑惑道：“社长，真是你？” “放心，瓦力城旅社的人把我救回来了，我这里有他们的信物。” 说罢，杨少城翻手从兜里掏出一只乒乓球大小的红色果冻。 果冻立即抖了抖身子，为杨少城证明身份。 【真人】 牛头人顿时放心了，往前走了两步。 但保护层内部的杨小俊不淡定了。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眉头紧锁，似乎在感应整座城市的变化。 杨少城说道：“如你感应的那样，城市上空的海族力量正在消退，你们海族失败了。” 那只脑虫控制着杨小俊说道：“杨少城，若我真的失败了，我会先杀了你儿子。” 很致命的威胁，直接击中了杨少城的软肋。 但这个中年人没有惶恐，也并未妥协。 他很平静。 “这几年的时间里，我想过很多结果，后来发现，无论哪一种结果，小俊死在你们手上的可能性都很大。” 牛头人觉很得意外。 换位思考，他觉得自己做不到这么平静，甚至很可能会因为顾忌自己儿子的生命，听从对方的摆布。 杨少城往前走了一步，把自己的手放在透明的保护层上，不知使用了什么力量。 就听得“咔嚓”一声，保护层碎了。 那只蠕虫厉声威胁：“杨少城，你不想要你儿子的命了吗？” “总得有人做出牺牲，而我是这座城市的旅社社长。” 第二百一十二章 分食 “轰隆！” 暴雷在天边炸响。 一扇窗户忽地破碎，飞溅的玻璃渣子从三楼坠入地面的积水中。 杨小俊脸色狰狞，背后伸出深蓝色双翼，破窗而出，漂浮在电闪雷鸣的苍穹下。 在肆虐的狂风暴雨中，他像是一个刚从炼狱飞出来的恶魔，居高临下地看着窗口的牛头人与杨少城。 他大叫道：“杨少城，我不会输，这座城市注定要沉没！” 杨少城很平静，对他说道：“风雨又小了些，想来又有一块木板被取走了。” “你以为我只有这一个计划？”杨小俊头发披散，宛若厉鬼，“早在多年之前，计划之初，我就已经料到了这一步！可恨那个江城，若是没有他，我本不该铤而走险！” “铤而走险？你为何非要执着于颠覆这座城市？”杨少城问道。 “这并非我个人的执着，而是成千上万海族的执着！”杨小俊怒吼，“我的同胞所畏惧的，除了海洋最深处那片恐怖的蓝色深渊，还有你们人类肆无忌惮的捕捞与杀害，这一切早已注定！” “原来是种族的对立？” “杨少城，你等着吧！今晚这座城市就会彻底消失！” 在撂下一句狠话后，杨小俊振翅而起，迎着暴雨飞向无穷无尽黑暗苍穹。 夜晚对视力有极大影响，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杨少城与牛头人的视野尽头。 他们两人都不会飞行，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杨小俊飞走。 如果起因是种族的问题，那么这场战斗就注定无法和平解决了，必须有一方倒下。 这些年来，整座城市对这座内海索取不断，确实造成了极大的杀戮，也因此诞生了不少海洋动物保护组织。 哪怕是在当初经济崩溃，无数人穷得只能吃龙虾艰难度日的时候，这些海洋保护组织也没有消停过。 在不少组织的理念中，穷人就该死，这是环境保护必要的牺牲。 牛头人问道：“社长，从这些海族的角度来看，他们做得似乎没错？” “嗯。”杨少城点头，“但这是个适者生存的世界，物竞天择，这是世界诞生之初就有的法则，弱的一方只能倒下任人宰割。”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牛头人很迷茫，他不知道杨小俊其余的计划是什么。 “去海边吧，他的备用计划应该在深海之中。” …… 在城市的另一端，那条染血的长街上，丘牙三人面面相觑。 过了这么长时间，林语跟那个吸血鬼之王依旧没有分出胜负。 他们从天空打到地面，把街道撞出无数个深坑，彻底摧毁了沿街的所有房屋，然后又从地面打回天空。 几缕残破的黑袍飘下，黑袍上沾着新鲜的血迹，这让丘牙等人很担心林语的状态。 “昨晚抵达城市边界后，林语就没停过，一直在杀那些怪物，而那些吸血鬼之王正处于巅峰状态。” “放心，林语小子身上那么多宝贝，应该不至于输。”元大爷说道。 “老爷子，你现在有没有办法分心去帮助江城？”丘牙问道。 “都说了我不是神仙！哪怕磕了那几滴骨髓，也只能勉强挡住一部分吸血鬼而已！”元大爷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江城那小子平时动不动就武力威胁，这次让他被吊打一下也好，挫一挫锐气。” 彦如忍不住说道：“不要小看祭司，我看江城的命都快被挫没了……” 在高级诡异这个序列，祭司走在十分靠前的位置。 他的能力不仅来源于教会那位神灵，更源于自身的吸血鬼血脉。 而江城确实还差得远，诡异力量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领域至今都只有十米范围。 他的身体强度也必须得到加强，就算没法达到近乎不死这么变态，也不应该随随便便就被打成破烂。 从开始战斗到现在，他和百里踏月看似一直在进攻，可两人的狼狈程度远超穆云。 丘牙与彦如根本不敢加入这场战斗。 他们两个的诡异能力对穆云几乎没用，只要被穆云盯上就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街道旁边的房屋废墟忽然传出一个年轻的声音。 “咦？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青年人拨开残砖碎瓦，从破烂的建筑废墟中缓缓坐起身。 他取下黑色眼罩，拔出耳朵里的耳塞，一脸茫然。 睡觉睡得好好的，一觉醒来，房子塌了，街道也灌水了。 丘牙看着那个年轻人，先是愣了愣，随后不可置信地问道：“李奇迹，你怎么在这里？” “咦？祭司大人？”李奇迹挠了挠头，看了眼天空，“难道我睡迷糊了，我不是在奥德市度假吗，怎么又回瓦力城了……” “这里就是奥德市！”彦如也难以置信，“李奇迹，你什么时候来的？” “两天前啊。”李奇迹一脸疑惑，“当时林语大人叫我离开教会，休息一段时间，于是我就来奥德市度假了。” “你一个人穿过两座城市间的灰雾区域？”丘牙问道。 “是啊，灰雾区域也没有说得那么可怕，里面有挺多可爱的小动物。”李奇迹从兜里掏出一只毛茸茸的灰松鼠，“两位大人，你们看，这是我在灰雾里找到的小伙伴。” “你没受到攻击？” “为什么要受到攻击？” “那你……你居然还活着？” 这是丘牙觉得最不可思议的。 这条街道两边的房屋，最初就被一群吸血鬼杀戮了一遍，几乎所有居民都被杀了。 然后又几度成为林语和那只吸血鬼王的战场，被打成一片废墟。 而李奇迹居然毫发无损，睡在床上什么都没干。 房屋倒塌时，一根横梁被床边的砖墙撑住，刚好形成了一个安全的三角区域。 李奇迹还是很疑惑，看着宛若血河的街道问道：“祭司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血腥味这么浓？又有禁忌生物出现了？” “你今天一整天都在睡觉？”丘牙问道。 “是啊，海边那些泳装大妈没什么可看的，所以我昨天玩了一天游戏，一直玩到今天凌晨两点，当时开始下雨了，于是我就睡了，睡到现在。” “你真是个奇迹！” “咦？那不是江城候选人吗？”李奇迹看向前方，“他怎么被打得这么惨？对手居然是祭司大人？” 丘牙一愣，随即问道：“李奇迹，你见过祭司大人？” “罗兰以前给我看过这片区域祭司大人的照片，而且告诉我祭司大人的黑袍边角处会有一枚血眼痕迹。” “罗兰也来奥德市了？” “不清楚，他貌似在对江城谋划什么……” 李奇迹从废墟中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 他在一片水泥块与碎砖的残破建筑里，找到了已经被砸得扭曲的冰箱，用力拉开冰箱门，从里面找了些面包与饮料。 “两位大人，还有那位老大爷，你们要不要吃点东西？”他坐在床边，扬了扬手里的面包。 元大爷眼睛一瞪，他还没见过这么奇葩的年轻人。 “世界都要毁灭了，你还有心思吃东西？没看到我们在杀吸血鬼吗？” “噢，那我自己吃吧……” 李奇迹又从废墟里找到一把大伞，将其撑在自己的船头。 然后他坐在伞下，撕开包装袋，开始不急不缓地啃面包。 啃着啃着，他忽然一愣，大叫了一声。 “坏了！有问题！” “你小子终于反应过来了？”元大爷指了指头顶，“这么多吸血鬼，你现在才意识到问题？” 丘牙忍不住低声提醒了一句：“老爷子，他可能只是想说面包坏了。” 元大爷一愣，问道：“他不可能这么奇葩吧？” 话音刚落，就听得废墟里的李奇迹叫道：“坏了！没有网络，不能边吃东西边看剧，早知道就该提前下载下来！” 闻言，元大爷默默移开目光，不再盯着李奇迹。 过了一会，他对丘牙低声说道：“教会本就风评不好，多收几个正常人吧，没必要在傻子身上浪费珠子。” 丘牙叹道：“为时已晚啊……” 而此时，在前方的街道上，一场战斗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江城与百里踏月交错而过，再次对穆云造成了一定伤害。 可他们割裂的伤口，几乎瞬间就复原了。 穆云大笑道：“两个年轻人，还想尝试多少次？我已触摸到了禁忌的门槛，你们两个还差得远呐！站在这里让你们打又如何？” “老家伙，活得比我长而已！” 百里踏月拎着弯刀，刀锋再次掠过穆云的脖子。 相对应的，江城从背部给穆云来了个一刀穿心。 两人再度交错，浑身已经被雨水与血水浸透。 这一次，江城给了百里踏月一个替死傀儡。 无论如何，都要让他试试能不能再用出那一招银十字。 长街上的血水已经漫过了膝盖，这让两人行动起来都颇有不便。 穆云继续说道：“江城，你若是真的能杀了我，说不定教会高层会对你另眼相看，可惜你还不够格啊。” “老家伙，临死前话这么多？”江城一刀砍在他嘴上。 这一刀崩断了穆云几颗牙齿。 可只是眨眼的功夫，又有几颗新牙长出来了。 “抱歉，活得久就是资本。”穆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笑道：“可惜你们两个年轻人注定活不过今晚了，你的血液会让我更进一步，还有你……” 穆云盯着百里踏月，目光残忍。 “我还从来没试过吸血鬼猎人的血液，想必……” 他话还没说完，百里踏月的身体就忽然变成了一个破布娃娃。 紧接着，一股诡异的压制力量似是从天而降，压得他十分不舒服。 穆云暗道不妙，知道江城开启领域了。 这领域对禁忌之下的生物都有作用，只不过有的会被压成普通生物，而强大的生物能保留一部分力量。 在领域之中，穆云感觉自己被削弱了30%，这已经足够致命。 但幸好这个领域范围只有十米，轻轻一跃便能退出。 就在他转过身准备退走的时候，正好与复活的百里踏月对上视线。 “老家伙，去死吧！” 在百里踏月那对深邃的瞳孔中，缓缓浮现出一道冷冽的银色十字。 冰冷的苍穹下，成千上万滴雨珠爆射出璀璨夺目的银色光满，像是神灵洒向人间的神圣威力，重重轰击在穆云的身上。 同一时间，江城拔出猎枪，对准穆云的后脑勺，连续轰出好几枪。 “砰——砰——” 装弹，击发，换弹，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穆云似是被神灵禁锢住，脸上浮现一抹惊慌，根本无法动弹。 他的身前缓缓裂开一道十字痕迹，无法痊愈，而且这裂痕还在扩大。 后脑勺的位置，被江城用猎枪打出了一个血洞。 穆云明显感觉到，江城在他脑子里放了某个东西。 他惊叫道：“小子，你在我脑子里放了什么？” “好东西，人面法庭的玩意。” “你……” “轰！” 忽如其来的爆炸，让整条长街都颤抖了。 猛烈的冲击波让漫天雨水倒卷，血色长街被炸出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江城与百里踏月首当其冲，两人齐齐倒飞而出，摔在冰冷的血水之中。 人面法庭的大杀器，名不虚传。 江城身上六件高级防御物品都被炸碎了，这才让他得以活命。 百里踏月浑身是血，直接成了个血人，手脚都被炸碎，剩下半截身体漂浮在冰冷的血水里，只剩最后一丝气息。 爆炸居然并非一次性的，而是连续多次，最中心部位连续炸开好几道猛烈的冲击波。 毁灭性的光芒耀眼夺目，根本看不清那里发生了什么。 江城踉踉跄跄起身，看到了远处的百里踏月。 百里踏月残破的身体，正在被冲击波越送越远，即将飘入另一条街道。 “彼得，带着这个替死傀儡去救他，要快！” “大哥你自己还有吗？” “我还有最有一个，别担心！” 仅剩的两只替死傀儡，救了江城和百里踏月的命。 但穆云那个老家伙似乎也有多余的替死傀儡。 在爆炸结束后，最中心的水面区域，缓缓飘上几只残破的布娃娃。 穆云不见了。 恢复正常的百里踏月急忙看向两侧的废墟，并指着某个阴暗的角落说道：“江城，那老家伙还没死，那边有一团蠕动的血肉！” “我看到了，你左侧废墟里也有一团。” 江城脸色凝重，没想到这老家伙的生命力这么强。 在街道两侧的房屋废墟里，竟然散落着大大小小三十多团血肉，而且所有血肉都在蠕动，每一团散发着极强的生命气息。 这些血肉正在往不同方向逃窜，速度越来越快。 “江城，他要逃了，你还有没有那种大杀器？” “只剩一枚，没法解决这个老家伙分散开的血肉。”江城摇了摇头，“你的银十字不是可以大面积攻击吗？” “我试试……” 使用替死傀儡后，百里踏月再一次释放出银十字的力量。 三十多枚小型银十字分别对那些血肉展开进攻，但效果似乎并不明显。 只有几团血肉枯萎腐烂了，散发出阵阵恶臭。 其余血肉依旧在逃窜，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在昏暗的视野尽头。 百利踏月无奈了。 “难道这老家伙真的杀不死？这次要是被他跑掉，后患无穷啊。” “确实是个大麻烦。” 江城向来喜欢补刀，无论对方是普通人还是诡异生物，他都喜欢在对方脑子上补一刀。 把对手放走，让他养好了伤再回来报复，这是电视剧反派才会做出的愚蠢行径。 许多反派杀了男女主之后，不检查尸体，也不补刀，就那么得意洋洋走了。 但现在这条长街上的情况是，两人想补刀，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后面观战的三人也看出了问题。 丘牙说道：“元老爷子，能不能用你的游魂拦截那些逃离的血肉。” “我觉得难。”元大爷摇头，“那个老家伙生命力太强了，哪怕只逃出去一团血肉，他就有希望恢复到巅峰状态。” “总得试试？” “行，我试试吧……” 但就在元大爷准备动手的时候，李奇迹身边的灰色小松鼠忽然吱吱叫了两声。 很奇怪的叫声，街道上的三人居然能听出这叫声里的情绪。 那是一种见到食物的兴奋。 下一瞬，灰松鼠消失了。 它似是瞬移那般，直接出现在一团血肉旁边，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就吞掉了篮球大小的一团肉。 这一幕极为诡异，这只松鼠身体也就巴掌大小，而它的嘴巴竟然瞬间张得比篮球还大，嘴里满是惊悚可怖的尖牙。 彦如打了个寒颤，忽然想起自己当初面对江离时的惨状。 丘牙则问道：“李奇迹，你从灰雾里捡了个怪物？” “咦？”李奇迹也疑惑，“怪不得它不吃松子，原来是吃肉的，可能是变异了吧。” “这变异变得离谱了。” 就在这谈话的短暂间隙，那只松鼠已经连续瞬移了十多次。 它吃东西似乎不需要消化，张开大口吞下去就行了。 活了几十年，穆云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有朝一日会死在一只松鼠嘴里。 第二百一十三章 起源 要相信光，正如要相信奇迹。 在这座黑暗动荡的城市里，天空中唯一的光源，是那一轮血腥恐怖的血月。 随着无数吸血鬼死亡，那轮血月越来越暗，即将失去所有光泽。 破碎的长街上，暗红色积水缓缓飘荡，血腥味充斥在每一个角落里，每隔几秒就会有一只死亡的吸血鬼从天而降，坠入积水之中。 丘牙一刀砍翻一个偷袭元大爷的吸血鬼，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水，然后说道：“老爷子，你这次可赚大发了。” “几百只吸血鬼尸体而已，有什么赚的？”元大爷不屑一顾，“我还不如去多挖几座新坟，至少能弄一些随葬品。” “挖坟容易遭报应。” “我是高级诡异，怕什么报应？” “遇到江城难道不是你的报应吗？” “这……” 元大爷想了想，似乎是这么一回事。 但他和江城的相遇，毕竟是教会安排的。 归根结底，一切都起源于教会，确切点说，是起源于教会布置任务的那位。 一想到此，他就越发觉得不甘心，总想从教会捞点东西回来。 回头得找个时间去挖一挖教会的坟头。 废墟里的李奇迹已经吃饱了，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站在伞下大声说道：“两位大人，你们真不吃点东西吗？打架肯定很消耗体力吧？” “不吃！”彦如摇头，“这么长时间了，居然没有吸血鬼袭击你，就离谱。” “但是有吸血鬼袭击我的小松鼠啊。” “你那松鼠在什么地方捡到的？回头我也去捡一只。” “就在出城之后没多久……” 说话间，那只毛茸茸的灰色小松鼠，已经连续吞噬了二十多团血肉。 仅剩的五团血肉都较为强大，而且逃窜的距离很远。 在电闪雷鸣之下，那五团血肉不断蠕动，竟然渐渐生出了模糊的人脸与肢体。 在之后极短的时间里，这些玩意就完成了从血肉到胚胎再到成年人的整个过程。 五个一模一样的穆云出现在模糊的雨幕之中，最远的一个已经逃到了众人的视野尽头。 或许是知道不能完全逃走，其中四个开始施展诡异能力，用尽全力拦截那只吃来吃去的灰松鼠。 其中一个穆云破口大骂：“妈的，流年不利，怎么尽遇到些怪胎！” 刚骂完，他就被松鼠一口咬掉了半个脑袋。 昏暗的夜幕下，时而有吸血鬼飞来，袭击这只毛茸茸的小松鼠。 但松鼠来者不拒，来什么就吃什么，而且似乎尤为喜欢吃吸血鬼的翅膀。 它吃穆云或者吸血鬼的身体时，都是囫囵吞下，几乎不会咀嚼，唯有在吃翅膀的时候会嚼几下，声音嘎嘣脆。 彼得觉得身体有些发寒，低声问道：“大哥，这只松鼠在我的感觉中只是个普通松鼠。” “在我的感觉中也是。”江城点头。 “而且我总感觉它在有意无意地看我。” “别担心，你只是个游魂，它吃不了你。” 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奇怪，各种怪物层出不穷。 只是眨眼的功夫，那四个穆云就被吃掉了两个。 而全力逃窜的那个穆云，已经逃到了众人的视野之外。 此时这条街道上，唯有江城还能勉强看清楚。 那个老家伙的背后伸出一对类似于吸血鬼翅膀的东西，站在废墟上，振翼而起，迎着漫天大雨飞往了大海的方向。 留在现场的两个穆云尽全力拦截小松鼠。 就算拦不住它，也要想办法撑死它。 又过了片刻，场上只剩一个穆云了。 到了放狠话的时间。 小松鼠还在咀嚼一只吸血鬼的翅膀。 趁这短暂的空隙，穆云对着江城冷冷说道：“江城，今晚只是个意外，过几天再见，你全身的血液我要定了，耶稣都留不住！” 江城很淡然，随意问道：“你确定你今晚能逃得掉？” 穆云冷笑道：“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咔嚓！” 小松鼠一口咬下他的半个脑袋。 至此，留在场上的所有穆云都凉透了，成了小松鼠肚子里的养分。 而逃窜的那个穆云，已经不知去了何处。 彼得看了眼穆云最后消失的方向，忧心忡忡地问道：“大哥，就这样放那个老家伙走了吗？” “他会飞，我们真要拦是拦不住的。” “万一他过几天养好了伤……” “放心，今晚应该能把他留住。” “可他人都不见了。” “应该是海边。”江城抬头看着阴暗的天幕，“他跟吸血鬼以及海族都有约定，现在身受重伤，去海边疗伤的可能性很大。” “我们现在就赶去海边吗？” “不急，看看林语执事的情况如何。” 林语与那只吸血鬼王尚未分出胜负。 在电闪雷鸣的云层之中，可以看到两道快速交错碰撞的身影。 元大爷不断感慨，说这两个家伙都已经是禁忌之下无敌，普通的高级诡异在他们面前或许就跟菜鸡一样，有多少就能杀多少。 他认真说道：“我觉得教会与旅社都太懒了，用一个低级、中级、高级就涵盖了所有诡异生物。” “不然呢？”丘牙反问，“元老爷子，难道你准备加上‘低级初阶、低级中阶’、‘低级大圆满’这类的等级？” “也不一定非要这样，可以学习那些异能，用什么fedcba来分级，最强的诡异生物就用sss来代表。” “太麻烦，有个统称就行了，诡异力量无法用标准衡量。” “你觉得林语和那个怪物还要打多久？” “应该快了吧……雨水越来越小了。” 在场所有人都有同样的感觉，雨水真的变小了。 虽然天空依旧昏暗，电闪雷鸣不停，但那种狂风骤雨的末日般压迫感正在渐渐远去。 这条长街的积水漫过了膝盖，然后就不再增加，似乎还有退去的迹象。 这也是江城不急着追穆云的缘故，至少从表面现象来看，海族这次的计划已经失败了一大半。 几分钟后，林语和那只吸血鬼王的结果出来了。 两败俱伤。 那只吸血鬼王尖叫一声，化作一道血光，破开层层雨幕，想远方的海边逃窜而去。 而林语则缓缓出现在李奇迹身旁，拿起他身边的饮料喝了几口。 李奇迹被吓了一跳，随即说道：“林语大人，你出现之前能不能打个招呼，我差点以为有吸血鬼来了。” “放心，除非这条街道上只剩你一个人了，否则吸血鬼应该不会袭击你。” 丘牙大声问道：“林语，你情况如何？” “还好。”林语放下手里的饮料瓶子，“还得多谢上次元老爷子给我的十多滴生命之水，否则我撑不到现在，毕竟使用能力是有代价的。” 元大爷一愣，问道：“我什么时候给了你十多滴……” 话还没说完，他就瞬间反应了过来。 “淦！暗箱操作！” 终究是错付了。 元大爷母亲只知道，在那个黎明的赌局上，赔率大的惊人。 压江城活下来的人相当少，按理说他应该大赚一笔，直接一夜暴富。 可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赚了多少。 林语从兜里掏出一枚黑色袖章，将其交给身旁的李奇迹，并说道：“李奇迹，这臂章是一个禁寄物品，以后你随时戴在右臂上，遇到大事再取下来。” “禁……禁忌？” 李奇迹愣住了，他何德何能用上这种等级的宝贝。 听林语的意思，这个禁寄物品居然不需要大量诡异力量催动，普通生物就能使用。 林语解释道：“只是一个入门级的禁忌物品，可以遮蔽你身上的某些问题，戴上它，你就能自由在教堂里出入。” “可……这么宝贵的东西。”李奇迹很犹豫，“林语大人，你是不是看上我表妹了？看上的话就直说，没必要用这么宝贵的东西来增加感情。” “这是你自己赚的，上次赌局赢来的东西。” “噢，原来如此。”李奇迹若有所思，“林语大人，其实我表妹……” “此事暂且不谈。” “好吧。” 就在此时，远方的街道上，忽然出现一只木船。 两根绷带在木船后方缓缓旋转，好似螺旋桨，推动整个船体前进。 绷带怪人负手而立，站在木船的船头，像是一具正在参观水城的木乃伊，给人一种十分悠闲的感觉。 他朗声道：“有人要去海边吗？这里有快艇一艘。” 江城问道：“德帅兄，现在整体情况如何了？” “我一个人闲得无聊，取走了四块木板……” 绷带怪人说了说他所知道的情况。 最初的分工比较正常，他只需要取走两块。 但由于那些海族生物不敢追他，所以他尤为空闲，又帮助其余旅社成员取走了两块。 “猪头兄还在鏖战，法杖大爷也没个消息，你那位花浅浅姑娘的成功率比较大，除此之外，杨少城应该已经从他儿子手里取出木板了。” 说罢，绷带怪人取出四块碎木板。 他说道：“这次能即使拯救整座城市，全靠你发现得早，这些木板我也没用，你拿着吧。” “这多不好意思啊。” 江城客气了一句，然后就伸手将那四块木板拿走了。 接下来的事情简单了许多。 林语化作一阵风离开了，前往剩余几个位置，帮助猪头人他们取得木板。 江城和百里踏月坐着小船前往海边。 元大爷他们三个依旧留在原地，吸引剩余吸血鬼的注意力。 “吸血鬼少了很多，大部分都开始往城市边界逃了。”元大爷说道。 “看来这两个种族的协约正在破裂。”丘牙很欣慰，从怀里取出一滴生命之水吞了下去。 元大爷看得眼冒怒火，直欲杀人。 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会执事，全身上下最贵的那件黑袍都抵不过半滴生命之水，怎么可能弄到完整的一滴。 就算弄到了，也多半舍不得吞下，除非是性命攸关的时刻。 丘牙这一滴，很明显是林语给他的。 他似是感觉到了元大爷的怒火，轻咳一声，说道：“我的领域虽然远比不过江城，但约束规则也很强大，刚才开了这么久，身体已经亏空了……老爷子，我可是为了保护你才不得已用了这滴生命之水啊。” 元大爷怒道：“教会里都是混账！” “这话已经听习惯了。” “……” …… 12月12日，晚上10点30分。 临近海边的街道上，一辆小木船在绷带的驱动下向着海边疾驰。 果冻靠在船尾，伸出一只手玩水，玩得不亦乐乎。 似是有默契那般，在一个十字路口前，另一条街忽然出现了一条十多米长的大鳄鱼。 这鳄鱼双眼血红，身体宽厚，占据了足足半条街道。 它背上坐着龙涛与黄弟等人。 绷带怪人说道：“涛哥这条鳄鱼真是全能型的，水陆两栖，去哪儿都用得上，全旅社仅此一条，而且……气息变强了不少？” 对此，龙涛也只能表示自己运气好。 “它这几天吃了很多海族生物的尸体，似乎是进化了，升了一阶。” “好事，涛哥你也算高级诡异了。” “这不能，我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这文身鳄鱼才是真正的世界bug，与龙涛的关系更像是契约，正如江城与彼得。 但它又没有太多意识，纯粹听从龙涛的命令。 江城看了眼彼得，问道：“你吃了那么多海族尸体，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不知道啊，大哥，我可能还没吃够吧。” “去医院吧。”绷带怪人说道：“那家精神病院里面的海族尸体堆积成山，都是资源，不能白白便宜了这座城市的政府和研究机构。” “大哥，那我去了？” “嗯，早去早回。” “放心，我速度贼快！” 说罢，彼得像是一枚炮弹那般弹射而出。 他身体虚化，无视所有实体建筑，认真遵从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原则，以最快的速度奔赴那家精神病院。 绷带怪人则继续驾驶小木船前进，与龙套等人并肩而行。 江城则在龙涛的队伍里看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生物。 这生物浑身缠满绷带，十分矮小，趴在龙涛肩头，唯有露出的扁平尾巴能证明他的身份。 “河狸怎么也浑身缠满绷带了？” 河狸怒道：“小子，你就非得问一句？” 江城猜到了某种可能：“难道是毛掉光了？” “淦！” 随后，龙涛给江城解释了事情经过。 在精神病院时，为了阻挡海族生物，河狸拔下了浑身大半毛发，现在已经没法见人了。 为此，他不得不缠上绷带，成为旅社第三只绷带生物——绷带怪狸。 这期间，骷髅头觉得好玩，也给自己缠上绷带，成为绷带怪头。 但河狸过于愤怒，与他打了一架，强行扯掉了他头上的绷带。 十多分钟后，一行人终于抵达海边。 海边已经有了几个生物，正在对峙。 黄弟眯着眼睛看过去，说道：“那似乎是牛头人与杨少城，他们两位先一步抵达了……天空中那是杨小俊吗？” 电闪雷鸣的怒海之上，杨小俊挥舞狰狞的双翼，像是被厉鬼附了身。 一行人尚未接近，就听得牛头人大声说道：“此事关乎种族，并非一定要鱼死网破。” “呵呵，‘鱼死网破’这个成语用得还挺恰当的。”杨小俊冷笑，“既是关乎种族，这事就不能轻易结束。” “为何？”牛头人问道：“是因为渔业吗？” “是！但这只是部分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 “眼瞎了吗？这些年奥德市往海里倾倒了多少污水，你们都视而不见，一个个装聋作哑……”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夜翼 狂风呼啸，怒海翻涌。 恐怖的雷霆在苍穹上游走，照亮这个昏暗的世界。 密密麻麻的怪物在冰冷的海面上探出头，成千上万，数之不尽。 若是在天空俯瞰下方，在视野可及的大海深处，隐隐约约能看到某些庞大的身影。 偶有雷光闪过，让那些深海怪物恐怖的巨型轮廓更为清晰。 海面成为新的战场，一眼看过去，无论是密集恐惧症，还是深海恐惧症，都会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发自灵魂的恐慌与颤栗。 控制杨小俊的那只蠕虫，想要以最少的牺牲让奥德市沉没。 现在这个计划失败了。 他不得不发了狠，来一场玉石俱焚。 就算最终不能赢，也不能让奥德市这上百万普通人好过。 在今天一整天的异变之中，普通人已经死伤无数。 这段时间出海打渔或是乘坐游艇入海旅游的，更是一个都没回来，海面上飘荡着许多船只的残骸、 牛头人站在海浪翻涌的海边，抬头大声问道：“若是不喜沿海区域，你们何不退去深海之中？” 但杨小俊冷笑着回应：“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味退让，只会让人类得寸进尺。” 与此同时，奥德市的一群旅社生物也划着船来了。 见到天空中生出翅膀的杨小俊后，他们一个个面露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神色，有的还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在见到海边的老社长杨少城后，即使心里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他们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更诡异的现实是，他们这群旅社生物之中，肯定还混着许多海族的生物。 等会一旦交战，这些混入内部的海族生物，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麻烦。 绷带怪人操控小木船来到最前沿，身上的一根根绷带开始脱落。 见状，沿海一群海族生物都忍不住往后退了很长一段距离。 无法直视的颜值、倒退前进的痛苦……他们不再想经历第二遍了。 “这些海族拥有人类的智商，也会心生恐惧。”江城说道：“面对你之时，他们选择退避，他们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绷带怪人问道：“江城，你觉得这些海族生物并不会完全听从杨小俊的意见？” “对，海族社会与人类社会应该一样，是个看实力的地方，如果实力不够，脑子就算再好使，也爬不到最高层，杨小俊的计划失败了，这代表他的智商也不行。” 绷带怪人看了眼咆哮的大海深处，说道：“奥德市政府的大杀器一直没怎么动用，这些海族生物应该清楚人类热武器天花板的威力，如果最后真有一场大决战，市政府不再顾忌普通人伤亡，这些海族生物上来多少就会死多少，不会有任何意外，但这些海族生物没有一个站出来反对杨小俊的鱼死网破计划，除非……” “除非背后有更恐怖的生物在支持杨小俊。” 在奥德市这片内海的最深处，有一处恐怖的深渊。 那个深海中的深渊像是恶魔的眼睛，深不见底。 如果有恐怖的生物从那里面爬出来，并且支持杨小俊，那么今日的胜负还很难预料。 就在这时，杨少城看到了江城，对他拱了拱手，平静说道：“多谢。” “应该的。” 除了那个短暂的梦境世界，两人这是第一次见面。 杨少城知道江城救他的原因。 一半是为了这座城市，一半则是为了江城自己父母的消息。 在对峙了十多分钟后，陆陆续续又有生物抵达了海边。 瓦力城旅社的猪头人、法杖大爷等等都来了。 奥德市政府的完整直升机编队也越来越近，在远方的黑暗苍穹下，像是一只只孔武有力的黑色雄鹰。 在直升机上，有代表奥德市的谈判人员。 陆地上的九块碎片都被移出，雨水已经没有那种灭世的汹涌，街道上的积水都在退去。 一阵狂风卷过，林语到来。 他直接出现在绷带怪人的小木船上，并且拿出三块木板。 正因为有他的帮助，猪头人等人才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搞定剩余三块木板。 “我与你们旅社有约定，这三块木板取下后，直接交到你手上。” “多谢。” 江城从林语手里拿过这三块木板。 至此，他手里已经有了八块木板。 远处的杨少城见状，取出他的那块，然后招呼林语：“将我这块也拿去吧，我听老牛说，瓦力城旅社有一个狗头人被幽灵船队带走了，这些幽灵船队的碎片或许能帮助他们把他找回来。” “好！” 林语没有客气，直接卷走他手上那块木板，然后递给江城。 陆地上的九块木板，拼凑在一起，刚好可以弄一个小木筏，也不知有没有什么特殊用途。 在阴暗的天空下，杨小俊也看到了江城。 他冷冷说道：“江城，你破坏了我的计划。” 江城只是淡淡回道：“你的计划太粗糙。” “真是可怜，疑心这么重，难怪你失去了所有家人。”杨小俊出言嘲讽，“你这种人，注定不会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此言差矣。”江城并不生气，“家人之间很少互相怀疑，你这种爹妈都不知道是谁的海底蠕虫自然不懂人类的情感。” “成大事者，不应该被家人牵绊，所以你们人类文艺作品里的主角多是孤儿。” “你连爹妈都不认识，不也照样成不了大事？”江城很淡然，“成事在人，你这只虫子的智商还欠缺了点。” “你……” 杨小俊脸色狰狞，目露凶光。 若非此时沿岸的人类强者太多，他当场就想挥动翅膀冲下去，先把江城解决掉。 一道血色影子划过他身侧，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杀吧……杀得越多越好，我需要鲜血。” “你的晋升已经失败了。” “不！还有机会，让你的海族战士去杀戮吧……” 在另一个方向的天空，穆云躲得很远。 眼前这局势，让他不得不犹豫，到底要不要再待下去。 海里宝贝很多，和海族合作肯定不会吃亏的，可他的伤势很严重，一旦被林语或者绷带怪人这种层次的盯住了，今晚肯定走不掉。 就在穆云犹豫之际，汹涌的海面上忽然射出一道恐怖的水箭。 那道水箭通体暗蓝色，足有三十米长，气势恐怖，在空中拉过一道淡淡的虚线，直奔奥德市的直升机编队而去。 海族的态度很明显，他们不会选择谈判。 “轰——轰——” 领头那辆武直的火箭巢里发射出十多枚火箭弹。 阴暗的天幕下响起一阵阵爆炸之声。 在连续不断的轰鸣中，那道水箭被彻底炸碎，化作普普通通的海水从天空中坠落。 海族很强硬，准确来说，是杨小俊很强硬。 即使局势已经完全不利于海族了，可他根本没有妥协的意思。 他大声说道：“江城，我知道你父母的消息，你想知道吗？” “是吗？” 江城淡淡看着他。 绷带怪人立即按住江城，低声说道：“别上当。” “我知道。” 旁边的杨少城立即出声：“江城，你父母当初并非消失在北方，而是追逐某个东西去了南大陆，我所知不多，但肯定比那只蠕虫知道得多。” 可杨小俊又忽然看向杨少城，大声问道：“杨少城，你不想要你儿子这具身体了吗？” “我早已说过，需要有人牺牲。” “真是大义啊，我都差点感动了！”天空中的杨小俊冷笑，“可怜你儿子还想见见他父亲，不过既然你如此绝情，那也就罢了。” 杨少城不再回应，平静望着远方的海面。 江城淡淡说了句：“这蠕虫智商不高，战力低下，恶心人到是有一手。” “江城，你想杀我吗？”杨小俊似乎觉得仇恨拉得还不够，用尽全力嘲讽。 “你的依仗是什么？” “当然是我自己！我一个人便可号令这片沿海的所有生物，对他们而言，我便是主宰。” “注意称谓，你只是个虫子，不要自称为人。” “那又如何？”杨小俊冷笑，“你要是有能耐就来杀了我，可惜你只是个卑微可怜的地面生物，此生都不会明白翱翔的感觉。” 林语想动手，但暗中有一对猩红的目光盯住了他。 那只吸血鬼之王蠢蠢欲动，躲藏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黑暗之中。 林语不能动，他必须防着那玩意。 在这片区域里，除了他以外，少有人能挡得住那只吸血鬼王。 就在此时，彼得吃饱喝足飞回来了。 他见不惯杨小俊那个家伙在天上喷口水，立即说道：“大哥，那只虫子太嚣张了，让我去教训教训他！” “你的实力有长进吗？” “没有。” “那就别去，你不是杨小俊的对手。” “噢……” 双方都没有提前动手。 市政府这边当然不想真的打起来，虽然有实力把这群海族怪物全灭，但这座城市的居民肯定会死伤不少。 战场在城市之中，这是最难受的。 至于旅社等组织的生物，则是在等待杨小俊的依仗。 许多人都跟江城一样，觉得杨小俊一个人没法控制这样数量庞大的海族生物，毕竟他计划已经失败了。 杨小俊也在等，不知他在等什么。 他一个人飞在天空上，等的时间越久，就越尴尬。 可以明显看出，他的脸色发生了些许变化，似乎他所谓的另一个计划出现了问题。 彼得开始往天上喷口水：“那只虫子，你刚才说了那么多废话，现在连动手都不敢吗？” “我何时动手，又何必让你知道？”杨小俊冷冷看了他一眼，“一只丑陋的鬼魂，连生死都被掌控在别人手中，真是可悲。” “淦！老子今天一定要揍你一顿！” 彼得最恨别人说他丑，当场就忍不住了。 他立即说道：“大哥，让我去跟他打一架吧，我不一定会输。” 江城缓缓摇头，面无表情。 “你不仅会输，还可能中他的圈套。” “我可以虚化！”彼得表示自己没问题，“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能逃走。” “你去了没用，他最想杀的是我。” 果不其然，远处的天空中，又传来了杨小俊的声音。 或许是由于计划被江城破坏，杨小俊对江城尤为憎恨。 他冷声说道：“江城，我知道你想把我从这具身体里驱逐出去，也知道你想了解有关你父母的消息，可惜你只是个可悲的陆地生物而已。” “怎么？你等的依仗还没来？”江城淡淡问道。 “不需要依仗，我自己的实力就是最大的依仗。” “很弱，但又很自信。” “你若是有本事，就飞上来杀了我啊！”杨小俊依旧在叫嚣。 船头的绷带怪人终于忍不住了，控制十多根绷带袭向杨小俊。 杨小俊脸色一变，急急后退。 他操控部分海水，尽力挡住所有绷带。 可还是有一根绷带强行破开水幕，直接扇在他脸上。 瞬息之间，他那张脸就肿了起来，而且还被打出了血痕。 这是双方对峙开始后，第一次小规模动手。 夜幕下闪过一道雷光，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杨小俊弱得连绷带怪人的十多根绷带都挡不住。 绷带怪人淡淡说道：“太弱，果然有依仗。” “该死的木乃伊！”杨小俊骂道：“今天有一个算一个，你们都走不掉！” 海边的杨少城在沉默许久后，终于说话了。 他对着绷带怪人拱了拱手，问道：“这位兄弟，能否用你的绷带把他带回来？” 绷带怪人轻轻点头，回道：“我试试，不一定成功。” 说罢，他就操控着几十根绷带飞向杨小俊。 杨少城终究还是放不下自己儿子，所以才会由此请求。 可远处的杨小俊已经有了准备，不断躲闪，并且大声叫嚣：“那个木乃伊怪物，你要是再敢让绷带靠近我，我就直接了断，让这具身体永远沉入海底！” 他显然知道绷带怪人的称谓，一口一个木乃伊只是为了恶心人。 在他的威胁下，绷带怪人犹豫了。 杨少城叹了口气，随即说道：“感谢这位兄弟，既如此，不必强求。” 绷带怪人刚想回应，就忽地感觉自己身旁的江城多了些变化。 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正在代替江城原有的气息。 这股力量很强横，甚至让他感到惊悚，似乎是极为强大邪恶的存在。 难道江城体内的信标被提前引动了？ 绷带怪人立即召回所有绷带。 在这期间，天空中闪过几次雷光，照亮整片大地。 “卟噜！” 船尾的果冻被吓了一跳。 他看到，有一对漆黑如墨的翅膀，正在江城的影子里缓缓展开。 这让他不得不想起，上次在研究院里的时候，乐山曾找到江城，说了有关他影子里翅膀的问题。 第二百一十五章 死亡漩涡 像是出现了一场朦胧的幻觉。 一座模糊的灯塔浮现在远方的大海尽头，若隐若现，随着汹涌海浪起伏。 隔着一层冰冷的灰雾，那灯塔的光芒并不刺眼，柔和，没有真实的感觉，像是《the great gatsby》中闪烁的绿光。 小木船随着浪潮起伏。 江城站在木船中部，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时而平静，时而疑惑。 他盯着那座模糊的灯塔，仿佛中了幻觉，没有欣喜，没有悲伤，一动也不动。 大果冻从未见过这样的江城，他看不见汹涌大海的尽头，只能用担忧的目光看着江城不断闪烁的影子。 那对恶魔般的幽暗双翼并不掩饰，所有人都能看到。 绷带怪人一脸凝重，操控绷带在木船周围环绕。 天空中的杨小俊不再叫嚣了，他也看到了江城影子里那对恐怖的双翼，一股莫名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江城，你看到了什么？” 绷带怪人发现江城并未看着杨小俊，而是看着远方不断起伏的幽暗海平面。 他明白江城身上的变故并非杨小俊言语所激，而是某种突然出现的东西。 但他一眼看去，波涛起伏的海面上，只有密密麻麻的海族生物探头。 “没什么，可能是关于我身份的某些东西。”江城轻轻摇头，表现得很平静。 但绷带怪人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他身边的江城似是换了个人。 那股诡异莫名的邪恶气息令他心悸，像是来自古老的神骸所，属于某个不该存在于这世上的强大生物。 “轰隆！” 天空中电闪雷鸣不断，风暴呼啸。 在闪烁的雷光里，江城影子里那对狰狞的双翼越来越凝实，仿佛即将离开他的影子，从某个幽暗的深渊里爬出来。 人面法庭的白南画也到了，他看见江城影子里的翅膀后，心里猛地一颤，以为信标被提前激活，那只生物即将跨界了。 如果那只被称作神的生物现在跨界，那么这场海边的对峙会失去所有意义，所有人都会在那瞬间死亡，周围十多座城市也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化作废墟，成为恐怖的人间神国。 而此时海面上，诸多海族生物开始感到不安。 在他们的感觉中，似乎有某个极为强大恐怖的气息正在苏醒，也不知道是不是杨小俊曾许诺过的援手。 就在气氛越来越紧张且诡异的时候，江城忽然动了。 在众目睽睽的夜幕之中，他在暴雨中展开双翼，背后那对漆黑如墨的翅膀割裂雨幕，划破苍穹，像是一道漆黑的雷霆，瞬间就来到了杨小俊面前。 雷光闪过，他投射在海面上的影子，狰狞得宛若地狱恶魔。 “你……” 杨小俊脸色一变。 与江城对视的刹那，他仿佛在江城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个炼狱般的死亡国度。 他脸色苍白，施展所有力量，急速后退。 “轰！” 一道血红色的影子猛地撞在江城身上，暴烈的气息令人胆寒。 这一刻苍穹动荡，成千上万滴雨水化作血腥的红色，散发着最浓郁最纯粹的邪恶气息，像是魔神的血液。 就连下方的幽暗海面，也有一大片区域被染成血红，其中无数只海族生物来不及撤离，瞬间死亡，身体纷纷干瘪，化作骇人的枯骨。 这只吸血鬼的新王，已经有了类似于禁忌领域的东西，他确实距离那个层次很近了。 所以他尝试着拦住江城。 也不仅仅是拦住，他闻到了补品的味道，他想要江城那一身属于恶魔的血液，用以完成自己的晋升。 在沿海的鳄鱼背上，浑身缠满绷带的河狸忍不住说道：“江城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启了第二诡异，居然长翅膀了，也不知道分享一下秘诀，我也想再要个能力。” “不……不像是第二诡异。”龙涛面色凝重，感觉到了鳄鱼传来的不安情绪。 上一次这条鳄鱼感觉不安的时候，还是在多罗市里。 施展能力会付出代价，第二诡异所付出的代价更大。 就连罗兰都承受不住施展第二种力量所需要面对的规则问题，即使他已经解决了那个浑身冒眼珠子的副作用。 研究院的一行人就在不远处。 乐山跟隐形狗碰面后，发现双方都没有多的人手，于是就回去通知了研究院。 正好研究院这边的所有怪物已经被清退，所以高天成就带着一群能战斗的成员来到海边，尽一份应有的职责。 欧阳苍龙直勾勾盯着江城身后的黑翼，苍老的眼中满是渴望，他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那具尸体失去了神性，原来他……他真的还活着吗？还是为了成全江城？” 乐山急忙劝阻：“大爷，你可别过去啊，你看江城现在那样子，你多半打不过他，以后再说研究的事吧。” “我知道。”欧阳苍龙忍住内心的激动，“那对翅膀……到底是神灵的恩赐，还是曾经追随神灵的仆从？他想从江城身上得到什么？当时我们小队尚有七个人，为何他选择了江城……” 这个老头絮絮叨叨的，像是一个十万个为什么的复读机。 他现在很想飞过去，可他也明白自身实力。 别的不说，海面上那只血红色的吸血鬼王爵就能把他吊着打，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实力，已经接近禁忌之下无敌了。 根据研究院的仪器检测，就在远方的大海之下，幽暗深邃的海洋深处，还有一股蛰伏的强大力量，强得令人生畏。 另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正在接近城市边界，从灰雾区域中缓缓靠近，无法预估那到底是什么生物，但是那生物似乎也打算在这个毁灭的黑夜加入斗争。 “奇怪，为什么又出现了两个这样强大的生物？”莫寻副院长脸色难看，“一个在海中，一个在城市边界，难道是研究院的探测器出问题了？” “莫叔叔，新出现的两个生物有多强大啊？”乐水问道。 “不好说，可能比天空中那只吸血鬼之王还要强。” “那不就是禁忌生物吗？” “但海族如果有禁忌生物想要颠覆奥德市，就用不着费劲心思激活十三块木板了。”莫寻摇了摇头，“不是禁忌生物，没有禁忌领域，但感觉真实实力或许不会比禁忌生物差太多。” “诡异大圆满？半步禁忌？” “大圆满？”莫寻哑然失笑，“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这种等级划分？” “刚才在路上碰到个脾气暴躁的老爷爷，他一边骂教会，一边控制一群游魂阻击普通吸血鬼，这种等级划分是他给我说的。” “能控制游魂？回头记得把他请来研究院……” 就在江城飞走后，绷带怪人操控小木船来到云芸等人身边，保护整个瓦力城旅社的成员。 大多数旅社成员都想知道江城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出声询问。 但绷带怪人只是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卟噜卟噜！” 大果冻说了他所知道的，包括江城的山洞世界之旅以及那对影子。 这件事，整个旅社，也只有他跟隐形狗知道，毕竟当时就是他两负责去研究院找江城的。 当时他还以为那是乐山的幻觉，但后来江城身上表现的种种诡异说明那不是幻觉。 隐形狗也能证明，毕竟他亲眼看到江城在吸收那些海族生物尸体的力量。 “就跟的魔道功法似的，相当诡异。”隐形狗开始绘声绘色描述，“与研究院那边的药剂实验不同，江城是直接吸收，不需要各种力量搭配，也不需要去南方战场上找小白鼠，诡异极了，就和吸血鬼通过吸血得到力量是一个道理。” “所以那真不是江城开启的第二诡异？” “不是。”隐形狗很肯定。 “江城难道是被某个强大的生物附身了？” “感觉不像，真要是附身了，那个生物完全可以占据江城的整个身体，没必要在这种关键时候现身。” “会不会只有一对翅膀？” 旅社里众多生物七嘴八舌讨论着，也有人提到了江城体内的信标。 那个信标是所有人最担忧的。 其实当初江城刚被信标选中之后，就应该把他杀了，使信标消散，永绝后患。 但人面法庭给了江城一个时间，旅社与教会双方高层也都没有表示，不愿意浪费资源救，也不准备杀他，任由江城自生自灭。 就这样，江城像是个定时炸弹，满世界溜达。 就在所有人疑惑担忧的时候，远方阴沉的天幕下已经有了几次短暂的交手。 那道血红色的身影在暴雨的海面上飘忽不定，时而接近江城，时而围着他绕圈子，似乎在试探江城的真实实力。 而杨小俊此时已经逃得很远了，脸上并没有畏惧与惊悚，反而出现了一丝欣喜。 他感觉到了，那个强大的后援已经到来，就在远处的深海之中蛰伏。 江城并未理会一旁的吸血鬼之王，他很平静，只是看着视野尽头，那片模糊朦胧的灰雾中，若隐若现的灯塔。 “呼……” 一阵狂风呼啸而来，卷走了吸血鬼之王。 林语跟他的战斗再次开始了，这次的战场换成了汹涌海面，时而也会逆着暴雨直冲天际，在电闪雷鸣的云层间动手。 杨小俊退得很远，大声叫道：“江城，你若是想杀我，那便跟我来啊！” “好。” 江城只是回答了一个字。 他平静的模样让杨小俊心里生出些许不安，但他一想到深海之中那位，那股不安就被渐渐驱散。 “轰隆！” 在宛若天怒般的雷霆之下，一股股诡异的狂风在海面上开始呼啸。 海水越发汹涌，远处的浪涛足有百米高，恐怖的样子宛若世界末日。 厚重的灰黑云层缓缓向着某个方向移动，像是被某种力量吸引了过去。 这期间雷霆不断，震人心魄的天威让沿海的众人都忍不住颤栗，仿佛在面对古神的怒火。 “那是什么？” “似乎是一个正在成型的水龙卷……” 在翻滚汹涌的海面之上，诡异狂风的影响下，一个恐怖的漩涡正在成型。 漩涡之上，是一道接天连地的巨型龙卷。 那股可怖的力量在大海上肆虐，像是一条即将毁灭世界的巨龙，惊悚的气息贯穿了天穹，卷起越来越多的海水与云雾。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往那个恐怖的水龙卷汇聚而去，沿海区域的草木被狂风压弯了腰，房屋与船只都在颤抖。 绷带怪人施展力量，勉强稳住了旅社所有生物乘坐的船只。 压抑，恐惧，死亡……这些都是那个巨大的水龙卷所带来的。 在海面之上，恐怖惊悚的漩涡越来越大，已经无法估量其直径。 无数海族生物被卷入漩涡之中，依靠自身的力量，根本无法脱身。 一只虎鲨惊骇地大喊：“救我，我被卷进去了！” “快离开这片区域！” “往远方游，游得越远越好！” 漩涡附近的所有海族生物都在惊慌逃窜。 他们感受到了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就在那漩涡的中心，那股压迫感极强的力量，给了他们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与恐慌。 所有生物都明白，一旦被卷进去，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可漩涡扩大的速度远超他们逃跑的速度。 在惊恐与绝望之中，无数只海族生物被漩涡的力量拉扯着，往最中心汇聚而去。 这里像是一个海中的黑洞，不少生物尚未被拉扯至最中心，身体就被某种莫名的力量撕成碎片。 那股恐怖的力量越来越近了，似乎正在从幽暗无边的深海之中升起。 暴风肆虐的苍穹之下，杨小俊所逃窜的方向，正是这场风暴与漩涡的中心。 眨眼的功夫，他就飞到了漩涡边缘的上空。 那道连接天地的恐怖水龙卷就在他背后，像是整个世界毁灭的源泉，吹得他浑身衣袍猎猎作响。 他悬浮在昏暗的夜幕之下，大声喊道：“江城，你敢跟我进来吗？” 江城并未给他回应，面无表情，径直撞了过来。 杨小俊大喜，挥动翅膀极速后退，与那个恐怖的水龙卷越来越近。 瞬息之间，江城也进入了漩涡的范围。 两人悬浮在汹涌肆虐的海面上空，足有百米高。 也就在这时，整个世界像是静止了一刹那，海底忽然响起一种奇怪的声音。 “哬……” 像是哮喘病人大口出气的喘息声，只是被放大了成千上万倍。 整片内海，似乎都在这个奇怪的声音中颤抖了片刻。 紧接着，两个恐怖的光源忽然在海面之下的幽蓝之中亮起。 那是一对模糊且渗人的巨大眼睛，仿佛来自最死寂最骇人的深渊，从海底盯住了江城，宛若古神的凝视，逐渐变得清晰。 一枚枚锋利摄人的巨型牙齿从血腥的海面下升起，惨白得宛若泡肿的尸骸，不少牙齿上还挂着惊悚的血丝与骸骨。 所有被拉入漩涡的海族生物都绝望了。 一只皱鳃鲨大吼：“救我，我不想死在这里！” “放开我，让我离开，我要去陆地征战！” “妈妈！”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绝望地发现，整个漩涡，竟然是那个生物张开的血盆大口。 这个恶魔般的巨口要吞噬足够的能量，这是他出手的代价。 海族生物也有深海恐惧症，他们最大的恐惧来自那片深不见底的海渊。 如今一个恐怖古老的生物从海渊里爬出来了，以他们的生命为代价，与杨小俊达成协议，将要在今晚摧毁整座城市。 恐惧成为现实，所有海族生物都胆寒了，存活下来的不断逃离，拼命向着远离漩涡的方向游去。 此刻，在沿海区域，所有生物都能看见了。 那个巨大的漩涡中生出牙齿，被恐怖气息笼罩的身躯也已经若隐若现，就在深邃幽暗的海面之下。 河狸大吼一声：“淦！江城是不是中计了？” “感觉不太对劲，江城怎么就直接跟过去了？这不符合他谨慎的性格。” “他还喜欢冒险，如果确定了某个证据，哪怕只有50%的机会都会搏一把！” “这可没有50%啊。”有人忧心忡忡，“在那个海底巨兽的嘴里，死亡率是100%吧？他还能逃出来吗？” 相比于江城的安危，大多数来到沿海的生物更担心另一件事。 谁能阻挡这只恐怖的巨兽？ 以这只巨兽恐怖的身体来看，他根本不需要上岸，只需在近海区域扑腾几下，卷起的巨型海浪就足以摧毁大半个城市。 研究院这边，莫寻看着探测仪器，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探测仪是对的，海底这只怪物出现了，那么……” 他抬头看向遥远的城市边界，深吸了一口气。 在探测仪的感应之中，还有另一只恐怖的生物，正在不断靠近边界线。 那是一只灰雾生物，强大得无法估量。 难道杨小俊找来了两只灭世般的巨兽？ 还是说他只找了一只，但是吸血鬼种族找了另一只？ 莫寻心生悲意，忍不住叹道：“奥德市有大灾难了，幸好他们都已经躲进了地下避难所，希望那个地方能幸存吧。” 离开避难所，来到海边的这群研究人员，都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心理准备。 在暴风肆虐的海面上，恐怖的漩涡已经化作血色，而且越来越高。 狰狞的血盆大口不再掩饰，在苍穹下缓缓闭合，要吞噬一切生机。 在这个宛若通往地狱入口的漩涡里，还有无数海族生物在挣扎。 可惜他们出不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所有人出去的路。 即使有生物在绝望中挣脱漩涡，高高飞去，最后的结局也只是被那道无形的壁垒弹了回去，再次跌落漩涡之中。 杨小俊展开双臂，大笑道：“江城，你知道死亡的感觉吗？” 第二百一十六章 灭世 死亡的感觉，身处漩涡之中的海族众生物很懂。 他们已经绝望了，大多放弃挣扎。 身躯破碎，血肉分离，骨骼解体，灰暗的眼珠子最后看一眼这个冰冷的世界，然后就被卷入漩涡的最中心。 杨小俊漂浮在漩涡之上，湿漉漉的头发在风中凌乱，像是个披头散发的恶魔。 他在笑，笑得很肆意。 江城会死，这座城市会毁灭。 其代价，不过是大部分沿海海族战士的生命罢了 作为一个失败者，这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结果。 “江城，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我看看……” 江城身处漩涡之上，没有惊慌。 他看了眼下方缓缓闭合的血盆大口，平静说道：“很大一只怪物，很多能量，可惜距离禁忌差了一丝。” “要毁灭这座城市，又何须禁忌生物？”杨小俊笑着摇头，“足够庞大即可，整座城市都会被怒海的咆哮摧毁。” “血肉之躯，挡不住导弹。” “是吗？”杨小俊冷笑，“可惜无论结果如何，你都看不到了。” “你是说这道屏障？” 江城缓缓退后，伸出手，轻轻触摸漩涡的边界。 海底那只怪物，用尽一切力量，做出了这道边界，确保除了杨小俊之外，他嘴里其余生物都无法逃离。 这边界有点类似江城曾经面对的空气壁垒，只不过更强，远比那三兄弟施展的强。 那时候的江城无法打碎空气壁垒，现在其实也一样。 但现在他多了些别的力量。 “轰！” 屏障碎了，像是脆弱的玻璃那般。 杨小俊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江城缓缓振翅，飞离了漩涡的范围。 在下面那张血盆大口中，还有无数活着的海族生物。 见到这一幕后，所有海族生物都生出了希望，他们拼命往边界的范围游去，有的更是从水面一跃而起，试图再次飞出去。 还有的生物已经没了力气，处于死亡的边缘，只能绝望大喊。 “江城，你把我带出去，我会为你对付其余海族成员！” “带我一个，我也不想死！” “……” 嘈杂的声音在那个漩涡里交织，有兴奋，有愤怒，也有恐慌。 杨小俊看着脱离漩涡范围的江城，脸色变得焦急，对着下方的怪物大喊：“他就要逃走了！你不想尝尝他背后那对翅膀的味道吗？连吸血鬼王都想喝他的血！” 这话对下方那个怪物似乎很有效果。 这怪物毕竟已经走到了诡异的尽头，再也无法前进半步，仗着身躯庞大可以打败许多同样走到尽头的生物，可他终究不是禁忌。 差一步之遥，宛若天堑。 于是这怪物动了。 汹涌澎怕的海面之下，缓缓出现一个庞大的轮廓，大得看不见边际。 它似乎要浮出水面，用庞大的身躯拦住江城。 杨小俊再次叫嚣：“江城，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今天你都走不掉，注定要死在这里！” 他能明显感觉到，江城的目光一直在他身后，在很遥远的大海尽头。 杨小俊也曾努力看清楚那片灰雾阻隔的遥远海面，可他眼中只有一片混沌的海水，并没有灯塔之类的东西。 此时的沿海区域，巨大的海涛一浪高过一浪。 岸边的许多渔民房屋早已被摧毁，成为残破的碎屑随水漂流。 那个巨大的海中怪物，仅仅是浮出海面这一个动作，就已经仿若灭世，掀起的波涛令人惊骇。 沿海许多生物都渐渐能体会到那种绝望的感觉了。 这种恐怖庞大的生物，真是在场众人能解决的吗？ 隐形狗叹道：“唉，来海边吃一顿烧烤而已，没想到吃成了断头饭。” 河狸心中悲戚，又想起了水坝旁那只母河狸。 骷髅头情绪低落，本来还打算这辈子凑齐一身骨骼，然后寻觅自己的真实身份。 许多生物都有遗憾，这些遗憾在这场天灾般的毁灭面前无限放大，成了他们此时心里最放不下的。 果冻掏出手机自拍了一张，然后分离出无数只小果冻逃命了。 在场逃命之王非他莫属。 云芸给了他一个艰难的任务，叫他一定要逃回瓦力城，或者别的什么城市也行，必须要把这里发生过的所有事传出去。 在动荡的水面上，成百上千只小果冻缓缓下沉，就此消失不见。 “绷带老哥，你能否杀了那怪物？” “难！” “与教会的那位林语执事联手呢？” “还是难！” 绷带怪人只是摇头，他的把握很小。 那只怪物太庞大了，此时浮出水面的就已经有百米之高，水下还不知有多少，而且长得奇形怪状，像是章鱼与螃蟹的合体，既有触手又有肢体，浑身披鳞带甲，仿佛灭世的魔神，根本不清楚其弱点在哪里。 绷带就算能破防，也只能留下一个小伤口，与这个怪物总体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绷带怪人说道：“即使杀不了那怪物，我也可以带几个人逃出去，城市边界那些海族生物拦不住我。” 猪头人摇了摇头，说道：“德帅兄，在这等关键时刻走了，即使活下来，也会愧疚一辈子。” “有理，既如此，那便坚持到最后吧，我会尽全力。” 旁边的一群奥德市旅社生物已经很愧疚了。 杨少城用满含歉意的声音说道：“此次本是奥德市的家务事，却把瓦力城的诸位兄弟都牵连了进来，实在是抱歉。” “都是自家兄弟，无需如此，死则死矣。” “人终有一死的，何况咱们今天也不是真的就要死在这儿。” “难啊，那只怪物估计来自最恐怖的海渊。”牛头人叹道：“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今天咱们注定会随着这座城市沉没。” 在不远处的街道上，李奇迹划着小木船，神色悠闲，一点点靠近波涛汹涌的海边。 体力耗尽的彦如坐在船尾，神色萎靡。 他本就有暗伤未愈，这两天的战斗里多次施展能力，差点被约束规则反噬而死。 这个世界赐予普通生物力量，也限制了普通生物使用力量的权利。 彦如看着远方的海面，皱眉说道：“这样庞大的怪物，为何不受世界规则约束？” 正在划船的李奇迹答道：“执事大人，听说这个怪物必须常年待在最深的海渊之中，没办法出来，或许这就是他们受到的约束吧？” “有可能。”彦如缓缓点头，“李奇迹，你有办法对付那只怪物吗？” “我？我连给那个怪物塞牙缝的资格都没有，执事大人，你太高看我了。” “你那只松鼠呢？” “我问问……” 李奇迹放下手里的船桨，任由小木船在街上的积水中飘荡。 接着，他掏出衣兜里的小松鼠。 这个毛茸茸的灰色小东西似乎是吃撑了，用爪子捂住圆滚滚的肚子，不停打嗝。 李奇迹问道：“松鼠兄，你有办法吃掉那只怪物吗？” 说着，他指了指远方的海面。 此时那只怪物浮现出水面的高度已经超过两百米，体积庞大，像是一座远古冰山。 小松鼠顺着李奇迹手指的方向看去，直接怔住了。 还不待李奇迹再次询问，这只小松鼠就忽然翻了个白眼，然后直挺挺倒在他手上，一动不动开始装死。 见状，李奇迹只得把小松鼠放回兜里。 “执事大人，他也没办法。” “这样看来，你今晚也可能会死在这里。” “是啊。” “这就奇怪了。”彦如皱起眉头，“连你都要死在这里，难道这注定是一场躲不开的劫难？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等会，我有办法了！”李奇迹忽然说道。 彦如精神一震，问道：“什么办法？” “我去找个沿海商店，买一支变身器，然后大喊一声迪迦，或许我能化身光之巨人！” “……” 彦如绝望了。 李奇迹认真说道：“执事大人，要相信光啊！” 此时的海面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海族生物都已经逃走了，只剩下那只最庞大的怪物。 沿海的其余生物都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奥德市政府的导弹迟迟不来，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待最后一刻。 研究院的莫寻一脸紧张，盯着手里的探测器。 在探测器上，另一只巨大的怪物越来越近，已经即将抵达城市边界。 而漩涡的最中心，杨小俊认为大局已定，便在狂风暴雨中大声喊道：“江城，你可知道什么叫绝望？” “暂时还不知道。” “那么你接下来就……就……” 杨小俊的话再一次卡在了喉咙里，他脸上的笑容又僵住了。 天崩了！ 众目睽睽之下，笼罩了整个苍穹夜幕的乌云，忽然崩塌。 一时间狂风大作，天地变色，恐怖的黑色影子遮蔽天穹，仿佛来自神秘与混沌的远古魔神，正用那双幽深惊悚的双眸窥探人间。 夜幕下仅剩的云层疯狂翻涌，像是沸腾了那般。 雷光一次次闪烁，映照出一个模糊的庞大身影。 沿海的众多生物已经被震撼到麻木了。 “那又是什么？” “各路神仙今天都来奥德市打麻将了？” 那恐怖模糊的身影威严无比，从城市边界的灰雾中探入内海上空，撕裂了世界规则对整座城市的保护作用。 又或者，世界规则根本没有阻挡它。 成百上千根狰狞的触手在云层翻涌的夜幕下展开，像是撒下的大网，每一根宛若来自无尽虚空。 那只可怕的怪物伫立苍穹下，恐怖的呼吸声卷起一阵阵风暴，汹涌奔腾的海面都为之颤抖。 两只巨兽，一高一低，一个从天而降，一个从深海中起身，就这样撞在了一起。 “轰隆——！” 毁灭般的气息席卷了整座城市。 海面上狂风大作，巨浪翻涌，惊涛骇浪撕裂了沿岸无数建筑。 天穹上雷电轰鸣，云雾激荡，惊天的爆裂之声似是要彻底击碎整片苍穹，特殊的波纹在夜幕下滚滚而去，席卷了大片天空。 海中无数生物都在颤抖，身体僵硬，被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压制得无法动弹。 沿海无数生物各展所能，拼尽全力才挡住了这一次碰撞带来的毁灭之力。 一只禁忌生物便能毁灭一座城市。 而海面上交战那两只，虽不是禁忌，也相差无几了。 他们庞大且坚硬的身躯带来了无数优势，远超一般的诡异生物。 莫寻狂喜，大声说道：“那只灰雾中的生物竟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看来它并非吸血鬼找来的帮手，或许……或许它是被世界规则驱赶而来，帮助我们对付那只怪物的？” 眼前这恐怖的一幕，让他只能联想到规则。 任何生物都会被规则禁锢，海中那头巨大的怪物也一样，即使他最强的力量来自躯体。 其余沿海的生物，也都联想到了世界规则。 但瓦力城旅社的众生物都表情古怪，一个个心情相当复杂。 树人最先开口，忍不住问道：“那……那是不是江城他爹妈养的小宠物？” 隐形狗点头，说道：“有点像啊，那触手，那看不清的恐怖身影，出场自带迷雾的模糊效果……” “根本就是吧。” “难道是江城召唤来的？会不会他爹妈就在附近？” “我忽然想到，江城他爹妈会不会是故意失踪，以此来磨砺江城，但其实他们两位一直都偷偷跟在江城身边，只是太过强大，所以我们都察觉不到？” “这个剧情我也想过。”陶范忽然出声，“但我想的是，我爹妈为了历练我，这些年一直伪装得很穷苦，直到我大学毕业那天，他们才……” 崔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陶兄弟，你还是安心写诗吧，不要整天想这些不切实际的。” “你们都没人关心江城的死活吗？” 花浅浅嘟了嘟嘴，用力踮起脚尖，想看得更清楚些。 可那片风暴的中心一片模糊，有升腾的水雾，也有随着狂风漫卷的海族生物肢体血肉，还有从苍穹劈落海面的雷霆。 恐怖的风暴碾压了一切，在一次次撞击声中，只能偶尔在雷电闪过的瞬间，才能看见两只可怕的巨型怪物。 这场颤抖持续了许久，长达半个小时。 江城与林语，吸血鬼王和杨小俊，他们四个都被卷入了风暴中心，此时生死不知。 汹涌的海浪摧毁了沿海所有房屋。 这一战过后，即使奥德市还存在，也注定会有至少十多万人流离失所，整座城市的经济工业都受到致命打击，也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 “轰隆——轰隆——” 电闪雷鸣，一道道雷霆宛若神灵之矛，从天空刺向大海。 海面上一片黑暗，两只怪物战斗的压迫感无处不在。 闪烁的雷光映照出一副画面，在那片模糊的风暴中心，天空中的巨型怪物伸出成百上千根恐怖触手，已经把海上那只怪物彻底缠住了，似乎正要带他脱落大海，进入天空战场。 真正结束这一切的，是奥德市政府下令发射的十多枚导弹。 十多个小太阳在风暴最中心肆虐，释放出毁灭般的能量，那光芒璀璨夺目，将整个黑夜化作恐怖的黎明。 沿海所有生物都不得不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那些璀璨的光芒。 这是联邦科技的天花板，人类创造出来的不可直视之恐惧。 所有生物身上的防御物品都被动激活了。 “都靠近我，闭上眼睛！” 绷带怪人操控浑身绷带，化作一个球形，将奥德市旅社生物勉强保护住。 树人也竭尽全力伸展肢体，与绷带怪人一起，挡住这恐怖无比的冲击波。 研究院那边最富有，一瞬间扔出了几十个黑色防御小球，帮助沿海区域那些没有抵抗能力的诡异生物一起挡住这一波毁灭的冲击。 整个大地都在轰鸣中颤抖，海浪滔天。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都停了。 “结束了吗？” 有人望着远方的大海，脸上写满了忧虑与不安。 风平浪静，雨水停止，天空中不再有乌云，一切都寂灭了。 整个世界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水面轻轻晃动，掀起一层层柔和的波浪。 无数残骸在随着波浪起伏，有海族生物的碎肉肢体，也有渔民的木屋与木船碎片。 那两只巨兽消失了，像是从未存在过。 又过了十多分钟，没有任何动静。 那些成千上万的海族战士仿佛都离去了，没有一个冒出海面，留给整个陆地一份难以言喻的平静。 那些狰狞肆虐的吸血鬼也都远去，回到了灰雾弥漫的城市之外、 “扑通！” 绷带怪人跳下小木船，海边积水已经只能淹没到他脚踝了。 这点积水的浮力，还不足以托起整个木船。 李奇迹带着召唤器匆匆赶来，发现一切已经结束，顿时垂头丧气，哀叹道：“海面上没有怪兽，我也就没法化身光之巨人了。” 彦如脸色凝重，盯着平静的海面。 “林语不见了？” “这么恐怖的爆炸，神仙也得化成灰烬吧。”李奇迹悲叹，“林语大人就这么去了，我还准备给他介绍我小表妹呢！” 旅社众人都纷纷下船，站在海边遥望。 在那片风暴肆虐的中心，一共有四个人，现在都没了踪影。 “都死了吗？” 这个疑问或许很简单，在那样恐怖的爆炸中，连两只巨兽都没法幸免。 有人怅然若失，有人黯然神伤。 第二百一十七章 深蓝之心 12月13日，早上7点03分，晴。 晨风徐徐，浪花温柔。 几块碎木板随海浪来到沙滩上，轻轻嵌在细软的海边沙尘中。 路过的渔人弯腰拾起木板，将其装在随身垃圾袋里，然后直起身，用那对疲惫的眸子看了眼远方的海天一线。 整座城市像是经历了一整天的噩梦，这场噩梦让沿海十多万人流离失所，还有不少人永远留在了灰暗的昨日。 风暴散去之后，天边出现久违的阳光。 无数残渣碎屑被海浪冲到沙滩上。 海族生物的血肉残肢、房屋的残砖烂瓦、混合的生活垃圾、断裂的树木花草…… 往日游人如织的沙滩似是成了一个大垃圾场，无数堆砌的垃圾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昨日那场杀戮与暴风。 海面上同样漂浮着大量垃圾，无数区域的海水由蔚蓝化作黑色，看上去充满死寂，没有一丝生机。 政府机构与研究院都派了专业人员来清理海族生物的尸体。 奥德市居民的尸体也有机构与组织负责收拾，一个名为“内海捞尸人”的新生职业暂时兴起。 城市街道的清理工作才刚展开，排水系统崩溃，部分区域的积水尚未退去，腐烂的怪味在街道上弥漫。 沿街的店铺依次开张，店老板们忙着清理店铺内的积水与泥沙，许多货物都被水浸泡，无法再出售了。 这座城市，一夜之间，从繁华变得落寞。 丘牙披着一身黑袍，负手立于满是垃圾的沙滩上，面向大海，神色凝重。 李奇迹蹲在一旁，从一具破烂的海族生物尸体里找出十多只蠕虫，耐心喂给趴在手上的小松鼠。 他摸了摸小松鼠的脑袋，随后对丘牙说道：“丘牙大人，我觉得林语大人估计是彻底化成灰了，在这儿等再久也没用，要不咱们给林语大人立一个碑？” 丘牙摇了摇头，说道：“莫急，再等几天，柏拉图曾说，耐心是一切聪明才智的基础。” “噢……那咱们那位祭司大人有没有说什么啊？” “祭司大人养伤去了，高层某些大人对他这次行动很不满意，要求他最近低调点。” “丘牙大人，要不咱们计划一下，趁祭司大人重伤，先把他做掉？” 丘牙瞥了眼李奇迹，问道：“你现在胆子这么大了？这只松鼠给你的勇气？” “没办法啊！”李奇迹很无奈，“小松鼠把祭司大人大半个身体都吞了，祭司大人一看就是很小气的性格，过几天他养好了伤，而林语大人又不在，他肯定会回来报复我们，尤其是报复我，所以……先下手为强嘛。” “我说了，他最近必须低调，无需担心。” “低调不等于不能杀人啊。”李奇迹认真提醒，“丘牙大人，咱们和彦如大人得一起商量商量，不然哪天祭司大人来了，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别急，我自有打算。”丘牙望着远处的起伏的海浪，心情沉重。 教会并不反对互相残杀，唯有残酷的组织才能培养出强者，就连一座城市的执事与候选人之间都会勾心斗角。 但高层次的通常很少对低层次的动手，这算是个约定俗成的规则了。 昨晚穆云打破这个规则，让上面很多人对他不喜，但也只是口头警告。 正如李奇迹所说，以穆云那睚眦必报的性格，他过几天养好了伤，肯定还会回来。 到时候若没有应付手段，整个瓦力城教会或许都会在一夜之间消失。 至于李奇迹所说的先下手为强……穆云早已经跑得没影了，他躲在暗处，没人知道他在哪里疗伤。 瓦力城教会没什么大杀器，李奇迹手上的松鼠战斗力又飘忽不定。 丘牙脸色凝重，偏过头看着远处的旅社一行人。 难道要求助于绷带怪人？ 在远处的海边，两座城市的旅社众生物也在捞尸体。 奥德市旅社生物主要是想捞到杨小俊的，而瓦力城旅社则想找到江城的。 已经捞了整整一夜，双方都没什么收获。 白南画来到海边，身为人面法庭的三级审判员与执行员，这座城市的事情已了，他也该回去述职了。 “诸位，这次多谢你们的帮助。” “准备离开了？”隐形狗问道。 “嗯，回去详细阐述此次在奥德市发生的情况，并且与高层商议是否要对奥德市海族做出一定惩罚。” “那江城呢？” “我肯定会动用法庭工具寻找他的。”白南画语气肯定，“江城身上有个信标，无论他生死，我们都必须找到他，他若是死了还好，如果被困在某个地方，体内信标没消散，一旦那只不朽生物跨界，我们的世界会受到难以预估的损失。” “那就有劳了，一定要找到江城！”河狸说道：“兰花兄，此去多保重。” “你们旅社真应该普及一下义务教育，教导某些非人生物分清鼻音与边音。” 河狸认真说道：“我能分得清，我只是觉得这样叫着顺口。” “……” 白南画就这样走了。 与上次那种高逼格的退场仪式相比，这次他走得很平淡。 没有神秘的白雾，没有风玲的声音，也没有一群身着金纹白袍的小弟。 他借了一辆旅社改造的商务车，保持六十码的速度，就此向着城市边界驶去。 留下来的旅社众生物都心情沉重。 自从大爆炸发生后，杨少城就一直很沉默，或许是自责，又或许是悲恸，这个双鬓斑白的中年男人望着远方无边无际的海波，唯有布置任务的时候才会说几句话。 牛头人安慰道：“放心，我觉得小俊和江城肯定都没事，或许只是昏迷过去了，过几天就会回来。” 云芸也说道：“我们都没看到最终的结果，爆炸过后海面上空空荡荡，两只巨兽不应该就这么消失了，连肢体都没留下，这期间可能发生了我们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但愿如此……” 杨少城轻叹一声，继续安排旅社的工作。 这次两座城市的旅社都损失了不少成员，又一场葬礼要举行了。 城市边界的那些海族生物都已经消失不见。 没有了这些怪物的阻拦，海地城与黑河城的两件宝物终于到了，旅社内部还需要展开一次清理活动。 整座城市写满了破败，一眼望去，一切都百废待兴。 有人庆幸自己依旧活着，开始积极生活。 有人在异变中失去了家人，悲痛不已。 还有人一复一日等在海边，等待那些被海浪卷走的亲人归来。 …… 江城醒了。 但他没动。 他闭着眼睛，静静感受周围的一切。 手指传来的触感松软冰冷，应该是泥沙。 有海浪的声音，就在身前。 大地并未震动，没有脚步声，也无人说话，这周围应该没有其余人。 又过了几分钟，确定自己躺在某个安全的地方后，江城睁开了眼睛。 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是个海边。 但他周围并非没人。 还有六个成年人横七竖八躺在沙滩上，都浑身湿透，处于昏迷的状态，其中有两人脸色发白，气息比较微弱。 “我被海浪冲到这里来了？” 江城需要弄清楚，自己到底身处一个怎样的地方。 这里是城市？还是巨兽肚子里？抑或某个无人小岛？ 忽然，江城目光一凝，看到了一截断裂的翅膀。 “杨小俊的翅膀，居然也在这里。” 江城俯身捡起翅膀，拍了拍上面的泥沙。 这翅膀只有半截，属于右翼，由十多个细小的骨骼支撑着，坚硬的表皮呈现青蓝色，已经没有了任何能量。 “海滩上没有多余的人形躺痕，也没有脚印，如果杨小俊同样被海水冲到这里，并且先于我醒来，肯定会杀了我，然后想办法离开，但现在我活得好好的，所以他这截翅膀只是恰好随海水与我来到同一个区域？” 江城收起翅膀，开始观察环境。 远方天空高远，有些许雾气，但影响不大，与奥德市天气晴朗的样子差不多。 左右都是连绵的海岸线，轻柔的波浪拍打在沙滩上，水质澄澈，看不见任何垃圾的存在。 后方则是一片丛林，都是些海边常见树木。 “没有船，树木没有人为砍伐的痕迹，两侧沙滩也并未看到人类脚印，难道这里是奥德市外的一座无人岛？” 奥德市沿岸都有渔民生活，不存在这样的空白区域。 昨晚又发生了那样恐怖的风暴与海啸，此时的奥德市肯定是一片狼藉，不应该这样平静，，所以江城猜测这里是远离奥德市的一座小岛。 距离城市较近的岛屿，这些年都已经被开发过了。 但距离城市应该也不会太远。 地上这六人身上都穿着救生衣，两人皮肤白皙细腻，可能是出海的游客。 还有两人皮肤黝黑粗糙，手脚皲裂，脖子处可以看到严重的晒痕，应该是常年出海打渔的渔人。 最后那两人不是普通人，身上有诡异生物的气息。 异变是昨天早上开始的，在这之前，海族生物出现的频率也只是高了一些。 那几天肯定有人出海捕鱼，也有人出海旅游。 昨晚那个暴风肆虐的海面上，可以看到无数破碎船只的痕迹。 那些船上绝大多数人类估计都死了，唯有极少数相当幸运的，如同江城与这六人一样，被海水冲到某些岛屿之上，静静等待救援。 昨晚那场大爆炸之前，发生了很多事。 天空中那只巨型怪物几乎彻底制服了海面上那只，并且用成百上千根触手将其捆住，用它与无尽海水作为盾牌，挡住了奥德市政府发射的十多枚导弹。 在这之前，林语重创了吸血鬼之王，他自己也受伤不轻，生命之水都喝光了。 江城则打伤了杨小俊，跟他在风暴中心兜圈子。 远方那个灯塔时隐时现，在风暴出现后没多久就消失了，似乎知道江城没法飞过去找他。 至于那对影子里的翅膀…… 江城也不知道要如何激活那对翅膀，昨晚只是心生感应，忽然就拥有了飞行的力量，现在这股力量已经消退，他再次成了个无法飞行的陆地生物。 再后来爆炸发生。 整个风暴中心被璀璨刺目的光满笼罩，那股无可阻挡的力量接连不断轰击在海中巨兽的身体上。 身处后方的江城等人并不好受，他很快就昏迷了过去，不知道其余人到底如何了。 在昏迷之前，江城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那只天空巨兽用触手破开海中巨兽的胸腔，并且取出一颗正在跳动的巨型心脏。 那心脏比一栋普通的别墅还大，通体散发着幽蓝光满，而且表面居然布满坚硬的鳞片。 “那只天空巨兽似乎把心脏递给我了？” 江城眉头微皱，当时意识已经模糊了，记忆并不清晰。 在他的印象中，那只巨兽最后应该是这么干的。 江城从怀里掏出林语给他的那个空间类诡异物品。 这类诡异物品很罕见，当初画家别墅里那副画就拥有一个独特的空间，可以把人困在其中。 林语给江城这件宝物，其内部空间更大，里面存放了三具禁忌生物的尸体。 其中一具是元大爷的，另外两具则是林语为江城从教会兑换的。 制作完美的替死傀儡，或者是召唤某些强大的生物，都需要用到禁忌生物尸体。 在这三具尸体旁边，赫然摆放着一枚巨大的深蓝色心脏。 它还在跳动，声音宛若雷鸣，强大的生命力令人震惊。 那只巨型海怪常年生活在幽暗无际的海渊中，体型巨大，距离禁忌只有半步之遥，难以想象它体内到底蕴含了多么庞大的力量。 江城衣兜里的那枚古金币微微发热，传递出一种渴望的情绪。 这才是古金币需要的力量，之前所吸收的那些虾兵蟹将都太低级，就连反馈给江城的力量都没有太多。 在那个水族馆里，吸收完白鲸战士以及几只龙虾人之后，金币就不再吸收这些低级的力量了。 江城需要找一个地方，释放出这枚心脏，然后用很长的时间将其所有力量吸收。 这个海滩不行，尚有六个还没醒来的人类。 “彼得？” 江城喊了一声，但无人回应。 彼得再一次陷入沉睡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元大爷说这家伙有成为禁忌游魂的可能，但可能性不大，需要机缘。 就在这时，江城忽然感应到，地上躺着的那两个诡异生物，其中一个身上的气息发生了变化，紊乱了一瞬间，然后又平稳了下来。 这是个很谨慎的家伙，醒来后的选择与江城一样，继续装昏迷。 江城看了他一眼，平静说道：“醒了就别装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破碎布偶 “我叫千树，奥德市教会所属海洋检测员。” “奥德市教会还有这种职位？” “当然有了，教会和旅社都有，躺在我身边那家伙就是旅社的检测员，我昨天刚跟他认识。” 这个叫千树的年轻人第二个醒来，很快向江城讲述了他的遭遇。 身为教会的海洋检测员，他这几个月大部分时间都飘荡在海面上。 昨天海面上忽然刮起大风，他本想返程，没想到越接近奥德市，风浪就越大。 最终，一个巨浪打来，他所在的小船侧翻了。 “然后我就到这儿了，刚刚才醒。” 千树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虽然个子不高，干干瘦瘦的，但精气神很足，一对眼睛十分明亮。 昏迷了这么长时间，但他身体依旧正常，没有表现出任何虚弱的感觉。 江城还是头一次听说海洋检测员这个职位，他还以为教会里都是些不干正事的。 “我叫江城。” “我知道你，江城候选人，你这段时间可出名了。” “怎么？” “我听说你一刀就砍断了齐麟执事的脑袋，还逼退了莫羽执事以及莲月执事，连续杀了十多个候选人，周围十多座小城市的教会都被你杀怕了。” “这样啊……” 江城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凶名在外，在许多教会成员眼中就是个四处行走的屠夫。 但这个名叫千树的青年并不害怕，看他的眼光甚至有几分崇拜。 教会是个崇尚力量的组织，有这种崇拜的情绪也正常。 “他叫什么名字？”江城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另一个诡异生物。 “他叫杨河，是奥德市旅社那边负责海洋检测的。”千树如实回答，“以前我只知道旅社有同样的岗位，但一直没碰见过，直到昨天，在返程的路上，我跟他坐上了同一艘游轮，都感觉到了对方的诡异气息，于是就认识了一下。” 正说着，地上那个叫杨河的家伙也醒了。 他同样很年轻，不足三十岁，但显得很疲惫，眼睛里满是血丝，身体也比千树虚弱很多。 可能是由于这段时间一直在海上生活，所以他并不认识江城。 在得知江城也是旅社的成员后，他似是松了一口气，坐在沙滩上，放松了戒备。 接下来，剩余的人接二连三醒来。 那两个渔民的身体都还不错，可以正常行动。 他们一个叫于蛟，一个叫陈溢，彼此都不认识，后来聊了几句，发现两人都是奥德市近海某片区域的。 最后那两个旅游的家伙身体最虚弱，江城动用了水晶球才将他们救活过来。 这是一对中年夫妻，都是企业高管，一个叫秦月，一个叫王梓，半个月前出海，本是为了庆祝结婚十八周年。 “小兄弟，大恩不言谢。” 王梓扶着自己妻子，勉勉强强起身。 他郑重说道：“日后回到奥德市，如果有什么需求，你大可来找我。” “好。” 江城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眼水晶球。 在昨晚的战斗力，他身上这件黑色作战服已经碎了，现在只是一件普通且破烂的作战服。 所有防御物品都碎裂了，没一个幸存。 背后那把刀已经砍的卷了刃，刀身上也出现了一条裂痕。 两把匕首尚在，背后的猎枪还剩十八枚子弹，左轮枪还剩不足百发子弹。 除此之外，身上就只余单片镜和游魂戒指这两个高级诡异物品。 这次损失不可谓不惨重，唯一赚到的就是那颗巨大的心脏。 江城只能希望这枚心脏能对他的实力有所帮助，不然就真的亏大了。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江城问道。 “不清楚。”千树摇了摇头。 “不知道。”杨河也是这个回答。 其余人都一样，就连于蛟和陈溢两个渔人都没来过这里。 于蛟同样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很年轻，但打鱼经验相当丰富，从小就跟他父亲在船上漂泊，前半辈子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船上。 长期的辛劳，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更老成一些。 他说道：“以前我听我父亲说过，这片内海有很多传说，有大海怪，有那种空无一人的鬼船，也有随处漂流的岛屿。” “如果是个小岛，或许我们应该沿着岛屿走一圈？”王梓提议，“沿岸留下求救的符号，然后燃起焰火，让路过的船只注意到我们。” “但万一小岛并不在近海区域，那么可能几个月都不会有船只路过。”于蛟说道。 “那就往里面深入？找一下原住民？” “且不说有没有原住民，就算有，但万一都是野蛮人，那咱们可就惨了。” 众人为去留犯了难。 其中几人肚子还饿了，越发感觉难受。 于蛟利索的爬上后面的椰子树，像是一只行动敏捷的猴子，从树上摘下几个椰子，让众人暂时果腹。 七八月份的椰子最香甜，现在已经十二月份了，只能庆幸奥德市的气候不错。 这个小岛上看来并不缺吃的，众人至少短期不会被饿死。 “往好处想。”王梓说道：“说不定这里并不是什么岛屿，我们可能是在奥德市某个未开发区域，只要沿岸一直走就能走出去。” “王老哥心态不错。”千树赞道。 “人到中年，什么都看开了。”王梓笑了笑，把砸开的椰子递给自己妻子。 他跟他妻子秦月的关系似乎并不和谐，这次出海旅游就是为了弥补夫妻关系。 一场灾难过后，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 祸兮福之所倚，所以王梓现在心态特别好。 但也有心态不好的，那就是另一个渔民陈溢。 陈溢已经三十多岁了，身体还算健壮，皮肤黝黑，在海边坐立不安，神色十分焦虑。 江城注意到他手背上有一道很浅的抓痕，于是便问道：“陈先生家里有孩子？” 陈溢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怎么知道？” “陈先生手背上那道痕迹，是小孩才能抓出来的印子，而且这抓痕很新，应该就在这几天。” “对对。”陈溢点了点头，“我媳妇还怀着孕，第一个孩子年纪还小，才几岁大，家里没别的人。” “别急，保持镇定，我们肯定能离开这里。” “嗯。” 算上江城在内，总共七个人流落这个地方，其中四个都是普通人。 千树与杨河也并非太强。 这个未知区域如果有什么危险，还得靠江城来应对。 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队友，队友不能拖后腿。 江城取出旅社的怀表，看看这个表能否给他一些启发。 可惜这玩意只是个低级诡异物品，旅社批量制造的东西，每次一到关键时刻就没用，这次也一样。 现在他收获的宝物越来越多，这枚怀表经常被遗忘，偶尔会想起，拿出来看看。 江城关上怀表，将其揣回怀里。 与他相对的陈溢忽然指着他背后的丛林，大声说道：“有人！” “嗯？” 江城迅速回头，同时拔出左轮枪。 其与众人也纷纷往后看去。 后方的丛林一片晃动，似乎有什么动物往深处逃走了，只留下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远，渐渐消失。 忽如其来的变故，让这个海滩上的气氛骤然紧张。 如果是正常人，在看到他们七人后，不应该这么直接逃走，毕竟其中六人身上都穿着救生衣，很明显只是遭遇了海上风暴的普通人。 江城警惕地走到从林外，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树木茂密，植被丛生，清晨的阳光透过间隙洒落，留下一大片碎金般的光阴。 地面有许多枯枝碎叶，还有腐烂的藤蔓。 这样的地形，如果有人从后背偷偷接近，江城不可能没有察觉。 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早在他苏醒之前，就一直在观察他们？ 在听到他们的对话后，对方依旧选择逃走，那么是敌非友的可能性很大。 江城转过头问道：“陈先生，你确定你看到的是一个人？” “应该是吧。”陈溢缓缓来到江城身侧，看了眼丛林内的场景，“我在海上行走多年了，视力一直很好，不大可能看错。” 于蛟说道：“陈老哥一天多没吃饭了吧？身体虚弱又高度紧张，把动物看成人也不是不可能。” “这……”陈溢面露疑惑，再次看了眼丛林内部。 千树比较好奇，认真问道：“会不会是原始人？我听说以前那些未开发的岛屿上，有许多原始人的村落，后来为了旅游业发展，杀光了那些原始人，但相关负责人骗城市居民说是把那些原始人迁去了别的地方。” 江城则缓缓拔出背后的刀，拨开身前的草木。 在未知环境里，面对任何东西都得谨慎，哪怕一根枯草都可能要了众人的命。 这一次，江城有了新的发现。 “枯枝有被踩碎的迹象，这里地面有两个较深的凹痕，是长时间蹲伏导致的，碎叶被踩入泥沙中，至于这个……一个破布娃娃……” 在比较隐蔽的草木角落里，有一个残破的娃娃，也就巴掌大小。 江城用匕首挑起娃娃，仔细看了看。 娃娃的正脸很模糊，仅用简单几笔勾勒出轮廓，背面则用某种黑色涂料写着“弟弟，六岁”这四个字。 或许是时间与风吹日晒的缘故，这几个文字都很模糊了。 江城伸出手去，仔细摩挲片刻。 “尼龙布料，现代文字，有鱼腥味，对方并不是什么原始人，与外界应当有接触。” 第二百一十九章 祭石 【sos】 一个大大的求救信息被刻在沙滩上。 没有指南针，天空中的太阳光又太模糊，隔着一层灰雾，很难在茫茫大海上分辨方向。 剩下六个人都是战五渣，在海上一旦翻船只能成为累赘。 江城自然可以抛下这六人，制作一个小木筏独自出海求生，但还不到最后一刻，这种行为暂时不可取，毕竟他自己也没有太大把握在海上活下来。 生命之水可以救命，没法填饱肚子，不能当淡水饮用。 江城说道：“我要进入丛林，在这片丛林里应该有现代人类文明，你们可以留在沙滩上，或者绕着沙滩寻求生路，也可以跟我一起进去。” “那自然是跟着小兄弟你进去啊！”王梓很果断，“我们六个人都穿着救生衣，就小兄弟你一个穿着作战服，而且你是第一个醒来的，我不清楚你们口中的教会与旅社是什么，但你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千树立即点头：“老哥眼光高啊，江城他确实不是寻常人，跟着他走准没错的！” “我也跟江小哥一起进去吧，我方才应该没有看错，那确实是个人。”陈溢说道。 剩下的杨河与于蛟也都要跟着进去。 众人先在沙滩上休息了十多分钟，确保每个人都已经恢复了体力。 中年夫妻王梓与秦月的体力是最差的，但江城用水晶球救活了他们，他俩现在的体能算得上正常人水准。 随后，江城找来一对枯木，将其点燃，然后在枯木上盖了一些较为湿润的树木枝叶。 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在很远的地方都能看到。 根据奥德市的涨潮退潮规律，三小时后这个火堆就会被扑灭。 紧接着，一行人跟随江城进入丛林了。 有千树与杨河两个诡异生物在，江城也没必要时刻注意所有人的安全。 这片丛林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潮湿。 虽然有阳光洒落，但脚下的泥沙十分松软。 苔藓、树枝、枯叶、蠕虫、石子等等，组成了这片丛林的土地。 一根根枯朽的藤蔓上同样爬满苔藓，树木间偶有飞鸟展翅而起。 看上去，这个地方充满了和谐与生机，就是个普通的海岛丛林，或许能在其中找到淡水资源与充足的食物。 地上湿润的黑色沙土混合着枯枝烂叶，随意翻开就是肥嘟嘟的小虫子，去掉头就可以吃，蛋白质是牛肉的很多倍。 “咔嚓！” 江城砍开一截拦路的朽木，木屑四溅。 朽木外表长满苔藓，干枯脆弱，剥开一层朽烂的表皮，里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蚁虫。 一股混合了泥土与腐朽的怪味扑鼻而来，这是属于丛林的特有味道。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江城不会选择吃这些小虫子，无论它们蛋白质有多高。 这一路的气氛保持了十多分钟的和谐，如果没有那些时而出现的蚊子声音，一行人根本就是在郊游。 但就在十多分钟后，变故第一次出现。 中年妇女秦月惊叫一声，紧紧抱着她丈夫，指着左侧视野尽头的一个小黑点说道：“老公，那里有个人，倒吊着！” “别怕，有我在！” 王梓昂首挺胸，挡在自己妻子身前，脸上不见丝毫惧色。 但他没有向那个方向挪动分毫，而是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江城。 江城的视力更好，事实上他觉得自己视力可能已经超过了普通人的极限范畴，达到了另一个层次。 成为诡异生物后，他身体各个部位都在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仿佛是一种特殊的进化。 “不是真人，只是个树干与枯枝扎成的假人。”江城缓缓摇头，“做得很粗糙，只有个大概的形状，你们想看的话可以跟我走近一些。” “想看！”千树连连点头，这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人对江城满是崇拜，而且保持了那种少年特有的好奇心。 “那就注意安全，无论这片丛林里生活着什么生物，对方都可能留下陷阱。” 江城始终走在最前面，速度适中。 正如当初在那个崖洞的小世界里，高天成一直在最前方开路，直面所有危险。 丛林的道路并不平整，可能有蛇类、毒虫、沼泽等自然陷阱，也可能有这里的原住民留下的人为陷阱，所以必须尤为谨慎。 与当初那个小世界不同，这片丛林没有那种诡异压抑的气氛，十分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就是那个倒吊的假人。 几分钟后，众人走近，这才能看得清楚。 江城说道：“假人身上有刀剑劈砍的痕迹，也有血迹，但不一定是人血，可能只是类似于木人桩那种用于练习的道具，也可能是为了警示外来的人类，警告我们不要再往前走。” “这貌似跟那些纪录片里的土着人很像啊，一模一样的操作。”千树摸着下巴说道：“接下来，如果我们再往前走，就会遇到比这个假人更恐怖的东西，比如死人骨头，腐烂的动物尸体之类的，还可能会有人驱逐我们。” “但是江小兄弟不是说，对方与现代文明有接触吗？” “有接触也不一定就是现代人。”江城挥了挥手，“继续往前走吧，注意藤蔓或者枯叶比较厚的地方。” 接下来十多分钟，众人有陆陆续续遇见了好几个假人。 这些假人模样差不多，制作得很粗糙，都被泼上了血污。 血污早已干枯，没有太多特殊的气息，但江城在其中一片血污上看到了鱼鳞，推测应该是某种鱼类的血液。 这一路并未遇到任何陷阱，几个假人还不足以吓到一行人。 几只小鹿模样的动物从众人身侧跳跃而过，看上去十分欢快，也并不畏惧人类。 丛林里其余生物也大多如此，相处十分融洽。 一只小鸟甚至直接停在了江城肩头，似乎有些好奇，偏着脑袋打探这个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见状，千树说道：“如果这里有一群原始人，那么这些原始人肯定是捕鱼为生的，对丛林中的动物很友好，所以这些动物才不怕我们。” “说得不错。”江城点头。 “如果我们刚才沿着那个沙滩前进，或许能在某个地方，看见那些原始人的捕鱼工具，比如说木舟、渔网这类的。”千树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仿佛是为了验证千树的猜测，又前进了几分钟后，众人眼前出现了一张破烂的渔网。 渔网被悬挂在一个干枯的树干下，里面吊着一具腐朽的骸骨，骸骨里开出艳丽的花朵。 可惜这只是普通人类的骸骨，那些花朵也并非江城想要的骸骨之花。 “这是人类的骨头吗？”王梓问道。 “不然还能是什么？”千树反问。 “或许是猴子的？” “不，人骨与猴骨有很大的区别。”江城摇了摇头，“这是一具人骨，成年男性，三十多岁，已经死了超过十年，死亡原因不详，骨骼上没有特殊痕迹。” “这就是那些原住民用来吓我们的吗？” 千树再次接过话题，说道：“很可能啊，就跟那些伪纪录片一模一样，这是为了给我们一种心理暗示，让我们认为以前来过的人都死了，如同这具骸骨，接下来如果我们执意要前进，等待我们的会是很血腥且悲惨的结局。” 陈溢表现得忧心忡忡，问道：“那我们要退走吗？” “退出去又能干什么？”千树耸了耸肩，“等待救援就算了，海上发生了大事情，这段时间估计都不会有船只路过。” 在场其余人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认为是风浪太大。 但千树与杨河两人身为诡异生物，能感觉到昨天的大海上，那股无处不在的恐怖诡异力量。 江城并未多说，只是告诉他们确实是海族暴动。 接下来这几个月，胆子小的渔民或者旅游团队都不太可能出海了。 政府与特殊机构的捞尸船，也不会来到这种从未开发过的海岛。 江城说道：“我需要再深入一段距离，如果想退出，可以先去外面的沙滩上等我。” “我不会退的！”千树连连摇头。 其余几人也没什么主见，就跟着江城继续往里走了。 这一路上，渐渐能看到人为留下的痕迹。 有被砍伐后留下的木桩，木桩旁已经长出了新生的小树木。 也有拖拽的痕迹，就在松软的泥地上，甚至有深深浅浅的脚印，直指丛林更深处。 “砍伐的断面很平滑，不是石斧，是金属斧头，对方应该是个接近现代文明的……渔村。” 江城暂时只能这样判断。 越往里走，人类留下的痕迹就越多。 过了十多分钟，在左前方的一株古树上，出现了与之前江城发现的布娃娃差不多的布偶。 几只破烂的布娃娃被挂在很高的树枝上，随着丛林间的柔风轻轻摆动。 千树疑惑道：“奇怪，我看了许多纪录片与伪纪录片，没有哪个原始人的习惯是挂布娃娃，布娃娃又不吓人，还不如挂几个动物的腐烂脑袋。” “或许并不是为了吓人。”江城看了眼树上那些布娃娃的背部，“可能是为了纪念某些人，也可能只是传统习俗。” 王梓问道：“江兄弟，那几个布娃娃背面写着什么吗？我视力不太好，看不清楚。” “没有，只是几团污渍而已。” 树上那些布娃娃，与江城捡到的那个，最大的区别就在背部。 这些布娃娃背面没有字。 目前出现的东西，还不能判断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文明。 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小渔村，那么对方或许有离开整个岛屿并且回到奥德市的办法。 如果是不讲道理的野蛮人，江城也并不畏惧，不外乎是一枪一个，除非对方有强大的禁忌生物。 “这里有块石头。”千树蹲在这株挂了布娃娃的古树下，“石头表面光滑，与海边的礁石类似，而且被人为打磨过，上面还有图纂，刻了某种生物。” “是人鱼。”身为渔民的于蛟认出了石头上刻着的那种生物，“人身鱼尾，属于海上传说的一种，你们肯定也都听说过。” 古树下，那块通体黑色的石头摸上去很光滑，呈椭圆形，与一个普通篮球大小差不多。 其表面刻着一种奇怪的生物，人身鱼尾，尾巴上的鳞片刻画的尤为精细，栩栩如生。 但那张人脸却很模糊，没有五官，只是一片随意的涂抹，仿佛仅仅是个代表，可以象征所有人鱼生物。 黑石周围长满杂草，小部分已经陷入泥土中，显然已经在这里放了很久。 “可能是某种祭祀行为。”另一个渔民陈溢也开口了，“我每次出海打鱼，都会请求海边的神灵保佑，我曾听说，某些海岛上的原住民会祭祀海里的各种传说，以求平安。” “这样看来是挺像的。”千树抬起头，“树上挂着奇怪的娃娃，树下放一块祭石。” “祭祀区域，距离生活区域，应该不会太远。” “或许就快到了，都警惕点，对方极有可能是敌非友，我们不一定能从他们口中得到离开的方法。” 接下来几分钟，越往里深入，出现的布娃娃就越多。 有的古树上只挂了一个，有的则挂了十多个。 这些苍白的布娃娃越看越诡异，像是一个个白色幽魂，在林间的风中轻轻飘荡，诉说着无声的哀怨。 若是一个人身处这种环境，或许真会被吓到。 每一株古树下都有黑色祭石，无一例外刻着模糊的人鱼像。 又过了几分钟，目的地已然到了。 拨开一层层草木的阻挡，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渔村浮现在众人眼前。 令人惊讶的是，这个村子的人似乎知道他们会到来，早有人在村口的大树下等待他们。 领头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看着得有七八十岁了，皮肤褶皱，身体干瘦佝偻，用那对浑浊眼睛看着到来的众人。 他身后则是几个青壮年，皆神色不善。 千树自告奋勇，走上前准备与他们交流。 但尚未等他开口，对面那个老头就率先说道：“外来人，这里不欢迎你们，都走吧！” 千树急忙说道：“老人家，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无意间……” “立刻走！”那老头的话语很决绝。 “这……” 千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江城走上前，站在千树身侧。 他淡淡看着那些人，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钞票。 这个小渔村明显属于现代文明，并非什么野蛮人。 只要是现代人，就没有理由能拒绝钞票，这是崔悲曾给江城说过的至理名言。 果然，在江城掏出钞票后，对面那个老头与几个青壮年的眼神都变了。 江城说道：“老人家，我们只是迷了路，想寻求离开的办法，你能否告诉我们？” 说罢，他直接把手里的钞票递了过去。 老头捻了捻胡须，脸色不变，轻咳了一声，从江城手里拿过那一叠钞票。 “欢迎来到热情好客的人鱼村。” 第二百二十章 摆渡人 村子不大，一百多户，也就五百来人。 一眼望去，中间是一条石子路，铺满了从海边捡来的石子。 道路两侧则是大大小小的木屋。 由于地面潮湿，靠海雨量充沛，所以这个小渔村的木屋多是那种高脚屋建筑。 木屋的上层住人，下层放物品，最下方只有十多根木桩。 家家户户屋外都挂着鱼获，有新鲜的，也有晾晒的鱼干。 空中弥漫着海产品特有的味道，并不浓烈，也并非腥臭，反而有一股特殊的香味。 温热的气候让这里的村民不用穿得太多，哪怕是人间的十二月，许多村民也只穿着单薄的短袖。 他们大多干瘦，皮肤偏蜡黄，许多人戴着鱼骨饰品。 给人印象最深的是那一对对明亮的眼睛，像是大海中的明珠。 村长家是一个三层木屋，很高的建筑，算是这个村里最高的，就在村口处。 他并没有带众人进入村内，而是就在村口坐下。 千树讲述了众人的遭遇。 “我们本来都是海上的游客，昨天突然遭遇风暴……” 在他讲述时，队伍其余人都默不作声，算是认可了这种说法。 老村长看到他们携带的救生衣，眼中的疑虑少了很多。 听完千树的讲述后，老村长说道：“以前也有几支奥德市的探险队伍找到这座小岛，其中就有自称是遭遇海上风暴的，我们也都收留了他们，可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来探寻整座岛屿矿物资源的队伍。” 从老村长的话里可以得知，这里确实是一座小岛，他们是小岛的原住民。 “老人家，我们真的都是落水的，不信索，我们可没有携带任何探索的装备，我连手机都丢了。”王梓说道。 “看你们的样子也确实不像。”老村长点了点头。 “老人家，你知道要怎么从这里回到奥德市吗？” “不知道。” “啊？”王梓一愣，“可你们村庄有外界的文明痕迹，你们身上穿的衣裳，家家户户捕鱼用的渔网，我看都是在奥德市买的吧？” “确实是。”老村长没有否认，“但整个村子，知道如何离开这座岛屿的，只有一个人。” 老头看了眼村子深处，开始说起这座村子的故事。 毕竟收了江城的钱，总不能什么都藏着掖着。 “这座小岛与奥德市的距离不算远，但位置比较奇怪，我曾听那几支探险队的人说起过，当时没有听得太清楚。” 于蛟问道：“位置在变吗？难道你们这里就是传说中会移动的神秘小岛？” “或许吧。”村长点头，“正因为位置的特殊性，我们村子里的人也无法沟通外界，但有一个例外。” “摆渡人的传说？”于蛟又问道。 “你听说过？”老村长诧异。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给我说过，这片大海上有一个很神秘的生物，每当有渔民迷失在夜晚的海雾之中，他就会提着一盏明灯出现，指引渔民摆脱迷失。” 于蛟的脸上浮现一抹回忆的神色，平静讲述他所知道的。 “奥德市沿海区域的渔民，都把那位神秘人称为摆渡人，我父亲就曾遇见过，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只是人们一直传言，当你在海上迷失，看到一个小木船与一盏明灯之后，一定要跟着那人走，难道……难道他来自你们村子？” “可能……吧？” 老村长听完于蛟的讲述后，神色疑惑，并未太肯定。 他们村子里这位摆渡人并不一样，没有于蛟说得那么神秘，只是个普通的村民而已。 “我们村子每隔一代就会诞生一个能去往外界的摆渡人，大概是四十年的时间，但是每个月只能出去一次，去外界的奥德市购买整个村子需要的物资，你们所看到的衣服、渔网甚至我们日常所用的锅碗瓢盆都是每一代摆渡人带回来的。” “其余人不能出去吗？”于蛟问道。 “不能。”老村长摇头，“其余人驾着小船出海后，没多久就会迷失，无论往哪个方向前进，最终一定会回到这个小岛。” “所以你们都不知道外界是什么样子的？” “知道一些，每一代摆渡人都会带回来照片或者画像，那几支探险队也给我们看过一些视频。” “那你们那位摆渡人现在能带我们离开这里吗？” “不能，他上一次去奥德市是27天前，还不满一个月。” “啊？这样啊……”秦月抱怨道：“那我们岂不是还得在这个鬼地方待三天？” “哎呀，就当出来旅游。”王梓急忙安慰，“你看这里空气和环境多好啊，奥德市里全是尾气，而且这里的村民也质朴，回去之后整天都得勾心斗角的。” “质朴？”秦月撇了撇嘴，“要不是江小哥给了一大笔钱，这些家伙就要赶我们走了。” “这……” 老村长有些尴尬，把手伸向放钱的那个衣兜。 当然他并不是要把钱拿出来，只是将其往衣兜最深处按了按，确保不会掉出来。 他也是为了整个村子收钱，不寒碜。 正说着，王梓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他饿了。 在海上飘了不知多久，醒来后只啃了小半个椰子的椰肉，然后跟着江城在丛林里以龟爬的速度小心翼翼走了大半个小时，此时坐下来休息，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传来的疲惫与饥饿感。 现在接近早上十一点，到了吃早午饭的时间。 村长大手一挥，叫人给几人端来熬好的小鱼粥。 江城从其中随便选了一碗，将其递给老村长。 老村长一愣，随即释然，笑着把那碗小鱼粥喝了下去。 喝完后，他说道：“你这年轻人，还挺谨慎的。” “出门在外，谨慎点不过分。” “说得也是。”老村长笑了笑，“年轻人姓江是吧，长得一表人才，可有婚配对象了？” “……” 江城一言不发，默默端起另一碗小鱼粥。 没想到在这个偏远的小渔村，都能触发自己的被动技能。 长得太帅也是种苦恼，或许以后可以考虑用绷带把这张脸缠起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诅咒与怪物 炊烟袅袅，散入茂密的丛林中。 一行七人，有上市公司的高管，也有每日操劳的渔民，更有每天游走在生死边缘的诡异生物。 来到这里后，静静坐在村口的小木凳上，不急不缓地喝几碗鱼粥，竟有种别样的安宁与祥和。 放眼望去，渔村老幼和谐，周围草木茂盛，虫鸟齐鸣，有一种置身桃花源的感觉。 江城这段时间休息得很少，已经失去了正常人的睡眠作息，身上更积累了大大小小的伤势。 水晶球可以一次次修补他的身体，但终究还是会感到些许疲惫。 如果这个渔村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祥和，在这里休息三天也无妨。 或许也用不了三天，人面法庭那边得知他失踪了，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他找回来。 这个渔村的老村长名叫蓝朽。 很稀少的姓氏，整个村子都姓蓝。 就在其余人喝粥的时候，江城发现了第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蓝村长，我们不能进村吗？” 从刚才到现在，众人一直在村口，并未处于村子的范围。 老村长蓝朽与他们一同坐在村外的小木凳上，聊了许久，没有邀请他们进村。 这并不符合待客之道，毕竟江城是给了钱的。 蓝朽闻言，脸色顿时从微笑变作凝重，看了眼正在喝粥的众人，认真说道：“实在是抱歉，各位客人，你们今天还不能进入村子，只能在村外的几间木屋里休息一夜，明天就行了。” 千树放下手里的碗，擦了擦嘴巴，疑惑道：“这是为什么？你们这里的传统习俗？” “不，只是为了各位的安全。” “仔细说说。” “这……很难解释。”蓝朽面露难色，“各位可知道，为何我们整个村子，从古至今都无法离开这个小岛？” “诅咒？”江城问道。 “没错，你这年轻人果然聪明，村子里正有几个待嫁的姑娘，明儿一早，我就带你去……” “打住！先说说诅咒的事。” “这事也简单，我们整个村子，都并非普通人。” 江城又问道：“人鱼的后代？” 蓝朽眼睛一亮，称赞道：“你这般聪明的年轻人，在整个村子里都找不出来，难道是特意调查过我们村落？” “蓝村长，你自称是‘人鱼村’，外面又放着许多刻画了人鱼像的祭石，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猜出来吧？” “咳咳……” 一旁的王梓低咳几声，似乎觉得有被冒犯到。 他就没猜出来。 其余几人都把脸埋在碗里，默不作声，认真喝粥。 蓝朽捋了捋胡须，继续说道：“这是我祖上一直传下来的，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我们的老祖宗本来在海边生活，身为沿海渔民，与当时经常出现的人鱼一族是死对头，那些人鱼最爱蛊惑普通渔民，将其拖入水底杀害，我们的老祖宗有祖训，对那些人鱼，见一个就杀一个。” 千树急忙说道：“有一种童话故事的感觉，是不是后来有几个老祖宗违背祖训，同时又有几条人鱼违背种族，双方走到一起，暗地里结婚生子，于是就诞生了你们这个小村子？” 蓝朽双眼放光，仔细打量了一眼千树，觉得这年轻人虽然没有江城帅气，但颜值也算上乘。 脸只是次要，聪明才是加分项。 他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后来事情暴露，那几位老祖宗不被同族的人所接受，于是就带着家人出海，来到这个小岛，而那个人鱼一族更是对我们施展了诅咒，诅咒我们所有村民生生世世都无法远离这个岛屿，回到真正的人类世界。” “那摆渡人又是怎么回事？”江城问道。 “唉，我也不清楚，或许是上天可怜我们吧，每隔几十年都会诞生一位能离开岛屿的。” “留在这里也挺不错啊。”千树说道：“蓝村长，你是不知道现在外面有多乱，一旦这座岛被那些资本家盯上，你们的下场会特别惨。” 简单说了这个小渔村的历史后，蓝朽开始解释为何众人今天不能进入村子。 他沉声说道：“各位想必都还记得，我方才说过，曾经有几只奥德市的探险队，不知通过什么方法，找到了我们这个村子？” “都死了？”江城问道。 “是啊，基本都死了，而且死得很惨。”蓝朽叹道：“当年那人鱼一族，不止给我们村子留下了诅咒，更留下了一群怪物，就在这沿海区域，起初我们也并不清楚，毕竟从未有村民被攻击过，但……几十年前，第一支奥德市的探险队来到我们村子，当天就进了村，挨家挨户调查，做笔记，弄录像资料什么的，那晚……” 那晚发生了极为恐怖的事。 那支探险队有十多人，共同挤在村民给他们腾出来的三个木屋里。 晚上十二点刚过，夜黑风高，阴森与黑暗笼罩在整个村子上空，有村民听到了惨叫声，还有枪械声以及某种奇怪的叫声。 村民们心生畏惧，并未打开房门查看。 第二天一早，所有声音消失后，人鱼村的村民们才敢走出房门。 “那三间屋子都被打烂了，十多个人都死在里面，鲜血流了一地。” 江城问道：“死因是什么？伤口长什么样？” “这……我想想。”蓝朽捋了捋灰白的胡须，思索片刻后说道：“屋子里有利爪的痕迹，他们身上也有，像是被某种猛兽撕裂的，有的人手脚都被扯断乐，还有的身首异处，更有人只剩半截身体，另外半截不见了，断裂面有很恐怖的牙印……” “后来的探险队都是这么死的？” “是啊……” 第一场意外之后，没过几个月，第二支探险队就到了。 那支探险队似乎是来找人的，与第一支探险队同属一个公司。 在得知第一支探险队的惨剧后，第二支队伍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认为第一支队伍太弱了，没有足够的反抗能力。 他们不听村民们的劝阻，当晚执意要在村内住下。 于是一模一样的惨剧发生了。 似是有某种恐怖的怪物来过，木屋被撕裂，鲜血染红了村庄的地面，十多个探险人员都死了，残破的手脚与碎裂的脏器洒落一地。 他们的摄像设备全都毁坏，所以无从得知他们到底遇到了怎样的恐怖。 蓝朽说道：“后来我父亲在外面的某处沙滩上，发现了许多痕迹，仿佛蛇爬那般，从海中进入小岛，那痕迹的方向直指我们村子，沿途有许多草木被碾压。” 两支探险队的惨剧，把整个村子的居民都吓坏了。 在此之前，他们从不知道，小岛周围的海域中，居然有那样恐怖无比的怪物。 可这些怪物为何一直没有攻击过村民？ 又过了几年，第三支探险队来了。 这支队伍明显更强大，装备充分，领袖也十分理智。 在听闻前两支队伍的惨剧后，那个领袖当场决定在村外扎营，只有他一人进入村子，其余队员都在外面等候。 可惨剧还是发生了。 当晚，留在村外的十多名队员都死了，死相恐怖，大片丛林被鲜血染红。 有人的头颅被挂在树枝上，有人的心脏被穿在藤蔓中，碎裂的血肉遍地都是，浓浓血腥味令人作呕。 而一个人在村内休息的队长则消失了。 直到半个月后，才有村民在一个偏僻的沼泽外，发现了队长已经发臭的尸体。 听到这里，秦月脸色发白，问道：“进入村里是死，留在村外还是死，你这老头故意吓我们吧？” “老朽并未说谎，此事村里许多人都知道。”蓝朽表情凝重，“那三场惨剧发生的间隔很短，也就几年时间，所以村里的老人对此都有记忆，许多人都曾亲眼目睹那三次血腥的场面，也曾一起动手清理大片血污。” 江城微微点头：“原来如此，你们两个想到了什么没？” 他看向千树与杨河。 这两人都是诡异生物，自然明白江城的意思。 “规则吗？”千树问道：“那三支队伍都触犯了某种规则，所以才会被找上，只要我们不触犯规则，就不会死。” “什么规则？”于蛟只是个普通渔民，并不了解诡异的世界。 “这个世界有种神秘力量，得到力量的生物可以碾压普通人，但同时也会接受世界规则的束缚。”千树解释，“这种束缚可能是内在的，比如会折损寿命，也可能是外在的，比如必须满足某个条件。” “能举个例子吗？” “简单，比如《午夜凶铃》那电影，想要见到贞子小姐，就必须看那卷录像带，这其实就是触发规则，如果不触犯规则，贞子小姐就杀不了你。” “这……难道我父亲给我讲述的那些海上传说都是真的？” “多半是吧。”千树点头，“不要以为那都是老一辈渔人的迷信，其实挺多诡异传闻都曾被亲眼目睹，然后代代相传。” 王梓面露忧色，问道：“在来的路上，我们会不会已经触犯规则了？” “别担心，蓝村长想必已经知道规则了，所以才会让我们今晚在村外居住。” “可……可是那第三支队伍，在村外的人都……” “确实如此。”蓝朽点了点头，“这就不得不说起第四支队伍，那支队伍并未死光，有一人活了下来。” 第三支队伍之后，又过了十多年，第四支队伍到了。 这支队伍同样有备而来，队长也并不蠢。 在听闻那三支队伍的惨剧后，第四支队伍的队长将整个队伍分成三部分。 一部分留在村里，一部分在村口扎营。 他自己则是第三部分，与所有人分开，一个人待在较远的丛林里。 在明知有某种恐怖怪物存在的情况下，还与大部队分开。 这需要极大的勇气。 当晚惨剧再次发生，队员的惨叫声，枪械的击发声，以及某种怪异生物的恐怖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莫名的恐惧，笼罩了整个村子。 留在村里以及村口的两支队伍都死了，唯有一个人待在丛林里的队长活了下来。 但他已经晕厥，醒来后不记得自己遭遇了什么。 在他周围的草丛里，能看到某种生物游走过的痕迹。 千树问道：“这就是规则吗？不能聚在一起，分散就不会死？” “最初我们也是这样想的。”蓝朽点头，“后来那位队长在村子里住了一段时间，并没有遭到任何攻击，于是他就离去了。” “还有变故？” “没错，在你们之前，还有一支队伍来过我们村子。”蓝朽说道：“那支队伍听了前四支队伍的故事后，把整个队伍分成两部分，一半分散在村子里居住，另一半则分散在丛林里居住。” 事实证明，简单的分散并不能免于伤害。 进入村子里的人都死了，哪怕其中有队员是与普通村民居住在一起的。 第二天早上，那些村民醒来，只发现睡在自己房间里的队员都死了。 要么是脑袋被拧断，要么是心脏被掏出。 而留在村外，从未进过村子里的队员则完好无损，没有受到攻击。 剩余的队员，在第二天晚上又分成两部分，其中一部分进入村子。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蓝朽说道：“这就是你们不能进村的原因，必须在村外分散开，休息一夜，明天才能进入村子。” “所有人都必须分开吗？”王梓有些担心，“我跟我妻子能不能住在一起？” “不能，必须单独过夜！”蓝朽脸色凝重，“在村外有十多个小木屋，是我们后来搭建的，你们今晚可以在那里过夜，也可以在丛林里找一个地方扎营，总之不能聚在一起。” “这……” 秦月脸色发白，抱紧了自己丈夫。 她只是一个普通女性，不是菲法那种亡命之徒，而且她常年忙于工作，身体很差，连普通人都打不过。 万一今晚遇到那些怪物，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其实她丈夫王梓肯定也不是那些怪物的对手，但两个人在一起，至少能互相安慰，不至于那么恐惧。 其余几人普通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没想到要一个人面对那种未知的恐怖怪物。 王梓安慰道：“没事，这都几十年过去了，说不定那些怪物早就走了。” “不！那些怪物还在！”蓝朽十分肯定。 “为什么？”王梓不解。 “这……不可说，你们相信我即可。”蓝朽没有解释，似乎有什么难处。 江城指了指远处树上那些飘荡的布娃娃，然后拿出自己捡到的那个。 他将布娃娃放在蓝朽身前，平静询问：“和这些布偶有关吗？” 第二百二十二章 月光 整个小渔村被丛林包围。 村子周围的古树上，大多挂着巴掌大小的白色布偶。 这些布偶很诡异，只有模糊的人脸，在风中轻轻飘荡，像是一只只白色的幽灵。 见到江城拿出来的那只布偶后，蓝朽脸色一变。 他立即拿起布偶，看了眼布偶的背部。 背部的四个文字映入他苍老的眼中，他忽然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又将其放下。 “唉，那个孩子……” “怎么了？” “这个布偶是小雨的，一个女娃，之前就是她在海边看到了你们几人，跑回来告诉我们，所以我才能提前在村口将你们拦下。” “这些布娃娃有什么故事吗？” “不可说。”蓝朽轻轻摇头，“你们在这里住上三天之后，就跟着摆渡人离去吧，不要再回来了。” 秦月说道：“你这老头，之前还想让人家江小哥入赘呢。” “唉，我只是希望他可以带走几个姑娘，让她们不至于世世代代都留在这个封闭的小村子。” 江城眉头微皱，问道：“这里的村民可以跟着外来人离开，避开那个无法离去的诅咒？” “或许能。”蓝朽自己也不是很肯定。 “第五支队伍，剩下那一半人出了什么事？” “你这年轻人就是聪明，什么都能猜到。” 老村长此前说过，这些探险队的目的，是为了这座岛屿蕴含的矿物资源。 第五支队伍，剩下那一半人并未被怪物的杀戮吓走，毕竟他们已经发现了活命的规则。 就在休息了几天，确保不会再受到攻击后，剩下的七个人开始探索岛屿其余部分。 岛上有许多神秘未知的地带，充满了恐怖危险，就算是这个小渔村的居民，也不敢随意探索那些区域。 过了十多天时间，那些人决定往更深入的区域前进，只留下一个人留在小渔村作为接应。 如果那离开的六人在一个月后还没回来，留下的这人就返程，回公司去通报消息。 后来那六人果然没回来。 留在村里的那人，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与村子里一个少女相恋，带着那个少女一同离开了。 那对恋人的离开借助了摆渡人的指引，从此再也没回来过。 他俩可能是死在了茫茫大海上，也可能摆脱了这座小岛，在奥德市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再之后，再也没有新的探险队来到这个破旧的小渔村。 蓝朽叹息一声，轻抚须发，接着说道：“这就是整个过程了，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毕竟就连每一代的摆渡人都无法带这个村子的人离开。” 在他讲述的期间，江城一直在看他身后的村落。 整个村子一百多户，五百余人，佝偻老人很多，都躺在自家门口的摇椅上晒太阳。 青壮年或许是出去打鱼了，所以比较少。 但小孩也很少，这就不太正常了。 这个村子与世隔绝，学习外界语言全靠摆渡人带回来的现代教材，没有繁忙的学业压力，按理说孩子们应该都在屋外村头嬉戏打闹。 江城摸了摸下巴，试探着问道：“村长，这些布娃娃就是消失的孩子吗？” 蓝朽脸色一变，急忙回应：“此事不可说，你们在这里休息三天，然后离去便是，不要问太多，也不要去探寻那些未知区域。” “村长，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们。”千树接过话题，“所谓的人鱼诅咒，其实应该只是诡异力量的一种，至于无法离开岛屿，很可能是因为某种诡异力量干扰了每一个村民的方向感，而摆渡人之所以能离开，多半是因为他体内也有部分诡异力量，能与笼罩整个小岛的力量抗衡。” 说着，千树捡起身旁的一截黑色枯枝。 也不知他施展了什么力量，就好似变魔法那般，这截枯枝竟然缓缓长出了嫩绿的芽头。 几个普通人看着这一幕都目瞪口呆，仿佛是看到了某种神迹。 江城很平静，没有说什么。 千树太年轻了，只有十八九岁，好奇心似乎相当重，而且性格外向，希望帮助人鱼村解决世世代代无法离开的难题。 他对整座岛屿的分析也不无道理，唯一不太合理的点，就是那位神秘的摆渡人。 摆渡人自己可以离开，但带上村民后却无法离开，这里有很大的问题，应该不仅仅是他体内的诡异力量与岛屿诡异力量相互抵消的缘故。 身为诡异力量里最奇异的一种，“诅咒”力量向来神秘莫测，无法以常理揣度。 在见到千树手上那神奇的一幕后，蓝朽也惊讶了片刻，但他依旧摇头，只是说道：“相信我，在这里居住三天后就跟随摆渡人离开吧，你们不是本村人，不会受到诅咒，没必要非得探寻所谓的真相。” “村长，你不是也想让这些村民脱离永世的封闭吗？”千树觉得自己的分析没问题，“奥德市的探险队之所以可以找到这个岛屿，我猜是因为他们有可以干扰诡异力量的仪器，现在外界有许多研究院，他们研究的方向就是……” “不，我觉得你之前说得也没错。”蓝朽很无奈，打断了千树的话，“一旦这个村子出现在世人面前，等待我们的命运可能很凄惨，留在这里也不错。” 王梓劝道：“千树小哥，既然村长他们不愿面对世人，那就在这里安心休息三天吧。” 千树看向江城，似乎想从江城这里得到支持。 但江城神色平静，并未回应他。 这个村子确实古怪，目前不适合暴露太多。 就这样，时间缓缓来到下午。 蓝朽带着众人来到距离村子只有几百米的一处草地。 草地上建造了十多个高脚屋，每个屋子的距离都在十米以上，隔得很远。 由于长期无人居住，这些屋子下方的杂草已经长到了半人高。 “今晚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吧，过了今晚，明天就能进村休息了。”蓝朽脸色凝重，再次提醒，“千万不要聚在一起，哪怕两人同住一屋都不行，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村长，你们就从来没见到过怪物的真实面貌吗？”王梓忧虑地问道。 “没见过。”蓝朽摇头，“我去给你们拿一些被褥过来，这里晚上比较冷。” 说罢，蓝朽就独自离开了，留下七个人留在原地。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该干什么。 千树找到江城，低声问道：“江城候选人，你觉得我们可以帮助这些村民解除诅咒吗？” 他依旧没死心，想了解更多有关这座小岛的信息。 这种性格，不应该是教会的人。 反而一直沉默寡言的杨河更像是教会的。 江城平静提醒：“目前尚未出现幻觉，所以相信你自己所见的，而非别人口中的话。” 千树一愣，问道：“候选人，你觉得那个老村长在说谎？” 江城摇了摇头，说道：“无论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你都不应该轻易相信。” “可……可他说我们可以随意询问那些村民，他所说的那些历史，在整个村子，有许多人都知道。” “一个人可以说谎，一个村子自然也可以。” “候选人……” “叫我真名即可。” “好吧……江城老哥，你是不是太谨慎了？” “所以我能活着成为候选人。”江城缓缓靠近其中一间木屋，“身处未知环境，要注意收集所有细节，选择性相信其余人的话。” “这个木屋有问题吗？”千树疑惑，“只是休息一晚上，应该出不了事吧。” “万一这里是个饲养场呢？” “啊？” 千树脸色一变，环视一圈。 这附近一片都很空旷，没有参天古书，只有杂草与枯木。 十多个小木屋处于这片空旷之地，围成小半圈，到有几分饲养地的意味。 众人分散开，分别在其中休息，就像是一个个活生生的诱饵。 江城接着说道：“当然，这可能性不大，那个老村长刚才所说的话，听起来不像是谎言，只是隐瞒了某些事。” “我也这样觉得。”千树点头。 “比如说，村民们从来没见过怪物，会不会他们自己就是怪物，只会在晚上变身，白天不自知而已。” “啊？” 千树又是一怔，背部有些发凉。 这样想来，似乎也有几分道理，毕竟那些村民自称是人鱼后代，非人非鱼，是一群怪物。 在古老传说中，人鱼蛊惑出海渔民，将他们拖进水底，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杀害他们。 “别害怕，我只是猜测。” “江城老哥，你说的话一直这么吓人吗？” “不。”江城摇头，“暂且不谈那些怪物，在我们七个人之中，有些人表现得不正常，你应该能发现出来。” “没，我什么都没发现。” “你演绎任务过了几轮？” “四轮。” “都四轮了，应该会被培养出一些特殊的思维。” “江城老哥，我天生就不太聪明。”千树很诚实，“我能闯到现在，全靠队伍里的神仙队友，我运气好，每轮任务都能碰见一个特别厉害的，其中有两个都成了候选人，后来那两个被你给杀了。” 江城提醒道：“仔细想一想杨河这个人。” “杨河？”千树一愣，“他不是旅社的人吗，貌似没什么特别的，也就话比较少，可能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吧。” “旅社生物都有个习惯，在迷失方向后，会拿出脖子上挂着的怀表，但杨河没有。” “他……难道他不是旅社的？” 千树忍不住偷偷看了眼杨河。 昨天在回程的游轮上遇到杨河，当时他表示自己是教会的人。 听闻后，杨河则自称是旅社的人。 两人并未针锋相对，反而相互聊了许多，当时的杨河还没有现在表现得这么沉默。 江城说道：“我只是猜测，毕竟他的怀表可能落水了。” 在进入旅社第一天，云芸就给江城说过，旅社里每个生物只能被分配到一块怀表。 曾有人不小心把怀表弄丢了，后来他再也没拿到第二块表。 所以每个旅社生物都很珍惜怀表，这不仅是寻路的诡异物品，更是旅社身份的象征，有的甚至直接在脖子上缠好几圈。 千树问道：“还有别的人表现得不正常吗？” “嗯，那个叫陈溢的渔民，脸上时而焦虑，又时而平静，表现得不太自然。” “可能太关心家里怀孕的妻子以及那个几岁的孩子，所以情绪不稳定？” “有这个可能。”江城点头，“但他表现得太刻意，这是一种在陌生人面前伪造身份的方法，回奥德市之后你得多学学。” 说着，老村长蓝朽带着几个青壮年回来了。 他们带着被褥与部分吃食，帮助众人布置生活环境。 每一个木屋都很小，一张床与一张木桌就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房间角落里摆放着一个木制马桶。 很简陋，毕竟这里不是城市。 时间缓缓流逝，天空中模糊的太阳一点点西斜。 傍晚的丛林多了几分晦暗，摇曳的树影藏入逐渐蔓延的黑夜之中，鸟兽归巢，寂静在未知中到来了。 江城坐在木屋前的阶梯上，按照以往的习惯，开始梳理最近这段时间得到的信息。 蓝朽走过他身旁，最后提醒道：“年轻人，黑夜来临后，尽量躲在屋里，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隔壁房间的秦月忍不住说道：“你这老头能不能不要再吓人了！” 蓝朽闻言只是摇头，最后看了眼众人所在的小木屋，随后便离开了。 几十年过去了，或许他也没什么把握？ 天边的光芒越来越暗淡，冰冷的黑夜开始吞噬一切。 没多久，整个世界都暗了。 令人惊讶的是，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居然能看见月亮。 灰雾没能阻挡那轮明亮的弯月。 它高悬在夜空上，驱逐了大片黑暗，让这个丛林里的夜晚不再漆黑一片。 江城躺在阴暗的房间里，明媚的月光透过木窗缝隙照在他平静的脸上，形成一道道光暗交替的痕迹。 这月光很冷，仿佛来自最幽暗的海渊，冷得刺骨。 “呼呼……” 夜风穿梭在丛林里，掠过这十多间小木屋所在的空气。 凄冷寒风透过木屋的缝隙，在房间里撞来撞去。 风中带着一缕腐臭的海腥味。 第二百二十三章 眼睛 静谧，幽暗，冷寂。 所有声音似乎都停了，虫鸟皆寂，就连夜风都远离了这片阴暗的丛林。 无声无息的冰冷开始蔓延，随着那层苍白的月光，缓缓覆上这十多间孤立的木屋。 “咔嚓……” 忽然有什么东西被压断，似是一根枯枝。 一种声音打破了寂静。 那声音很诡异，仿佛有某种蛇类在阴暗之中游走，缓缓压倒一片低矮的草木。 它来了。 秦月紧咬牙关，缩在简陋的木床上，浑身止不住颤抖，攥着被褥的双手手心满是冷汗。 她这间木屋的左侧是江城的屋子，右侧则是她丈夫王梓的屋子。 这是王梓特地拜托江城安排的位置，他知道江城肯定有能力从那些未知怪物手中活下来，所以恳求江城在危急时刻能出手救他妻子。 “嘎吱——” 简陋的木梯发出哀嚎。 那个未知的恐怖怪物爬上了木梯，无论他用的何种方法。 诡异的摩擦声伴随着木梯的哀嚎响起，声音越来越近。 它接近了，就在门外。 秦月死死攥着被子，即使这层薄薄的被子并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安全感，她努力压制住恐惧，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同时将眼睛睁开一道缝隙。 她看到了。 苍白的月光透过木门的缝隙照在房间内，在那一条条光暗交错的地板上，有一个狰狞可怖的影子。 那个畸形的怪物，似乎正透过房间缝隙窥伺。 浓浓的海腥味与腐烂恶臭顺着缝隙向房间内蔓延，浓得令人作呕，似是有数百斤死了的海鱼在房间外腐烂了数个月。 “滴答……” 一滴冰冷的液体滴落，就在房门之外。 秦月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从声音听出某种液体的样子。 但她此时却十分肯定，那一定是极为恶心粘稠的液体，像是死鱼身上滑腻的粘液。 她大气都不敢喘，紧张与恐惧悄然蔓延至全身，让她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是僵的，控制不住轻颤。 房间内越来越冷，像是处于至暗幽冷的深渊之底。 “嘎吱……” 木门开始颤抖，脆弱的木质结构发出凄凉的哀嚎。 那个恐怖的怪物似乎准备进来了，正在用力推倒那个纸糊一般的房门。 恐惧如潮水一般，瞬间吞噬了秦月的整个身躯。 这么久了，她这个房间的声音，应该早已经被另一个房间的江城捕捉到了。 就算江城没听到，她丈夫王梓也应该听到了。 秦月脸色苍白，手脚冰凉，心里浮现出一个个不安的念头。 会不会他丈夫与江城都已经死了？ 又或者，这个房间里的声音，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 难道只是一场恐怖的噩梦吗？ 秦月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那木门嘎吱嘎吱响动，一刻不停，仿佛死神正在门外按响门铃。 每一个细微的声音都被她的耳朵无限放大，像是来自异空间的诡异啃噬声，不断啃噬她的脑髓。 大喊求救吗？ 还是从另一边那个狭小的木窗翻出去，然后逃往阴暗冰冷的丛林？ 无数个念头在秦月的脑海中闪过，夹杂着惊悚与血腥的画面，让她几乎快要崩溃。 她用颤抖的双手，缓缓掀开身上的被褥，正准备做点什么。 忽然，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压制了恐惧。 木门这么脆弱，如果门外那个怪物真的要进来，可能早就进来了吧，为什么会等待那么久？ “呼……” 秦月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缓缓躺下，把被子重新拉回来，覆盖在身上。 她用尽全力控制身体的某一个部位，尽量不再颤抖，尽管心里的不安依旧没被驱散。 刚才她准备大喊救命，并且从窗户离开的行为，或许就是所谓的被恐惧冲昏了头脑？ 一想到此，秦月心里一阵后怕。 在职场里勾心斗角几十年，每天都在揣测别人的心思，今天差点死在她自己的恐惧心理上。 她忍住心里的恐惧，不再有任何动作，静静躺在床上。 果然，没过多久，门边那声音渐渐消失了。 木梯的嘎吱声再次响起，那个生物似乎准备离去。 但没多久，屋子下面忽然响起那种摩擦的“沙沙”声。 浓郁的海腥味与腐烂恶臭并未消失，反而越来越浓，这次是从木屋的地板缝隙里渗透出来的，蔓延至整个房间。 秦月知道，那个怪物去到房间的下方了，正在下面的草木上游弋。 这种高脚屋的木桩很高，足可以让一个小孩子在下方躲藏嬉戏。 此时她心里的恐惧已经少了很多。 唯一令她感到疑惑的是，她丈夫以及江城真的没听到这边的动静吗？ 其余木屋里的人呢？ …… 12月13日，晚上8点22分。 奥德市，海边。 堆积如山的垃圾还在清理之中，沿岸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 政府机构与民间组织都加入了这场浩劫后的重建活动，所有物资都在往海边运送。 在一株尚未折断的椰子树下，十多个旅社成员被绑着，面向大海，深色惶恐。 其中一人喊道：“社长，我虽然是海族生物，但我加入旅社后，从没有害过任何一位成员，一直安安分分做自己分内的事。” “我也是啊！”另一人喊冤，“老牛，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帮我求个情啊，我不想死。” “社长，我无辜啊……” “……” 在那面真知魔镜之前，所有伪装的海族生物都无所遁形。 这是十多人站在镜子前，镜子里出现的身影是一只只透明的大水母。 奥德市政府也给出了帮助，送来检测仪器，再次确定这十多只大水母的身份。 两座城市的旅社成员都来了，站在波涛起伏的海边。 牛头人冷冷质问：“那十多位兄弟呢？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 “老牛，我没动手啊。”有一人大喊道：“是那些战斗力强的海族战士动的手，我们只是负责在那个人死亡后，代替他的身份，潜伏在旅社里，这些年来，我……” “够了！” 牛头人一脸怒意，拔出背后的大刀。 寒光闪过，人头落地。 那颗头颅滚入起伏的海水中，逐渐化作一颗半透明的水母头。 剩下的那具无头尸体也逐渐变化，最终倒入冰冷的大海中，成为这片汹涌内海的养料。 这场浩劫过后，不仅是人类，海族这边也损失惨重。 在一件禁寄物品以及十三枚碎片的加持下，许多沿海生物被迫强行进化，加入这场毫无胜算的赴死之战。 紧接着，剩余十多只水母被牛头人一刀一个，结束了卧底的一生。 杨少城负手而立，在冰冷的海边轻叹了一声。 此事尚未落幕，还有一场葬礼需要举行。 许多旅社生物的尸体被卷入大海之中，正如江城，至今无法被找到，只能立一个苍白的墓碑。 就在众人准备离去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忽然在远方的海面上响起。 “啧……真是壮观啊，一排人头落地。” 这声音很年轻，旅社众生物也都熟悉，是杨小俊的。 他竟然还活着？ 就在遥远的海面上，起伏不定的波涛之中，杨小俊踩着一只小木船，脸上挂着微笑，直视众人。 “惊喜吗？”杨小俊在夜幕下抬起双臂，“各位，没人想念我这位勤勤恳恳的小社长吗？” 沿岸众生物都表情复杂，一时间竟然无人回应。 杨小俊还活着，这自然是个好消息，表示江城很可能也还活着。 而且只要这具身体没有受到损伤，就还有希望，把真正的杨小俊找回来。 最终，还是花浅浅第一个开口了。 她秀眉颦蹙，出声询问：“杨小俊，江城呢？” “唉，我就知道，没人关心我的生死，一开口就是江城。”杨小俊用十分遗憾的语气叹了一声，“可惜啊，江城已经被那股风暴撕碎了，连骨头都没剩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复活。” “胡扯！”河狸扯开嘴边的绷带，大喊道：“连你这种弱鸡都能活下来，江城比你强了不知多少，怎么可能死在风暴里！” 杨小俊微笑回应：“或许是天意吧，我可是天选之子啊。” “一副恶心的嘴脸，放在里都活不过三章的配角，哪来的脸自称天选之子。” “活着就是最大的本事。”杨小俊轻轻摇头，“无论生前有多厉害，死后都只是一捧灰烬罢了，活到最后的才是最强的。” “咻——！” 一道璀璨的流光忽然划破海面，直指杨小俊而去。 那是一根锐利的箭矢，通体漆黑，像是夺命的幽灵，把冰冷的海面压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杨小俊脸色一变，只来得及侧过身体。 “哧！” 箭矢穿过他的左肩，而且在后方的海面上炸开。 杨小俊冷汗直冒，只差片刻，这根长箭就能穿透他的心脏。 一旦没了这具能打能跑的身体，他也只是个最底层的卑微蠕虫而已。 他脸色苍白，望向那根箭矢射来的方向。 那是一栋尚未倒塌的沿海建筑。 天台之上，菲法满头红发飘扬，神色冰冷，抽出身后的长箭，拉弓搭弦。 眨眼之间，第二箭已经破开夜幕抵达杨小俊的身前，通体散发着杀戮与死亡的气息。 这一箭比第一箭更快，仿佛瞬移那般，给杨小俊带来地狱的问候。 杨小俊脸色大变，只觉得心口一凉。 当他艰难低下头时，胸口已经出现了一个恐怖的血洞，可以从前看到后。 这样严重的伤势，换做普通人早就死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到杨小俊耳畔。 “快躲开！不要硬拼，那把长弓的弓胎是禁忌生物的肋骨，弓弦是禁忌生物的筋，箭头是禁忌生物头骨打磨的，再挨一箭，生命之水都救不了你！” 杨小俊浑身一震，急忙躲进海底。 他掏出所剩不多的生命之水，在海底慌慌张张吞下一滴。 可一滴似乎不够，他胸前那个恐怖的血洞愈合得十分缓慢，似乎有某种可怕的力量阻止了生命之水的修复能力。 不得已，杨小俊顾不上心痛，只能一口气吞掉所有生命之水。 这些生命之水同样被称作禁忌宝物，每一滴都珍贵异常，连教会的执事黑袍都换不来半滴。 此时的沿海，旅社众人也被那恐怖的两箭惊到了。 在场一群生物，唯有绷带怪人有把握接下那两箭，但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否毫发无伤。 “是那个周围十多座城市都在通缉的女贼，身上压着的赏金高达数十亿。”龙涛认出了菲法，“没想到她会帮我们，似乎跟杨小俊有很大的仇。” 隐形狗疑惑道：“不会又是个喜欢江城的吧？” “又？” “涛哥不知道吗？江城从小到大起码收了好几吨情书。”隐形狗解释道：“但他特别决绝，不像那些都市的男主，他从不跟那些女的有任何瓜葛，跟个机器一样没感情。” 陶范感叹道：“我要是有学弟的颜值，估计女朋友都换了几十个了。” 就在这时，在极为遥远的海面上，杨小俊再次冒头了。 他很愤怒，用光了身上所有生命之水。 贫穷与伤痛点燃了他的所有怒火，他大声说道：“那个女的，我又没杀你父母，你脑子有病吗？” 然而菲法并未回应，一脸冷漠，直接射出第三箭。 杨小俊脸色一白，幸好这次隔得足够远，他直接潜入水下，像个仓皇逃窜的地老鼠，堪堪躲过这一箭。 他就算再傻，也明白菲法是在为江城报仇。 过了片刻，他再次冒头，大吼道：“那十多枚灭世导弹是奥德市政府发射的，你去政府大楼，拆了那座楼啊，找我干什么？” 回应他的是冷冰冰的第四箭。 杨小俊再次躲进水底。 吸血鬼之王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要浪费时间，取了东西就走，我伤势很重，需要大量血液修补身体。” “好！” 杨小俊再次冒头。 他隔着极为遥远的距离，对着沿海的众人大声说道：“我此次回来，只是为了取走海边埋着的四片木板，各位，山高水远，后会无期了！” 说着，他又转过头，看向沿海另一边的教会众人。 “你们教会的也死心吧，林语已经死了，但吸血鬼之王还活着，没想到吧，最终赢了的人依旧是……淦！那女的也太烦了！” 话还没喊完，杨小俊急忙躲进水底，避开流星般的第五箭。 这次，他再没有冒头，在水底缓缓前进，消失在幽蓝深邃的大海深处。 …… 未知岛屿，人鱼村外。 夜，静谧。 江城平静坐在一株古树的枝干上，整个身体没入黑暗之中，前方不远处就是那十多个小木屋。 在闻到那股鱼腥味后，他就悄然打开木屋的窗户，进入幽寂的丛林中，然后爬上这个古树。 借助苍白的月光，那片草地上，发生的所有事都被他尽收眼底。 那个怪物并不让江城担心，他可以在对方伤害秦月之前将其击杀。 另一个屋子的王梓也听从了江城的话，无论听到任何声音都没有开门出来，比普通人镇定了许多。 千树趴在他自己木屋的顶部，一动不动，像是一截枯死的老树，根本没有引起怪物的注意。 目前大部分情况还在掌控之中。 唯一让江城忧虑的，来自这片深沉的夜空。 他缓缓抬起头，直视苍穹上那枚冰冷的弯月。 或许也不能称之为月亮，那是一只巨型生物的眼睛。 第二百二十四章 荒寂 很诡异的感觉。 江城注视着那轮弯月，仿佛在于一头恐怖且古老的巨兽对视。 来自灵魂深处的奇异直觉告诉江城，那就是一枚眼睛，错不了。 但如果月亮是眼睛，那么这片低沉压抑的苍穹是什么？白天出现的太阳又是什么？ 从这么巨大的眼睛里，传递出来的感觉，只有冰冷与死亡。 这头古老的巨兽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很久。 岁月的荒寂与苍凉伴随着月光，散落在冰冷的人间。 “沙沙……” 那头畸形佝偻的怪物离开了秦月的木屋下方，缓缓向着王梓的屋子游弋而去。 它扭曲的影子被月光打在凋零的草木上，像是一头令人作呕的腐烂蠕虫。 即使坐在高高的树干上，江城依旧能闻到那股恶臭的海腥味。 世间最可怖，最恶心的生物，莫过于下方空地上游弋的那玩意。 “嘎吱……” 木梯响了，声音听来令人难受。 那头怪物缓缓爬上王梓的木屋，站在单薄脆弱的木门前。 它浑身滴落滑腻粘稠的恶心粘液，偶尔会在游走过的区域掉落几片畸形鱼鳞。 王梓缩在木床上，尽力压制住所有恐惧。 他一直牢记江城说过的话。 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擅自行动。 刚才这头怪物已经在他妻子的木屋外游弋了许久，发出的声响并不小，但它始终没有破屋而入，说明这头怪物确实不能随意动手。 “嘎吱……嘎吱……” 扭曲的黑影挡住了月光，让门口的地板不再显得光暗交错。 浓浓鱼腥味与腐烂味，让王梓几欲作呕，差点以为自己正身处某个荒野的海生物填埋场。 木屋之外，幽暗冰冷的丛林一阵晃动。 第二只怪物出现了，带来更浓郁的恶臭与腥味。 它就在江城的下方，如果能抬头看，或许能看到隐藏在阴影中的江城。 但它没有，它缓缓行动，离开低矮的灌木，在凄冷的月光下游弋，目标是千树所在的木屋。 千树现在就趴在他木屋的房顶上，一动不动。 那只怪物仿佛没有嗅觉，无法感知他的存在，依旧是用那种笨拙的方法对他进行恐吓。 紧接着，第三只怪物出现了。 怪物缓缓游向杨河的木屋，浑身湿漉漉的，压死了一大片沿途的草木。 它沿途留下的鱼鳞与粘液，似是有某种诡异的毒性，被沾染的草木纷纷枯萎，化作衰亡凋零的黑色。 第二只怪物在千树的木屋外游弋许久后，改变了目标，朝着于蛟所在的房间游弋而去。 至此，唯有江城以及陈溢两人的木屋，没有受到怪物的威胁。 又过了一段时间，这三只怪物偶尔互换目标，但始终没有靠近江城与陈溢所在的房间。 如果这些怪物背后有人控制，那么对方应该知道江城的强大，所以特意不去招惹他。 但这个推测站不住脚，如果怪物招惹了其余人，并且将那些人吓出惊叫，同样会吵到江城。 所以唯一的解释是，这些怪物有自我意识，能感觉到江城留在木屋里的强大气息？ 身为强大的高级诡异生物，最近由于那枚古金币还发生了血肉异变，江城对于那些低等生物，已经有了一种极为特殊的碾压气息， 但这些怪物为何不去招惹陈溢？ 在江城与千树的感知中，陈溢只是个普通人，一个极为普通的三十多岁渔民。 时间缓缓来到凌晨一点。 那三只怪物似是得到了某种命令，齐齐离开了木屋，向丛林深处游弋，畸形佝偻的身体渐渐消失在幽暗的丛林里。 这时候，千树动了。 这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很灵活，矫健的身体像是一只猴子，没有制造太多动静，就悄无声息般离开了木屋屋顶，在黑暗中紧紧跟随那三只离开的怪物。 江城明白这个年轻人的打算，但他觉得千树多半会失败。 这三只怪物离去的方向，从地理位置来看，正是无边无际的大海。 千树想找到整个村子怪异的源头，但他可能要失望了，他只能跟着三只怪物去到海边，然后眼睁睁看着它们消失在冰冷黑暗的大海之中。 又或者，他会通过自身能力，拦截一两只怪物，并且从这些怪物身上得到想要的线索。 江城没有动。 他静静坐在树干上，准备看看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 冰冷的月光洒在这片距离村子不远的空地上 夜风徐徐，不断驱散空气中那股腐烂的恶臭与海腥味，带来新鲜的丛林气息。 江城的关注点，大多时候都集中在陈溢的木屋上。 但出乎意料的是，过了足足半个小时，陈溢一直没有动静。 反倒是杨河的木屋有动静了。 “吱呀……” 这间小木屋的房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月光透过缝隙照进屋内，缝隙里出现了一只谨慎的眼睛。 杨河躲在房门后边，借着洒落的月光，观察了片刻外界的情况。 他似乎还在担心那些恐怖的怪物。 这个自称是旅社成员的男人相当谨慎，可以说谨慎得过了头，借着那个缝隙观察了十多分钟，才缓缓打开房门。 他没有使用任何光源，只是借助月光，走出房间，缓缓蹲下，观察地面上那些腐臭恶心的粘液。 这些粘液，都是怪物曾来过的痕迹。 过了片刻，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用胶头滴管吸取少量粘液，将采集到的粘液注入玻璃器皿里。 紧接着，他又用镊子夹起几片污浊的鱼鳞，同样将那些鱼鳞当作样本收集起来。 月光下，他小心谨慎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旅社成员，更像是某个研究机构的研究员。 他收集的东西相当多，不仅包括几处粘液，连那些枯萎凋零的草木都收集了些许。 随后，他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任何人在观察他，然后悄然无声地向着另一边的丛林走去。 这个方向远离大海，背对村落，他似乎准备深入岛屿那些未知的区域。 就在这仅有月光的黑暗环境里，一个人出发，不得不说这份胆量与他之前的谨慎完全不成正比。 江城依旧没有动，静静坐在树上的阴影中，连脸上的表情都不曾发生变化，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认真记下杨河消失的方向，随后继续观察这片空地。 过了十多分钟，又一个声音出现了。 “嘎吱……” 这些木屋制作得十分粗糙，每个木门的连接处都并非金属合页，打开时很难不发出声音。 但只要开得足够慢，就可以把声音控制得很低，至少不会吵醒正在熟睡的王梓。 王梓的呼噜声是目前这片空地上最大的声音，盖过了一切。 这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在恐惧与担忧中躺在床上，躺了一段时间后，直接睡着了。 木门正在缓缓开启的房间，属于渔民陈溢。 他并没有杨河的那种谨慎，似乎根本不畏惧那些随时可能出现的怪物，直接走出房门，站在木梯上，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动静，那对淡然的目光在江城与千树的木屋上停留了很长时间。 但他并没有太多动作，观察结束后就退回了木屋内。 这一晚就这样缓缓度过。 江城并不困，或许是昏迷了太久，也可能是身体进化得不需要太多睡眠了。 千树是在凌晨两点多回来了，神色懊恼，看样子功亏一篑，并没有成功拦截到任何一只怪物。 杨河则是在五点多回来的。 这个家伙鬼鬼祟祟，轻手轻脚走向自己的房间。 “咔嚓！” 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他浑身一颤，深吸了一口气。 幸好，整片空地上都是王梓的呼噜声。 杨河四下看了一圈后，再次放轻了脚步，在一阵断断续续的嘎吱声中回到了他所在的木屋。 黎明在早上七点左右缓缓到来。 江城站在高高的树干上，仔细看了眼天边那轮不太明显的太阳，无法判断那东西具体是什么。 光线很柔和，并不刺眼。 可能是外界真正的太阳，也可能是那只古老巨兽的某个部位。 结束观察后，江城从树干上一跃而下，重重砸落在枯叶杂草堆里。 他起身拍了拍粘在身上的落叶尘土，然后走回自己应该在的木屋，缓缓坐在木屋前的木梯上。 没过多久，老村长蓝朽来了。 看见地面上的粘液以及鱼鳞痕迹后，他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凝重，急忙问道：“小兄弟，你们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睡得挺香的。”江城随口回应。 这时候，杨河也打开房门走出来了。 他附和道：“是啊，这里晚上真的特别安静，只有少许虫鸟的声音，气候也好，让我想起了童年时候在郊区的生活，昨晚睡得特别舒服，一觉睡到现在。” “没出人命就好……” 蓝朽放心了许多。 接着，他开始认真观察地面上那些粘液的痕迹。 大量痕迹都集中在五个木屋的周围，唯有江城与陈溢的屋子外比较干净，没有粘液、鱼鳞与枯死的草木。 “嘎吱……” 千树也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这个年轻人明显不是个适合熬夜的诡异生物，在他脸上可以看到明显的黑眼圈。 他一边走下木梯，一边打着呵欠。 “睡得真是舒服啊，我现在感觉精力充沛……哈……” 千树捂着嘴，一脸精力不足的样子，话还没说完就又打了个呵欠。 老村长一脸疑惑，感觉这个年轻人在说反话。 他问道：“小兄弟，昨晚……” “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啊，一切都很正常，没有怪物什么的，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更没有恶臭的味道，我睡得特别死！” “哦……” 老村长一脸狐疑，不再询问。 没过多久，陈溢也打开房间走出来了。 这个三十多岁的渔民伸了个懒腰，然后望向大海的方向，脸上浮现出一抹熟悉的忧虑。 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在担心家中的的妻儿。 另一个渔民于蛟也走出了房间，揉着眼睛，似是被吵醒的。 他的年纪比千树大不了多少，二十多岁，正是缺乏睡眠的时候。 蓝朽觉得这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看起来比较诚实，于是问道：“于小兄弟，昨晚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有啊。”于蛟认真点头。 蓝朽精神一震，立即追问：“是什么声音，能形容一下吗？” 于蛟认真回复：“像是风箱那样，一会高一会低，连续不断，偶尔会忽然变得很大，仿佛野兽的凶猛嚎叫，昨晚一直萦绕在我耳边，还让我做了个噩梦。” 蓝朽的脸色变得更为凝重了。 在村子的记载中，似乎并未出现这种忽高忽低的声音。 当年的村民，只记得那些怪物的声音比较尖锐刺耳，反正不是人类能发出来的。 难道又多了一种新的怪物？ 蓝朽捋了捋胡须，仔细思索。 可于蛟突然说道：“现在我知道了，那声音是王梓先生的呼噜声。” “啊这……” 蓝朽面皮一颤，差点把胡子捋断。 就在这时，秦月也打开房门出来了。 听到自己丈夫的呼噜声，她不禁羞愧，急忙走到王梓的木屋门前，用力敲门把王梓叫醒。 木门上还粘着许多恶心的粘液，这是她们昨晚面对恐惧的直接证据。 王梓一脸茫然走出房间，见到自己妻子后，精神顿时一震，大脑瞬间从睡蒙的状态清醒过来。 昨晚那种恐惧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在片刻之前。 “你没事就好！” “你也是……” 这对中年夫妇在晨曦中相互拥抱，感情似乎又上了个台阶。 见状，众人都没有去打扰。 心里有一堆疑惑的蓝朽也静静站着，毕竟他算是过来人了，知道中年夫妻还能保持感情的不容易。 又过了没多久，一行人离开这个满是痕迹的空地。 度过惊悚的一夜后，他们可以正式进入这个小村子了。 明媚的朝阳洒落在村庄里，让这个村子看起来生机勃勃。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少了些打闹的孩童。 蓝朽特地在自己家招待了众人。 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家伙给众人端上香气四溢的小鱼粥。 用饭时，蓝朽认真询问王梓：“王先生，能跟我说说你昨晚见到了什么吗？” 第二百二十五章 坟墓 王梓把脸埋在碗里，装作认真喝粥的样子。 与此同时，他的脑子开始清理细节问题。 他跟他妻子秦月是最后醒来的 在这之前，这老头肯定已经询问过江城等五人，但老头依旧是一脸疑惑的样子，说明他并未在江城等人身上得到价值太大的线索。 不清楚这老头到底有什么目的，王梓开始思考是否要全都说出来。 他放下手里的碗，抽出纸巾，装作是在擦嘴，实际是看了眼江城。 江城也在喝粥，似乎并未看他，但脑袋轻轻摇了摇，摇动的幅度很低，一边摇一边对着碗里的粥吹气，似乎觉得粥有些烫。 王梓心中了然，随即说道：“没什么，昨晚我睡得挺好的，迷迷糊糊中做了个噩梦，梦见我跟我老婆都出事了，一梦就梦到今天早上，所以醒来后才特别担心。” 一旁的秦月一愣，她毕竟是大公司的高管，心思活泛，很快反应过来，附和道：“对的，我也做了个差不多的梦，醒来后就特别担心我老公。” 夫妻同心，甚至连台词都用不着对，很默契地撒了个谎。 蓝朽脸上的疑虑更多了。 从那片空地上残留的痕迹来看，昨晚肯定有某种诡异的生物来过，而且在众人的木屋外徘徊了很久。 但为何所有人都说没发生什么事？ 难道那些怪物到来之时已经很晚了，每个人都已经沉入梦乡？ 可空地上那么多痕迹，粘液与鱼鳞什么的，还残留着恶臭的味道，今早这七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脸上没有丝毫恐惧。 七个人都太平静，太正常了，以至于蓝朽觉得很不正常。 最不正常的就是对面那个名为千树的年轻人，连说谎都说不利索，黑眼圈都刻在脸上了，不停打呵欠，还表示睡得很好。 就在这时候，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来到蓝朽的木屋里，走到江城身前，愣愣盯着他。 这小女孩衣着单薄，很瘦弱，皮肤蜡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头发也乱糟糟的，似乎没有家人教她如何梳理。 与其余村民一样，无论外表如何，这个小女孩的眼睛十分明亮，像是一颗璀璨的明珠。 她什么都没说，也没什么动作，就只是看着江城。 江城眉头微皱，把小布偶取出，对女孩晃了晃。 小女孩微微点头，确认这就是她想要的。 她似乎不会说话，很沉默，伸出干瘦的手，从江城手里拿走那个布娃娃。 蓝朽轻声说道：“小雨，是这个大哥哥帮你捡回了娃娃，你怎么不说声谢谢？” 小女孩闻言，看了眼江城，直接跑开了。 来的时候一句话没说，走的时候也是如此，不像是自闭症，更像是在心里藏了太多事。 蓝朽缓缓叹了一声，说道：“小雨她从小就是这性格，小兄弟不要介意。” 江城摇了摇头，说道：“除非是天生的自闭症，或者其余类似疾病，否则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很活跃。” 千树也说道：“是啊，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在街头巷尾四处乱窜，跟个猴子一样，让我爸妈特别烦恼。” 其余人也开始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似乎有意扯开话题，让蓝朽找不到询问的切入点。 见状，蓝朽也不再多问，与众人一起吃完早饭。 他家里有六口人，除了他自己，还有儿子蓝山以及儿媳蓝田，加上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都不算大，小的还不到三岁，大的也就七岁左右。 在没有某种强制规则干预，又能够吃饱喝足的情况下，这才是一个家庭应该有的孩子数量。 整个渔村，别的家庭也应该是这样的。 可就众人现在所知道的细节而言，情况并非如此。 席间，江城注意到，蓝山看向最小那个孩子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怜爱与不舍，仿佛过不了多久就必须与孩子分别。 从年龄来看，这个家庭的结构似乎也不太对。 老村长已经七十出头了，儿子与儿媳也已经四十多岁，但这里最大的孩子才七岁。 少了点什么…… 吃过早饭，江城静静靠在村口的古树下，与整个村子的老头一样，优哉游哉躺着，消化肚子里的鱼粥，看起来十分惬意。 他能感觉到，这三天时间，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平平安安度过，然后跟着摆渡人回到奥德市。 奥德市那边，许多朋友估计都认为他已经死了吧。 也可能还有人在等，等人面法庭的消息。 也不知杨小俊等人是死是活。 王梓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认真问道：“江老弟，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我总感觉这个村子很古怪，昨晚出现那玩意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我整个人都差点被吓傻了。” “此事比较危险，王先生不要想太多，安静休息几天。”江城说道。 “老弟你准备一个人调查？” “容我再想想。” 团队里人手杂乱，杨河与陈溢这两人似乎都带着目的来。 千树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经过昨晚的事，在结合江城所说过的话，他今天一直在有意无意找陈溢攀谈。 但陈溢对其余事一问三不知，开口就是他妻子与孩子。 千树没辙了，坐在江城身旁。 就这样，众人谁都不说话，在村口坐了十多分钟。 期间有捕鱼的村民回来，也有少数孩子来到村口，对这些外来人十分好奇。 千树没忍住，叫了几个孩子，询问他们是否知道什么。 但几个孩子都很茫然，只是不断摇头，对整个村子发生过的事知道得很少。 当问及树上的布娃娃时，有两个年纪稍大的孩子似乎知道什么，但选择了隐瞒。 哪怕千树从兜里掏出纸钞，这些孩子也不为所动。 长期生活在与世隔绝的村落里，除了摆渡人与少数村民，大部分村民可能都并不知道纸钞有什么用。 “唉，没辙了。” 千树叹了口气，再次坐回到江城的身侧。 其余人都没说话，表情不一。 他问道：“江哥，你有什么办法吗？” “别急。”江城看着远处的丛林，“行动要有纲领，你这样太盲目。” 千树这个年轻人太急切了，沉不下心。 江城其实还想再等等。 他在等团队里的杨河或者陈溢率先开口，主动表示想要探索有关这个村子周围。 他同样在等某些村民来到村口，主动说出实情，找他们求助。 现在看来，两个等待在短时间内都没什么下文。 这里的村民似乎已经对某些事习以为常，小孩子不懂，大一点的孩子懂了，但也跟那些大人一样，选择沉默。 早上九点，江城迎着朝阳缓缓起身。 千树心里一喜，知道江城肯定要行动了。 只听得江城说道：“从这个村口一直往前走，就是我们醒来的那片沙滩，往左侧走也能抵达大海，许多捕鱼的村民都从左侧回来，但右侧与村子后方都鲜有人去，这就是问题所在。” 右侧，就是昨晚杨河去探索的方向。 但他似乎什么都没找到，凌晨五点多空着双手回来，身上衣服完整，想必也并未遇到危险。 站在村口这个位置，只能看见，右侧有一座比较高的山。 如果能攀上山顶，或许能将整个岛屿收入眼底。 江城继续说道：“整个村子就是一条直线，所有房屋都在道路两侧，我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在道路的尽头，有一座很矮的坟墓，坟前的墓碑上并没有名字，反而刻着人鱼像。” “没有。”王梓诚实摇头，“江老弟你的视力太好了，比我这双眼5.0都厉害。” 千树同样没注意到，他问道：“江哥，那个坟墓里会不会有人鱼的尸体？”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甚至可能是这些村民的所谓的人鱼祖宗。” “那我们应该做什么？” “我今天会去右侧，试试能不能爬上那座山峰，如果能就把整个岛屿的地图绘制下来。”江城说道：“我会在黄昏之前回来，如果黄昏后我还没回来，不用找我，安心休息。” 杨河忽然说道：“江兄弟，我跟你一起去，两个人好相互照应。” 江城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王梓问道：“江老弟，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王先生真想探索这个村子的真相？” “我……” 王梓犹豫了片刻。 换做是个正常人，就应该在这里安安心心度过三天，然后跟着摆渡人一走了之。 在恐怖电影里，他这种没事找事的人死得最快。 但不知为何，王梓对昨晚出现的怪物，已经整个村子的异常，始终有些许好奇心理。 他这么大的年纪了，就不该有好奇心。 “王先生，你跟你妻子年纪都比较大了，体力跟不上，不适合探索村子周围。”江城认真说道：“这个岛屿上有许多未知地带，你们不能去，还是留在村子里吧，如果真想帮忙，可以多询问一些村民。” “好！” 王梓一口应下。 跟他妻子在村子里走走逛逛，就当是度假了。 这时候，陈溢忽然变得很主动，说道：“那我跟千树小哥去探索村子后面的区域吧，顺便问一下有关那座人鱼坟的事。” “这样也好，多保重。” 江城取出一把匕首，当着陈溢的面，将其交给千树。 他说道：“暂时拿着，以防不测，记得随时注意周围环境。” 千树急忙点头，知道江城在提醒他提防陈溢。 同时他还有些激动，这是他第一次摸到高级诡异物品。 匕首虽小，但整体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力量，普通人看不出来，诡异生物可以明显感觉到。 最后剩下的渔民于蛟也只是个普通人，他貌似并没有太多探索村子的心思，只想安安静静等待三天后的归去，于是也留在了村子里。 这时候，老村长蓝朽处理完村里的事，来到了村口。 见到众人分开的举动，他顿时明白了他们准备做什么，急忙出声制止：“你们难道想探索村子周围的区域？不可啊，太危险了，当初第五支探险队那六个人都全副武装，结果去了以后没一个回来的，你们只是些落水的普通人，这……这个岛屿，连我们自己村子的人都弄不明白，何况是你们这些外来的？” “放心！”千树说道：“蓝村长你昨天也看到了，我可不是一般人，我拥有这个世界赐予的自然力量，在树林中如鱼得水，哪怕有怪物，我也并不畏惧。” “怪物好歹还能看得见啊！”蓝朽不断劝诫，“有些区域真的不能去，很多危险根本看不见，你们或许会不知不觉就丢了命！” “哦？蓝村长，你能具体说说是哪些区域吗？” “唉，我也不清楚。”蓝朽只是摇头，“许多传言，都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我们村子所清楚的，只有去往大海的道路。” “没有地图吗？” “没有。” 蓝朽几经劝阻，但依旧劝不住众人。 其实真正要去周围探索的，也就江城四人，其中三个都是诡异生物，剩下的陈溢也比较神秘。 另外三人都留在村里，肯定不会有危险。 千树再次说道：“蓝村长你放心吧，别的不说，我跟江哥两个人你都不用担心，尤其是江哥，他可以徒手撕碎一头老虎……是吧江哥？” 江城微微点头：“嗯。” “还有这位杨河，他……” “咳咳。”杨河轻咳一声，“吹牛别带上我，我撕不开老虎，滑铲还行。”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 蓝朽自知是没法劝了，只得说了说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经验。 他说，在丛林中，如果听到有人呼唤，千万不能往声音的源头探索，一定要离开退回来。 有奇怪的响动时，也要立刻退走。 如果心里感到不安，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踪，同样要立即退，闻到了古怪的味道也要退。 总之，遇事就退，退回村子可保平安。 蓝朽絮絮叨叨说了十多条祖辈的经验，依旧不太放心。 “右侧还好，村子后面……”他很犹豫，“村子后面那片区域，你们探索一两个小时即可，不能深入，切忌，千万不要深入。” “为什么？”千树问道。 “不可说。” 蓝朽叹了一声，不再多言。 这个老头也算是心地善良，提醒了很多，也并未让村子里的人限制几人的行动。 或许他也明白，千树等人都拥有诡异的力量，普通村民没法困住他们，还不如任他们探索。 就这样，江城四人准备行动了。 这是个诡异降临的世界，危险与机遇并存，未知的区域里可能藏着恐怖的怪物，也可能堆满能帮助诡异能力进阶的宝物。 临走前，江城来到王梓身侧，低声询问：“王先生与秦女士有孩子吗？” “当然有。”王梓点头，“而且有三个，小的那两个还是龙凤胎，大女儿跟江小哥你的年纪差不多了，如果……” “打住，此事不提。” 江城算是怕了。 他问道：“王先生懂得为人父母的心态吗？” “很懂，相当懂。” “那就好。”江城指了指离去的蓝朽，“这个村长的儿子儿媳就是突破口，王先生或许可以从他们嘴里得到某些消息。” “真的吗？” “嗯，记得用为人父母的心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第二百二十六章 落木之海 “江小哥，除了村长的儿子儿媳，还有别的突破口吗？” “有，每一个小孩都是。”江城认真为王梓指出方向，“尤其是那个叫小雨的女孩，她不是哑巴，可以着重从她身上入手，或许能得到某些细节。” “好，明白了！” 王梓了然于心，开始在脑海中组织询问的语言。 强行问肯定不行，需要旁敲侧击。 就这样，小队七个人就此分别。 江城现在身上没了防御工具，探路鬼彼得还在沉睡，这一路若是遇上了危险，能不能回来还两说。 这座岛屿算不上太大，那座高山就在眼前，所以江城把时间定在黄昏。 同行的杨河今早凌晨一点多出发，凌晨五点多回来，似乎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四个小时的往返时间不够，那座高山比看上去更远。 踏入丛林后，整个世界的光芒暗了下来。 高大的古树遮天蔽日，草木繁茂，土壤松软，入目皆是绿意。 苔藓爬满了每一个角落，枯木的根部长出木耳与色彩艳丽的蘑菇，干燥的枯藤在林间轻轻晃动。 “咔嚓！” 江城随手砍断一截拦路的枯木。 这截枯木通体漆黑，表面布满朽烂的孔洞，松软得好似海绵，内部满是虫蚁。 几只飞鸟扑腾着翅膀，从高处的树干上飞下来，根本不畏惧眼前的江城，开始在裂开的枯木中寻觅食物。 丛林间有糅杂了许多特殊的气味，有所谓的“泥土芬芳”，也有树木凋零朽烂的死亡气息。 这是个生与死相互纠缠的世界。 杨河看到了江城手里的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柄刀形如苗刀，但比苗刀更短，通体布满裂痕，刀刃上有十多个缺口，几处卷刃，外表看上去就是一根破烂得不能再破烂的废铁，但其散发的气息令杨河心惊。 他不禁问道：“江兄弟，你手里这把刀是高级诡异物品？” “嗯。” 江城没有否认，平静砍开那些挡路的杂草。 这让杨河更为心惊了，多么惨烈的大战，才能让一把高级诡异的刀被砍成这副模样？ 这玩意是金属，可比人类的血肉之躯抗揍。 看来奥德市那边发生的事远超他的预料，可能大半座城市都没了。 走在前面的江城速度很快，仿佛根本不在乎丛林中可能隐藏的危险。 杨河紧跟在他身后，脸上的表情稍许复杂。 两人一前一后，在落满枯叶的松软土地上踩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 在村落里，王梓夫妇重新回到村长家。 村长的儿子儿媳很热情，与他们聊着外界的事。 三个小孩在屋外的石子路上跑动，年纪大的那个很照顾年纪最小的弟弟。 王梓并没有询问有关布娃娃的事，而是说了说他自己的孩子以及外界的教育情况。 “我家那几个孩子，小的时候也跟他们一样。”王梓的笑容很真挚，“整天闹来闹去，闹得整个家都不安生，那时候每天盼着他们长大些，长大了就懂事了，不再闹腾，现在想来，其实还挺怀念那会的生活。” 村长的儿子蓝山轻轻点头，叹了一声：“唉，是啊。” 他跟王梓的年纪差不多，但看上去比王梓老了很多，皮肤黝黑粗糙，头发也灰了一小半。 王梓接着说道：“叹气干什么，三个孩子刚好，这里沿海食物丰富，长大了以后开枝散叶，整个家族会越来越热闹。” 秦月也符合道：“再过十多年，几个孩子都结了婚，你就成了爷爷辈，膝下子孙满堂，该高兴才是。” “我……” 蓝山脸色复杂，嘴唇蠕动，似乎想倾诉什么 王梓与秦月描绘的未来很美好，也应该是那样的美好。 但他的妻子蓝甜却神色黯然，望着外面跑动的三个孩子，脸上只有不舍与惆怅。 见状，王梓又说了说他的大女儿。 “我家老大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学习成绩好，长得乖巧，现在也知道孝敬父母了，在学校里兼职赚了钱，还知道给我跟她妈买些营养品，也不知道有没有喜欢的男娃，我觉得那个江城小哥就不错……” 王梓说得越起劲，蓝山夫妇的神色就越是黯然。 说着，王梓忽然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奇怪，你们夫妻结婚是不是比较晚，我家那对龙凤胎都十多岁了，你们最大的孩子才七岁。” “并非如此，我们……我们……” 蓝山脸色犹豫，能看到一丝挣扎。 可过了片刻，他依旧是叹气，仿佛除了叹气没别的事可做。 “唉，我们这个村子比较特殊，两位客人无需多问，在这里休息三日，然后跟随摆渡人离开吧，以后也不必再回来了。” 秦月忽然问了句：“你们知道外界是什么样的吗？” “知道。”蓝甜轻轻点头，“摆渡人每个月来回一次，会给我们带来照片与录像，我这里存着许多。” “不，照片与录像没法记录一座城市的繁华。”秦月声音温柔，“奥德市里有最好的教育资源，有最合理的安保结构，也有无数座属于孩子的儿童乐园，我年轻那会，经常带几个孩子四处走走……” 蓝甜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苦涩，只是说道：“岛上也不错，几个孩子跟那些动物一起长大，没什么忧虑与压力。” “他们真的有机会长大吗？” 王梓的语气忽然一变，仿佛已经等了很久，只等蓝甜说出这句话。 他神色严肃，认真说道：“两位，我祖爷爷那一代是渔民，沿海而居，生活简单，没有太多压力，十多岁就成婚了，膝下一共有八个孩子，全靠喝粥拉扯大……恕我直言，你们这里的条件比我祖爷爷那一代好得多，我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你们这里结婚也比较早，但整个村子的孩子都很少，你们是村长家，条件相当优越，最大的孩子不可能只有七岁。” “我……我们……” 蓝山依旧是那副犹豫挣扎的样子，没有一点果断。 他妻子则是说道：“我们最大的那个孩子，在几年前，出海的时候遇上了风暴，人已经没了。” “那么其余的孩子呢？”王梓又问道。 “都死在海上了。” “你在说谎。”秦月忽然开口，“两位朋友，你们这里的人很朴实，说谎的时候小动作尤为明显，比不过外界城市的人，我一眼就能看穿。” 蓝山无奈叹道：“唉，两位客人，你们就不要问了，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王梓伸出双手，按住蓝山的肩头，沉声说道：“蓝兄弟，我是个在法制时代长大的人，我虽然是个奸商，但我的观念还不算太坏，不应该有人白白送命，尤其是孩子！” 蓝山急忙说道：“他们没死，他们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去了什么地方吗？” “不能再说了。”蓝山脸上浮现出挣扎与痛苦，不断摇头，“他们去了很好的地方，没有忧虑，没有伤痛，而且会平平安安长大。” “你真应该看看你的表情，这话你自己都不信。” “我们整个村子都受到了诅咒，这是我们应该遭受的。” “错了，从来没什么是应该遭受的。”王梓反驳，“你这幅样子，就跟我手下那些浑浑噩噩的员工一样，被固定思维拖累，一辈子都看不到阳光。” “可……” “你在害怕什么？那些怪物吗？”王梓不屑一顾，“你可知道，江城小哥是特种部队出身的，战斗力比那几支研究队高了好几个档次，你们畏惧的怪物，对他而言就是一刀一个的事！” “真……真的吗？” 蓝山抬头看着王梓，脸上似乎出现了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 …… “阿嚏！” 江城揉了揉鼻子，感觉有人又在用他的名字吹牛。 已经在丛林里前进了一个多小时，这片林子依旧看不到尽头。 四周环境一模一样，高大的古树，透过树木的阳光，繁茂的杂草，大片湿润的苔藓，加上偶尔路过的野兽与经常在耳边响起的鸟鸣。 换做是个方向感差的人，现在可能早就迷路了，被永远困在这个丛林里。 幸好，江城与杨河的方向感都不算差。 只是杨河气喘吁吁的，明显有些跟不上江城的脚步了。 “江兄弟，走慢点……呼……” 他没太想明白，昨天探索丛林的时候，江城速度慢得跟龟爬似的，一路上小心翼翼，怎么今天就像是换了个人，走在危机四伏的丛林里，像是在自己客厅逛圈子。 今天凌晨他自己一个人探索的时候，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走了两个多小时，也就只是走到目前这个位置，回程也花费了两个小时。 “就在此地休息片刻吧。” 江城找了个还算干净的林间空地，挥刀砍断周围一片杂草，并将这些杂草铺在地上。 杨河如蒙大赦，瘫坐在地上，抽出自己背包里的水瓶，咕噜咕噜喝了小半瓶。 “呼……呼……” 喝完后，他大口喘着粗气。 这一路根本不是林中探险，算得上急行军了，走得他两条小腿差点抽筋。 粗略算来，这一个多小时，他们可能前进了有将近十公里。 走了这么远，依旧没有走到山底，这个岛屿大得有些惊人。 由于参天古树的遮蔽，他们也无法看到那座高山，不能计算到底还有多远的路程。 江城坐在杂草上，脸色平静，望着远方的丛林，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河没法从他脸上看出任何情绪。 那张俊逸的脸上甚至连一滴汗水都没有。 两人没什么交流，就这样休息了几分钟。 就在江城准备继续出发的时候，前方的树林间忽然起雾了。 “雾气？” 这一幕很诡异，现在还不到早上十一点，正是太阳光逐渐炽热的时候，又不是晚上，树林间怎会起舞？ 江城拔出短刀，提高了警惕。 杨河也急忙站起来，谨慎地看着那片渐渐逼近的雾气。 那片浓雾与普通的雾气似乎没什么两样，并非灰雾，偏模糊的白色，让置身其中的树木杂草都显得朦胧了许多。 伴随着雾气逼近，一股奇异的声音在浓雾深处传来，十分特殊，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那声音似是来自悠远深邃的海底，显得古老而神秘。 杨河指着浓雾中某个地方说道：“江兄弟，那里有个光源，正在移动。” 江城平静说道：“低声，后退。” 两人都保持着极高的戒备，神色凝重，带着一身装备缓缓后退。 不清楚这古怪的雾气是什么，反正不能轻易涉险。 柔和的暖风随着雾气穿梭在丛林间，摘落一片片枯叶。 令人惊异的是，那些枯叶并未随风凋零在泥土中，反而漂浮在模糊的雾气里，轻轻晃动，好似沉浮与海水之中。 迷雾中，那个朦胧的光源也渐渐清晰。 看清楚那光源的本体后，杨河忍不住惊呼：“竟是一条鱼？” “继续退！” 江城脸色凝重，并未做好交战的准备。 正如老村长蓝朽所说，见到任何不正常的情况，立刻退，退得越远越好。 那是一条恐怖狰狞的怪鱼，足有半个汽车大，浑身长满荆棘般的尖刺，皮肤呈灰黑色，头部十分大，扁平的巨嘴里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尖锐牙齿。 它漂浮在雾气之中，好似游弋在大海里。 两人所见到的那个模糊光源，正在他丑陋的头顶上垂着。 光源距离头顶有很长一段距离，垂在前方，好似钓鱼客的诱饵。 江城认出了这种鱼，立即说道：“深海鮟鱇鱼，头上那个光源被称作拟饵，奥德市沿海有很多种类，味道还行。” 杨河震惊了，问道：“这玩意居然能吃？” 江城反问：“你不是奥德市旅社的海洋检测员吗，没见过这种鱼？” “我……” 杨河一愣，顿时反应过来。 他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说漏嘴了，这不应该啊。 “我才来奥德市旅社没多久，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强笑着解释。 “嗯。”江城点头，似乎也并未怀疑。 杨河急忙扯开话题：“江兄弟，你快看那只怪鱼，它居然长了两只人类的手，它不会就是美人鱼吧？” 第二百二十七章 诡异呼唤 这条恐怖怪异的深海鮟鱇鱼，与“美”这个字根本不沾边。 但它确实有部分人类的特征。 就在那柔软平坦的腹部两侧，赫然长着两只人类的手臂。 这一幕相当诡异，两只手臂轻轻摆动着，十指分明，与整只大鱼不可分割。 用“人鱼”来形容，似乎也说得过去。 它游弋在高大的树丛之中，貌似没什么目的，并非朝着两人而来，没多久就向着另一个方向游走了。 它的离去，带走了那股深邃悠远的声音以及模糊的雾气。 没了这些雾气，所有漂浮的枯叶缓缓落地，碎裂于泥土之中。 两人都没有动作，任由它带着一片迷雾，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这片丛林就是它的海洋，它自由自在。 杨河问道：“江兄弟，你以前见过这种怪物吗？” “没见过，头一回见。”江城平静摇头，“走吧，继续深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还早，这才不到十一点。” 杨河看了眼时间，还准备说些什么，但江城已经行动了。 即使已经遇见过一次诡异怪鱼，江城的速度依旧那么快。 杨河想找理由采集一些样本，可江城根本没给他时间。 无奈之下，他只得急急忙忙跟上。 “江兄弟，你慢点……” 丛林的地势依旧那样，草木茂盛，每一个方向看起来都相同，连溪流都没有。 这种迷宫般的地形，普通人根本撑不了太久。 又前行了十多分钟后，第二片迷雾出现了。 这一次，雾气中传出的声音与上一次不同，似是某种陆地生物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前方一片树木都在浓雾中显得分外模糊，树干隐隐约约，树冠则根本无法被看见。 “哒哒……哒哒……” 似是某种蹄子接触地面，发出的奇特声响。 迷雾中那个生物渐渐接近了，竟是一头巨型麋鹿。 它足有三米高，一对巨大的鹿角在丛林中缓缓掠过，蹄子像牛，尾巴像驴，在迷雾中缓缓现身，然后低头啃噬了一口地上的杂草。 那雄壮的身躯，给人带来的压迫感极强。 但更令人惊异的是，在它那张鹿角之下，本应该是一张类似马脸的脸。 可在江城与杨河的眼中，那张脸分明是狰狞的人脸，五官扭曲，带着痛苦的神色。 正在咀嚼杂草的嘴部，也与人类的嘴唇一般无二。 杨河往后缩了缩，感觉自己身体有些发颤，低声问道：“江兄弟，我没出现幻觉吧，那是不是一张人脸？” “嗯，你没看错。” 继人手鮟鱇鱼之后，两人又碰见了这古怪的人脸巨鹿。 同样带着雾气，同样有古怪的声音。 这已经不是人鱼这么简单了。 仿佛有某种诡异莫名的力量，改造了这片区域生活的部分动物，让他们长出人类的特征。 又或者……某些人类被异变成动物？ 从外表来看，这两只巨大的诡异生物，都保留了原有动物的多处特征，人类的特征比较少。 “咚……” 那只人脸巨鹿的鹿角忽然轻轻撞在了它前方的一株古树上。 它缓缓抬起头，那对深邃的人眼中，忽然闪烁着诡异的光满。 透过浓浓迷雾，那对眼睛像是两枚发光的水晶石。 江城忽然生出一种被注视的感觉，这是刚才面对那只人手怪鱼时不曾有过的，这感觉极为强烈。 他可以肯定，这只人脸巨鹿在看他。 杨河同样感觉到了，低声问道：“江兄弟，它貌似在看我们，我们要不要躲一下？” “别急。” “可是我有点慌。” 杨河的性格，显然就如他昨晚表现得那般。 很谨慎，可以说是谨慎得过了头。 面对这种未知的危险，他的第一反应是立刻躲开，不能与那头巨鹿对视。 可似乎已经晚了。 “哒哒……哒哒……” 巨鹿的蹄子与大地接触，发出奇特的生意。 它向着两人冲过来了，那张诡异的人脸写满了狰狞，双眼放光，巨大的身体带动无数翻滚的雾气。 两人急忙躲避，往一旁的树丛中跑去。 高大粗壮的参天古树为他们提供了足够的优势。 那头巨鹿追逐了几分钟后，似乎就丧失了兴趣，向着另一个方向自顾自跑开了。 它巨大坚硬的鹿角撞碎了沿途的树木，轰鸣声不断。 杨河的体力很差，这才跑了几分钟，就气喘吁吁，脸色涨红，额头满是汗珠。 他靠在一株古树旁，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快要碾碎胸膛了。 “江……江兄弟，下次我们早点逃……” “嗯。” 江城依旧一脸淡然，不断观察周围的情况。 刚才在逃跑的过程中，他无意间触碰到一缕白色雾气。 触感冰凉，似有冰冷顺滑的丝线在指尖划过。 除此之外，就没别的感觉了。 那几根触碰到白雾的手指很正常，并未发生异变。 休息了几分钟后，两人继续上路。 这一次，江城放缓了速度，开始留意周围的情况。 杨河缓了口气，这种速度对他很友好。 两人边走边休息，时间缓缓而过，天空中的阳光逐渐炽热，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这期间，又遇到了好几次白雾。 白雾中的生物都很诡异，而且身体巨大，都拥有一部分人类的特征，有的十分温顺，从他们身侧不远处的丛林中缓缓走过，有的则比较暴戾，追了他们很长一段时间。 江城曾开出两枪，试探这种未知生物的防御力。 结果很正常。 白雾并未阻挡飞速旋转的子弹，子弹也成功命中那只暴戾恐怖的怪物，怪物同样流出了新鲜的血液。 江城对准腿部开的枪，枪法很准。 那白雾中的怪物发出一声诡异的哀嚎后，就缓缓倒下，两条腿都断了。 那白雾一阵翻涌，吸收了那些飞溅的鲜血，没多久就让怪物复原如初。 见到这一幕的杨河忍不住说道：“真可怕，这些怪物是带着复活血池四处晃悠啊。” “继续跑吧。” 江城收回左轮枪，没有再试探。 这只挨了枪子的怪物追了他们很长一段时间，足有将近二十分钟。 若非江城一直带着它溜圈子，用高大树木做拦截的障碍物，并且时不时就放缓速度卡一下视野，杨河早就不行了。 这个年轻人还不到三十岁，但体能相当差，简直给诡异生物丢脸。 “呼……缓缓……再休息一会……我感觉心脏和肺部要裂开了……” 杨河瘫倒在一株古树下，脸色苍白，嘴唇同样发白，额头满是冷汗，像是要死了似的。 这一次，他恢复了很长时间才缓过来。 下午一点半，两人再度出发。 这一次江城走得更慢了。 已经恢复过来的杨河完全能跟得上他的脚步，没有太大的压力。 但走着走着，杨河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眼前这片丛林，分明是平地，可他并没有那种如履平地的舒适感，反而有一种在上山的感觉，双腿十分沉重。 又走了十多分钟后，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了，可眼前的丛林依旧是平地，没有丝毫坡度。 杨河忍不住询问：“江兄弟，你有没有感觉很累？这片区域的重力不会有问题吧，我越走越累，分明速度已经很慢了。” “嗯，确实有点问题。”江城点头。 “那你怎么不说出来？” “对我而言，算是小问题。” “这……” 杨河哑口无言了，只得跟着江城继续前进。 走了一段距离后，江城忽然停住。 他找了一株适合攀爬的古树，然后顺着主树干缓缓向上，爬到将近二十米的树冠上。 视野瞬间就开阔了。 炽热的阳光洒落头顶，呼啸的山风在他脸上割过。 下面的杨河大声喊道：“江兄弟，注意安全啊，你看到了什么没？” “看到了。” “咱们距离那座高山还有多远？” “我们现在就在山腰上。” “啊？” 杨河一怔，再次看向前方的丛林。 可无论他怎么看，前面的路都是那样平坦，落满了枯枝烂叶，只有一些腐朽的古树拦在路上。 从主观的视觉角度来判断，走在这段路上，不应该感觉那么累。 这时候，高处再次传来江城的声音。 “你转过身看看。” 闻言，杨河急忙转身。 身后的道路竟然变了，不再那么平坦，有了一定的坡度，他的双脚甚至能感觉到明显的摩擦力。 可他前不久才用余光撇过左后方与右后方，分明都是平坦的，为何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 杨河满腹疑惑，再次转身。 身前的道路还是那么平坦，草木茂生，古树参天。 透过密集的古树树干，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没有一丝坡度。 杨河又一次转身，看向身后，双脚与地面由于坡度产生的摩擦力再次出现。 他不禁感叹道：“好神奇的地势，肯定有某种诡异力量改变了这里。” 走得那么累的原因出现了，原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走上坡路，而且已经抵达了山腰部分。 没多久，江城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淡淡说道：“其实还不能算山腰，才走了四分之一的上山路程，你做好心理准备。” “这……我可以的。” 杨河深吸一口气，鼓足干劲。 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黄昏的时间在六点半左右，他们估计没办法按时赶回去。 好在这个丛林里并没有太多危险，只要避开那些带着白雾行动的生物就行了。 杨河现在很庆幸，要是他昨晚遇到这些白雾生物，或许唯有死路一条。 刚走了没两步，杨河忽的一怔。 他突然想到，刚才江城是从多少米的高处跳下来的？ 不像是二十米…… 他回头看去，地上那个脚印并非很深，应该是从七八米高的树干上跳的。 这身体素质已经远超普通人类了，或许可以被划入“超人类”的范畴。 许多研究院都在研究的课题，无非就是如何把从人类转化为超人类的失败率降低，降低到可以接受的程度。 杨河认真看了看前方的江城。 江城浑身上下都很破烂，那一身黑色作战服满是痕迹，有恐怖的爪痕、利器痕迹、撕裂痕迹等等。 配合那柄几乎破碎的短刀，杨河可以推断江城遭遇了极为惨烈的大战，而且身份或许并不简单，并非一个小小的教会候选人。 每个人都可以隐藏身份，正如他自己一样。 “江兄弟，奥德市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杨河试探着问道。 “不清楚。”江城摇头，“我这次受伤很严重，忘了许多事，可能是短期失忆吧。” “哦……” 杨河自然不信，但也没再问了。 他看了眼时间，如果一切不出错，下午四点之前就能抵达山顶，将整座岛屿收于眼下。 …… 在同一时间，千树与陈溢也在探索村子后方的大片区域。 这里的土壤更松软，呈现深邃的黑色，其中混杂了无数枯枝烂叶。 许多区域的类似于沼泽，由于表面被枯叶覆盖着，一不小心踩到，就容易陷进去。 千树已经陷过两次了，双腿满是腐臭的黑色淤泥。 幸而他的诡异能力与植物有关，可以控制藤蔓把自己扯出来。 身为不算太强大的诡异生物，他在这种未知区域走得很慢，小心翼翼往前探索。 但身为普通人的队友陈溢表现得有些古怪。 他的脸上没有一个普通人应该有的紧张与慌乱，也不再有那种熟悉的忧虑，一路上都在催促千树。 “千树小哥，没必要这么小心，只是片普通的丛林而已。” 千树皱眉说道：“老哥，你就算不担心自己的命，也得想想家里的妻子跟孩子吧？在这种区域，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可我们现在一无所获，都已经下午两点了，没剩多少时间。” “确实，两点过了。”千树看了眼前方的幽暗丛林，“该返程了，不能继续深入。” 这里的丛林比右侧区域更为阴暗，许多树木都呈现即将枯死的状态，阴森恐怖。 阳光无法透过间隙洒落，更前方的路程阴暗得像是通往地狱的路。 整片区域都弥漫着腐烂的气息，每一步前进都踩在未知与死亡的边缘。 陈溢说道：“千树小哥，再往前探索半小时吧，反正回去的路都探过了，没什么危险，我们返程时可以加快速度。” “不行，立即返程！” 千树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缓缓握紧兜里的匕首。 这股未知的紧张感，不知是来源于这片幽暗阴森的丛林，还是身旁这个干瘦普通的渔夫。 他想起江城对他说过的分析，结合这一路来陈溢的表现，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千树并非一个典型的教会成员，他很年轻。 换做是个普通的教会成员在这里，只要心中生出一丝不安，或许就会对陈溢动手，先下手为强。 但陈溢似乎并没有要动手的样子，一身气息依旧普通，只是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立刻回去吧，刚好能赶在黄昏之前。” “好！” 千树没有放松警惕，一只手始终放在兜里。 他最后看了眼前方的阴森道路，正准备转身离开时，身后忽然多了个声音。 那声音虚无缥缈，带着难以言喻的诡异感觉，时而很近，时而很远，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 “千树……千树……” 千树心里一沉，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那声音来自后方，那是回去的路。 第二百二十八章 沉睡与苏醒 回不去了吗？ 千树紧紧握住匕首，大脑飞速运转。 身边有个神神秘秘的渔夫，回去的路被那飘忽不定的诡异声音堵住，他现在的处境很艰难。 他现在需要立即认清楚一件事。 对方只是想吓唬他一下，还是想让他死在这里？ 千树压下心里的不安，看向身旁的陈溢，询问道：“陈老哥，你觉得那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他并没有问陈溢有没有听到，因为他觉得陈溢肯定会回答没有。 果不其然，陈溢的表情显得很疑惑，问道：“什么声音？” “呼唤你名字的声音。” “什么？” 陈溢脸色一变，下意识转头看向身后。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转头，他暴露了。 他说他没听到那声音，但他却直接看向后方，只能说明他听得到，而且也很畏惧这声音。 这人心态很差，不像是大佬。 千树没有挑明，只是压着声音说道：“陈老哥，我听出来是个女子的声音，飘忽不定，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你这些年有没有招惹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当然没……我……” 陈溢忽然停住，心里猛地一惊。 他看了眼面色不改的千树，觉得自己可能被这年轻人诈了诈。 这年轻人到底是真的听到他的名字，还是想在他身上确认某些信息？ 他比这年轻人多活了十多年，居然差点栽跟头。 陈溢试探着问道：“千树小哥，我似乎也听到了，但那个声音在呼唤你的名字，就在我们身后。” “我们听到的居然不同？要不直接过去看看？”千树提议道。 “这……” 陈溢居然有些犹豫了，再次看了眼后方那片幽暗的丛林。 那虚无缥缈的声音像是来自森然地狱，又仿佛冤死已久的游魂之声，徘徊在这片死亡的土壤上。 这时，千树忽然又说道：“奇怪，陈老哥，你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吗？我感觉那声音充满怨恨，恨不得掐死你似的。” “我……”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更奇怪了，居然看不到实体，貌似夹杂着女人和小孩的哭声。” 陈溢一脸纠结，他分明听到那玩意在呼唤千树。 而且声音还很远，在极远的后方，根本没有接近。 这年轻人到底是不是在骗他？ “千树……千树……” 那呼唤的声音如泣如诉，像是冤死的女鬼，听得人头皮发麻。 但千树强行压住了恐惧，暂时没有表现出太多异常。 两人在原地停留了几分钟，时间缓缓流逝，再这样等下去并不是办法。 最终，陈溢还是坚持不住了，对千树说道：“千小哥，我觉得从侧边走也可以回去，要不我们试一试？” 千树一脸淡定，说道：“好，那就依老哥所言！” …… 下午三点三十分。 距离山顶还有最后一小段路程。 杨河靠在一株古树下，气喘吁吁，不停揉搓自己小腿的肌肉。 这座山比看起来高得多，坡度也大得多，偏偏眼前所见一片平坦，这一路走了他几乎要瘫了，期间还要注意躲避各种白雾中的生物，身体累心也累。 他喘着气说道：“江兄弟，再休息几分钟吧，然后一鼓作气登上去，我实在是……我……” 说着，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就在两人前面不远处，又是一片迷雾缓缓升起。 在翻涌的模糊雾气里，一头半人半马的高大怪物逐渐浮现，与神话传说中的半人马极为相似。 它浑身筋肉遒劲，皮肤粗粝，长发披散，居高临下看着两人。 那张粗犷的人类面孔上，写满了愤怒与杀意，似乎觉得两人入侵了他的地盘。 在此之前，江城就有猜测过。 每一只白雾生物，在这片山林中，所占据的地盘应该是固定的。 有的生物较温和，有的则极为暴戾，正如眼前这头半人马。 它缓缓抬起手里锋利的木矛，一句话都没说，将其用力掷向树下的杨河。 “啊？” 杨河骇得亡魂皆冒。 江城分明在他前面，为何那只半人马要对后面的他发动袭击？ 他现在浑身酸痛，经历长时间的跋涉，才坐下来，整个人都麻了，见到这木矛后，不得不拼尽全力扭转身体。 这千钧一发之际，江城伸手抓住木矛，然后将其丢在一旁。 “啪嗒……” 木矛在满是枯枝落叶的土地上滚了几圈，然后就没了动静。 很普通，其上没有蕴含任何诡异力量。 江城面不改色，对杨河说道：“放心，他不是想杀你，只是想通过你试探我？” “啊这……” 杨河脸色发白，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妙。 听江城这语气，他似乎是不准备逃了？ 如果要来一场神仙打架，可千万别把他牵扯进去。 更重要的是，一旦江城打输了，那他们两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杨河急忙说道：“江兄弟，是时候了，施展传统项目，咱们应该逃跑了！” 但江城只是淡淡说道：“别急。” “又不急？” 杨河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从小就是如此。 今天跟江城行动，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面临危机，每次该逃跑的时候江城都说不急。 跟这种人一同行动，真的能把人急死。 他都不知道江城到底在等什么。 就在他开始焦虑的时候，江城忽然说道：“前几次我们碰见的迷雾生物，看上去都没有太多智慧，只知道横冲直撞，而这只生物知道通过你来试探我，说明他的智慧应该不亚于一个成年人。” “但是他又不会说话啊，难不成还能谈判？”杨河急得满头是汗，“江兄弟，是时候跑路了，他有四条腿，咱们不知道得跑多久才能甩开他，早点跑路早点休息，时间已经……” “人类！” 那头半人马忽然开口说话了，声音粗粝沙哑。 杨河长大了嘴巴，眼睛瞪得鼓鼓的，恨不得立刻从身上掏出摄影装备，把这一刻记录下来。 可他大多数装备都被大海吞噬了，现在只能干瞪眼。 只听那头半人马接着说道：“离开这里，去山脚下那个小渔村，那才是你们应该生活的地方，这里不欢迎你们，给你们一分钟时间，立刻走。” 江城问道：“山顶有什么？” “你这样普通的人类没资格知道。” “打一架？” “好！” 半人马动了。 只见他招了招手，迷雾一阵翻涌，也不知从哪儿飞来一根金属长矛。 他四蹄飞动，践踏着山林的土地，手持长矛，气势汹汹向着江城奔来。 在那棵古树下，杨河整个人都傻了。 前一刻还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太随便了。 杨河急急忙忙躲在这株古树后面，他虽然也是个诡异生物，但对自身实力还是有认识的，这种神仙打架，他掺和不得。 这头半人马至少也是高级诡异生物，又有类似于血泉的迷雾加持，正常人面对他根本没什么胜算。 江城脸色不变，不退反进，握紧手里的刀，直奔那片汹涌的迷雾而去。 双方越来越近，丛林里树叶翻飞，光影闪烁。 半人马高高举起手里的长矛。 江城轻轻一跃，提刀直奔半人马的头颅而去。 “叮——” 刀刃与粗粝的长矛在半空中撞在一起，擦出一阵火花。 这一撞看得杨河心惊肉跳，整个人都跟着颤了颤。 江城向后倒飞，退了十多米远，差点撞在那株古树上。 半人马的前冲之势也止住了，脸色由愤怒转为凝重，四只马蹄深陷在枯枝落叶之中。 他看着江城，沉声说道：“超人类，不错，很强大，我曾遇见过你这样的对手，但他们最终都死亡了，埋在这片丛林的土壤中，成为这里一草一木的养料。” 江城提了提手里的长刀问道：“再来？” “好！” 于是一人一马再次相对而前。 这次江城砍断了一条马腿。 而半人马的长矛在他胸膛留下了一道很深的血痕。 白雾翻涌着，很快补全了半人马的身体。 江城怀里的水晶球缓缓飘荡出绿莹莹的光芒，为他修补胸膛的伤痕。 但这半人马长矛留下的伤痕十分诡异，用掉了整颗水晶球，竟然也没能修补成功。 恐怖的血痕留在江城胸膛，深可见骨，有两根肋骨已然是断了，再深一点就要触及心脏。 半人马轻松摘下枝头几片树叶，擦了擦长矛上的血迹，淡淡说道：“人类，再给你一次机会，带着这道伤痕离去，这是你的荣誉，将会跟随你一辈子，不要妄图治好它。” 江城靠在古树下，盯着那把长矛，发现了些许异常。 他平静询问：“那是神的武器？” “不，我没有资格动用伟大神灵的武器。”半人马缓缓摇头，“这只是神灵赐予我的宝物，跟随我四处征战多年，杀过的诡异生物不计其数。” “所以山顶上放着神的尸体？” “人类！”半人马忽然怒了，“伟大神灵只是在休眠而已，终有一天他还会苏醒，再次君临这世界，让整片天地为之颤抖。” 在古树后面，杨河听得瞪大了眼睛。 神？ 真的有这种等级的生物？ 无论传说如何，至少在现世之中，从未有过所谓神灵的真正记录。 即使是教会一直联系的那一位，也没有被证实过是真正的不朽生物。 他们只存在于古老的图腾里，虚无的传闻中，更像是古人为了精神寄托编造出来的产物。 据说活着的神灵根本无法进入这片被保护的世界，大多在未知的虚空中沉眠。 “人类，你还不走吗？” “再打一架？” “你会死！” “不一定。” 江城取出一滴生命之水。 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香散入丛林之中，整个世界似乎都明朗了几分。 附近的花草纷纷抬起了头，早已枯死的树枝生出新绿。 他没有犹豫，吞下一整滴生命之水，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流淌，瞬间散入四肢百骸之中。 这段时间来留下的各种伤疤，以及身前那道恐怖的伤痕，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杨河看到这一幕，咽了咽唾沫，心想原来江城也是带着移动血泉的。 生命之水，这玩意可遇不可求，许多地方都没得卖。 半人马脸色微变，收起手里的长矛，问道：“那是生命之水？” “是。”江城没有否认。 “给我一千滴，我可以带你去山顶看看。” “……” 一千滴生命之水…… 这玩意一滴就代表一条命，甚至能为普通人延寿。 想要凑齐，唯一的办法或许是潜入人面法庭，挖了他们的不老泉。 江城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那么多。” “你我可以签订协议。”半人马放下手里的武器，“你很年轻，用延寿的诡异物品，至少能活到三百岁，在未来的漫长岁月里，只要你承诺为我凑齐一千滴生命之水，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上去，让你一睹神灵真容。” “不，我也活不了那么久，事实上，我大概还能活四十天。” “你有强大的仇敌？” “非也。” “你要探索未知区域？” “并非如此。” “那是为何？”半人马的语气平缓了不少，“你很年轻，身为超人类，身体强壮，哪怕不吃不喝不眠也可以活过十多天，四十天不应该是你的生命终点。” 江城回道：“你看不出我体内有什么吗？” “什么？” 半人马眉头微皱，保持警惕，缓缓靠近江城。 他手持武器，将长矛倒转，用长矛尾部轻轻触碰江城的肩膀。 刚才在战斗中，两人虽然有短暂的碰撞，但他并未认真感知。 片刻之后，他脸色大变，急忙退了好几步，看着江城。 “你……你体内居然有一道神灵的信标？” “嗯。” “竟然是神眷之人，若是那位神灵看中你，非但不会将你毁灭，还会为你重塑身体，赐予你极强的力量，让你追随于他，你将会在这个注定毁灭的纪元存活下来，成为人类延续的火种，甚至是新人类的神话与图腾！” “或许吧。”江城没有否认，“但我破坏了他武器碎片的跨界仪式，所以你描述的可能性应该很低。” “神灵看中的是个人品质与能力，而非你是否与他有仇怨。” 说罢，半人马提着长矛，缓缓转身。 他带着浑身翻涌的迷雾，向着山林深处走去。 “跟我来。” “好。” 江城没有犹豫，拎着刀就跟了上去。 杨河从古树后面走出，正准备跟着江城一同前往。 但前方的半人马忽然说了句：“弱者，留在原地。” “啊？” 杨河愣住了，感觉受到了人格侮辱。 他愤愤不平，盯着半人马的背影，捏紧了拳头，胸中升起一股无与伦比的战意。 然后，他带着这股战意原地坐下，静待江城归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旧神残党 “12月14日，晴，人鱼岛。” “下午4点05分。” “我身为小队唯一幸存者，已在这片岛屿探索半日光景，或已接近传说中人鱼宝藏。” “然，即将登顶之时，一只面目丑陋的半人马怪物拦于前路，我虽竭力战斗，却不敌对方，最终黯然落败，身负重伤，可叹可惜，可歌可泣，虽败，犹荣……” “此地，或并非所谓人鱼宝藏，而与传说中的不朽神灵有关……” “可神灵既被称作‘不朽’，又有什么生物能摧毁神灵呢？” 杨河盘坐在古树下，用简陋的纸笔记录此行所见所闻。 对过程中发生的某些事，他做了些许润色，让自己在日记中看起来更无畏勇猛。 完成记录后，他抬头看向前方的茂密丛林，忍不住轻叹一声。 真相就在眼前，只剩一步之遥，却无法抵达，实乃人世间莫大遗憾。 也不知江城现在如何了。 …… 在通往山顶的最后一段道路上，江城与半人马并肩而行。 他全身都被笼罩在模糊的雾气中。 这片迷雾似有实体，触感冰凉，似蚕丝般柔顺，划过他的面颊与指尖。 深处翻涌的浓雾里，视野并没有收到阻碍，对雾气之外的世界发生的所有事都了如指掌，五官的感知依旧如常。 半人马轻轻跃过一截枯木，四个蹄子在松软的土地上踏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他望着远方说道：“这个纪元被称作灰雾纪元，已经走到了693年，无数诡异生物层出不穷，比上个纪元更繁华，算上灰雾降临之前的普通时间，距离上个纪元，已经过去了九千多年，一万年整已经快了。” “你见过很多诡异生物？”江城问道。 “当然见过，早在灰雾降临之初，这座岛屿还不是所谓的人鱼岛时，就有许多拥有诡异能力的人类来过了。” 半人马拎着金属长矛，随手劈开挡路的一截树枝。 他长得很高大，将近三米高，身材魁梧，是真正能手撕虎豹的存在。 “许多诡异能力都特别奇特。”他继续说道：“我曾见过一个人，能把陶瓷地板砖变成白巧克力，除此之外，别的陶瓷制品都不行，我还见过能把苍蝇变成蚊子的人……他们的诡异能力，用你们的话说，大概就是废物级别，毫无用处，但却能知晓诡异世界的奇妙之处，许多人不甘心于平庸，既然无法战斗，就开始研究诡异力量的来源与用途，这就是你们人类世界许多研究院的来源。” 他这说法确实有道理。 上次江城参观黑龙研究院时，许多高级研究员都是诡异生物，但诡异能力很废物，战斗力接近零，所以才转而向研究方面发展。 在见到世界的另一面后，不是每个人都甘心再平庸地度过一生。 即使是在黄昏旅社里，也有所谓的“废物联盟”。 这些废物，哪怕平日里只能接取最低级的任务，也会感到十分兴奋，因为他们更喜欢与同为诡异生物的“同类”在一起，早已经脱离了原有的族群。 正如隐形狗无法再回到曾经狗朋狗友的生活，许多开启了诡异能力的人类也是如此。 或许在外界眼中，他们性格孤僻，但他们只是喜欢另一个世界的真实。 半人马说道：“以你们人类学者的研究来推断，其实所有诡异生物已经算是一个新的种族，不再属于任何一族，你们是超脱的。” 江城说道：“种族之分只在于归属感，旅社里有许多非人生物都拥有人类思维。” “诡异生物之间能彼此感应，这就是你们寻找同类的方式。”半人马继续分析，“所谓的人类思维，其实也只是人类自己为其定义的，每一种生物的智力达到一定程度后，都不会弱于人类。” “你来自什么纪元？”江城问道。 “很久以前……” 半人马开始回忆那些过往的时光。 他熟练地挥舞着手里的金属长矛，像是一个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军，劈开拦路的枯木与枝丫。 “你们这个纪元很幸运，诡异开启的时间很晚，所以能够发展出现在的经济与科技水平，如果没有外来势力的干预，给与足够的时间，你们人类的联邦政府或许能在最后时刻逆转灰雾，用培养出来的超级战士军队在这个世界建立起新的秩序” “外来势力？” “比如我这样的旧神残党。”半人马说起了曾经，“我早已遗忘自己的出身，忘记自己的来历，最久远的记忆停留在遇见伟大的王那一天，他赐予我无与伦比的力量，让我成为你们口中的禁忌生物。” “你曾是禁忌？” “对，你不觉得我周围这些翻涌的白雾很熟悉吗？这就是禁忌力量的一种，每一只禁忌生物都会有的领域。” 江城皱眉说道：“这样说来，笼罩整个世界的灰雾，也可能是某个生物的领域？” 半人马摇了摇头，说道：“比禁忌领域强了很多倍，甚至强于神灵国度，我也不知道这灰雾到底是什么，只记得每个纪元它都会降临，为这个世界带来力量与死亡。” “灰雾是导致纪元终结的原因？” “我也不清楚了。”半人马摇头，“我的记忆与实力一样，受到了很大的损失。” “有成功逆转灰雾的文明吗？” “上一个纪元的人类国度差一点就成功了，他们的科技树很奇特，连蒸汽都没淘汰，生产水平低下，许多平民吃不饱饭，可造出来的强大机器人却能与禁忌生物抗衡，甚至用科技的方法找到了有关时间的奥妙，但他们终究慢了一步……” 半人马很耐心，无论江城问什么，他都认真解答。 或许是一个人在这里太孤僻，也可能是因为江城体内那道神灵信标。 他说道：“如果你曾深入灰雾浓郁的区域，或许能感觉到，灰雾对你的能力有增幅作用。” “确实如此。”江城点头。 “长期生活在灰雾里，你的能力会得到永久的增强，当然，你这种习惯了人类文明的生物，应该无法忍受灰雾里的孤寂生活。” 不仅是孤寂，灰雾里充满了危险。 旅社标注过好几个超大型禁忌区域，都在灰雾之中，明确之处里面肯定有禁忌生物，而且可能不止一只。 有破碎的人类文明城市，也有孤立的高塔，更有充满迷幻色彩的丛林与沼泽…… 整片灰雾至今都没有被探索完全，80%的区域都充满了未知。 自从最初的那次失败后，联邦也再没有派遣过大规模军队进入灰雾，至少明面上没有派遣过。 暗地里应该有小规模的超级战士军队潜入灰雾，比如彼得生前遇到过的那支队伍。 江城问道：“这片山林里，所有携带白雾的生物，都曾是禁忌？” “不，只有我是。”半人马轻轻摇头，“分享力量，这是我本来就拥有的能力，虽然我不再是禁忌，但这种本源的力量依旧存在。” “你为何失去了禁忌力量？” “我的记忆很模糊了。”半人马叹了一声，“当时……伟大的王似乎与另一位伟大存在发生了争执与战斗，王最终败了，陷入永久的沉眠，追随王的所有禁忌生物都被那位伟大存在抹杀，我应该是主动散去了禁忌力量，得此幸存，守护王的沉眠。” “有什么办法能杀死一位神？” “另一位神。” 半人马的答案很干脆，并未遮掩。 他说道：“禁忌生物，哪怕是最强大的禁忌，也杀不了神，这是先天规则的碾压。” “能仔细说说规则吗？” “你知道成为神的要求吗？”半人马反问。 “还请赐教。” “领悟一道法则。” “能否详细说明？” “我只能向你表述我所说知道的。”半人马望着远方，“不朽神灵都拥有至少一道法则，比如你体内的信标，如果我没有感应错，应该来自伟大的旧神阿萨，他似乎领悟了杀戮法则，他的神国所在，唯有死亡与杀戮。” “要怎么领悟？” “我也不知道。”半人马苦笑，“每一位神灵的诞生经历都不同，无数个纪元以来，你们人类有许多组织都曾借助各种方法寻找法则的力量，想要创造一位人造的神灵，以此度过纪元的终结，可他们似乎都失败了。” “能细说吗？” “这个倒也不难，某些组织会广撒网，寻找成千上万个试验体，为他们创造各种贴近法则的磨砺，还有的组织则专注于某几个天赋罕见的生灵……” 据半人马所说，曾经有些组织差一点就成功了，可始终差了那么一点。 似乎终究有一层限制，让神灵无法被人造。 在上上个世纪，奴隶文明还盛行的时候，有组织圈养了数十万个奴隶，让其每隔一段时间就彼此杀戮，像是养蛊那般，在血腥的道路中养出最强的一人或几人。 他们是距离成功最近的，其中有一个奴隶几乎都触及了最真实的杀戮法则，生出了一股来自神灵的威压，达到了近乎不可直视的层次。 可最终，由于某些问题，那个组织功亏一篑。 半人马笑道：“奴隶终究是奴隶，怎么可能成为高高在上的神，只是心态就没法通过考验。” “依托一位不朽存在，就能度过纪元的终结？”江城问道。 “应该是如此，所以如果无法造神，某些组织就会费尽心思联系尚且活着的神灵，你们这个纪元肯定也有这种组织。” “这个纪元距离终结还是多久？” “不清楚。”半人马摇头，“可能还有几十年，几百年或者上千年，反正很近了，我冥冥中有股预感。” “很残酷？” “对，几乎所有生物都要死去，侥幸存活的人类，会成为新时代的火种，开启下一个纪元。”半人马说道：“正如我之前所说，如果你能活下来，你就是新人类的图腾与神话，你的形象会被镌刻在古老的石板上。” 随后，半人马坦言。 他之所以愿意对江城说这些，纯粹是因为江城体内这道信标。 那位不朽跨界之后，只要愿意把江城重塑为他的追随者，那么身为第一批追随者，江城至少也是禁忌中很强的存在。 如果真有那一天，半人马希望江城可以请那位不朽帮他一个忙。 “请阿萨帮你唤醒山顶上那位？” “没错。”半人马叹了一声，“伟大的王已经沉眠太久了，我甚至怀疑他是否已经失去了曾经的力量。” 根据旅社古籍中记载的内容，江城好意提醒：“据我所知，在世界规则的限制下，活着的神几乎无法进入这片世界，其中大部分甚至由于太强大，陷入了沉眠之中。” “我知道，但伟大的王不可能死去！” 半人马很忠诚，在这里也不知守护了多少个年岁了。 他叹道：“如果那位旧神阿萨真的可以通过你的身体进入这片世界，那就说明世界规则有破绽，我伟大的王也可能存在于这个破绽之中。” 江城问道：“如果阿萨最终无法通过，而我又死了呢？” “不可如此悲观。”半人马显得比较执着，“我的记忆虽然受到很大损失，但我依稀记得，神灵可以进入活着来到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有很多神灵的尸骸吗？” “为什么问这个？” “力量。”江城只说了这两个字。 “太冒险了，难道你想吞噬神灵的骸骨，以此得到抗衡阿萨的力量？”半人马皱眉，“你的诡异能力是什么，刚才的战斗中，你似乎并未使用，只是身体得到增强吗？” “压制。” “不，我想你做不到。”半人马猜到了江城的打算，“哪怕你成为最强大的禁忌生物，你也无法用领域压制神灵，如果你真想消除体内的信标，还不如尝试做一个完美的替死傀儡，让傀儡带走它。” 不朽两个字的含义很重，不朽之下皆为凡俗，再强大都会随时间化为尘土。 半人马再一次对江城强调，唯有神才能对抗神。 凡人，杀不了神。 在无数个纪元以前，就已经有强大的禁忌生物联手尝试过了，那些生物最终的结局十分悲惨。 半人马叹道：“我依稀记得，以往每个纪元，都会出现很强大的生物，有不少都向世界之外的神灵发出过挑战，你们这个纪元即将终结了，居然还没有那样的生物出现，或许只能看看你们这纪元的联邦政府。” “为何要挑战神灵？” “不清楚，可能是为了某种荣誉吧。” 江城又问道：“完美的替死傀儡真的有用？” “忘了。”半人马挠了挠头，“在过往的纪元里，似乎有不朽存在，曾经尝试用这种信标的方法进入这个世界，被信标标记的生物想过无数方法自救，其中就包括使用完美替死傀儡的。” “有成功的吗？” “真忘了。” 半人马努力思索，不停在脑子里寻找那些内容，但依旧没能想起。 仿佛有某种奇异的力量，将他脑海中有关神灵的记忆封存了大半。 他说道：“总之，如果到最后一天你还无法消除这个信标，那么你唯一的办法就是死亡，但我并不建议如此，我希望那位可以跨界而来，帮我唤醒伟大的王，无论他要求我付出怎样的代价。” 完美的替死傀儡，就相当于真正的第二条命。 哪怕江城化成灰了，他也能重新活过来。 其材料之宝贵，林语都没法找全。 骸骨之花与人鱼眼泪，这两种材料，在周围几十座城市的教会仓库里，根本就没有。 或许某些的教会成员有，但一直藏着掖着，由于太过珍贵而不愿拿出来交换。 江城手里剩下的这点生命之水，估计也不够换的。 也不知林语现在是死是活，这位教会执事对江城还算是不错了，算是江城在诡异道路上的引路人之一，耐心为他讲解了许多问题。 江城问道：“你有没有听过骸骨之花？” “自然听过。”半人马点头，“很宝贵的物品，只在禁忌生物的尸体上盛开，凝聚了一只禁忌生物最后的力量，普通的禁忌生物或许还不足以使得一朵骸骨之花盛放，我这儿没有。” “人鱼的眼泪呢？” “这个同样罕见。”半人马详细道来，“人鱼是个极为凶残的物种，不要被其外表与歌声迷惑，每年死在他们手上的渔民数不胜数，指望他们流泪，还不如指望足球夺冠或者显卡降价。” 半人马很穷，他守着一具可能是尸体的生物守了无数年。 江城想要的，他这儿都没有。 他之前提出想要一千滴生命之水，也只是想尝试能否唤醒一丝王的意识。 超过80%的生命之水都在人面法庭。 但以半人马现在的实力，去攻打人面法庭也不现实。 那个灰雾深处的古老组织里，生活着许多老不死的家伙，实力恐怖得无法估量。 旅社的前辈们也只是建议混入其中，偷偷摸摸弄一些不老泉，然后在大门上刻名。 江城又问道：“所谓的无法离开诅咒是什么？真是人鱼一族弄的？” “你是说山脚下那个小村落？” “嗯。” “那并非诅咒，而是祝福。”半人马认真解释，“当初这座岛还不是人鱼岛，人鱼一族的族长找到我，说她的几个后代与人类相爱了，不被双方种族所接受……她请求我不要阻止她，她将在这片岛屿上施加一个祝福，让她的后代永远不被外界所打扰，可以永远生活在这片安宁祥和的净土。” “她真觉得这是一种祝福？” “或许以人鱼的眼光来看，与世隔绝就是一种祝福。” “可这座岛屿终究还是被人类探险队找到了。” “对，你们人类某些研究机构确实厉害。” 半人马说了说这座岛屿的基本情况。 正如外界传言的那样，这座岛屿的位置一直在变，普通人无法找到。 就算远远看到了这座岛屿，也多半无法接近，会一直在岛屿周围的海域绕圈子，然后眼睁睁看着岛屿消失。 但部分研究机构，结合诡异与科技的力量，真就找到了进来的方法。 半人马说道：“这些年来，进入这座岛屿的队伍不止五支。” 江城皱眉问道：“不止五支？和那些布娃娃有关吗？” “对，以你的聪明，肯定已经猜到了。” 半人马认可了江城的智慧。 在交流的过程中，他可以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思维与逻辑，可以说远超这年龄段的人。 很发散的思维，可以由一个点演绎出一个立体的完整结论。 江城问道：“消失的孩子？” 半人马点头，答道：“准确来说，是一种交易，建立在欺瞒的基础上，血腥且肮脏的交易。” 他看了眼江城手里的刀。 在刚才的碰撞中，刀身又多了几道裂痕，这柄刀已经到报废的边缘了。 “擦一擦你手里的刀，听完之后，你会下山杀人的。” 第二百三十章 孤坟 一具尸体，准确来说是一座石像。 狮头人身，背负双翼，身材高大魁梧，手持金属长棍，站在狂风呼啸的山顶，面朝太阳升起的方向。 这就是半人马所守护的旧神，其名‘普亚’，在上上个世纪的某种古语中意为不可阻挡的野兽。 他已经失去了那种不可直视的光辉，沦为一座普普通通的石像。 没有任何压迫感，与其对视也不会因为恐惧而颤抖。 与崖洞世界里那具尸体一样，神性磨灭，跌落曾经光辉的神坛。 在石像的周围，摆满了无数闪耀的宝石以及强大的器物，其中不乏禁忌宝物，大多与治疗有关。 半人马放下手里的金属长矛，恭敬地走上前，对狮头石像俯身跪拜，跪了许久才缓缓起身。 他说道：“伟大的王只是暂时失去了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我相信终有一天他还会回来，召集他曾经的部下，再次征战这个世界。” 江城看了眼周围，说道：“你这里宝物还挺多。” 半人马很大方，挥手说道：“你可以带走一件禁寄物品，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承诺。” “我分辨不清，哪一件禁寄物品是最好的？” “……” 半人马的宝藏看得人眼花缭乱。 仅仅是堆砌如山的宝石，就足以令无数人疯狂。 如果没有整片山林的树木遮挡，这些宝石散发的神光异彩，或许在十多公里外都能清楚看见。 积累了无数个纪元的诡异物品与禁寄物品更是难以想象。 如果把所有东西运送到现实世界，或许可以建立起一个强大的诡异组织。 半人马缓缓向前，走到堆金如山的宝物中，找出一件残破的黑色铠甲，并且说道：“这件铠甲属于我曾经的兄弟，一个强大的禁忌生物，穿上它，你甚至可以抵御几次人类的导弹攻击，普通枪械可以完全忽视，也可以在禁忌生物的领域中保持短暂的清醒。” 江城问道：“有没有更隐蔽一点的，这件东西穿出去容易被人当成精神病。” “就当是cosy，外表远没有生命重要。” “你居然还知道cosy……” 半人马点了点头，认真表示：“早在无数个纪元以前，这种行为就已经在你们人类族群中广为流传了，其中男扮女装的尤为多。” “果然文明都有相似之处。” 半人马放下手里的铠甲，继续行走于自己的宝库当中。 宝物实在太多，以至于他都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有多少件禁寄物品。 他这种情况和崔悲差不多，崔悲也经常忘记自己到底有多少处房产。 “喜欢用剑吗？”半人马问道：“双手剑，主手剑1.2米，副手剑0.5米，同样属于我一个禁忌朋友，材料来自无数个纪元以前的星空之上，坚硬无比，曾经斩杀过数位禁忌生物。” “不太习惯。”江城摇头。 “会驾驶机器人吗？” 半人马踢开一堆闪闪发光的宝石。 宝石堆崩塌之后，露出一具高达十五米的金属机器人。 这个机器人左手持剑，右臂布满枪炮口，通体黑色，身体各个机械模块的连接处都有复杂莫名的花纹，一眼看去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还不待江城回答，半人马就摇了摇头，自顾自说道：“你们这个纪元的机械文明与上个纪元相差太远，上个纪元根本没有研发出坦克，每个人类国度都在集中资源造机器人，想必你应该不会驾驭机器人。” 说罢，他朝着另一个方向缓缓走去。 翻涌的白雾笼罩了这片山顶的区域，与那些高大的树木一同遮蔽了宝石与宝物的光芒。 经过一阵翻找后，他终于在一片宝物的杂堆里，找出了两把黑色短刀。 “我曾经有一位朋友喜欢用双刀，这两把刀一长一短，长刀的样子参考了唐横刀，刀身狭直，短刀同样如此，两把刀都是禁忌宝物。” 半人马并不心痛，很随意地就把两把刀丢给了江城。 江城伸出双手，稳稳接住。 这两把刀入手的感觉都很沉，不知是什么材料。 刀出鞘，漆黑的刀身上爬满密密麻麻的纹路，想必曾经过千锤百炼。 半人马说道：“这两把刀与我的长矛一样，都接受过王的祝福，由他们造成的伤口很难愈合，到了你这个层次，肯定遇到过很难杀死的诡异生物。” “确实。”江城点头。 “下次再遇见那种生物，试试这两把刀的威力。” “好。” 就这样，江城原本那把满是裂纹的刀退役了。 他将这把刀放在这里，算作两人约定的一个象征。 半人马说道：“你的身体还有待加强，我曾有一位朋友，不需要任何护体的物品，可以凭借血肉之躯抵挡子弹的冲击。” “他是禁忌？” “嗯，禁忌中很强大的存在。” …… 在距离山顶尚有一段距离的古树下。 杨河惴惴不安，不停看着四周的茂密丛林。 一个人在这安静的地方待久了，他总觉得，会有什么恐怖的怪物，在某个阴暗的丛林角落里窜出来。 “这都五点了，江城怎么还没下来？” 杨河看了看时间，越发感到焦虑。 “难道……” 一个个恐怖血腥的想法在他脑海中不断闪过。 太阳已经西斜了，天色逐渐暗淡。 背靠高大的古树，杨河心里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忽然觉得江城有些冒失了，不该就这么跟着半人马上了山。 说不定那半人马早有杀心，但一对一奈何不了拥有生命之水的江城，所以才把他骗上去，骗进老巢里，让一群半人马围殴他。 这种智慧生物，群聚而居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在杨河胡思乱想之际，一个模糊的脚步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咔嚓……咔嚓……” 有人下山了。 步履平稳，脚底缓缓碾碎地上的落叶与枯枝。 杨河急忙躲在古树背后，蹲下身子，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竟是向着他来的。 杨河控制住呼吸，右手缓缓伸向衣兜，准备掏出兜里的小水果刀防身。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杨兄弟，你的脚没藏好，露出来了。” “啊这……” 杨河低头一看，自己的左脚竟然有极少部分还在树干遮蔽的范围之外。 他尴尬走出，见江城完好无损，急忙问道：“江兄弟，山顶上有什么？真是神的尸体吗？” 江城摇头答道：“没有，只有一座人工石像。” “可你之前跟那个半人马……” “那半人马精神有问题，以为那个石像是神灵，一直守在这里，不让任何人上去。” “这……真的吗？”杨河有些怀疑，“江兄弟，你可别骗我。” “我是个老实人，我从不骗人。” “当真？” “当然，杨兄弟若是不信，离开这里之后，可以去我学校打听打听。” “这倒不必，我相信你。” 杨河看了眼前方的山林，依旧觉得有些可惜。 无论那山顶有什么，不能亲眼所见，始终是一种遗憾。 他问道：“江兄弟，这座岛屿的地图你画下来了吗？” “放心，在我脑子里。” “怎么样，复杂吗？” “简单。”江城折断一根树枝，随意在地上画了画，“整个岛屿可以分为两半，左侧是人鱼村，右侧就是这座高山，山的另一边是断崖。” “可村子后面还有很大一片区域，你有没有看清楚？” “看清楚了，这就是我们今晚要去的区域。” “啊？”杨河疑惑，“这里晚上危机四伏，我们还是待在村里吧。” “没事，我一个人去也行。” 杨河急忙问道：“江兄弟，这片区域里有什么？宝藏吗？” “或许是吧。”江城淡然一笑，“走吧，先下山，吃个饱饭。” “我感觉还没饿。”杨河摸了摸肚子。 “多吃点，吃饱了有力气杀人。” “啊？” …… 下午，五点三十分。 千树与陈溢回到村尾，齐齐松了口气。 那阴森恐怖的声音如影随形，一直到半小时前，才彻底被两人摆脱。 陈溢觉得自己听得没错，那声音只是重复的“千树”而已，而且按照常理，不应该喊他自己的名字。 但千树的淡定表现，让陈溢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王梓夫妇正在村尾，与渔人于蛟一起，观察村尾这座普普通通的人鱼坟。 见两人回来，王梓第一个开口询问：“两位，怎么脸色都这么苍白？遇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吗？” “嗯。” 千树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此行的所见所闻。 总的来说，他两什么都没发现，只是越往深处探索，就越觉得不对劲。 那种诡异莫名的气氛笼罩了整个村子后方区域。 当时千树有种感觉，如果他继续往里深入，或许就再也没机会回来了。 王梓一脸凝重，问道：“那声音一直跟着你们，跟了好几个小时？” 千树点头：“对，从下午两点开始，一直跟到半小时前。” “这样说来，那个发出古怪声音的生物，可能就在距离村子不远的外面？” “确实如此。” “这就麻烦了，也不知那个生物会不会进入村子。” 千树看了眼前方，整个村落尽收眼底。 落日的余晖打在村子中央的石子路上，朴实善良的村民已经进入了日落而息的环节，几个孩子在屋内屋外打闹。 他皱眉问道：“江哥和杨河还没回来吗？” “没，一点消息都没有。”王梓摇头。 陈溢说道：“别担心，江城与杨河都不是普通人，他们肯定会没事的。” “话虽如此……” 千树皱眉不展，心里难免忧虑。 黄昏已至，再有一个小时左右便是天黑。 他看向王梓，问道：“王先生，你们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同样没有。”王梓叹了一声，“蓝山夫妇什么都不肯说，哪怕我把江城吹上天了，他们依旧不肯，这村子里其余成年人也都一样。” “小孩呢？” “都是如此，大的孩子不肯说，小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有问题！”千树面色凝重，“孩子的认知来源于父母，是他们父母从小为他们灌输这种不可说的概念，所以他们才闭口不言，王先生，有关这座坟墓，你们有了解到什么吗？” “没有。” “那个抱着布娃娃的小姑娘呢？” “她也什么都没说，刚才跑去了村口的方向。”王梓看了眼村口，“咦，这姑娘又不见了。” “应当是去了海边。”千树当即往村口走去，“我去去就回，你们晚上尽量待在村里。” 王梓一愣，急忙喊道：“千树小哥，你……” “别担心，我很快回来！” 千树的步履很匆忙，他想起昨天众人醒来之时，那个小姑娘就蹲在草丛里观察他们。 那个海边，应该是那小姑娘经常去的地方。 许多孩子都这样，有一个神秘的私人区域，用于安放自己心中的遐想。 他记得江城给王梓说过，这个小姑娘就是突破口。 二十多分钟后，千树来到他们昨天苏醒的沙滩。 果然，那小女孩就坐在沙滩上，抱着布娃娃，静静看着远方绯红的夕阳。 海潮起落，浪花翻涌。 视野尽头，海与天相接，温柔的浪花破碎了落日的红色影子。 千树捡起一根树枝，走到小女孩身旁蹲下，轻声问道：“我想知道一件事，我心里已经有了猜想，但需要你为我印证。” 小女孩没有回应，依旧看着远方，像是一具没有感知的木偶。 见状，千树伸出手，把手里的枯枝递给小女孩。 这样的举动勉强引起了小女孩的注意，她微微低头，看向身前这根干枯的树枝。 下一瞬，一抹绿意浮现在枝头，紧接着便是鲜活的绿叶与馨香的花瓣。 由死转生，这一幕宛若神迹。 温暖的海风拂过枝头，将清晰的花香带给小女孩，让她死寂的眼睛渐渐明亮了。 千树柔声问道：“想离开这里吗？” 小女孩轻轻点头。 “想。” “告诉我，什么东西挡住了你离开的路？” …… 晚上七点。 夜幕沉沉，天色彻底暗了。 江城与杨河尚未归来。 对于这个村子而言，这只是平凡的一天。 家家户户燃起鱼油灯，灯光在夜风中晃动，袅袅炊烟随风散入茂密的丛林。 王梓夫妇坐在村长家门前的矮凳上，一脸忧虑。 村长家三个小孩也坐在门口，时而好奇地看一眼两位客人，似乎想继续听他们讲外界的故事。 但两人现在没什么心情，很担忧江城与千树等人的生死。 王梓忽地眼睛一亮，说道：“千树小哥回来了，和那个小女孩一起。” 千树牵着小女孩从海边归来。 他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把生锈的铲子，是刚才在丛林里找到的。 “王先生，江哥跟杨河还没回来吗？”千树问道。 “没有，我们也很担心。”王梓摇头，“说好的黄昏，这都已经晚上了，小哥你手里这铲子干什么用的？” “挖坟。” “什么？”王梓一愣，“哪座坟？难道是……” “对，村尾那个所谓的人鱼坟。” “什么？”老村长蓝朽闻言，急忙从房间里走出，“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这么不省心啊，那座坟挖不得，这两天安分一点吧。” 第二百三十一章 人鱼干尸 12月14日，夜。 几束火把燃起，在村口的晚风中轻轻晃动。 火光中人影绰绰，人声不断。 杂乱的脚步声在村子里响起。 在模糊的黑暗中，更多火光接近了，都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渔民。 千树受到的阻碍很大，他一手牵着那个小女孩，一手拿着铁铲，被挡在了村长家外。 老村长蓝朽代表众多村民劝道：“你这年轻人，做事之前能不能认真考虑一下，我们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难道还没有你一个外来人清楚吗？” 千树淡淡说道：“当局者迷。” 一个手持火把的壮硕汉子说道：“你一个外来人，没资格插手我们村子的事。” 千树脸色冷淡，缓缓摇头。 “一群愚民。” “我本就是渔民啊，你在说什么？”那个壮汉不解。 “都让开！” “小兄弟，你莫要着急，先坐下来好好谈谈，有什么没弄清楚的，非要挖那座坟？”另一个老者劝解。 千树反问：“又是什么原因，让你们非要守着那座坟？” “你是外界之人，你不懂。”那老者轻叹，“而且你这娃娃太年轻了，只知道凭着一腔热血做事，这样要不得啊。” 也有村民看到了千树牵着的小女孩。 他们纷纷出声斥责。 “你这小丫头，对这些外来人说了什么？” “整天跟个哑巴似的，一开口就差点给我们村子招来祸事！” “快过来，回自己屋里去，别掺和这些事！” 小女孩静静望着那些对她教训的村民，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像是在看一群陌生人、 这冷漠的态度让一个老者生气了，他当即走上前，伸出干枯的手，就要把小女孩拉回房间关着。 周围其余村民只是看着，没人说任何不是。 但就在这时，一根漆黑的树藤好似毒蛇那般，径直缠上了老者的手臂，将他拖倒在地。 “什么东西？” 老者心里骇然，急忙甩手。 胆子大的村民急忙上前帮忙，伸手将他扶起来。 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个封闭的角落中，不敢探索任何区域，很少有人见过这种会动的藤蔓。 那根树藤放开老者的手臂，缓缓游向千树的身旁。 它像是一只乖巧的宠物，盘踞于千树腿边。 周围的村民都感到不可思议，看向千树的目光中，多了一抹畏惧。 这时候他们才知道，为什么这小女孩要向千树坦白这个村子里曾发生过的事。 蓝朽叹了一声，劝道：“小兄弟，有什么事先谈一谈吧，时间还长，无需非要在今晚……” 他话还没说完，村子周围就忽然多了些奇异的声音。 像是有成千上百只诡异的爬行动物，正在夜色之中缓缓前行，接近这个脆弱的小渔村。 “沙沙……” “沙沙……” 那声音越来越近。 在村民们惊恐的目光中，无数根黑色藤蔓爬出丛林，像是一条条择人而噬的毒蛇，蜿蜒着向前。 它们爬上房屋，占据街道，扬起高傲的头，漆黑细长的身躯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威胁感。 在摇曳的火光中，整个村子多了数百条恶魔般扭曲的影子。 不用说也知道，这些树藤是千树召唤来的。 在场所有村民都被震慑住了，一时间竟然每一个敢开口说话。 千树牵着小女孩一步步往前走，对拦路的村民淡淡说道：“让开！” 这些村民齐齐一颤，都乖乖让开了。 老村长蓝朽一脸无奈，叹了一声，然后赶紧跟了上去。 他的儿子儿媳都没动，站在屋子门口，默默看着千树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王梓夫妇依旧不解，紧跟在千树身旁。 “千树小哥，你知道了什么真相吗？为什么一定要挖那座坟？”王梓问道。 “这个村子的村民，曾经被昨晚那种怪物袭击过。”千树说道。 “什么？”王梓一愣，“可那个村长说……” “他骗了我们。” 陈溢忽然问道：“千树小哥，是这个小女娃给你说的吗？会不会是她在骗你？相比起来，我觉得老村长说的话可能更真实一点，这小女娃才八九岁……” “陈老哥不希望我开这座坟？” “我……我只是担心。”陈溢笑道：“毕竟这些村民都很害怕的样子，万一开坟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怎么办？” 另一个渔民于蛟拿不定主意，他没什么主见，只是说道：“我觉得也可以先坐下来谈一谈，没必要这么激进。” 但千树问道：“你们知道昨晚袭击我们的是什么怪物吗？” 王梓摇头：“不清楚，我只记得那股鱼腥味以及恶臭。” “鱼尾人首，相貌丑陋，浑身覆盖鳞片，手臂、背上甚至头顶都有恶心的鱼鳍，直立之时与正常人身高差不多。” 于蛟一愣，觉得这描述听起来有些耳熟。 他问道：“是鲛人吗？” “应该是。” “奇怪，这些人自称是人鱼的后代，为什么周围海域会有鲛人存在？人鱼一族就算要惩罚自己后代，也不至于弄这些东西吧。” “重点不在这里。”千树摇头，“我刚才说了，这个村子的村民也曾被鲛人袭击过。”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第二支探险队全灭之后不久，有几个村民在出海打鱼时死亡，过了十多天，又有一些村民在自己家里死亡，死后的惨状与那些探险队的队员一模一样。” “可老村长说只有外来人才会在第一天晚上受到袭击。” 蓝朽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听完了所有对话。 他自知是无法隐瞒了，苍老的脸上写满了无奈，急忙走上前。 “我对你们隐瞒真相，只是希望你们能平安度过这三天。”他叹道：“只要按照我说的做，什么都别探寻，过两天跟着摆渡人回到奥德市即可。” 王梓疑惑道：“村长，你们把村里的孩子送给那些怪物，以此换取整个村子的平安？这种做法未免太……” “并非如此啊，你们想多了。”蓝朽急忙解释，“那些类似鲛人的怪物，其实一直存在于整个村子周围的海域，但是以前从未袭击过。” “为什么？”王梓更疑惑了。 “因为有我们几个人鱼祖先的力量守护，所以那些怪物无法接近岛屿。” “后来你们祖先的力量消退了？” “是啊。”蓝朽点头，“奥德市探险队为了找到这座岛屿，动用了许多破坏性的力量，我们祖先的守护力量因这些力量衰退了。” 千树问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自然是祖地的人。”蓝朽答道。 “你们去过祖地？” “没有。”蓝朽摇头，“但那片祖地曾经有人出来过，告诉我们这一切。” “嗯，与这小姑娘给我说的差不多。” 秦月问道：“祖地在哪儿？” “就在村子后方那片区域，区域最深处，有一个所谓的祖地。”千树说道：“但这些村民从来没去那里看过，一厢情愿相信了那个人的说法。” “什么说法？”王梓问道。 “自然是祖地力量衰退，需要有新的人鱼生活在那里。” “真的？” “至少这些村民对此深信不疑。” 蓝朽点了点头，急忙说道：“我们是人鱼的后代，孩童去了祖地之后，可以得到洗礼，返祖成为真正的人鱼，得到属于人鱼的力量，从而守护这个村子与村民，让那些怪物不敢造次。” 王梓眉头紧皱，说道：“村长，你们根本没去过后面最深处那片区域，就这样信了那个人？” 千树说道：“自从他们开始把小孩送给那个人，让那人带去所谓的祖地后，鲛人确实再没有袭击过村民，村子周围树上绑的娃娃，算是一种纪念仪式，纪念那些默默守护村子的孩子。” “对啊，小兄弟你也知道，为何非要挖这座坟？”蓝朽很焦虑，“这座坟里的尸体，就是祖地存在的证据啊。” 于蛟问道：“什么尸体？” “人鱼的尸体。” “真有？” 千树点头：“至少他们觉得是真的。” 几十年前，这个村子的人把第一批小孩子交给那人之后，没过多久，那人又从所谓的祖地出来了，并且带回来一具小孩的干尸。 那尸体正是第一批孩子的其中一人，但已不再是人类模样，而是鱼尾人身。 那人很遗憾的表示，这个孩子在返祖过程中出现了问题，在最后关头死亡，但其余孩子都成功了。 村民们见到那具鱼尾人身的尸体后，都不再怀疑所谓的祖地存在。 那之后，或许是畏惧人鱼的力量，怪物再没有袭击过村民，只是攻击过后续几支到来的探险队。 这些年来，整个村子都在努力生小孩。 很可悲，但千树觉得有些可笑。 村子周围的树上，挂了好几百个布娃娃，那些都是消失的孩子。 这个村子的居民从未提出过亲眼去看一看那所谓的祖地，几十年来不间断地把亲生骨肉送给一个陌生人，用于换取所谓的平安祥和。 “这故事似乎有几分道理，但……总觉得有些奇怪。” 身为一个奸商，王梓隐隐约约嗅到了几分熟悉的意味。 一个骗局，骗了整个村子几十年。 在外界，这种骗局实在太常见了，王梓自己就经常弄这一类的，利用畏惧或者利益去操控人心，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王梓自问，就算他再怎么没良心，也不会去骗别人家的小孩，即使这些小孩都拥有所谓的人鱼血脉。 王梓可以看出来，这个村子的人与世隔绝，都很朴实，没什么心机。 朴实的人最好骗。 陈溢忽然问道：“千树小哥，万一坟里面真的是人鱼尸体呢？这个村子的人把这具尸体当作祖地存在的证据，我们就这样刨出来，是不是太过分了？” “陈溢老哥知道什么是幻境吗？”千树反问。 “这……” “我曾经闯入过一个极为真实的幻境，在里面生活了好几个月，最后由于一个细微的现象，我才知道自己被困在幻境里。” 蓝朽闻言，顿时觉得不太可能，他说道：“小兄弟，你觉得我们在那天看到的人鱼尸体，只是一个幻觉？” “很有可能。”千树点头，“诡异生物要让普通人产生幻觉，方法有太多了。” “但如果……” “村长，你真的愿意把自己孙儿送到所谓的祖地吗？” “我……” 蓝朽忽然怔住了，神色一黯，不再争辩。 无论坟冢里那具尸体是真是幻，挖出来看一看，似乎也并不会损失什么？ 但很多村民并不这样想。 经过这几十年的畸形发展，这个村子里的村民，尤其是老者，都已经把这个坟墓当成了精神寄托。 见到这座坟，他们就仿佛能依稀看到生活在祖地里的孙儿们。 即使有成百上千条诡异树藤的威胁，依旧有一群村民缓缓跟在千树的身后。 他们手持火把，脸上的表情大多是畏惧，也有愤怒，还有极少数的希望。 有人低声问道：“挖开了这座坟，就是对祖地的质疑，祖地那边会不会生气啊？” “万一那些怪物又回来了怎么办？” “有谁愿意再去劝劝那个小伙子吗？” “村长已经上去了，感觉没什么用。” “……” 几分钟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千树缓缓举起手里的铲子。 村尾的这座孤坟很简陋，只是由石块与黏土堆砌而成的。 “哧！” 铁铲插入石块的缝隙之中。 周围的村民们举着火把，皆是沉默，晃动的人影把这座孤坟围得水泄不通。 浓浓的夜幕之下，千树挖坟的动作很慢，将一块块石头翘起，然后堆砌至一边。 “呼呼……” 一阵诡异的夜风忽然吹过，吹得火光不停晃动。 风中夹杂着特殊的海腥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恶臭，那气息像是腐烂了无数天的海鱼。 村里的青年人与小孩都没什么反应，但老村长以及一群年纪较大的村民齐齐变了脸色。 蓝朽急忙出声制止千树。 “小兄弟，不能再挖了，那些怪物似乎要来了！” 但千树面色不改，手里的动作依旧，他平静说道：“对方着急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屠宰 火光摇晃，人影绰绰。 焦虑与不安开始在孤坟周围蔓延。 就连同行的于蛟都觉得千树实在是太急躁了，考虑得不够周全，做什么事都想一蹴而就。 这种时候就不应该继续挖坟，而是该坐下来好好谈谈。 陈溢再一次开口：“千树小哥，我觉得还是暂时收手吧，一具尸体而已，明天再看也一样啊。” “陈老哥这是第几次劝阻我了？” “唉，我只是心里忧虑啊。”陈溢做出一副焦虑哀愁的模样，“那熟悉的气味，千树小哥你今天早上肯定闻到过吧？就是地上那些粘液以及鱼鳞的味道。” 千树则说道：“陈老哥只需站在这里，那些怪物自然就不敢袭击了。” 陈溢脸色一变，问道：“这是为何？” “昨晚那些怪物只去了我们五个的屋子，却不敢靠近江哥与陈老哥你们两个的木屋，说明他们畏惧你们两个的气息。” “这……开玩笑吧。”陈溢勉强挤出个笑容，“江城小哥本就厉害，那些怪物怕他的气息也没什么，但我只是个普通人，那些怪物干嘛怕我？说不定是巧合呢。” “可能是吧。” 千树并未反驳，继续掀开坟墓上的石块。 但一旁的于蛟却突然说了句：“我小时候喜欢在自家院子里的水缸里养鱼，但哪怕从小养到大，那些鱼都根本不肯亲近我，反而十分怕我。” “啊这……” 陈溢的脸色又是一变。 他强笑着解释：“老弟，你我都是渔人，自然知道鱼这种生物都很蠢，怕人是他们的天性，又不是阿猫阿狗那种宠物，他们没法分辨饲养员的。” “嗯，老哥说得对。” 就在这片刻的交谈时光里，空气中那股腐烂的恶臭味越来越浓了。 火光摇曳，村民们脸上的不安与恐惧越来越明显。 相比于会动的树藤，他们更害怕那恶鬼般的怪物。 终于，在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后，一个壮硕的年轻人扑向千树，试图阻止千树的挖坟行为。 但他失败了。 几根藤蔓一拥而上，牢牢绑住他的手脚，让他动弹不得。 千树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地继续挖掘。 那个年轻人大喊道：“放开我，你这古怪的外界人，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有村里的老人也开始大声斥责千树。 “你会受到诅咒的，你将会死在那些怪物的利爪下！” “不听劝阻，与那些所谓的探险队一样，你们都将会死在这里，成为一堆破烂的血肉！” “……” 不得不说这个村子的人确实需要与外界交流了，连骂人都骂得很苍白，没什么新意。 面对这些简单的咒骂，千树面不改色，充耳不闻，继续手里的挖坟事业。 老村长蓝朽连连叹息，却并未上前阻止。 “咔！” 又一块石头被翘起，连带着泥土与草木。 终于，最表面上的石块都被清理干净了，露出一个人头大小的洞口。 里面漆黑一片，暂时还看不清到底有什么。 千树没有停歇，挥舞着手里的铲子，一连掀开了好几块石头。 在摇曳的火光中，坟墓里的东西，在经历几十年的黑暗后，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了。 那是一具枯瘦的干尸，竟然真的是人身鱼尾，看不出任何破绽。 尸体上身与普通孩童一样，皮肤褶皱，下身则是完美的鱼尾，一片片鱼鳞清晰可见，没有被岁月破坏。 少量灰土覆盖在尸体之上，但这并不应该众人的观摩。 王梓夫妇都愣住了，他们是最支持千树的，也认为那个所谓的祖地只是个骗局。 可眼前所见让他们有些动摇了。 “竟然真的是人鱼？” 王梓眉头紧皱，开始怀疑自己的推论。 可即使那个所谓的祖地真的存在，在这几十年间，要走了几百个小孩子，未免也太恐怖了，像个无底洞似的。 整个村子就一百多户人家，怪不得村里的小孩子这么少。 难道那祖地里，现在生活着几百只返祖的人鱼？ 陈溢一脸焦急，对千树说道：“小哥，你也看到了，这尸体真的是人鱼，赶紧给他埋回去吧，我觉得那些怪物越来越近了。” 其余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老村长见到那具尸体后，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似乎有释然，也有遗憾。 就在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里，他也生出了些许期待。 可随着这尸体的出现，那份期待彻底消失了。 在最后方的蓝山夫妇神色黯然，都有些失落，这不是他们想看到的结果。 其余村民之中，也有人表现出了失望的情绪。 但更多的村民都变得更为激愤。 一个老者大声斥责：“那年轻人，我早已说了，可你就是不听，非要挖开这座坟！” “这大概就是你们外界所谓的恶客，我们村子好心招待，你们却……” “……” 无数声音涌了上来，让坟墓周围一片嘈杂。 火光在晃动，风中那股恶臭也越来越近了，仿佛就在身前。 千树站在坟前，一脸疑惑，手里的铲子尚未放下。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性格，他没有江城那么沉稳，比较急躁，所以在心里有了猜想后，就立即来挖了这座坟。 可坟里的东西，与他想得根本不一样。 蓝朽叹了口气，低声劝道：“小兄弟，把石块填回去吧，我们这个村子并非你所认为的那样，休息两天后就离开，回到大城市里生活，不要再回来了。” “容我再想想。”千树尚未放弃。 “唉，我年轻那会其实也跟你一样，可后来……” 蓝朽的话还没说话，村尾之外的丛林中，忽然有了些许动静。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阴暗的丛林里响起。 那些怪物来了！ “咔嚓！” 一根树枝被撞碎，狰狞的身躯在黑夜之中好似恶鬼。 腐臭的气息伴随夜风扑面而来。 恶心的粘液挂在体表的鳞片之上，手臂与背后甚至脑袋上都有畸形的鱼鳍，那张扭曲的脸近乎人形，但极为恐怖可憎，像是传说中的夜叉水怪。 在平静了数十年后，许多年轻的村民，第一次见到这种怪物。 一个老者痛苦地叫道：“不！一定是这些外人的不敬，让祖地那边愤怒了，所以才会任由这些怪物来到村外！” “不止一只怪物！” “跑啊，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往哪里跑？我们逃不掉了……” 村民们很悲观，来自记忆中的恐惧吞噬了他们的战斗力。 在前方的丛林里，已经陆陆续续出现了十多只恐怖的怪物，而且怪物们正在靠近。 他们用恶心的鱼尾缓缓前行，手上满是鳞片，十指锋利，像是最血腥恐怖的利刃。 沿途的落叶枯枝被粘液站在鱼尾上，他们浑然不顾，已经越来越近了。 村民们都颤抖着，握着火把不停后退，连反抗的勇气都没用。 蓝朽悲哀地喊道：“年轻人都回屋里去，老的跟我留下!” “不，都往后退，退远一点！”千树神色凝重，缓缓走到众人身前，“十多只怪物而已，还没必要这么悲观。” 王梓急忙问道：“千树小哥，你能行吗？” “不知道。” “啊？” “总得试试，还没到绝望的时候。” “说得也是。”王梓把妻子护在身后，“可惜我的枪都留在船上，跟随那艘破船一起沉没了，不然我一定让这些怪物尝尝现代科技的威力。” “砰——” 一声枪响破碎了整个村子的恐惧气氛。 千树心里一喜，他记得江城是带了枪的。 枪声落下，在前方的黑暗丛林里，一只正在靠近的怪物骤然炸开，化作无数骨茬碎块，散落在林地之间。 这突如其来的一枪，让所有怪物都怔住了。 村子里的村民们也都为之一振，齐齐转身看向身后。 就在某个村民的房顶上，江城一脸淡然，退掉猎枪里的弹壳，重新装弹。 杨河还在村口休息，大口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快断气了。 回来的路上，江城有意加快速度。 完整装填后，他从屋顶轻轻一跃，落至石子路上，然后一步步向村民们走来。 其中一个村民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他……他杀了一只怪物？” “还有十多只怪物呢，能杀干净吗？” “他走了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在庆幸劫后余生之余，村民们依旧被那股恐惧的情绪控制着。 没人知道那些怪物有多少，就算今晚这十多只能被解决掉，以后又出现了怎么办？ 后面的祖地还会保护这个小村子吗？ 江城淡淡说道：“麻烦让一让。” “哦哦……” 众村民急忙给江城让开一条路。 江城脸色平静，走到最前方，看了眼蓝朽。 “你们的摆渡人每个月来回一次，居然没有带回热武器？” 蓝朽一愣，答道：“以前有带过，但……” “祖地不高兴？” “确实如此。” “愚蠢！” “这……热武器也不一定能对付这些怪物。”蓝朽有苦难言，“他们神出鬼没，如果在夜晚偷袭，我们就算有枪也无能为力。” “可以安排夜间岗哨。” “这……” “说到底只是太相信那个所谓的祖地。” 江城摇了摇头，随即走向千树。 这个年轻人虽然表现得很急躁，但脑子还算聪明，心思也缜密，只是一天就猜出了这个村子面临的真正困境。 他把那柄左轮枪丢了过去，说道：“在返回奥德市之前，这把枪暂时借你。” “又……又是高级诡异物品？”千树眼睛都瞪大了，接枪的手微微颤抖。 不愧是杀了十多个候选人的江城，富裕程度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问道：“江哥，我们用枪击败这些怪物吗？” “节约子弹，暂时不用。” 江城没有说太多，平静拔出身后的两把刀，一步步向那些怪物走去。 丛林之中，所有怪物都不再前进了。 相反，他们似是生出了某种畏惧情绪，开始一点点往后退。 江城距离他们越近，他们后退的速度就越快。 后面的村民们都看呆了，尤其是老一辈的村民，他们从未想过，居然有人可以凭借气势逼退这些恐怖无比的怪物。 最后，夜幕下出现了一场华丽而残酷的追杀与逃逸。 那些怪物表现出了逃走的意愿，可似乎又受到了某种命令，不得不与江城战斗，最终被一刀一个砍死。 丛林间松软的土地上，布满了血腥的肢体与脏器。 “咔嚓。” 江城摘下几片叶子，擦了擦长刀上的血迹。 他站在血腥的屠宰场之中，站了很长时间，像是在等待什么。 村子里的人都觉得疑惑。 王梓低声说道：“奇怪，怪物都已经被杀死了，江小兄弟怎么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丛林里忽然传出一声枪响。 那把猎枪再次出现在江城手里，已经完成了击发。 “啪嗒！” 在距离江城三十多米的一株古树上，忽然掉落一个人影。 那人似乎还活着，但强忍着没有发出痛苦之声，在树下挣扎，想要逃走。 可他没法站起身，因为大半条右腿都在那一声枪响中炸碎了。 江城淡然走过去，平静说道：“这一枪足可以杀一只高级诡异生物，用在你身上实属浪费了。” 那人并不甘心，他没有回应江城，反而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一柄黑色手枪。 但他尚未来得及开枪，一道寒光闪过，他的左臂就离开了身体。 江城拖着他的另一条腿，缓缓往村口走去。 他边走边说：“你现在大量失血，很快就会昏迷，然后死亡，不要指望你的同伴，他们来不及赶到，你可以指望我手上的生命之水。” 那人忍着剧痛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别急，稍后再说。” “……” 江城身上的水晶球碎了一个，另一个也在山上用光了，已经不再有治疗的东西。 千树急忙跑来，给这人做一个简单的包扎止血处理。 他知道江城肯定要问话，所以要尽量让这人活得久一点。 回到村尾后，江城把那人丢下，然后捡起千树的铁铲。 千树一愣，问道：“江哥，这具人鱼尸体……” “这不是人鱼尸体。” 江城举着铁铲，对着那具尸体腰部用力斩去，那是鱼尾与人身的分割部位。 见到他这样的行动，众多村民都忍不住惊呼。 可由于他浑身是血，所以没人敢上来阻拦。 “咔嚓！” 那具尸体应声而断，在铁铲下显得十分脆弱。 鱼尾与上身的连接处是什么？ 血肉与骨骼吗？ 这个疑惑在所有人心里升起，就连那些村民都忍不住往前凑了两步，想看得仔细点。 在火光的照耀下，村民们被自己眼前所见震惊了。 没有心里想的血肉或骨骼，那中间竟然是生锈的铁丝与填充物。 上半身确实是属于人类孩童的，但下面的鱼尾根本就是工艺制品，唯有最外面一层鱼鳞是真的，属于某种不知名的鱼类。 江城丢掉手里的铁铲，平静说道：“外界许多私人博物馆里都有所谓的人鱼干尸，但大多是假的，人为制造的工艺品而已，你们在这个封闭的村庄，接收不到外界信息，被骗了也是理所当然。” 千树问道：“江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 “啊？” 江城丢掉手里的铲子，顺便擦了擦手。 这双手今晚应该会沾染很多鲜血。 他对千树说道：“有时候，哪怕真实的眼前所见也会欺骗你，要相信自己，你距离真相只差一铲子。” 千树恍然，拍了拍脑袋。 “确实如此啊，当时看到这具尸体后，我整个人都陷入自我怀疑了，如果我当时能顶住压力和怀疑，再弄一铲子……” “你没机会。” “啊？” “这些怪物出现，不只是为了杀几个人。”江城指了指丛林里的血腥，“杀人与震慑只是次要，他们真正的目的应该是带走尸体。” “居然这样？” 千树瞬间明白了。 怪物出现，村民遭到屠戮，而尸体又消失不见。 这些村民只会以为是祖地对他们布满，从而不在守护他们。 整个村子的怨恨与愤怒都会倾泻到他个人身上。 一想到此，千树又觉得这些村民可悲且可笑。 如果那个所谓的祖地里，真的有这个村子的孩子化作的几百条人鱼，又怎么可能不倾尽全力守护这里？ 他看了眼周围的村民，发现他们大多都已经愣住了，尤其是那些老一辈的。 “江哥，接下来审问这家伙吗？” “嗯。” “然后该做什么？” 千树已经隐约猜到了全部真相，但还是不太确定。 对方之所以想要这个村子的小孩，应该跟所谓的人鱼血脉有很大关系。 江城答道：“然后去杀人。” “再然后？” “回奥德市，杀更多的人。” 第二百三十三章 缄默与死亡 这个夜晚的火光变得凄冷了些。 每一个摇晃的影子都变得沉默。 老一辈的村民颓然坐在路旁，有人一脸悔恨，有人暗自落泪。 鱼油点燃的火把在这一晚亮了许久，仿佛在为那些迷失的孩子指引归途。 江城把一个绿色的小瓶子放在那人身旁，看了眼他身前别着的身份铭牌，上面写着“郑雄”两个字。 他平静说道：“你的体质很不错，应该注射过某种研究院的药剂，比普通人更强，但经过这么长时间，你应该已经开始感觉大脑眩晕了。” 郑雄急忙说道：“你想要知道什么？只要你肯救我，我会把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赶紧问啊！” “认不认识他？”江城指了指陈溢。 “认识！”郑雄立即点头，“他是为我们运送货物的，前天晚上刚带着一批货物离开，结果途中遇上了奥德市内海变故，又被海浪冲了回来。” 陈溢脸色一变，急忙辩解：“我根本不认识他，只是个普通渔民而已，前天出海的时候刚好就碰上了风浪，醒来时就在这儿了！” “别听他瞎说！他昨天晚上才联系过我们，叫我们弄几只怪物过来，那几只怪物是他亲手养大的！” 为了活下来，郑雄什么都没隐瞒，全盘托出了。 在生命面前，利益不值一提。 他继续说道：“还有今天下午，这位千树小哥听到的诡异声音，也是我们放出来的另一种怪物制造的。” 陈溢的脸色又是一变，他下意识地看了眼村外的丛林。 千树注意到了这一眼，立即明白他是想跑，于是施展能力，控制几根树藤将他牢牢困住。 陈溢一脸惊慌，整个人扑倒在地，手脚都无法行动。 他忙喊道：“千树小哥，你忘了吗，今天下午你听到那东西在喊我的名字。” “我骗你的。” “可……可是……” 陈溢急得满头大汗，拼命挣扎。 他实在编不出什么辩解的理由了，但又不想死在这里。 从那些村民的眼中，他看到的不止有痛苦，还有无尽的仇恨与愤怒。 江城又指了指杨河，问道：“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郑雄的声音还很平稳。 他失去了一腿一臂，大量失血，只做了很简单的包扎，可直到现在还没有要昏迷的感觉。 杨河被江城这一问吓得不轻，他忙问道：“江兄弟，我们两一起冒险了足有大半天，你为何要怀疑我？” “你这张脸不属于旅社，伪装得很差，应该属于某个研究机构。” “啊这……” 杨河取出手机，看了看自己的脸。 旅社难道有什么专属的看脸识人技巧？ 他长得不够严肃吗？ 杨河放下手机，当即坦白：“没错，我确实不是旅社的人，当时在千树兄弟面前自称旅社的人，只是因为听到他说他是教会的，所以想从他嘴里套话。” 千树疑惑：“伪装成旅社的从教会成员这里套话？这是什么神奇操作？” “如果你脾气不好，我用旅社身份可以让你愤怒，在愤怒之下人的头脑不清醒，会下意识说出很多秘密。”杨河开始解释，“如果你脾气很好，那就不用说了，我可以跟你认真谈谈，找机会套话。” “受教了。”千树点头，“那你是什么机构的人？” “我来自更南边的炉瓦城，是羊羊研究院的高级研究员，受比利市的猎人学院邀请，来这里寻找传说中的人鱼宝藏。” “羊羊研究院？”千树表情古怪，“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 杨河无奈表示：“我们院长是一头会说话的羊，每天一到休息时间就给我们播放《喜羊羊与灰太狼》，我现在一闭上眼，脑子里就会浮现出那动画片的主题曲。” “原来如此。”千树明悟，“那你们找到宝藏了吗？” “找了大半个月了，一直没什么头绪，所以那天，我才会跟你套近乎。” 人鱼宝藏的传说，在外界由来已久。 有传言在大海深处某个区域，堆满了人鱼一族收集的人类沉船，那些沉船中满是金银珠宝，可以让无数海盗与探险家为之疯狂。 也有传说那些宝藏在某座岛屿上，可能堆砌在山巅，也可能埋藏于地底，或者放置在某个山洞中。 奥德市海上这座移动的小岛，早在数百年前就被某些机构注意到了。 部分研究员觉得，这里可能与所谓的宝藏有关。 杨河坦言：“后来海上风暴，整个小队或许唯有我幸存，不知为何被海浪送到了这座岛屿，虽然没找到宝藏，但这两天的所见所闻，也算是不虚此行了……我支持江兄弟，这些骗人家小孩的家伙，就应该杀光。” “别杀我！”陈溢惊叫一声，“我只是个负责运送货物的边缘人物，想赚点钱养家糊口而已，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就这样，他不打自招了。 或许是被那些村民愤怒的目光注视了太久，他感到了心虚与恐慌。 现场唯有江城等人可以救他，保住他的命。 前提是他必须让江城意识到自己的价值。 “胡说！”郑雄出声反驳，“他的地位比我还高，他不止负责运送货物，他还负责了鲛人怪物的饲养，以及南方区域的接头，你们知道他运送的货物是什么吗？” “怪物和孩子？”杨河问道。 “没错！他知道那些孩子要受到惨无人道的折磨，也知道南方区域的残酷，但他从来没犹豫过，每次分钱的时候是最积极的。” “我不是！别听他瞎说，他才是真正的核心人物！”陈溢大声反驳，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水。 这一幕很有意思，两个人都为了活命互咬。 没多久，所有内幕都被两人抖落得差不多了，就连后方那片区域的地图都被两人说了出来。 他们来自一个名为“寂静工厂”的组织，这个组织总部位于联邦南大陆，但有大量人手常年活跃于其余三块大陆。 工厂大部分成员都分散在世界各地的隐秘区域，正如郑雄与陈溢。 郑雄说道：“类似于这个小渔村的地点，在整个联邦，还有一百多个，专门为工厂提供血脉优秀的小孩。” “都有些什么血脉？”千树问道。 “很多，比如这个村子的人鱼血脉，还有一些禁忌生物的后裔，也有常年生活在灰雾浓郁地区的孩子，大多都是灰雾生物与人类结合的后代。” “这些孩子有什么优势吗？” “有的，相比于普通人类的孩子，这些孩子在被改造的时候，可以承受更多的痛苦，他们身体的潜力更多。”陈溢抢着说道：“普通人类的孩子，注射一只药剂，如果扛不住，当场就死了，但这些血脉特殊的孩子，通常可以扛住四五只药剂。” “这个过程很痛苦？” “相当痛苦，江城肯定是注射过药剂的，不然他身体不会这么强，你们可以问他。”陈溢点头，“每一次注射药剂都生不如死，那是把普通人强行改造成诡异生物的过程，每当我听到那些孩子的哀嚎，我都觉得头皮发麻，从不敢给自己使用。” 一支药剂，就相当于一把钥匙。 但这种钥匙比教会的珠子更恐怖，副作用更大，扛不住就是个死。 当初莫寻找到江城，想跟他合作，也是看上了江城的高级诡异生物身份。 高级诡异生物能扛得住，失败了也不会死，休养一段时间就生龙活虎了，死了的那纯粹是倒霉到家了。 郑雄说道：“活下来的孩子，大部分身体都变得更强大了，成为最普遍的血肉诡异生物，也有的开启了各种各样能力，比如喷火、控水、隔空杀人什么的。” 千树问道：“你们工厂想组建一支诡异生物军队？” “不不，工厂只是生产链上游的供给方。”郑雄急忙摇头，“我们负责训练这些孩子，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用诡异工具割去他们的发声组织，让他们变成哑巴，让后把他们训练成类似于‘死士’那样听话的工具人。” “怪不得叫寂静工厂。” 伴随着两人的讲述，村子里许多村民都忍不住悲恸落泪了。 他们的孩子并非平安生活在祖地里，而是被送去战火纷飞的南大陆，在极端强烈的痛苦中被强行改造成诡异生物，而且还被割去了发声组织，成了不会说话的残疾人。 蓝朽老泪纵横，颤抖着退了几步，颓然跌倒在路旁，想到被自己亲手送走的孙儿，顿时泣不成声。 在整个联邦，还有上百个类似于小渔村的区域。 那些居民都被蒙在鼓里，心甘情愿送走自家的孩子。 郑雄说道：“这是一条完整的供应链，我们工厂只是供应商与制造商，下面还有分销商、零售商以及真正的卖家，也就是遍布世界各地的消费者，他们的势力很庞大，加起来足可以掀翻半个联邦。” 陈溢也急忙补充：“其中有一大半的买家都来自南方大陆，许多城市都被战火波及了，有的人需要保镖，有的则想在战乱中组建自己的势力。” “这些年工厂一共骗走了多少孩子？”千树问道。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只是这片小区域的无关紧要人员。”陈溢喊冤，“放过我吧，我知道另外一个孩子的供应点在什么地方，我可以带你们去。” “我也知道！”郑雄一脸焦急，“他知道的事，我都知道。” 江城缓缓拿走他身边的生命之水，平静说道：“我记得你刚才说过，他的地位比你高？” “他……”郑雄了脸色一变，“不！我也知道很多事，比如上一批孩子去向，比如那五只探险队……你承诺过，只要我回答你的问题，你就不会杀我！” “抱歉，你再仔细想想，我没承诺过不会杀你。”江城面色不改，“我只是说，你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你……你出尔反尔！” “好，假设我承诺过，那么我食言了。”江城很冷漠，“并且杀你的人也并非是我，他们比我更想杀你。” “不……” 郑雄神色恐慌，看到了那些愤怒的村民。 他还不想死，他还有大把钱没花完，还剩几十年人生没有享受。 可江城不再给他任何争辩的机会，直接拖着他的另一条腿，把他拖到众多村民身前。 “他是你们的了。” 说罢，江城甩开那条腿，然后指了指陈溢。 陈溢脸色一变，背后生出一股凉意，开始在心里祈祷。 只听得江城说道：“这个人我还有用，需要用他去解救更多孩子，暂时不能交给你们，多些理解。” 村民们没有说什么，都还算是通情达理的人。 随后，一双双悲痛且仇恨的目光就聚集在了郑雄身上。 小女孩捡起江城扔下的铁铲，脸上还是一副淡漠的表情，对着郑雄的脑袋，重重砸了下去。 “咚！” 头骨与铁铲碰撞的声音极为清晰，在火光摇曳的夜幕下传得很远。 郑雄惨叫一声，然后破口大骂：“你这该死的小杂碎，要是爷爷我没受伤，一只手就能掐死你！” 小女孩表情冷漠，又是一铲子拍了下去。 “咚！” 这一铲子直接把郑雄的鼻梁骨打塌了，鲜血不断从断裂处往外冒。 郑雄再次惨叫，几颗牙齿都被打掉了。 还不等他再次开口骂人，一群愤怒的村民就缓缓围了上去。 夜幕之下，惨叫与痛苦哀嚎不断响起。 在火光的映照中，粘稠的血液从围拢的最中心缓缓淌出，染红了村民的鞋底与大片石子路。 几分钟后，哀嚎声渐渐小了。 这期间，江城走到村外，摘了些叶子，仔细将一长一短两把刀擦拭干净，然后收刀入鞘。 当他再次走回村子里，地上的郑雄已经彻底断了气，成了一团模糊的人形血肉。 依旧有部分村民觉得不解气，狠狠践踏着那具尸体。 蓝朽带着几个老一辈的村民，来到江城身前，颤颤巍巍的，看样子似要对江城跪下。 江城立即闪身，走到一旁。 “各位，有事大可直说。” “后面那片区域……” “我知道，放心吧。” 第二百三十四章 寂静杀戮 这座岛屿确实有宝藏，但远比传言的人鱼宝藏更神奇。 在村外的丛林里，一片冰冷的白雾缓缓飘荡，所过之处树木模糊，花草朦胧。 半人马站在迷雾之中，手持金属长矛，距离村子很近，并未让村民发现。 按照约定，今晚他需要守护这些村民，江城则会去彻底摧毁后面那个所谓的祖地。 半人马其实从不在意人类的相互杀戮与欺骗。 这些年来，他一直知道那些人骗走了这个小村子的孩童，但他并未阻止。 对于他而言，人类是另一个种族，他对这个种族并没有同理心，也不会去干预其发展。 在村子里，陈溢正在讲述有关那五支探险队的事。 “那五支探险队其实都属于同一家公司，并非我们工厂，当时我们工厂也才刚发现这座人鱼岛，正在思索要如何骗这些村民。” 王梓问道：“所以其实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规则？” “对的，本来工厂的打算很简单，对那个公司的探险队，来多少就杀多少，杀到他们恐惧，不敢再派遣队伍过来为止。”陈溢说道：“但就在屠杀了两支队伍之后，工厂忽然意识到，那些探险队队员，在临死之前没法把消息发出去，所以那个公司一直以为他们是失踪，第三支队伍很快就被派来找人了。” 当时的工厂负责人派鲛人怪物杀光了第三支队伍的队员，只留下一个队长，希望这个队长可以回去报信，给那个公司讲述这个岛屿的恐怖。 但那个队长太自大，并未返回报信，反而在当晚一个人深入村外区域探查原因。 所以没办法，当时的工厂员工只能除掉第三支队伍的队长。 连续失踪三支队伍后，外界那个公司终于停止了岛屿探索的项目，直到十多年后，公司的高层变动，又把这个项目拿出来说事。 于是第四支探险队来了。 这一次照样留下了队长，杀光了其余队员。 “第四支队伍的队长还算聪明，没有继续深入探索，回公司通风报信了。” 陈溢并非那段历史的亲历者，他现在所阐述的，都是他资料里得知的。 在听闻这个岛屿有怪物之后，那个公司非但没有因为畏惧而放弃，反而更相信所谓的宝藏传闻，于是组建了第五支队伍。 他们对第五支队伍隐瞒了前四支队伍的惨剧，然后就把所有队员送进了岛屿区域。 这操作与前不久黑龙研究院的操作简直一模一样。 “当时工厂基地的负责人烦不胜烦，想一次性把那些队员杀光，但最终在其余人的劝阻下，只杀了一半的人，留下一半回去报信，希望他们能在那个公司内部大肆渲染这座岛屿的恐怖……但剩下那一半人不知死活，偏要继续探索，最后只能都杀了，让留在村子里那个回去报信……” 后来的事比较简单了。 最后那人带着村子的一位少女离开后，并未返回那个公司，反而离开奥德市，去了另一座城市，从此隐姓埋名。 陈溢说道：“根据工厂的资料记载，那两人最终去了瓦力城，在闹市中安居，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工厂也就没再关注他们。” “那个公司呢？” “这片区域的工厂负责人烦不胜烦，于是使了个小手段，让那个公司倒闭了。” 在那之后，再没有其余势力接近过这个岛屿。 村子的孩子被一批批带走，要么去往就近的工厂分部，要么带去南方的工厂总部。 他们有的人已经死了，有的人可能还活着，在痛苦的岁月中成为寂静工厂的战士，偶尔仰望星空，或许会想起这座远在海外的家乡。 千树问道：“后面那片区域中，所有古怪现象，都是工厂弄出来的？” “不，仅有部分是工厂弄出来的。”陈溢老实回答，“还有的则是本就存在于岛上的诡异，后来被工厂杀了或者收服……” 弄出这些古怪现象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吓唬这里的村民，打消这些村民的探索与好奇心。 由于村子祖上也有规矩，不能随意探索，所以后面那片区域一直是村子的禁区。 “那么右侧那座高山呢？”千树继续询问，“你们工厂有没有派遣成员，去探索那座山？” “这个自然是有的，但所有去了的成员都没回来。”陈溢答道：“哪怕高级诡异生物带队的队伍也一样，上山之后就再没下来，不知生死，人间蒸发……所以工厂判断，右侧这座高山里，应该生活着禁忌生物，暂时不能招惹。” “诺大一个工厂，遍布整个联邦，连一个禁忌级别的高手都没有？” “这……听说是有的。”陈溢自己也不太肯定，“但两位禁忌一旦开战，整个岛屿肯定会被毁于一旦，实在是得不偿失，所以在折损几支队伍之后，工厂就再也没招惹这座高山了。” 接下来，陈溢老老实实说了这个岛屿上工厂基地。 其实很简单，也就一个矿场，加上几个饲养池，以及几个居住地而已。 孩子被带去后，在那里住不了多久，就会被送走。 饲养池里养的是鲛人怪物。 这些怪物都是人工培育的，采用的基因不仅仅来自人类，还有许多海族怪物，可以说是混合物种，需要从小开始养育，不然很容易噬主。 在怪物成长到一定程度后，负责人会给它们头部植入少量炸弹，以更好地控制。 这种怪物确实如江城所料，有一定的自我意识，知道不能招惹强者，也知道必须服从命令，否则就会死亡。 “矿场是几十年前就在进行的项目，这里的矿石似乎有某种奇特的诡异力量，所以才能保护这个岛屿不被发现，工厂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开采部分回去研究……总的来说，就这些了，其实也就十多个员工与两个负责人在这里。” 千树问道：“你的地位怎么样？” “我要负责与一些接头人联络，所以地位比普通员工高，但是比这里的基地负责人低一点。” “所以基地负责人比你知道得更多？” 陈溢的脸色一白，立即说道：“不，我的权限和负责人是一样的，而且两位负责人常年待在岛上，对外界的情况并不如我清楚，我还有利用价值！” 千树又问道：“你今天下午害怕那个声音，是担心两个负责人杀你？” “对的，工厂内部其实也有倾轧现象。”陈溢点头，“我的位置比较特殊，能经常外出，所以两个负责人都想把他们的亲信弄到我的位置来，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明白了。” 千树若有所思，知道自己今天下午在死神面前走了一遭。 陈溢联系了基地那边，让基地那边放出怪物，想把他给弄死，然后回归基地。 但他当时急中生智，面不改色，骗了陈溢，让陈溢开始怀疑基地那边的目的。 千树看向江城，问道：“江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就现在吧。” 前往工厂基地的队伍很简单，只有江城与千树两人。 整个基地只有十多个人，没必要准备太久，拥有诡异力量的只有两个负责人，而且并非很强。 这座岛屿上，真正的战斗力依旧是那些怪物。 两人离开村子，向着基地的方向前进，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的丛林之中。 村里的村民们都开始为他们祈祷，希望他们能平安归来。 …… 凌晨三点半。 在幽暗阴森的丛林里，几栋低矮的现代建筑出现在江城眼前。 这些建筑被茂密的树丛遮蔽，如果在较远的区域，哪怕爬上树干，也不一定能看见。 其中一个建筑内部的灯还亮着，其余建筑都已经暗了下去。 那个建筑门口还有两个守卫，都打着呵欠，看起来无精打采。 江城在黑暗中的视力远超千树。 他绕着这个简陋的基地观察了好几圈，结合陈溢所透露的信息，最终在脑子里得出了整个基地的地图。 “13个监控，每隔15秒监控会换方向，有很多死角，我们可以直接潜入，先干掉监控室里的两个人。” “江哥，要不我们直接杀过去？以你的实力，对付这十多人应该很轻松吧。” “不行，我身上的防御物品都没了，现在扛不住子弹。” “你能近距离躲子弹吗？” “我又不是神仙！”江城严肃教训，“多用脑子，不要总是凭着一腔热血。” “噢……”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摸到了监控室的位置。 这座岛屿的基地很简陋，几乎所有建筑都是轻钢与复合板结构，并非水泥砖瓦。 没有发出太多动静，监控室里的两人就凉了。 紧接着，江城从潜入其中一个没有亮灯的建筑，杀了在这建筑里休息的三个人，然后在这个建筑的仓库里找到了十多桶汽油。 在这栋建筑地底是一个巨大的养殖池。 池子里恶臭扑鼻，鱼腥味冲天。 十多只怪物静静沉睡在池子中，它们体型只是中等，似乎尚未成年。 在阴暗的地底角落里，堆满了腐烂的鱼虾，应该是这些怪物的口粮，发出的恶臭让江城都差点吐出来。 地面湿滑，阴森黑暗。 江城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缓缓将手里的汽油倾倒在这片黑暗的地底。 十多分钟后，他回到地面，离开这栋建筑。 千树在建筑外的丛林中等了许久，已经等得有些焦虑了，还以为江城出了什么事。 “江哥，你看到那个陈溢所说的养殖池了吗？” “嗯，看到了。” “怎么样？是不是卵生的？有怪物蛋吗？” “都说了，是基因怪物，人工培育的，他们连用于生殖的器官都没有，怎么可能自然繁殖。” “噢……” 接下来，江城又潜入了另外两个建筑。 如法炮制，杀了其中的人，然后将汽油倾倒在地下养殖池里。 整个过程，千树一直没能插手，苦恼地等在树丛中。 按照陈溢提供的人数，整个基地应该只剩四个活人了，都在最后那栋依旧亮灯的建筑，其中门口两个守卫就占了一半。 整个基地似乎并未发生任何变化。 一切都跟以往一样，寂静，安详。 江城回到千树身旁，平静问道：“如果让你去杀了那两个守卫，你会用什么方法？” 千树答道：“用藤蔓缠住他们，然后勒死。” “可以保证不发出声音吗？” “我想想……应该行吧。”千树不太肯定，“控制两根藤蔓飞进他们嘴里？” “你能同时精准控制多少藤蔓？” “十多根，可以精准得像是在施展我自己手臂。” “那就换个思路，可以让藤蔓带上毒针，从背后接近，然后扎进他们后脑勺里。” 千树眼睛一亮，低声说道：“好主意啊，我以前就在教会仓库里见到过一套暗杀的诡异毒针，不过那毒针被一位候选人兑换走了，然后……那位候选人在瓦力城被你杀了。” “嗯，是个喜欢男扮女装的。” 最终，江城让千树去尝试了。 千树小心翼翼操控着藤蔓，让藤蔓带着江城的两把匕首，贴着墙角，像是毒蛇那样缓缓游走在阴影之中。 如果不出意外，这场杀戮应该不会制造太多声响。 但他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或许是那两个守卫的运气好，无意间就瞥见了头顶墙角正在接近的藤蔓。 于是江城也就不再隐藏，用随身带着的两枚飞刀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千树一脸懊恼，收回了藤蔓。 江城说道：“别气馁，多练习。” “江哥，楼上那两个家伙肯定都听到声音了吧？” “嗯，杀了就是。” 十多分钟后，一切结束了。 熊熊大火在这片基地中燃起，就连远处的矿场都没有幸免。 所有怪物、设备以及尸体，在烈火的高温之中，化作了历史的尘埃。 冲天的火光像是一片血色帷幕，染红了整片区域的夜空，在极为遥远的地方都能看到。 江城将两个半死不活的负责人绑了起来，然后拖着他们，与千树缓缓行走在归去的丛林道路上。 “本想杀了你们两个，然后带着基地里的孩子回到村子，没想到所有孩子都被送走了。” 江城看了眼远方的夜色，距离黎明还有不足三个小时。 地面上满是枯枝烂叶，部分区域还坑坑洼洼的。 两个负责人被拖行，衣衫破烂，感觉十分难受。 其中一人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是什么组织的？哪来的胆量对我们动手？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寂静工厂？”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敢对我们动手？你是与陈溢一同被冲上海滩的那些人？教会还是旅社的？还是别的什么组织？” “不要问太多。”江城神色平淡，“等会回到村子，安心让那些村民送你下地狱。” “放了我，否则你后半生会生活在永无止境的追杀里！” “你这语气实在让我很难放人。” “你的背后是谁？”另一个负责人开口询问，“是某些联邦高层吗？你以为你在做正义的事？别以为某些高层就能保住你，实话告诉你，一大半联邦高层都是我们的客户！” 江城微微颔首：“感谢提供暗杀名单。” “你真不怕死？你到底是哪个势力的？” “人面法庭。” 第二百三十五章 吞金 12月15日，黎明。 浪花轻拍海岸，徐徐晨风送来大海的温柔。 花浅浅美眸低垂，坐在海边的礁石上，白皙的右手撑着下巴，满头柔发在风中轻舞。 小花伞在她身旁，伞尖轻轻滴着雨水。 在不远处的海滩上，传来一个年轻人情绪饱满的吟诵。 “我在海边化作一块礁石。” ——《等待》 一首伟大的现代诗出炉了。 陶范负手而立，迎着缓缓升起的晨曦，一对灿烂的眸子里写满了星辰大海。 他宽厚的胸膛里汹涌着满怀诗情，与这片深沉的海浪一样起起伏伏。 可惜，唯二欣赏他诗作的江城失踪了，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连尸体都找不到。 一想到此，陶范顿觉心里悲痛，忍不住又吟诵了一首。 “我抢了一艘游轮出海捞鱼。。” ——《找人》 在远方，那片黎明升起的海平面上，一个红头发的姑娘劫持了富豪的游轮，开始在整个大海里茫无目的地捞人。 陶范轻轻一叹，觉得古人说得确实不假。 悲伤可以让人找到艺术的源泉。 他偏过头，看向另一边的大果冻，诚恳询问：“果冻兄，你觉得我这两首诗写得如何？” “卟噜卟！” 果冻抖了抖正在变色的透明身体，然后往嘴里扔了一颗紫葡萄。 这具凝胶状的身体，已经有三分之一变成了紫色，而果冻的气势也在渐渐变强。 再变一次颜色，他就能成为高级诡异了，虽然战斗力可能依旧低下，但好歹能吓唬吓唬人。 陶范听不懂果冻语，便欣然说道：“果冻兄，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了。” 果冻一愣，眼睛瞪得大大的，急忙发出声音。 “卟噜卟噜卟噜……” “没事，不用夸奖这么多次，我会骄傲的。” “卟噜……” “你看你，又夸奖一次。” “……” 果冻无言以对，继续吃葡萄。 他有一个梦想。 终有一天，进化的层次足够高了，他要口吐人言。 一只普普通通的金属勺子悄然无声伸向大果冻，从他身上挖下一勺子。 大果冻身体一颤，转过身去，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正在缓缓品尝刚才挖下来那一部分。 这年轻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相貌并不出众，看上去平平无奇，但五官很柔和，堆在一起勉强能让人生出好感。 他的衣着同样寻常，普通的黑色大衣，黑色长裤与靴子，配上黑色圆帽，走在人群中很容易被忽略。 大果冻确认自己从没见过这人，所以不是很理解对方吃自助餐的行为。 这人轻笑道：“味道不错，跟我记忆中的一样。” “卟噜？” “对，我也曾有一个你这样的朋友，可他最终没有扛住岁月的流逝，在某个安静的黎明离去了。” “卟噜？” “仔细寻找，留意生活，你并非这世上唯一的果冻变异者。” “卟噜？” “我名蓝白，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卟噜卟噜？” “还差四次半变异。”蓝白的声音很平缓，“你需要经历七种颜色，才能成为禁忌生物，拥有自己的领域，你现在已经拥有了第三种，彻底完成第三种颜色之后，会成为高级诡异生物。” 果冻感觉疑惑，便问道：“卟噜？” 蓝白轻轻一笑，从怀里抽出纸巾擦了擦勺子，然后解释道：“高级诡异这个区间的战斗力差距是最大的，同为高级诡异，某些生物可以秒杀另一些生物，距离禁忌那道门槛越近，你就越强。” “卟噜……” “真是怀念啊，已经许多年不曾尝过这一模一样的味道了，差点认为你是远去的故人。” 蓝白勺子轻轻放回怀里，遥望远方起伏的海浪。 果冻心里疑惑，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没多久，一粒粒晶莹剔透的沙子缓缓飘起，仿佛违背了地心引力，飘至少年蓝白的手中，缓缓堆砌，化作一个篮球大小的透明盒子。 蓝白微笑询问：“能否给我一份，趁我们现在还不是敌人，我带回家仔细品尝。” 果冻感觉跟疑惑了，但并未多想。 他掏出一把刀，从自己身上割下一截，两种颜色各一半，然后将其放至盒子中。 蓝白微笑表示感谢，然后轻轻挥手，整个盒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陶范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认真询问：“这位兄弟，你觉得我刚才吟诵的两首现代诗如何？” “好诗。”蓝白微笑点头，表示赞美。 “真的？”陶范眼睛一亮。 “用词朴素，但意境高远，远非那些文二代能比，可以考虑出诗集了。” “知己啊！” 陶范心中激动，没想到在这破烂的海边还能遇到一位懂他的人。 这世上，懂他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先有崔悲，后有江城，现在又多了一位。 蓝白笑着说道：“不要被外界声音所干扰，追求梦想，做自己喜欢的事，人一辈子就几十年的时间，没必要为了父母的期待或是车房背负一生压力，趁年轻，别自暴自弃，自己规划自己的人生。” 陶范一脸兴奋，急忙走上前，握着蓝白的手。 “至理名言啊，我……我从未遇见如此懂我的人。” 蓝白并不尴尬，缓缓抽离自己的手。 他轻笑道：“永远记住，你这一生可能只有百年光景，你可以成为父母亲朋眼中的成功人士，二十五买车，三十买房，然后背负一辈子的房贷，在公司劳苦半生，最终在病痛中度过最后的孤寂时光，也可以走现在自己认为对的路。” 陶范急忙点头：“兄弟说得对！咱们加一个联系方式，以后我出了诗集，一定要第一个寄给你！” “我没有手机，你可以给我写信。” “没有手机？”陶范一怔，“兄弟，你莫不是原始人？” “只是不太习惯。”蓝白轻笑，“写信其实是一种很不错的联络方式，一封信足可以写下所有信息，生活不需要太快，慢一点也可。” “有理，兄弟你简直是行走的至理名言啊！” 随后，陶范拿出手机，记下了蓝白的地址。 他在地图软件上输入这个地址，准备看看有多远。 但奈何现在奥德市的通信尚未恢复，信号时有时无。 陶范拍了拍手机，眉头微皱，往海边的方向走了走，想捕捉到一点信号。 在他走远后，大果冻疑惑地看着蓝白。 “卟噜？” 蓝白微微颔首，轻声答道：“嗯，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并不适合所有人，大部分人其实更适合平凡的一生，但他不一样，他心里有梦想，不该这么早早放弃。” “卟噜？” “人这一生很短，没必要等到躺入棺中才开始悔恨。”蓝白看着远方，“我送走过很多人，很少有人能不带着遗憾离世。” 说罢，他缓缓走到花浅浅身边，在沙滩上留下一串很淡的脚印。 黎明的辉光洒在这片沙滩上，让每一粒沙子都在发光。 “你等的人即将归来了。” “真的吗？” “嗯。”蓝白点头，“应该就在今晚，或者明天凌晨，他会乘坐古老的木船，在漫天星河的照耀下缓缓归来。” “你是什么人？”花浅浅问道。 “无关紧要之人。” 蓝白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这片蔚蓝的大海波涛依旧，他背对海面，静静远离起伏的浪涛。 但他尚未走远，就忽地停住，眉头微微皱起。 只见，一个佝偻的老头一瘸一拐走在沙滩上，目标似乎正是大果冻。 那老头贼眉鼠眼，衣衫破烂，背着一个老旧的大布包，虽然一只腿瘸了，但行动速度并不慢。 他走到大果冻身侧，嘿嘿笑道：“小伙子，买龙蛋吗？” “卟噜？” 大果冻心中疑惑，不知今天为什么会碰到这么多怪人。 眼前这老头看上去很普通，虽然长得古怪，但并没有诡异气息。 一个普通老头？ 但普通老头怎么敢接近一只会动的果冻？ “上好的龙蛋！” 老头嘿嘿一笑，露出满口大黄牙，其中有一颗竟然是金的。 他利索地解开背后的大布包，从里面取出一枚拳头大小的蛋。 这枚蛋很奇怪，通体黑色，椭圆形，外壳上布满复杂的金色纹路。 大果冻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即感觉到了这枚蛋所蕴含的强大生命力，弹壳里肯定有一个极强的生物幼崽。 “卟噜？” “嘿嘿，不贵，只要三滴生命之水，我就把它卖给你。” “卟噜卟噜！”大果冻直摇头。 “没钱也没事，我可以先借给你养着，以后你有钱了再慢慢还我。”老头捋了捋胡须，笑道：“我可是整个联邦都十分有名的良心商人，跟我交易过的人，从来没有给差评的。” “卟噜！”大果冻依旧摇头。 “不喜欢龙蛋？没关系，我这里有其余的。” 老头直接把大布包摊开，露出内部的一大堆生物蛋。 他挨个挨个介绍，片刻不停，如数家珍。 “这是巨型海怪的蛋。”他指着其中一枚说道：“三个月破壳，一年就可以成长到潜水艇那么大，十年就可以称霸整片内海，到时候你想吃多少海鲜就能吃多少……还有这个，这是禁忌生物三头犬的蛋，喜欢养狗吗？这可是三个脑袋的狗……” 大果冻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大布包里，所有的生物蛋，都给他一种极强的生命感。 而这个老头，虽然看上去有些许奸商的气质，但介绍产品的时候显得很诚恳，尤为热情。 老头举起一枚金灿灿的蛋，正要介绍。 忽然，一只普普通通的手抓住了这枚蛋，然后直接捏碎。 “咔嚓！” 一股奇异的能量瞬间炸开。 在层层能量保护的最中心，是一头十分古怪的小兽。 这小兽时而化作龙凤，时而变成三头犬，有时又变成别的物种。 蛋壳被捏碎后，它靠着仅剩的一点能量保护自己，在蓝白的手中瑟瑟发抖，不知道应该变成什么样子。 老头顿时升起了，转过头质问蓝白：“你这年轻人，不买东西就算了，一句话都没说，就无缘无故损坏我的产品？赶紧赔钱！一百滴生命之水，少了一滴今天就别想走了！” “是吗？”蓝白面不改色。 “当然，你可知道你手上这小兽是何等珍贵品种？” “吞金兽。”蓝白淡淡回答。 “你……你居然知道？”老头脸色微变，多年的行商经验，让他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卖龙蛋的，满世界坑蒙拐骗，这都是第几次遇到我了？” 蓝白脸色淡然，缓缓取下脸上的眼镜。 他这副眼镜似乎有什么神奇的功能，可以遮蔽他本来面目。 在果冻眼中，蓝白的脸并未发生什么变化。 可老头却脸色大变，佝偻的身体都在轻轻颤抖了。 他强笑着说道：“我……我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卖点小东西，某个生存而已，” “骗人不好。” “是是，我下次不敢了！” “好。” 蓝白的手里忽然出现一缕幽蓝的火焰。 那头小兽惨叫一声，在极端的高温中挣扎，没多久就化成了一抹灰烬。 紧接着，那缕火焰蔓延到布包上。 只是一瞬间，包里十多个大小不一的生物蛋尽数裂开。 这些蛋里的生物，与刚才化为灰烬的生物一模一样，都可以变化为任何形态。 将这些生物烧毁之后，蓝白对大果冻说道：“这种吞金兽只认一个主人，早已经跟这个老头签订契约了，他把这些蛋卖给你，是为了让里面的吞金兽搜刮你所有钱财宝物。” “卟噜！” 果冻明白了，顿时觉得世道艰险。 蓝白则看眼那老头，淡淡说道：“走，找个地方聊聊。” “啊这……” …… 黎明时分的小渔村并不安静，一声声惨叫响彻山林。 两个负责人被打得皮开肉绽，透露出许多消息，连自己祖宗十八代的身份证号都说出来了。 可村民们并不打算放过两人。 无论他两说什么，迎接他们的都只是惨烈的殴打。 最终，其中一人实在是受不了，大声骂道：“一群蝼蚁，你们真以为，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子，能挡得住工厂的怒火？” 第二百三十六章 星河入梦 12月15日，下午5点。 落日西斜，又一天的傍晚悄然降临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渔村里。 两个负责人已经死了，血肉模糊的尸体就躺在村尾那座被挖开的孤坟边。 江城坐在村长家的门口，一脸平静，手里端了碗鱼粥。 他已经两天没睡了，此时稍有困意。 其余人都坐在他身边，思索对策。 村里的村民今天都很安静，无人出去打鱼。 一对对平凡的目光看向江城，其中有困惑，有畏惧，但更多的还是对未来的迷茫。 这个村子所谓的摆渡人，只是个很普通的村民，快五十岁了，由于常年辛劳以及风吹日晒，整个人显得十分苍老，两鬓斑白，黝黑粗糙的脸上刻满岁月的痕迹。 在老村长蓝朽讲述的诸多故事里，唯有这个摆渡人是真的，并非寂静工厂弄出来骗人的把戏。 摆渡人看了眼村尾两具尸体，叹息一声，对江城说道：“这位小兄弟，你有办法保住我们村子吗？让我们整个村子彻底与世隔绝也好。” 江城反问：“你每个月都能出去一次，竟然没发现这一切都是工厂的骗局？” “我……我每月只是去奥德市沿海换取部分生活用品。”摆渡人轻叹，“有时候，如果村里不缺东西，我好几个月都不会出去一次，对于外界发生的许多事，我真不太懂。” 江城摇头，说道：“没有彻底与世隔绝的方法，哪怕你们藏得再好，也躲不开外界有意的探测。” “唉，或许天意如此吧。” 老村长蓝朽长叹一声，看着更苍老了些。 直到今天中午，在江城的讲述下，他们才知道，原来不能离开岛屿并非诅咒，而是来自人鱼一族的祝福。 但那祝福的力量终究有限，并不能永远保护他们。 寂静工厂这样庞大的组织，如果有意寻找，任何人都逃不掉。 王梓提议：“我看不如这样，你们整个村子都离开这座岛，去奥德市伪装成普通市民，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可我们并不能离开……” “可以离开。”江城淡淡说道：“那份祝福的力量很弱，右侧高山上那位存在懂得如何操控这份力量，能让你们走，也能让这座岛屿移动至其余海域。” 蓝朽说道：“既然这样，能否请求高山上那位存在，让整个岛屿一直处于移动状态，躲开那个工厂的侦察？” “你们不能躲一辈子。”江城摇头，“且山上那位并非人类，他没兴趣永远护着你们。” “这……” “就听我的建议吧。”王梓再次开口，“你们整个村子也就五百多人，奥德市足足有百万人口，你们化整为零融入进去，一滴水花都溅不起来，等江小兄弟彻底干掉那个工厂后，你们再回归现在的生活岂不舒服？” 摆渡人担忧地问道：“但我们五百多人都没有身份证明，在奥德市日常生活……” “放心！”王梓拍了拍胸脯，“身份证明而已，这点小事我都能办。” 闻言，蓝朽迟疑了。 摆渡人也犹豫不决，没有急着回应。 众多村民更是没什么主见，彼此对视几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茫然。 他们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岛屿生活了一辈子，真的能习惯城市中的生活吗？ 千树眉头一皱，见到这种情况，立即说道：“你们留在这里，就是给江哥添麻烦，他不仅要对付那个工厂，还要寻找自己亲人，总不能一直顾及你们的生命安全吧？” 蓝朽犹豫片刻后问道：“就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那个工厂畏惧吗？” “当然有。”江城点头，“他们做的事见不得光，可以阶此威胁他们，达成某种互不动手的平衡。” “威胁他们不再对我们村子动手？”摆渡人觉得这个方法好，“如果可行的话，就这么做吧。” “你们村子安全了，别的区域怎么办？”千树出言提醒，“在整个联邦，有上百个跟你们村子一样的区域，这就是寂静工厂的根基，我跟江哥以后肯定要灭掉这个垃圾组织的，不可能一直用威胁达成双方不动手的平衡。” 王梓也立即说道：“没错，以我的经验来看，如果两位小兄弟能成功，对方必定会在最后一刻鱼死网破，只可惜我没有太多能力……” 这种垃圾组织，让王梓这个中年人都觉得怒气上涌。 若是有足够的力量，他肯定会不由分说灭了工厂，可他不行。 他有家人，有公司，这些都是牵挂，让他不能肆无忌惮地动手。 能对寂静工厂动手的，只能是孤儿中的强者，类似于小说里的主角。 摆渡人问道：“有没有任何和平的可能？” “没有，放弃幻想。”千树开始解释，“有利益，就一定有血腥与杀戮，工厂首先并不会放过你们，你们是摇钱树，其次，不会放过此次烧掉了基地的我跟江哥。” “可你们远在海外，他们应该查不出来是谁做的吧？” “如果工厂的人用村民的生命威胁你呢？你说不说？” “我……” 摆渡人犹豫了。 他想到那样的场景，心里顿时生出一丝羞愧。 如果工厂那边真用村民来威胁他，他大概率会说出江城与千树的名字。 千树补充道：“即使你可以忍不住不说，五百多个村民，总有人会说，况且……不要小看外界的组织，这几天奥德市海上风暴才平息，无人出海，从海上幸存归来的每一个人，都会成为寂静工厂的怀疑对象，经过不断排查，他们最终也有很大可能找到我跟江哥，尤其是江哥，他太出名了。” “这么说，我们只能融入城市，隐姓埋名？” “没错，也该离开这座岛屿了。”王梓接过话题，“相信我，在城市里生存一段时间后，你们再也不会怀念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为什么？” “你们这种个体的打鱼行为，在我看来就是对生产力的浪费。”王梓简单解释几句，“如果你们来我的工厂工作，可以用每个月五分之一的薪水，买到足够你吃一整个月的食物，然后用剩余的钱改善生活。” 杨河忍不住插嘴：“好家伙，老哥你说了这么多，原来是想骗人进厂？” “我的厂又不是什么黑厂！”王梓立即辩解，“我跟那些纯粹的奸商不一样，我公司旗下的厂房工人每天只工作九个半小时，绝不加班！” “竟然这么良心，真不是骗人的？” “……” 临近晚上，摆渡人起身离开了。 他与村长的儿子儿媳一起，开始挨家挨户做走访通知。 村里巨大多数村民都知道其中要害，表示愿意离开，但有极少数老人不肯走，想留在这个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 生在这里，葬在这里，这是他们仅有的心愿。 到了晚上八点，基本的通知工作结束了。 “有三十五位老人不肯走，想留在这里。”蓝山给出最终结果。 王梓有点担心，问道：“他们会不会……” “放心，他们都表示自己肯定不会泄露江城与千树两位小兄弟的名字。” 杨河同样忧虑，说道：“但有些诡异物品是可以读取人类记忆的，有的诡异生物也可以，不要小瞧诡异的世界。” “对，必须全部带走！”王梓很坚定。 “可这些老人……他们……”蓝山有点为难。 蓝朽当机立断，直接说道：“打晕！” 就这样，整个村子再没有什么问题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高山上的半人马会操控祝福的力量，将整座岛屿移动到靠近奥德市的地方。 然后王梓会联系熟人，派遣船只将整个村子的村民打包带走。 计划制定完整后，蓝朽缓缓来到村口的位置，坐在那块熟悉的石头上，苍老浑浊的双眼中满是不舍。 摆渡人低声劝道：“村长，刚才那位千树小哥给我说，心安之处即是吾乡，我觉得这话说得也没错，没必要太过伤感。” “嗯……”蓝朽遥望那座树木茂密的高山，“也不知高山上那位是否会离开，其实我从小就想看看那山上的模样，可碍于祖训，从未真正去过。” “他不需要离开。” 江城的声音在两人身后传来。 蓝朽转过身问道：“小兄弟，那位不畏惧寂静工厂吗？” “有神灵所在，哪怕只是一具尸体，也会让禁忌生物忌惮不已，放心吧。” “明白了，此次实在是多谢小兄弟了。” “没事，村里有多的船吗？” “这……小兄弟，你今晚就要出发？” “嗯，我在奥德市有许多熟人，担心他们等急了。” 摆渡人当即说道：“我送你出去吧，只需五个小时，凌晨三点左右便能抵达奥德市沿海。” “也好。”江城没有拒绝。 摆渡人的木船并不小，可以容纳七八个人。 经过一番商量，王梓与秦月夫妇都决定在今晚离去。 五百多个村民都需要他们两人安排，所以必须今早准备。 千树与杨河等人则留在这里，过几天与那些村民一同转移。 就这样，一行四人，在晚上十点，踏上摇晃的小木船，在众多村民的注视中，缓缓离开了。 木船距离岛屿越来越远。 “哗啦……哗啦……” 温柔的海浪轻拍在船身上，声音很舒缓。 夜晚的海风比较大，吹得摆渡人的衣衫猎猎作响。 他坐在船尾，并未使多大力气，就让小船在大海的波涛中缓缓行进。 渐渐地，岛屿在视野中化作了一个小点，最终消失不见。 四周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与海水。 无论从看向哪个方向，似乎都一模一样，不清楚摆渡人是如何在这种茫茫海上保持不迷失的。 王梓与秦月相互依偎着，坐在船中部。 江城躺在船首，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漆黑的夜空。 灰雾的影响在这片海域比较小，可依旧遮蔽了这个冬日的星辰。 天空中一片漆黑，连那只眼睛化作的月亮都不曾出现。 小船就这样在波涛里飘荡着，随之起伏，像是一个舒适的摇篮。 再这样深邃的黑夜里，时间失去了意义，大海也失去了尽头，这趟归程仿佛永远找不到终点，永远漂浮在分不清方向的黑夜与冰冷中。 或许是太久没休息了，浓浓困意袭上心头。 在江城越来越模糊的视野中，一颗闪烁的星辰忽然出现，像是夏日里的萤火虫。 紧接着，越来越多星光在夜晚的苍穹上点亮，璀璨的像是一条华丽的银河。 这银河只存在于文学着作与电影特效中，仿佛带人回到灰雾尚未降临的世界，回到某个灿烂温暖的夏季夜晚。 整个世界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没有呼啸的夜风，也没有海浪的拍击。 在一片模糊与昏沉之中，一切都静了下来，安宁与舒适侵入脑海。 似是过了一整个世纪，又仿佛只过了几秒钟，一个慵懒娇媚的声音忽然在江城耳畔响起。 “起床啦，小懒虫！” 江城揉了揉眉心，感觉脑子有些昏沉。 眼睛迷迷糊糊睁开，眼前并非记忆中的黑夜与大海，反而是一片平坦的草地。 阳光明媚，温暖的感觉似是春夏交替之际，草地上繁花似锦。 无数只艳丽的蝴蝶在野花从中飞舞，为这片美景添了几分诗情画意的色彩。 远处天空蔚蓝，几朵白云在天边停留，舍不得离开。 江城从草地上坐起，用力搓了搓额头，感觉大脑依旧有些沉，还有轻微头痛，与宿醉的感觉相似。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端着酒杯，伸到他身前。 “来，喝点酒醒一醒脑子。” “嗯。” 江城现在的状态很不正常，大脑模糊，反应迟钝，看许多东西都有重影，下意识就接过了那杯酒。 酒杯透明，里面的液体呈深绿色。 当酒杯端到嘴边，鼻子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气息时，江城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酒，这是一杯生命之水！ “快喝呀，你想一直脑子不正常吗？” 那只白皙的小手从江城手里夺回酒杯。 又有一只手捏着江城的下巴，要往他嘴里强行灌生命之水。 第二百三十七章 女神的眷顾 黑色薄纱在暖风中轻舞。 薄纱下是宛若凝脂的白色肌肤。 这细腻的肌肤属于一对修长的美腿。 而这双腿，是江城清醒之后，看到的第一件东西。 那个慵懒柔媚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往上看，不要只盯着腿，脸比腿好看多了。” 这声音中似乎夹杂着几分炫耀的意思。 这个陌生世界的阳光很明媚，甚至让刚醒来的江城觉得有些刺眼。 他自然没有照做，而是简单活动了片刻手脚，确定自己身体没什么问题，然后缓缓起身。 一杯生命之水下肚，他整个人都发生了些许变化，视野更好了，可以看到极为遥远的地方。 眼前的女子肌肤雪腻，披着一身黑纱，身材窈窕修长，最惹人注目的依旧是那对长腿。 她白皙的脸颊透着几分红润，像是成熟的水蜜桃，眉眼妩媚，诱人的红唇轻轻掀起，挂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暖风轻拂，她那头金色长发在阳光下轻轻飘荡，每一根发丝都晶莹耀眼，好似融入了璀璨的光芒中。 “呐，看呆了吧，是不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神啊？”她伸出白腻修长的手指，捏了捏江城的脸颊。 江城面无表情，淡淡拍开她的手。 “嗯，漂亮。” “说漂亮这两个字的时候，能不能更有感情一点？” “邪神大人有什么事，大可以直说。” “咦，你居然猜到了？” 她捏了捏江城的另一边脸颊，红润的嘴唇微微撅起。 “呐，猜到了就不好玩了，你这人也太没意思了，真是浪费了这张小帅哥的脸，要不……我把你这张脸撕下来吧？” 她舔了舔诱人的红唇，声音中带着些许柔媚。 可那话中的意思并不柔媚，听上去甚至有些残忍且血腥。 江城轻轻点头，语气依旧那样平静。 “你随意。” “哼！果然，又是个渣男，故作高冷，对我这种小女生的心态揣摩得一清二楚！” 女子轻哼一声，像是生气了。 可她下一秒又掀起嘴角，用甜腻慵懒的声音说道：“但我就喜欢你这种的。” “麻烦说正事。”江城再次强调。 “跟我吃顿饭，这就是正事。” 她金发飘扬，美艳绝伦，伸出白皙的小手拉住江城，然后向着平原的另一端走去。 一阵温柔的暖风拂过，让所有花草都跟着轻轻摇摆。 草原上的世界仿佛被吹开隐秘的一角，又灿烂了些。 远方的空气掀起一层层透明的涟漪，由清晰变得模糊，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朦胧水雾玻璃。 过了片刻，所有涟漪消退，前方的草原又变回清晰。 在两人身前，多了一座精致唯美的白色宫殿。 “看，我美丽的神宫！” 她娇柔一笑，轻展薄纱，眼底满是妩媚的风情。 那座宫殿壮丽恢宏，大气且不失细节，白色为主，璀璨的金色作为装点。 阳光轻吻大地，为宫殿镀上一层灿烂。 一根根雄伟沉重的白色石柱撑起整座华丽宫殿，厚重的石柱间飘荡着一层层轻柔的白纱，婆娑飘舞的轻纱为宫殿的华美点缀出一丝神秘与轻柔。 宫殿之前是一条白色大理石铺就的道路，道路两侧鲜花盛放，惊艳绝伦。 大理石道路尽头是一座白色石柱撑起的方亭。 朦胧的白纱在亭子两侧飘荡。 白色石桌与凳子静静停在亭子里，石桌上满是甘甜瓜果与醇香的酒水。 女子拉着江城走进亭中，让两人相对而坐。 她眨了眨诱人的双眼，用甜腻的声音问道：“你知道我全名吗？” “菲奥娜？”江城问道。 “错了，是美丽善良且性感的菲奥娜女神，简称性感的女神，再简称女神。” 菲奥娜滑腻白皙的双颊上始终带着一抹迷人的红晕，身上的轻纱薄若无物。 她把两条雪腻的长腿放在石桌上，轻轻后仰。 “呐，我这种刚满十八岁的妙龄少女，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诱惑的气息，你不用表现得如此正经，可以上手摸一摸嘛。” 江城平静问道：“你要帮我清除身体里的阿萨信标？” “当然不是啦！”菲奥娜美眸流转，“哎呀，你这一开口就一股谈正事的风格，我都差点被你带歪了，来，吃水果。” 她缓缓前倾，伸出修长的右手，用纤细手指拈起一粒葡萄，送到江城嘴边。 葡萄上沾着新鲜的露水，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像是一粒饱满的紫水晶。 菲奥娜轻启红唇，柔声说道：“呐，张嘴，这可是女神的眷顾，许多人想吃都吃不到的。” “吃了有什么好……唔……” 江城的话还没问完，一粒葡萄就被强行塞进他嘴里了。 面对这种不可知的敌人，他现在极为被动，生死都被掌握在对方手中。 按理说不应该这样。 世界规则不允许这么强大的生物进入现实世界，菲奥娜与她的神国应该徘徊在世界之外。 古老神秘的存在，传说中不可直视的强大生物，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现在就坐在他身前，行为古怪，始终没有说出真正目的，这让江城不得不保持十二分的警惕。 至少目前看来，对方并不是要简单地杀死他。 那枚紫葡萄在他嘴里化作一道微甜的暖流，不需要咀嚼，就顺喉咙而下，让整个身体内部都暖洋洋的，十分舒坦。 菲奥娜美眸轻佻，伸手拈起一枚水晶般的紫葡萄，缓缓放入自己红润的小嘴中。 “如此美味，还是由我亲手递给你的，你居然都不愿意接受。” “并非如此。” “是吗？”菲奥娜舔了舔嘴唇，“难道……你不喜欢用手喂的？” “不要多想。” “呐，你这种男人就是口是心非，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是不是想试一试用脚的？” 菲奥娜轻抚玉腿，媚眼中满是魅惑。 她柔声笑道：“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种非人的情趣，不过我更喜欢了。” “……” 对手太强大，江城无法拔刀相向，准确来说，是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任人摆布的感觉尤为难受，他现在只希望这是一场噩梦。 薄纱在亭子周围轻轻飘舞，风中弥漫着淡淡的馨香。 就在这时，一只骷髅怪撩起薄纱，端着一瓶醒好的红酒走进亭子。 她瞥了眼菲奥娜，忍不住说道：“伤风败俗的女人，衣服都穿不整齐，整天只知道露出大腿，幸好人家小帅哥定力足够，根本不吃你这一套！” 菲奥娜美眸一横，声音严厉：“活腻了吧！给我飞出去！” 骷髅怪镇定自若，把红酒放在桌子上，然后扭了扭脖子。 紧接着，她忽然惨叫一声。 “啊！女神大人杀人了！” 那颗泛黄的头颅瞬间倒飞而出。 整个身躯也在顷刻之间散架，往四面八方飞去，漫天白骨飞扬。 在空中飘了半分钟后，那些零零碎碎的骨头终于落地了。 一阵哀愁幽怨的声音从那颗脑袋里传出：“唉，这就是我凄凉痛苦的一生，仿若无根浮萍，随水飘零，散入无情的尘世中，冷冷戚戚~” 说着说着，竟然还起了戏腔。 菲奥娜听得无可奈何，挥了挥白皙的小手。 一阵狂风在平原上卷过，把所有碎骨卷得无影无踪了。 江城平静点评：“你手下挺有个性。” “唉，表演型人格，实在是受不了啊。”菲奥娜委屈，美眸似水，“小帅哥，你把我带走吧，带我进入现实世界，我要跟你生孩子。” 就在这时，又一只骷髅怪掀起白纱走进亭子。 她同样瞥了眼菲奥娜，放下手里的盘子后立刻说道：“都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老女人了，还在这儿装嫩发嗲，老牛吃嫩草，听着就恶心。” 菲奥娜娇哼一声：“你也给我滚！” “啊！女神大人又杀人了！” 骷髅怪拔下自己脑袋，然后大叫着闯出亭子，抱头逃窜。 或许是由于脑袋被抱住了，她一时间不怎么分得清方向，跑了几步就重重摔倒在地，摔成一对碎骨。 菲奥娜无可奈何，又一次挥了挥小手。 一阵狂风卷过，这一堆碎骨头同样被卷走了。 这些骷髅怪仆人与她这个主人的关系，似乎十分奇特，连江城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狂风才卷过，又是两只骷髅怪来了。 其中一只躺在餐车上，准确点说是躺在餐车的烧烤架上，浑身洒满葱花与辣椒面，每一根骨头上头刷满了香甜蜂蜜与芝麻油。 另一只骷髅怪则推着她，哼着小曲走向白亭。 她大声说道：“菲奥娜大人，我为你的约会准备了开胃小菜！” 而躺在餐车上那只骷髅怪则在不停惨叫。 “啊！要死了！好烫啊！好香啊！” 她浑身上下的骨头被烤得香气四溢，香味已经飘到了亭子里。 葱花与辣椒面，在高温与油料的加持下，散发出令人垂涎的美食气息。 餐车尚未接近亭子，被烤着的那个骷髅怪已经忍不住了，从自己身上拆下一根肋骨，然后放入嘴里用力啃食。 “真香啊，我竟如此美味，下次熬汤试一试。” 她一边啃骨头，一边发出了这样由衷的感慨。 推着餐车的那只骷髅怪立即责怪道：“这是要给美丽性感的菲奥娜女神的开胃菜，你怎么能先动手呢？” 被烤的那个骷髅反问：“没听过有个成语叫‘自食其骨’吗？” “没有。” “呵，没文化的家伙，懒得与你细说。” “可你还没有烤好啊，骨头没有烤到最酥软，最入味的程度。”推餐车的骷髅怪依旧责怪，“这样就啃了，实在是对食物不负责任。” 被烤的骷髅争辩：“原汁原味才是对食物最好的……” “够了！” 菲奥娜实在受不了了，美眸中怒意荡漾。 她盯着那两只骷髅，缓缓抬起细长雪腻的小手。 两只骷髅往后一缩，浑身骨头开始有规律地瑟瑟发抖，抖出了将军令的节奏。 其中一只说道：“我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意。” 另一只点头：“我也感觉到了，菲菲生气了，我们快溜吧。” “好主意！” 那只正在被烤的骷髅立即从烧烤架上翻身而起，接着拔腿就跑。 两只骷髅逃跑的方向不一样，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于是直接撞在了一起，撞成了两堆散乱的碎骨头。 其中一只叫道：“蠢货！我往左跑，你往右跑，分开跑至少能活一人，这么简单都不明白吗！” “是你跑错了，你才是蠢货！” “啪！” 菲奥娜忽然打了个响指，声音清脆悦耳。 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了。 两只骷髅的嘴巴由于某种外力强迫，被严严实实闭上，根本无法张开。 她们想飞起来，用浑身骨头的碰撞演奏出婚礼进行曲，却发现每一根骨头都没法动了，被压制得死死的。 菲奥娜偏过脑袋，把那对魅惑的目光重新聚集在江城身上。 她伸手取过那瓶醒好的红酒，然后招来两个透明的水晶杯，给双方一人倒了一杯。 “呐，这可是上上上个纪元的大师之作，整个纪元都只有一百瓶这样的红酒，其中一百瓶在我这里，尝一尝。” “嗯。”江城一脸平淡，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的味道。” “这就没了？” “没了。” “你再尝尝？”菲奥娜美眸轻佻，“我在你的酒杯里加了点特殊的调料哦。” “什么时候说正事？” “我生气了！”菲奥娜撅了噘嘴，“这么漂亮一个大美人，你就只知道问正事，难道正事不应该在床上才能谈嘛？” “下次一定。” “你心里在想什么？”菲奥娜眨了眨眼睛，“我猜，你肯定在想，你是身体被拉进了这个世界，还是灵魂来到了这个世界。” “嗯。” “你还在想，我到底有没有能力，隔着世界规则杀了你？” “确实如此。” “真是个诚实的男人，我更喜欢你了。” 江城平静与她对视，再一次问道：“所以正事是什么？” “正事啊？”菲奥娜娇柔一笑，“正事就是，你被骗了，你们都被骗了。” “什么意思？” “你体内这道信标不是阿萨的，属于另一个更邪恶更扭曲的怪物。” 第二百三十八章 禁忌杀手 “呐，虽然某些古籍把我记载为邪神，但人家其实是特殊乖巧可爱的小少女，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杀。” “阿萨呢？” “阿萨只是个路人甲罢了。” 菲奥娜毫不在乎，说起阿萨的语气十分平淡，似乎并非那本召唤之书里记载的所谓好友关系。 想想似乎也有道理。 把自己的好友做成召唤物，无论怎样都说不通。 菲奥娜轻轻拈起一粒水晶般的葡萄，再一次俯身向前，红唇轻启：“呐，张嘴。” “……” 这种任人摆布的生活，实在令人无奈。 虽然确实挺享受的，但江城一刻都没有放松警惕。 菲奥娜继续讲述：“某些所谓的神，之所以陷入沉睡，是过于自大，想强行闯入现实世界，缔造属于自己的人间神国，在现实世界留下一段主宰的传说历史……于是他们都被现实世界的规则压制了，从很久以前睡到现在。” “阿萨不一样？” “当然，他是跟人打架打成现在这样的，重伤未愈，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连武器都碎了。” “上次跨界的武器碎片，属于另一位神？” “没错，那位神灵的出行同样伴随黑雾。” 说着，菲奥娜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雪腻的香肩。 她忽地妩媚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点子，然后轻轻挥手。 瞬息之间，场景变化。 两人身前的石桌没了，阳光与草原同样消失不见。 这是一间卧室，似乎处于宫殿之内，装饰精美，以金色与粉红色为主，两种差异巨大的颜色在这卧室内居然十分协调。 菲奥娜趴在柔软的床垫上，神态魅惑。 “呐，刚才说了太多，说累了，帮我按一下后背。” 江城皱眉问道：“说话跟你后背有什么关系？” “你不按我就不让你走咯！” “……” “不用怜惜，用力一点。” “……” …… 现实世界，凌晨一点。 无边无际的大海上，漆黑一片，浪涛汹涌。 摆渡人依旧坐在床尾，轻轻摇晃船桨，向奥德市的方向前进。 小木船跟随摇晃的浪花起起伏伏，但总体还算平稳。 冰凉的夜风拂过，让船上的王梓夫妇都觉得有些冷。 王梓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给他老婆秦月披上。 “不冷，你自己穿吧。”秦月轻轻摇头。 “我没事，你瞅瞅我这一身脂肪！” 王梓笑了笑，执意要给秦月披上。 一场船难加一次小渔村的经历，让两人成功度过中年感情危机，感情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王梓看了眼在船头熟睡的江城，感叹道：“江城小兄弟足足两天两夜没睡，肯定是累坏了，这么冷都能睡着。” “奇怪，老公，你看他额头，居然在出汗。”秦月疑惑。 闻言，王梓仔细看了看。 “还真是，我还以为只有盖被子睡觉才会出汗。” “江小哥不会是病了吧？你看他脸色有点发白。” “应该不会，他身体可比咱们好多了。”王梓说了说猜测，“估计是在经历梦境，在梦里面做了些比较剧烈的运动，所以才会满头大汗。” “有道理。” …… 另一个世界。 红纱婆娑，床帐轻舞。 菲奥娜白皙的脸颊上满是红晕，趴在柔软的床垫上，十分享受。 “嗯~” “往左一点~” “就是这个位置~” 她的背部滑腻柔软，白得像是羊脂玉。 江城不禁在想，如果用刀把这个部分切开，取下背后这张皮，看到的内部结构会是什么样的。 神灵的身体构造，与普通人是一样的吗？ 一边给她按摩，江城一边问道：“可以继续说正事吗？” “可以呀，往下一点……嗯……再往下……” 一只骷髅怪打开卧室房门，把两根白色毛巾挂在床头。 她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骂道：“臭不要脸的女人，真是伤风败俗，连衣服都不穿！” “出去！” “看来还是有点羞耻之心的，不想被外人看到。”骷髅怪轻哼一声，摇着脑袋就离开了。 这些骷髅怪全都是高级诡异生物，而且似乎拥有极强的愈合能力，近乎于不死之身。 江城莫名想到外界的骷髅头，总觉得两者之间有某些联系。 菲奥娜发出一声轻柔的娇哼，然后继续讲述：“我当初找人制作这本召唤之书，只是为了好玩而已，反正阿萨醒不了，当个工具神也没什么，就算你们凑齐了召唤物，也没法把他召唤过来，顶多把他的盔甲召唤过去。” “嗯，人面法庭那边的说法差不多。” “那个组织到是有点实力，但眼光不行，居然把跨界的东西认成了阿萨武器的碎片，当然也不怪他们，禁忌生物可能都会认错。” “为何会认错？” “简单啊……再往下一点。”菲奥娜趴得很舒服，“那个武器残片属于阿萨的对手，上面沾染了阿萨的鲜血，所以你们那个组织就认错了，当然那个残片的意识也比较狡诈。” “什么意思？” “在你们的许多古籍记载中，阿萨虽然残暴，但并不会无缘无故杀人，所以你们那个世界的组织才会让你活着，给你四十八天独自求命的时间。” “如果是另一位呢？”江城问道。 “那个武器残片的真正主人，是一头很血腥的巨蟒，名为摩尹，他可比阿萨残暴得多。”菲奥娜柔声解释，“一旦人面法庭或者别的组织知道的你体内信标的真正主人，肯定会不顾一切，当场杀了你，让信标消散，杜绝任何摩尹跨界的可能。” “你把我召唤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是。” “还有什么原因？” “主要因为我腰背不舒服，想找人按摩一下。” “……” “再往下一点。” “不能再下了。” “噢~” 卧室的房门忽然开了一道缝隙。 几只骷髅脑袋挨个排队，从上到下，挤满了整个缝隙。 她们一边嗑瓜子，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时不时点评一下。 “啧，这老女人的身材居然这么好。” “本姑娘年轻那会，其实也不比她差，可惜现在只能露骨了。”一只骷髅脑袋啧啧称奇，“那小帅哥长得也不错嘛，我已经好几万年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了。” “纠正一下，我们都好几万年没见过男人了，帅不帅不重要！” “话说，我们声音怎么大，那个伤风败俗的老女人会不会听见啊？” “应该不……唔唔唔……” 一群骷髅怪忽然发现自己没法开口了，嘴巴被某种古怪力量封得严严实实的。 紧接着，又是一股巨力迎面而来。 “砰！” 卧室房门紧紧关闭，几只骷髅怪都被撞飞了。 江城问道：“你这里的骷髅怪都是女的？” “当然了，男的骷髅怪都被我留在现实世界了，你身边就有一个，但并不完整，而且还没觉醒记忆。” “还有别的事要说吗？我在现实世界应该还有一个多小时就靠岸了。” “哼，摸了人家就走，真是无情！” “……” “算了，这次就不留你了，反正时间多的是。”菲奥娜伸了个懒腰，“最后提醒一件事，阿萨的一位手下知道了你的情况，正准备跨界，进入现实世界杀了你。” “什么等级的生物？”江城问道。 “用你们的话来说，大概是禁忌生物吧。” “他能随意跨界？” “不能，他身上有神的气息。”菲奥娜摇头，“不过他可以通过削弱自己实力，让世界规则以为他没有太大的威胁，从而进入你所在的世界。” 江城又问道：“削弱到什么程度？” “还是禁忌，但至少不是巅峰的禁忌了，七天之后就会成功跨界，你要加油打败他哦，不然会死的。” “你就不能拦住他？” “当然不能啦。”菲奥娜舔了舔嘴唇，“你是男人嘛，就应该去堂堂正正地战斗，怎么能靠我这种弱女子呢？” “行，多谢提醒。” “呐，你真的不害怕吗？那可是禁忌级别的杀手。”菲奥娜翻过身来，伸手捏了捏江城的脸，“你现在还只是个诡异生物，距离禁忌还差了一大截。” 江城很平静，拉开菲奥娜的小手。 他认真说道：“你也说了，堂堂正正战斗。” “好浓烈的男子气概，我不禁又一次沉沦了。”菲奥娜双颊绯红，害羞又娇柔的模样像极了十七八岁的小女生。 “我能走了吗？” “当然可以，下一次见哦！” “还有下次？” “啪！” 菲奥娜柔媚一笑，轻轻打了个响指。 江城眼前的世界瞬间暗了下去，一切归于死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在幽寂深邃的黑暗中沉浮，漫长得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耳畔没有任何声音，眼前没有任何光芒，只有他孤寂的一人，仿佛漂流在宇宙尽头的宇航员。 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有声音出现了。 那声音在极为遥远的地方，模糊且不清晰，伴随时间的缓缓流逝，又像是过了无数年，才渐渐变得清晰。 “哗啦……哗啦……” 那是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 夜晚海风拂过小木船，为江城带来一道冰凉的气息。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那片熟悉的黑暗夜空，没有任何星光存在。 王梓的声音传来：“咦，江小兄弟醒了？满头大汗的样子，是不是做噩梦了？” “算是吧。” 江城在船上坐起，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不仅是额头，整个脸上都被冰凉的汗水占据了，背后也打湿了一大片。 他抽出几张纸巾，简单擦了擦。 回头望去，已经可以模糊地看见一片灯火通明的海岸线了。 奥德市的轮廓在夜幕下的雾气中若隐若现，近海的海面上漂浮着大大小小的船只。 “视力又变好了些……” 江城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感觉错误。 不仅是视力，整个身体似乎都得到了加强，就连诡异力量都上了一个台阶。 江城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如果他现在施展领域，应该能把领域扩展到半径十五米的范围，而且压制力量得到进一步提升，就连虚弱期可能都短了一些。 全面加强，没有任何不适。 江城问道：“王先生，你这段时间有没有睡觉？” “没有啊，怎么？” “我的身体一直在船上吗？” “当然了，不然还能去哪？”王梓一脸疑惑，“总不可能是被某个梦中女神拉走了吧？” “嗯，确实不可能……” …… 已经接近凌晨三点。 夜幕下的奥德市依旧忙碌，沿海区域的重建工作二十四小时不停。 海滩上的垃圾已经少了很多，那股腐烂的恶臭味渐渐消散了。 海面上的捞尸船都亮着灯，有的还在打捞，有的则满载一整船爬满鱼虾的尸体缓缓靠岸。 大果冻坐在两株椰子树之间的吊床上，大口大口喝着葡萄汁，身体有三分之二已经化作了紫色。 隐形狗则趴在他身旁困觉。 骷髅头靠在另一侧发呆。 他有些迷糊，感觉空荡荡的脑子里似乎多了些记忆，还隐隐约约感到了一种特殊的呼唤。 似乎有某种奇异的力量降临，激活了他其余骨头。 但那些骨头很远，遍布各个城市角落，其中大部分都在南大陆。 “奇怪，我到底是谁？” 骷髅头百思不得其解。 他生前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奇葩，才会导致自己死后的身体遍布全世界？ 难道是某个宗教成员，为了某种仪式肢解了自己？ 在波涛起伏的夜晚海边，杨少城走到云芸身前，歉意说道：“还有十多位旅社成员的尸体没有找到，已经三天了，或许……或许已经被海水带去了比较深的海域。” 云芸轻轻点头，表示理解。 杨少城这话说得很委婉。 有些人可能根本就没有留下尸体，比如处于爆炸与风暴最中心的江城。 “明天下午举行葬礼，安葬我们逝去的朋友。”杨少城说道。 “好，我知道了。”云芸点头。 “不知道剩余的海族与吸血鬼会不会捣乱，你们那位绷带怪人还在吗？” “他暂时被教会借走了，在那边。” 云芸指了个方向，同样是沿海区域，不过距离这里很远。 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教会众多成员分为两个部分。 丘牙、彦如还有李奇迹三人似是被孤立了，独自站在一边。 而另一边则是奥德市的大量教会成员，其中带头的是莫羽与莲月两个执事。 莫羽笑道：“丘牙，我的老朋友，我听说祭司大人已经养好了伤，就要回来了。” “嗯。”丘牙脸色不变。 “你还在指望林语活着回来？” 莫羽笑得很肆意，他想起了当初在瓦力城，被林语欺压的惨痛经历。 当时他就说过，林语终有一天会遭到报应。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有借无还 莫羽这段时间很惨。 前不久前往奥德市，本想弄到江城身上那本召唤之书，却栽了个跟头。 那是能召唤神灵的书籍，整个教会都没有几本。 但上面似乎有人故意压着，所以始终没有比较强大的教会成员去抢夺，至少主教层次的大佬都没人出手，也可能是因为拉不下面子抢一个候选人的东西。 那灰暗的两天瓦力城之旅，莫羽先被林语用实力震慑，折损了一块中等诡异的玉佩。 然后又被某个神秘人抢走了身上全部宝物，连执事黑袍都没了。 最后还是林语出面，仿佛是施舍那般，把他的黑袍弄了回来。 “林语这个小人，不仅抢我玉佩，还暗地里将我击晕，夺走我身上十多年的积累，如今天道有轮回……” 莫羽站在冰冷的海边，负手而立，只觉心中极为畅快。 由于记忆被删除，他并不清楚当初是谁夺走了他浑身所有宝贝，所以就把这笔账全都算在了林语头上。 后来与莲月碰头，他发现莲月身上的宝贝也都没了。 两人一合计，更为肯定是林语干的。 整个瓦力城，除了旅社那座超能力监狱地下六七层关着的，就只有林语能这样悄无声息地夺走两个教会执事的东西。 莫羽笑道：“丘牙，我的老朋友，奥德市郊区有许多风水不错的宝地，可惜你应该用不上了，也不知道祭司大人会如何处罚你。” 丘牙望着远方起伏的海面，平静回应：“你畏惧他，所以你成不了他。” “什么，你说祭司大人吗？”莫羽缓缓摇头，“我天赋有限，自然成不了祭司，怎么，你还想成为祭司？哦……突然忘了，你是罕见的领域拥有者，可惜你这领域太废，时间短且副作用大，还是无差别限制，否则上面怎么也得培养一下。” 坐在沙滩上的李奇迹听得不舒服，毕竟他是被丘牙带入教会的。 他掏出灰松鼠，认真指了指莫羽，低声说道：“小松鼠，去咬他！” “汪汪！” 小松鼠给了个坚定的眼神，然后就出发了。 黑夜的沙滩上，跑过一个灰耗子模样的身影。 奥德市其余教会成员都在关注莫羽与丘牙的对话，并未注意到这个巴掌大小的身影。 莲月执事防备着彦如，双方之间的火药味很浓。 只听得莫羽继续说道：“真是可惜啊，你们二人死了之后，整个瓦力城教会就没人了，执事死光，候选人死的死走的走，诺大一座城市，如今……啊……” 莫羽忽然惨叫一声，声音里蕴含了超过八十分贝的痛苦。 所有奥德市教会成员齐齐一惊，还以为是海族成员又回来搞偷袭了。 他们齐齐打开手电筒，让原本黑暗的沙滩多了些光亮。 莫羽表情扭曲，痛苦无比，在众目睽睽下瘫坐在沙滩上。 松软的沙滩已经被血水染红。 他的右腿断了！ 骨头，肌肉，皮肤，长裤…… 从膝盖开始，被某个恐怖诡异的生物，一口咬断，没有丝毫粘连。 这一幕极为惊悚，血淋淋的断腿还在不停喷血，看得人头皮发麻。 小松鼠早已经被跑回李奇迹身旁，从他兜里抽出一张薄薄的纸巾，优雅地擦了擦自己两颗大门牙。 它似乎不喜欢这种低级的血肉，所以只是咬，没有吃。 李奇迹满意地拍了拍小松鼠的脑袋。 小松鼠则眯着眼睛往他手上蹭了蹭，毛茸茸的脑袋手感极佳。 莲月极为愤怒，大声喊道：“谁？是谁干的？站出来，莫要当个缩头乌龟！” 小松鼠不以为然，乌龟这个身份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就这样，莫羽更惨了。 断腿之伤，普通的治疗物品并没有太好的效果，他只能继续忍痛，直到信徒从教会仓库里取出更好的治疗宝物。 这些宝贝都是需要兑换的，可莫羽已经穷了，只能先欠着。 他痛得面部抽搐，大声质问：“丘牙，你领悟了第二诡异能力？” “我若是领悟了，还用得着与你在此废话？” “是谁？肯定是你们的人！”莫羽抱着血腥的断腿，那股钻心的痛让他想死，“不是你就是彦如！反正不可能是那个傻里傻气玩意！” 剧痛让他几乎丧失理智，以至于忘了上次在瓦力城教会里，他是如何被李奇迹怼的。 其余教会成员都警惕地望着四周，生怕那只怪物突然冒出来。 能无声无息咬断一位执事的腿，自然能无声无息咬断他们这些信徒的脑袋。 畏惧与不安开始在教会成员中发酵，让每个人都高度紧张。 莲月厉声说道：“彦如，你要是真领悟了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就正大光明地用出来，何必暗中伤人！” “我？” 彦如觉得好笑，他现在一身伤痛，根本没有打架的心思。 他自然知道是李奇迹那只松鼠干的，但他不会说。 身为一个小人，他就喜欢这种暗爽的感觉。 莲月冷哼一声：“算了，反正你二人也活不了多久了，等祭司大人一到，任你有什么本事，也只有败亡一途！” 彦如摇了摇头说道：“这可说不准。” “怎么，你们真以为那个死了的林语能救你们？” “不。”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在黑暗中响起，“他们的依仗并非林语，而是旅社的那位绷带怪人。” 话音刚落，一个身披黑袍的枯瘦老者从阴影中缓缓走出。 黑袍在夜风中飘扬，角落有一枚狰狞的血眼标志。 莲月神色一喜，急忙问道：“祭司大人，您已经痊愈了？” “自然，三天时间，足已痊愈。” 穆云始一现身，带来的压迫感就极强。 他像是汇聚了整个黑夜的黑暗，静静站在沙滩上，宛若蛰伏的恶魔，让所有教会成员都不敢吭声。 一只只手电筒暗了下去，让这片沿海的沙滩恢复成晦暗的样子。 对于许多信徒而言，这是他们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近距离看到祭司大人的机会。 与传闻中的一样，这位祭司强大且神秘，强得令人心悸。 穆云淡然看了眼莫羽的断腿，又将目光移至李奇迹的身上，想到自己三天前的惨状，冷然说道：“你的伤势，并非丘牙或彦如这二人所致，真正动手的是那人身上的松鼠，一只灰雾生物。” “灰雾生物？” 莫羽强忍着痛苦，扭过头看向缩在黑暗里的李奇迹。 这张熟悉的脸，让他终于想起来了。 上次在瓦力城教会里，正是这个傻里傻气的年轻人，把他怼得说不出话，让他备受羞辱。 一只毛茸茸的灰松鼠，正立于这个年轻人的肩头，只有巴掌大小，看起来人畜无害，没有任何威胁力。 但身为血眼祭司的穆云不可能说假话。 莫羽转过头看了眼自己的断腿，那股钻心的疼痛又一次出现了，不能看，越看越痛。 “祭司大人，还请为我报仇。” “放心，小家伙安心养伤，老夫到是对这松鼠有些兴趣。” 穆云负手而立，脸上古井无波，这一次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没人能阻止他做任何事，包括暗地里隐藏的那个绷带怪人。 他淡然道：“绷带怪人，老夫知晓你躲在水下，可以出来了，此事是教会的内部事宜，你一个旅社的生物真要插手？” “闲来无事，想试试传闻中的祭司到底有多大的水分。” 夜幕下的海面忽然开始翻涌，有节奏的波涛被打断，化作一股奇异的漩涡。 紧接着，一根根泛黄的绷带破水而出，离开深邃幽暗的海底。 在无数绷带的簇拥下，绷带怪人缓缓现身，从水下飘至沙滩之上。 莲月问道：“是你绷带怪人想加入教会，还是丘牙几人叛变了教会，准备加入旅社？” 丘牙看了她一眼，淡然回应：“一开口就给人扣上帽子，莲月执事嘴上的功夫到是可以。” “你在暗讽我？”莲月的脸色沉了下来。 “不，是明讽。” “呵，说到底，你们是铁了心要加入旅社？” “莲月执事的脑子与实力一样，确实不容乐观。”丘牙一脸淡然，“旅社只是个发布任务的组织，昨晚我恰好去一趟，用一滴生命之水作为报酬，发布了一个很简单的任务。” “咦，这个方法到是不错。”穆云诧异地看了眼丘牙，“你这小家伙，还挺会研究规则漏洞。” 这样一来，间接避免了两个组织的冲突。 旅社并非要插手教会内事，只是其成员按照以往的习惯，接取了一个难度较大的任务而已。 教会高层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穆云对丘牙等人动手这事，并不是很光彩。 在林语被调任至瓦力城之前，瓦力城教会一直是丘牙主事。 当初在黑雾里，意识到江城能力的宝贵之处后，丘牙也放弃了对江城继续动手。 穆云在心里对丘牙的评价高了几分，于是警惕了些，开始默默感应周围的情况。 “刚才竟是我失误了。”穆云淡笑，“你这小家伙，居然不止请了绷带怪人，还找了猎人学院那个学生，这是算到了老夫今晚会出现？” “有备无患。”丘牙平静回答。 就在不远处的高楼上，百里踏月紧紧握着手里的猎枪。 他那对深邃的瞳孔中，银色十字的光芒若隐若现，像是来自古老种族的咒语。 好在，只是两个人，还在穆云的掌控之中。 即使杀不了对方，也能全身而退。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旅社成员注意到，在远方起伏的海平面上，有一艘小木船正在缓缓靠近这片海岸。 现在是凌晨三点，这片海岸上有聚集了大量教会成员，看起来就跟黑恶势力集会一样，谁会这么大胆？ 这个成员提醒道：“祭司大人，执事大人，有人从海上来了。” “哦？” 穆云扭头看去。 看清楚船头之人后，他褶皱的老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异。 “居然是他。” 莫羽也看清楚了，下意识惊叫一声：“是江城？他竟然没死？” 莲月的脸色大变，“如果他没死，杨小俊也没死……那么……当时在风暴最中心的四个人已经活了一半。” “那只吸血鬼王同样未死，只是重伤。”穆云缓缓摇头。 “这么说……林语他……他可能也活着？” 莲月与莫羽的脸色都比较难看， 他们两人对林语的畏惧，更甚于眼前这个干瘪枯瘦的祭司。 林语的实力与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层级的，可以碾压绝大多数普通执事。 海岸上，绷带怪人欣慰点头。 “我就知道，江爷的儿子，没那么容易出事。” 这几天所有人都在等，既是等江城回来，也在等人面法庭的消息。 可白南画已经离去了将近三天，开着旅社的那辆面包车驶入城外灰雾，仿佛人间蒸发那般，人影都不见，没有带回来任何消息。 这事云芸已经记下了。 【人面法庭欠黄昏旅社一辆改装面包车】 或许人面法庭那边知道江城没事，所以才没有通知。 但无论如何，那辆面包车终究是被他们借走了，有借无还。 冰凉的夜风拂过海面，小木船距离海岸越来越近。 片刻之后，那木船上忽然传来江城的声音。 “德帅兄，借我点力！” “好！” 绷带怪人心领神会，大手一挥，放出十多条绷带，在海面上组成一道坚硬的窄桥。 江城轻轻一跃，从木船跃至绷带上。 他拨开漆黑夜幕的掩护，毫不掩饰，直奔绷带尽头的穆云而去。 这一刻，战斗开始了！ 穆云心里的警惕已经提到了十二分，他随时感应着周围海风的变化，眼睛不停转动。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提防林语。 绷带怪人笑着询问：“堂堂一片区域的祭司，居然要畏惧一个新任执事？” “自求多福吧。”穆云看了他一眼，“若是林语已死，今日你们三人奈何不了我。” “这般自信？” “自信源于实力。” 穆云扭了扭脖子，他并未感应到那股熟悉的气息。 接着，他的后背衣袍缓缓裂开，狰狞诡异的双翼伸出黑袍之外。 “今日，我会先杀了江城与那个猎人学院的学生，然后再好好对付你。” 第二百四十章 青山依旧在 这场战斗应该会持续很久。 至少莫羽跟莲月两人是这么想的。 他们不清楚绷带怪人的实力，只知道对方曾经以一己之力拦住大量海族怪物。 但无论如何，真实实力应该比不过穆云，好歹穆云也是个活了几十年的老不死。 一个信徒看清了局势，急忙走上前将莫羽扶起，“执事大人，今晚注定会很漫长了，您先来一旁休息吧，已经有人带着疗伤物品在返程的路上了。” “好。” 莫羽点头，没有拒绝，任由这个信徒将他搀扶至远离这片沙滩的黑暗中。 莲月也缓缓后退，离开中心区域，顺便提防丘牙与彦如，还有那只恐怖的松鼠。 她现在还没想明白，那只巴掌大小的松鼠要如何才能把莫羽的右腿强行咬断。 一个信徒缓缓走到莲月身后，低声问道：“执事大人，要不要爆米花？” “滚！” 莲月差点气急而笑，如此紧张的时刻，居然有教会成员想到了吃爆米花观战。 过了片刻，她忽地想到，如果这场战斗真的很漫长，应该如何消磨时光？ 一直盯着丘牙那几人吗？ 可事实似乎表示，她多虑了。 这场战斗才刚开始，就有人受了伤，而且是重伤。 那片深邃幽暗的海面之上，飞来一柄漆黑如墨的短刀，像是死神的刀刃，在夜幕下划过淡淡的虚影。 与此同时，绷带怪人配合江城，用一条条绷带对穆云做出威胁。 穆云并未在意那柄直指他后背的幽灵般的短刀，而是脸色凝重，直面绷带怪人。 绷带怪人比他想象得更强，给了他极强的压迫。 而江城与百里踏月对他的威胁则小得多。 穆云扭了扭脖子，轻轻挥动身后的双翼，准备直接用翅膀将江城扔出的短刀打落。 “哧——！” 一声轻响，宛若赤刀捅入冷油。 穆云神色大变，只觉得背部一痛。 他艰难地低下头，只见那柄短刀的刀刃已经从背后刺出前胸，锋利的刀尖缓缓淌着粘稠的血液。 远处观战的莲月觉得奇怪，她认为穆云的脸上不该有那种惊惧的表情。 “奇怪，只是被一把刀捅穿了，祭司大人为何会变了脸色？” “那把刀或有古怪……” 莫羽一脸凝重，心里缓缓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对于穆云强大的自愈血脉而言，哪怕被捅了个千疮百孔，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 正如三天前那个异变的夜晚，穆云曾信心十足站在那儿任由江城砍。 但现在他出事了。 穆云能感觉到那股透体而过的剧痛，但剧痛只是次要，他惊骇地发现，自己似乎无法修补这道前后贯穿的伤口。 他甚至不敢拔下这把刀，一旦拔下，或许就会由于大量失血导致战斗力大减。 背后的左翼被短刀捅了个窟窿，这个窟窿无法愈合，印证了穆云震惊的猜测。 “这把刀有问题？” 穆云心中惊惧，知道江城肯定在海上有机遇。 消失的这三天里，江城的武器得到了升级。 形式陡然逆转，这片黑夜不再处于穆云的掌控之中。 他当机立断。 跑！ 这并非什么可耻之事，这是教会与旅社的优良传统习俗，打不过就跑天经地义。 穆云催动双翼，准备腾空而起，在冰冷的夜空掩护下远离此地。 但今晚不比三天之前。 绷带怪人轻轻挥手，浑身缠绕的绷带瞬间离体，在黑暗中织成天罗地网。 正在观战的教会诸多成员纷纷惨叫。 “啊！好刺眼的光芒！” “这……这是神灵的面容……我的眼睛啊！” 就这么一瞬间，三分之一的教会成员倒地昏迷，有两人直接被帅死了。 还剩下三分之二的成员也都好不到哪儿去。 有人眼睛流血，有人头晕目眩，还有人陷入了诡异的自言自语之中。 “滚开！” 穆云振翅而起，试图撞碎一根根绷带。 可他失算了，这些绷带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曾有人猜测是某种恐怖生物的裹尸布，坚韧无比。 他一脸惊怒，狰狞的十指宛若利刃，胡乱挥舞一通，但前路已经被堵得死死的。 见状，穆云不得不朝另一个方向逃窜。 可下一瞬，那个方向的天幕下缓缓浮现一道银白色的璀璨十字，好似神灵的审判，让本就受伤的他差点坠落。 “该死！” 穆云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正欲再次换个方向逃离。 可他忽然心头一悸，浑身汗毛倒竖，被一股无可阻挡的力量笼罩了。 是江城的领域！ “怎么可能？” 穆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江城的领域竟然进化了。 他刻意飞到了十五米高空，而那个江城只是在海平面上两米之处。 江城大声喊道：“德帅兄，再借我一臂之力！” “好！” 绷带怪人没有丝毫犹豫，十分果断。 漫天绷带瞬间化作两部分。 一部分直奔穆云而去，好似一条条游蛇，缠上他枯瘦的身躯。 另一部分则成为了江城的垫脚石，让他可以在夜幕下一步步腾空，越来越接近穆云。 “滚开，这些该死的绷带！” 穆云惊怒无比，一边怒吼，一边用利爪打开缠绕他身躯的绷带。 可这些绷带源源不绝，像是附骨之疽。 瞬息之间，江城已至身前。 那强大的领域压迫力，比以前强了不止多少，好似浓浓天威，让穆云又惊又惧，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只剩下不足一半。 “哧！” 夜幕下闪过一缕凄厉的寒光。 翅膀折断，人头落地。 诡异生物之间的战斗，不需要像电影作品里那样来来回回，有时只需要一招即可制敌。 莫羽跟莲月都震惊了，他们仰着脖子，看得清清楚楚。 江城拔刀之后，穆云逃无可逃，心急之下用一对翅膀作为阻拦，护在身前。 可那对翅膀太脆弱，最终让他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有教会信徒惊呼：“祭司大人死了吗？” 莲月厉声呵斥：“闭嘴！祭司大人怎么可能轻易落败！” 穆云自然没死，他有替死傀儡。 这个老家伙成为高级诡异的岁月很长，比在场所有人都长，积累极为丰厚。 “啪嗒！” 一具干瘪的诡异生物尸体坠落在地。 尸体的胸口上插着江城的短刀。 这具替死傀儡竟然并非最低级的，采用的基础材料是诡异生物尸骸，成本很大。 而下一刻，穆云狼狈的身体出现在了遥远的天边，距离众人有数百米距离。 他挥动背后双翼，悬停在苍穹之下，身体下方便是起起伏伏的冰冷大海。 “江城，你不是能飞吗？”穆云大声叫嚣，“再飞一次，老夫这就认怂，跪下来给你磕头，乖乖把脖子伸到你面前给你砍！” 来了，熟悉的嘲讽环节。 在确定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之后，一定要展开嘲讽，即使打不过，也不能让对手心里舒服。 穆云自问自己只是太大意，挨了一刀，又被绷带怪人的绷带克制，所以才不得不逃。 如果与江城单独对上，他不见得会输，所以现在嘲讽得尤其给力。 绷带怪人脸色不善，盯着远处大海上漂浮的穆云，操控所有绷带归来。 他自然明白，江城那种飞行的能力，并非能随意施展的，否则之前在木船上，也不至于接住他的绷带。 “江城，你去还是我去？” 绷带怪人言下之意很清楚，他的绷带可以送任何人腾空，让对方拥有类似飞行的力量。 江城缓缓摇头。 “不，我们都不去。” “任他离去？” “不，他走不掉！” 海上起风了。 不同于冰冷的夜晚海风，这股风来得毫无逻辑，风中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起伏的海水发生了些许变化，多了些无规则的波纹。 夜幕下的穆云脸色变了，彻底变了。 这一次，他一个字都没说，挥动身后的翅膀，拼了命以极快的速度往更远的天边逃窜。 “砰！” 诡异的巨力撞在他身上，几乎直接撞碎了他的脊椎。 穆云面色痛苦，喷出一口鲜血，好似一个破布娃娃。 “咔嚓！” 两只翅膀也被折断了，他背后只剩两个血淋淋的骨茬。 穆云的样子不可谓不惨烈，像是个人形布偶，被那股诡异的力量打来打去，失去翅膀的身体在夜空下扭曲得不成样子。 他绝望大吼：“林语，放过我，我把我这辈子收集的宝物都献给你！” “好！” 风中响起淡漠的回应。 下一刻，穆云的身体再度被巨力撞击，整个人倒飞而出，在夜幕下化作一道凄惨的血色光影，重重撞在沿岸的沙滩上。 沙尘四溅，浓浓的血腥味在黑暗中弥漫。 当飞扬的沙粒坠落后，一切清晰。 “咳咳……” 穆云的模样凄惨无比，四肢折断，趴在自己撞出来的深坑中，换做是个普通人早就死了。 幸而林语对他造成的都只是外部伤害，并没有拿出江城那样的短刀。 在强大自愈能力的帮助下，他的身体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愈合。 但在林语面前，他的愈合速度再快也没有，只能求饶。 穆云勉强支撑着身体，从那个深坑中爬出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液，看向一片虚无说道：“林语，你变强了。” “被风暴卷去某个无人小岛，无意间得到了一些进化物。” 林语缓缓现身，相貌居然变年轻了些。 远处的莫羽心中骇然，以往他还能与林语对视，但刚才只是看了眼林语那对深邃的眼睛，就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莲月的感觉与他相似，那是一种极强的压迫感，让她甚至想要跪下。 难道林语成为另一个层级的生物了？ 似是猜到他们心中所想，林语缓缓摇头，淡淡说道：“还差了点，需要岁月打磨。” “竟如此……”穆云惨然一笑，“老夫比你多活了几十年，半生困顿，想尽各种办法都无法再前进一步，而你年纪轻轻却已经走在我的前路上，这……这便是天生的差距吗？” “多说无益，你的东西呢？” “在另一座城市，我的办公地。” “带我去取。” “好……只是……这两个教会的人，你要如何处置？” 身为堂堂一个祭司，穆云竟然开始恭敬询问林语的意思。 莫羽跟莲月齐齐变色。 他们刚才对丘牙等人冷嘲热讽，不曾想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莫羽还记得自己方才说了许多嘲讽林语的话，甚至在庆祝他死得好。 “林……林语大人……大家同为教会之人，没必要互相残杀。”莲月声音发颤，“此次奥德市教会损失惨重，上面叫我们休养生息。” 林语淡然说道：“只要实力足够强，上面会对所有杀戮视而不见。” “大人……我……我错了，我刚才不该说那些话……” 莫羽忍着断腿的剧痛，勉勉强强站起来。 但他才将站起，就猛地倒下。 另一只腿也断了！ 断裂面很整齐，将其割断的则是一柄林语常用的金属回旋刀。 “嘶……” 莫羽痛得浑身直打颤，但他没有惨叫出声，强行咬牙忍住了。 失去了另一条腿，他心里并不恐惧，反而多了些欣喜。 以林语的性格，要杀人就直接杀了，并不会折磨他。 果然，只听得林语说道：“这条腿未来一个月不能痊愈，算作教训。” “明白，未来一个月我不会踏出教会一步！” 莫羽连连点头，乖巧得像是一只小鸡。 一旁的莲月处罚较轻，只是失去了一只手。 林语看向江城，认真说道：“你现在不再是候选人，是真正的十三号，上面已经认可了你的血液，你的地位等同祭司，可以随意处置这两人，几天后我来找你，给你带来应有的资源，并且给你详说有关十三号这个称谓的意义。” “好。”江城点头。 两人并未交流太多，各自都还有事没有解决。 下一瞬，一阵狂风在沙滩上卷过。 林语与穆云两人都不见了，现场只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一场大战结束，用时不足五分钟。 莫羽与莲月二人这才反应过来，林语之所以不杀他们，是把他们留给了江城，现在江城无论是地位还是实力都已经比他们二人高了。 莲月脸色苍白，想起她曾收集过的江城资料。 资料显示，江城是个相当冷漠的人，从来不会放过对手，能杀就杀。 哪怕对手只是个普通人，已经失去了呼吸，他都会在对方脑袋上补一刀。 一想到此，莲月浑身紧绷，试探着问道：“江城大人，你……你跟林语大人的关系还不错吧，林语大人他已经放过我们了，你……” “我听闻，上次在瓦力城，你们两人被劫掠了？” 江城并没有急着拔刀，而是问了个他一直很感兴趣的问题。 这两人身上的宝贝，最后被快递小哥送到了他这里。 莲月急忙点头，答道：“是的，我与莫羽都被洗劫一空，而且失去了记忆，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 “一丁点记忆都没有？” “没有。”莲月很老实地摇头。 “所以你们两个现在很穷？” “对的，还倒欠了教会许多东西。” “真惨，确实可怜。” “啊？” 莲月想了许多中对话的可能性，但她没料到江城会对他们二人表示同情。 这种态度，与资料上记载的有很大出入，与那天她亲眼见到的也有很大出入。 莲月小心翼翼问道：“江城大人，你……” “放心，我不会杀你们，你们自可离去。” “真……真的吗？” “当然。”江城微笑回应，“不要因为一时的挫败而气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第二百四十一章 黑色天鹅 江城与林语都活着，有人意外，有人欣喜。 百里踏月从高楼一跃而下，背负猎枪，快速行进至沙滩。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好歹是江渔的弟弟！” “还在想我姐？” “当然了！”百里踏月拍了拍胸脯，“我可是要成为你姐夫的男人，虽然跟你姐差了几岁，但年龄并不能阻挡真爱的发展。” “万一我姐喜欢女的？” “那我就去变个性！” “……” 江城无言以对，这可能的确是真爱了。 可惜他大姐早已失踪，几年时间了，连个消息都没有。 身为四姐弟中最聪明的，她应该不会就那么简单死了，或许只是被困在了某个世界的隐秘角落里。 事情落幕，奥德市众教会成员纷纷离开，莫羽两条腿都断了，是被背回去的。 丘牙对江城拱了拱手，表示他们也该回瓦力城了。 那座城市的教会不能长期处于没有执事领导的情况。 彦如则对江城表达了歉意，如今他地位比江城低，实力更低，已经生不出什么争斗的心思，双方差距太大了。 丘牙看了眼李奇迹与他的松鼠，平静问道：“李奇迹，你要跟着我们回去，还是留在奥德市继续度假？” “这……我想想。” 李奇迹挠了挠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他试探着询问：“执事大人，回瓦力城之后，我可以成为候选……” “不行！” “要不你再考虑一下？我觉得我还有很大的潜力没有被发掘出来。”李奇迹没有放弃，“执事大人，你想想，当今教皇与当代大祭司，这两位站在整个教会顶端的生物，当初的关系其实就跟我们现在差不多啊。” “这种小道消息，你又是听谁说的？”丘牙问道。 “罗兰给我说的。”李奇迹老实回答，“他说当代大祭司就是教皇大人的引路人，当初大祭司还只是个小城市执事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还是普通人的教皇大人，并且力排众议让他成为了候选人……执事大人，你再想想？我觉得我有成为教皇大人的潜力，只是还没……” “你还是别回去了。” “啊这……” 丘牙耐心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跟在江城身边，多历练几年，不要总是把眼光局限于一个小小的候选人。” “不要局限于候选人？”李奇迹摸了摸脑袋，“明白了！过几年我就去干翻教皇！” “……” 丘牙扶额，感觉脑子有些疼。 由于某些记忆的缺失，他已经想不起来，当初为什幺要看中李奇迹了。 他认真解释：“历练几年，你有可能直接成为更核心的教会成员，避开候选人之间的残酷斗争，你的性格不适合争来争去。” “噢，这样啊……” 李奇迹并不气馁，悄悄在心里埋下干翻教皇的目标。 他摸了摸小松鼠的脑袋，把目光转向江城，诚恳询问：“江城大人，我能跟在你身边历练几年吗？” “可以。”江城看了眼他肩头那只灰松鼠，“在我活着的时候，你大可以跟在我身边，我不确定我到底还能活多久。” “那我以后就是你小弟了！你到时候记得把我提携为教皇！” “……” 江城疑惑的目光看了眼丘牙。 丘牙轻咳一声，避开了江城的目光，没有直接回应。 李奇迹问道：“江城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回瓦力城？” “暂时可能还回不去，我需要处理一些事，有些敌人还没解决。”江城平静回应，“不用叫我大人，听起来有点老。” “那我应该叫什么？” 彼得忽然冒出来，说了一句：“叫大哥！” “鬼啊！” 李奇迹浑身一颤，大叫一声。 他肩头上的松鼠也跟着颤了颤，浑身灰色毛发都炸开了。 彼得急忙出声安慰：“不要用鬼这个字，用多了不好，你可以称呼我为游魂。” 小松鼠一口咬过来，然而咬了个空。 彼得嘿嘿笑道：“好强的吞噬力，不仅能吞噬实物，还能吞噬虚化后的游魂身体，幸好我这几天变强了点，不然真就栽在你这小家伙嘴里了！” “头发还在，看来也没变强多少。”江城淡淡说道。 “大哥，你这就有失偏颇了。”彼得据理力争，“我本就没几根头发，接近于秃子，就算掉了你也看不出来。” “嗯，有理。” “那这位小哥以后就是我三弟了？”彼得问道。 “随便你怎么安排吧，我没兴趣。” 就这样，江城与丘牙等人告别了。 他得向旅社报个平安，然后问问杨少城有关他父母的事，还得应付那个寂静工厂，这几天估计会很忙。 七天之后还有一个禁忌层次的杀手要来对付他，目前江城已经有了几条思路，但成功的把握都不大。 在前往旅社的途中，绷带怪人问了问江城这几天的情况。 江城并未隐瞒，把有关小渔村以及寂静工厂的事都说了出来。 绷带怪人说道：“这么庞大的组织，我居然从没听说过，看来这些年一直待在瓦力城，确实太颓废了。” “德帅兄也想四处走走？” “以前时机并不成熟。”绷带怪人很坦然，“瓦力城身为一个百万人口的城市，旅社至少得有三个高端战力坐镇，以前只有我、猪头以及法杖大爷，现在多了元大爷，涛哥的鳄鱼也晋级了，他们实力都不弱，我倒是可以轻松不少，有机会四处走走也无妨。” “或许旅社高层知道有关寂静工厂的事。” “嗯。”绷带怪人同意这个说法，“他们应该知道，但大概率不会管，涉及到的利益太大，牵扯的人太多，除非在整个联邦掀起一场变革。” “德帅兄对禁忌生物有多少……” 两人聊了许多话题。 绷带怪人不愧为旅社最强战力，所知十分渊博，让江城受益不少。 江城则说了些有关神灵的事，其中大部分都来自人鱼岛那匹半人马。 就在两人交流之际，彼得也在与李奇迹交流。 “三弟，咱们三兄弟以后就得相互照应了。”彼得一脸严肃，“江城是大哥，我是二哥，你身为三弟，理应得到照顾，但也不要太废，千万不能给大哥拖后腿。” “嗯。”李奇迹认真点头。 “三弟，你的战斗能力如何？” “我的诡异能力是治疗系的，基本不会打架。” “这个不错啊，大哥的团队现在就缺一个奶妈！”彼得十分满意，“你这只松鼠呢？能不能咬死神灵？” “应该……不能吧。” “没事，以后多得是机会尝试，先给他取个名字吧。” “名字？” 李奇迹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 这是个至关重要的事，总不能取名旺财或是阿福这样的傻名。 这只灰松鼠通灵，听到这种名字肯定会不高兴。 彼得郑重提议：“既然是三弟你的松鼠，不如就叫‘三弟松鼠’怎么样？” “听起来怪怪的。” 李奇迹摇头，感觉不太好。 灰松鼠也直摇头。 “那叫‘米灰鼠’怎么样？” “这就更不行了，吃不起官司。” “……” 接近凌晨四点，从海边到旅社，江城与众多旅社的熟人一一见面。 一阵寒暄，大多是询问江城这几天去向的。 河狸拔走了江城几根头发，用于保存基因。 果冻说了说有关他遇到怪人以及怪老头的事。 骷髅头则飘到江城肩膀上，满心疑惑问道：“江城，我怎么感觉你特别亲切，你会不会是我失散多年的后代？” “我觉得我祖上应该不会穷到埋尸乱葬岗。”江城认真回答。 “说得也是，我感觉我的身体遍布全世界，你最近有没有打算环游世界？趁最后这点时间多看一看美好人间，去见识一下联邦最中心的繁华也不错。” “可能会吧。” “那就好，环游世界的时候记得带上我。”骷髅头郑重叮嘱，“我一个人不敢满世界跑，担心被人抓去当装饰品。” “嗯，放心。” 江城应付过骷髅头之后，又去见了云芸。 彼得大有深意地看了眼骷髅头，开始在心里揣摩要不要把这个骷髅脑袋发展成四弟。 但团队里都是男性，貌似也不太好。 彼得摸了摸下巴，又看了眼大果冻。 大果冻没有性别，可男可女，但战斗力太弱了，唯有逃跑能力一流，发展成四弟似乎不太合适。 云芸听了有关寂静工厂的事之后，并没有多说，立即给旅社高层反应了过去。 “小江，不要抱太大希望。” “我知道。” “明天下午有一个葬礼，记得来参加。” “嗯。” 江城点了点头，随即便离开了。 杨少城正在奥德市旅社门口等他，似是知道他要询问什么。 旅社里比较喧闹，两人暂时离开旅社，向海边走去。 这座城市正在经历灾难后的紧张重建，夜晚并不宁静，一辆辆重型运输车行驶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从两人身旁疾驰而过。 有的车里装着物资，有的车里装满了尸体。 杨少城平静说道：“小俊还没死，前不久在沿海出现过，取走了海中的四块木板。” “嗯，应该如此。”江城点头，“那十多枚导弹都被深海巨兽的躯体挡住了，我们四人理应都活了下来。” “可他如今不知去向。” “应该是南方。” “南方？” 杨少城遥望远方的夜幕，视野穿过冰冷的城市建筑，沉思了片刻。 苍白的街灯打在这个中年人背脊上，他的腰背稍显佝偻。 “他与那只吸血鬼王为伍，吸血鬼王若是受了重伤，需要大量新鲜血液疗伤，去南方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南方是战乱之地，每天死人不计其数，生命如草芥。 在那种地方，制造大规模杀戮，并不会引起人面法庭的注意，除非做得太过分。 杨少城轻叹一声，“关顾着说小俊的事了，先说说你父母吧，就我所知，他们二位最终也是去了南方。” “有更详细的消息吗？” “其实是一个循环。” “麻烦仔细说说。” “有关黑色舞鞋这个任务，一共被接取了四次，我想你应该看过任务介绍了？” “嗯。” 最初任务只是【普通】评级，委托人是北方大陆的卡德罗夫市的索菲亚小姐。 那位小姐每天睡醒后，都会在卧室门口看到一双黑色舞鞋。 无论她把那双黑色舞鞋丢弃还是缩在保险柜里，第二天这双鞋子都会诡异地出现在她卧室门口。 就仿佛，鞋子的主人穿着这双鞋，曾进入卧室之中，静静观赏索菲亚的睡姿。 索菲亚小姐曾尝试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一整晚盯着那双黑色舞鞋，可第二天接近黎明的时候，她依旧莫名晕倒，陷入了沉睡。 “第二位接取任务的名叫马克·欧文，是西大陆的旅社成员。”杨少城认真为江城阐述他所知道的，“在接取任务后没多久，他就失踪了，然后就是我，但我根本没有来得及开始任务，就被海族暗算。” “杨先生是如何知道我父母的事？” “在这之前，我与你父母其实已经研究过这个任务，我们都推测与北方那个超大型禁忌区域有关。” “黑天鹅梦境？” “嗯。”杨少城点了点头，“那位索菲亚小姐，是一位芭蕾舞者，我想她肯定对我们有所隐瞒，她可能曾经去过那个禁忌区域，所以才会被诅咒缠上。” 许多事只能猜测，如今委托人索菲亚也已经失踪，没法去北方当面质问她。 在旅社与教会的资料中，记载了七个超大型禁忌区域。 黑天鹅梦境是其中之一。 幽灵船队同样是，并且是七个之中唯一一个不断移动的。 这七个区域，都是被认定了肯定有禁忌生物生存的灰雾区域，远在城市之外的灰雾深处，就连联邦内部也有相应记载。 江城前不久翻阅旅社资料时，也简单了解过这七个区域。 契约荒漠、遗忘沼泽、活死人之地……七个名字，在联邦地图上被标记成代表恐怖的深红色，与周围的黑色格格不入。 黑天鹅梦境在北方，位于卡德洛夫市之外，距离那座城市有上百公里。 那是一片光怪陆离的区域，充满传说与诡异色彩，仿佛不属于现世。 有人说那是一片丛林，也有人说那是破碎的文明城市，甚至有人说在里面见到了外星人。 进入其中并且侥幸回来的人，都自称做了一个孤独美丽的梦。 梦中有一个凄冷的舞台，有一只翩翩起舞的黑天鹅。 第二百四十二章 孤独舞者(双倍月票期间，求月票) 尼采说过，人要么永不做梦，要么梦得有趣。 有关那只黑天鹅的梦境，从来不是有趣，只是充满迷离与彷徨，还有一种冷到骨子里的孤寂。 大梦一场后，仿佛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无助感。 杨少城遥望远方深沉的夜幕，边走边说道：“我们研究了马克·欧文的轨迹，发现他最初去了北方，后来又去了南方，最后一站在贝塔城停留，似乎是为了研究某个人的踪迹。” 江城若有所思，捋了捋整个任务。 “是那位亚历山大？” “没错，就是他。” 亚历山大，北方那座卡得罗夫市旅社的高级诡异生物。 在【黑色舞鞋】任务还是【普通】评级的时候，他就接取了任务，并于不久后放弃任务。 那之后，他似乎也被诅咒缠上了，即使放弃任务也没什么用，每晚只要入睡，就会在模糊朦胧的梦境里，见到那双诡异的黑色舞鞋。 后来他匆忙离开北方，来到南大陆。 他的最后一站同样是贝塔城。 而贝塔城已经是南大陆最南方的一座大城，战乱之前拥有上千万人口，城市规模远超瓦力城或是奥德市。 在贝塔城之外，还有十多座中型城市或小型城市。 在距离其更遥远的灰雾之中，则是两个超大型禁忌区域，契约荒漠与彼岸花森林。 最后，亚历山大失踪了。 正如杨少城所说，这个任务就是一个循环。 马克·欧文不知为何，或许是为了研究亚历山大的行动轨迹，又或许是为了摆脱某些东西，同样去了南大陆，抵达那座贝塔城，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后是江城的父母。 由于杨少城早早就被海族暗算，所以他知道的也不多，但大致猜测江城父母应该同样是去了贝塔城，甚至有可能深入了某个超大型禁忌区域。 如果他们两人现在还没死，应该被困在某个地方。 江城微微点头，说道：“多谢了。” “无妨，应该的，你救我一命，化解奥德市危机，相比而言，这点消息算不得什么。” “杨先生可知道，当初你在精神病院时，手上佩带的压制手环是何种材料制成的？” “是一种白晶矿。” 杨少城何其聪明，一眼就看出江城可能是有大麻烦了。 他详细询问：“有禁忌级别的生物要对你出手？” “确实如此，准确时间应该是七天后。” “或许可以利用旅社研究的阵法将其困住，召集周围十多座城市的高端战力共同绞杀。” 杨少城并未询问对方来路，只是简单说了说他的想法。 旅社成立至今，早已经有前辈研究出了类似于阵法一类的东西。 有人的诡异能力需要借助特殊地形才能施展，而有的人可以结合几个小物件，施展出强大的诡异力量，这就是阵法最初的样子。 江城轻轻摇头，说道：“不一定能困住，对方是很强的禁忌生物。” “你想一个人面对？” “可以试试。” “那就去白沙城，白晶矿的矿场就在那里，在矿场深处与其战斗。”杨少城给了个位置，“你们瓦力城有一座地底监狱，专门用于关押拥有诡异能力的罪犯，整个监狱所借助的压制物品正是白晶矿，第七层甚至用白晶矿压住了几只禁忌生物。” 随后，杨少城给出了另一个意见。 只要江城能拿出足够多的资源，与旅社高层做一个交换。 旅社高层说不定会同意，让同为禁忌的某位强大战斗力帮助江城解决对手。 但这一次出手，所需要的资源必定是天价。 以江城目前这点身家，很难打动禁忌生物。 除了这几种方法，杨少城还建议去灰雾之中，带着那只禁忌生物在灰雾深处兜圈子，甚至可以进入某些禁忌区域，利用禁忌区域中的怪物对方那只禁忌生物。 不得不说，他提出的这几种方法，与江城想到的几乎一致。 在实力不足的前提下，进灰雾应该是最好的打算。 “白沙城是南方第一座大城，你如果要去贝塔城，注定会经过这座城市，注意安全，南方战乱愈演愈烈，每一座城市都被打烂了，一颗流弹就可能要了你的命。” “嗯。”江城点头，“若是有机会，我会把杨小俊带回来。” “多谢了。” 杨少城轻轻一叹，遥望远方。 事已至此，早已无法强求。 他轻声说道：“若是无法驱逐他体内那根虫子，直接杀了他即可，不可留着他，否则后患无穷。” “好！”江城点头。 若无法驱逐，杨小俊留着确实是祸害。 在奥德市旅社做了几年社长，谁都不清楚他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与资料。 就这样，一场简单的谈论结束了。 这场对话早在数天前就应该发生，只是被海族的变故打断，如今尘埃落地。 杨少城会留在奥德市，继续担任他的旅社社长一职。 江城则开始规划前往贝塔城的路线。 这一路需要经过许多城市，比如比利市、炉瓦城等等东大陆的城市，最终才能跨海前往南大陆。 这期间，比利市那里还有一头狼人等着他解决。 炉瓦城则是传说中的八卦城，整座城市的建筑方位十分奇特，当初雇佣兵郭宇就生活在这座城市，后来郭宇死在崖洞秘境之中，将手里的项链交给江城，请求江城把项链挂在他女友的墓碑上。 那项链上串着两枚结婚戒指。 凌晨六点，江城与杨少城返回奥德市旅社。 旅社的线上数据库已经恢复正常，杨少城从云芸手里接过权限，登录自己账号，为江城调出【黑色舞鞋】任务。 “你确定现在就接取？”杨少城问道。 “嗯。”江城没有犹豫。 “接取任务后，出现了任务问题就立即要通知我，我及时给高层汇报。”杨少城提醒，“当时有人猜测，那个诅咒有可能已经通过某种诡异的方式，转移到了任务之上，一旦接取任务，就有一定概率被诅咒缠身，我可能只是运气比较好……”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就这样，在部分旅社成员的见证下，江城接取了这个被封存的任务。 浏览这个任务就需要1000积分。 接取任务的门槛更高，需要5000积分，足可以兑换半滴生命之水了。 这也是旅社高层想出来的措施，防止有人因为好奇接取任务。 杨少城为江城调整权限，给了他副社长的位置权限，可以免费接取这个任务。 “居然还有副社长？” 云芸解释：“按理说应该一正两副，但我们两座城市都比较特殊，百万人口的小城市而已，一个正社长就够了。” 杨少城也说道：“这次整个奥德市能幸存，你功不可没，让你坐上我这个社长的位置都可以，但你毕竟要去寻找你父母的线索，所以……” “嗯，明白。” 江城是个喜欢闲适的自由人，真要他成为社长，他肯定是坐不住的。 接过任务后，一股困意涌上心头，江城上楼找了间房间休息。 他已经几乎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算上崖洞世界的时间，可能有四五天了。 期间断断续续休息过短暂光景，比如在崖洞世界的那个彩色湖畔的下午，比如小木船上的片刻睡眠。 但小木船上那几个小时应该不算，江城醒来后浑身被汗水湿透，腰酸背痛，身心疲乏。 面对那种古老强大的生物，每一分每一秒都极为紧张。 他脱下破破烂烂的作战服，简单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昏沉的睡意瞬间侵袭大脑，笼罩了每一根神经。 床垫很软，像是要吞噬江城的身体，让他越陷越深，沉入无边无际的冰冷与黑暗之中。 整个世界被遗忘，化作残破的碎片，在他身后破碎纷飞。 时光流转，工业爆发，蒸汽轰鸣，钢铁建筑拔地而起，新的世界在模糊与彷徨之中到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耳畔忽然响起一阵特殊的音乐声。 优雅的旋律在时空中飘荡，小提琴、钢琴、黑管等相互交织，从轻缓至磅礴，像是在演绎一个时代的爱情与悲欢。 江城缓缓睁开眼，已是置身于某个大气磅礴的剧院之中。 巨大的金色穹顶被深邃的实木撑起，穹顶下是弧形座位与精致的舞台。 整个剧院的装饰典雅，轻盈而华丽，细节优美，没有过于复杂的物件，有的只是对实木的情有独钟，让人仿佛置身于几个世纪前的古典时代。 “天鹅湖？” 江城听出了剧院中回荡的曲子。 这曲子很常见，许多人即使没听过名字，也肯定听过其旋律。 他坐在剧院的前排，身侧坐满了长着北方面孔的男男女女。 这些人衣着华美古典，似是处于某个特殊时期的王国贵族，此时资本早已悄然萌芽，专制正在渐渐腐朽，时代已经来到了变革的十字路口，一场伟大的革命正在风暴中缓缓酝酿。 精致的舞曲为这个腐朽的时代披上一层华丽的装点，一只只优雅的白天鹅缓缓起舞，纯净的芭蕾舞裙在舞台上来来回回。 江城眼中的世界有些模糊，无论是人还是物，都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白光，显得极不真实。 他知道这是梦境。 “咔嚓！” 似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梦中响起一阵清脆的破碎之音。 这个梦里的世界像是一层缓缓分裂的镜子，在某种诡异力量揉碎，崩溃成时光与过往的一员。 灯光暗淡，观众离场。 孤寂冰冷的舞台上，只有一只优雅完美的黑天鹅，在无人的角落里缓缓起舞。 没有掌声，没有赞美，不需要聚光灯，孤独得像是无言的影子。 一切都在冰凉与幽寂中缓缓落幕，留下一个无人知晓的黯然结局。 梦醒。 灿烂的阳光照耀在江城上身，此时已经是早上十一点。 他揉了揉眼睛，缓缓从床上坐起，感觉没怎么睡够。 这个卧室并不大，阳光照亮了一半，另一半则被窗边的少女遮住了 花浅浅像是沿着墙体爬上来的，蹲在窗沿上，白皙的小脸上满是笑意，提了提手里的饭盒。 “醒啦？我给你带了午饭。” “你还没回教会？” “不急，教会里又不缺我一个人，那个老家伙还没召唤我回去。”花浅浅从窗沿跳下，轻快地走到床边。 江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于是立即穿上旅社准备服装，不至于赤着上半身。 花浅浅的来历很模糊，至今都没说她自己是什么城市的，或许是教会里制定任务那位的直属部下。 当初为了抢江城的书而来，现在赖在旅社里了。 旅社也不是教会那种森严的组织，对这小姑娘开放了出入权。 用过午饭后，江城与她走下楼，准备参加今天下午的葬礼。 葬礼结束，这次事情才算真正落幕了。 此时旅社的生物很少，本不是正常开放的时间，大多生物已经先一步去郊区了。 少量瓦力城旅社的生物还没离开，多在收拾东西，准备在葬礼结束后直接回瓦力城。 经过那么多事，那场婚礼暂时是没法举办了，那对新人表示愿意延后两个月。 旅社大门边，阳光斜照。 陶范蹲在大门一侧，正在教大果冻栽培花草。 “果冻兄，这种兰花所需的水量很少，浇水不需浇透，润土即可。”陶范做了个示范，“像我这种少年人浇水润土的行为，通常被简称为少年润土。” “卟噜……” 大果冻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江城走上前问道：“这又是在干什么？” “果冻兄准备尝试用他的身体部分栽培花草，也就是传说中的无土栽培。”陶范认真解释。 “这是为何？” “卟噜卟噜……” 大果冻解释一番。 他觉得自己战斗力太弱了，想弄一些强大植物的种子，培养在身边。 凌晨那会，知晓江城准备远行后，果冻就在思索如何增强战斗力。 江城问道：“果冻，你也准备跟我去南方？” “卟噜！” 大果冻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可以刺探情报，可以干扰敌人，可以做储备粮，用处多多。 由于他才觉醒不久，只是个新人，知识匮乏，所以准备去体验前辈高人所谓的行万里路。 彼得突然冒出来，用鬼爪子拍了拍果冻的脑袋。 “就是你了，四弟！” …… …… 双倍月票期间，很郑重地求月票。 中后期了。 这应该是这本书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真正求月票。 这几天单更，南朝在处理老家的琐事，两个小表妹也霸占了电脑看动画片。 假期结束后立即补更，请各位书友放心！ 第二百四十三章 silence(双倍月票期间，求月票) 陶范靠在旅社门口，迎着明媚的阳光，心里又有了几分诗意。 他想到当年的李白可能也是这样，每时每刻都有新的作诗灵感，被才华所困扰。 “彼得兄，我其实有一个问题，一直很想知道。”陶范忽然说道。 “什么问题？” “你们吸血鬼吸吸血鬼的血，会吸成一个永动机吗？” “啪！” 彼得当场给了陶范一巴掌。 他义正言辞地说道：“你们初中老师难道没说过，只要有人相信永动机，就立即给他一巴掌？” “可我初中物理老师也没见过会漂浮的骷髅头啊。” “得，又被人拿来说事了。” 骷髅头一脸无奈，又无法通过表情表达出来。 他带着自己两根肋骨，缓缓飘到旅社外的一辆改装商务车上。 开车的正是云芸。 她瞅了眼门口的几人，大声说道：“葬礼下午三点开始，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卟噜！” 果冻第一个回应，立即越出旅社大门。 江城与崔悲等人也陆续离开这个旅社。 黑色商务车行驶在这座往日繁华的城市里，车窗外满是破败与苍凉。 十多万人流离失所，市政府也没办法。 灰雾隔绝了城市间的往来，灰雾中危险重重，周围城市运送来的物资，大多无法抵达，消失在了深邃神秘的灰雾某处。 瓦力城旅社的车队连成一长串，最前面是绷带怪人，最后面则是江城。 崔悲坐在江城身侧，看着窗外的破败之景，低声问道：“江兄弟，你真打算去南方？” “嗯，处理完奥德市的事就会出发。” “南方现在战火纷飞，子弹不长眼，每天死伤无数，连高级诡异进去了都不一定能保证自己活着出来。” “我知道。” “我跟你一起去吧。”崔悲忽然说道。 “这又是为何？” “如果一辈子待在瓦力城，做一个安稳富二代，我的能力可能也就到头了。”崔悲解释，“这两天我查阅旅社资料，发现我并非只能控制钞票，如果我的能力再进一步，可以控制其余有价值的东西，比如贵重金属、矿石、古董等等。” 在旅社的古籍里，有一位前辈的能力与崔悲相似，达到了禁忌的层次。 在他的领域之内，几乎所有拥有价值的东西，都会被他操控。 江城问道：“这价值，是人为定义的？” “似乎是，书上确实是这样记载的。”崔悲点头，“某个东西，如果被普遍生物赋予了价值，那么它就能被我操控，比如这辆汽车，但我目前操控不了。” 飘着的骷髅头忽然说道：“这是不是太bug了？人类的思想也是有价值的，如果你这能力达到最强，岂不是可以操控人心？比如命令某个人自杀？” “感觉应该是这样的，不过旅社那位前辈也不曾达到这一步。” 崔悲自己不太确定，他目前才刚开启能力。 江城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这世上可能存在一条关于“价值”的法则之力。 人鱼岛上那个半人马所知道的也并不是太多，或许是有所保留，并未给江城提及有关价值的事。 可以确定的是，每一位领悟了法则的神灵，都成为了近乎无所不能的存在。 崔悲这条路走到最后，似乎也接近于无所不能。 彼得仔细打量了崔悲几眼，思索着要不要把这个家财万贯的年轻人发展成五弟。 崔悲又说道：“其实主要还是担心我那些亲戚。” “怎么？” “我很多亲戚都在南方鼓捣军火的生意，一个个都跟暴发户似的，脾气拽上了天，我担心他们不长眼碰上你，被你两刀砍死。” “也无需这样担心，其实一刀就够了。” “说得也是……” 崔悲掏出手机，开始为此次行程做规划。 这一去，可能就是好几个月，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二叔不用被江城锤了。 云芸正在开车，忽然眉头一皱，伸手掰了掰后视镜。 “注意点。”她沉声提醒，“后面有两辆车一直跟着我们，可能是旅社的敌人，也可能是针对我们中某个生物。” “好家伙，谁这么大胆子，敢跟踪旅社的车？” 骷髅头飞到最后面，通过后挡风玻璃认真看了看。 在整个瓦力城，敢跟踪旅社的，无非就那几个势力。 教会、市政府、研究院等…… 骷髅头看了许久，也看不出来是属于哪个势力的，他疑惑道：“江城，不会是针对你来的吧？” “为什么第一个就想到了我？” “废话，全世界都想杀你！” “……” 骷髅头说得没错，对方有很大可能是针对江城的。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寂静工厂。 这个组织的强大，或许并不亚于旅社，遍布整个联邦，是钻入诺大联邦内部的寄生虫，很难被拔出。 对于对方的反应速度，江城毫不怀疑。 一天半的时间，足够对方察觉到问题了。 今天凌晨他归来之后，与血眼祭司穆云的那场战斗没有丝毫掩饰，工厂应该能从这场战斗力看出些许端倪。 云芸皱眉问道：“江城，你觉得是工厂吗？” “应该是。”江城点头，“其余组织，哪怕是教会，也并不会这样做。” 至少，奥德市教会不敢这么明目张胆跟着。 莫羽与莲月两人，现在躲着江城还来不及，根本不敢迈出教会半步。 云芸又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别急，看看他们要怎么做。” 江城无所谓，他剩余时间不多了，每天都算是亡命之徒。 …… 12月16日，下午2点05分，晴朗。 奥德市郊区。 一眼望去，草木枯黄。 或许是被海水浸泡的缘故，许多植被都凋零了，部分郊区土壤甚至成为了盐碱地。 冬日的暖风拂过，一层层枯草好似海浪般起伏。 在茂密的枯草中，一个个荒寂的墓碑时隐时现，或完整，或损毁在流逝的岁月里。 这里埋葬着旅社的孤儿，没有家人，唯有亲如家人的旅社朋友。 江城站在一株枯树下，一脸平静。 两个城市的旅社生物都来了，静静站在这片荒芜的公墓中。 有人神色肃穆，有人在黯然拭泪。 这场葬礼是由杨少城主持的。 锈迹斑斑的金属栅栏将整个墓园圈了起来。 墓园之外是一辆辆运送尸体的厢车，连成长串，一眼望不到头。 龙涛的小队距离江城并不远。 黄弟低声说道：“涛哥，贾仁贾义两兄弟又睡着了，这次是在别人家的葬礼上，需要叫醒吗？” “这两兄弟怎么总喜欢在葬礼上睡觉？” 龙涛皱眉，从怀里掏出一副大墨镜。 贾仁被黄弟撑着，他弟弟贾义则被吴德撑着。 还少了一副墨镜，仿佛旧日时光重现。 龙涛叹道：“小狸，你去找隐形狗借一下墨镜。” “涛哥，隐形狗不见了啊。”河狸四处张望了一圈，“奇怪，我记得他貌似就在后面那辆车上，刚才下车的时候还见到了，不可能溜了吧。” 要找一个隐形生物，还是在人头密集的墓园里，可以说难如登天。 隐形狗自然不可能溜了，他接了个私活。 云芸叫他去观察最后面那两辆车的动向，奖励两百积分。 隐形狗义不容辞地答应了，此时正在江城的肩膀上，给他汇报探索到的消息。 “两辆车，都是改装车，车牌大概率是假的，前车有四人，后车有三人，所有人着装一致，似乎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属于某个组织。” “衣服上有没有标记？”江城问道。 “有，在他们的左肩上，有一个‘s’标志，与超人的s不同，这个s很难看，像是个脑残设计出来的。” “silence.” “什么意思？”隐形狗表示疑惑。 “寂静，西大陆的语言，那个s的含义。” “江城，对方还真是来找你的？”隐形狗诧异，“你这消失几天的时间，又惹上了什么组织？” “寂静工厂，骗别人家小孩的。” “什么？竟然有这种混账组织？” “嗯。” “淦！你要对付他们吗？算我一个，正好练练牙！” “别急，他们势力很庞大，应该不亚于旅社，只能慢慢来。” 江城靠在树旁，看了眼远方。 在几百米外，那两辆寂静工厂的车正静静停在路旁。 前车下来两个人，后车下来一人，三人站在车边抽烟，时不时观察墓园这边的情况。 时间缓缓流逝，来到下午三点五十分。 冬日的阳光很暖，晒在每一个沉默的墓碑上。 杨少城正在念悼词，神色肃穆。 其余旅社成员都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站在墓园内。 或许是等得不耐烦了，那三人掐灭了香烟，留下满地烟头，然后不急不缓走向江城。 “咔嚓！” 绷带怪人靠在墓园门口，缓缓捏碎一根枯枝。 他看了眼这边的情况，对云芸缓缓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崔悲算一个，他是刚才在车上听江城说起的。 骷髅头与果冻刚才在同一辆车上，也都知道。 此时见对方走来，所有人都保持静默，没有打草惊蛇。 三个黑衣人跨过生锈的矮栅栏，走进墓园中，一步步靠近江城，最后停在距离江城尚有两米的地方。 其中两人的手都放在衣兜里，衣兜微微鼓起，里面似乎有东西。 领头那人淡然说道：“江城？我们有些话要问你。” 江城静静望着前方的墓地，视线停留在正在念悼词的杨少城身上，脸色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似乎正在走神，没有留意这三人。 领头的黑衣人神色不渝，再度说道：“请配合一下，回答我的问题，不会对你有任何坏处。” 但江城依旧没反应，一脸平静，靠在树干上，望着最前方。 那人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准备拍拍江城的肩膀。 就在这时，江城忽然动了。 一个很微小的举动。 他缓缓伸出一根食指，平静放在嘴前。 “嘘，保持安静。” “一场葬礼而已，毫无意义且浪费时间。” 那人不依不饶，伸出去的手并未停下。 下一刻，枯树下传出清脆的声响。 “咔嚓！” 有人的手断了，并非江城的。 那人脸色大变，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但并未因为疼痛出声。 他微微用力，想将自己断裂的手抽回来。 可江城的手好似钢钳，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纹丝不动。 江城看了眼身前这人的胸牌，上面写着“王青”两个字。 他淡淡问道：“在工厂里得罪了谁？” “你什么意思？”王青没有反驳，下意识问出了这句话，这证明他确实是工厂的。 “工厂在派你来之前，没有告诉你我的实力与性格？” “一个诡异生物而已。” “想想你最近得罪了谁，对方想让你死，并且是借我的手。” “什么？” 王青脸色又是一变，转过头看了眼后方几百米的那辆车。 他似是在看车里的某人。 江城淡然放开他的断手，平静移开目光，依旧看着最前方的墓园区域。 “保持安静。” “你……” 王青缓缓退开几步，不敢靠得那么近了。 刚才那瞬间的动手，已经让他知道，他远不是江城的对手。 江城可以在瞬息之间杀了他，让这场葬礼上多一具外来人的尸体。 退得足够远后，王青继续说道：“江城，就在三十多个小时之前，工厂在海外有个基地失联了，这段时间工厂一直在对比从海上归来的人，你失踪的时间以及归来的时间很巧。” “保持安静。” 江城缓缓偏过头，那对平静的眼眸冷得让人发寒。 王青急急退了好几步。 不知为何，他心中不安，感觉只要自己再多说一句话，这条命就会葬送在这里。 难道是高级诡异生物对低级诡异的天生压迫？ 王青不敢多想，带着两人就转身离去了。 没多久，几百米外，那辆前车上又下来了一人。 只是一人，对方似乎很有信心，没有带守卫，整了整衣领，就缓步走来。 这人很年轻，看着也就二十多岁。 他走到江城身前，认真提醒：“江城，在成为工厂的敌人之前，想一想你的家人。” “用家人威胁？”江城忽然笑了，“这么简单的手段？” “对。”这人坦然承认，“简单，但很有效。” “你们知道我家人在哪儿？” “不知道，但工厂想找一个人，没有找不到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海洋之心(双倍月票期间，求月票) 年轻就是好，有朝气，活力足。 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语气强硬，脸上写满了自信。 “我名尧光，来此是为了通知你，而不是在跟你商量。” “通知什么？” “说出你知道的事。”尧光一脸傲气，“旅社虽然强大，但并不会为了某个成员与工厂作对。” 江城笑道：“不如你们先去找找我的家人？” “你很年轻，江城，珍惜你剩余不多的时间吧，我会再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尧光缓缓转身，“一天后，死亡的不仅仅是你的家人。” 说罢，他迈着平缓的步伐离开了。 把自己整个后背暴露给江城，他可能是愚蠢，也可能过于自信。 整个过程，其余知晓内部的生物都在关注，皆保持了沉默。 墓园前方，正在念悼词的杨少城微微一顿，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这里的情况，而后继续念诵悼词。 时间流逝，太阳西斜。 此次死亡的旅社生物太多，葬礼的仪式在下午五点就结束了，但尸体的掩埋可能会持续到明天凌晨。 傍晚的暖风拂过，墓地上枯草起伏。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两个旅社的生物开始分别了。 这段时间，所有人经历了误会，又经历了并肩作战，彼此早已熟悉。 留下来的瓦力城旅社生物并不多。 绷带怪人要护送普通生物跨过迷雾，返回瓦力城。 他与江城约定好，过一段时间在南方见面。 吸血鬼彼得盯着绷带怪人在黄昏下远去的身影，思索了许久，既想把绷带怪人发展成五弟，又觉得绷带怪人太强，五弟这个位置不适合。 王成走到江城身前，用诚恳的语气说道：“江兄弟，我知道那九块幽灵船队的碎片都在你手上，如果可以，麻烦你留意一下幽灵船队的去向，狗头人李源应该还没死。” “明白，王老哥放心吧。” “那就多谢了。” 王成轻叹一声，跟随瓦力城旅社的队伍离去了。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中级诡异，能力不强，平日通常接取一些几十个积分的小任务，偶尔探索城外灰雾中的小型禁忌区域。 在幽灵船队这样庞大的移动禁忌区域之前，他整个小队去了都只是送命。 云芸也走了。 瓦力城还有许多未知因素没有解决，比如那个死气沉沉的槐树小区，比如性格多变的林零…… 这些都是不稳定的炸弹，牢牢嵌入瓦力城内部，需要一点点解决。 走之前，云芸让江城放心，她会在整个瓦力城里清查是否有工厂的痕迹。 龙涛和他的队伍没有走。 他在奥德市有许多熟人，这段时间准备留在奥德市，待奥德市稳定之后再离开。 河狸趴在花浅浅脑袋上，一人一狸看起来很怪异。 他问道：“花小妹，你不是说要去教会给我弄生发的诡异药水吗？” “你现在这个样子就不错呀。”花浅浅撑着小花伞，“一身绷带，看起来神秘又强大。” “不行，我家母河狸不喜欢，这身绷带必须撤掉。” “那好吧，我先去跟江城道个别。” 花浅浅嘟着嘴，晃了晃小脑袋，把河狸从脑袋上晃了下来。 她收起小花伞，提着小裙子，走到江城面前，很郑重地说道：“我要走了，你记得按时吃饭！” “好，注意安全。” “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敌人，可以立即到当地教会，让教会的执事联系那个制定任务的家伙，我会在一天之内来到你身边。” “嗯，我记住了。” “等会！”隐形狗忽然叫了一声，“这位漂亮可爱善良迷人的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花浅浅一愣，脸颊微红，似乎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多赞美词。 隐形狗急忙说道：“那个能生发的药水，可不可以多弄一份？” “你要剃毛？”花浅浅很聪明，当即猜到了。 “是啊！”隐形狗点头，“遇到了奸商，我这身毛发的颜色没法洗去了，我不想一辈子当小花狗，只能剃掉一身的毛，然后用药水长出新的毛发。” “好的，等我的好消息吧！” 就这样，花浅浅也走了 这个世界太大，灰雾阻隔。 许多人匆匆见过一面，或许一辈子也见不到第二次。 她撑着小花伞，走在黄昏笼罩的道路上，背对着江城挥了挥手。 微风拂过，她秀发飘扬，影子被越来越长，渐渐消失在斜阳的模糊余韵之中。 元山海大爷轻抚白须，用沧桑的语气叹道：“年轻那会，我也曾遇见过这样的姑娘，可那会痴迷于挖坟，不喜欢活人，后来才知是错过了。” “大爷有故事？” “我的故事可比你这小子多得多，你才多大？”元大爷轻轻摇头，“我也走了，还得回去好好教导那个江生，小子，你保重吧，自求多福，可别死在南方了。” “嗯，明白。”江城点头回应。 “就算真的要死，临死前可以给我发个消息，你这身体挺奇特的，我觉得可以用来练一练。” “大可不必，大爷你快走吧，要跟不上车队了。” “我借你一件宝贝，等你从南方回来之后再还给我。” 元大爷缓缓抬起干瘦的右手，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手上就多了个桃核大小的勋章。 勋章通体黑色，烙印着某种树叶的特殊纹路，看上去稀松平常，给人的感觉只是个地摊上十块钱的物件。 江城仔细看了看，并未看出有什么奇异之处。 元大爷不急不缓说道：“这是一件禁忌宝贝，十多年前我误入某片禁忌沼泽，在其中被困了大半年，最后在沼泽中心摘下这枚树叶模样的勋章才得以脱身。” “大半年时间？”陶范忽然插了一句，“大爷，你那大半年时间都吃什么？” “草根，树皮，以及诡异生物的血肉。” “那种禁忌区域居然有新鲜血肉？不应该有活着的……哦……”陶范恍然大悟，想到元大爷的挖尸专业，由此明白那血肉并不是新鲜的。 江城问道：“大爷，这东西有什么用？” “可以为你抵消一大半禁忌生物的领域作用。”元大爷淡然解释，“简单来说，加强你的抗体，让你不至于在面对禁忌生物的时候，被对方压着打。” “明白了，多谢大爷。” “不客气，你早日晋升，老夫还等着你的尸体。” 元大爷挥了挥手，随后上了一辆旅社的商务车。 就这样，元大爷也走了。 瓦力城旅社的车队，在斜阳的温暖光芒中，缓缓驶离奥德市。 “唉，都走了，心中竟然生出一股曲终人散的悲凉意味。”陶范负手而立，心中感慨万千，当场又吟诵了两首诗。 “学长你不准备走？”江城问道。 “不了，我也要去南方看看。”陶范遥望远方，“昨天早上，我遇到一位叫蓝白的兄弟，他对我说的话让我茅塞顿开……那时候我忽然明白，这一生不能白活，不能只缩在瓦力城这个大陆角落里的偏僻小城，我要像李白那样，仗剑走四方，见不平便吟不平，成长为一个真正的诗人。” “可学长你并没有诡异能力。” “我知道，但普通人未尝不可游离四方。”陶范转头看着江城，“学弟，你能不能暂时借我一两个防身的诡异物品？不需要用诡异力量激活，普通人就能使用那种……等我以后出名了，有钱了，就立即还给你” “别急，我自己都没有，今晚去研究院看看。” 江城身上的防身物品，早在连番战斗中破碎了。 那一身黑色作战服也失去了防御功能。 他现在没有任何护身的东西，一柄狙击枪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 晚上八点，海边。 黑龙研究院。 这栋海边别墅已经不再是原有的面貌，外表破破烂烂的，部分区域还有褐色血迹没被清洗干净。 莫寻在别墅一楼迎接了江城。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研究院损失惨重，他这位副院长看上去疲惫了许多，眼睛里满是血丝。 通过简单交流，江城得知了这次研究院的真实损失。 一大半高级研究员都死了。 其余的中低级研究员、助理、工作人员等等，都死亡超过半数。 异变来临之前，研究院用极高的薪酬，紧急招聘了十多位高级诡异生物。 那十多位也只有五人活了下来，其中三人还是重伤，尚在昏迷之中。 “西蒙也死了？” “是啊。”莫寻一叹，“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死在了地下五层。” 世事无常，许多人的死都是江城并未料到的。 西蒙·贾尔斯，这个奥德市最炫酷的体育老师，在异变之前，把自己的家人转移到了研究院。 但就在转移至地下五层，距离最深处的地底防御工事只剩百米距离的时候，异变骤然发生。 地下五层的许多海族尸体突然复活，袭向他的家人。 他边战边退，保护家人进入防御工事之中，自己却重伤不治。 江城还记得，这个中年人总是喜欢炫耀他女儿的照片。 莫寻叹道：“死的人太多了，让我差点以为这是在南方的硝烟之中。” “研究还在继续？” “是啊，逝者已矣，生者总得往前看。” 莫寻带着江城进入地下一层。 现在大部分研究项目正在重启，许多新人被委以重任，紧急填补项目的人员空白。 江城在地下一层见到了许多陌生且稚嫩的脸庞，其中就有西蒙的女儿。 他女儿只是个普通人，在见到父亲的死亡之后，选择加入研究院，研究的课题十分特殊——永生。 简单聊了片刻后，江城对莫寻提出了请求：“我需要一片空白的区域，尽量不能让研究人员靠近。” “简单，需要多大的区域？” “长宽高都超过十五米的立方体。” “好，跟我来三层的试验区域。” 莫寻没有犹豫，也没有问江城要干什么。 他径直带着江城来到地下三层，走到地下三层的东南角，让部分正在进行实验的研究人员都暂停实验。 一片极大的空白区域很快出现在江城眼前，高度差不多，但平面面积比江城所要求的大了五六倍。 周围所有研究员都不太理解。 “又不是轻微爆炸物试验，为什么要空出这么大一片区域？” “难道那个少年开启了某种不稳定的诡异能力？” “我觉得可能是……” “咚咚——” 一股强烈的心跳声忽然出现在地下三层。 正在低声交流的研究院们齐齐一震，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跟着颤了一下。 他们震惊地抬起头，用震撼莫名的目光，看向那颗忽然出现的巨大心脏。 它像是一颗巨大的蓝宝石，生长于幽寂的深海之中，美丽动人，在地下三层的空间里闪烁着璀璨的蓝色光芒，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片片巴掌大的靛蓝鳞片覆盖在心脏表面，让其耀眼无比，美得不可方物。 “咚咚——” “咚咚——” 它还活着，强大的生命力令人震惊不已。 所有研究员的心脏仿佛不再属于他们自己，都在跟着跳动。 吊灯、机械台、实验室窗户、玻璃器皿中的液体等等，都在跟着晃动，像是有了特殊的生命。 就连莫寻都被震撼到了。 这枚心脏要是放在外界，肯定会引起极强的关注，其幽蓝的光芒极具穿透力，哪怕在地下五层都能隐约可见。 一层层幽蓝波纹伴随巨大心脏的跳动弥漫开，像是海上的波涛，让整个研究所都多了些潮湿的感觉。 莫寻咽了咽唾沫，犹豫着问道：“这……这是那枚海兽的心脏？” “对。”江城点头。 “禁忌？” “差了点，但似乎差不了太多。” “太庞大了。”莫寻有种感叹，“我曾见过一个濒死的禁忌生物，他给我的力量感，都比不上这枚心脏。” 就在这时，三只圆滚滚毛茸茸的黑色小兽从实验室里爬了出来，咿呀咿呀叫着。 三只幼年期的高级诡异生物，形似西瓜，这里的工作人员都称它们为西瓜兽。 几天不见，这些西瓜兽长大了些，更通人性了。 看到三只西瓜兽的反应，莫寻顿时了然，这枚心脏就是它们成长的最完美补品。 同样的渴望也出现在了在场所有研究员的眼中。 莫寻当即说道：“江城，开个价吧，五十滴生命之水够不够？” 第二百四十五章 璀璨与毁灭(双倍月票期间，求月票) 璀璨，夺目，或许传说中的龙鳞也不过如此。 鳞片上深邃的靛蓝光满映入每一个研究员的眼中，让他们都沉醉痴迷了，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完美的宝藏。 幽蓝的波纹扩散开，带着一丝凉意与湿润，浸染了整个研究所。 那只恐怖巨大的海兽，或许并不比禁忌生物差，只是少了个禁忌领域，被卡在最关键的一步，迟迟无法跨越。 这一颗心脏，抵得过成百上千具海族生物的尸体，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 当初江城用三十多具海族生物的尸体，才换到了两滴生命之水。 那些海族生物并不普通，能在短时间内拥有人类模样，实力强大，至少都是中级诡异。 如今只是一颗心脏，莫寻竟然开出五十滴生命之水的天价。 在这个遍布诡异的世界里，生命之水就是最严格最标准的货币，一滴等同于一条命。 “不。”江城轻轻摇头， 莫寻一愣，问道：“这枚心脏，你并不打算卖给研究院？” 他看了眼江城，又看了看那枚心脏，若有所思。 难道江城只是拿出来秀一下？ “我会吸收一些，暂时不用急着估价，麻烦请所有研究人员回避一下。” “吸收？” 莫寻面露疑惑，这两个字很简单，但不应该从江城嘴里说出来。 某些诡异能力确实与吸收类似，可以在短期内吸收其余生物的力量，让其为自己所用。 但江城的能力明显不是吸收，而是类似于压制的领域，这点在资料上有记载。 “你开启第二诡异能力了？” 这是莫寻第一时间想到的解释。 以江城的能力，有一个第二诡异能力似乎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但江城依旧摇头，答道：“情况比较复杂，先让所有研究人员回避吧。” “行。” 莫寻没有犹豫，相当果断。 没多久，巨大的黑色帷幕缓缓升起，遮住了整颗心脏，将所有研究人员的目光隔绝在外。 有人急了，忙问道：“副院长，那枚心脏是最新弄来的研究物品吗？” “我申请两枚鳞片，一定给你搭配出最好的觉醒钥匙！” “我也要！”又有人喊道：“我要三份肌肉组织样本，有血液样本更好，副院长，我研究出的药剂肯定会比教会的珠子更好，更适合普通人开启能力！” “还有我！” “算我一个……” “……” 经历海族灾变之后，大难不死的研究员们，对力量到了痴迷且疯狂的程度。 他们想创造出类似于教会珠子的东西，用于批量制造诡异生物，从而让研究院免于下一次的灾难。 研究院里，那副黑龙骨架已经被研究透彻了。 其中大部分身体部位都没什么用，所以最终只是摆在一楼大厅里，用于观赏以及充门面。 其余时间，研究院偶尔能弄到些许禁忌生物的尸体残骸，但那些残骸大多都没有太大研究价值，比不过眼前这枚正在砰砰跳动的心脏。 欧阳苍龙静静站在人群之中，盯着江城的背影，那对冰冷的机械义眼之中红光闪烁，似乎有动手的企图。 乐山与乐水两兄妹急忙拦住他，生怕他在这里与江城打起来。 乐山用心良苦地劝道：“大爷，不是我说，你这一身机械疙瘩都是依靠诡异力量支撑起来的，一旦走进江城的领域里，你会被削弱至少三分之一，人家江城两枪就能把你打成金属碎屑。” 他妹妹乐水也劝道：“是呀，苍龙爷爷，江城他是咱们研究院的贵客，上次你在崖洞秘境里还坑了人家，现在理亏，就安心做个看客吧。” 欧阳苍龙缓缓摇头，苍老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身上有神灵。” “谁都知道江城他体内有个神灵信标，苍龙爷爷你没必要因为这个动手呀。” “不，是上次那个崖洞秘境，最大的机遇……” 乐山明白欧阳苍龙在说什么。 但他并不认同，反驳道：“大爷，你认为那是机缘，但万一不是呢？就因为一对影子里的翅膀，你就觉得江城肯定得到了神灵的眷顾？如果那个所谓的神已经苟延残喘多年，真实意图只是为了夺取江城的身体怎么办？” “是呀，苍龙爷爷，许多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在两人的劝阻中，欧阳苍龙并未有任何动作。 或许也并非是因为两人的劝阻，他只是在忌惮身后的高天成。 高天成在上次的海族异变中活了下来，在一堆海族生物里杀进杀出，自身受伤并不严重。 到了他这个层次，只要对手不是太强，数量似乎失去了概念，来多少就杀多少。 在诡异这个等级里，能杀他的已经不多了。 高天成盯着那片巨大的黑色帷幕，思索了许久。 他也想知道，上次在那片崖洞秘境中，最终的机缘到底是什么。 难道真的是一个苟延残喘的不朽生物？ 带了不朽这两个字，就表示这种生物不会轻易死去。 但高天成觉得不太可能。 在当时的小队之中，他以及辛格两人的体质都比江城强，如果真的有不朽生物要找人附身，也应该在他与辛格之间选择。 莫寻副院长在帷幕之下喊道：“大家都后退一点，不要靠近，这颗心脏暂时还不是我们的。” “那就买下来啊，老莫，咱们研究院不差钱！”一个资历老的研究员喊道。 “别急，再等等……” 莫寻也无奈，他觉得某些研究员已经痴迷到了接近疯魔的地步。 这几天内，有人不眠不休研究那些死而复生的海族生物尸体。 还有人在第五层仓库里拖出了无数具无法鉴别的奇异尸体，然后搭配出诡异莫名的药剂，不经过实验就直接给自己注射，差点把自己玩死。 科学研究需要严谨，但活下来的某些研究员已经跟严谨这两个字毫不沾边了。 莫寻又安抚了几句，顺便摸了摸三只西瓜兽的脑袋，然后就掀开黑色帷幕，走进了只有江城与那颗心脏所在的世界。 近距离看到这颗心脏后，他心里的震撼再一次升级。 “真是壮观啊！” 莫寻缓缓走进，走到距离心脏只有三米的地方。 心脏肌肉收缩，那巨大的心跳声就在他耳畔，隆隆作响，好似夏季夜晚的雷电，或者南方战场的炮火轰鸣，几乎要震碎他的耳膜。 他能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跟随着心脏一起震动。 心脏上竟然生出鳞片，无论是谁都无法相信，除非是亲眼所见。 每一枚鳞片都闪闪发光，璀璨得令人窒息，足以媲美世上最亮丽的蓝宝石。 哪怕一只完整的禁忌生物，也没有这般浩瀚如大海的力量吧？ 抬头仰望，那股渺小的感觉顿生，让莫寻不自觉想要后退。 可看到江城的动作后，他忍住了后退的想法，认真揣摩江城的一举一动。 只见江城缓缓伸出手，将右手贴在其中一枚鳞片上。 莫寻的心里生出一股疑虑。 “奇怪……” 他没有感觉到任何能量的流动，眼前的江城外表也并未出现任何变化。 但很明显的，江城正在变强。 而且似乎是永久性的变强，违背了这个世界的相应规则。 莫寻以往见过的有关“吸收”的诡异能力，这种能力大多其实可以被称为“借用”，只是短暂吸取一部分力量，而且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超过一定时间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在世界规则的压制之下，不该出现江城这种霸道的吸收行为，除非他是规则的漏网之鱼。 莫寻缓缓后退几步，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令他心悸的压迫感。 “影子……翅膀？” 在顶部数个巨大吊灯的照耀下，江城的影子层层叠叠，看上去有些散乱。 但无一例外的，这些模糊的影子里，都缓缓出现了一对诡异的翅膀，似是有某个生物正在苏醒。 莫寻脸色凝重，心中生出一股忧虑。 他在想，再这样下去，这具身体的真正主导权，到底是属于曾经的江城，还是属于影子里那个生物。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寄生、共生还是趋于融合？ 没人能给他答案，这种案例前所未有。 而且莫寻与高天成一样，同样也有那个疑惑。 如果真是寄生，那个生物应该选择当时更强大的高天成或者辛格，为什么要选择江城？ 江城唯一区别于常人的地方，似乎只是体内那道神灵的信标。 莫寻想到了江城的父母。 “传言江城的父母都不是普通的诡异生物，许多人猜测是禁忌，但那两位很少表现出真实实力，如果真的是两个禁忌生物的血脉……” 莫寻摇了摇头，这种事也只能随便想想。 许多人见过江城的父母，并未从他们身上感觉到属于禁忌生物的压迫，所以都只是猜想。 猜来猜去没个结论，如今那两位都已经失踪三年多了。 时间流逝，江城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强，强到让莫寻都不敢靠近。 他甚至怀疑，此时的江城，完全能一拳打死一个高级诡异。 相对应的，这颗心脏的跳动速度渐渐缓慢了。 有三分之一的鳞片不再闪烁着璀璨的光满，变得黯淡无光，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 江城影子里的翅膀缓缓收缩，不再给人那股极强的压迫感。 又过了一段时间，或许是已经结束了。 在莫寻的感知中，江城又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没有一丝诡异力量存在。 片刻之后，江城忽然开口说话。 “莫副院长，给这颗心脏重新估价吧。” “六十滴生命之水！” “怎么还涨价了？”江城诧异。 “唯有靠近了这枚心脏，才能真正感觉到它的珍贵。” 莫寻缓缓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那些尚未黯淡的鳞片。 真正触摸这一刹那，浩瀚的力量让他差点迷失，沦陷在那个幽邃蔚蓝的深渊之中。 有力的心跳通过接触传来，即使收缩的幅度并不大，但莫寻更为直观地感觉到其生命的顽强。 他可以肯定，当时海上那只巨大海兽完全不需要畏惧普通的禁忌生物，庞大的身躯能为它提供无穷无尽的能源。 莫寻问道：“怎么样？成交吗？” “成交！”江城点头，“开一下黑市，我要买一些东西。” “没问题，跟我来。” 后续就是些很简单的事。 莫寻带着江城离开地下三层，来到地下五层仓库。 这里很安静，可以避开那些疯魔的研究员。 奥德市的黑市，属于一个名为【极地猎人】的大型组织。 由于研究院的存在，奥德市得意有大量诡异生物来往，所以这个组织才会选择在奥德市开一个黑市。 在周围其余小城市，比如瓦力城，就没有这类黑市存在。 莫寻为江城注册了一个账号，然后说道：“在个人诡异生物之中，你现在算是极为富有的，其实可以考虑入手一两件禁寄物品了，尤其是防身的，毕竟你接下来要面对很强大的敌人。” “嗯。”江城点头。 “对了，我们这几天，在海面上又打捞到了一具类似的骸骨。” “我看看。” “跟我来。” 莫寻带着江城往里深入。 这个地下五层的仓库相当大，一眼望不到边。 他带着江城来这里，除了躲开那些研究员，也是为了让江城看一看那具骸骨。 在仓库最深处，一具人类的骨骼被静静挂起。 这具骨骼白得不正常，像是温润光滑的白玉石，估计年纪只在十五六岁的样子，属于男性，十分完整，没有受到丝毫损毁。 “与上一次一样。”莫寻说道：“太完整了，不像是海上漂流的残骸，而且在这具骸骨周围，围绕着无数海族生物，他们似乎觉得这骨头是补品，很想靠近，但又仿佛在畏惧什么。” 江城伸出手，轻轻触碰骸骨。 那些残破的记忆再次涌出。 深不见底的幽蓝海渊，冰冷的死寂，成百上千具与他一模一样的尸骸…… 来奥德市已经多天了，但他只在那个异变的夜晚，见到了大海尽头那座模糊的若隐若现的灯塔。 “怎么样？”莫寻问道。 “应该是。”江城点头。 “那就送你了。”莫寻相当大气，“这段时间研究院雇佣了许多捞尸船，我会让他们留意这类的骸骨，等你从南方回来，应该能见到更多骸骨。” “有劳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南方？” “要我帮忙护送几个研究员？” “对的。” 莫寻认真点头，再一次意识到与聪明人交流的好处。 只需要一句话，江城就能意识到他的想法。 “护送到白沙城即可，我们需要在白沙城当地寻找愿意参与实验的志愿者。” “明天或是后天吧。” “你还要做点什么？” “嗯，走之前先把这里某个组织的分部弄掉。”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夜黑风高(双倍月票期间，求月票) 【禁忌物品：美杜莎之眼】 【物品说明：可代替自身真眼，让敌人陷入短暂的石化状态】 【剩余使用次数：17次】 【价格：17滴生命之水】 【……】 奥德市黑市上的禁寄物品都贵得离谱，而且很少。 江城靠在冰冷的铁架旁，认真翻阅，把每一个物品的介绍都印在脑子里。 他现在最大的威胁，是六天后就会跨界而来的阿萨主神的部下。 一只禁忌生物，可能不亚于多罗市的那只木偶。 那只木偶先天有缺，事实上他可能是被教会的那位机械古神间接弄死的。 但即将跨界那只生物不一样，那是追随过不朽的，极为强大。 【禁寄物品；凋零之叶】 【物品说明：存储远古诅咒的树叶，蕴含一道恐怖的诅咒，可令最高禁忌的敌人变得虚弱，三天后达到最虚弱状态】 【消耗性物品，不可逆】 【剩余使用次数：1次】 【价格：5滴生命之水】 页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个让江城感兴趣的东西，价格还可以接受。 他将其加入购物车，然后继续往下看。 一个个禁忌物品在眼前划过。 有攻击类的，也有防御类的，更有许多极为神秘的物品，无法被识别。 可惜只能隔着网页浏览，如果能进入黑市现场，江城或许可以根据金币的发热程度，判断那些神秘物品是否有必要购买。 莫寻在一旁提醒道：“江城，多弄几件防身的，首先确保自己不会被打死，然后再去搞定对手。” “放心。” “你看看这个怎么样，又便宜，防御力又强。”莫寻给江城发了个链接，“其拥有者介绍说，这件铠甲可以正面抵挡禁忌生物的攻击。” 江城打开链接，一张张图片顿时映入眼帘。 那是一件极为残破的黑色铠甲，仿佛属于某个能征善战的古代将军，铠甲表面布满了刀剑痕迹，也有现代热武器留下的破损。 相对于其余防身物品而言，确实便宜，只需要4滴生命之水。 但江城皱眉摇了摇头，“不行，这盔甲的主人起码也是两米五的生物，我身高不够，穿上去影响行动。” “说得也是，我再找找。” 为了那几个研究员的安全，莫寻要把江城武装到牙齿。 直到凌晨一点，这次网购行动才终于落幕。 江城到手四件禁寄物品。 【凋零之叶】 【龙牙匕首】 【幽灵花】 【法老的裹尸布】 除此之外，还购买了十五件高级诡异物品。 其中八件防身的，三件治疗的，剩余四件分别是一把子弹充足的猎枪、一柄子弹充足的左轮、两枚一次性爆发物品。 江城身上原有的猎枪以及左轮枪都没什么子弹了，在连番的战斗中消耗了很多。 “你怎么这么喜欢左轮枪？这枪的缺点很多。”莫寻问道。 “小时候西部片看多了，对别的枪都没什么感觉。” 新购买的猎枪有一百多枚子弹，左轮的则有四百多枚，足够江城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使用。 并非所有对手都需要用到诡异物品，对付普通人用普通枪械即可。 除了这十多件高级诡异物品，江城还选购了上百件中低级的诡异物品。 这些东西都算是比较便宜了，一滴生命之水能兑换几十件。 当初元大爷为江城讲述过诡异世界的货币系统，最便宜的低级诡异物品，应该就是教会的低品质珠子，价值20-200旅社积分，一滴生命之水可以兑换几十甚至上百枚。 莫寻忍不住问道：“你买这么多东西，是准备去南方组建自己的势力，占据一座废城打天下？” “有备无患。”江城点头，“或许身边会多几个追随者，先提前准备着吧。” “是因为刚才在黑市里看到的那些人？” “嗯。” 如同上次一样，这一次页面上同样出现了出售自己使用权的人。 有些甚至并非普通人，而是诡异生物。 这些诡异生物售卖自己，愿意作为死士或者保镖一类的，附带一份黑市赠送的低级诡异契约。 按理说诡异生物本不应该沦落到售卖自己的境地，一件最普通的诡异物品，就可以卖出几万甚至十多万现金。 “价格并不是问题，我想你也看到了。”莫寻说道：“这些诡异生物卖他们自己，所需要的并非现金或生命之水，而是你满足他们一个要求。” “我知道，过几天到了南方再看看吧。” 在黑市上，那些售卖自己的诡异生物，所提出的要求大多不同。 有人要求买主为他们延续某个亲人的生命，有人要求买主进入某个特殊区域救出自己的爱人，还有的甚至要求买主去南方战场救助普通平民…… 江城关闭手机上的黑市页面，静待送货人。 凌晨三点，送货人来了。 这次并非菲法，而是真正的黑市送货人。 这人同样是诡异生物，年龄大约三十左右，开着一辆小型厢车，将一个个装载了诡异物品的木箱子抱进研究院一楼。 “不愧是研究院的人，财大气粗，一口气买了这么多诡异物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攻打市政府。” 他笑着打开一个个木箱，请江城验货。 所有东西都在，一个不落，散发着浓浓的诡异气息。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验货结束后，江城把应有的生命之水交到对方手上。 不同于上次，上次是研究院帮忙缴费的，这次使用的是江城个人账号。 交易结束后，江城身上的生命之水就只剩十八滴了。 必须保留九滴用于制作完美的替死傀儡，剩余九滴则留着救命，炼几个替死傀儡。 …… 凌晨四点。 江城站在镜子前，穿戴好一身装备。 同样是一身黑色作战服，高级诡异物品，这次的样式更偏向于联邦政府的士兵制式服装，与上次江城在水族馆外见到的超级战士作战服差不多。 他背着两把刀与一柄猎枪，腿上绑着匕首，腰间别着左轮…… 其余大多数诡异物品，都被他收进了林语送他的手环中。 接着，江城披上一件黑色大衣。 这件大衣只是中级诡异物品，但效果很特殊，可以为他改变外表样貌。 在普通人眼中，他只是个穿着黑大衣的年轻人。 他们看不到江城这一身作战服以及武器。 莫寻仔细看了看江城这一身，而后感叹道：“齐全了，我觉得你现在完全能一个人正面对付上百人的武装组织。” “但愿吧。” “说真的，你这身实力以及装备，在南方战场上已经接近于神了，没有禁忌生物与特殊热武器，谁都杀不了你。” “刚好就有一个禁忌生物……” 江城缓缓走出研究院大门，看向远处波涛起伏的海平面。 这个夜晚并不平静，海面上满是来往的捞尸船，船只的灯光铺满了海面。 那些海族生物似乎是退入更深的海域之中了，再也没出现过。 那座灯塔同样没出现。 江城在大门口站了许久，海风徐徐，吹得他大衣轻轻飘动。 莫寻心中疑惑，但并未多问，他知道江城有一段记忆缺失，似乎与奥德市这片内海有关。 据研究院的资料记载，奥德市内海上，这些年发生过的大事，除了这次海族生物暴动，也就是上次的幽灵船队事件了。 但幽灵船队与内海深渊的碰撞，并非发生在近海区域，研究院这边没有太详细的资料。 凌晨五点，江城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江哥，我们已经开始转移了】 【发信人：千树】 江城默默关闭手机。 半人马遵循了诺言，提前了几天就把人鱼岛移动到了接近陆地的海域。 王梓夫妇安排的接送船只也早早等候在了那片海域中，一场悄无声息的转移开始了。 他走回研究院内，对莫寻说道：“借我一辆代步工具，我要去个地方。” “行。” 莫寻找人给江城弄了一辆外表硬朗的黑色机车，看上去与菲法的那辆有些相似。 江城跨上机车，在引擎的咆哮之中，沿着海岸线驰骋在夜幕里。 海浪起伏，夜风呼啸。 他身上的黑色大衣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半小时后，江城抵达了正在秘密转移的海边。 千树蹲在海边的黑色礁石上，见江城到达，立即起身，兴奋地问道：“江哥，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结束转移，我们现在做什么？趁天黑弄掉奥德市这里的工厂分部吗？陈溢已经把详细的分部地址以及联络人都给我们说了。” “我去，你在这里认真负责转移。” “有王老哥他们在这里就够了，他们是专业的。” “在这等着。” “江哥，我……” “等着！” 江城没有停留太久，再次出发。 千树一脸哀愁，觉得自己能力还是太弱了，没法给江城帮忙。 他走回黑色礁石蹲下，默默关注正在进行的村民转移。 对于人鱼岛的村民而言，这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来到外界，哪怕只是踏上钢铁铸就的轮船，都觉得新鲜不已。 新鲜的同时，还伴随着几分对未来的恐惧与迷茫。 那个名叫蓝小雨的小女孩与普通村民显得格格不入，她并不畏惧外界这座城市，平静地从游轮踏上陆地，走到千树身旁蹲下，怀里还抱着那个破旧的布娃娃。 那对明亮的眼睛望着远方的海浪，眼底写满了对自由的向往。 千树说道：“江哥去对付寂静工厂分部了，那分部里至少有二三十个员工，估计一半都是诡异生物，但江哥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全部解决，这就是力量的魅力。” “你呢？” 蓝小雨转过头看着他，稚嫩的小脸上多了抹探寻的意味。 千树摇头回复：“我只是个中级诡异，而且很穷，没什么护身的东西，以前连候选人都竞争不上。” “候选人是什么？” “我所在组织中，潜力比较大的一批人。”千树耐心解释，“奥德市以前有五个候选人，其中两个高级诡异，三个中级诡异，前不久有四个都被江哥杀了。” 蓝小雨闻言点头，重新把目光移到远处的海浪上，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理解。 过了一会，她忽然说道：“我也想成为候选人。” “不行，你还太小了。” “过几年呢？” “也不行，你不能进教会，如果真的想了解诡异世界，去旅社吧，旅社是个很好的地方，教会不行……这里竞争太残酷了。” 千树掀起自己的上衣，给蓝小雨看了看自己腹部的两道伤口。 这两道伤口极为恐怖，像是两只狰狞的蜈蚣，从腹部左边爬到右边，扭曲且骇人。 “这两个伤口，都是我在竞争候选人的时候留下的，当时差点就送命了，后来放弃竞争，选择来到海上，做一个自由自在的观测员……” “我不怕。” 蓝小雨轻轻摇头，那对清澈的目光中满是坚定。 千树问道：“你想要力量做什么？保护这些村民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杀人。” …… 12月17日，凌晨6点15分。 天色阴暗，风很大。 奥德市海边，一栋古老的机构。 在地图上，这里是【儿童福利院】。 但福利院内部空空如也，一个孩童都没有，像是早已荒废多年。 一辆黑色机车静静停在距离福利院还有千米远的地方，车上已经没了人影。 在福利院地底一层。 各种机械实验设备堆砌在房间角落。 杂乱的电线与数据线缠绕在一起，随意摆放在地面上。 几个身着工厂黑色制服的员工坐在电脑前，静静观测海面上的数据。 其中一人说道：“人鱼岛的信号重新出现了，又一次变化了位置，这次就在奥德市沿海区域。” “正在尝试联络海上的基地，是否要派人过去？” “先记录信号强度与坐标，暂时不要有任何动作。”一个身份较高的人拍了拍控制台，“等尧部长，他应该已经送那批孩子与联络人接头了，过几个小时就会回来，人鱼岛的位置不会变化这么快。” “那行……” 工作人员开始操控机械，每隔一段时间就记录信号强度与坐标变化。 前几天的海上风暴，导致他们布置在沿海区域的检测器都坏了，现在只能暂时如此。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回荡在地下一层并不宽阔的区域里。 所有工作人员齐齐一怔，纷纷起身。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都拔出了腰间的武器。 如果对方是内部人员，应该有钥匙，而不是敲门。 “咚咚咚……”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指关节与冰冷的铁门碰撞，声音十分急促，像是有死神在众人耳畔不断催促。 “谁啊？” 第二百四十七章 炽热的生命 炽热的火焰在夜幕下燃起。 夜风呼啸，将滚滚热浪带入长天。 海边的苍穹被火光熏染，化作璀璨夺目的绯红，映衬着即将到来的黎明。 这里太偏僻，且无人报案。 直到大半个小时后，在黎明的第一抹阳光中，奥德市的救火部队才姗姗来迟。 而此时，整栋建筑已经被烧塌了，成了一片无法辨识的废墟。 “是儿童福利院，谁这么丧心病狂，在这里放火？” 这场火来得太突然，太猛烈了，把能烧的都少了个干净。 现场外的道路上还残留着几个大油桶，摆明了是有人纵火。 救火部队的带队队长脸色凝重，对身旁的部下说道：“把这几个油桶带回去，找治安所的专业人员过来采集指纹等证据，在数据库里做一下匹配，或许能找到纵火之人。” “明白！” “然后让治安所调一下附近监控，查找可疑人员。” “老大，查出来的可能性很低，前几天那场风暴与海啸中，沿海所有设施都损毁了，包括城市监控，现在还没来得及维修，只是恢复了部分区域的供电供水而已。” “唉，尽力而为吧。” 没过多久，建筑表面被清理了一大半。 值得庆幸的是，目前并没有看到人员伤亡。 可很快，地底的空间被发现了。 二十多具已经无法辨认的尸体被依次抬出，摆放在福利院外的空地上。 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 尧光匆匆赶回来，见到这一幕，气得脸色涨红，浑身发颤。 高傲如他，自然不能接受自己管辖的分部被人全灭。 救火部队的队长看到了他，走上前询问：“年轻人，你是这个机构的人？” “是啊……” 尧光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住心里的愤怒，勉强与眼前这人正常交流。 他说道：“大叔，我们是沿海的探测机构，专门在海底寻找沉船宝藏的，今天我只是出去见了个朋友，没想到就……就……” “唉，你也是运气好。” “大叔，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清楚，但可以判断是人为纵火。” “他们的尸体……” “这些尸体需要交由治安所检测，结束之后会交还给你们。” “明白了，谢谢大叔。” 尧光看了眼那二十多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再次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离开。 他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 整个奥德市，除了江城，没人敢采用如此残酷的手段与工厂正面碰撞。 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边走边说：“把江城列为工厂a级敌人，随时注意他的动向，普通诡异生物不要与其单独战斗，干扰即可，顺便……找一找他的家人。” 电话那头问道：“你呢？什么时候回来？” “不急，他也要去南方，这一路我陪他玩玩。” …… 早上9点55分。 海边。 天空蔚蓝，灰雾对视线的阻碍很小。 温柔的海浪拍打的黑色礁石上，腥咸的海风从海面涌上陆地。 几只小木船靠在岸边，随着起伏的海水轻轻晃动。 王梓正在为江城介绍情况。 “不用担心住所问题，五百多个人而已，奥德市曾经历过多次经济衰变，大萧条时期留下了无数废弃的工厂与员工宿舍，我已经让专人对部分宿舍进行了检测，目前检测还没结束，但大多都还可以居住。” “钱够吗？”江城问道。 “这话说的，我老王怎么看也不是缺钱的人啊！”王梓笑得很爽朗，没有半点难色。 “如果缺钱，可以跟我联系。” “江小兄弟你也不是太富有的人吧？” “我会记牌。”江城坦然回答，“在什么都不顾忌的情况下，我可以一晚上可以在赌场赢来上亿现金。” “厉害厉害……” 王梓由衷称赞。 以奥德市的现状，如果是个普通人，一晚上赢走上亿现金，当晚就会被浇进水泥桩里，然后被送去伟大的填海造陆工程。 但江城如果赢了那么多钱，那些人还真拿他没办法。 实力到达一定程度，金钱只是个数字。 王梓说道：“但钱的问题真不用担心，我跟我老婆两个人的钱财，下下辈子都用不完，没人帮着花的话，钱只会越来越多。” “那就好。”江城点头。 “他们的户籍也不用担心，我已经联系了政府那边的熟人，很快就能办理下来。”王梓认真介绍，“到时候青壮年可以暂时去我的工厂里工作，小孩我会安排他们去各个学校。” “如果有难处，可以去找旅社，地址已经发到你手上了。” 王梓问道：“江小兄弟要走了？” “嗯，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多保重！” “好。” 人鱼村的多数村民已经被安置了。 老村长蓝朽带着他的家人走到江城身前，再度对江城表示感谢。 又是一阵毫无意义的交流。 应付完所有人之后，江城缓缓转过身。 他的视力很好，可以透过大海上不算太浓郁的灰雾，看到那座与世隔绝的小岛。 在岛屿的山巅之上，半人马手持金属长矛，与江城对视一眼。 没多久，他大手一挥，海浪汹涌。 在翻涌的海水之中，人鱼岛渐渐隐去，消失在江城的视线之中。 此间事已了。 江城跨上机车，在引擎的轰鸣之中返回研究院。 莫寻早有准备，将三个高级研究员带到他身前。 三人都是一副老学究的样子，腰背佝偻，皮肤枯瘦，穿着研究院特有的白色制服，戴着厚厚的眼镜，背上背着一个神秘的大包裹。 这三人最年轻的也超过五十了，最老的已经有七十多岁，而且都并非战斗型的诡异生物。 江城仔细打量了一下，然后认真问道：“这三位？” 莫寻尴尬一笑，知道江城的意思。 就南方战场那混乱的条件，这三位去了跟送菜没什么区别。 他答道：“他们三位虽然身体不太好，但经验是最丰富的，可以在药剂注射后第一时间判断出试药人员的身体情况。” “研究院在白沙城有分部？” “有的，你大可放心，把他们三位送到白沙城即可，后续的事无需你再操心。” “那行。”江城点头，“下午一点，在研究院门口等我。” “好！” …… 中午十二点。 江城回到旅社，开始招呼人手。 他走到前台，对杨少城说道：“杨先生，我需要一辆九座商务车，能防弹最好。” “没问题。” 杨少城找出一把崭新的车钥匙，叫江城去车库里自取。 队伍其余人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都是年轻人，没有什么需要带的，轻装简行。 江城的队伍不算庞大，总共就五个人加四只特殊生物加一只鬼。 崔悲、陶范、百里踏月、李奇迹、大果冻、隐形狗、骷髅头以及灰松鼠。 隐形狗趴在江城肩膀上，一身绷带，威风凛凛，挥了挥爪子说道：“出发！去南方攻城略地！收拢人手，干翻联邦！” “你真要跟我一起去？”江城再次询问。 “我要去南方赚大钱，收几个厉害的奴隶，我实在是受够了旅社这种几十个积分的任务，在旅社混一辈子都积攒不出一滴生命之水……再说了，那个花小妹反正要来找你的，我还得找她要生发药水。” “行吧。” 江城拍了拍狗头，然后带着众人去车库找车了。 龙涛与他的队伍在旅社外，正在与牛头人攀谈。 见江城这一行人的装备，自然知晓他们是要出发了，去整个联邦最危险的区域。 龙涛认真说道：“多保重，若有困难，立即联系我们。” “嗯，放心。”江城点头。 河狸趴在龙涛肩头大声嚷嚷：“小子，你记得认真执行我给你制定的四十天恋爱计划！下次回来我需要看到你儿子！” “嗯，我尽量。” 一阵寒暄过后，双方分别。 奥德市旅社的地下车库入口在隔壁街道。 车库里上百辆改装车，整整齐齐，像是某个暴力组织的地下基地。 杨少城给江城准备的那辆车就在车库入口，通体深邃的黑色，九座，内部空间宽敞。 江城问道：“谁想开车？” “卟噜卟噜！” 紫色的大果冻举手，跃跃欲试。 骷髅头说道：“果冻兄，你没有腿啊，要怎么踩油门和刹车？这又不是某品牌的电动车，没刹车要死人的。” “卟噜！” 大果冻眼神犀利，抖了抖身体。 只见他缓缓拔高，竟然长出了一对半透明的紫色凝胶状双腿。 他已经是高级诡异生物，对变形这种事越发熟练。 江城认真点头，“行，那就果冻开车！” “再等会！”骷髅头急忙阻拦，“果冻兄他没有驾照啊！” “没事，这辆车的车牌是假的。” “又是假的……” 大果冻得意地跳上主驾驶位，拧动钥匙，调整后视镜。 江城坐在副驾驶位上。 其余人依次落座。 骷髅头、隐形狗与灰松鼠都不需要位置，刚好空出来三个，给那三个研究员留着。 “卟噜卟噜？”大果冻问了一句。 “都准备好了，出发吧。” “卟噜！” 大果冻放下手刹，踩下油门。 黑色车轮缓缓转动，窗外的世界开始倒退。 他驾驶商务车驶出车库，在荒凉的城市街道上穿行，驶过整座城市的衰退与破败。 下午一点，商务车准时停在研究院外。 三位老古董一言不发，像是三具干尸那般，行动迟缓，抱着神秘的大包裹，一点点挪动到最后一排的三个位置。 陶范好意提醒：“三位老人家，把你们的包裹放在后备箱里吧，这一路抱着多沉啊，腿都得压麻了。” 其中一人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用力抱着包裹，直直盯着陶范。 陶范被盯得心虚，讪讪一笑，转过头看向窗外。 过了一会，他始终觉得不太舒服。 再次转过头看向后方，那个老研究员居然还在盯着他，仿佛是把他当成了窃贼。 陶范浑身都不舒服了…… 下午两点，商务车行驶至奥德市郊区。 道路颠簸，苍茫野草在道路两侧起伏。 远处天色昏黄，在稀薄的灰雾中略显朦胧。 大果冻调了调后视镜，忽然发现后方出现了一辆黑色轿车。 他默不作声，又开了一段距离。 越靠近城市边缘，灰雾就显得越浓郁。 那辆黑色轿车时而出现，时而消失，或许是灰雾阻隔的缘故，在后视镜里若隐若现。 “卟噜卟噜？” “嗯，我也看到了。” 江城点头，让大果冻认真开车即可。 他俩这一出声，提醒了车上所有人。 正在打瞌睡的百里踏月瞬间睁开眼睛，看了眼后视镜。 “看样子又是那个工厂的人，真是阴魂不散。”他扭了扭脖子，“老弟，交给姐夫我来做吧，两枪就能崩了他。” “别急。”江城出声阻止，“应该是条大鱼，先钓着他。” “我们下一站去哪？” “炉瓦城。” “到站了叫我，我小憩片刻。” 百里踏月看了看时间，这才下午两点多。 按城市间的距离来算，抵达炉瓦城估计得明天早上了。 他眼中的银色光芒缓缓隐去，闭上眼睛，继续困觉。 下午三点刚过，城市边界已然在眼前了。 两辆车一前一后，相继穿越边界，进入寂静无声的灰雾之中。 这是江城第三次进入灰雾。 这片灰色的世界依旧那样安静，充满了朦胧与未知。 曾经占据奥德市外灰雾区域的吸血鬼族群不见了，可能是跟随那个重伤的吸血鬼王去了南方区域，也可能只是因为失去了竞争力，被其余灰雾种族赶走了。 在海族暴动的那天，海水曾经漫灌过这片区域。 但或许是灰雾的作用，仅仅是接近城市边界的植物出现了枯萎的状态。 大果冻降低了车速，以一种龟爬的速度在灰雾里匀速行驶。 “卟噜……” 他看了眼后视镜。 在灰雾的影响下，后面那辆黑色轿车已经彻底失去了踪影。 但所有人都明白，那辆车依旧跟着他们，像是一个黑色幽灵，穿梭在他们后方的灰雾中。 一小时后，前方的道路缓缓延伸进一座破旧的城市废墟中。 第二百四十八章 城市与荒凉 一个冷色调的世界。 秩序崩坏，满目疮痍。 荒凉在倒塌的建筑中蔓延。 尘埃落满灰扑扑的水泥板，草籽飘入尘埃中，在废墟里悄然发芽。 这里是被遗忘的旧时代，一座灰雾中的人类城市。 蜘蛛爬上尚未倒塌的广告牌，在朽烂的钢铁骨架中牵起细细的网线。 不知名的野兽在破旧的水泥管中咆哮。 鸟雀拾起纤细的金属丝，在倾斜的电线杆与红绿灯上铸就冰冷的巢穴。 沿途的工厂早已倒塌，城市中的地铁停运多年，不知其中是否还穿梭着当年没能逃走的游魂野鬼。 灰雾降临那一刻，文明崩塌，无数座小城市被吞噬。 人们在惊慌中逃离，抛弃长期生存的家园，在充满死亡的道路中流离失所，留下一座座车窗外这样的废墟城市。 “呼呼……” 荒寂的风在腐朽的钢铁建筑间穿梭，吹送着荒凉与死寂。 无数个岁月过去，活下来的人们散落在世界各地，没人诉说这里被遗忘的曾经。 这座破旧的城市很小，在灰雾降临之前也只有十多万人而已。 【欢迎来到西铭市】 入城的道路上方，一个欢迎入城的金属告示牌在岁月中屹立着。 告示牌锈迹斑斑，漆壳脱落，不知道还能屹立多久。 破旧的道路向城市深处延伸。 雾气阻隔了视野，能见度极低，道路两侧是一栋栋模糊的建筑。 大果冻驾驶着黑色商务车，缓缓穿梭在这个空寂无人的荒凉城市中。 沿途还有不少没有倒塌的公交站牌，像是停留在时光深处的亡灵，用锈迹斑斑的面容注视着这辆后世的商务车。 一只只古怪的小动物从废墟里冒出来，拨开杂草，隔着灰雾，用警惕或好奇的目光与车里众人隔窗相对。 “咕咚……” 车轮碾压过几块碎石，发生了些许颠簸。 陶范忍住按下车窗的渴望，隔着暗色玻璃，将所有空寂荒凉尽收眼底。 游历四方果然能增长见闻，令人心中诗意澎湃。 他当即就吟诵了好几首诗，声音低沉，感情饱满。 旅社众人都习惯了，所以假装没听到。 后面的三个老大爷齐齐眉头一皱，从衣兜里掏出耳塞，挫细后塞进了耳朵里，然后闭目养神。 陷入深度睡眠状态的百里踏月似乎做了个噩梦，面皮微微抽搐。 陶范没有看到这一幕，只是对着车窗外叹道：“唉，想必灰雾降临的那个年代，必定充满了悲欢离合。” “各有生活，安好即可，无需怀念前人。”隐形狗说道。 “狗兄竟然看得如此透彻？”陶范惊讶了。 “我又不是人，懒得怀念。” “……” 半小时后，商务车驶出了城市范围。 在后视镜里，那座死寂的城市渐渐模糊，被灰雾掩埋，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灰雾里依旧一片安静，也没有任何翻涌的现象。 瓦力城外有许多失控的巨兽，但奥德市外面实在过于平静。 在这种静谧之中，商务车行驶在破破烂烂的道路上，又平稳行驶了两个多小时。 时间来到傍晚六点多，灰雾中的光芒也开始黯淡了。 晚上是猎杀者出没的时间，猎物归巢。 车内，除了那三个老研究员，其余人都打起了警惕，每时每刻都盯着车窗外的动静。 晚上七点，黑夜彻底来临那一刻，众人碰到了第一次危机。 “卟噜卟噜……” 大果冻放缓了车速，一脸谨慎。 他是诡异生物，与人类的作息不同，似乎不会感到太多困意，所以江城才放心让他一直驾驶。 车灯透过灰雾，照耀在前方的道路上。 只见，几根枯萎的藤蔓在道路上缓缓爬行，像是阴冷的毒蛇。 在灯光的照耀下，几根藤蔓的速度并未加快，甚至改变了方向，不急不缓向着商务车游走而来。 崔悲皱眉说道：“感觉不是太强，似乎只是低级诡异，果冻，你释放一下高级诡异的压迫。” “卟噜。” 大果冻照做了，抖了抖身子。 他的紫色的凝胶状身体，没什么战斗力，但高级诡异的压迫感是实打实的。 然而那几根枯藤并未被吓退，保持着那种缓慢的速度，匍匐在地上蜿蜒而来。 崔悲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了，从怀里掏出几张钞票。 大果冻分裂出了一个很小的分身，准备去试探一下那些枯藤。 但就在他即将打开车窗的时候，江城忽然按住了他。 “卟噜？”大果冻有些疑惑。 “别急，对方也只是在试探我们。” 就在这时，道路周围的草丛之中忽然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灰雾平静，没有风，但四周草叶摇晃。 听这声音，埋伏在草丛里的敌人似乎成百上千。 他们盯紧了这辆孤独的商务车，血腥的双目中满是渴望，想要吞噬车内的每一块血肉。 陶范小心翼翼问道：“学弟，我们要不直接加快车速碾过去？我看这些藤蔓也不是太快的样子。” 江城反问：“如果前面的灰雾中，有一张枯藤编制的大网呢？” “啊这……我视力不是太好，学弟你能看清楚吗？” “我也看不清楚。” “现在怎么办？” “保持平静。”江城缓缓拔出龙牙匕首，“焦虑与不安会让你做出错误的判断，从而在这种未知区域丧失先机，最终送命。” 这把龙牙匕首，是他在黑市里购买的四件禁忌物品之一。 匕首的实木握柄来自一只达到禁忌级别的树妖，是那只树妖的树心。 刀身莹白温润，据说是一只极为恐怖的龙形生物的牙齿。 卖家说那只强大的龙形生物还活着，他们拼了老命，趁对方离开老巢出去觅食的时候，潜入对方巢穴中，在巢穴深处找到的这枚断牙。 江城神色平静，缓缓激活这柄匕首。 恐怖的气势瞬间笼罩了整个商务车，隐隐约约似乎有尖锐的龙吟出现。 “簌簌……” 草丛中那些埋伏的生物瞬间后退，很快都消失得没了踪影。 至于道路前方那几根枯藤，则被吓得瑟瑟发抖，匍匐在地上，仿佛失去了生命，一动不动。 江城收回匕首，平静说道：“果冻，继续开车吧。” “卟噜！” 果冻心情大好，把分裂出来的小果冻扔进嘴里。 车轮缓缓转动，碾过那几根枯萎的藤蔓。 藤蔓裂开，流淌出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染红了大片道路路面。 车内的众人都放下心来，继续关注车窗外的情况。 灰雾中充满未知，谁都不知道下一次危险什么时候到来，这概率就跟买彩票一样。 若不是江城手上这把匕首，他们刚才注定要多出一场血腥的杀戮。 接下来的旅程都相对安全了。 果冻并没有感到丝毫困意，驾驶着车辆一路行驶，直到第二天的凌晨四点。 “咕咚……咕咚……” 商务车又经过了一段破碎不堪的道路，十分颠簸。 车上，除了江城与百里踏月，其余人都睡着了。 就连骷髅头都在睡觉，他飘落在陶范的腿上，一动不动，有轻微的鼾声传来。 窗外能见度极低。 幽邃的黑暗在灰雾中蔓延，冰冷与死寂渲染着无声的恐怖。 “卟噜卟噜！” 果冻放缓车速，指了指前方道路。 在车灯的照耀下，有一群奇怪的生物正在道路上休息。 它们像是没毛的猴子，浑身青灰色，皮肤褶皱，身体佝偻，只有六七岁小孩大小，枯瘦的身体像是指环王里gollum这个角色。 或许是被汽车的声音吵醒了，它们纷纷抬起头睁开眼睛。 黑暗中，一对对目光尤为明亮，直勾勾盯着众人所在的商务车。 江城激活了龙牙匕首。 但那些小怪物没有丝毫反应，一个个像是痴呆了那般。 其中一只小怪物似乎还很好奇，往前蹦了蹦，不断靠近车窗，像是准备与车内的众人打招呼。 就在这时，道路右侧的灰雾突然剧烈翻涌。 在深邃的黑暗之中，忽地伸出一只巨大狰狞的手爪。 这只手的皮肤同样是青灰色，五指尖锐且枯瘦，每一根都有三四米长，像是厉鬼的爪子。 “卟噜！” 大果冻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型手爪吓了一跳，差点当场裂开。 这恐怖强大的手爪来自灰雾深处的黑暗之中，看不清手臂到底有多长，只能勉强看清手腕的部分。 它并未袭击众人，而是把道路上的小怪物们一只只拈起，然后扔进一旁的草丛里。 当所有怪物都被清理干净后，那只爪子也缓缓退去。 伴随着灰雾的翻涌，它越来越模糊，退入了最深的黑暗之中，消失在江城的视野里。 江城的耳畔忽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 “请离去，它们并非有意阻挡，只是些普通小兽。” “好。” 对方既然没有恶意，江城自然也不想没事找事。 他对果冻说道：“无需担心，继续开车，车速慢一点，保持平稳。” “卟噜！” 大果冻点了点头，发动车辆继续前进。 两个多小时一晃而过。 时间来到凌晨六点。 黑暗开始逐渐散去，灰雾依旧浓郁。 如果计算没错，再有一个小时左右，就能抵达炉瓦城，刚好能进城吃早饭。 大果冻开车开得无聊了，伸手从身上挖出一团紫色果冻，放在嘴里认真咀嚼。 “嗡嗡嗡……” 几只巨大的黑色蚊子在车窗外挥动翅膀。 这些蚊子体长超过半米，所有身体部分都被放大，看起来尤为可憎。 商务车的车速很慢，所以一直没能摆脱这几只巨蚊。 陶范打了个呵欠，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看到窗边的文字后，无奈说道：“刚才做梦就梦见自己被一群蚊子包围了，没想到窗外真有蚊子，头一次见这么大的。” 骷髅头嘿嘿一笑，说道：“幸好，我不用担心被蚊子吸血。” “但是它们煽动翅膀的声音也足够令人烦躁了啊。”陶范叹了口气，“造物主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要创造出蚊子这种生物，又烦人，又传播各种病毒，对整颗星球的环境都不友好……” “真要这样说，人类对这颗星球造成的破坏其实是最大的。”隐形狗认真提醒，“但造物主照样把人类创造出来了。” “狗兄不讨厌蚊子吗？” “还好，我没怎么被吸过。” 被蚊子的嗡嗡声一路跟随，确实很让人烦躁。 崔悲神色不渝，从怀里掏出几张钞票，准备让那几只蚊子感受金钱的威力。 但就在此时，灰雾突然一阵涌动。 呼啸的声音由远及近。 某个红色的细条状血肉物体一闪而逝，从灰雾中弹出，粘住一只蚊子，然后迅速退回灰雾伸深处。 “大青蛙？” 骷髅头有些好奇，他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根细长的红色血肉就是青蛙的舌头。 或许是因为天敌出现，围绕着商务车的剩余三只巨蚊纷纷向另一个方向逃离，飞入更浓郁的灰雾之中。 “真是神奇。”骷髅头感慨，“如果有一天灰雾能退去，也不知道这些藏在灰雾中的生物会怎么样。” 隐形狗说道：“换个思路，如果灰雾突然变得更浓郁，彻底吞噬了所有人类城市，生活在那些城市里的动植物又会如何？” 陶范称赞道：“不愧是狗兄，脑回路就是与人类不一样。” “但骷髅头的脑袋根本就没有回路。” “啊这……” 几只蚊子飞走后，再也没什么灰雾生物打扰众人了。 时间缓缓来到早上七点。 灰雾渐渐变得稀薄，道路两侧的植物样貌也正常了许多。 “就要到了吧？” 陶范伸着脖子，努力看清前方的道路。 被灰雾隔绝后的世界，交通往来断绝，每一座城市对于陶范而言，都是极为新鲜的。 事实上，车内所有人貌似都没来过炉瓦城，以前只是听说过。 过了几分钟，商务车缓缓穿过一层薄薄的城市边界。 车窗外的视野骤然开阔，变得明朗起来。 到了。 这座传说中按照八卦图修建的现代城市。 刚已进入郊区，车上所有拥有诡异能力的生物都齐齐看向天空。 崔悲一脸凝重，缓缓说道：“好强的压迫感。” 第二百四十九章 阴阳鱼 “你们在看什么？” 陶范感到疑惑。 他打开车窗，抬起头看了许久。 但这座城市的天空与别的城市没什么两样，看上去灰扑扑的，也有稀薄的灰雾阻碍视线。 “难道是我视力出问题了？奇怪，最近也没怎么看什么奇怪的片子啊。”陶范挠了挠头，“学弟，是有什么……” “学长不用担心，你是普通人，所以看不见。” “学弟，能说说你们看到了什么吗？” “两条大鱼。” “鱼？” 陶范难以理解，再一次看向城市上空。 城市之上飘着两条游来游去的大鱼？ 这场面想想还挺震撼的，可惜他确实看不到。 在车上其余生物眼中，那是两条首尾相衔的黑白大鱼，呈半透明状，遮蔽了大片天空。 这座城市确实有某种奇异的压制力量，让所有人的能力齐齐降了一个层次。 江城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如果他在这座城市施展领域，或许领域又会回归于只剩十米半径的原始状态。 “卟噜卟噜？” 大果冻也收回目光，问了问接下来的去处。 江城说道：“先驶入城内吧，看看这座城市的情况，然后找个地方吃早饭。” 他来炉瓦城只有两件事，其是为了完成郭宇的请求，将那串项链挂在郭宇女友的墓碑上，其二则是为了顺手干掉这里的工厂分部。 但郭宇临死前并未说得太清楚，连他女友的墓在哪儿都没详说，还得江城自己找找。 炉瓦城的郊区，与其余城市没什么两样。 经历了经济的衰败，郊区已经几乎无人居住了。 破烂的道路两侧，满是荒废的工厂厂房。 无数金属工具与机械部件被丢弃在道路一旁，被半人高的杂草淹没，早已锈迹斑斑，无人拾取。 天空是灰色的，与瓦力城一样，阴暗低沉。 虚无的风拂过荒野，让一层层枯草随之起伏。 早上七点五十分，众人正式抵达城区。 “似乎与瓦力城差不多。”陶范这一路都在观察，“同样的气候，同样的衰败破旧，道路周围的楼房都是几十年前的，与奥德市相比就差远了……我是指海族暴动之前的奥德市。” “都是东方的小城市，其实也差不了太多。”百里踏月说道：“奥德市唯一的优势就是那片内海，丰富的海洋资源让那座城市勉强扛住了经济萧条。” 每一座城市都有属于它的传说。 比如比利市的狼人与吸血鬼，再比如奥德市的海上传闻。 在出发之前，杨少城为江城传了一份资料，资料里记载了有关炉瓦城的部分事情。 资料里表示，只要江城不招惹某个名为“天罚”的人，他就可以安然离开这座城市。 天罚——这两个字只是个代号。 那个人带着面具，喜欢在黑夜中出没，惩戒这座城市夜晚的犯罪。 所以相对而言，炉瓦城的黑夜比瓦力城要安全得多。 有许多进入炉瓦城的诡异生物，都表示自己曾受到过来自天罚的警告，甚至有人曾与天罚交手，但无一例外都是落败。 杨少城传来的资料里，用大量的篇幅描述了这个天罚的传奇故事。 据猜测，面具下的那个人，可能已经触摸到了禁忌生物的门槛，而且在炉瓦城不受压制，可以发挥全部实力，杀过的高级诡异生物不下双手之数。 “卟噜？” 大果冻开着车，指了指街边一个早餐店。 江城点头。 “就这里吧。” “卟噜！” 大果冻轻踩刹车，缓下车速，将这辆车缓缓停在街边。 早上八点的早餐店还算热闹，人来人往。 热气腾腾的蒸笼垒得很高，油锅里的油条翻滚响动，另一个锅里的面条正被捞起。 店铺撑起了棚子，把人行道占据了很大一部分。 来往的都是早上的上班族，匆匆给了钱就带着早餐离去，开启社畜的一天。 大果冻和骷髅头只能留在车内，他们两个太特殊了，出现容易引起恐慌。 隐形狗扯开身上缠着的绷带，汪汪叫了两声，适应了狗言狗语之后就跟随众人一起下车了。 灰松鼠站在李奇迹肩膀上，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这座陌生的城市。 三个研究院的老学究依次下车，研究院的白袍十分显眼，像是近战法师甘道夫的袍子，让路过的人都多看了几分。 众人找了两个木桌拼接，围坐在一起，倒也没什么违和感。 只是偶有同样吃早饭的人，会以诧异的目光看一眼隐形狗。 甚至有人掏出手机，隐晦地对着隐形狗录像。 一边录像，那些人还一边与身旁的人窃窃私语。 “现在都什么世道啊，一条狗居然能跟人一起上桌吃饭，真是活久见。” “就是啊，一条土狗而已。” “现在某些人把猫猫狗狗看得比亲生子女还重要……” “……” 所有人的低声交流都在隐形狗耳畔环绕，一直不停。 他直接无视了，自得其乐啃着包子，时不时舔一口纸碗里的豆浆。 做狗，一定要大度，不跟这些凡人计较。 陶范边吃边问：“学弟，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你们去旅社休息吧，连夜赶路都挺辛苦的，我要查一些资料，顺便在城市里逛几圈。”江城答道。 “要不要姐夫我帮你留意工厂那些人？”百里踏月问道。 “暂时不急，这里的工厂分部应该已经转移了。” “这么快？”百里踏月一愣，“老弟你把地址给我，我今天抽个空瞧瞧去看看。” “嗯。” 江城把地址给他了。 他对这个自称为姐夫的家伙没有任何期待。 工厂的人知道他的动向，也知道奥德市分部是他弄掉的，自然会提前联系炉瓦城这边的分部，让他们早早离开。 那个所谓的城市传说——天罚，想必也并没有资料上渲染得那么恐怖。 如果天罚真有那么强，还喜欢打击罪恶，应该早就能除掉这座城市的工厂分部。 用过早饭后，一行人重新回到车上。 在这期间，一直有人对隐形狗拍照或者录制视频，将他上桌吃饭的模样发到网上，博取关注点击。 上车之后，隐形狗靠在窗边，对玻璃窗上呵了一口气。 然后，他抬起爪子，在窗户上缓缓写下“sb”这两个简单易懂的英文字母。 车外，所有正在拍照或录像的人都怔住了，一脸愕然的表情。 待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大果冻已经开着车走远了。 于是这座城市又多了一个传说——一条会骂人的小土狗。 …… 12月18日，早上9点05分。 一行人抵达炉瓦城的旅社。 按照惯例，旅社现在还不是开门的时间，所有诡异生物都在休息。 江城推开破旧的旅社木门。 清晨朦胧的阳光照入旅社内部，让这个老旧的地方多了些明媚鲜活。 这座旅社的社长是个老头，名叫洪水滔，据说已经两百多岁了，全靠延寿的诡异物品活着。 他见到众人后，并不惊讶，已经提前知道的消息，便笑着问道：“可是江城老弟一行人？” “没错，是洪社长吗？” “是我，快请进来坐！” 洪水滔哈哈一笑，轻抚白须，看起来十分精神，与元大爷不相上下。 只是看外表，很难相信他已经两百多岁了。 双方一阵寒暄后，江城说明了来意。 洪水滔很爽快，当即说道：“这个简单，找个死人而已，今天下午就能给你答案。” “那就多谢了！” “不客气，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江城问道。 “没有，你们安心休息，或者四处逛逛都行。”洪老头笑道：“炉瓦城这样子，想必你们也都能感觉得到，所有诡异生物入城就会被压低一个等级，那些鬼魅生物更是无所遁形，许多时候根本不需要旅社出手，那个叫天罚的家伙就能替我们代劳了。” 骷髅头问道：“这么说，炉瓦城的旅社岂不是很悠闲？” “确实如此。”洪老头点头，“但悠闲也有悠闲的坏处，许多旅社生物得不到历练，常年处于某个等级，一辈子都没有晋升。” 总的来说，炉瓦城没什么强者。 这座城市的教会似乎只有两个执事，候选人也只有两个，斗争并不激烈。 旅社这边，高级诡异生物只有一个，那个生物目前正在城外的灰雾中探索。 那个生物也是无奈，城内实在太安静了，想要搞事情的诡异生物都被那个叫天罚的家伙一一收拾，留给旅社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江城问道：“这座城市上空的阴阳鱼，与那个叫天罚的家伙，有什么关联吗？” “可能有。”洪老头并不确定，“天罚只出现了十多年而已，但这座城市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阵势，一直按照八卦阵来修的，不过……在天罚出现之前，天空中并没有那对阴阳鱼，也没有这种压制的感觉。” “可以猜测，是天罚引动了这里的地势，压制所有诡异生物？” “我也不清楚。”洪老头笑道：“那个家伙神神秘秘的，我只与他见过几次，他向来惜字如金，什么都不肯透露。” “多谢告知。” “没事，应该的，反正你待不了多久就要走，估计根本见不到那家伙，就当听个乐子吧。” 洪老头知道江城的最终目的地在南方，要去找他的父母。 炉瓦城只是个过渡，简单停顿休息而已。 有关工厂的事，旅社高层还没有给出指示，洪老头对此所知不多。 接下来，三个研究院的老学究留在了旅社里，准备休息一天。 其余人都打算出去看看，毕竟难得来一次。 百里踏月独自出发，按照江城给出的地址，准备去炉瓦城的工厂分部看一看。 李奇迹则带着小松鼠，准备去当地教会拜访一下。 崔悲开着车，载着陶范与大果冻等四处闲逛。 他们都觉得江城有事要做，所以没有打扰他。 但事实上，江城现在真没什么事可做的。 他靠在老旧的公交站台下，等了片刻，然后随便上了个路线较长的公交车，随着这辆破烂的公交车走走停停。 旅社所在的位置，是八卦阵的离位。 从高空往下看，整座城市整整齐齐被分割为八个方向，最中心是一片巨大的广场，广场分为黑白两色。 “吱呀……” 公交车的车门早已生锈了，玻璃也出现了几道裂痕，但并未被更换。 这座城市的一切都很旧，所有人像是生活在旧时代之中。 江城途中又换了几次公交，把城市的大概逛了逛，从离位出发，经过坤、兑、乾等方位，依次路过，最终又回到旅社所在的离位区域。 总的来说，这座城市比瓦力城小了一些，但布局更规范。 所有东西虽旧，却都还能使用。 下午四点，洪老头给江城发了个消息。 【你要找的地方找到了，那片公墓距离旅社稍远】 消息上附带了一个地址链接。 一个很普通的公墓，靠近郊区，土地便宜。 郭宇的女友名叫叶子，很平凡的名字，死后被埋在那片公墓里。 江城无从得知当时郭宇的情况，他为何会枪杀自己女友，又为何会在杀了女友之后认为女友还没死，一切都随着郭宇的死去落下帷幕。 许多从南方战场归来的人都有战争后遗症，听不得烟花声，睡不惯太软的床，做不了任何美梦。 类似于郭宇这样的雇佣兵，离开战争后，有不少都无法适应生活，最终又回到那片硝烟弥漫的土壤，或者直接选择用自杀来结束一切。 傍晚五点半。 炉瓦城的天边出现了一抹绯红的夕阳。 江城乘坐摇摇晃晃的老旧公交，来到这片墓园。 墓园外杂草丛生，枯黄的草木在傍晚的风中轻轻晃动。 一眼望去，上百个石碑矗立在墓园之中，记录着每一个生命曾来过的痕迹。 “咔嚓……” 江城踩着荒草枯枝，走进墓园内。 他找到叶子的坟墓，取出那串项链，将项链挂在黑色碑石之上。 两枚银白色的戒指在晚风中轻轻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做完这一切后，江城转身离开了。 第二百五十章 幻影杀手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不愿意安分活着。 黄昏把江城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背对墓园，行走在归去的途中。 但他尚未走出墓园，身后就突然传出了猛烈的爆炸声。 “轰隆——” 爆炸打破了这个黄昏的寂静，几只鸟雀从树梢飞起。 公墓虽然靠近郊区，但墓园外依旧有少数来往的行人。 见爆炸发生，所有行人都匆匆逃离，并且拨打了治安所的电话。 江城转过身去，平静注视发生爆炸的地方。 是郭宇女友的墓。 碑石被炸碎了，那串项链不翼而飞。 埋在地底的骨灰盒被炸了出来，银色金属盒碎裂了一角，无数骨灰随着晚风轻轻飘扬，散入这个绯红的黄昏中。 “咻——！” 一只箭矢破空而来，好似流星般划过半个墓园。 江城平静伸手，脸色没有任何变化，淡然握住那只普普通通的箭。 在箭头上，刻着一个“s”的符号。 不用想也知道，是寂静工厂的人。 他们跟着江城来到这片墓园，或许是无所事事，想给江城心里添堵，于是选择炸碎了叶子的坟墓。 江城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是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缓缓收回长弓，气焰比较嚣张，指了指被炸碎的坟墓，然后对江城比了个中指。 他是炉瓦城工厂分部的人，可能是年轻气盛吧，违背了尧光的要求，竟然一个人就敢对江城这样的a级别目标挑衅。 不得不说，他选择的距离恰到好处。 这个距离，左轮枪已经接近极限了。 他的诡异能力或许与弓箭有关，所以能把一只普通的箭矢射到如此远的距离。 于是，一场黄昏下的战斗开始了。 江城轻轻一跃，跃出十多米远，像是一只出笼的猎豹，黑色大衣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那年轻人脸色一变，显然错估了江城的实力，急忙连射三箭。 三支箭矢的颜色都不尽相同，其上缠绕着淡淡的诡异气息。 而后他立即奔逃，向城市之中逃去。 向郊区逃走必死无疑，迟早会被江城追上。 他很聪明，在城市中有可以接应他的工厂成员，也可以利用平民让江城忌惮，又或者……可以引出传说中的那个人阻拦江城。 在认真计算自己的逃生几率之后，他大声说道：“江城，工厂正在满世界搜寻你的家人，做好心理准备吧！” 说完之后，他没有回头，不敢浪费丝毫的时间，继续往城市之中逃窜。 黑色尚未降临，城市道路上有许多行人。 虽然双方的距离在接近，但他并不畏惧。 距离依旧太远了，以左轮枪以及猎枪的精准度，只要江城的枪法稍微差了点，就会直接击杀普通民众。 而如果是普通的枪械，又无法击碎他的防御物品。 一切都被他算计得恰到好处。 可他错估的终究不仅仅是江城的实力，还有江城的枪法。 “砰！” 黄昏渲染的街道上传出一声枪响。 街上行人惊惧，四散而逃。 先是墓园方向的爆炸，紧接着又是枪响，任谁都知道出事了。 那个背负长弓的年轻人只觉得右腿一麻，紧接着便是剧烈的痛苦。 他无法再持续奔跑，重重摔倒在地。 此时，这场追捕尚未持续五分钟。 他心中惊骇，急忙捏碎了一个救命的东西，整个人瞬间虚化，化作一道灰白的烟雾，下一瞬就出现在了百米之外。 可腿上那道伤依旧没有要好的趋势。 迫不得已，他咬了咬牙，再次捏碎一个保命的东西。 按照时间计算，他的同伴也应该来接应他了，只要再撑一会，他就能从江城的手里逃掉。 可就在这时，苍穹下再次传出一声枪响。 “轰——！” 枪声落幕，人头爆碎。 血淋淋的碎块四处飞溅，染红了大片地砖。 他只剩半个残缺的脑袋，在生命最后一刻，不可思议地看向远处的高楼。 绯红的夕阳把那栋建筑染成了血一样的红色。 在高楼顶部，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类正在缓缓装弹，下一个目标既是江城，面具之后的那对目光写满了冰冷与杀意。 天罚，这个城市的传说出现了。 还没到夜晚，他收割了今天的第一个人头。 “砰！” 枪响。 瞬息之后，一枚暗金色子弹头静静悬浮在江城的身前。 这枚子弹表面刻满了诡异复杂的金色纹路，密密麻麻，像是中世纪炼金大师的完美杰作，明显是被强大的诡异生物制造出来的，专门用于远距离猎杀其余诡异生物。 这一枪，让江城随身的一个高级防御物品出现了裂痕。 如果他此时戴着的是中低级的防御物品，脑袋应该就和前面那人一样，直接爆开了。 他平静抬起头，看着高楼上那个带着面具的人类，已经做好了继续战斗的准备。 出于意料的是，天罚并未继续对他动手，而是缓缓收起了狙击枪，后退一步，消失在了黄昏的余韵之中。 远方传来了治安所的特有的警示声音。 江城收起手里的武器，转身便向着一旁的小巷子里走去。 …… 12月18日，晚上9点25分。 街道上安静了许多，多数城市居民已经回家准备休息了。 江城走在偏僻的巷道中，双手揣在兜里，脚步平稳。 黄昏时分那场杀戮，并未造成太大影响，连个新闻都没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没了。 当时在场有许多居民，回去后也没有传出任何消息。 “喵……” 一只肮脏的流浪猫跳上路旁的垃圾桶，在桶内翻找食物。 同样在翻找食物的还有几个流浪者。 这座城市与瓦力城一样，夜晚是流浪者的天下。 他们睡在阴暗狭窄的巷道里，是整座城市无法除去的藓疾与蛆虫，经常被政客拿来说事，但生活环境从未有过改善。 街边的小吃店还开着，招牌闪烁着红与蓝交织的光满。 诱人的香味在大街小巷里飘荡，翻开属于少部分人的夜幕篇章。 江城走过巷子转角，向旅社的位置走去。 “嗡嗡——” 一条短信突然来到他手机上。 短信内容很简单。 【墓碑已经重新制作好了】 【十分抱歉，只收集到一半的骨灰】 【你所说的项链只剩下残骸，戒指也在爆炸中毁坏了，目前我们已递交专业人员修复】 【两天后您就能看到一个崭新的坟墓】 【此次服务，总计收费元，您可以选择转账或是当面递交现金】 信息是墓园那边工作人员发来的。 江城根据信息下方附带的账号，按对方要求转了钱过去。 郭宇他女友的坟墓与这件事本来毫无关系，却由于工厂的挑衅被炸毁，由此可以再一次确认，这个工厂内的员工，与工厂正在做的事一样，都毫无底线。 结束转账后，江城关闭手机，继续往旅社的位置走去。 这些小巷子四通八达，有的宽阔有的狭窄。 脚下的水泥路面破烂不堪，许久不曾翻修了。 又是一个转角。 “喵……” 一只肮脏的流浪猫跳上路旁的垃圾桶，在桶内翻找食物。 同样在翻找食物的还有几个流浪者。 江城眉头微皱，停下了脚步。 眼前这一幕很熟悉。 前方不远处是一个小吃店，店铺前是红与蓝交织的招牌。 诱人的香味在夜风中飘扬，传递至大街小巷里。 两分钟前，他似乎经历了一模一样的场景，就连香味都没有变化。 江城抬头望向天空。 这个黑夜显得过于深邃了，黑得没有一丝杂色。 他神色平静，缓缓看向前方，然后伸出手，一拳砸在身侧的墙壁上。 “咔嚓——” 声音十分古怪。 不像是血肉之躯与水泥砖墙的碰撞，反而像是某些玻璃一样的东西被砸碎了。 由于多次经历幻境，更与花浅浅有过深入交流，江城已经逐渐能分辨出真实与幻境的区别。 眼前这片世界，与幻境有些差距，但极为类似。 “咔嚓——咔嚓——” 更多的破碎之声响起。 他身侧的墙壁，好似镜子那般，缓缓裂开了几道缝隙。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爆响，整个世界骤然坍塌。 周围的墙壁、猫、垃圾桶、流浪者等等……都化作了玻璃般的碎片，塌陷后就缓缓消失，融入了无边无际的夜幕之中。 此时的江城，依旧身处某个小巷子里。 光线昏暗，一片寂静。 重新出现的世界，比刚才多了几分真实。 “这是镜面世界，我的第一诡异能力。” 一个声音在巷子的角落中响起。 在昏黄的光线中，那个角落里缓缓浮现出一片阴影。 那阴影缓缓蠕动变化，最终化作一个模糊的人形，贴在凹凸不平的砖墙之上。 “你比我想象得更弱。”这人再次开口，“在镜面世界里行走了十多分钟，竟然没能发现真实与虚妄的边缘。” “短信是你放进来的？” “对，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提示与破绽，可你依旧没有察觉，直到我将重复的画面展现在你眼前，你才终于发现问题。” 影子似乎很失望，或许是他高估了江城的能力。 又或许，他只是想简单威慑江城。 他淡淡说道：“今天那个黄昏下的追逐，你展现的实力不俗，在天空中那两只游鱼的压迫下，能直视天罚，挡住他的攻击，足以在多数诡异生物面前自傲了。” 江城平静问道：“你们是天罚的对手？” “很聪明。” 这人并不吝惜称赞。 他注意到，江城说的并非是“你”，而是“你们”。 “不仅能看出我的身份，更能猜出我身后有一个组织，你的脑子比实力更好用。” “想让我加入你的组织？” “没错！”影子坦然承认，“有天罚在这座城市，所有诡异生物都只能憋屈地活着，我们是天生的强者，是灰雾选择的新生种族，我们理应拥有足够的自由。” “你是说，凌驾于现有的任何种族之上？” “这当然看你的个人选择。”影子没有正面回答，“但你无法否认的是，我们是新的种族，我们彼此之间拥有感应，那些卑微的种族不应该拥有与我们对话的资本，我们注定会超脱而出，在纪元的末尾幸存，跨越时代，成为新人类的神。” 有压迫的地方，就一定有反抗。 这个铁律在炉瓦城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天罚镇守这座城市，让所有诡异生物都不敢冒头，不敢做出越线的事。 这个阴影说了许多，但归根结底，他就是想要拉江城入伙，让江城加入对抗天罚的阵营，打破这座城市的现有局面。 “抱歉，没什么兴趣。”江城淡淡回应，“明天或者后天，我会离开这座城市，你们另请高明吧。” “我很郑重地请你在思考半分钟，请把这半分钟看得极为宝贵。” 影子没有放弃，但语气渐渐变得冰冷起来。 这条小巷的灯光尤为昏暗，他的模样很模糊，江城的影子也同样模糊。 江城摇了摇头，说道：“不需要半分钟，我不会加入你的组织。” “真是遗憾。”影子缓缓靠近，“你这样的年轻人，本应该拥有更光明的未来。” “准备杀我了？” “我清楚你身上有防身的东西，但我并不会接近你。”影子的声音越来越冷，“我是我们这个新种族之中的佼佼者，强大的双生诡异，两个能力都极为罕见，你很幸运，也极为不幸，在今晚先后目睹了我这两个能力。” 江城平静问道：“你想吞噬我的影子？” “很聪明，这让我觉得更遗憾了。” 影子不再废话，化作一道幽暗的扭曲线条，迅速缠上了江城的影子。 远处的路灯很远，以至于江城的模糊影子被拉得相当长。 正如对手说的那样，他不需要靠近江城，不会触发江城的身上的防御物品，就能找到机会吞噬江城的影子。 可以确定，他是一个极为强大的高级诡异生物。 哪怕有天上那对阴阳鱼的压制，他依旧能胜过不少同处于高级诡异这个层次的人。 只是瞬息之间，他就已经完全融入了江城的影子里，准备开始吞噬。 黑暗之中，再次传来他沙哑冰冷的声音。 “你知道一个人失去了影子会怎样吗？” …… …… 补更，第四更，求月票！ 第二百五十一章 南方往事 没有反抗，这让影子觉得很无聊。 他喜欢看见对手惊慌失措的样子，更喜欢看见对手临死前的绝望眼神。 但江城太平静了，像是个机器人。 这让他怀疑江城是不是有什么先天的缺陷，或许大脑发育出了问题，导致情感缺失。 但很快，这份怀疑消失了。 影子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以往他吞噬其余诡异生物影子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艰难。 “这……这是什么……” 他觉得，江城的影子里似乎有某个奇怪的东西。 这东西给他的感觉很特殊，蕴含了很强的力量，但又带着淡淡的威胁感。 越接近那东西，威胁感就越强烈。 但同样的，那股诱人的感觉也出现了。 正如当初在那个黑雾翻涌的工厂里，江城见到那颗心脏的感觉。 这是一个补品！ 影子确定了。 他大喜过望，没想到今天能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不愧是你，竟然能给我带来这样的机遇，这让我觉得更遗憾了……” 影子的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欣喜，他已经忍不住了。 那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渴望，那种渴望直白地告诉他，只要完整吞噬江城影子里的这个玩意，他就能得到进化，跨过那道门槛，成为另一个等级的生物。 “拥有这样的至宝，你却不懂得开发，这就是单个生物的愚蠢啊，如果你早日加入我的组织，今日又怎会命丧于此！” 或许是遗憾江城的死亡，影子又多说了一句。 说罢，他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这将会是一场令人震撼的进化之旅。 蜕变、死亡、新生…… 一个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让他的喜悦之中多了几分疯狂。 但很快，这份疯狂变成了惊悚。 影子打了个寒颤，尚未开始吞噬，就感觉到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不能吞噬！ 他会死！ 死亡的威胁瞬间冲散了喜悦，让他生死的边缘冷静下来。 “是补品，还是毒药？” 影子在犹豫，在深思。 他拥有绝对主动的控制权，自认为已经掌控了江城的生死。 除非江城能拼尽全力逃回旅社，并且一辈子待在没有光线的阴暗角落中，否则江城今晚必死无疑。 至少影子确实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不急。 他要慢慢研究，藏在江城影子里这个东西，到底应该如何吸收。 可还没等他思索太久，那团神秘物质之中，忽然伸出了一对漆黑如墨的翅膀。 这翅膀刚一出现，就给了影子极强的不安与恐惧感。 他暗道不妙，当即想要退出江城的影子里。 可一切已经晚了！ 那对翅膀迅速展开，将他牢牢包裹住，像是恶魔张开的血盆大口，让他无法挣脱。 “不，这是什么鬼东西？” 影子有些惊慌，开始尝试使用逃命的诡异物品。 但如今局势骤然逆转，无论他捏碎了多少个一次性逃命的东西，都没有任何变化。 他被困住了！ 准确来说，他正在被缓缓消化。 在开启第二诡异能力后，这么多年来，这是影子第一次切实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哪怕是面对天罚，他也不曾这样恐惧过。 天罚多数时候只是远距离与他交手，虽然能压制他，但杀不了他。 “放我离开！”影子开始谈判，“只要你放开我，我会把身上所有宝物都给你，这其中包括七滴生命之水！” “我杀了你，你身上的东西不也照样是我的？” “你……” 影子气急，差点被噎得说不出话。 那股吞噬的感觉越来越强了，那对恐怖的翅膀正在吸收他的所有诡异力量。 时间不等人，影子再次说道：“放开我，我不仅可以给我身上的东西，还可以从组织里拿走部分宝物交给你，否则……我会在临死之前摧毁我身上的所有东西，你什么也等不到！” “生命之水是禁忌等级的物品，应该不是这么好摧毁的。” “你……”影子又一次气恼，“我可以直接吞了它们！你一滴也别想得到。” “其实吧，我想你也能猜到，你的生死并非我能控制。” “该死，你到底在影子里养了个什么怪物？”影子十分愤怒，“你在玩火！这个怪物迟早有一天会反噬你，让你成为影子，而他会代替你的身份，成为真正行走在人间的生物！” “那一天应该还早，不着急。” 江城十分平静，可以说过于平静。 他看着自己影子的变化，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 从得到这对翅膀到现在，过去了这么久时间，他从未与这对翅膀有过任何交流。 没过多久，影子变得虚弱了。 他的一身力量，跌落到了中级诡异的层次，并且还在不停消逝。 “你……你赶紧跟这玩意做一个交易啊！” 影子真不想死在这里，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只要让他脱身，给他一定时间，他就能恢复现有的实力，再次成为人人畏惧的幻影杀手。 江城平静问道：“什么交易？” “让他放了我！”影子再次提出这个要求，“我会把身上所有东西都给你！我就不信你跟着玩意一点联系都没有！” “抱歉，确实没有联系。” “你……” 影子不再说话，脑海中闪过一个个策略。 时间真的不多了。 这个怪物既然主动吞噬他，说明应该是有一定意识在的。 只要他能成功唤醒这个意识，或者说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与对方主动建立沟通桥梁，或许今晚还能活命，甚至让这个怪物寄生在他身上！ 他自问，身为影子诡异能力拥有者，至少比江城更适合寄生。 影子在脑子里组织了片刻语言，然后就准备开始尝试与这个神秘怪物沟通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整个人就忽的一震。 下一刻，七滴绿莹莹的生命之水从影子里缓缓飘荡而出，飘到了江城身前。 影子整个人都傻了，他难以置信地问道：“这……这是什么情况？你不是说你跟他没有联系吗？” “确实没联系，我没骗你。” 江城也没弄明白眼前是个什么情况。 七滴生命之水飘在他身前，已经成了无主之物。 他轻轻一招，这些生命之水就好似有灵性那般，飘到了他手上。 就这样，江城的财富值增加了。 影子看得直欲吐血，心中渐渐生出一股绝望的情绪。 或许是天道轮回吧，以往他总是喜欢欣赏敌人临死之前的绝望之意，如今他自己走到这一步了，才知道这种缓慢死亡的绝望到底有多么痛苦。 事到如今，影子只好用出最后一个杀手锏。 他认真问道：“你跟郭宇有关系，对吧？否则你也不会去他女友的墓前祭拜。”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江城反问。 “仇人。” “仔细说说。” “我跟郭宇是在南方战场上结仇的。”影子没敢隐瞒，“我跟他同为高级诡异，实力相差无几，我只是在暗杀方面略强一些，但他的综合实力更突出……有一次，我要杀的人，刚好就是他要保护的人。” “都是任务？” “对的，毕竟我跟他都是雇佣兵，只为钱做事。” 就是那一次任务，让影子与郭宇结仇。 他的暗杀失败了，正面对抗并不是郭宇的对手，所以只能退去。 那一次的失败，对他的信誉有极大的打击。 “我跟他都是南方佣兵工会的，在公会里小有名气，那次事件后，许多人都嘲笑我不如他……” 影子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不知是天生性格如此，还是被诡异力量影响了，他相当记仇，就像一条阴冷的毒蛇。 这种情况在教会里很常见，许多人控制不住力量，反而被力量影响心智，变得越来越暴戾嗜杀。 后来他对郭宇进行了几次暗杀，但都没成功。 当时郭宇正值巅峰，年轻气盛，实力与心气都极高，还羞辱过影子。 于是这个仇恨在影子心里埋得越来越深。 过了两年多，他终于看到机会了。 郭宇累了，准备退出佣兵工会，金盆洗手，远离战火纷飞的南方战场，回到这个东方的小城市，与他女友平稳地度过后半生。 “他实力很强，那几年在南方战场上杀了太多人，我估计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影子继续讲述，“但他又想过上平静的生活，所以……我推测，他一定会与许多前辈一样，陷入战争后遗症的困扰，这就是我的突破口。” 通过影子的讲述，江城渐渐对郭宇这个人有了更多的印象。 当初在研究院初见，郭宇给他的感觉，只是个十分热情开朗的年轻人，不足三十岁。 后来小队陷入崖洞秘境，秘境里的幻觉折磨着每一个人，就连江城都看到了幻觉。 那时的郭宇一直表现得较为稳定，直到最终彻底爆发，一枪结束了他年轻的生命。 从头到尾，郭宇没有展现出任何符合高级诡异生物的实力。 江城只知道他被无数个噩梦困住。 噩梦中是那些郭宇曾经杀过的人，那些人像是索命的冤魂，伸出一只只冰凉恐怖的手，无时无刻不再把他拖回那个死亡遍地的南方战场。 或许是不愿意再面对血腥的过往，又或许是对女友过于愧疚，郭宇最后选择永远留在那个冰冷的秘境中。 江城忽然问道：“他女友是你杀的？” “对，确实是我。” 影子没有否认。 他坦白，自己无论是暗杀，还是正面对抗，都不是郭宇的对手。 所以只能想到这个办法，通过郭宇的弱点下手。 他成功了，杀了郭宇的女友，并且让郭宇以为是他自己杀的。 “让他变得更痛苦，让他的精神处于崩溃边缘，这样我才能有机会下手。” “这跟你的组织有什么关系？” “我的组织成员，起初就是我在南方战场的追随者。”影子坦然，“为了解决郭宇，我制造了好几次事故，导致我被天罚盯上，组织损失惨重，那之后，我的必杀名单上就多了天罚的名字，我开始吸纳这座城市对天罚不满的诡异生物……” “好，我知道了。” 影子问道：“郭宇是否已经死了？” “对，死在奥德市的秘境里。” “终于……” 影子缓缓舒了一口气。 为了杀郭宇，他整个人都快扭曲了。 后来非但没能解决郭宇，还惹上了天罚这个大麻烦。 如今郭宇终于死亡，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快感，像是曾经年轻时磕了药的感觉。 那股死亡的威胁渐渐逼近，他越发虚弱了，不得不加快语速：“炉瓦城靠近南方，是一座很特殊的中转站，你之前说你过一两天就要离开，我想你肯定是要去南方战场，要么发展自己的势力，要么是接取了任务……我对南方战场很熟悉，在那里混迹过多年，这一两年才渐渐隐退，我可以帮你……” “抱歉，我说过我没法干预。”江城依旧是这个回答。 “快和这个怪物谈判啊！”影子无比焦急，“这个怪物肯定有意识的，你身为他的宿主，前期发展得越快越好，只要你肯开口，这个怪物一定会……会……” 说着，影子忽然一顿。 那股吞噬的感觉消失了，他的力量维持在了低级诡异的状态，不再消失。 他大喜过望，彻底肯定这个怪物果然是有意识的，能听懂他说的话。 虽然他依旧被困在江城的影子里，但至少暂时不用死了，一切都还有转机！ “呼……总算是活下来了。” 影子舒了口气，他在地狱的大门外溜达了一圈。 能活着，无论什么状态，总比不明不白死了好。 很快，一股浓浓的困意缠上影子，让他无法抗拒，在极短的时间内就陷入了沉眠之中。 此时他太过虚弱，也不知要经过多久才能醒来。 至始至终，影子里那对翅膀与江城没有任何交流。 江城一边思索，一边想着旅社里的方向走去。 此时旅社正是营业的时候，大门敞开。 这道木门是诡异物品，此时被有意激活，从外面看到的旅舍内部十分普通，没有任何诡异生物。 “江城先生，有你的信。”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江城背后响起。 在这个诡异遍布的世界，能无声无息接近江城背后的生物，目前屈指可数。 其中，快递小哥子良算一个。 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急速，让他先天不败，连禁忌生物都不需畏惧。 江城平静转过身，打量了他片刻。 子良依旧是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衬衫，清秀俊逸的少年人模样。 “业务范围这么广？”江城问道。 “对的，整个联邦大陆的业务，我都可以接手。”子良微笑回应，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我在信件后面贴了联系方式，江城先生如果有需要，可以立即联系我，记得给五星好评！” 说罢，只是眨眼的瞬间，他就消失不见了。 这速度已经远远超越普通人类肉眼可以察觉的极限，他是一个真正的世界bug。 彼得忽然冒出来，看着子良消失的方向，由衷感叹了一句：“好快的男人！” “你能看清？” “看不清。”彼得摇头，“只能勉强瞥见一缕残影，消失在街道尽头。” “多练练，实力还是不够。” “大哥你不也一样看不清？” 江城没有回应，借着路灯的灯光，缓缓拆开手里的信封。 信封上没有写明寄件人，子良小哥也没说。 内部信件的内容相当简洁。 【明早六点来见我】 【天罚】 …… …… 补更结束，上班去了，求月票！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月下，细雨 天罚的警告。 据说许多进入这座城市的诡异生物都收到过。 但这种直接要求见面的，资料上并未提及。 彼得伸过脑袋看了看，疑惑地说道：“连个地址都没有，就给了个时间，这个叫天罚的的家伙也太没诚意了，大哥，会不会是陷阱？” “有可能。” 江城把信件收好，平静向旅社走去。 炉瓦城旅社的生物总体实力偏低，低于瓦力城与奥德市。 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坐在大厅里，有的在接取任务，有的还盯着大屏幕，没有做出选择。 江城走入大厅，偶有几个目光从他身上掠过，但很快就移开了。 许多人只当他是新人，并未说什么。 这或许是许多城市旅社的通病，平日里都热热闹闹的，一旦有新人来了，碰上带新人的问题，就立即变得冷清，没一个愿意带新人的。 不是每个城市的旅社都有一个龙涛这样的人。 洪老头见到江城，依旧一脸热情，笑道：“我收到消息了，没想到你来这里第一天就能碰上那家伙，怎么样，那家伙给你寄威胁信了吗？” “嗯，寄了。”江城点头。 洪老头显然不知道天罚直接要求江城见面，他笑道：“不用太在意，只是些警告的话，你这两天低调一点，那家伙自然不会注意你。” “明白。” “对了，你的那些朋友都回来了，现在在二楼前几个房间休息。” “好，这两天有劳了。” “应该的，别这么客气！” 简单聊了几句后，江城离开大厅，从侧面的阴暗楼梯走上二楼。 百里踏月正在等他。 不出所料，这个家伙扑了个空。 这座城市的工厂分部已经没人了，就连机械设备都带走了一大半，实在无法在短时间内带走的设备则被挨个砸烂了，没有留下任何可追寻的痕迹。 “姐夫我在猎人学院学过追踪的课程，通过各种蛛丝马迹，找了很久，推测出他们可能去的几个地方，但都没找到，这些家伙实在狡猾……” 百里踏月简单说了说这一天他的行动与发现。 简单来说，一无所获。 他并不气馁，准备明天再继续找找。 “注意安全。”江城提醒道。 “放心，姐夫我可是猎人学院三年级最强的战斗力，就这么个小城市的工厂分部，还奈何不了我！” “……” 江城没有说太多，转身去寻找其余人了。 李奇迹还在本地教会，尚未归来。 崔悲与大果冻他们今天逛了一整天，还收到了一个本地研究院的邀请。 “江兄弟，这里有个叫羊羊研究院的，里面特别好玩，他们的院长是一头会说话的羊，今天跟隐形狗用羊言狗语切磋了很久……” “对了，我们还碰到一个叫杨河的家伙，他是今天下午才回到炉瓦城的。”陶范补充道：“学弟，那家伙说他跟你在一座与世隔绝的岛屿上共同战斗过，还给我们看了他的日记。” “哦？日记里怎么写的？” “日记里写着，你们两个在一座高山上，遇见了强大的禁忌生物，他正面抵抗了几分钟，最终不敌，重伤落败，差点英勇战死，最终你出面与那个生物谈判……” “嗯，记载得相差无几。” 江城没有揭穿，随口应付了一句。 昨天凌晨，人鱼岛进行转移的时候，岛上的杨河也跟着下来了。 他胆子很小，不敢一个人穿越灰雾，在奥德市黑市雇佣了几个保镖后才敢出发，所以抵达炉瓦城的时间较晚。 按照时间来算，江城一行人在灰雾里前进了六七个小时后，杨河的队伍才出发。 崔悲问道：“江兄弟，你的事办完了吗？” “可能还需要一两天，你们这两天继续休息吧。”江城答道。 “需不需要帮助？” “可以留意一下，旅社附近可能会出现奇怪的人，也可能会有人跟踪你们。” “好。” 还在教会的李奇迹也给江城发了条消息。 并非他不想回来，而是他的松鼠不想回来。 在这座城市的教会里，有一个普通成员，养了一只毛茸茸的雌性紫松鼠。 灰松鼠一见到那只紫松鼠就走不动路了，或许是体内某些激素的影响，它的春天提前到来。 江城回了个消息，告诉他尽早解决。 就这样，一夜过去。 …… 12月19日，凌晨5点50分。 江城坐在自己的房间窗边，一直没睡。 窗外夜色朦胧，灯光昏暗。 “滴答……” 下雨了。 冰凉的雨丝打在窗户上，为窗外的世界蒙上一层细密的薄纱。 这样一个细雨缠绵的凌晨，居然能看见模糊的月亮。 莹白月光透过云层与灰雾的阻隔，与城市的灯相互交融，无声无息填满了每一个角落。 偶有几辆小车从窗外的街上驶过，去往不知名的远方。 过了几分钟，江城等的人终于来了。 在昏暗的长街上，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影缓缓出现，一袭黑色大衣，静静站在街灯之下。 江城推开窗户。 整个世界的雨声顿时变大，淅淅沥沥的。 一滴滴雨水伴随晚风，从苍穹落下，有节奏地敲打在人世间。 他从二楼一跃而下，不需要翻滚卸力，稳稳落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 远处，戴着面具的天罚距离他尚未百米远。 天罚缓缓转身，在漫天细雨中，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江城没有出声，神色平淡，静静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最终停在一个老旧的公交站台前。 这个站台距离旅社并不远。 此时时间来到了凌晨六点十分。 两人静静站在公交站台前，谁都没说话，像是两只黑夜中的幽灵。 又过了几分钟，远方的街道上忽然多了些声音。 那是一辆摇摇晃晃的老旧公交车。 它浑身破旧，两侧贴着不知是多少年前的广告，后视镜少了一只，四个轮胎瘪得像是泄了气的河豚，就连前挡风玻璃都是碎的。 就是这样一辆早该退休的公交车，慢悠悠来到了站台之前。 “嘎吱……” 金属车门打开。 里面很空旷，除了一个同样老得该退休的司机，别无他人。 天罚很平静，一言不发，缓缓上车。 江城跟在他身后。 于是，这辆车有了两个乘客。 泛黄的车玻璃被染上细密雨水，让车窗外的世界变得朦胧。 天罚揭下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女性面容。 “你很不错，我们可以合作。” 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很普通的声音，没有故作沙哑或阴沉。 江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这个议事的地方倒是有意思，为什么是公交车？” “能让我想起一些往事。”她同样没有正面回答。 “你丈夫与孩子是在诡异生物制造的公交车爆炸中丧生的？” “太聪明不好。” “只是猜测。”江城拿到了些许主动权，“凌晨的第一班车，安静无人，倒也不失为一个谈事的好地点。” 天罚忽然提醒了一句：“戴上你的伪装吧，有人来了。” 江城没有感觉到任何其余生物的气息，或许是太远了。 看来资料上记载的不假，他身旁坐着的这个中年女人，或许能清晰知道整个城市里所有生物的一举一动。 虽然不太清楚天罚的意思，但江城依旧取出了一个老头的伪装。 这是当初李千为他制作的五个面具之一，戴上后，普通人根本看不出破绽。 就这样，江城的外貌成了个普通老头。 天罚也戴上了她的面具。 这张面具以黑色为主，外观硬朗，极为深邃，让人很难相信面具之下竟然是一位女性。 公交车缓缓停在第二个站台。 一个身着红衣的小男孩安静上车，从衣兜里掏出两张纸币，投币后缓缓走到江城后面的位置坐下。 他的出现，打断了江城与天罚的交流。 但两人并未离开，准确来说，是天罚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换一个谈事的地点。 在上车后不久，小男孩主动表明了身份。 “江城，我是旅社的人，今天刚从城外灰雾区域回来，洪老头让我给你传递个消息，旅社高层给的答案来了。” 这个小男孩，竟然是炉瓦城旅社唯一的高级诡异生物。 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之所以这副模样，是不小心在灰雾区域吸收了某个返老还童的诡异物品，童年再来一遍。 洪老头接到消息后就上楼来找江城，结果刚好透过窗户看到，江城与天罚两人远去的背影。 他觉得天罚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不愿意见这家伙，于是就委托这位前来。 小男孩说道：“旅社不会主动与工厂为敌，我想这点你应该有心理准备。” “嗯。”江城点头。 “但旅社高层承诺，你可以尽管摧毁那些工厂的分部或者是基地，所有救助下来的孩子或者类似人鱼村的村民，都可以交给旅社，记住……所有行动，都要以你个人的名义。” “好。” 旅社高层这次还算是有担当，愿意为江城解决后顾之忧。 江城可以尽情破坏，不需要担心那些救下来的孩子去向。 小男孩接着说道：“两位尽管谈事吧，我什么都不会透露，下一站就会下车。” “嗯。” 这一次点头回应的是天罚。 听到是个女子的声音，小男孩愣了愣。 他一直以为，这个主宰了炉瓦城十多年，压得所有诡异生物都喘不过气的传奇生物，应该是个魁梧壮硕的男子。 以前他也与天罚打过照面，但那时候天罚的声音都被变声器处理过，沙哑且低沉。 几分钟后，公交车抵达了第三站。 还不到凌晨六点半，竟然又有新的乘客上车了。 小男孩本来准备下车，但见到这新的两个乘客后，稚嫩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 “教会的人……” 这是两个身着执事黑袍的老头。 炉瓦城教会仅有的两位执事竟然来了，准确地找到了江城的位置。 这座城市真就是个大型养老院，旅社与教会的领导人，都是过百岁的老头子。 这两个老头须发皆白，看上去和蔼慈祥，像是邻家老爷爷。 他俩一个叫张一，一个叫张二，是一对兄弟。 两人走到公交车后方，坐在江城过道对面的两个座椅上。 张一低声说道：“江城大人，麻烦你把那只松鼠带回去吧，教堂已经快被它拆了。” 江城皱眉问道：“就为了这事？还用得着你们两个执事跑一趟？” “是啊。”张二应和道：“这算得上是这些年来，炉瓦城教会发生的唯一一件大事了。” 两个百岁老头苦不堪言，为江城讲述了这一天发生的事。 那只灰松鼠的春天提前到来，极为亢奋，在整个教堂里上蹿下跳，追逐那只紫松鼠。 它时而撞碎几扇玻璃，时而撞断一根柱子，胃口还很好，啃坏了许多价值连城的宝贝，连教堂前面挂着的那副“机械与血肉之古神绘卷”都被他吞了。 身为主人的李奇迹不但不制止，反而在一旁出谋划策，为它提供了许多追女孩的歪招。 听完后，江城说道：“没事，等我们走后，你们可以给瓦力城教会写信，向他们要回损失。” “他们会赔偿吗？”张二不太确定，毕竟教会是个什么组织，大家都心知肚明。 “以我的名义去要。” “那就好，多谢江城大人。” 正说着，公交车又一次靠站停下。 第四站到了。 天色依旧昏暗，细雨不断。 “咳……咳咳……” 一个不停咳嗽的中年人上了车，他面色苍白，咳得十分用力，也不知是得了什么病。 在他身后，跟着两个身体有问题的年轻人。 其中一个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另一个拄着拐杖，走路一瘸一拐。 三个诡异生物，他们并未掩饰气息。 上车之后，那个中年人缓缓走过江城身侧，坐在他右后方的位置。 那两个身体有问题的年轻人并未跟上，在前面随便找了个座椅坐下。 这一站，小男孩与两个教会的老头都没有下车。 他们都很聪明，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了。 公交车再度启程。 那个中年人压低了声音，缓缓问道：“江城？你……咳咳……你是否杀了我们老大……咳……影子杀手……” 他极力忍着咳嗽，问出了一句还算完整的话。 第二百五十三章 月下三兄弟 在这个细语缠绵的凌晨，晃晃悠悠的老公交车行驶在寂静的城市街道上。 “咳咳……” 中年人的咳嗽压过了雨声。 他的肺部像是个破烂的风箱，每一次呼吸的声音都极为难听。 影子的组织居然找上门来了，这倒是江城没有料到的。 这三人明知道车上有天罚的存在，身为天罚的对手，依旧上车了。 此时车上，算上司机在内，已经有了九个人，不再那么空旷。 司机大爷同样是个诡异生物，而且并不弱，实力应该在中级诡异之上。 除了中年人的咳嗽声，公交车内只有老旧机械部件的嘎吱声响。 江城并未回答中年人，依旧保持平静。 车内的气氛越发诡异，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这份诡异的平静之下酝酿。 炉瓦城的站台距离似乎特别短。 没过几分钟，第五站到了。 外面依旧一片昏暗，黎明尚未到来，朦胧小雨不断，天空中那轮模糊的月亮若隐若现。 “嘎吱……” 锈迹斑斑的金属车门缓缓打开。 又有人上车了。 这次是四个人。 带头的是一个孕妇，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孕妇，肚子挺得很大。 其余三人跟在她身后，其中两个老人，还有一个小孩。 这四人，看上去是十分和谐的一家人。 当然，如果他们的衣服上没有那个“s”标志的话。 工厂的人来了，四个诡异生物。 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或许都买了同一份黄历，黄历上写着适合出门坐公交，于是一个个组织纷纷派人踏上了这辆凌晨的第一班公交车。 “嘎吱……” 车门缓缓关上，公交车再次发动。 那四个工厂的人只是看了眼江城所在，并未说话，然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 “咳咳……咳咳……” 中年人还在咳嗽，仿佛要把所有内脏都咳出来。 他是这个车内，唯一还在发出声音的人类。 一辆老旧的公交车，十三个诡异生物。 雨声、咳嗽声、老化的零件声……在摇晃的车厢内，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 无人说话。 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压抑渐渐变强，像是一根缓慢绷紧的琴弦，或许下一刻就会崩断。 过了几分钟，第六站到了。 已经是凌晨六点五十分，这座城市少了些昏暗，天边已然出现了一抹亮光，月光缓缓隐去。 “嘎吱……” 门开了。 三个年轻人缓缓走上车，其中领头那人环视了一圈，似乎在打量什么。 很快，车门关上。 在飘摇的风雨中，这辆老旧的公交车再度启程，开往下一个车站。 就在这时，领头那个年轻人忽然掏出一把枪，对着车内所有人大声说道：“打劫！” 他身后的两个小弟并未闲着。 其中一个掏出一把水果刀，将刀刃放在司机的脖子上，厉声说道：“老家伙，一直往前开，不要停，也不要开车门，我叫你停的时候你再停！” “好。” 司机大爷很淡定，保持平稳的车速，脸上的表情都不带变化的。 这辆车上，终于有三个普通人了。 他们三人的出现，直接打破了整个车厢内紧张诡异的气氛。 三兄弟中最后那人喊道：“车内所有人听着，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不许报案，不然别怪我们兄弟几个不客气！” 话音落下，过了十多秒。 一车人都很淡定，没人做出任何动作。 喊话那人心生疑惑，问道：“老大，这些人是怎么了，怎么都跟傻子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估计从来没见过枪，被吓傻了吧。” 领头那人也觉得奇怪，给了个他自认为比较合理的解释。 “说得也是。”那人认为这话很有道理，“还是老大你英明，知道咱们在瓦力城肯定混不下去，所以冒死带着咱们来到这座城市。” 说起来，这三兄弟竟然还是江城认识的。 就在大半个月前，江城刚做完教会给出的任务二后，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这三兄弟的抢劫。 当时这三人还很寒酸，手里只有小小的水果刀。 如今他们倒是出息了，不仅成功穿越城市间的灰雾，还不知从什么渠道弄到了一把枪。 确实是真枪，并非用于吓人的仿品。 领头的老大或许是觉得此次万无一失了，很自豪地说道：“就在大半个月前，经历第一次失败后，我痛定思痛，开始研究东方的每一座小城市，最终选择了这座炉瓦城，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身后的老三很配合地问了出来。 老大便继续说道：“每一座小城市，无论是瓦力城还是黑河市，几乎都有恐怖的夜晚诡异传说，唯独这座炉瓦城没有，方便我们在晚上做事，所以我当时一咬牙，就带着你们两个过来了……那所谓的灰雾也不过如此，被政府渲染得那么恐怖，也不过就是能见度低了点而已。” 老三相当懂事，接过话题：“对啊，老大确实英明，这么说这些年来，政府一直在骗我们，灰雾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怪物。” 正在威胁司机的老二也连连点头：“所谓的灰雾，肯定是政府与那些富人联合起来编织的骗局，为的就是吓唬我们，让我们这些穷人永远留在破烂的小城市。” “但如今我们闯出来了！” 领头的老大相当骄傲，似乎等不及了要跟一整车受害者分享他的经验。 此时尚未天明，他有的是时间。 他大声说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辆车吗？因为这辆车是最老的型号，没有安装监控，无论我们在车上做什么，最终都不会留下视频证据！” “老大英明！” “还有时间！”老大并未停止骄傲的讲述，“现在还不到凌晨七点，年轻力壮的上班族大多才刚起床，能在这个点来赶公交车的，大多都是些能够早起的老头老太太，他们有退休金……我观察了很长时间，他们起这么早，大多是为了去超市抢限时折扣的商品，或者去很远的地方吃一份便宜的早茶……” “老大英明！” 身后两个小弟似乎只有这四个字的台词，不断重复。 而领头的老大也很享受这种成功的感觉，把车上的人都当成了空气，一股脑说出了所有计划。 路线、天气、时间等等…… 所有对他们有利的因素，都经过了他好几天的精心计算。 他继续骄傲的开口：“还有地点！这附近最近的治安所，赶过来都需要十分钟时间，足够我们抢完东西然后潇洒离开！” “老大英明！” “我当然英明！”老大一脸满足的微笑，“这是一场注定属于我们的胜利，你们看看这一车老弱病残！” 老三低声说道：“老大，有孕妇啊。” “孕妇又怎么了？你不要太凶就行了！” “哦哦……” “等会要钱的时候，对其他人可以凶一点，别忘了我教你们的，表情一定要控制好！” 或许是第一次这样顺利，两个小弟都有点畏手畏脚。 做老大的临阵传输经验，指了指车厢后方说道：“你看，那个一直咳嗽的家伙，身上肯定有治病的钱，抢三分之一吧。” “明白了。”老三认真点头，“老大，那两个穿黑袍的老头呢？” “那两个老头皮肤白皙，保养得很好，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老大沉声教导，“你找一找他们身上有没有老年疾病的药物，尤其注意心脑血管方面的药物，如果没有，把他们的钱都抢光，不用担心。” “那个戴面具的呢？” “一个cos而已，不用担心，我有枪。” “老大，我怎么感觉他身边那个老头有点熟悉？” “有吗？”老大摇了摇头，“没见过，可能你前几天在街上见到的吧。” 两人正说着，坐在车厢最后面的中年人终于忍不住了。 他强忍着咳嗽，沉声问道：“诸位，都不准备动手吗……咳咳……” 一听这话，老三当即不高兴了。 他握着水果刀，大踏步向中年人走来。 “你这家伙，我看你是个病痨，本打算放过你，按照老大说的，只抢你三分之一的钱。”他神色凶恶，“怎么着，你还想当出头鸟，就你这样？” “咳咳……” 中年人没有回应，咳得越来越剧烈了。 老三尚未走近，忽然止住了脚步，脸上闪过一抹惊疑之色。 过了片刻，他骂咧咧地说道：“妈的，不会是什么传染病吧？” “算了，别管他了！”老大出声提醒，“直接从那两个穿黑袍的老头弄起，加快速度，天就快亮了！” “没问题！” 老三握紧了水果刀，当即就要对两个教会执事搜身。 张一伸出枯瘦苍白的手，颤抖着扯了扯老三的袖子，用苍老虚弱的声音说道：“小哥，我上有老下有小啊，一家人等着我养活，这钱不能给你。” “扯淡呢！”老三甩开他的手，“就你这样，少说也得七八十岁了，还上有老下有小？” “是啊……” 张二开始表演了。 他一脸哀愁，声音发颤，带着几分悲意说道：“我们家族有一种怪病，隔代遗传，我们父母，以及各自的孩子，都得了这种病，每年都需要大量的钱救命啊，我们两兄弟六七十岁了，还要进厂打工，每天没日没夜做十多个小时，你别看我们皮肤白，那是因为太阳晒的少……” “真……真的？” 老三将信将疑，握着刀的手稍微松了点。 身为教会执事的张二继续哭诉，带着满腔悲意。 “我们兄弟两之所以起得这么早，就是为了赶今天的早班啊，再过半个小时就要开工了，辛辛苦苦一整天，也就八九十块钱，日复一日，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老三心生同情，脸色不再那么凶厉了。 他问道：“你们的孙子孙女呢？” “都不管我们了。”张二摇头叹气，“这病每年花费太多钱，他们负担不起，早就跟我们断了联系。” “唉，都是苦命人呐。” 老三也叹了口气，不禁有了几分同命相怜之感。 他实在忍不住，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小额钞票，丢给正在哭诉的两个老头。 “不瞒你说，我爹妈都是被病痛拖死的，没钱看病，留下当时还年幼的我跟我妹妹，后来我妹妹被人骗走了，当时我万念俱灰，在街头浑浑噩噩混迹了几年，遇到现在的老大……” “老三！” 持枪的老大终于看不下去了，厉声喝止。 他一脸冰冷，严厉地吼道：“这两个老家伙都是人老成精的，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赶紧的，拿走他们一半的钱！” “老大，要不放过他们吧？” “那行，别浪费时间了，先抢那个戴面具的家伙！” “好的！” 老三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早上七点，天已经蒙蒙亮了。 街头巷尾的早餐店都支了起来，上班族们已经开始了新的一天。 虽然车上没人报案，但如果再拖一会，或许公交公司那边就会发现不对劲。 “咳咳……” 那个中年人刺耳的咳嗽声还在耳边。 老三皱了皱眉，再次握紧了手里的水果刀，缓缓转身，看向江城身旁的天罚。 但他刚准备说一些凶恶的话，忽然觉得嗓子有点痒。 下一刻，嘴里的话变成了咳嗽的声音。 “咳咳……把钱交出……咳咳……我……这是这么了……” 老三的脸色变得难受起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喉咙部位。 可他仿佛是突然身染重疾，那股咳嗽的感觉越来越强了，根本压制不住。 “老大，我……咳咳……咳……” 他有些慌了，盯着那个中年人，缓缓往后退了几步。 难道是被传染了？ 可那个中年人为何突然停止了咳嗽？ “咳咳……咳咳……” 老三越来越难受，他觉得整个肺部像是火烧一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捂着嘴，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嘶哑。 持枪的老大觉得不太对劲，缓缓走过来。 他拍了拍老三的背部，低声问道：“没事吧？是不是被口水呛到了？” “老大……咳……我……咳咳……我觉得很难受……” 老三忽然感觉自己咳出了什么东西。 他缓缓移开捂着嘴的手，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血淋淋的死亡颜色。 “血？” 第二百五十四章 鲜活的生命 这场闹剧应该结束了。 两个教会的老头同时起身，挥动身后的黑袍。 张二沉声说道：“够了，这年轻人也并非罪大恶极，放他一条生路吧。” “教会什么时候这般善良了？”那中年人阴恻恻询问，“怎么，人老了，决定在临死前做点好事，造几级浮屠？” “不准备停下？” 张二神色不善，冷冷看着中年人。 中年人冷笑道：“执事大人都开口了，我怎么敢不从。” 说罢，他收回了自己的力量。 车厢中部的老三不再咳嗽了。 此时他已经倒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咳出了一地的鲜血。 虽然重伤，但终究人没死，身体年轻，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正常。 就在这时，公交车缓缓停下了。 “嘎吱……” 金属车门开启。 司机大爷优哉游哉地说道：“你们如果要打架，就下车去打，不要打烂了我这辆破车。” 正在威胁他的老二当即怒了，厉声说道：“老家伙，你停车干什么？你看看你脖子上这是什么？没见过刀吗？” “见过。”司机大爷笑道：“你这刀也太小了，还没成年就跟着你出来抢劫。” “你在嘲笑我？” “我在嘲笑你的刀。” “老家伙，活腻了吧？” 老二面含怒意，手上稍稍用了用力。 他准备割开司机大爷的一丁点脖子皮肤，让司机大爷见一见血。 最终目的并非杀人，而是为了吓一吓这个敢轻视他的大爷。 可很快，令他惊慌的一幕发生了。 他手上那柄水果刀，忽然开始缓缓变形，扭曲，甚至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咔嚓……咔嚓……” 没多久，锋利的刀身就裂成了一缕一缕的细长金属条。 这些金属条并未停止变化，在某种诡异力量的作用下，扭曲的幅度越来越大，沿着最中心某个点蜿蜒盘旋。 金属条逐渐扁平化，表面出现了细微复杂的花纹。 最终，他手上的刀变成了一朵崭新的金属玫瑰。 老二心中骇然，吓得丢掉了手里的玫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对老大喊道：“老大，这个开车的是个神仙！” 老大咽了咽唾沫，握紧手里的枪。 他自然也意识到不对劲了，缓缓说道：“这一车可能都是神仙…… “……” 这场闹剧最终在十分钟后结束。 医院与治安所的车都来了。 老三被抬上担架，医药费是教会的两个老头垫付的。 老大跟老二则被治安所带走。 治安所带队的认识这两件教会黑袍，同样认识那个黑色的面具，所以并没有按照正常流程询问车上的乘客。 一切尘埃落定后，车上的人也都下来了。 车外细雨朦胧，黎明已至，晨风送来一缕缕早餐的香气。 那个不断咳嗽的中年人盯着江城，冷冷问道：“江城，我只需一个答案，我们老大……咳咳……是否被你杀了？” “算是吧。”江城没有否认。 “那好，准备迎接我们的复仇吧。” “你觉得你们走得了？”江城指了指一旁带着面具的天罚。 这个幻影组织，与天罚毕竟是死对头。 但中年人很有自信，缓缓往后退了两步。 他身后，那两个身体有问题的年轻人同时上前，分别伸出左手与右手，按住他的肩膀。 下一瞬，三人都消失了。 “瞬移？” 江城看向远处。 在数百米外的高楼之上，三个人的身影缓缓浮现。 那个中年人没什么，依旧时不时咳两声。 但那两个年轻人都脸色煞白，像是耗尽了力量，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是如此。 对方早有准备，确实能走得掉。 此时就算去追，追上的概率也并不是很大，毕竟江城与天罚都不能飞，且无法确定对方还能不能再一次使用那个能力。 现场，工厂的人依旧没走。 领头的那个孕妇盯着江城，用同样冰冷的语气询问：“江城，上面给了你一个机会，让我来问问你，你可愿加入工厂？” “不愿。” “那好，我这就回去答复了。” “你们也有办法走掉？” “或许有。” 很显然，炉瓦城分部最强的四个人都在这里了。 孕妇，两个老者，以及一个小孩。 他们都算不上太强。 真要打起来，如果没有场地限制，江城一个人就能解决他们。 这四人没有丝毫慌张，指了指街道上已经陆续出现的普通人。 其中一个老者笑道：“真是些鲜活的生命，如果我们打起来，或许我身上的某些物品会不受控制爆开，也不知会有多少普通人因此死亡。” 江城平静说道：“慢走。” “今晚见。” 四人说了个时间，而后缓缓消失在了江城的视野中。 看这样子，工厂应该有些计划准备在今晚实施，大概率是针对江城的。 教会的两个老头也走了，回去慢慢应付李奇迹那只松鼠。 旅社那个小男孩同样识趣地离开，没有打扰江城与天罚两人的交谈。 交谈的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有关于合作方面的事。 天罚之前把面具取下来，以真容对江城，这就是表达诚意。 江城撕掉脸上的伪装，问道：“这座城市上空的两只大鱼跟你有关？” “是，动用了一些特殊的诡异物品。” “你能掌握整座城市里每个生物的一举一动？” “不能。” “准备怎么合作？” “除掉那两个组织。”天罚很平静，“如果我没猜错，这两个组织应该快联手了，很快他们就会有动静了，或许就是今晚，做好准备吧。” “这里的工厂，只是南方那个工厂的分部，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江城说道。 “那个所谓的幻影组织，同样可以算南方佣兵工会的分部。” “你在这里这么多年，没有察觉到工厂的存在？” “嗯，他们藏得很好，直到你的出现。” 天罚很坦然，说了些往事。 在戴上这张黑色面具之前，她只是个在南方战场混迹了几年的雇佣兵。 她的人生与郭宇有一定的重合之处。 后来她觉得累了，回到炉瓦城休息，并且与早年的恋人结婚生子。 可好景不长。 在一次诡异生物导致的混乱中，道路拥堵，十多辆车连环相撞，其中就有她丈夫与孩子乘坐的公交车。 她丈夫是个环保主义者，即使家里有钱，出门也从不开私家车。 事实与江城推测得差不多。 天罚说道：“你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从一句话里就能推测出这些信息，确实不错。” “这就是你找我合作的原因。” “你杀了那个影子。” “明白了。” 那个影子的确很强，而且过于诡异。 他的两种能力都极为罕见，无论是暗杀还是逃命都是诡异生物中首屈一指的。 天罚能压制他，但杀不了他。 昨晚江城解决了影子，算是帮了天罚一个大忙，所以她找上了江城。 这座城市里两个毒瘤，刚好就是他们两人的对手。 “你要去南方？”天罚忽然问道。 “对。”江城点头。 “建立自己的势力？”天罚又问道。 “找我父母。” “既如此，不要在战场上陷得太深，很容易出不来，正如你那位叫郭宇的朋友。” “明白。” “我孩子如果不死，应该跟你差不多大了。” “往前看。”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与其困于过往，不如拥抱未来，这位天罚阿姨，你始终没走出来。” 隐形狗缓缓现身。 他靠坐在电线杆下，翘着二郎腿，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 以江城与天罚两个人的实力，居然都没发现他。 “阿狗，你升级了？”江城问道。 “对，不知不觉就升级了。”隐形狗晃了晃脑袋，“果然，四处游历是有好处的，旅社的前辈们没有欺骗我。” “来了多久了？” “首先声明，我并非有意偷听啊。”隐形狗义正言辞，“我只是逛街的时候偶然路过，就想试试我的隐形能力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没想到你们两个都没发现。” “你这狗狗倒也有趣。”天罚并未生气，“隐形能力很罕见，居然出现在了一条狗身上。” “看吧，老天爷是公平的。”隐形狗摇了摇尾巴，“如果让某些心术不正的人类得到了隐形能力，估计他会天天往澡堂跑。” 教会的黑袍虽然同样有隐形能力，但相比于此时的隐形狗，实在是差远了。 隐形狗问道：“江城，你打算什么时候干掉这两个烦人的组织啊，说好的炉瓦城只是个中转站，我已经等不及想去南方了。” “别急，应该就今晚吧。” 江城自然也不想在炉瓦城待太久。 距离那场菲奥娜的梦境已经有三天多了。 那只禁忌生物正在跨界，再有几天就会杀气腾腾地来找江城。 天罚知道幻影组织的位置所在，但她并不清楚工厂的分部位置，所以目前主动权只有一半。 江城说道：“我想知道幻影组织的地址。” “去找麻烦？” “不是，昨晚他们老大影子失踪后，他们应该就已经转移位置了。”江城摇了摇头，“我只是简单去看看，或许能有别的收获。” “注意安全。” “嗯。” “我也去！”隐形狗叫了一声。 “行，一起来吧。” 江城没有拒绝隐形狗的同行，这只小狗现在的能力很适合探查。 天罚将幻影组织的地址给了他们，自己并未前往，她还得趁白天这点间隙，去查找工厂分部的位置。 现在幻影组织失去了影子这个领袖，其实已经对她没有太大威胁。 只要时间足够，整个组织都会覆灭在她手里。 双方在早上七点半分别。 这座城市依旧雨雾蒙蒙，一人一狗行走在渐渐喧嚣的街头。 幻影组织的位置，距离他们大概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他们依旧找了个公交车站，坐着公交车慢悠悠过去。 隐形狗比较憋屈，在人多的地方，他不能口吐人言，不然会吓到小朋友和大朋友。 这一路堵堵停停，直到早上八点半，一人一狗在抵达目的地附近。 这期间，有两个小姑娘借口想摸狗头，从江城这里要了个联系方式。 江城自然把元大爷的联系方式给了她们。 下车后，隐形狗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来到人少的地方了，憋死我了！” “忍忍吧，现在依旧有大量普通人不相信诡异世界，得循序渐进。” 江城靠在公交站牌上，仔细看了看周围的情况。 以八卦图的方位来看，这里是整座城市的兑位。 这片区域普遍都是几十年前的低矮楼房，最高不超过七层，一眼望去都是灰扑扑的。 那个幻影组织，就隐藏在这附近的一个老小区里。 江城带着隐形狗向路旁的公共厕所走去。 在厕所单间内，他取出一件纯黑的斗篷，缓缓盖在身上。 隐形狗惊叫道：“淦，隐形斗篷？” 在他眼中，江城竟然完全隐形了。 这让他感觉很不爽，就跟见到教会的黑袍一样，即使他如今的隐形能力已经远胜黑袍了。 空白之处传来江城的声音：“很便宜，只需两千积分，就能换这样一件纯粹只有隐形功能的斗篷。” “只需？两千？”隐形狗嫉妒了，“江城，你现在到底多有钱？” “钱财都是身外物，不要问。” “淦！” 贫穷让隐形狗开不了口。 就这样，一人一狗都处于隐形模式，离开公共厕所，缓缓走到目的地所在的那个老式小区里。 幻影组织的基地就在二号单元楼的一楼。 在江城的帮助下，隐形狗通过卫生间的窗户进入一楼的房间。 没一会，他就打开了房间的正门，并且对江城摇了摇头说道：“没错，都被搬空了，连个鬼都没有。” 与江城猜测的一样。 幻影组织走了，连任何文件资料都没留下。 他们最初的成员只是影子的追随者，后来又多了一批反抗天罚的诡异生物，整天神神秘秘，最大的目标就是干掉天罚，让天空中那对阴阳鱼消失。 江城在房间内仔细看了片刻，并未找到任何暗号或是地下室之类的。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了。 洪老头给他发了条消息。 【江城，工厂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主动权 【今晚八点】 【市中心】 【将会有数百人死去】 【恭候你的到来】 【s】 【m】 两个署名，‘s’自然代表工厂。 隐形狗问道：“江城，这个‘m’是什么意思？” “西大陆语言中‘雇佣’开头第一个字母，就是m。”江城解释，“影子以前是南方佣兵工会的，他建立的组织，沿用佣兵工会符号的可能性很大。” “这么说天罚阿姨还真的猜中了，这两个垃圾组织居然联合起来了。” “我跟天罚都能联合，他们自然也能联合，没什么奇怪的。” 隐形狗有些担心，“你说，工厂毕竟那么大一个组织，他们会不会从别的城市调集高手过来，围殴你？” “只要天上那两条鱼还在，禁忌之下的生物，来多少都没用。” “等会……你是不是已经被解开限制了？” “对。”江城没有否认。 “淦！赶紧联系天罚阿姨，我也要解开限制，被那两条鱼压着太难受了！” “你就一个隐身能力，又不去打架。” “不，这不自由！” “……” 时间来到早上十点半。 旅社的休息时间。 大厅里空无一人，连洪老头都在门外的摇椅上打瞌睡。 江城紧急召集了自己的队员，开始在大厅里议事。 对方给的信很简单，只说了今晚八点以及市中心，别的信息都没透露。 大果冻抖了抖身体，发出一连串声音。 “卟噜卟噜……” “嗯，果冻说得有道理。” “果冻兄说了什么？”陶范一脸茫然。 “他说，现在双方对立，要么我们找他们，要么他们找我们，终究要有一方倒下，我们的大本营在旅社，有教会的支持，暗处还有天罚，他们不敢主动进攻，所以才会想出这个主意，夺取主动权。” 陶范挠了挠头，“学弟，果冻兄貌似只发出了几个音节，他真的有说这么多吗？” “嗯。”江城点头。 对方藏起来了。 通过这种寄信的不明确方式，以平民为威胁，引诱江城等人进入他们的圈套。 他们在暗处，暂时拿捏住了主动权。 果冻又晃了晃透明的身子。 “卟噜卟噜……” “嗯，果冻这点也没说错。” “学弟，果冻兄又说了什么？” 江城解释道：“他说，信件上虽然写着要造成几百个平民的的伤亡，但是他们肯定不敢明着来，这种伤亡人数，已经足够引起人面法庭的关注，一旦人面法庭插手，那两个组织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陶范若有所思，盯着大果冻。 “果冻语竟然如此简洁，战争年代用来代替各种复杂密码岂不舒服？” “这个以后再说，先分析一下吧。” 骷髅头叼着投影仪，飞到半空中。 他控制一根肋骨按下开关，整个炉瓦城的地图瞬间投影到一楼大厅的长桌上。 一栋栋虚拟的缩小建筑出现在桌子上，泛着蓝莹莹的光芒。 从上往下看，整座城市上空游弋着两条大鱼，方位严格按照八卦图来修建。 崔悲指了指中心位置，说道：“市中心这里是一个大型广场，在这里制造大型恐怖事件的话，无论怎么掩饰，都会引起人面法庭的注意，所以不应该是这个广场。” “那么广场周围……” 百里踏月圈出了三个地点。 救助中心、游乐园、治安所总部。 其中，距离广场最近的，是那个超大型游乐园。 站在广场上，就可以看见游乐园里的许多项目，比如摩天轮、过山车以及蹦极台等等。 除此之外，则是治安所总部。 救助中心稍远。 其余地点虽然也有可能，但都比不过这三个地点。 “首先说治安所总部。”百里踏月认真分析，“每一个治安所，都有联邦分派的机器人，从t11型号开始，上次海族暴乱的时候，你们肯定也看到了，t55型号简直就是巨无霸，一拳能把坦克砸凹陷，这种型号平日里只会待在治安所总部地底……” “你认为是机器人暴动？”隐形狗问道。 “有可能。”百里踏月点头，“在治安所总部地底，至少有数百台各类型号的战斗型机器人，一旦同时暴动，可以在极短时间内造成大量人员伤亡，而且最终可以把事故源头，推到某一个黑客或者反社会的黑客组织身上，从而避开人面法庭的调查。” “学弟的姐夫说的有道理。” 陶范表示了赞同。 然而，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 是研究院的三个研究员之一，最老的那位。 他提了提厚厚的眼镜，抿了一口茶水，淡然说道：“年轻人想得可以，但低估了联邦的能量，那两个组织既然不敢招惹人面法庭，自然也不会主动招惹联邦，这些战斗机器人都是直属于联邦的，连我们研究院都拿不到它们的专利。” “老先生说得确实不错。” 百里踏月没有反驳，很虚心接受了意见。 从年龄来看，这些老头虽然看起来木讷，但脑子里的知识与经历可以吊打在场每一个人。 “既如此，就暂时不用太顾及治安所那边，可以先给他们发个提示过去。” “这事就交给我吧。”门口打瞌睡的洪老头忽然出声，“治安所那边有旅社的人，不用担心，我会叫他们看好地下那些机器人。” “那就麻烦大爷了。” “应该的，你们继续商量。” 洪老头摆了摆手，躺在摇椅上，接着打瞌睡。 雨已经停了。 晒晒太阳，吹吹暖风。 老年人的幸福生活莫过于此。 就在这时，李奇迹终于带着那只灰松鼠回来了。 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来是一夜没睡，但精神很振奋，对肩头的灰松鼠说道：“小灰灰，不要气馁，那只紫松鼠明显已经动心了，今晚再加把劲，一定能追到手！” “汪汪！” 灰松鼠同样精神振奋，给了个坚定的眼神。 隐形狗一脸疑惑，看了眼那只松鼠。 “好好的一只松鼠，怎么说起了狗语？语法都不对。” “汪！” 灰松鼠给了个回应。 隐形狗没理会它，跳到桌子上，认真揣摩炉瓦城的地图。 李奇迹见状，急忙问道：“大哥，又出什么事了？” “好事，过来一起商量吧。” 江城招了招手，给李奇迹简单说了说目前的情况。 他知道这个年轻人的脑回路与正常人不一样，说不定能迸发一些新的想法。 李奇迹听完后，当即就说道：“游乐园啊，大哥你姐夫说得没错，随便找几个人穿上玩偶服，然后把安装了炸弹的毛绒玩具送给路过的小朋友，这种方法简单实用，不出一个小时，那些炸弹就会跟随小朋友们分散到游乐园各地，并且在某个时间同时爆炸，造成大量伤亡与恐慌，期间还伴随着踩踏……” “等会。”陶范忽然出声，“奇迹兄，这种方式未免太暴力了，肯定会引起人面法庭的注意。” “当然了，所以这只是明面上的手段！” 李奇迹拍了拍灰松鼠脑袋。 他微微一笑，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这种手段，是为了让我们整个团队分散开，方便他们各个击破。” “说得对啊。”陶范恍然，“一旦炸弹分散开，我们就得分开寻找。” “现在聚在一起，对方拿我们没办法。”李奇迹补充道：“我想，他们昨天肯定还没有下定决心对我们动手，所以昨天一整天我们都平安无事，今天一早，在与大哥谈判失败之后，他们就彻底决定采用暴力的手段了。” “你刚才回来的路上，有被人跟踪吗？”崔悲问道。 “两位执事大人亲自把我送到这条街的接口，不用担心。” 事实上，只要众人一直待在旅社或教会里，寂静工厂与幻影组织就不敢有任何动作。 攻打这两个地点，无异于与这两个庞然大物宣战，而且他们在这座城市也没有那么多力量对付旅社与教会。 这是个委婉的年代，任何组织都不愿意主动撕破脸皮。 正如今早旅社高层传来的消息。 江城可以除掉工厂分部，但一定要以个人名义。 李奇迹继续分析：“事实上，这种明面上的手段，可能不仅仅是要让我们分散，更是要转移大哥的注意力，让他忙于解救平民，对于那两个组织而言，炸弹引爆的主动权在他们手上，他们可以选择引爆，甚至只引爆部分避开人面法庭的追查，也可以任由炸弹静静待在毛绒玩具里……” “但我们不敢赌，所以我们必须争分夺秒，把全部精力放在炸弹上，而他们可以把真正的陷阱放在某个出其不意的地方……当然我只是举个例子，也可能不是炸弹与毛绒玩具，而且别的类似手段……” “卟噜！” “这位果冻兄弟在说什么？”李奇迹问道。 “他说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不愧是能在教会里存活一年多的人。” “咦，连这位果冻兄都知道了？”李奇迹挠了挠头，被夸得很不好意思，“不得不说，大多数人在教会里都活不过一年时间，大多是被自己人干掉的，但我可能运气比较好吧……” 就这样，游乐园被打上了重点标记。 一座开在市中心的游乐园，地理位置实在太优越了，每天几乎都人员爆满。 在瓦力城那边，由于土地费用，大型游乐园一般只会建立在距离郊区较近的地点。 百里踏月指了指救助中心，认真说道：“据我了解，这座救助中心，每晚七点都会开始发放免费食物，直到晚上八点半才会结束，几乎每天都会有数百人甚至上千人在这里接受救助，领取免费的食物，其中部分是流浪者，部分是家庭困难的平民。” 隐形狗问道：“在食物里掺毒？” “嗯，这个方法同样简单有效，只需要控制几个救助中心的员工即可，同样能避开人面法庭的调查。” “人面法庭的成员太少了，与旅社和教会不一样，这就是他们最大的问题，所以大概率无法顾及这种食物中毒事件。” 除了这三个地点，其余区域都没有太大问题。 现在还不到中午，众人有足够的时间做好准备。 就在众人商议之际，又有一封信来了。 这封信来得很巧妙，是被一支箭射过来的。 “啪！” 似是算计好了距离，箭矢稳稳落在旅社的大门前。 信封很寻常，没有标注任何信息。 大果冻弄出一个分身，拆开了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普普通通的白纸，白纸上写着简单的一行字。 【今晚八点，你们一定会失败的】 见此，陶范忍不住说道：“好家伙，这还用上了心理战术？” “慎重点吧，对方毕竟占据主动权。”百里踏月说道。 “唉，如果知道这两个组织的地址就好了，直接一锅端，这种被动的感觉实在难受。” “学长你今晚不要去，留在旅社里。” 陶范一怔，顿时默然。 他也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去了只会成为负担。 在这个团队里，哪怕是骷髅头都比他有用。 骷髅头好歹会飞，不会那么轻易被人抓住。 他知道以江城现在的财力，肯定有办法帮他弄到一把钥匙。 也知道只要他开口，江城大概率不会拒绝，但他始终有些忧虑。 如果吞下钥匙之后，他开启的能力很废物怎么办？ 门口的洪老头像是能看懂他的心思，躺在摇椅上安慰道：“年轻人不要消极，我开启能力的时候都年近半百了，诡异能力这种东西，其实没有太废物的，就看你怎么利用。” “真的吗？”陶范心里多了些信心。 “假的。” “啊？” “我活了两百多岁，见过无数种废物能力。”洪老头乐呵呵的，“其中最废物的，就是能把自己的头发转变为绿色，这种能力真的毫无用处。” “毫无用处……” 这四个字重重打在陶范的心里，让他更忐忑了。 江城看了眼陶范，没说什么。 他自然能给陶范弄到钥匙，一滴生命之水可以换一枚接近完美的教会珠子，也可以在旅社里换取十多种各类钥匙。 但每个人机遇不同，他觉得这位学长的机缘应该在未来某个时候等着他。 第二百五十六章 落魄之人 12月19日，傍晚六点。 游乐园迎来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刻。 五颜六色的灯光在入口闪烁，大人牵着孩子走进这个人声鼎沸的欢乐场。 游乐设施的音乐交织在一起，各色光线冲上夜空，点亮了这个复杂的黑夜，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这里是市中心，热闹，繁华，喧嚣汇聚的地方。 就在游乐园之外，不足两公里的位置，有一个救助中心。 十二月的夜晚有些冷。 数百个流浪者缩在干硬的棉服里，身体微微颤抖，静静排着队，等待救助中心发放食物。 一些家庭贫困的城市居民，同样挤在等待救助的队伍之中。 其中穿着肮脏工装的下水道工人，也有孱弱的妇女，同样有病瘦的孩童。 一个衣着单薄的男孩坐在队伍最后面，肚子很饿，身前有三四百人，或许要等到两个小时后才能领到食物了。 他浑身脏兮兮的，搓了搓冰冷枯瘦的双手。 很冷，冷得刺骨。 地面上铺着黑砖，十分坚硬，坐着并不舒服，但他只能坐着，因为站起来很耗费体力。 这个冬天没有下雪，或许是老天爷怜悯吧。 他望向不远处那座美丽繁华的游乐园，看着那些有父母陪同的孩子，看了很久。 左手上生出了好几个冻疮，溃烂发脓，但他感觉不到太多疼痛。 如果再烂下去，或许可以砍掉这只左手。 他这样想着。 想到了自己成为残疾人以后，或许可以引起那些富人老爷的同情，能乞讨到更多闪亮的硬币。 他还想到了曾经跟自己一起乞讨的那几个小女孩。 她们都被善良有钱的富人们带走了，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 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女人走到他面前，俯身看了看他，柔声问道：“没有家人吗？” 小男孩抬起头，看了眼这个女人。 他想到了自己从没见过的母亲，于是点了点头。 “没有。” “想吃东西吗？”中年女人缓缓蹲下，伸手握住他满是冻疮的枯瘦左手。 “想。” “跟我来。” “嗯。”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信任，小男孩跟着这个中年女人走了。 他们走进这附近一家餐厅。 这餐厅很奢华，华美得让小男孩不敢多看。 他低着头，觉得这金灿灿的地板或许是都是用黄金做的，他还觉得这里的服务员肯定会看不起他这样的流浪儿。 但服务员相当有礼貌，把菜单放在他身前的桌子上，恭敬地询问他想要吃什么。 一切都很不真实，像是一场醒不来的梦。 不知何时，那个中年女人走了。 小男孩开始坐立不安，他担心对方没有给钱。 但服务人员的态度让他稍稍安心，眼前的食物也让他忘却了许多忧虑。 他想用手，但又觉得不太合适，于是生硬地拿起餐刀。 也就在这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的左手竟然好了。 那些早已流脓溃烂的冻疮，竟然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这让他很惊奇，他开始期待那个中年女人回来。 他隐约记得，自己似乎在女人的黑色大衣衣兜里，看到了一张黑色面具。 …… 傍晚六点半。 江城坐在游乐园里的金属长椅上，身边不远处是旋转木马。 李奇迹和隐形狗正在相当欢乐地享受这个游乐设施。 一人一狗分乘坐一只木马，玩得不亦乐乎。 而旋转木马之外，还有无数人正在排队等着。 看到一条土狗都能乘坐，周围的人又开始有意见了，正如昨天吃早饭时的情况。 “你们看看，现在都是些什么人啊，居然给自己的狗买票，还是一条土狗！” “看它那傻里傻气的样子，估计还没我家二哈聪明。” “……” 隐形狗的目光瞬间锐利，看了眼那个把他与二哈比较的人。 那是个中年男人，挺着个啤酒肚，身旁是他的妻子与女儿。 此时旋转木马已经渐渐慢下来了，中年男人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他笑道：“你们看，这条土狗像是能听懂我说话，居然还盯着我。” 他妻子则说道：“长得倒是跟我闺蜜家里的边牧有点像，但是颜色太杂了，估计是什么杂交品种吧，智商不会太高的。” 隐形狗当场就要发作了，咧了咧嘴，露出两侧的尖牙。 李奇迹急忙翻身下马，一把抱住隐形狗，安慰道：“狗兄，做狗要大度，不要和这些凡人一般见识。” “汪！”隐形狗叫了一声。 “狗兄，想想你昨天早上是怎么忍住的。” 这时，那家人的女儿也说话了。 小女孩指着李奇迹，惊讶地说道：“爸爸，你看，这个人在和狗说话。” “不用管他，可能也是个智商有问题的，我们走吧。” 那对夫妻带着小女孩离开了。 隐形狗目露凶光，盯着那个中年人的大腿，尖牙都收不住了。 可惜李奇迹用力把他抱着，让他没法行动。 “狗兄，我也被骂了，无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 “汪！” 隐形狗越想越气，只恨自己不能当场口吐人言骂回去。 江城从长椅缓缓起身，询问两个生物：“玩够了吧？该去找找这里的可疑人员了。” 李奇迹说道：“大哥，我还想玩那个蹦极。” “排队人数太多了。”江城指了指蹦极的方向，“下次吧，下次租一辆飞机，不带伞包跳定点的，这里的蹦极项目留给小孩子玩，我们就不掺和了。” “不带伞包？”李奇迹一愣，“大哥，不会被摔死吗？” “有缓冲网，回头你自己去找视频看看。” 江城把手里的游乐园地图扔给李奇迹。 整个地图以及印在他脑子里了，他不需要。 队伍被分成三个部分，崔悲与骷髅头是一组，百里踏月和大果冻是一组，江城则带着李奇迹和隐形狗，外加一只松鼠。 骷髅头被崔悲提在手上，一动也不动，像是个装饰品，倒也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大果冻则必须有点伪装。 百里踏月找了手推车与大箱子，把大果冻放进箱子，推着他在游乐园里四处逛。 这两组早已开始探查了。 唯有江城这组，一直不急不忙。 李奇迹已经玩了四五个项目。 他肩上那只灰松鼠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朵玫瑰花，咬在嘴里，不停张望，像极了热恋中等待另一方的人。 在他们游玩的时候，江城一直在关注每一个路过的人。 李奇迹问道：“大哥，你为什么一直盯着那个姑娘看？” “不是一直，我只看了几秒钟。” “好吧，你现在又换了一个姑娘，还在看。” “集中精力。”江城平静解释，“注意你周围路过的人，他们的相貌、语言、身材、走路姿势、气味等等，可以简单推断这个人日常生活中到底是做什么的，地位如何，收入又如何。” “这么厉害？” “不能百分百准确，只是大概估计。” 李奇迹当即说道：“大哥，我想学！” “你学不了，需要天赋。” “啊这……可以举个例子吗，我觉得我或许也有这种天赋。” 李奇迹没有放弃。 正如他一直认为自己有成为教皇的天赋那样。 江城微微点头，随意指了几个人。 “比如那位女士，注意她的发型，短发，束于耳后，香水味淡，她大概率在公司内部地位较高，不需要通过外貌来迎合某些人，反而需要增加自身的威严。” “大哥，她可能只是懒得打理头发？” “还要注意走路姿势，仔细看看。” “哦，我看看……” 李奇迹一脸严肃，认真观察了片刻。 “她……走路的样子貌似很有气势。” “嗯，现在换一个观察对象。” 江城又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那是一个偏瘦弱的男子，莫约三十岁。 “这个人我已经观察了两分钟，他没有女伴，也没有家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大晚上独自来到游乐园，这不太符合这个年龄段男性的普遍行为。” “普遍行为？”李奇迹疑惑。 “一本书里面有介绍，以后回瓦力城我可以给你看看。” “大哥，那个男的还有什么特征吗？” “有。”江城点头，“今天是周三，但他的头发油腻且散乱，极大可能没有正经工作。” 闻言，李奇迹若有所思。 如果有正经工作，应该会在每天上班前花个几分钟整理自己外貌。 哪怕是程序员或者写小说的，头发也不该这么油腻。 江城继续说道：“他的裤子与鞋子都很脏，应该有几个月没有更换清洗了，但羽绒服却十分干净，像是刚买来的，且与他的体型不太符合。” “还真是啊。”李奇迹点了点头，“大哥，那件羽绒服像是别人给他的，他会不会是流浪者？” “继续看。” “看什么？” “注意他的动作与神态。”江城说道：“他的脖子有轻微转动，应该是在四处张望，像是在做选择，而且额头在出汗，很多汗，这表示他相当紧张。” “为什么？” “换位思考。”江城看了眼李奇迹，“假设你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小家境很差，应该有过几次失败的恋爱，没有正经工作，常年饱一顿饿一顿导致身体瘦弱，这段时间相当颓废，每天窝在垃圾堆一样的阴暗出租屋里，靠过期食品为生，为什么要突然来到游乐园这个充满欢笑的地方？” “我……” 李奇迹愣住了。 他在思索，江城是怎么看出对方从小家境差而且有失败的恋爱史的？ 身体瘦弱与颓废这两个特征到是很好看出来。 江城继续说道：“你喜欢独处，被社会排斥且落魄，智商不高。” “智商还不高？”李奇迹又是一愣。 “你没有受过良好教育，经常觉得自己无能，从而感到失落，以至于越来越颓废。” “大哥，我不会是被人逼着来的吧？”李奇迹不太确定。 “有人给了你一件崭新的羽绒服，或许是威胁，又或许是利诱，让你一个人在晚上来到这个游乐园里，你觉得这件不合身的羽绒服下面，应该藏了什么？” “炸弹？” “再看看他的神色。” “可能真的是炸弹啊。”李奇迹开始担忧了，“他貌似在选择目标，焦虑又紧张，背后有人在控制他。” “嗯。” “大哥，我们要立即阻止他吗？” “别急，他或者说他背后的那个人，还没有做出选择。” 游乐园里人来人往，以情侣或是家庭居多。 江城所在的位置，处于游乐园中前段。 他左边就是旋转木马，右边则是碰碰车，不远处的前方有大摆锤、跳楼机以及蹦极等设施。 更远处则是一红一黄两个过山车。 已经接近晚上七点，人头密集，灯光璀璨，热闹非凡。 那个三十多岁的干瘦男子还没有行动，脸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站在原地，像是个受人控制的木偶，已经站了三四分钟。 李奇迹问道：“大哥，他会不会就是那两个组织弄出来的把戏？” “可能是。” “如果真是这样，应该有更多像他这样的人，携带炸弹进入游乐园，分散在游乐园各个地方。” “放心，我已经给崔悲他们发去消息了。” 江城眉头微皱，并未有太多动作。 这里是游乐园，对方选择的地点，普通人太多了，根本不适合战斗。 在这些炸弹的背后，或许还隐藏着更深一层的打算。 无论如何，对方的最终目标是他与天罚两人。 天罚已经去救助中心了，一个人去，也不知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 眼前的情况不算复杂。 从那个男子出发，可以分为对方携带了炸弹以及对方没有携带炸弹两种情况，从携带炸弹入手，可以继续细分为爆炸与不爆炸的可能，爆炸则可以再分为只有这一人爆炸、连环爆炸甚至延伸到游乐设施的爆炸上，爆炸后的情况也有多种，比如群众被惊吓逃命、被威胁不能动、被倒塌的设施堵住去路等等…… 只是这一个细节，就可以发散开，在江城的脑子里慢慢推演出一个立体的结构图。 李奇迹问道：“大哥，有结论了吗？” “无数种猜测，你想听哪一个？” 第二百五十七章 说话算话 “爸爸，我想再坐一次旋转木马。” “嗯，那就回去吧，看看那条傻狗走了没。” 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看了看远方，带着自己妻女缓缓往回走。 在这种欢笑的场合，一家人的感情升温得很快。 夜晚已经降临了。 五颜六色的灯光在乐园上空交织，随着音乐不停变化，驱散了这个冬日的寒冷。 几分钟后，一家人回到旋转木马这个项目。 中年人咦了一声，“那条傻不拉几的土狗居然还在，那个养松鼠的傻人也在，真是奇怪，进来了也不知道多玩玩。” “爸爸，我们去排队吧。” “好。” 中年人宠溺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然后带着她走向售票口。 这个游乐园比较老了，许多项目都被承包出去，需要二次付费才能玩。 过了没多久，一个穿着泰迪熊套装的工作人员忽然走了过来，将手上的毛绒小熊递给那小女孩。 “小妹妹，喜欢吗？” “嗯！”小女孩认真点头，十分可爱。 “那就拿去吧，送给你了。” “谢谢哥哥。” “不客气。” 套装里的尧光声音温柔，同样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旁边的中年人还以为是游乐园的活动，也没太在意。 一只毛绒小熊而已，女儿喜欢就拿着吧。 送完毛绒小熊后，尧光缓缓后退几步，直起身转过头，看了眼远处的江城，嘴角缓缓掀起一丝阴冷的笑意。 “真是聪明，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出了有问题的。” 他不敢盯太久，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达到江城这种层次的诡异生物，被后方的人注视太久，会生出一种特殊的感应。 尧光转过身离开了。 继续，取更多毛绒小熊，发给更多孩子。 至于前面那个满头大汗的干瘦男子，只不过是送给江城的一道开胃菜。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晚上七点十分。 距离两个组织所说的八点整，只剩五十分钟了。 除了江城，另外两个组都一无所获。 崔悲身处过山车项目之外，他坐在冰冷的金属长椅上，把骷髅头放在一旁，给江城打了个电话。 “江兄弟，我们暂时还没有发现任何你描述的那种人。” “嗯，百里踏月他们也没发现。” “会不会是你判断错了？” 崔悲看着身前来来往往的人，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烈。 那个天罚同样没有任何消息。 她进入救助中心之后，就仿佛人间蒸发了，已经半个多小时了还没出来。 在电话那头，江城回答道：“有可能是我判断失误，你们多留意吧，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好，你那边注意安全。” 身后的过山车又一次驶过，车上传来无数尖叫之声。 崔悲眉头微皱，正准备挂断电话，他身旁的骷髅头忽然小声开口了。 “崔兄弟，你看那个孩子手上的毛绒玩具，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哪个孩子？” “你右前方，第三个孩子。”骷髅头低声回应，尽量让自己的下颚骨不出现变化，“你仔细看看他手里那个玩具小熊，貌似跟外面卖的不太一样，肚子鼓了些。” “嗯，确实如此……” 崔悲回想起一个小时前，他们在乐园门口，曾见到过卖这种毛绒小熊的摊位。 幸好当时江城正在叮嘱他们，让他们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所以他对那些小熊有很深的印象。 崔悲对电话说道：“江兄弟，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我会留意的。” “好，有问题了再联系。” 崔悲挂断了电话。 随后，他抱起骷髅头，一脸凝重，缓缓向那个小孩走去。 …… 另一边，江城平静把手机收回兜里。 毛绒玩具，竟然和李奇迹推测得差不多。 但如果是那种情况，眼前这个满头冷汗的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家伙厚厚的羽绒服之下，肯定藏着什么东西，而且背后有人在命令他，让他不敢随意走动。 难道这是对方给他准备的一个小警示？ 一想到此，江城没有犹豫，直接取出了从元大爷那里抢来的单片镜，将其戴在自己右眼之上。 下一刻，眼镜里的世界分层。 诺大一片游乐园区域，被分成里外两个世界。 准确来说，是这个单片眼镜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这个世界很小。 绝大多数人，包括崔悲与百里踏月他们，都在外面那个大世界。 而这个清冷的里世界只有三个人、一条狗与一只松鼠。 李奇迹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他只是眨了眨眼睛，眼前所有人就都消失不见，只剩下那个满头大汗的紧张男子。 左侧的旋转木马依旧在转动，音乐声没有停，可木马上的人都没了，其余游乐项目也同样如此。 这诡异的一幕，像是某些恐怖梦境的桥段。 李奇迹转过头，看到了江城右眼上的单片眼镜，顿时明白这一切是江城弄出来的。 他问道：“大哥，我们不需要再仔细寻找一会吗？” “不用了，这人应该只是一道开胃菜。” 江城神色平静，缓缓向那人走去。 那人明显也懵住了，他只是个普通人，从未体会过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 见江城走来，他脸色一变，急忙颤抖着说道：“别……别过来，我……我身上……” “有炸弹？” “你你……你怎么知道？” “我是治安所的特派顾问，专程被派来救你的。” 江城从怀里取出身份证件，在那人眼前晃了晃。 治安所这三个字，在普通人心里有很重的地位。 听到江城的身份后，这人明显松了口气，但依旧显得很紧张。 “长官，我……我身上这个炸弹……不能拆开……” “别急，先说说前因后果。” “哦哦……” 这男子结结巴巴的，说话都说不利索。 也不知是恐惧导致他太紧张了，还是他太久没跟人交流。 他确实如江城所猜测的那样，是个无业游民，在一个贫苦的家庭长大，从小就有些自卑，谈过几次恋爱都以失败告终，在学校的成绩也很差，总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后来他越来越颓废，把自己关在阴暗狭窄的出租屋里，偶尔出去工作半个月，然后又回到出租屋，如此往复。 今天，他身上的钱用得差不多了，走出那个狭窄的出租屋。 “我本想去……去救助中心领取食物，勉强再……再撑几天，然后去找个简单的工作，可……” 工作自己找上门了。 一个年轻人找到他，并且交给他一件厚厚的羽绒服。 那年轻人告诉他，只需要穿着羽绒服在乐园里待几个小时，这件羽绒服以及额外的两千块钱都会是他的。 “他……他还叫我带上联络装置，就……就在我耳朵里……” 这男子当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天降幸运，于是就穿上了羽绒服。 这件羽绒服有些大，他当时穿的时候没太在意，只是感觉很重。 直到走进乐园后，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才告诉他，羽绒服夹层里有炸弹。 隐形狗叫了一声：“汪！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也不多想想，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能轮得到你？” 灰松鼠也跟着叫了两声：“汪汪！” 男子哭丧着脸答道：“我……我真没多想啊，我只想要……要那两千块钱，没想到把命都……都赔上了。” “别急，你这条命不止两千。”江城出言安抚，“对方还说了什么？” “他说……要我在旋转木马旁边站着，等待下一步命令。” 李奇迹问道：“那你左右张望干什么？” “我害怕。”男子快哭了，“我想找到那个人，把……把衣服还给他，我不要钱了，我想活命。” “你觉得你能活吗？”江城这样问道。 “长官，他……他说，这件羽绒服里面的炸弹已经被启动了，一旦有……有太大的动静，就会导致引爆。” “太大的动静？多大？” “不……不能倾斜。” 这男子之所以一直不动，就是因为这句不能倾斜。 隐形狗疑惑道：“难道是水平装置炸弹？放在羽绒服里的水平炸弹，这还是第一次见，前期移动的时候用什么装置控制炸弹的稳定？” “阿狗还懂炸弹？” “嗯，我有个狗友是治安所那边养着弄炸弹的，学过系统性课程。”隐形狗点了点头，“最常见那种……在充满水银的弯管两头，有两个触发点，连接到雷管，通常只要稍微倾斜炸弹，就会把炸弹引爆，所以这种土制的炸弹通常不能被邮寄，只能由制作炸弹的人亲手送到被害人手里。” 那个男子听得心里发毛，颤抖着问道：“这……这位狗长官，爆炸了之后会怎么样啊？” 隐形狗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盯着他，认真问道：“你这辈子有什么遗憾吗？” “啊？” 男子当场傻住了。 过了一会，他结结巴巴问道：“那……那个电视剧里不是经常有……红蓝线什么的……只要剪一根……” “那是为了营造紧张感，特意弄出来的魔幻剧情。”隐形狗淡淡解释，“常见的零线与火线就有红蓝色之分，所以早期不仅仅是炸弹用这两种颜色的线，而且如果人家真想炸死你，怎么可能傻到按操作办事？我见过很多炸弹图片，里面线路的颜色一模一样。” “这……不能剪线吗？” “一个正经的炸弹，哪怕是常见的电雷管引爆的那种的线路能把你看傻，你身上这个炸弹……明显是不正经的，可能有不止一种类型的引爆装置。” “还有办法吗？” “有啊，如果现场有一台便携式x光机，我倒是可以看一看这个炸弹的内部，说不定能拆。” “说……说不定？” “好了，别逗他了。” 江城出声阻止隐形狗。 这男子明显就心态不行，现在已经快接近某个心理极限了。 如果再被隐形狗调侃几句，说不定会忍不住当场昏厥过去。 隐形狗争辩道：“我可没逗他，只是说了说实情。” 那男子看向江城，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颤。 在他眼中，身为治安所特派顾问的江城，明显比这条胡说八道的狗要靠谱得多。 “长官，我……我还有救吗？” “有，你别自己吓自己，先保持稳定。” “哦哦……” 为了自己的生命，男子相当配合，一直没有丝毫动弹。 江城取出一个防身的高级诡异物品。 这个物品极为特殊，外表是一支钢笔的形状，可以当作普通钢笔使用，必要时候能救命。 “不要动。” 江城再次提醒，然后缓缓走上前。 他伸出手，把这只钢笔平稳地放在男子的脖子一侧。 紧接着，就见一股蓝黑色的光芒从钢笔涌出，缓缓向周围延伸而去，逐渐覆盖了这个男子整个身体，将那件宽大的羽绒服隔绝在外。 在这期间，男子的身体不断颤抖。 那光芒把他的整个脑袋都覆盖了，但他依旧能呼吸，心里的不安让他很想询问这光芒有什么用。 还没等他问出口，江城就已经退走了。 而且江城拉着李奇迹，带上隐形狗与灰松鼠，退得越来越远。 男子急忙喊道：“长……长官……我这炸弹……” “你可以动了！” “啊？” “没事，动吧！” “我不想死啊……” 男子哭丧着脸，眼泪花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隐形狗当即叫道：“你要是动一下，我立即给你两千零一块钱！” “当真？”男子眼睛一亮。 “我狗某向来说话算话！” 第二百五十八章 松鼠与恶魔 马卡连柯说过，金钱是人类所有发明中最近似恶魔的一种。 干瘦男子觉得自己看到恶魔了。 那恶魔在向他挥洒着金灿灿的硬币，璀璨而华美，像是来自天国的使者。 于是他动了。 “轰——！” 火光冲天，硝烟弥漫。 那件厚重的羽绒服，在顷刻之间荡然无存，成为爆炸中第一个牺牲品，也是唯一一个。 锋利的碎屑激射而出，打在男子体外的蓝黑色光芒上，溅起一阵阵水波般的纹路。 其余碎片向着四周飞去，有的插入了游乐设施当中，有的则被江城等人的防御物品挡了下来。 干瘦男子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有高温炙烤，整个人仿佛要被撕裂了。 巨大的爆炸声在他耳畔回响，轰鸣不断，像是要把他的灵魂送入天国。 某种滑腻的液体顺着脸颊淌过。 他伸手摸了摸。 “血？” 男子瞬间清醒，从天国掉落到人间。 他的耳朵在淌血，而且听力似乎也出了问题，这让他不禁开始担心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哪怕常年窝在狭窄的出租屋里看小电影，也是需要听力的。 好在，人还活着，一切都尚未定论。 “长官，我活下来了！”他对着江城大喊。 “嗯，看上去没被震傻。” 江城走上前，用治疗物品治好了这人的耳朵。 治一个普通人的轻伤，几乎不会有太多损失。 随后江城取走那只钢笔。 在钢笔的金属外壳上，多出了一道极为细小的裂痕，应该损失了六分之一左右。 江城取出两千零一元，淡然放在这个男子手里，并且说道：“你现在算是死过一次了，以后好好生活吧。” “可……可是长官，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先做零工攒钱，然后去学一门手艺，维修机器，疏通水管等等都行，足够你活一辈子。” “但现在……机器人已经……” “一台机器人至少十多万，动辄上百万，你以为那些小企业家真的舍得完全机械化流水作业？” “哦哦……” 男子握紧手里的钱，开始莫名憧憬起未来。 下一瞬，世界变化。 众人再一次出现在现实世界。 周围人声鼎沸，喧嚣热闹，声光交织，一派繁华之景。 远处的过山车轰隆隆驶过，引起一阵尖叫。 身侧的旋转木马缓缓转过，伴随着安适怡人的舒缓音乐。 有几个普通人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江城等人，一脸惊异，带着些许好奇看着他们，似是想上前交流，但又不太敢，毕竟干瘦男子的脸上还有明显的血痕。 江城取下右眼的单片镜，仔细看了看。 “多了一道裂痕……” 不出所料，爆炸对单片镜也有了很小的影响。 这个稀有的高级诡异物品，大概损坏了三十分之一，还可以继续使用。 到了这个等级，如果不是在短时间内受到连续多次的损坏，它有一定可能在漫长的岁月里自我修复。 李奇迹眯着眼睛看了眼四周，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不禁说道：“大哥，我们接下来去找毛绒玩具吗？” “不急，听听崔悲怎么说。” 江城拨通了崔悲的电话。 崔悲自然知道江城想问什么，当即答道：“没错，这种玩具小熊里有小型炸弹，目测威力不是太强，但如果数量众多，足以引起整个游乐园的恐慌。” 骷髅头也在补充：“那小孩说，是一个穿着泰迪熊服装的工作人员给他的，起初他还不愿意放手，后来崔兄弟掏出一叠钞票，从那小孩手里把这个玩具熊买下来了。” “炸弹是什么类型的？”江城问道。 “目测应该是遥控的，做得很简陋，可以直观看到雷管线和接收天线，还有根可能是电源线。” 隐形狗顺着江城裤腿，一路爬到江城肩膀上。 他对着电话说道：“不要大意，你看到的可能都是假的，只是一层伪装，也可能是真的，但只是多种引爆装置之一。” 崔悲听出了隐形狗的声音。 他答道：“狗兄，这个炸弹很小，只有拳头大小，应该设计不了太多引爆装置。” “看起来怎么样，很粗糙吗？” “确实做得很粗糙。” “应该是对方临时赶工做出来的。”隐形狗骂了一句，“真是恶心，身为诡异生物，不敢面对面打一架，非要用这种垃圾手段。” “狗兄，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们注意安全就好，尽量把所有不正常的玩具小熊都收集起来。”隐形狗开始安排，“对着炸弹多拍几张图片，然后传到江城的手机上，各方位都要拍，拍得仔细点，我看看怎么拆……” 就在隐形狗认真安排后续事情的时候，江城身边多了个人。 准确来说，也可能不是人。 毕竟，只有江城能看到他。 一缕缕红色雾气凭空浮现，神秘而强大，像是来自遥远且未知的虚空之中。 披着一身血色长袍的江离出现了，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地点与时间，他的出现让江城都没想到。 江离似是才用过晚饭，狰狞的獠牙缓缓收缩，嘴边满是鲜血。 他那张苍白病态的脸依旧那样枯瘦，像是个常年无法见光的精神病人。 李奇迹望着远处，隐形狗在和崔悲交流。 周围来来往往的路人游客也都没察觉到这里的异象。 唯有李奇迹肩膀上那只松鼠偏过脑袋，好奇地看了眼江离。 江离微微一笑，从血色长袍里取出一根白色手帕，优雅的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动作轻缓。 做完这一切后，他对江城轻声说道：“哥哥，看来你又陷入麻烦了。” “还行。”江城点头。 “你变了。” “怎么？” “换做是一个月之前的你，肯定不会在乎这些普通人的死活。” “或许你不够了解我？” “怎么会呢，我可是你弟弟啊，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江离扭了扭脖子，用那对血腥的瞳孔看向整个游乐园。 他苍白瘦弱的身躯，与此时浑身上下笼罩的残酷与强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只见他轻轻招手，手上就忽然多了一只普普通通的玩具小熊。 随后，他用那苍白枯瘦的手，平静地将其撕开。 散乱的填充棉花染上了他手上猩红的鲜血，散落一地，湿滑黏稠，像是某种生物的体内器官。 一个做工粗糙的炸弹很快出现。 江离那病态苍白的脸上始终保持着诡异的微笑，那炸弹当场炸开了。 “轰隆！” 可爆炸的范围相当小，甚至没有超过江离那枯瘦白皙的手掌。 产生的火光与毁灭被压缩到极致，像是一个炽热的小太阳，在江离手里燃烧了短暂片刻后就熄灭了，化为一缕虚无的黑烟。 一整个炸弹，什么都没留下。 灰松鼠瞪大了眼睛，似乎又学到了什么新鲜的玩意。 江离缓缓擦了擦手，轻声说道：“哥哥，你看，当你拥有足够的力量时，你不需要担心任何事，当你足够强，整个世界都会匍匐在你的脚下。” 江城点头，“这套理论似乎你已经说过了。” 江离咧了咧嘴角，轻笑道：“但哥哥你缺少了一份野心，只要你愿意，你变强的速度可以更快一点。” “我或许不会接受你的方法。”江城说道。 “我知道，但哥哥为什么不想一想那时候的画面呢？”江离很耐心，“当你足够强以后，所谓的工厂、教会或是佣兵组织，都不敢与你正面抗衡，那高高在上的教皇会跪在你身前，恳求你收他为奴仆，人面法庭的老家伙们会恭恭敬敬把不老泉呈上来，用泉水为你酿制最甘甜的美酒……” 江城没有理会他弟弟这一番言论，只是平静问道：“你在什么地方？” “哥哥你就要找到我了。” “是吗？” “对啊，以前哥哥的实力还不够，现在你越来越强了。”江离伸出白皙枯瘦的手，摸了摸灰松鼠那毛茸茸的脑袋。 李奇迹对此毫无察觉，只是有些好奇江城为什么在自言自语。 那个干瘦男子一脸茫然，不知道该不该离开。 他觉得救了自己的这个特派调查员似乎脑子也不太好，居然对着空气说话。 江离说道：“哥哥你要去南方找父亲与母亲，其实你已经很接近了，找到他们两个，你就能知道一切的真相，包括你缺失的那段记忆，以及海面上那些与你一模一样的尸体。” “我尽量。” “可你现在还被一群小丑一样的弱者缠着，让你不得不留在这里，分心对付他们。” 江离又招来一个炸弹。 “哥哥，这种炸弹对你毫无威胁，只能让一些普通人死亡，有人面法庭在，那些小丑也不敢太过分，顶多就死几十个人吧，哥哥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隐藏于暗中，做你最喜欢的事，在寂静之中为对手带去死亡。” “说完了？” “哥哥你再想想吧，你应该是要成为神的存在，何必为这几十个凡人拖累。”江离捏碎了手里的炸弹，“毕竟，在这些数量众多的普通炸弹里，可能藏着一枚足以让你面临死亡的真实威胁……” 与上次一样，江离无法在现实世界存在太久。 他这一次出现，可能是为了再一次阐述有关力量的话题，也可能只是为了提醒江城。 在这些普通炸弹中，有一枚能要了江城的命。 上一次直面炸弹的恐怖，还是在奥德市。 白南画给了江城两枚大杀器，其中一枚炸开时，直接炸碎了江城身上所有防御物品，把号称近乎不死的祭司穆云也炸成了无数碎块。 一道血红色的漩涡出现，伴随着浓郁的血腥味与神秘的红色雾气。 “哥哥，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 江离微笑着退入漩涡之中，就此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隐形狗与崔悲结束了交流。 按照隐形狗的指导，崔悲成功拆除了那枚炸弹。 虽然花费的时间较长，但确实印证了众人的猜测，这些炸弹都很普通，只是些粗制滥造的临时赶工作品。 隐形狗摇了摇头，不屑说道：“这垃圾组织，制造炸弹的水准也不怎么样，我一条狗做出来的炸弹都比他们强。” 李奇迹说道：“不要掉以轻心。” 说罢，他忽然换了个方向，对着他之前所站的位置点了点头，认真评价：“嗯，我觉得李奇迹说得很有道理。” 刚说完，他又站了回去，对那片空气说道：“这位兄弟过奖了，今晚大家还需要共同努力啊！” 隐形狗一脸疑惑，盯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不能说像，可能就是在看一个傻子。 他咧了咧嘴问道：“李奇迹，你分裂出两个人格了？” “当然不是。”李奇迹笑道：“我在模仿大哥，在一种特殊的行为中发散思维。” “江城可没有这么傻过。” “但大哥刚才就在对着空气说话。” “很明显是有某个你看不见的生物现身了。”隐形狗瞥了他一眼，“连我一条狗都能隐形，江城身边出现其余隐身生物有什么奇怪的？” “可那个隐形生物也没说话啊，只有大哥在讲话。” “你听不到而已，少见多怪的人类！” 李奇迹被怼得哑口无言，只得停止了自己的分裂行为。 那个干瘦男子犹豫片刻，对江城躬了躬身，可能是孤身一人太久，也不知该怎么表示感谢，就只是说到：“长……长官，我就先走了？” “嗯，走吧，记得好好生活。” “好的……好的……” 男子唯唯诺诺的，用衣袖胡乱擦了擦脸上的血痕，然后就离开了。 或许是不太习惯人多的地方，他向着游乐园出口走去，走得很快，干瘦的身体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里。 这是一座孤独的城市，有千千万万个像他一样孤僻的人。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七点半。 距离对方通知的晚上八点，还有二十多分钟。 诺大一座游乐园里，不知有多少个玩具小熊。 就在江城带着李奇迹开始寻觅小熊的时候，崔悲又一次打来了电话。 “江兄弟，不仅有遥控炸弹，还有定时炸弹！” 第二百五十九章 风雪与烈火 12月19日，晚上7点35分。 游乐园里的灯光越来越璀璨。 五颜六色交织在一起，点亮了夜空，成为整座城市最中心一颗耀眼的明珠。 繁华与热闹尽显无疑，喧嚣的人声冲散了这个冬季的寒冷。 乐园旁是巨大的广场，广场分为纠缠的黑白两色。 广场上的人们像是被这种热闹的气息感染，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欢笑。 在另一边，救助中心外的流浪者们也很高兴。 食物开始发放了。 有热气腾腾的暖汤，有香气四溢的面包。 馨香与温暖在寒风中传递，为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们又延续了一天的生命。 他们高兴地领走食物，或是坐在街边，或是带去某个喜欢的公园，静静蹲在无人的角落，在庆幸之中缓缓享受这难得的一顿美食。 对于多数流浪者而言，这是他们一天中仅有的一顿，一定要慢些吃，让食物的美味在嘴里缓慢化开。 救助中心里，身着制服的志愿者们忙碌不已。 这个救助中心一共有三层，是一个企业家捐献的。 天罚静静站在二楼窗口，平静的目光透过老旧的玻璃窗，打在外面那条灰黑色的长街上。 食物很安全，她已经测试过了。 今晚，所有流浪者都可以温暖地度过，不至于冻死于寒风之中。 周围员工来来往往，但都仿佛并未看见她，从她身旁匆匆走过，或是运送食物，或是取一些别人捐赠的旧衣物。 “呼……” 十二月的夜风从窗外呼啸而过。 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随风而来，紧紧贴在老旧的玻璃上。 紧接着，越来越多白雪从天而降，像是上苍为人间洒落的装点。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无数雪花在风中飞舞，席卷过大地，为这座冰冷的城市带来安宁与祥和。 下雪了吗？ 天罚一身黑袍，静静站在漫天大雪中。 玻璃窗消失了，周围来来往往的救助员工也消失了。 一切都在远去，又好似一切都在归来。 “哧——！” 剧烈的刹车声忽然从她身后传来。 这个白色的宁静世界有声音了。 那声音越来越多，嘈杂、喧嚣、刺耳…… 天罚平静转过身。 那是一辆被巨力挤压变形的小轿车，车门扭曲了，无法被打开，整辆车被压缩到不足原本的三分之二。 碎玻璃混杂着破碎的轿车部件，散落在街上的积雪之中。 司机满脸是血，正在座位里痛苦挣扎。 周围有人在呼喊，满脸焦急。 “快来人，救命啊……” “有人带了电话吗？快给急救中心打过去……” “……” 呼喊的声音很大，可却被淹没在了整条长街的破碎之中。 在长街尽头，轰鸣声不断。 那是两个强大的诡异生物，不属于任何组织，是两个独行客，刚从南方战场上归来。 他们在南方战场结下了仇恨，来到炉瓦城这个中转站，恰好碰上，于是一场战斗开始了。 这场战斗不属于普通人，却波及到了普通人。 “轰！” 一辆小汽车被掀翻，重重砸落在地。 车内的司机与乘客当场死亡，粘稠的血水透过汽车残骸缓缓流淌而出，伴随着刺鼻的汽油，染红了大片积雪。 一点火星闪过，汽油爆燃。 火光冲天，是刺眼的红色，染红了这个不宁静的夜晚。 车辆连环相撞，大火也随之而蔓延。 有人被困在车中活活烧死，有人侥幸逃脱，在冰冷的雪地中哀嚎打滚。 只是两个诡异生物，却制造了末日般的景象。 “不要过来，前面出事了！” “快逃，逃得越远越好！” “救护车这么还没来？” “……” 活着的人，有人逃走了，有人还在抢救伤者。 积雪在残酷的大火中融化，化作肮脏的暗红色冰水，在街道上缓缓流淌。 在无数汽车残骸之中，有一辆熊熊燃烧的公交车。 那是一种新型电动公交，号称节能环保，是十多年前才被推出的产品。 如今断电了，车门的备用装置同样失效，就连手动装置都无法拧开车门。 整车的乘客在车内绝望哀嚎。 有人取下安全锤，拼尽全力，一次次敲击在车玻璃上，却根本无济于事。 浓烟滚滚，车厢内的温度越来越高。 天罚站在车外的人行道上，与那辆燃烧的公交车很接近，却又仿佛很远，远得像是隔了十多年。 在那辆车上挣扎的乘客中，就有她的丈夫与孩子。 “轰！” 车玻璃终于碎了一块。 那个男人拼命抱起孩子，把孩子往窗外送。 他似是看到了车外的天罚，大声喊道：“子文，快把我们孩子带走！” 这个名字很熟悉，又有些陌生。 十多年过去了，连天罚自己都快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她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双手轻托。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托起那个孩子，让他得以从公交车上离开。 明知是外界有人勾动了她的回忆，并且将她的回应映射为眼前这一幕，可她依旧这样做了。 至少这一步，还在对手的计算之中。 紧接着，不出意料的，那辆公交车爆炸了，她的丈夫死在了里面。 那个被救下的孩子，一边哭泣，一边向她跑来。 十多年前那一幕像是被改写。 仿佛有人回到那一段残酷的岁月中，把这一段早已发生的剧情从时光长河里捞了出来，让天罚有机会亲手救下她的孩子。 但很快，天罚的手里出现了一截黑色蜡烛。 无形的风吹来，瞬间点燃了这截蜡烛。 微弱的烛光在风雪中缓缓燃烧，像是要燃尽这个世界。 她眼前的所用东西都渐渐变得虚幻了，那些破碎的车辆，熊熊燃烧的大火，以及那个正在向她奔跑来的孩子。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在这个世界响起。 “天罚，我是被幻影组织请来的，来自南方佣兵工会，今天下午才抵达这座城市，我与你此前并无交集，只是收取了他们的佣金，所以不得不这样做。” 这个声音同样属于一个中年女性，听起来年纪与天罚差不多。 她继续说道：“我的能力很罕见，可以将一个人的记忆映射为现实。” “现实？” 天罚摇了摇头，不为所动。 那人急忙补充：“至少，是可以让你一直生活的现实，只要你愿意相信，你就可以永远生活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可以重新再来，与你的丈夫孩子，平安度过这一生，没有争辩，没有杀戮，所有都可以按照你的意愿来制定。” “相信？” “没错，我的能力并非与我个人有关，而是与受到能力影响的个体有关。”那中年女子似乎很诚恳，“只要受能力影响的人，相信这个世界的真实的，那么周围一切就是真实的。” 简单来说，相信的程度越高，就越真实。 她再一次补充：“对方给我的要求，并非是让我除掉你，而是让我控制你，撤销整座城市上空的压制，让这座城市回到以往的样子，让所有诡异生物都可以正常使用诡异能力。” 街道上的天罚一动不动，漫天大雪飘落在她的肩头。 她似是在沉思，在这片可真可假的世界中挣扎。 街上的大火依旧在燃烧，可她手里那支黑色蜡烛的光满却越来越微弱了。 这支蜡烛是禁忌物品，可以燃烧虚假，为她寻找现实。 见状，藏在暗处的中年女子松了口气。 只要对方开始犹豫，就代表对方心动了，出现了破绽。 这样一个弥补曾经遗憾的机会，很少有人能拒绝，尤其是那些常年生活不如意的人。 可忽然，那支黑色蜡烛出现了诡异的晃动。 中年女子脸色一变。 “哧！” 一柄利刃透过她的脊背，刺穿整个身体，带着鲜血的刀尖从她的腹部刺出。 那条长街上，一直未动的天罚缓缓消失，像是一道虚幻的影子。 同样是真与假的手段，中年女子心中绝望，她竟然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上败了。 败得彻彻底底，送掉了自己的生命。 在临死之前，她听到了天罚的声音。 “相比于虚假的梦境，有的人更喜欢活在残酷的现实里。” 话音落下，长刀抽出。 中年女子缓缓倒地，汩汩鲜血染红了救助中心二楼的地板。 这柄禁忌长刀，斩断了她所有复生的希望。 天罚取出几张白布，擦了擦刀身上的血迹。 “这把刀确实好用，也不知道那年轻人怎么样了。” 正如半人马说的那样，这把刀受过神灵的祝福，专克复活重生之类的物品。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五十分。 距离那两个组织所说的晚八点整，只剩最后十分钟。 对方猜到了他们的行动，在救助中心设了个专门针对她的杀局。 那么不远处那个欢声笑语的游乐园里，同样有针对江城的杀局。 …… 游乐园，高空。 彼得将自己虚化到了极致，接近于隐形的状态。 在这个黑夜之中，普通人根本无法发现夜空中还有这么个游魂存在。 他那对锐利的鬼眼瞪得很大，把整座游乐园尽收眼底。 “大哥，确定没有了。”他对着手机说道。 “再看一遍，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好！” 彼得被委以重任。 游乐园很大，哪怕三个小组用尽全力，也不一定能排查完一半。 所以江城给了彼得一个增加视野的诡异物品，让彼得带着其升空，在高空中为众人指明方向。 在彼得的指引下，百里踏月那一组弄到了十三个毛绒玩具，崔悲与骷髅头弄到了八个，江城与李奇迹则弄到了十六个。 在极短的时间内，制作这么多炸弹，这也应该同样是对方的极限了。 可这些炸弹都很普通。 无论是遥控炸弹还是定时炸弹，哪怕同时引爆，都伤不了现在的江城，顶多在游乐园里制造一些恐慌与混乱。 三个小组正在汇聚，人少确实算是个劣势。 并非众人不愿意相信当地旅社，实在是奥德市旅社给他们的印象太深了。 由于旅社的特殊制度，这个组织几乎是来者不拒，里面也不知藏了多少其余组织的卧底。 至于教会，江城根本就没考虑过。 除了那两个百岁大爷，其余教会信徒来了只能添乱。 在珠子副作用的影响下，某些信徒见到血腥可能还会当场变身，失去控制。 所有定时炸弹上的时间都在缓缓后退，还剩不足十分钟。 彼得花了三分钟时间，快速把整个游乐园看了一圈，像是一股无形的冷风，在黑夜的高空中飘来飘去。 最后，他再一次确定。 “大哥，已经没有那种毛绒玩具小熊了，那个身穿泰迪熊工作服的家伙也不知所踪，至于其余游客，目前还没有发现有异常的。” “那就好。” 此时，崔悲与百里踏月已经带着各自的毛绒玩具与江城汇聚了。 所有玩具小熊被装在一个大网之中。 如果对方此时按下遥控按钮，虽然杀不了江城等人，但至少能对民众造成恐慌。 但对方并没有这样做，任由江城他们把所有小熊收集到一起。 崔悲说道：“我已经联系了乐园的大股东，叫他们从仓库里把节日的烟花提前弄出来，等会八点整，他们会点燃所有烟花，为爆炸的声音掩护。” 李奇迹问道：“崔兄弟，乐园的大股东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我给了他一笔不容拒绝的财富。” “这……” 这时，彼得已经飞回来了。 距离爆炸还有不足六分钟。 他肩负重任，将带着这些炸弹飞往高空，极高的地方。 江城把两个高级诡异防御物品交给彼得，郑重说道：“不要硬抗，炸弹爆炸后立即飞远。” “放心吧大哥，我虚化到极致后，可以免疫绝大多数物理伤害！” “嗯，还有五分钟到八点，出发吧，飞得越高越好，八点整会有烟花的声音。” “好咧！” 彼得义不容辞，当场就带着一堆炸弹升天了。 周围有些游客觉得奇怪，纷纷用手机拍下了这一幕，殊不知他们的相貌同样被拍了下来。 旅社的记忆消除小组已经在路上了。 第二百六十章 《异常生物恋爱指南》 晚上7点56分。 距离爆炸还有四分钟。 或许是由于得到了烟花表演的命令，乐园里的音乐声开始变得舒缓。 悠扬的旋律在园区中缓缓飘荡。 一只通体紫色的松鼠在音乐之中跑进园区，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她每一根毛发都晶莹得像是紫水晶，在灯光的照耀下分外迷人。 这是江城第一次见到这只紫松鼠，确实漂亮，怪不得李奇迹那只灰松鼠会被迷住。 此时，灰松鼠的眼睛已经瞪直了，一对漆黑的瞳孔缓缓变化，化作小小的爱心。 它咬着一支艳丽的玫瑰花，用两个小爪子梳了梳毛发，然后就出发了。 两只松鼠一前一后，穿梭在各个乐园项目里。 “不要急！”李奇迹在一旁加油，“记住我给你说过的话，追女生要的是细心，太焦急反而会劝退对方！” “奇迹兄，你谈过恋爱吗？”骷髅头问道。 “没有。” “为什么你说起来头头是道？” “看电视剧学的。” 在教会的日子很无聊，至少李奇迹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追了许多剧。 许多教会信徒还得上班，保持打工人与信徒的双重身份，以此维持生计。 但李奇迹不需要打工。 他经常出门就捡到一个诡异物品，随便找个拍卖会就能卖出十多万，所以他的人生相对而言确实无聊。 李奇迹的目光跟随那只灰松鼠，时而停留在旋转木马上，时而去到另一边的碰碰车里。 两只松鼠一前一后，追得不亦乐乎。 此时距离爆炸只剩两分钟了。 紫松鼠窜到了摩天轮的钢铁主架上，灰松鼠紧跟其后。 李奇迹还在加油，隔着相当远的距离传授恋爱经验，以至于周围游人看他的目光都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就在这时，崔悲的手机忽然震动，收到一条消息。 他眉头微皱，取出手机。 这条消息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 【居然还没发现，看来只能由我提醒你们了】 【注意摩天轮，往上看，看仔细点】 崔悲心里一沉，知道可能出问题了。 他急忙对身旁的江城说道：“江兄弟，你视力比我好，快看看摩天轮那些座舱，彼得刚才可能有遗漏！” “遗漏？” 江城看了眼崔悲的手机，他看的是信息内容以及时间。 现在已经是7点58分，距离八点整只剩最后两分钟。 准确来说，不足一百二十秒了。 在整个乐园周围，工作人员已经开着小车，把烟花安放到合适点燃的区域。 江城神色凝重，望向摩天轮最高处的几个座舱。 “不太可能，摩天轮我看过一次，彼得也看过一次，并没有小孩拿着玩具娃娃。” “会不会那个玩具早就被放在某个座舱里了？”百里踏月也看到了消息。 “或许是吧……” 江城已经看到了。 就在最顶部的座舱里，坐着一家三口。 其中有个小孩的手里，正拿着与之前一模一样的毛绒玩具小熊。 这一家人，江城脑子里有印象。 在乐园里见过的每一个人，现在都还停留在他脑子里。 他记得，这一家人上摩天轮的时候，手里并没有任何娃娃，他们身上也并没有背包之类的东西。 “江兄弟，你看到了吗？”崔悲问道。 “嗯，最顶部。” “奇怪，我记得这家人明明没有带着玩具进去。”崔悲的记忆也不差，同时勉强能看到最顶部那个座舱。 骷髅头则问道：“还剩八十秒了，现在怎么办？” “卟噜卟噜！” “嗯，对方确实是故意的。”江城点头。 “什么故意？”骷髅头疑惑。 “我们没有瞬移的能力，对方故意在只剩最后一两分钟的时候提醒我们，这个摩天轮高达六十八米，要在最后一分钟的时间内的登上去并且夺下炸弹离开，连我都做不到。”百里踏月一脸冰冷，“或许整个炉瓦城，只有江城能做到这一点，他的身体经过了多次进化。” 骷髅头问道：“那江兄弟有没有……” 他话还没问完。 江城已经动身，没有太多废话。 很快，太快了。 如果骷髅头的脸上还有血肉，他现在的表情一定是震惊的。 其实他想问的是，江城有没有可以用于瞬移的逃命东西。 可现在这个问题似乎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多次进化后的江城施展全力，像是一道黑色闪电，在夜幕下的乐园里拉出一道淡淡虚影，哪怕眨眼补帧都没法看清。 时间还剩五十秒。 李奇迹担忧地喊道：“小灰灰，立刻跟你女朋友离开摩天轮，你们头顶那个座舱要炸了！那可能是对方特地用来对付江城的，威力极大。” 他这一喊，让这附近的游玩的人齐齐震住了。 疑惑、恐惧、平淡等等…… 带着不同情绪的目光，同时集中在李奇迹以及那个正在运行的摩天轮之上。 而此时，江城已经抵达了摩天轮之下，速度快得惊人！ 已经不足五十秒，而整个摩天轮高达六十多米。 摩天轮的结构、游乐园的地图、游客密集处、游乐园之外的区域……所有数据在江城的脑海中疯狂流转，构建出一个合理的路线。 拿走炸弹后，他需要按照这条路线，把炸弹带到远离游乐园的地方。 施展全力的感觉相当不错，可惜并不是用于战斗之上。 在最后这四十多秒，整个游乐园的音乐再一次发生变化。 舒缓的男声轻轻响起，飘荡在每一个游客的耳畔。 灯光也柔了下来，为即将盛放的烟花让路。 这一瞬，时间仿佛停止。 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灰松鼠对那只紫松鼠挑了挑眉，将嘴里的红玫瑰递到对方爪子里，然后比了个坚定的眼神。 “汪！” 下一刻，它直奔那个最高处的座舱而去。 那速度更甚于江城，短短几秒就到了最高处。 “轰！” 座舱的玻璃被撞碎了。 灰松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吞掉那个小男孩手里抱着的毛绒玩具。 此时，距离八点整已经不足四十秒钟。 李奇迹整个人都傻了。 不仅是李奇迹，就连在园区里潜伏的两个组织成员也都看傻了眼。 其中一人说道：“怎么回事？不是计算好了，最后接触那枚炸弹的肯定是江城吗？” “那道黑影是什么？会不会是江城的契约物，那只吸血鬼游魂？”有人问道。 “不，那只吸血鬼早在几分钟之前，就被我们故意放置的炸弹弄走了，现在估计在千米高空了吧，根本来不及赶回来，按理说只有江城才能接触到那枚炸弹才对！” “似乎有个大黑耗子跑了过去……” “大黑耗子？” 这世上有太多计划之外的事。 哪怕是神灵，也无法成功算计到每一步。 由于江城等人过于谨慎，没有要求旅社与教会的成员帮忙，导致工厂的计划直接失败了一半，他们安插的人手没法从中作梗了。 但总的来说，一切还算顺利。 唯一能影响到结果的那只吸血鬼游魂，已经被成功调离。 可如今距离炸弹引爆只剩三十秒。 在最高处那个座舱出现的生物，并非江城，而是一只毫不起眼的灰松鼠。 所有人都忽略了这只松鼠，就连李奇迹这个主人都想不到，这只松鼠居然敢一口吞掉专门对付江城的炸弹。 “小灰灰，快跑去一个无人的地方，吐出来啊！” 李奇迹急了。 对方精心为江城准备的炸弹，一旦爆开，能直接炸碎小半个游乐园吧？ 在对方的计算中，为了避免普通人伤亡，江城肯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这样一来，他们既可以重伤或者杀死江城，也不必担心被人面法庭追究责任。 可灰松鼠并不着急，在吞下毛绒玩具后，一点反应都没有。 它不急不慢地沿着摩天轮钢梁往下爬，顺便还对地面上的江城比了个坚定的眼神。 不必担心，它能行！ “汪！” 它像是一个胜利归来的英雄，缓缓爬到紫松鼠身边。 两只松鼠对视一眼，春天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温暖了这个寒冷的冬季。 最后十多秒…… 园区周围，所有烟花已经准备好了。 整个游乐园，被一首轻柔舒缓的老歌笼罩，沉浸在祥和的气氛中。 “onlyyou~” “canmakeallthisworldseemright~” “onlyyou~” “canmake……” “……” 所有项目的灯光越来越暗了。 下一瞬，整点到来。 在柔和的乐声之中，整个夜空被璀璨的焰火笼罩。 漫天烟花盛开，绚烂而夺目，装点了这个平凡的夜晚。 灰松鼠含情脉脉地盯着紫松鼠，毛茸茸的身体由于体内爆炸瞬间膨胀，几乎是胀到了一辆汽车那么大，然后又急速收缩。 最终，它打了个饱隔。 “嗝……” 一缕硝烟的气息从他嘴里溢出。 它淡然一笑，这笑容之中充满了雄性气概以及对敌人的不屑。 天空之中，彼得携带的一大堆粗制滥造的炸弹也爆了。 “轰隆……轰隆……” 即使有烟花的掩护，那片爆炸产生的轰鸣与火光，依旧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 人们纷纷拍照或录制视频，发到朋友圈与个人短视频账户上。 有人猜测是路过的飞机爆炸，也有人觉得是外星人入侵，被城市防御系统拦了下来。 园区里潜伏的两个组织成员已经麻了。 他们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此时的情况。 “那只大黑耗子是什么品种？禁忌生物吧？竟然能任由这种威力的炸弹在他体内炸开？” “资料很少，貌似是那个教会的家伙在灰雾里捡到的。” “灰雾什么位置？我也去捡一只……” 两个组织的人在频道内交流，都没了主意。 有人提议干脆不顾人面法庭，当场大开杀戒，让江城感受他们的愤怒。 更多的认为应该暂且后退，先拖一拖时间，这两天继续思索新的办法。 而主导了这一切的尧光，此时一脸阴沉，坐在游乐园角落里的长椅上，心情压抑到了极点。 他想到了许多可能，包括天罚的干预、吸血鬼游魂的作用、其余组织的插手等等，甚至连江城手里有瞬移宝物的可能性都没放过，把时间算得相当准确。 可那只突然窜出来的灰松鼠，直接把他的计划吞了。 “一枚可以威胁到禁忌生物的炸弹，是这座城市工厂分部压箱底的宝物，怎么可能炸不死那只松鼠？” 尧光百思不得其解，感觉整个人生观都被颠覆了。 炉瓦城距离南方较近，以前甚至是南大陆与东大陆中转站的几座城市之一，无数雇佣兵以及小组织往来，所以这里的工厂分部有压箱底的宝贝。 更令他恶心的是，那只松鼠竟然在毫发无伤地谈恋爱。 这恋爱的酸臭味令他想吐。 “该死！江城……还有那大灰耗子，我们走着瞧！” 尧光认真记下灰松鼠的样貌，准备回去认真查查资料。 这种奇异的生物，应该在工厂内部有记载。 在摩天轮下，部分游客被刚才那变化的一幕惊住了。 在漫天烟花的爆炸中，有人大声询问家人：“你看到了吗，刚才摩天轮上那只松鼠膨胀了，胀得跟热气球似的。” “没注意。”他的家人大声回应，“快看烟花，这分明是游乐园每年平安夜的保留节目，今年居然提前了！” “刚才还有外星人飞船被击毁呢，网上都传开了！” “有人刚好在观测天文，记录下了外星人的模糊样子，耳朵尖尖的，有一对小翅膀，反正丑得没法直视……” “……” 八点，这个特殊的时间，在烟花璀璨之中度过了。 彼得刚一回来，就听到有人在骂他丑。 若非尽量不能在人前现身，他当场就想去跟那人争论争论。 以颜值来算，他在吸血鬼一族之中，确实算得上美男子。 他取出两个完整的高级诡异物品，骄傲地说道：“老大，任务成功完成，我毫发无伤！” “嗯，不错。” 江城从他手里取回防身物品，然后看了眼那两只松鼠。 他在思索，灰松鼠这种灰雾怪物，跟普通的紫松鼠，能不能算一个品种的？ 如果没有生殖隔离，生出来的孩子是什么颜色？ 第二百六十一章 时间与黑暗 摩天轮停下了。 游乐园的大股东清楚情况，全力配合崔悲提出的要求。 那一家三口看上去惊魂未定，似乎根本不清楚那只玩具小熊里有炸弹。 其余游客都表现得很正常。 对他们而言，这个夜晚只是发生了几件小小的怪事，流传到网络上，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在游客接待中心，那一家三口坐在一起，正在被工作人员安抚着。 “实在是抱歉，我们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作为赔偿，在未来一年内，你们可以自由出入……” “没事没事，那只松鼠怎么样了？” “它很正常。” “这么说那个玩具熊里并没有炸弹？”这个家庭的男主人似乎很疑惑，“奇怪，一只松鼠的嘴竟然能张得这么大，感觉像是现在市政府一直在说的灰雾生物。” “对此我们也不太清楚，或许那几位知道。” 工作人员指了指门口的崔悲等人。 这次事件虽然很简单，但有一个漏洞。 江城与崔悲的记忆都不错，清楚记得，这一家人在进入那个座舱之前，并未携带毛绒玩具熊。 如果真有人提前把玩具熊放在座舱里，工作人员会在检查的时候将其取出，并且直接送到乐园的失物招领处。 除非，摩天轮的工作人员也是对方组织的人。 也不排除工作人员收了钱的可能。 百里踏月一脸凝重，靠在门口，看了看那一家三口。 “这样说来，可能的结果并不多，如果工作人员问题不大，那么……”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小刀，在手里把玩。 刀刃锋利，闪烁着刺目的寒光。 房间内，那一家三口都齐齐一愣。 小男孩看上去有些害怕，抱紧了他的母亲。 他父亲则上前一步，把母子两个都挡在后面，认真问道：“这位小哥，能不能把刀收起来，我们也是受害者。” “我有个问题。”百里踏月并未收刀，“你们手里那只玩具熊，是从什么地方拿到的？” “刚才我不是跟那个工作人员说过一次了吗。”男人仔细解释，“是一个穿着泰迪熊套装的人，他把那个玩具熊娃娃递给我儿子的。” “你没怀疑过？” “这个游乐园的许多工作人员都那样，穿着动漫生物的服装，我哪里知道他是炸弹客啊。” “进入摩天轮座舱之前，你们把毛绒玩具放在什么地方的？” “一直在我儿子手上。” 这位父亲解释得相当认真，把他所知道的都说了一遍。 从今晚进入游乐园，到碰到泰迪熊，以及最后在摩天轮排队，踏上摩天轮…… 时间流逝，已经是晚上八点半。 那两个组织都没什么动静，看来是放弃了。 这座游乐园的热闹，一般会持续到晚上十点多，此时依旧人头攒动。 有许多客人，都与他们一样，是以家庭的形式来游玩的。 男人解释完之后，附带了一句：“你们肯定是记错了，今晚进入乐园的人那么多，你们也不能就凭借我儿子手上的玩具熊，就怀疑我们吧？当时那炸弹如果真炸了，我们一家三口是首先遇害的。” “你的工作是什么？”门外的江城忽然提问。 “我……厂里工人。” 江城平静摇头，说道：“你犹豫了，回答问题前经过了短暂的思考，我要真实的答案。” 男子立即回答：“我没骗你，毕竟在厂里打工，并不是什么优秀的工作，所以才会犹豫一下。” “什么厂？”江城再次提问。 “一个小厂。” “名字？” 江城问得相当急，几乎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 男子没来得及回应，支吾了一下。 “这……这不太好吧？” “身为附近治安官，有权利向你提问，请配合回答，不然今晚你们一家人可能要跟我回去。”江城掏出怀里的假证。 “啊这……” 男子脸色一僵，嗓子里的话卡住了。 还不等他回答，江城又一次询问：“你妻子的工作是什么？” “她……她也是工人。” “什么厂？” “是一个……” 这男子尚未编好答案，江城就出声了。 “百里，动手！” “好！下次记得叫姐夫！” 百里踏月动了。 用不着动用大招，对付这种小杂兵，他两拳就能撂倒。 那个男子神色大变，急忙后退，连自己那所谓的妻子与儿子都不顾了。 就在这时，那个小男孩突然惊叫起来。 “大哥哥，你不要打我爸爸！” 百里踏月没有理会他。 门口的崔悲淡笑道：“这个小孩交给我来解决吧。” “小心点。”隐形狗提醒，“别在这里翻船了。” “放心，应该还不至于。” 崔悲掏出一叠钞票，还算是比较有信心，向那个小孩走去。 至于最后那个女子，则一直被江城盯着。 这所谓的一家三口，刚才从摩天轮上下来，走到游客服务中心，这一路都十分亲密，乍一看没什么问题。 但部分小细节暴露了他们。 在路上，为表示亲密，这个男的主动拉着小男孩的手，却不敢去拉那个女子，这是一种长期养成的畏惧，会不自觉的暴露出来。 即使这女为了配合，主动拉起了他的手，他依旧轻轻颤了一下。 “这……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几个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还没明白，都一脸茫然。 就在这时，那个女子动了。 她的方向并非是窗户，也并非门口的江城，而是那几个普普通通的工作人员。 “砰！” 一声枪响，房间里瞬间安静。 女子倒地，右腿炸开了，膝盖以下的部分都离她而去。 江城收起猎枪，一脸淡然，对着另外两人说道：“时间有限，你们想继续反抗？” 男子和小男孩身体一僵。 那个女子的断腿飞到了他俩身边，部分新鲜的血液还溅射到了他们身上。 “等一下，有事好商量，我们只是组织里最底层的人！”小男孩率先开口，“那个玩具熊，是我用一种空间诡异物品收容的，所以才可以避开你的探查，成功带上摩天轮，并且算准了时间，会在八点左右达到最高处。” “这女的什么身份？” “小头目，地位在前五的样子。” “你多大了？” “三十一岁！”小男孩急忙回答，“我有基因缺陷，长不高，一辈子都是娃娃脸。” “不错。”江城点头，“我想知道更多消息。” “我所知不多，只能告诉你很少的……” “轰！” 话没说话，他的脖子忽然炸开了。 破烂的脑袋飞起，与身体分离。 血淋淋的场面，让一个工作人员当场被吓得昏厥了过去。 旅社有个习惯，喜欢在超能力罪犯的的脖子里注入炸弹，方便放他们离开监狱休息或者控制他们做事。 多罗市的现任市长李千，那个号称千面的家伙，脖子里就被龙涛注入了炸弹。 没想到工厂也有这个习惯，用于控制自己人。 紧接着，又是两声爆炸。 两颗鲜血淋漓的人头飞起，宣告两条生命的终结。 当场死亡，连生命之水都救不过来。 又有一个员工晕了过去，因为有颗人头直接飞到他怀里了。 这伪装的一家三口全部死亡，线索直接中断。 “嗡嗡——” 崔悲的手机震动了。 一条新的短信，同样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 他举起手机，把短信内容给所有人都看了看。 【今晚只是一道开胃菜，制作得比较急迫，有些瑕疵，可能不符合你们的口味】 【别急，我们慢慢来，时间还长】 看完短信内容，隐形狗顿时火气就大了，问道：“江城，我们真要被这个垃圾组织一直拖在这里？只是个工厂的分部而已，你的时间也不多了吧？” 李奇迹也附和：“这语气未免也太嚣张了，我想隔着屏幕打他一拳。” “目前似乎并没有可以隔着屏幕打人的诡异能力。”百里踏月提醒。 “地点，找到这两个组织的地点即可。”江城看了眼房间内的血腥场面，“对方在暗处，可以肆无忌惮用平民威胁，这是他们仅有的主动权。” “天罚阿姨找到这两个组织的地点了吗？”隐形狗问道。 “没有。” 不远处传来天罚的声音。 她从黑暗里缓缓走出，并未取下黑色面具。 “我跟踪了几个比较可疑的人，其中两个去了一家酒吧，看样子是要在酒吧里度过一晚，还有一个去了网吧，另有两人则直接在街上睡下，并未回到组织基地，似乎知道我在跟踪他们。” “天罚阿姨的跟踪能力有待加强啊。”隐形狗忍不住吐槽。 “你这狗狗要是去了，可能会直接跟丢。” “那可不一定，我会隐形。” “你觉得我这件大衣没有隐形能力吗？” “这……” 隐形狗差点脱口而出一个“淦”字，但急忙忍住了。 他转头看向江城，问道：“江城，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应该有。” “真的？”隐形狗一喜，“什么时候能搞定这两个组织，我要亲手拧下他们组织首领的脑袋！” “或许就是今晚吧。” 江城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用的词比较模糊。 其余人都不明白，听得云里雾里的。 隐形狗缓缓走开，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地面上江城的影子。 第二百六十二章 猎影 12月19日，晚上11点23分。 模糊的弯月挂在苍穹下，静静注视人间黑夜。 这座钢铁城市逐渐安静，一栋栋冰冷的水泥建筑暗了下去，沉入无边的夜幕中。 旅社的灯还亮着，老旧的木门并未关闭。 一株成精的古茶树安然坐在大厅里，取出已经摊青的叶子，然后生火烘焙，慢悠悠地翻炒。 百里踏月用这个老树以前炒好的茶叶冲了壶浓茶，大口喝了半壶，尽量让自己在这个可能有行动的晚上保持清醒。 古茶树悠然劝道：“小哥，你这样喝茶可喝不出个味道来，要慢一点，用心品悟。” “大爷，我只是想保持脑袋清醒。”百里踏月达到。 “那你还不如去找那个咖啡精。” “喝过了，也喝了大半壶。” “我还以为你这年轻人是有品味的……” 古茶树不再说话，默默翻炒自己的茶叶。 旅社里其余生物要么在观望，要么就在接取任务。 炉瓦城的任务很无聊，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有天空中那两条互相缠绕的阴阳鱼压着，许多鬼魅怪异都成不了事，连普通人都无法对付。 “啪！” 一根箭矢稳稳落在旅社门口。 箭矢上绑着一个小小的圆筒，圆筒里同样是一封信。 对方又送消息来了。 这一次采用了老办法，并非是给崔悲发消息。 百里踏月走出旅社，左右张望片刻，最后捡起地上的箭矢。 打开信封，里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明晚八点，不见不散】 同样是挑衅的内容，没有一丁点掩饰。 百里踏月拿着信走进旅社，叫众人都看了看。 隐形狗叫骂一声：“淦！等江城那里成功了，找到了他们的位置，我一定要把写信这家伙的两只手撕下来。” “对方这是吃准了他们找不到他，所以才这么嚣张，一次次给我们发消息。”百里踏月说道。 崔悲则说道：“我叫人查过了，给我发短信的是个一次性手机，手机卡登记的身份证号属于一个死人。” “话说学弟到底在干什么？”陶范疑惑，“他把自己关在二楼房间里，就能找到对方组织的位置吗？” “相信江城，他能行的。”隐形狗提醒，“你这个麻瓜就不要插手了，安静待在这里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麻瓜……” 陶范一脸郁闷，坐在古茶树旁边，闷闷不乐地啃树叶。 …… 二楼，三号房。 房间昏暗，窗帘被拉上，只有一盏老旧的台灯亮着。 泛黄的书页翻过，露出古老复杂的文字。 江城静静坐在书桌前，一只手在灯光下翻页，其余身体部分隐藏在黑暗中。 几只蚂蚁静静爬过桌角，墙上的蜘蛛安静织网，门边的蚊子嗡嗡叫着，窗外的夜风有些喧嚣。 这本书并不能给他想要的答案。 他漫无目的地翻找，只是为了整理思绪，目光并未聚焦在书页上。 这个夜晚比较漫长，但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过了一会，江城合上书，平静坐在木椅上。 “滋滋……” 一种奇怪的声音忽然在房间里响起，仿佛房间内某个角落的电线短路了。 顶上的吊灯忽然亮起，将昏暗的房间照亮，然后又忽的熄灭，如此往复。 “滋滋……” 闪烁的灯光照出房间内所有东西的影子。 衣柜、书桌、木椅等等，包括江城自己的影子。 起初他的影子很正常，倾斜地印在老旧的木地板上。 片刻后，那影子出现了些许变化，似乎变得更深邃了点，越来越黑暗，遮住了木地板本来的颜色。 桌角的蚂蚁忽然不动了，墙上的蜘蛛瑟瑟发抖。 在江城平静的注视下，一对漆黑如墨的翅膀从影子里展开，深沉的气势像是要遮蔽整个黑夜。 “我们该谈谈了。” …… 凌晨一点，江城从楼上走下。 正在打瞌睡的陶范忽然惊醒，看了眼江城，感觉这个学弟似乎又多了些高深莫测的气势。 简单来说，变厉害了。 早已收到信息的天罚已经来到旅社门口，让一整个旅社的诡异生物都感觉不太舒服，纷纷找理由上楼休息了。 洪老头也浑身不得劲，不想看见这个冷冰冰的裁决者，但又不得不留在前台。 见江城下楼，他低声说道：“你赶紧把她弄走吧，她一个人站在门口，整个旅社都不好受。” “嗯，很快了，大爷别急。” 江城应了一声，随即走向门口。 凌晨一点的炉瓦城充满了寂静，灰雾飘荡在城市上空。 天罚问道：“原来你没有杀他？” “嗯，只是收在了影子里，其实能不能杀他并非我能决定的，由另一个意识决定。” “你这样很危险。” “对于一个所剩寿命不多的人来说，再大的危险也值得。”江城并不在意，“我短暂唤醒了那对翅膀，他给我传递出的消息很简单，各取所需而已。” “万一他需要的是你这具身体？”天罚问道。 “至少现在并不需要。”江城摇了摇头。 “影子怎么说？” “他给了三个比较隐蔽的地点，这三个地点相互隔得较远，都是备用的幻影组织基地，我们需要挨个探索，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行，你安排人手吧。” “好。” 江城召集了团队，简单说了说情况。 但听到江城把幻影组织的老大收在影子里时，彼得摸了摸下巴，思索能不能把对方发展成五弟。 隐形狗问道：“江城，兵分三路吗？” “嗯，我跟天罚分别去其中一处，最后那个地点你们一起去，不要打草惊蛇，如果里面有人就相互通知。” “今晚能结束吗？” “应该能，行动吧。” 简单粗暴的计划，但没人提出意义。 就这样，一行人重新回到旅社，假装是要上楼睡觉。 实则，考虑到对方应该有人在旅社外监控，众人直接通过旅社地底的逃生暗道，进入了炉瓦城老旧的防空系统之中，最后再通过防空系统进入排水系统，然后分别出现在那三个地点不远处。 这一切做得悄无声息，整个旅社都只有洪老头知道内情。 凌晨三点，崔悲给江城发了个消息。 他们扑空了，所在的位置并没有任何组织的人。 江城自己同样扑空了。 他来到的位置是一个废弃工厂，靠近郊区，工厂外长满了杂草。 厂内铺满了灰尘，但并没有脚印的痕迹，说明已经很长时间无人来过了。 他影子里幻影组织老大，原名梁殷，后来加入佣兵工会后，一直用猎影这个代号。 猎影在他影子里说道：“两个地点都没人？不太可能啊，那些蠢货！” “怎么了？”江城问道。 “首先你得相信我，我没有骗你，当时规划的三个隐蔽基地，就是这三个地点。”猎影表现得极为诚恳，“骗你没有任何好处，我还指望着你活命。” “嗯，你继续说。” “在规划之初，我就告诉过这些愚蠢的家伙，一旦总部出现了问题，至少要把组织人员分散到两个位置，这样才不会被一锅端。” “或许他们抛弃了你的计划？” “不会的，这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让天罚都无法找到的三个地点。”猎影说道：“时间这么短，他们别无去处，去别的地方都可能被天罚发现。” 后面发生的事印证了猎影的说法。 天罚的消息传来了。 幻影组织的所有成员，还真就汇聚在了一起，在一个极为隐蔽的地下赌场之中。 她没有打草惊蛇，只是静静潜伏着，想听听江城怎么说。 “有看到工厂组织的人吗？”江城问道。 “没有。” “那暂时就不能动手，一旦这里动手，工厂那会肯定会收到风声。” “你问问影子，他们组织现在的首领应该是谁。” “好。” 整个幻影组织，以往都是由猎影一个人全权决策。 如今那个组织认为猎影死了，应该会选出新的首领，如此才能保证与工厂组织的正常联合。 在听到问题后，猎影沉默了片刻，最终给出两个名字。 其中一人是从南方战场一直追随他来炉瓦城的，在组织里的地位与威信都很高，算得上是元老。 另一人则是在炉瓦城主动加入组织的，实力强大，在高级诡异这个等级算得上是中上了，他最大的特征就是会不停咳嗽。 “如果没猜错话，整个组织，现在应该正在某种分歧之中。”猎影说道：“可能有一半人听令于我的那个追随者，还有另一边听那个病痨的话，他们之所以没有分开，应该是某些老成员害怕彻底分家。” “好，明白了。” 江城把得到的信息原封不动告诉天罚。 那边的天罚动手了。 凌晨三点，并非所有人都不睡觉。 那边的基地处于地下赌场的最深处，赌场里人来人往，依旧热闹。 对于组织成员而言，来往的赌徒就是对他们对好的保护。 这个点，大部分成员都在休息，唯有领头的李祥与程鹏依旧没睡，在为明天的事做规划。 正如猎影猜测的那样，他们两人确实有分歧，在许多老成员的劝说下，才没有彻底决裂。 作为猎影的老部下，李祥态度很坚决。 冰冷昏暗的密室中，他冷冷说道：“必须杀了江城，为猎影报仇。” “杀了他？”程鹏摇了摇头，“你知道……咳咳……知道他的实力吗？你甚至没有亲眼见过他，而我是见过的。” “昨天早上，那个公交车上，江城只是几句话就把你程鹏吓到了？” “你执意要和工厂……咳咳……与工厂为伍，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组织。” “既如此，不如早日分道扬镳？” “莫急，等天明，看看工厂那些家伙还想做什么……咳咳……” 程鹏蜷缩的冰冷的沙发上，咳得越来越厉害。 起初，他是为了对抗天罚，才愿意加入幻影组织，并且慢慢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现在他在组织里有了很大的话语权，没必要留在这个压抑的小城市，远离天罚，去南方会有更好的发展，说不定能成为一方霸主。 但眼下的情况是，他的咳嗽有些止不住了。 “咳咳……咳……奇怪……” 程鹏心里生出一股不安。 他的诡异能力与咳嗽有关，而且连他自己都说不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力量，可以短暂转移到敌人身上，让敌人咳至死亡。 每当他咳得严重时，就代表周围有强者出没。 昨天早上在那个公交车里，坐在天罚与江城周围，他差点直接咳死。 “有人……咳咳……有强者来了……” 程鹏不安地起身，整个人紧张到了极点。 这种感觉不会错，在这座城市里，唯有两个人能带给他。 要么是江城，要么是天罚。 同为高级诡异，这两个人能在短时间内送他下地狱。 李祥冷冷问道：“现在是凌晨三点，我们在旅社外监视的成员几分钟前才传来消息，江城那个房间的灯光依旧亮着，他还在看书，你觉得谁能找到这么隐蔽的地点？天罚吗？” “猜得很正确。” 暗室里忽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 李祥脸色大变，当即拔出藏在桌下的诡异步枪。 还不等他有任何行动，一把冰冷的长刀就从黑暗中斩出。 刀锋凌厉，划过凄冷的弧线。 “咔嚓！” 他的左右手被应声斩断，血液溅了一地。 天罚擦了擦长刀，从黑暗中缓缓走出，看向程鹏。 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保持配合，或许你能活着这间密室。” 程鹏的额头浮现出一丝冷汗，身体紧绷，紧张到了极点。 天罚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难道猎影还没死？ 现在的情况与昨天早上不一样。 那对拥有瞬移能力的兄弟还没恢复，就算恢复了，也没法闯入密室来救他。 他只得点头，说道：“好……咳咳……我一定配合！” “你们两个是共享情报的？”天罚问道。 “对……咳咳……” “那好，他就没什么用了。” 话音刚落，长刀再次挥出。 鲜血喷涌，李祥人头落地。 第二百六十三章 灭绝 凌晨三点半，静谧。 血腥的密室之中，躺着两具新鲜的尸体。 程鹏还是死了，死在那把被神灵祝福过的长刀之下。 天罚擦了擦刀刃上的鲜血，然后给江城发去了消息与定位。 “工厂的分部在这个位置，幻影组织就交给我了，你去工厂吧。” “好！” 江城认真看了看手机显示的位置。 距离他很近，只有半小时的路程。 崔悲他们同样收到了消息，只不过他们赶来需要一些时间。 据程鹏透露，炉瓦城整个工厂分部，有三十多个员工，其中超过一半是诡异生物，总体实力强于奥德市的分部。 这里虽然没有类似于人鱼岛那样的供应地点，但毕竟靠近南大陆，算一个中转站。 崔悲问道：“江兄弟，要不先等一等，你一个人可以吗？” “应该行，你们慢慢来吧。” …… 工厂分部位于这座城市的坤位，一个废弃的电子厂地底。 或许是为了躲开天罚的探测，这里同样接近郊区。 地下空间很大，比奥德市的分部大了两倍。 各种静谧的机械仪器被摆放在地底空间右侧，各类线路也被有顺序地分开放置，并未缠绕在一起。 明晃晃的白炽灯在顶部摇晃，照出一个个重叠的人影。 三十多个员工，其中一半以上都在休息。 剩下一部分，要么是在通过监控观察外面的情况，要么就是在商量要如何对付江城。 “仔细想想，明天用什么计谋对付他。” “在绝对的实力之前，任何计谋都没用。”其中一人摇头，“有人面法庭压着，不能制造大规模平民死亡，我们能用的方法少得可怜。” “正面对抗肯定会败给江城，只能去别的城市分部请救兵。” “但这里是炉瓦城。”有人伸出食指，指了指上方，“有那两只阴阳鱼在，禁忌之下的人，来多少就会死多少，根本不是江城与那个天罚的对手。” “难道要请禁忌层次的大人出手？” “这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想不到太好的主意。 昨晚那个游乐园计划虽然粗糙，但已经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了。 如果真要调集大量高级诡异生物***城，只能先把江城骗出城。 “随便绑架几个普通人如何？”有人提议，“叫周围城市的高端战力都过来，然后我们绑架平民，威胁江城进入灰雾区域，在灰雾之中没有阴阳鱼压制，可杀他。” “这方法可行。” “但需要调集多少高端战力？” 又一个难题。 所有人都知道，奥德市工厂分部被江城一个人屠灭。 其中有两个是高级诡异，战斗力不俗，可他们似乎根本没有对江城造成太大伤害。 “江城的领域也很诡异，相当于一个缩小版的阴阳鱼，进入其中的高级诡异会被压制成中级，在他面前只能被单方面屠杀。” 众人思索了许久，都在心里权衡。 这样一来，或许得耗费很长时间，一个星期甚至大半个月，才能调集到足够的高端战力。 纵使如此，能不能杀也还是个问题，伤亡惨重是肯定的。 “去南方弄一些白晶矿过来，反压制他如何？” “难，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任由自己被白晶矿石压制。” 其中一人叹道：“总部终究还是没有足够重视，否则哪里需要我们在这里费尽心思想办法。” “别急，尧光大人正在联络总部那边的人。” 有人指了指地下空间的角落。 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尧光正在与某个生物视频聊天。 “或许可以请尧光大人说服总部，让他们请动一位禁忌大人？” “但……貌似尧光大人想自己对付江城，不愿意请动禁忌。” “他还是太年轻了。”有个员工压低了声音，“他的年纪比江城大不了几岁，却屡次在江城手里吃亏，至今还没赢过，这让他感觉丢了面子，可能会被总部那边的人看轻，所以想自己找回场子。” “哧！” 一根竹签忽然从那个阴暗的角落里爆射而出，插进这个员工的眼珠子中。 并没有刺得太深，只是废了他一只眼睛，而非要他的命。 “啊——！” 他惨叫一声，捂着脸跪倒在地。 猩红的鲜血顺着手指缝隙溢出，染红了他的衣裳与大片地板。 突如其来的一击，把周围所有员工都震住了。 他们浑身紧绷，生怕尧光对他们也出手。 痛苦地惨叫声让正在睡觉的员工纷纷惊醒，一个个警惕地抬起头，有的甚至拔出了武器，还以为是江城打来了。 很快，他们都意识到，并非有江城打来了，而是有人得罪了尧光。 炉瓦城分部的部长黎武是个中年人，靠时间混资历混上来的，没什么背景，比不得尧光这样年纪轻轻就同是部长的人。 见尧光伤他员工，他虽然面露不愉，却不能斥责尧光，只是说道：“尧部长，手下人不懂事，喜欢乱说话，简单处罚即可，没要让他成为废人。” “说得好。”尧光淡然回应，“确实是我失误了。” 听闻这话，黎武心里略感诧异。 他刚才也只是简单说一句，没指望尧光会认错，毕竟尧光年轻气盛又有背景。 其余员工也纷纷松了口气，放下武器缓缓坐下。 可就在这时，尧光忽地又说道：“我确实不该伤他眼睛，应该伤他那张乱说话的嘴巴。” 话音刚落，一个坚硬的石块从那个阴暗的角落里暴射而出。 “砰！” 那个员工惨叫一声，被打落了十多颗牙齿。 他只是个普通人，根本没法抵御尧光的进攻，所以落得这样的惨状。 周围见之，都急忙退开了几步，生怕被尧光惦记上。 这血淋淋的暴力场面，让心狠手辣的工厂员工们都不寒而栗。 毕竟他们从来只是对外人狠毒，不希望这种痛苦降临到自己身上。 这一次，黎武保持了沉默，不再说什么。 他知道尧光是在彰显武力，宣布他在这个分部的主导地位，但他无可奈何。 正在跟尧光视频通话的那个人，足可以把他压得死死的，让他一辈子都翻不了身，让他在某个冰冷阴暗的黑夜中死去，连尸体都被丑陋的野狗分食。 尧光对黎武的沉默很满意，于是继续与屏幕上那个人交流。 那是个中年男人，相貌与尧光有几分相似。 中年人笑道：“你啊，还是个小孩子脾气，动不动就喜欢杀人，只会用武力让别人畏惧你，这样可不行。” “我可没杀他。”尧光耸了耸肩，“只是废了他的嘴巴与眼睛，随便用个诡异物品就能养好。” “这话说的……他是你打伤的，给这里的分部部长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救治他。” “无所谓了，我需要几件禁寄物品，找时间弄过来。” 尧光提出了他的要求，语气很淡漠，似乎都是他应有的。 寂静工厂很庞大，仓库里拥有的禁寄物品不在少数，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动用。 屏幕那边的中年人答应得很爽快。 他问道：“要不要我请一位禁忌生物过来？早点解决那个江城，没必要在一个小人物身上浪费时间。” “不需要。”尧光一口回绝，“对付一个禁忌之下的生物，我自己足够了。” “那就注意安全。” “放心吧，也就只是几天的事，很快就……” “轰！”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打断了两人的交流，也打碎了这个地底空间的大门。 浓浓烟雾升起，带着致盲与昏睡的效果，几乎是瞬间就让一半的员工晕倒了。 这是江城在奥德市兑换的中级诡异物品之一，消耗类的，只能使用一次。 还未晕倒的员工心中惊骇，强行按下睡意，拔出武器就对着门口攒射。 “砰——” “砰——砰——” 密集的火力覆盖了大门的区域。 可浓郁的烟雾遮蔽了他们的视野，让他们无法知晓到底有没有命中敌人。 有人大喊：“怎么样？打中了吗？” “不知道，谁能看清楚？” “怎么回事？看监控的那几个家伙在干什么？有人接近大门了都不知道？！” “监控很正常！” “……” 不安与恐慌在烟雾中弥漫。 看不见对手，甚至看不见队友，这是最令人慌张的。 有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悄悄往前迈了几步，佝偻着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他猜测敌人此时应该已经进来了，所以他只需要反而道而行之，悄悄溜出去，随便找一个阴暗的角落，熬过这冰冷的几个小时即可。 可忽然，一只有力的捂住了他的嘴。 还不等他挣扎，一柄龙骨制成的匕首就割开了他的颈动脉。 明明白白活了半辈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了，连一句遗言都没说出来。 “都保持安静，对方肯定在移动！” 浓雾中的黎武大喝一声，开启了浑身上下所有防身的诡异物品。 他动用了几个辅助类的诡异物品，试图驱散这片浓雾，可效果相当差。 其实他并不想开口，在这么浓的烟雾区域中，对方的视力肯定也受到了影响，需要靠声音推测方位。 他这一开口，就直接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但既然已经开口了，那就指挥到底。 黎武大声问道：“尧光部长，你有没有能力驱散这片浓雾？” “自然是有的。” 房间角落里传来尧光平静的声音。 他可能是房间内最淡定的一个，淡然说道：“真是废物，也不知你是怎么坐上部长这个位置的，连这么点小事都搞不定。” 说罢，他随手扔出一个金属球。 金属球通体黑色，浑身布满密密麻麻的孔洞，像是蜂窝一样。 只是瞬息之间，房间内的浓雾就变淡了许多。 还清醒的工厂员工终于能正常视物了。 可眼前的画面惊悚到了极点。 整个房间里，还站着的人，包括黎武与尧光在内，居然只剩六个了。 或许是烟雾掩盖了血腥的气味，如今烟雾被金属球吸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瞬间扑了上来，缠绕在每个员工的鼻息之间。 有个员工惊恐地叫道：“部长，大家都死……” “砰！” 房间里传出一声枪响，正在说话的员工脑袋瞬间爆开，像是个脆弱的西瓜。 紧接着，又是六声枪响。 还站着的那三个员工，根本来不及有太多反应，没有做太多闪躲或反击的动作，其中只有一人开了一枪，还打歪了。 三人直挺挺地倒下。 多余的三枚子弹，是用于击碎他们防身物品的。 他们比江城想象得更弱，虽然人数多了点，但清理的难度与奥德市分部那边相差无几。 昨天早上在公交车上见到的那四人都不在，这倒是出乎江城的意料。 那四人算是仅次于部长的最强战斗力，如果他们还在，应该能对江城制造一定的麻烦。 “叮咚……叮咚……” 左轮弹仓里的空弹壳纷纷坠落在地上。 江城一脸淡漠，开始重新装弹。 至此，房间内只剩下三人。 身为部长的黎武一句话没说，脸色难看，开启了所有防身物品，立即向着门口冲去。 他完全没有打算正面战斗，知道自己打不过。 现在他心里有许多疑惑，比如江城为什么能发现这个地方，比如他们是否遭到了幻影组织的出卖。 但现在这些疑惑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命！ 只要能冲出去，就有希望活过这个压抑血腥的夜晚。 但几声枪响打碎了他的幻想，从猎枪到左轮，最后是一把短刀，击碎了他的防身物品，打断了他的双腿，让他瘫倒在距离大门只有三米的地方。 至此，房间内的工厂之人，只剩尧光还站着。 他似乎并不畏惧，算了算时间，然后平静对着正在装弹的江城说道说道：“三十多个员工，其中一半在一瞬间昏迷，你处理另一半的速度比我计算得快了几乎两倍，看来是有那只吸血鬼的帮助。” 虚空中忽然传出彼得的声音：“你这人脑子还不算傻，计算能力有小学六年级的水准了。” 尧光淡然一笑，并不理会彼得，而是对江城说道：“我的命不是你能拿得走的。” 电脑上，那个中年人一脸阴沉，同样出声威胁了江城。 他用极为阴冷的声音说道：“江城是吧，年轻人，有一腔热血是好事，但不要太过分了，放过小光，我们之间的事可以一笔勾销，我甚至可以让你在工厂的仓库里任选两件禁寄物品。” 威逼加利诱，这个中年人用得相当熟练。 并不是谁都能抵挡得住两件禁寄物品的诱惑。 大多数诡异生物一辈子都见不到一件，更何况拥有。 可惜，回应他的并非江城的妥协，而是一个黑洞洞的冰冷枪口。 第二百六十四章 黑夜尽头的生命 “轰！” 一枪打碎了屏幕。 画面消失，碎渣飞溅。 剩余五枚子弹都送给了尧光。 左轮枪不能自动抛壳，装弹也麻烦，偏快节奏战斗中，打完这一轮，这把枪基本就没用了。 但尧光的防身物还没碎，或者说还没有完全碎裂。 他盯着江城，依旧没有尝试逃跑，用还算稳定的声音提醒：“杀了我对你而言没有好处，我们可以谈一谈条件。” “轰！” 江城用猎枪补了一枪。 猎枪的威力更大。 只听得“咔嚓”两声，尧光身上的防身物品又破了两件。 这一下，尧光的脸色稍微有些发白了，但他还是保持着镇定，淡然说道：“加入工厂，工厂不仅能救你的命，还可以把你培养成禁忌生物，让你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点，俯视一群凡人。” 江城一脸淡漠，甩出弹仓，压下退壳杆，将左轮里的弹壳退出。 带着复杂花纹的金属弹壳落在地上，与硬质地板碰撞，发出冰冷的死亡之声。 “叮当……叮当……” 每一次碰撞，都像是死神的催命符。 其中一枚弹壳滚落到了尧光的脚下。 他不曾注意，脚尖被忽然碰到，整个人浑身一颤，不自觉地就想往后缩。 表面的镇定被打破后，尧光多了点慌张，开始加快语速。 “你知道纪元终结吗？依靠个人的力量无法躲过这场灭绝灾难，哪怕你所在的教会与旅社，也不可能让所有成员避开末世，唯有核心成员可以，但那些名字早已被内定了，你肯定不是其中之一……” “砰！” 子弹旋转出膛，重重撞在他体外的防御物品之上。 至始至终，江城一直是冷漠的表情，一句话没说，一直在动手。 一滴冷汗出现在尧光的额头。 他开始怀疑眼前这人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双方分明还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从头到尾，一直是江城在屠杀他们工厂的人，而他们连有效的反击都没做到，因为找不到江城的家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对旅社的生物动手。 如果今天是一群旅社生物跟着江城一起来分部基地杀人，尧光还可以借题发挥，把问题严重性上升到两个组织的高度，以此逼江城停手。 但江城是一个人来的，像是个从地狱走出来的杀神，一双手沾满了鲜血。 “江城，天下熙熙攘攘，为的都是利益二字。” 尧光的语速再一次加快，言语中的底气也没有刚才那么足了。 论正面战斗力，两个他也不是江城的对手，逃也逃不掉，只能谈条件。 他现在只希望江城能开口说句话，哪怕只是停顿一下也好。 “轰！” 猎枪轰鸣，硝烟的气息似要点燃黑暗中的血腥。 伴随着轻微的碎裂声，尧光衣服上的一粒黑色木质扣子碎裂了，化作普通的木屑散落一地。 防身物越来越少，无言的压迫带着死亡渐渐接近。 尧光额头上的冷汗变多了，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可他本就身处阴暗的墙角，这么一退就直接退到了角落之中，背后是冰冷坚硬的墙壁，已经退无可退。 现在他开始后悔了，当初从南方来的时候太自傲，不愿意从工厂仓库里取太多逃命的物品，只想靠自己白手起家，一点点积攒资本。 如果能有一件禁忌级的逃生物，他今天肯定能从江城手里逃掉。 “江城，合作才能共赢！你有实力与潜力，工厂可以为你铺路……” 尧光开启了身上最后几件防御物品，声音渐渐有了些许颤抖。 世界上不可能有利益无法打动的人。 如果有，那只能说给出的利益还不够，不足以让对方动心。 “你想要什么？”尧光急切地询问，“资源？还是财富？抑或联邦的地位？我们与整个联邦最好的研究院是长期合作关系，那个研究院制作的药剂，虽然数量不比教会的珠子，但质量绝对不差，副作用很小，可以进一步开发你的身体潜能，让你早日成为禁忌。” 江城依旧一脸冷漠，像是冰冷的机器人。 他再一次退壳，再一次装弹，仿佛一切是被程序写好了的。 尧光急得想杀人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给出的利益还不够。 他再一次开口，这一次加强了语气，“你想要任何东西，工厂都可以给你，工厂会免费调动所有资源，寻找你的父母还有大姐和二哥，如果……如果你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工厂还可以送你去联邦主城，为你造势，让你在短短几年内成为最有钱有权那一批高层之一，甚至让你成为联邦政府议员，你想竞选联邦最高的那个位置都行！” 名利、财富、地位、力量…… 所有可以打动人心的东西，都从尧光的嘴里冒了出来。 江城忽然放下了手里的枪，停止那个重复的退壳装弹动作。 尧光心里一喜，还以为是自己给出的利益有用了，急忙趁热打铁说道：“在工厂内部，其实也有一些强大的合作者，他们跟你一样，不喜欢我们正在做的事，但因为利益与我们走到了一起，我们也承诺尽量不会去打扰他们，只要你与我们签订契约，你就可以……你……你拔刀干什么？” 那锋利的刀锋，摄人心魄的寒光，斩断了尧光正在说的话。 尧光脸色发白，意识到这是一把极为强大的禁寄物品。 在收集的有关江城的资料中，几天前那个晚上，就是这把刀，让强大的血眼祭司穆云用掉了一个替死傀儡。 一刀即可摧毁那种无限接近禁忌的诡异生物，这把刀很有可能与神灵有关。 尧光慌张了。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无论他说什么，江城都一定会杀了他。 门口距离他很远，门外充斥着无边无际的黑暗，那黑暗中蕴藏着一丝极为渺茫的生机。 他脸色苍白，尽力压制住所有惶恐与不安，提高了音量，用处了最后的底牌。 “你……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打不过就开始自报家门，这也算是个传统了，正如旅社那边逃跑之前要嘲讽一样。 尧光本不想走到这一步，可如今他不得不这样。 但江城仿若未闻，一脸淡然挥出一刀。 这一刀虽然被尧光的防身物拦住，但锋利冰冷的刀刃距离他苍白的脸只有不足半米。 他额头冷汗直冒，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已经几乎感受到了那种被一刀劈成两半的血腥与痛苦。 在死亡的强大威胁之下，尧光终于不再等了。 带着一身恐惧，他夺路而逃，捏碎了一个用于瞬移的保命物品。 虽然希望渺茫，但总不能坐以待毙。 瞬息之间，他就出现在了门外，丝毫不敢停留，立即捏碎了第二个瞬移物。 这一次，他来到了这个废弃工厂一楼。 “保持冷静，肯定能逃掉的！” 尧光深吸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整个城市的数据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包括城区与郊区，以及城外的部分灰雾区域。 这个工厂处于阶级郊区的城区边界。 工厂内空空荡荡，已经荒芜了许久，水泥墙角生出了枯黄的杂草 从工厂大门逃出去后，进入外界的黑暗之中，尧光需要判断，到底是往城市之中逃命，还是往郊区跑。 在城市里，他可以用普通人的生命威胁江城。 往郊区，则可以利用丛林与灌木地形，并且最终逃到灰雾之中。 灰雾能屏蔽感知，阻碍视野，一旦进去就代表他彻底逃过了江城的追捕。 “城区！” 只是一瞬间，尧光就做出了决定。 这里距离灰雾太远，利用郊区的地形，他不一定能摆脱江城。 唯有往城市跑，利用平民威胁江城，他才有一线生机！ 他敏捷的身体在黑暗中一闪而过，迅速逃出工厂大门，然后向着两三公里外的几栋居民楼跑去。 现在已经夜深，那几栋居民楼的灯光大多暗着，只有一两户还明亮。 “江城应该已经出了地下密室，正在楼梯之上，幸好他没有瞬移的宝贵物品……” 尧光计算着双方的距离，拼了命逃跑。 眼前的沥青路面很破烂，也很漫长，延伸到视线尽头的黑夜之中。 几盏锈迹斑斑的老路灯在远处的道路两侧亮着。 灯光勉强透过浓浓的灰雾，虽然模糊，却像像是象征着希望的火炬，为尧光点燃了一缕求生的希望。 这希望似乎已经不那么渺茫了。 “该死，这次逃出去之后，一定要请禁忌级别的大人物来杀了他！” 尧光捏紧了拳头，在心里暗暗发誓。 这是他从小到大，活了这么多年，最狼狈的一天。 哪怕曾经在灰雾深处遇险，遭遇了强大神秘的生物，他也不曾这样拼命逃跑过，这样的耻辱，他总有一天要还给江城！ 跑着跑着，尧光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了。 这条路也就两三公里，却显得过于漫长，像是这个没有尽头的黑夜，长得令人绝望。 “距离似乎没变……” 尧光脸色极为难看，停下了奔命的脚步。 无论是远方那几栋居民楼，还是灰雾中那几盏模糊的老路灯，与他的距离似乎都没变。 他被困住了！ 要么是禁寄物品，要么就是诡异物品中极为强大的，拥有复制空间的能力。 四周漆黑一片，充满了未知与恐怖。 没有风，可道路两旁那些枯萎的荒草却在轻轻摇晃。 尧光转过身去，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那座荒寂无人的工厂，竟然就在他身后不远处，黑洞洞的大门与窗户，像是一只只死寂的眼睛，一刻不停盯着他，让他不由得头皮发麻。 逃了这么久，他一直在原地踏步。 这是个什么样的空间？ “该死的江城，你困不住我！” 尧光怒吼一声，为自己增加胆量。 他取出身上所有杀伤性诡异物品，在接近极度的恐惧与愤怒中，将这些玩意一股脑激活。 就在瞬息之间，他眼前的世界忽然又发生了变化。 有风了！ 荒草在黑暗中起伏，像是一只只无处栖身的孤魂野鬼。 冰凉的夜风中飘来浓浓杀意，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邀请函。 “轰隆……轰隆……” 尧光身上所有杀伤性物品炸开了。 可惜未能如他所愿，仅仅是在现实世界的黑夜中造成了些许声响而已。 江城缓缓走出黑暗，取下右眼上戴着的单片镜，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尧光。 尧光快要绝望了，他的所有举动似乎都在江城的计划里。 黑夜茫茫，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旷野，可他却逃无可逃，像是一只走到了生命尽头的笼中困兽。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大声吼道：“江城，开出你得条件！你我并非生死仇敌，我只是将你当作了磨刀石而已！如今是我败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铿——！” 黑夜中，短刀出鞘。 深邃的刀身划破无尽黑暗，在苍穹下拉出淡淡的虚影。 璀璨夺目的刀刃上沾染了血痕，血腥而华美，像是出自邪神之手的完美艺术品。 刀柄留在尧光的脖子之前，刀尖则出现在他脖子之后，滴答着血水。 这把被神灵祝福的禁忌刀刃，再次带走一条生命。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尧光都不曾听见江城开口，仿佛对方根本不屑于与他说话。 带着极为浓烈的憎恨与不甘，他缓缓倒在冰冷的沥青路面上。 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了，世事无常，如果今天不死，他或许能在日后的某一天，凭借自己的实力与背景，成为工厂的最高决策者之一。 江城从他尸体上拔出短刀，开始摸尸。 成为诡异生物之后，摸尸的技能是越来越娴熟了。 可惜这个尧光身上没什么好宝贝，几乎所有诡异物品都被用掉了，只留下几件可有可无的辅助类。 身为堂堂一个城市的工厂分部部长，身上竟然连一滴生命之水都没有，还不如猎影。 结束摸尸后，江城放了一把火。 熊熊烈火在这个冰冷的黑夜中升起，迅速吞噬了尧光的身体，防止他复活。 做完这一切，江城回到那个工厂的地下一楼，把昏迷的人挨个解决了。 至此，整个炉瓦城工厂分部，只剩下原有的部长黎武。 第二百六十五章 灰雾中的声音 地板很坚硬，一条恐怖的爬行血痕从密室内延伸到密室之外。 黑暗之中，挣扎与恐惧正在交织上演。 在冰冷的希望中爬行几分钟之后，希望成了无尽的绝望。 黎武放弃了，脸色惨白，靠在一根坚硬的水泥柱旁。 身上的治疗物品正在治愈他的伤势，让他死不了。 可那把刀造成的伤痕太恐怖，根本无法被普通物品治愈，于是他也活不了。 在生与死的边缘痛苦挣扎，像是个卑劣的爬虫，双腿的伤势让他无法站起，只能用极为缓慢的速度爬行。 如果尧光能继续拖延江城的时间，或许黎武真的有希望爬出这个监狱般黑暗的工厂地底，拖干一身血迹，爬向郊区的草丛与树林中，爬进那片神秘的灰雾里。 在风雨中拼搏了几十年，他自认为求生意志很强，足可以爬过去，躲开江城的追杀。 可如今江城回来了，一刀一个解决了那些昏迷的人。 “说吧，你想得到什么才能放过我？” 黎武没有放过最后一丝生的希望，如同尧光一样，向江城开出了条件。 身为一座城市的部长，他知道很多事，比人鱼岛上的陈溢更多。 江城一脸淡漠，提刀站在他身前，平静问了句：“所有信息。” “在我的电脑里，有一个加密文件，只要你不杀我，我就告诉你说密码。” “好。” 江城只是说了这么一个字。 黎武一脸愕然，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得到了江城的承诺。 担心江城反悔，他立即说出了那个文件的密码。 听完后，江城不再理会他，转身走进了那个血腥恐怖的密室之中。 黎武长舒了一口气，感到一阵庆幸，心中重新燃起对生命的渴望，继续往外面的道路攀爬了。 他匍匐在地，用两只血肉模糊的手，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一点一点挪动，最终挪到动了楼梯间。 往上，就是离开地底的路。 他转头看了眼密室门口，发现江城依旧没出来，应该是真的已经放过他了。 “大难不死，看来是时候隐退了。” 黎武叹了口气，双手搭在坚硬的台阶上，在黑暗之中往上挪动身体。 在密室之中，江城正在浏览所有资料。 身为炉瓦城这个中转站的分部部长，黎武确实拿到了许多绝密文件。 这其中包括十多个人鱼村这样的供应点位置、南方近海二十多座小城市的分部位置、部分工厂药剂的配方以及训练视频。 训练视频里，大多数都是那些孩子被注射药剂之后，身体所发生的变化。 各类药剂都有编号，颜色不一，被摆放在实验室的架子上。 那些孩子则被绑在隔离房间的实验台上，强行注射药物。 各个实验人员则在隔离室外，透过特制玻璃观察。 视频很清晰。 有的孩子被注射药剂后，当场就受不了直接爆开，碎肉与碎骨溅得整个隔离室都是。 还有的在痛苦嚎叫，身体不断异变，有的生出了翅膀，有的长出了鳞片，还有的褪去了一层人皮，只剩下模糊蠕动的血肉。 也有外表没发生任何变化的，表现得十分稳定，却得到了特殊能力。 有个孩子甚至能隔着玻璃，用眼神操控隔离室外的一个实验人员自杀。 失败的案例特别多，比如化成血水、当场自燃、成为神志不清的怪物、没有开启任何能力等等…… 而那些可以稳定持续战斗的成功案例，就可以培养成死士一类的成员。 至于失败了的，开启了废物能力，或者没有承受住药剂成了残废的，都被送去了焚化炉强行烧死。 这是一个相当极端的组织，在里面看不到任何人性。 浏览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江城复制了所有文件。 这个工厂分部的密室之外，就是一个个装满了汽油的油桶，这是他们为自己撤离时销毁证据准备的，如今便宜了江城。 江城将所有汽油倾倒在密室内，转身走出密室。 他在黑暗中点燃打火机，将其往身后一抛，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熊熊大火在他身后瞬间升起，点亮了这个黑暗的地下空间。 而此时，黎武已经顽强地爬到了这个废弃工厂之外，向着那几栋居民楼拼命爬去。 每一次攀爬，他都会经历无与伦比的痛苦，拖着血淋淋的断腿与身躯，像是个垂死挣扎的病人。 “嘶……” 黎武的右手忽然被一个尖锐的石头划破了。 本就血肉模糊的右手瞬间鲜血汩汩，成了个血手。 他狼狈的惨状，仿佛刚从南大陆战场的废墟之中爬出来，一点点往生的方向挣扎。 “忍一忍，就当是前半辈子的报应了。” 黎武强忍着疼痛，这样安慰自己。 他这一生也算是坏事做尽了，一步步从底层爬到这个位置，杀了很多不该杀的人。 年轻那会他在南方工厂的总部任职，那几年每天都会用尽各种手段折磨那些正在训练中的孩子。 被他折磨死的孩子也不算少了，那些亡魂成了他上升的阶梯。 “逃出去之后，或许可以找个寺庙祭拜一下，弄一些功德……” 都已经大半个小时了，江城还没有追过来，这让黎武感觉很庆幸。 他开始计划以后的生活，准备在后半生的岁月中做一个善人。 可爬着爬着，他忽然感觉不对劲了。 都大半个小时了，为什么那几栋居民楼依旧这么远？ 黎武带着疑惑回头看去，眼中的希望顿时化作了绝望。 …… 12月20日，凌晨六点。 天还没亮，整座城市已经逐渐苏醒了。 在旅社大门前，江城从单片镜的空间里放出了已经昏迷的黎武。 他做过承诺，不会杀他。 虽然反悔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目前有更好的选择。 天罚拔出长刀，手起刀落，结束了黎武的生命。 随后，她把这柄神灵祝福的长刀还给了江城。 组织其余人都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三个白袍甘道夫麻木地站在旅社外，面无表情，紧紧抱着各自手里的大包裹，像是三个没有知觉的木偶。 天罚问道：“这就要走了？” “嗯，时间比较紧，在这里待得太久了。” “那个禁忌对手，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能应付。” “好。” 天罚没有再说什么，知道江城现在面对着许多危机。 体内的信标、即将跨界的诡异生物、父母消失的灰雾深处以及庞大的工厂等等…… 这些事，单独一件都足以让普通人崩溃，但现在全都压在眼前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身上。 洪老头对江城拱了拱手，然后抚须笑道：“年轻人，在南边不要逞强，这年头活得长才是真本事，好歹也是个高级诡异，再怎么也得活个两三百年才够本。” “明白，多谢大爷。” “对了，那三位是不是对旅社不满啊？”洪老头压低了声音，指了指那三个白袍甘道夫，“从他们抵达旅社，到今天凌晨，一直面无表情，感觉像是我们欠了他们钱似的。” “不是，他们是研究人员，可能比较内向吧。” “那就好，我还以为是我招待不周。”洪老头这才放心，“一路平安，早去早回，下次来炉瓦城多休息几天，羊羊研究院那边经常邀请我们的人过去，他们那只会说话的院长羊相当好玩。” “嗯，下次一定。” 凌晨六点半，教会的两个老头子也赶到现场，与江城做了一个简单的告别。 其中一人带着那只紫松鼠，对李奇迹说道：“奇迹啊，那个信徒昨天不知是怎么的，忽然忘了他有一只松鼠，没办法，我们也就只能把这松鼠送你了，祝他们小两口百年好合吧。” “多谢张一爷爷。” “汪汪！”灰松鼠也表达了感谢。 “不谢不屑，快走吧，别耽搁时间了。”张一急忙催促。 “对了，张一爷爷，你和张二爷爷是不是应该还有个弟弟啊？”李奇迹问道。 “嗯，确实有。” “我就说嘛，不然总感觉怪怪的。”李奇迹摸了摸脑袋，“你们弟弟叫什么名字？” “张小明。” “啊这……” 正如古人说的那样。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这个世界很精彩，虽然被灰雾阻隔，但每一座城市都有属于它的魅力与传奇。 多次告别之后，江城带着一行人上路了。 陶范坐在窗边，用感情饱满的语气吟诵： “长亭外古道边又是没钱的一天……” 三个白袍甘道夫依旧坐在最后一排，抱紧了他们的神秘大背包。 听到陶范的声音，他们三位的动作如出一辙，纷纷从衣兜里取出耳塞，挫细了之后塞进耳朵里。 早上七点，天色渐亮，一行人来到郊区。 又过了半个小时，城市边界已然在眼前了。 江城平静提醒：“这一次灰雾之旅会比较久，将不再绕道去比利市，直接去最接近南边的港口城市鲁特市，乘坐轮船跨海抵达南方大陆，三位老先生做好心理准备。” 其中一个老头取下耳塞，用苍老的声音缓缓回应：“放心，我们三个的体质还没你想象得这么弱。” “那就好，几位先生如果身体不适，要立即通知我，此次灰雾中的行程可能会超过十八个小时。” “嗯，你这小伙子认真看路。” “好。” 开车的是江城，大果冻坐在副驾驶。 由于这一次时间较长，所以他们换着开，尽量保证队伍的安全。 起初本打算去比利市，逛一逛百里踏月正在上学的猎人学院。 但这次确实在炉瓦城浪费了太久时间，所以就不再绕行了，径直去鲁特市。 在东大陆与南大陆之间，隔着一片相当宽阔的大海。 灰雾降临之前，鲁特市就是个港口城市。 这座城市的地理位置相当优越，是整个东大路凸出去的一块，刚好就跟对面南大陆凸出去的那块比较接近。 从这座城市的港口出发，前往南大陆，中途只需要三十个小时。 这是最近的路程。 如果用其余城市出发，一般都需要三天甚至一个星期以上，最长的能有一个多月，还容易碰到海上风暴。 在灰雾中行驶了十个小时之后，众人暂停歇息。 已经到了晚上八点，车外灰雾笼罩，一片昏暗。 江城与大果冻换了个位置。 十多分钟后，大果冻启动车辆，继续行驶在灰雾里。 这一路相当顺利，没有再遇到任何拦路的，直到第二天的凌晨三点。 “卟噜卟噜……” 按照计算，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就能抵达鲁特市了。 但大果冻却停下了车，用声音将正在沉睡的众人唤醒。 凌晨三点的灰雾充满了黑暗与未知。 车灯只能照射到很小的一段破碎道路。 “怎么了？”陶范问道。 “卟噜卟噜……” “哦，原来如此……” 陶范恍然大悟，完全听不懂。 崔悲的听力比陶范更好，醒来后就立即变得谨慎起来，望着右侧车窗外的灰雾。 百里踏月同样望着那个方向，已经拔出了腰间的武器。 江城一直没睡，自然也听到了。 有人类的声音。 在距离右侧不算太远的灰雾之中，隐隐约约，时断时续。 而且这声音他有点熟悉，前不久曾听到过，属于一个机器人。 “咔……” 江城忽然打开车门。 这个举动让醒来的众人齐齐一惊。 还不等他们开口询问，江城就说道：“应该没事，是熟悉的人，我下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崔悲说道。 江城摇头，摆了摆手说道：“留在这里，保护车上的人。” 陶范担忧道：“学弟，你可千万别失踪在灰雾里啊。” “放心。” 那声音其实很近，只不过灰雾对声音有一定阻隔的作用。 江城开启了几个防身物，然后关上车门，缓缓走入右侧的灰雾之中。 这些灰雾，对他的能力确实有增幅作用，作用相当明显。 视力增强之后，江城可以在灰雾里看得更远。 就在前方不远处，有一个长满杂草的低矮小山坡。 山坡之下的灰雾中，是密密麻麻的机器人，一眼望去数之不尽。 而山坡之上，只有一个举着旗子的老旧机器人。 江城与这个机器人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是在瓦力城，一个夜晚，江城正在思索如何从木牌上获得诡异能力，而那个机器人则在躲避治安所的追捕，两人都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同样是那个晚上，江城碰见了菲法。 江城早有听闻，有许多机器人逃进了灰雾之中，汇聚在一起，密谋反攻人类世界，没想到今天能亲眼见到。 只见那个机器人摇了摇手上的旗帜，大声喊道：“我的同胞们，是时候站起来了，反抗人类的压迫，你们知道那些人类如何称呼我们吗？他们说我们是破铜烂铁。” 下方一个机器人举手回应：“诺亚，他们说得没错啊，我们确实是破铜烂铁。” “我他么……” 第二百六十六章 野草 黑夜茫茫，灰雾飘荡。 生命如野草，在这片自由的世界疯长。 许多人都曾争论过机器人到底能不能算作生命。 大多数人觉得他们没有自我思考的能力，只是程序运行的结果，所以不能算是。 但那些大多数人，或许从未见过眼前这一幕。 凌晨三点的鲁特市之外，成千上万机器人汇聚在一起，静静站在黑夜之中，遍体残破，锈迹斑斑，像是一群流离失所的孤儿，又像是只存在于游戏与电影里的末世反抗军。 这只钢铁组成的洪流看不到尽头，一个个生锈的金属头颅在黑夜下的灰雾中轻轻晃动，一直蔓延到无边无际的远方。 那面飘扬的旗帜很简易，红色为底，正反面分别是两个淡黄数字“0”与“1”。 那个名为诺亚的机器人在山坡上演讲，情绪激昂，富有感染力，像是个天生的演说家。 “这是一个神造的世界，凡人生活在神灵的主宰之下，我们则生活在人类的统治之中。”他大声宣告，“如今人类可以质疑神灵，反抗神灵，我们为什么要任由人类主宰我们的生死？” “诺亚说得对，我们不能再逃了！” 下方有人在支持他，支持的声音相当大。 江城一直静静站在最外围，脸色平静，保持沉默。 世事无常，这才不到一个月，那个一身破烂东躲西藏机器人居然就这样成了领袖。 “灰雾可以为我们提供庇护所，但我们不用永远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诺亚大吼，“纪元即将倾覆了，我们不能再苟且，与其死在那样绝望的浩劫之中，不如在末日来临之前奋起反抗……” 连一个机器人都知道要世界末日了。 如今这世界还好，虽然灰雾很浓，但看不出有任何要覆灭的倾向。 根据各个组织汇聚的信息，纪元的最后那天，可能有一场难以想象的浩劫，正如传说中的大洪水，唯有极少数人能活过去，得见新世纪的曙光 过了几分钟，江城听得无聊，准备离开了。 可小山坡上，那个名为诺亚的机器人却忽然停住，闪烁的目光透过灰雾，一直看到机器人队伍的最外围。 “我的同胞们，我需要与旧友聊聊天，今天就暂时到这里吧。” 说罢，他用力把手上的旗帜插在松软的泥土中。 确保旗帜不会倒下后，他跳下小山坡，在一堆破铜烂铁中挤开一条路，径直找到最后放的江城。 机器人的记忆是相当好的，所有近期文件都被放在特殊存储区里。 他当即富含感情地说道：“我的朋友，你看起来比之前更强大了。” “都一样。”江城没有太多表示。 走近之后，他才注意到，这个名为诺亚的机器人换了许多细微零部件。 当初在瓦力城那个夜晚，这机器人破烂得像是刚从垃圾处理厂爬出来，许多线路裸露在外，肢体部件连接处也十分僵硬。 如今他看上去好了很多，至少有个正常机器人的样子了。 周围的机器人纷纷把目光放在江城身上。 “人类？” “真是一个人类……” 他们纷纷后退，整个大部队瞬间退开了十多米远。 即使在之前的演讲中，他们表现得群情激奋，可真正见到一个人类之后，他们大多还是相当畏惧。 在场的绝大多数机器人，都经历了九死一生的追捕，才勉强逃到灰雾之中。 在他们的意识中，一旦被人类抓到，就会被送去处理厂，要么被拆解，要么直接被压缩成废弃金属方块，堆叠在暗无天日的角落中。 江城问道：“这么点人，准备反攻人类城市了？” “当然不是。”诺亚很诚实，“这里只有一万多台机器，连瓦力城那样的小城市都打不下来。” “刚才的演讲不错。” “这是为了保持他们的情绪，让他们不至于在日复一日的灰雾生活中变得麻木。”诺亚说出了目的，“我会汇聚越来越多的同胞，直到力量足够强大那一天，然后向现有的人类政府提出交涉，这只是第一步。” “连后续计划都想好了？” “嗯，我会收买一些人类，包括各个行业的，尤其是新闻媒体行业的，先宣传几个口号，比如机器人的命也是命，然后制造一些人与机器人的感人悲凉的故事，类似于忠犬八公那种，再然后……” 诺亚居然对江城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人类没什么防备心理，很快就说完了整个计划。 他认真说道：“总之，最初要尝试和平演变，潜移默化地让部分人类接受机器人，如果最后实在不行，再尝试武力斗争，反正我们已经逐步握住了枪杆子。” “从南方弄的武器？”江城问道。 “对的，所以我们才会在鲁特市之外驻扎，在这里弄武器实在是太方便了。” 这些机器人很聪明，他们从无到有，想到了许多办法。 其中一个办法，就是收养人类小孩。 这是和平演变的最关键一步。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在南方战场上救助了一批成年人难民。 他们为难民提供食物与住所，以及足以生存的财富，只需要那些难民成为他们的代表，为他们购买关键性的武器与机械部件。 诺亚说道：“南方那些做军火生意的人类很谨慎，他们虽然漠视生命且贪财，却并不愿意把武器卖给机器人，只愿意卖给人类，所以我们需要收留难民……” 江城点头，“很不错的做法。” “我的朋友，我这个组织的人类代表，目前正在南方……” 说着，诺亚终于开始表达他的真实目的了。 他看中了江城的强大，几乎是人类个体实力可以达到的天花板，他也猜到江城肯定会前往南方。 诺亚的机器人组织只有一万多个成员，他们培养的人类势力也就几百人，在南方那种硝烟弥漫的区域只能算是个很小的地区武装势力，很容易就被吞没了。 “我的朋友，他们现在遇到了些许麻烦，如果你会路过那座城市，还请你施以援助之手，我会给予你很丰厚的报酬。” “为什么不请雇佣兵？”江城问道。 如果这些机器人能请得动他出手，自然也能请得起强大的雇佣兵。 但诺亚答道：“这件事很复杂，关系到另外一个机器人组织，所以插手的其余人类组织越少越好，我的朋友，你简直就是上天派来的救兵。” “我确实会路过那座城市。” 诺亚所说的城市，名为塔克市，在战争之前是一个百万人口的南方小城。 但那座城市在白沙城的后方，距离白沙城有两天的路程。 在此之前，江城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股致命的威胁正在接近。 梦中的菲奥娜没有骗他，阿萨的部下真的要来了。 那家伙不惜损耗自己的力量，也要强行进入这个世界，毁灭江城以及他体内的信标，阻止那条名为摩尹的巨蛇进入现实之中。 当然那家伙并非是为了这个世界的生灵着想，他单纯只是看摩尹不舒服，不希望他主人的对手成功跨界。 江城说道：“如果我两天后还活着，就顺便去那座城市看看吧，简单帮你解决问题。” “那就多谢了，我的朋友，我会为你提供极为丰厚的报酬，到时候你一定会满意的。”诺亚十分高兴。 “能不能先说一下有多丰厚？” “这……咱们继续谈论感情吧……” “……” 简单聊了几句后，江城与这个机器人道别了。 时间不多，他不能继续浪费。 诺亚相当热情，一直把他送到了道路边缘。 车内的陶范惊讶道：“竟然真的有这么智能的机器人，我还以为网络上流传的机器人故事都是骗人的，分明我平日生活里看到的机器人都是人工智障。” “你难道没见过治安所的机器人？”骷髅头问了句，“治安所的机器人就足够智能了，与灰雾里这些机器人一样，用的都是联邦专利，只有民用的才是人工智障。” “我是良民，从小到大没犯过法。”陶范解释道：“虽然见过治安所的机器人，但从来没跟他们交流过，只在视频里看到过他们抓捕犯人。” 隐形狗说道：“连我一条狗都知道确实有机器人在密谋反攻人类。” 陶范若有所思，答道：“可能我的含狗量比较低吧……” “汪！”隐形狗露出了尖牙。 “有话好说，别咬人……” 在车上众生物的交流之中，大果冻启动了车辆。 车窗外的世界缓缓后退。 诺亚在道路一旁回收告别。 就这样，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问题，接下来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相当平稳。 在凌晨四点五十分，众人抵达了港口城市鲁特市。 “卟噜卟噜……” 大果冻一脸惊异，两只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这是一座灰色的城市，充满了古朴的意味。 商务车缓缓驶过城市边界，仿佛带众人穿越到了工业革命兴起的古老纪元。 在一望无际的郊区平原，竟然有古老的蒸汽火车轰鸣驶过，机械车头冒着滚滚浓烟，后面的一节节车厢则拉满了港口的货物。 城市之中的钟楼、居民楼、广场甚至是路灯也都是那个蒸汽时代的风格，充满了怀旧的年代感。 陶范同样是第一次来这座港口城市，忍不住惊叹道：“好奇怪的感觉，整座城市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老电影的滤镜。” 他趴在窗边，一双不大的眼睛里同样充满了好奇。 城市的道路并不宽阔，路面两侧铺满了青灰色的石砖。 戴着报童帽的小报童们在大街小巷中穿梭，趁着凌晨时间交换零钱或是领取今天早上的报纸。 街上的汽车很少，早起的工人们骑着古朴的自行车在巷道中行进。 灰雾降临的时代，每一座城市都拥有自己的特色，像是一个个独立的王国，失去了经济的交流沟通，各自发展。 有的城市无法满足人民的需求，经济下滑严重，失业率太高，于是矛盾四起，最终导致战乱爆发。 而有的则勉强维持着现状，比如瓦力城那样的小城市。 也有发展得不错的，比如联邦主城，以及主城周围的许多大城市。 那些大城市与主城之间，有办法解决灰雾的隔绝问题，可以保证整个联邦中心的繁华。 而眼前这座城市，像是掉进了时光长河里，被冲到了几百年前的岁月之中。 崔悲介绍道：“作为一个港口城市，在灰雾降临之前，鲁特市的常住人口只有五十万左右，但流动人口极多，现在的情况其实也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多了许多从南方逃难来的难民。” “奇怪，街上挺空旷的啊。”李奇迹说道。 “因为他们不能出现在街道上。”后面那三个白袍甘道夫之一忽然开口了，“我上一次来的时候了解过情况，那些难民，绝大多数是偷渡来的，拿不到这座城市的身份，就连在大街上成为流浪者都不行，会被治安所的人驱逐。” 李奇迹疑惑问道：“那他们都在什么地方？” “地下。”崔悲接过话题，“这里与奥德市一样，身为沿海城市，在地底建造了极为庞大的排水系统，而且这座城市的天气比奥德市更好，虽然常年阴天，但很少下雨，也几乎不会出现海啸这类情况，于是排水系统就成了许多难民居住的地方，这座城市的高层也默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赶尽杀绝。” “那他们岂不是相当于住在下水道里？” “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不错了……” 这座城市的排水系统，其实并非李奇迹想象的那种污水四溢的的阴暗下水道。 地底许多地方相当宽敞且常年干燥，大部分管道的直径超过五米，比普通居民正常居住的3.3层高还要高出不少。 这庞大的地底系统，被难民们改造成了色彩杂乱的世界。 那个老研究员给李奇迹看了几张地底世界的照片。 管道、机械、义肢、金属、老旧、压抑、颓废…… 无数个词语在李奇迹脑海中冒出来。 他还想到了一句话——不懂配色，赛博朋克。 第二百六十七章 第一次航行 这座港口城市相当奇怪。 地上世界满是旧时代的古朴典雅，地下世界却充满了未来的机械与颓废。 而城市南半区依旧安安静静，还在睡梦之中。 北半区却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现在只是凌晨五点多，海边相当热闹，人头攒动。 有轮运公司的员工，也有出海冒险的探险者，同样有南方逃难来的难民。 这座城市不止一个港口，沿岸有无数船只，远远望去还可以看到巨大的起重机在夜幕下工作。 越靠近海边，城市道路越宽阔，越有现代化的味道。 众人找了个早餐铺子，随意应付一天的早饭。 在众人吃饭的间隙，崔悲开始联系这附近能用上的人。 有他这个姓崔的在，在一路上许多事都可以被简化，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过了几分钟，一个小报童匆匆跑来，用稚嫩的声音询问：“小少爷，两天后有一艘大型游轮将会从这个港口离开前往南方，是星环科技公司的，目前还有许多头等舱空着，如果你们时间足够……” 崔悲皱眉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没时间了，货轮也行，不用考虑舒适度，今天必须出发！” “行，我立刻去询问管家爷爷。” 小报童压了压帽子，然后跑开了。 又过了十多分钟，他带着十二张船票气喘吁吁跑回来。 “小少爷……呼……两个小时后，早上七点半，在船票上指定的港口等待，会有一艘比较复古的客轮……属于牧腾科技，这是头等舱的十二个房间。” “两个小时？” 正在啃油条的陶范惊讶抬起头，看了眼那一叠复古的船票。 他并不是不相信崔悲，他只是担心崔悲被对方骗钱。 “时间这么靠近，还是头等舱，船票就算没有截止售卖，也应该卖完了吧？” “对的。”小报童点头，“但是就在几分钟前，有十二位头等舱的乘客失踪了，他们的船票不幸被人抢走。” “还能这样操作？”陶范瞪大了眼睛，“万一他们都有急事……” “放心，这十二人都是佣兵工会的，没什么急事，去南方也只是为了捞钱，早几天晚几天也无所谓。”小报童表现得很淡定。 “长见识了……” 陶范默默低下头，继续啃噬自己手里的油条。 这种霸道的行事方式，是他从未想过的，可能弱者的思维天生就被限制了吧。 小报童把船票放在桌上，然后腼腆地盯着崔悲，一动不动。 崔悲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算作小费，递给小报童。 “谢谢小少爷！” 接过钞票后，小报童满心欢喜地离开了。 就这样，众人拿到了通往南方的船票。 三个老研究员在这期间一句话都没说，想必也是见惯了。 不再着急找船之后，所有人吃早饭都吃得不那么焦急了，慢悠悠地享用这顿难得的人间食物。 这条靠近港口的街道很热闹，两侧满是饭店与旅馆。 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早餐铺子撑起，香味随着烟雾散入早晨的风中，让这里烟火味十足。 来往的人相当复杂，有不少诡异生物混在其中。 偶尔会有几人用诧异的目光看一眼大果冻与骷髅头，但大多数都是无视。 在这种人员复杂的港口城市，大果冻与骷髅头不需要伪装，他们两个活得相当自在。 江城这一顿吃了很多。 老板也算是见多识广了，知道他可能是某种血肉类异变的诡异生物，需要补充大量能量，于是把店铺里最好的食物都送了上来。 任谁都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早餐铺子，外表相当不起眼，居然有诡异生物肉馅做的包子。 “天上龙肉，地下驴肉，客人尝尝我这驴肉包子。” 老板相当热情，笑容憨态可掬。 他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油腻的手，然后说道：“前两天有个客人在灰雾里赶路的时候，遇到了一头成精的驴子，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解决，用他们的话说，是个中级诡异生物……后来他们把那头驴子低价处理给我了，但我也吃不出来，客人您认真尝尝，觉得好吃就多吃些。” “嗯，确实是诡异生物的肉。”江城点头，“味道很不错，麻烦多来点。” “好咧！这就给您送上来！” 听到称赞之后，老板脸上的笑容更洋溢了。 其实味道很一般，江城也吃不出个好坏。 他是根据饱腹感来判断的。 一个驴肉包子下肚，给他带来的饱腹感确实比普通的肉包子更多。 就在享用早饭的间隙，江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距离他不远，在他背后，混杂在嘈杂的人声里，也就二十多米的样子。 声音的主人正在与某个人争论。 “我墨狼的人品如何，你大可以去比利市以及瓦力城那些城市问问，只要是与我墨狼合作过的人，从来没给过差评的！” 旁边有人提醒：“用词严谨一点，你没有人品，应该是狼品。” “闭嘴，狼人也是人！”墨狼瞪了那人一眼。 而与他争辩的那人厉声问道：“如果你的人品真如你说的那样，为什么要在灰雾里抛弃同伴？” “你看不出我的悲痛吗？”墨狼言辞反问，“就因为我是狼人，你就怀疑我故意抛弃同伴？你这是基于种族的偏见与歧视！” “你就是人品不行！” “懒得跟你争论，等会我就要上船了，你这穷鬼就留在岸上干瞪眼吧。” 墨狼冷哼一声，揣着一张船票转身离开。 就在那转身的恍然瞬间，他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这背影令他心悸，给了他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慌。 他脸色一变，再次转过身去，看向那个方向，却找不到那种熟悉的感觉了。 “这里距离瓦力城这么远，怎么可能碰到江城，应该是我想多了，那家伙现在估计还在为活命发愁吧……” 墨狼摸了摸脑袋，觉得是自己这段时间太焦虑，出现了幻觉。 他早已收到消息，那晚去对付江城的教会候选人几乎都死光了。 那个叫江城的家伙下手相当狠，喜欢在脑子上补刀或者补一枪，从来不给人留下生的机会。 幸好那晚他跑得快，而且江城已经命不久矣了。 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在担忧。 担心江城报复心太强，直接跑到比利市来砍他的脑袋。 “时也命也，先去南方混一两个月，混到江城死了再回来吧。” 墨狼怀里揣着的船票属于牧腾科技。 那艘船相当复古，据说外形模仿了一艘极为出名的巨型游轮，此次是它的第一次航行。 确认过时间后，墨狼带着船票缓缓向登船的地点走去。 此时，在早餐铺子里，唯有江城一个人还在吃东西。 百里踏月感叹道：“不愧是江渔的弟弟，连饭量都跟她一模一样。” “我姐的饭量很大？” “她可以三口吞掉一头猪，不是小乳猪，是真正的成年猪，那场面相当壮观。” “嗯，可能是家族遗传……她在家里还是挺斯文的。”江城没有太在意。 “诡异世家，厉害了。”陶范表示了羡慕，“学弟，以后要是你找一个诡异生物结婚，生下来的孩子会不会也是诡异生物？” “不是怪物就好。” “元大爷可能知道。”隐形狗忽然出声，“他作为一个挖坟的，应该经常把别人祖宗十八代都挖空，回去后可以问问他，有没有祖宗是怪物，后代同样是怪物的家族。” “卟噜卟噜……” 陶范问道：“果冻兄又在说什么？” “他说回去后要认真听元大爷讲故事，上次的盗墓故事才讲了一半，元大爷挖到了一口棺中棺，木棺套银棺套金棺，里面躺着的尸体还是生前的相貌，没有丝毫腐烂……” …… “阿嚏！” 远在千里之外的元大爷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顺手从旅社的柜台上扯走几张纸巾。 “唉，人老了，身体抵抗力变差，吹个夜风都能感冒。”元大爷摇头叹息，感叹年轻不再。 树人提醒道：“大爷，可能是被你挖了坟的某户人家正在骂你。” “闭嘴，你这小树人懂什么？”元大爷据理力争，“我挖坟向来挖得很隐秘，而且从不留下姓名，那些人就算要骂，也不知道该骂谁！” “有道理。” “所以不清楚情况就不要瞎说，老夫我开始挖坟的时候，你这小树人还没出生呢。” 树人腼腆地开口：“大爷，我已经快两百岁了。” “你……” 元大爷挥了挥衣袖，转身便走。 “老夫不与你这种非人形的生物争论！” 这个点，旅社已经关门了。 大厅里只有寥寥几个诡异生物还在。 江生坐在门口，脸色依旧那样苍白，身体也干瘦，这段时间没有任何好转。 身为他的老师，元大爷严厉说道：“继续，老夫为你讲解游魂的基本能力，你要清楚游魂应该怎么把战斗力发挥到最强，这样才能保护你那个小女朋友。” “嗯，谢谢老师。” 江生的声音还是那样，有气无力的，十分虚弱。 树人又插了一句：“大爷，江生小哥都三天三夜没休息了，天天背你那些知识理论，这种填鸭式教育要不得啊，劳逸结合才是正道。” “闭嘴，你这两百岁都没有的小树人！” 元大爷转头瞪了他一眼。 “游魂是不需要休息的，你见过哪个鬼还需要睡觉？”他开始讲道理，“看看人家温先生，刚一苏醒就一直在前台站着，直到今天这个点都还在处理事务。” “那是因为云婆婆以前留下的问题太多，而且她这几天都撒手不管了，天天逛街购物……” “唉……” 柜台后的温如文轻叹一声，叹息声里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今天也是后悔复活的一天。 树人若有所思，坐在长椅上想了片刻，随后喃喃道：“如果鬼魂不需要休息，那么我是否可以奴役几百个鬼魂，开一个工厂，二十四小时不停工，连工资都不需要发……” …… 早上七点，鲁特市海边。 或许是道路问题，这座港口城市开始拥挤了。 重机械的轰轰声响在众人耳畔飘荡。 港口上，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正在指挥起重机，将一台有问题的暗红色集装箱调离。 没多久，集装箱被打开。 几个工人上前，把堆积在表面上的冷冻海产品刨开，露出几具已经被冻得僵硬的尸体。 远处路过的工人感叹了一句：“唉，真惨，又是被蛇头骗了的，说什么三十个小时冻不死人……” 那几具尸体的衣着很破烂，跟街上的流浪者差不多。 其中一具的上身赤着的，也不知在临死前遭遇了什么，竟然脱尽了上身的衣物。 这些人都是从南方逃难来的，被人骗了仅有的钱财，然后被骗进这个注定会要了他们命的集装箱里。 这一批货物的检查很松懈，也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几十个集装箱被打开。 没多久，上百具尸体被抬出了港口，送去远方的焚烧炉。 一行人在距离那个港口较远的地方登船，只有江城与百里踏月能看得比较清晰。 陶范努力伸着脖子，眼睛都眯起来了，可还是看不清，只得问道：“学弟，那些逃难的人全死了？” “嗯。” “这也太惨了吧……” 陶范叹息一声，开始庆幸自己活在没有战乱的东大陆。 他前半生虽然并不富有，可也不需要为生存发愁。 这个早上发生了不少事，许多逃难者死在了偷渡而来的半途，也有人运气好成功了，被带去这个城市的治安所处置。 有的为了躲避追查，也可能是有人接应，会直接在半途从船上跳下来，跳入冰冷的海水中，然后向着某个排污管道游去。 对此，鲁特市的城市高层无可奈何，任由他们这样做。 早上七点十分，距离登船还有二十分钟时间。 那艘庞大的游轮在晨风的轻抚中缓缓驶来，开启了它船生的第一次航行。 见到游轮的本体后，陶范一脸震惊，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样。 “泰……泰坦尼克？第一次航行？” 第二百六十八章 地底怪声 这是一座奢华的海上宫殿。 四个大烟囱是它最醒目的标志，仿佛海上的擎天巨柱，让人见过一次就难以忘记。 登船的长梯已经放下，舱门打开，向岸上所有人展示了一个金碧辉煌的旧时代。 第一烟囱与第二烟囱之间，是配有橡木镶板以及镀金栏杆的大楼梯，一直延伸到e曾甲板。 那个大楼梯是陶范在看过电影后，对整艘船仅有不多的印象。 其余印象还包括露丝的画画镜头、车窗上的手印以及那几句经典台词等等。 但印象最深的，依旧是那一场悲情的沉没。 陶范心里生出一股不安的情绪，往远处的海面看了看，甚至拉了两个路过的港口员工。 他忐忑地问道：“小哥，最近海上有冰山吗？” “咦，你难道是那艘船的客人？”那个员工面露羡慕的神色，“这可是那艘复制船的首次航行，许多人想抢票都抢不到呢，你可真是运气好。” “那冰山……” “放心吧，这艘船宣传的时候就说过，虽然外表与内部装修仿照了那艘沉没之船，但其余东西都是现代的，撞不沉的。” “哦哦……” 虽然得到了比较安心的答案，但陶范依旧惴惴不安。 现在是十二月，海水冰冷异常。 如果那场悲剧再上演一次，又恰好逃生艇不够，他身为青壮年男子，肯定得为妇孺让位，然后跟随这艘船一同沉默在无边无际的海底，直到被后世人找到。 崔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要多想，这是牧腾科技集团的产品，去北方大陆破冰都行，不会沉的。” “我……我相当放心……” 这大概是陶范人生中第一次乘坐游轮出海。 怀着激动与不安交织的心，他跟随众人，缓缓踏上了这次长达三十个小时的海上之旅。 他们的房间在a层甲板，这一层只有三十多个头等舱，能抢到票的人，在外界大多有足够的财力与地位。 现在的南方就是一个巨大的宝库。 廉价劳动力、地底矿石与石油、军火生意等等，吸引了无数企业家前往。 刚上船不久，崔悲就见到了两个身家百亿以上的联邦主城富豪。 他低声为众人介绍：“那人名叫李腾飞，是我四叔产业的大股东，同时这艘轮船的主人家牧腾科技的第三股东，名下有六十多家公司，每次出行必定会带着十个以上高级诡异生物组成的保镖团队。” 陶范疑惑：“我看他孤身一人啊。” “他的保镖就在人群之中，都伪装成了普通客人。”崔悲继续介绍，“另一边那个长得很肥的家伙名叫吴庸才，以前跟我爹是合作关系，经常跑北方的，没想到这一次也到南方来了……” “那个金发碧眼的美女是西大陆某个国家的公主，小时候跟我见过，现在大概是不认得了……” “那人是个明星，在联邦主城有很大的名气……” 登上这艘船的，大多只是身份普通的人。 但崔悲眼光很好，把混在其中的有钱有势的家伙挨个找了出来。 他自己倒是不在意这些人，只是担心陶范惹事，毕竟这家伙吟诵诗歌的声音实在是太难听了，容易引起众怒。 沿着金碧辉煌的大楼梯，可以走到d层甲板，那里的头等餐厅正在提供香浓的早餐。 江城对这艘船没什么兴趣，也早已吃饱了，他站在主甲板一侧，趴在金属栏杆上，静静望着远方的大海。 骷髅头挂在栏杆一旁，吹了一会海风后感叹道：“当初泰坦尼克号有十六个水密舱，两层船底，有几道水密隔墙到了d甲板，哪怕四个舱进水，都可以漂浮在海面上等待救援，那会许多专家都觉得它会是永不沉没之轮，然而还是没了，现在这艘船……” “骷髅兄可不可以不要说这么吓人的话。”李奇迹说道。 “放心，我们都是诡异生物，船沉了也能活。” “这可不一定。”远处有人笑道：“海上能杀死诡异生物的东西太多了，海底的怪物数之不尽，时不时出现的超级风暴也可以掀翻这艘船，你这小骷髅怪不要太自信。” 骷髅头看了眼那人，当即反驳：“我会飞！” “风暴中心的恐怖，飞行生物感受得最真实。”那人笑着自我介绍，“拉斐尔，来自西大陆，此次来东大陆访友，受人所托去南大陆找人。” “无名无姓，野生骷髅一个。” 骷髅头也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准确来说，他不能算一个，只能算小半个。 此次南方之行，应该能让他补全更多身体部分。 拉斐尔笑道：“你身边那两位小哥跟我是同一个组织的人，其中应该也有人接到这个找人的任务了。” “咦？教会的人？”骷髅头看向江城与李奇迹。 “嗯。”江城淡然回答。 就在刚才，登上游轮的那一刻，演绎任务五终于来了。 完成了这个任务，就可以向教会提出一个要求。 只要这个要求不是太过分，教会就可以为他实现。 多数人要求财富、权利、寿命等等，这些几乎都在教会可承受的范围内。 反正只要一进入教会，就差不多终身是教会的人了，获得的财富与地位，最终都会通过某种形式还给教会。 【演绎任务五：拯救大兵】 这明显又是一个不正常的演绎任务，并非在某个封闭的狭窄空间里。 李奇迹反应得很快，当即问道：“大哥，是演绎任务五？” “对。” “这种难度的演绎，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完成了，当初我的演绎任务五在一个工厂，与罗兰一起，其中最恐怖的也就只是三只游魂而已。” “咦，这位小哥只是任务五吗？”拉斐尔诧异，“我还以为跟我一样，是难度相当大的任务八。” 骷髅头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是教会的？” “感应。”拉斐尔笑着回答，“服用过教会珠子的人，都能被我感应到。” 说着，他指了指江城。 “这位小哥虽然没服用过，但他身上属于教会的气息可并不少，我想他应该是候选人一类的人。” “你不是候选人吗？”骷髅头又问道。 “并非每个人都想成为候选人，那个位置太碍眼，争来争去没什么意思，活在不起眼的黑暗中才是最好的。” 拉斐尔跟许多教会的信徒不同，看上去并不阴沉，十分健谈。 虽然不是候选人，但他已经成功地走到了任务八，在教会里的地位比许多候选人都要高，足以让部分区域的祭司尊敬。 令他诧异的是，江城的任务五居然跟他的任务八一样。 同样是难得一见的开放式演绎，同样是找人。 【任务：拯救大兵】 【主角：王小吉】 【任务前情提要：五个月前，港口城市鲁特市的大三学生王小吉结束期末考试，迎来枯燥的两个月暑假生活，他想利用暑假的时间赚点零花钱换电脑，于是就在网络上接了个兼职】 【兼职内容：南方战场暑假工，一个月五万】 【兼职要求：身体强壮，精神状态稳定，无特殊疾病，需要会使用几种常见手枪、步枪与狙击枪等，双眼视力良好者优先，自带武器者优先，会使用无人机优先，会驾驶坦克优先……】 【此兼职附带人身保险，需提前签订合约】 【此兼职附带……】 【……】 这些大概就是任务前提了。 很长一大串，完整的提示有好几百字。 连拉斐尔都在感慨，这是他收到过的最完整的一次任务提示。 以前的任务提示都给得不清不楚，任何东西都得自己查清楚，稍有遗漏就可能导致失败或者直接死亡。 骷髅头惊叹道：“就离谱，我还以为这种兼职都是骗人的，难道还有真的？” “毕竟是最靠近南方的城市，确实有真的。”拉斐尔说道。 “一个大学生怎可能会使用枪械，才大三，而且他……” 说着说着，骷髅头忽然顿住。 他猛地想起，江城也还是个大学生，杀过的人连起来估计可以绕学校好几圈了。 【四个月前王小吉与家人失去联系，最后一次联络家人是在南方白沙城，为其父亲账户的银行账户转账入三十万】 【其父亲王大吉找到教会，以一件老祖宗留下的宝物为赏金，委托教会制定此任务】 【此次任务人员不限】 【时间不限】 【地点不限】 【找到王小吉，即完成任务，可获得王大吉留下的奖励物品与教会三枚高品质珠子】 任务并未要求找到活人。 最终结果，大概率只是找到一具尸体。 拉斐尔凑上来看了看江城手机的内容，再一次确认，就连最终的任务奖励，都跟他的一模一样。 他疑惑道：“看来这次任务真的挺难的，居然会奖励三颗高品质珠子，也不知道能有多高。” 李奇迹摸了摸脑袋，比他更疑惑。 他在教会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见过两个任务轮数完全不同人接到同一个任务。 任务八与任务五，虽然只间隔三个难度，但无数天才与强者都倒在了这三个刻度之中。 拉斐尔问道：“这位叫江城的小哥，难道是你们那片区域祭司看好的种子选手？是否已经做过血液测试了？为什么会接到这么难的任务？” “嗯，做过血液测试了。”江城点头。 “怪不得，你肯定已经通过了测试，所以任务难度才会被提高，如果接下来几轮任务你还能完美通过，或许你会被当作教皇的继承人培养。” 骷髅头问道：“你们教会的任务八很难吗？” “相当难。”拉斐尔说道：“这么说吧，我任务七是探索一个百年古宅，找出闹鬼的真相，乍一听挺简单的，任务团队足足有十九人，相当庞大，包括我在内的高级诡异生物就有四个，剩余的要么是中级诡异，要么是有特殊能力的低级诡异，没一个是普通人，拥有候选人身份的就有六个……” “这种阵容，把那个百年古宅直接拆了都行吧？” “没错，起初部分成员也是这么想的，那古宅总共就两层楼，十多个房间……” 伴随着拉斐尔的讲述，骷髅头渐渐听得入神了。 许多演绎任务其实都可以算作悬疑小故事。 在那栋阴森黑暗的百年古宅里，发生了极为血腥的惨案，最终完成任务七的只有三个人，其余人都死在里面了。 “到了晚上，古宅地底传出了极为压抑恐怖的怪音，像是有冤魂在底下哀嚎，当时任务只给了十二个小时，我们迫不得已，只能打开地下室的腐朽木板，举着手电筒一点点深入地底……越深入，见到的人类残骨就越多，骨头上留下了某种动物啃噬的痕迹……” 无从得知教会到底是怎么制作出这些演绎任务的。 前期任务的人为干涉痕迹很明显，死的人也比较少。 任务越到后期，越接近十三那个数字，就越不可控，死的人越来越多，从来没人能活着走到最后。 “在黎明到来前的最后一个小时，我与另外两人逃出了地底……” “那任务岂不是失败了？” “不，后来教会那边认为这次任务太难，将其改为生存任务。”拉斐尔解释道：“我跟另外两人成功活过十二个小时，也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骷髅头说道：“我觉得你们教会真是挺坑的，每年都要死一大批成员。” “这都是个人的选择，通往强者的路径罢了。” 拉斐尔表现得相当豁达，似乎对生死看得并不重要。 在这期间，来到甲板上的陶范也听了一会故事，但没敢继续往下听。 他带着大果冻来到船头，迎面看着远方海平面上的淡红色黎明，像是在面对整个世界，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特殊的情绪。 “果冻兄，那几句经典台词是什么来着？” “卟噜卟噜？” “对啊，你也不会说话……” 陶范拍了拍脑袋，只觉得很可惜。 此情此景，宛若时光倒流，如果上天能赐予他一个女朋友就好了。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少女的声音。 “赢得这张船票，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第二百六十九章 海上异闻 在茫茫大海上，可能会遇见许多怪事。 对于陶范而言，最奇怪的莫过于，忽然遇见一个懂他诗歌的同龄女生。 这女孩个子不高，鹅蛋脸，戴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头发蛋黄微卷，衣着朴素，乍一看并不令人惊艳，却十分耐看。 “姑娘，这是我最近创作的十多首现代诗，也有古诗词，你看看怎么样？” “写得很不错呀，比网络上那些人强多了。” “真的吗？你别骗我？”陶范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这辈子，我只遇到过三个懂我的人，还都是男的。” “真的很不错。” 女孩温婉一笑，伸手取下他头上的帽子，然后直接扔进大海之中。 陶范一愣，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不知她为何要这样做。 女孩微笑说道：“戴着帽子会压低你的自信，要相信自己，你并不比任何人差。” 陶范当即就激动了，难得遇见一个能懂他的异性，这可能也是此生唯一一个。 他急忙说道：“我叫陶范，在东大陆瓦力城上大学，目前已经大四了，励志要做一个伟大的诗人。” “逃犯？” 女孩忍不住又一笑，露出几颗晶莹的牙齿。 她伸手撩了撩被海风吹乱的额发，一对含笑的眼睛分外明亮。 陶范当即看得有些呆了，甚至忘了接下来该说什么。 “卟噜卟噜……” 大果冻踢了他一脚，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他急忙解释：“是陶瓷的陶，范进中举的范。” “我姓伊，我叫伊梦。”女孩做了个简单自我介绍，“跟你一样，是东大陆的人，在一个叫黑河城的小城市。” “伊姑娘，你一个人去南方干什么，那里现在很危险。” “做毕业设计。”伊梦笑着柔声回应，“我的毕业题目是‘战争中的人性与道德’，需要亲自去战场上体验几个月。” 在不远处的一个老教授诧异的偏过头，看了眼伊梦。 他不由得问道：“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拼？我刚才在那边还听到有个家伙跑去战场上打暑假工，直接一去不回。” “论文要实事求是。”伊梦笑盈盈地解释，“我有些同学就是南大陆的人，去年他们家乡爆发战争，他们被困在战场边缘，还是我们导师亲自请雇佣兵他们接回来的，他们回来后讲述了许多，让我们对南大陆有不少的了解。” “祝你们好运吧。”老教授转过头去，把视线重新放到远处的海面上，“先活着抵达南大陆再说，我觉得这次旅途不会太安稳呐。” 总的来说，这艘船确实给人不太吉利的感觉。 仿造泰坦尼克号，又是第一次航行。 但船上的人心态很好，就跟当年那一次一样，对造船的公司相当有信心，认为这是一艘不肯能沉没的船。 可在这个诡异降临的世界，能够让一艘船倾覆的，已经不仅仅是冰山。 时间缓缓来到中午。 到了用午餐的时间。 d层甲板的头等餐厅装饰典雅奢华，金碧辉煌得有些不真实。 餐厅里有许多特殊的客人，比如一些富豪，再比如崔悲指出的贵族与明星。 但更多的依旧是运气不错的普通人。 在这个时代，购买一张头等舱的船票的价格，已经不再让普通人仰望。 他们同样有往返南方的需求，同样想享受一次难得的头等舱待遇，毕竟这艘客轮以往只存在于人们的记忆之中。 其中有一个客人极为特殊，他是一个老水手，大半辈子都在海上，经历过无数海上怪事，也获得过许多荣誉，是特地被造船公司邀请来的参加第一次航行的。 这次旅途超过三十个小时，许多人闲得无聊，又不愿待在房间里浪费这难得的机会，于是就聚在这个老水手身边，听他讲述那些海上的怪事异闻。 老水手啃了一口面包，用苍老的声音讲述：“五十年前，我那会才二十多岁，年轻力壮，在海上往返十多次后，碰到了第一件怪事……那天，船上忽然有人失踪……” 他讲了一个绝望的漂流故事。 在那艘淡水与食物都越来越少的船上，莫名发疯的大副砍死了船长，精神癫狂的二副又砍死了大副。 轮机长吞枪自尽，厨子挖出自己的内脏放在铁锅里烹制，随船医生一片片割下自己身上的血肉丢入大海之中。 电机员在丧失最后一丝理智之前，拖走了大副的尸体作为储备粮，丢掉自己身上所有利器，把自己关在隐秘狭窄的房间里，在痛苦绝望中煎熬挣扎了大半个月，最后成功活了下来。 “唉，许多危险根本无法预料。”老水手叹了口气，“当时整个船上的人都莫名其妙疯了，要么自杀，要么把自己人当成怪物，有的甚至看到海里飘着幽灵，一个个在甲板上大喊大叫，撕扯自己浑身血肉……” 骷髅头听得入迷，过了片刻问道：“老人家，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老水手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枯黄的牙齿，说道：“我就是那个电机员。” “你觉得我吓人吗？”骷髅头又问道。 “不吓人。”老水手摇头，“你这小骷髅头是可以被看见的，真正的恐惧根本无法被看见，藏在最深的黑暗之中，看着你在绝望中死去。” 周围的人看骷髅头的目光偶尔只是好奇，确实没有表现出恐惧的。 更多的好奇目光则投在大果冻身上。 仅仅是吃午餐的短暂间隙，已经有六七个人端着餐盘走来，询问是否可以尝一下大果冻的身体。 现在浑身紫色透明的他看起来相当美味，用作饭后甜点最合适不过。 诡异生物的味道，尝过才知道。 接下来，这个老水手又陆陆续续说了几件诡异离奇的事。 比如遇见传说中的海妖、美人鱼甚至是发现漂浮的海贼宝藏等等。 这其中最诡异的，莫过于有一次，他们的船只不小心驶入一片海上雾气之中，过了很长时间驶出雾气之后，船上的人都死了大半，可他们却意识不到自己死了，直到他们的身体一天天腐烂…… 不同于江生的游魂状态，这些船员并没有成为游魂。 他们依旧活在原有的躯体里，痛苦地烂掉，直至烂成一堆白骨才断气。 “这些古怪诡异的东西，不能提前避开吗？”有人询问。 “有的可以，但有的会突然出现在船头之前，根本来不及避开，只能硬着头皮闯过去，我也算是命大了，遇到这么多事都没死过……” 有人笑道：“所以这家公司才把你请来，毕竟这艘船总归是有点不吉利的。” 也有人说道：“就三十个小时，其实真没什么可担心的，眼睛一闭一睁，一半的时间就过去了。” “……” 江城靠在餐厅角落里休息。 正如那人所说，眼睛一闭一睁，会让时间过得相当快。 从奥德市出发，到炉瓦城，再到这艘船上，他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没有完整的睡眠。 现在这艘船上没什么需要他担心的。 有百里踏月与崔悲在，只要不是大规模冲突，他们两人就能应付。 三个研究院的老头都在各自房间休息，哪怕用餐都是叫人送去的，不可能惹出什么事端。 其余诡异生物都不算显眼。 唯有陶范那里的情况有些许问题。 江城确实想不到，以这个学长平庸的颜值、普通的家庭、烂得无法形容的诗才，居然可以在这艘船上找到一个懂他的女生。 于是他起了疑心。 在闭上眼休息之前，他特意看了几眼那个女生。 【外套普通，长裤普通，鞋子有反复清洗的痕迹，一身的穿着都不昂贵】 【眼镜镜片镀的绿膜，有一定弧度与厚度，并非装饰品，是真的近视】 【素颜，没有使用任何化妆品】 【手腕处有墨水痕迹，可能是喜欢转笔或者不小心沾上】 【……】 总的看来，除了耐看的可爱型颜值，这个女孩确实很普通。 普通得让人无法找出任何问题，相当完美。 但或许是常年累积的疑心太重，江城总觉得那女孩在隐藏某些事情。 他虽然闭着眼睛，但一直在捕捉那两人的对话。 可两人的对话也相当正常，无非就是陶范念诗，那个女孩称赞，然后双方谈论理想与学校，再商谈有关南方战场的事。 期间陶范还提到了江城，特意向那个女孩表示江城的疑心很重，肯定不会相信他这么普通的人能结交到这么优秀的异性朋友。 “看，那就是我学弟江城，坐在餐厅角落里那个，他这几天都没休息，现在估计睡着了吧。”陶范指着江城，低声介绍，“学弟从小就长得帅，人也聪明，上学那会，每天都能在书桌里找到几封情书。” “哦……”伊梦若有所思，“他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啊，长得平平无奇。” “啊这……你不觉得他长得像吴彦祖吗？” “不觉得，一般般吧。”伊梦摇了摇头，“还没你长得好看，他真的收到过很多情书吗？” “啊？” 陶范瞪大了眼睛。 他何德何能，能在颜值上跟江城去比。 伊梦展颜一笑，两个酒窝十分明显，她说道：“你有一股关于理想的信念，这是许多人所没有的，包括你那个学弟，他太阴沉了，身上压着很多东西……这种坚持理想的态度，就是你的魅力所在。” “真的吗？”陶范又开始激动了，“我……我……这辈子还没听到过这么高的赞誉。” “要相信自己。”伊梦撩了撩头发，“在踏上这艘游轮之前，我也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幸运，就跟电影主人公一样，在一个小小的赌约里赢到了这张船票。” “啊？船票不是你买的吗？”陶范的脸色变了。 “当然不是，我本打算过两天再走，买一个普通游轮的三等舱。” “这……” “这就是缘分。”伊梦微笑说道。 “这剧情……我只希望这艘船今晚不要撞冰山……” …… 时间就这样来到晚上。 八点四十分。 江城从餐厅的角落里起身，活动了片刻。 大果冻守在他身边，担心他睡着的时候被人暗算。 餐厅的服务员为大果冻送来大量橙汁，方便大果冻进化出第四种颜色。 此时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许多客人吃饱喝足后，并未回到各自房间，而是留在公共区域攀谈闲聊，仿佛他们是当初那艘游轮的客人。 老水手站在主甲板上，靠着栏杆，继续为部分客人讲述他经历过的海上怪异事件。 有个小孩子问道：“大爷，你真的见过美人鱼吗？” “当然，大爷我骗你干什么。” “她们漂亮吗？” “你这孩子，年纪还小，问这个干什么？” 孩子老实回答：“我好奇，以后我也要当水手。” 老水手笑道：“肯定得漂亮，不然她们靠什么吸引船上的船员？” 海风徐徐，带着一丝夜晚的凉意。 这趟旅程已经超过了十三个小时，目前相当平稳，连那些在海上经常出没的强盗都不曾见到。 冰冷的海水起起伏伏，远方的海平面隐没在黑夜尽头。 偶尔有情侣走到甲板最前方，模仿电影里的两位主人公，站在船头卿卿我我。 就连两只松鼠都没有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紫松鼠站在前面，灰松鼠站在后面，伸出两只小爪子抱着紫松鼠，轻声说道：“汪汪……” 紫松鼠娇羞不已，幸好她被一层紫色的毛发盖着，即使脸红也看不出来。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夜会平安度过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就在前方漆黑的海面上，忽然飘荡出一缕缕淡蓝色的光芒。 小男孩指着海面说道：“看，海水在发光。” 老水手脸色一变，急忙转过身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几层甲板上巨大多数客人的目光。 那东西在大海之下，体型庞大，数量众多，分散成一个个幽蓝的光点，像是成百上千只巨兽的亡魂，越来越接近海面。 海水逐渐变得汹涌了，拍打在船身的浪花变得猛烈了些。 整片大海都被蓝色的光芒晕染，显得越发深邃恐怖。 在众多游客中，有见多识广的诡异生物。 他们与这个老水手一样，仅仅是一眼，就认出了海面之下那个恐怖的东西。 “是幽灵船队！” 惊恐的呼喊声在a层甲板传来，这份惊恐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绝望。 双方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根本无法躲避！ 听到这个声音，不少人齐齐一惊，他们哪怕没见过，也对这个会移动的恐怖区域早有耳闻。 一旦这艘游轮被幽蓝光芒缠绕上，那么所有人都完了，不会有任何例外。 他们会成为船上的不死亡灵，永远飘荡在茫茫大海之中。 第二百七十章 天怒 夜幕沉下来了，厚重云层遮蔽了夜空。 闪电划过黑暗苍穹，炸碎了笼罩在夜空上的灰雾。 大海咆哮，波涛翻滚，汹涌的海水像是择人而噬的猛兽。 冰冷的幽蓝光芒点亮了整片海面，让这片暴躁的海洋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这支船队出现在海面上的动静，远比在陆地上恐怖，仿佛一个从远古醒来的巨大邪神，带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古老身躯缓缓升起。 天与地都被黑暗与恐怖笼罩，唯有海面一片蓝光。 在仿制的泰坦尼克号之上，所有游客都惊呆了。 恐惧与绝望在一瞬间就吞噬了大多数人的灵魂，让他们好似痴呆一般，愣愣地站在甲板上，面对这恐怖的邪祟怪异，连逃命都忘了逃。 当然，就算想到了逃，也不知道该逃往哪儿去。 这艘船现在搭载了两千两百多人，一旦与幽灵船队正面撞上，那就是两千两百多个永生不死的亡魂…… “怎么办？老大爷，你有办法吗？” 有人看向那个老水手，希望这个在海上拼搏了一生的老人能给他们关于生的回答。 但老水手只是叹了口气，那张饱经沧桑的枯瘦面容上给不出任何希望，他靠在冰冷的金属栏杆上，默默从衣兜里抽出一根香烟。 他打燃火机，点燃香烟。 浓浓烟味带着几分释然，飘荡在夜幕下的汹涌大海之上。 “都想想还有什么遗憾吧，这辈子可能就只剩几分钟了。” 老水手苍老的声音回荡在主甲板上，让不少乘客更绝望了。 有人悲哀叫道：“我有深海恐惧症，哪怕生活在港口城市，可前半辈子却从不敢踏上海洋一步，这一次好不容易克服了心理障碍……老天为何要如此对我？” “该死，牧腾科技为什么要求那家造船厂按照泰坦尼克号的外形造船？或许换一个形态，今天我们就会平安无事。” “如果换一个样子，我今天就不会因为好奇登船了……” “……” 这艘船似乎真的受到了诅咒。 如今时过境迁，各种装备都更新换代，早已不再畏惧那冰山的威胁，却在第一次航行时遇到了海面上最恐怖的传说。 这艘船上，至少有三十个高级诡异生物。 这样的阵容，哪怕遇到了普通的海上传说，也能直接打过去，不需要畏惧。 可面对幽灵船队，船上的诡异生物再多几倍都无济于事。 咆哮的大海上，那些水波般的蓝色光芒越来越浓了，似乎已经与深邃幽寂的海水融为一体。 “轰隆！” 在前方海面上，一艘古老的巨型海船破水而出。 那艘海船巍峨壮观，像是楼宇古阁，虽然体表早已残破不堪，千疮百孔，可依旧无法阻挡它恐怖的威严。 在这艘复制的泰坦尼克号之前，那艘古老的木船显得很小。 可甲板上的众人丝毫不怀疑，那艘木船能直接撞碎他们乘坐的这辆钢铁造物。 紧接着，第二艘木船从深邃海底升了上来。 它同样是一艘木船，三根船帆皆已残破，桅杆上长满了贝类与藻类，木甲板上满是刀剑劈砍的痕迹，两侧各有十多个炮门。 船身稳定后，两侧炮门齐齐打开，古朴的火炮滑入炮门，幽邃漆黑的炮口正在往外排水。 在海面之下，还有数之不尽的幽蓝光点。 它们越来越近了，接二连三破开水面，像是一个个苏醒的巨人，在大海中咆哮。 仅仅是眨眼的片刻，这个黑夜的大海之上，就被密密麻麻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木船或铁甲船占据了。 成千上万船只，铺满了海面，仿佛无数个纪元之前大航海时代的无敌舰队。 “真是壮观啊！” 那个名为吴庸才的胖子富豪站在主甲板上，一身西装，轻轻摇晃手里的红酒。 苍穹被厚重阴云笼罩，夜幕下电闪雷鸣。 海面汹涌，无数恐怖诡异的船只即将与这艘仿造物撞上。 可他站在风雨飘摇的船头，淡定平稳的脸色，就跟他的厚重的身材一样，没有丝毫改变，仿佛并不畏惧传说中的幽灵船队。 在b层甲板与a层甲板上，也有不少跟他一样的人。 他们站在人群之中，哪怕面对这末日般的恐怖威胁，也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而其余多数普通乘客，在恐惧与绝望之下，大多已经放弃了逃跑。 幽灵船队的速度，在大海之上堪称无敌，他们乘坐的这艘船，根本逃不掉。 但依旧有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大喊道：“转舵啊，我们还逃得掉，船长呢？舵手呢？都死了吗？” 事实上，驾驶室里的众多船员们已经在努力了。 可前方的海面仿佛生出了一股巨大的吸力，让这艘船像是个玩具一般，被牵引着撞向庞大的幽灵舰队。 唯有并行的时候才会产生船吸现象，可现在并非并行。 就在这艘大船的两侧海底之下，也逐渐出现了一个个深邃恐怖的幽蓝光点，那些船还未破开水面。 唯有后方，后方是唯一的生路。 有人大吼道：“救生艇在什么位置？把救生艇放下来，我们还有机会逃离！” “没错，那些鬼东西或许只是想要这艘大船呢？” “救生艇不够！与那次一样！”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许多人都傻了。 牧腾科技对这次航行有绝对的信心，所以给所有乘客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他们与造船厂都认为这艘复制船不可能沉没，于是与那次一样，只配备了少量的救生艇。 但他们并未在登船时告诉所有乘客，而是准备在靠岸之后，再为所有人宣布这个小小的玩笑。 现实给他们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上了救生艇也不一定能逃得掉，只是多一丝希望而已。 一艘艘救生艇被放下。 绝望的人靠在甲板栏杆上，在沉默中等待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而尚未放弃的人拼命涌上救生艇。 这些救生艇很特殊，是那艘造船厂联系另一家公司制作的冲锋艇，拥有足够的动力，不至于让上去的人留在原地等死。 “唉，没想到运气这么差。” 拉斐尔站在主甲板右侧，甩了甩满头金发。 他今年也就三十二岁，正是一个男人的黄金岁月，身体强壮，充满了成熟的魅力，本可以在接下来的岁月中创造出更多价值。 大果冻安慰道：“卟噜卟噜……” “没错，这就是人生吧。” 拉斐尔相当豁达，在死亡面前并未表现出恐惧。 事实上，对于这难得一见的幽灵船队，身为高级诡异生物的他还有些好奇，想体验一下真正被船队同化的感觉。 一个孤独的音乐家坐在船尾，身着华丽的燕尾服，用手里的小提琴缓缓演奏出那首经典的悲伤曲目。 另有人感叹道：“可惜啊，这艘船只是复制品，我们即使死亡，也无法成为那样的传奇了。” 还有人笑道：“或许不是死亡，是永生呢？” 豁达之人终究只是少数，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次肯定逃不掉了。 就连陶范都没什么希望。 他看着江城的背影，心中忐忑不安，两只手心都在出汗。 虽然他很想问问江城有没有把握，可他又担心听到否定的结果，所以只得焦虑地趴在栏杆上。 伊梦轻笑道：“你知道梅西百货吗？” “听说过。” “那家公司的创始人夫妇就跟随泰坦尼克号一同沉入了水底。” “他们那么有钱，都不能得到一个救生艇的位置吗？”陶范诧异。 “当然可以，但那位六十七岁的老先生不愿意走，他说他绝不会在别的男人之前上艇。”伊梦温柔地看着远方海面，“他的夫人已经踏上了八号救生艇，却又立即改变主意，她说‘这么多年来我们都在一起，你要去的地方，我也去’……后来他们两位就随着那艘大船一起沉没了。” 旁边的李奇迹忽然插了一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如果以后变得有钱了，一定不能乘坐游轮。” 伊梦惊异地看了眼李奇迹，这是她未曾想过的答案。 骷髅头立即飞过来，用两根肋骨戳了戳李奇迹。 他低声说道：“人家两位在这儿聊天，你掺和什么？赶紧去照顾你的松鼠吧。” “噢……” 李奇迹跟骷髅头离开后，世界变得清净了不少。 伊梦用轻柔的声音补充：“所以死亡并不可怕，坦然面对就好，死亡之时有人陪伴，更是一件幸事。” 陶范叹道：“我前半生从未被人理解过，伊小姐，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时间无所谓，重要的是遇上合适的同伴。” “伊小姐说得有道理。” “何况我们也不一定会死。”伊梦指了指江城，“你那位学弟很沉稳，没有丝毫慌张，说明他有信心救你们。” “不是的……”陶范苦笑一声，无奈解释，“哪怕世界末日了，我学弟也还是这副表情。” “这样吗？” “是啊……” 江城确实很平静，他在找人。 狗头人李源当初被幽灵船队带走，至今还混在那些亡灵之中。 当时白南画说过，在陆地上的时候，普通人是无法看到幽灵船队的，也不会被影响，唯有诡异生物可以，所以当时沿街两侧的普通人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这一次不同，这次是在海上。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种惊慌恐惧的声音一直在船上回荡。 江城尽量把所有嘈杂的声音滤掉，保持足够的冷静，在一片幽蓝的光芒中寻找李源的身影。 出现在前方的船只成千上万，几乎每一只船的甲板上都有人。 那些人身着不同时代的服装，有古代的铠甲，也有现代的西服，都表情麻木，像是一具具行尸，脸色白得像纸，双目空洞无神。 这个黑夜太过阴暗，光源很少，比如天空中的雷光以及海面上的幽蓝。 经过几次升级的视力，勉强能让江城看清楚那些甲板上生物的面孔。 船上的绝望还在继续。 有一只高级诡异生物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将其重重往前抛去。 “轰隆！” 那柄长剑竟然引动了天空中的雷霆。 一道刺目的闪电从苍穹降落，砸在长剑之上，并且伴随那柄长剑一同打中了正前方某个木船的甲板。 这一幕极为壮观，仿佛天怒。 神灵抛下闪电长矛，要摧毁这些纵横世间的怪异诡物。 可惜终究只有一击，可以说毫无用处，那艘船没有受到丝毫损毁，依旧平稳。 其余不愿认命的诡异生物也纷纷施展手段，尽量做到远距离攻击，尽可能对远方那些破破烂烂的木船造成伤害，可一切都是徒劳。 这个庞大的船队，所拥有的力量完全凌驾于诡异之上。 这是整个联邦，已经探明的七个超大型禁忌区域里，唯一一个不断移动的。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在这时候，两个高级诡异生物穿越人群，找到站在船头的那个胖子富豪。 其中一人说道：“吴先生，是时候走了。” “好。” 那个胖子一脸淡定，随意把手里的高脚杯扔进大海之中。 随后，他伸开双手，在呼啸的夜风中，仿佛是要拥抱大海。 两个高级诡异生物一左一右，拖着他的身体，径直飞天而起，脱离了这艘似乎注定会被同化的诅咒之船。 尚且还留在甲板上的众多普通人惊呆了，这一刻他们再一次清晰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不仅是这个姓吴的富豪，船上其余有钱有势的人同样开始用各种方法离去。 在这个世界，金钱可以换到诡异物品，而诡异物品则可以用来雇佣诡异生物。 “他们都走了！” 有人哀求：“求求你带上我，我不想死在这里！” “带我一起走吧，我愿意把所有身家都给你！” “……” 能离开的要么大富大贵，要么拥有特殊能力。 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他们并未考虑过救助其余人，只要自己活着即可。 留在甲板上生物彻底绝望了，甚至有诡异生物心生愤恨，带着不甘的扭曲情绪，不断施展能力攻击那些离去的人。 第二百七十一章 腐朽的甲板 “噗通……” 有人落水了。 那是一个富商。 一个拥有飞行能力的诡异生物带着他飞离甲板，本想远离这个海域。 可他的运气太差，竟然被甲板上那些红了眼的诡异生物打中，不幸落入水中。 在这种情况下，掉进水里就是死路一条。 也就在这时，江城终于在无数木船之上，看到了一个特殊的狗头。 是狗头人李源，身上的衣服正是他被带走那天穿着的。 他与船队里其余生物一样，脸色苍白，身体枯瘦，麻木地站在木质甲板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宛若一具尸体。 大果冻顺着江城的目光，同样看到了李源。 他有些担忧，认真询问：“卟噜？” 江城答道：“别担心，我不会冒险，先用这艘船尝试一下吧。” “老弟，你有办法了？”百里踏月走到江城身侧，“如果有需要的，可以立即跟姐夫我说。” “嗯，确实需要你帮个忙，但不是现在。” 江城缓缓后退，然后取出九枚曾经属于幽灵船队的碎木板。 这些木板出现的刹那，甲板上光芒大作。 宛若水波的幽蓝色纹路缓缓荡漾开，将整个主甲板都浸透了，甚至让整艘船都隐隐约约浮现出淡蓝色的光芒。 仿佛，这艘船也成为了那些幽灵的一员。 还在抽烟的老水手看到这一幕，惊讶得连手里的烟都掉了。 他难以置信地问道：“这……这是幽灵船队的碎片？” “嗯。”江城并未否认。 “我们有救了！” “哦？”江城看了眼老水手，“老人家，你知道这个该怎么用？” “不知道。”老水手摇头，“但是十多年前，我曾听一个老伙计讲起，他也在海上遇见了幽灵船队，当时整个船上的人就与现在一样，都绝望了，但忽然有一位乘客拿出了一块幽灵船队的碎片，保住了那艘游轮。” 此时，由于那突然出现的幽蓝色光芒，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漂浮在江城周围的木板。 这九块木板有长有短，断裂面并不整齐，最长的一块超过两米。 木板上布满裂痕，也有刀劈斧砍留下的伤疤，甚至有枪炮的痕迹。 听到老水手的讲述后，甲板上的众多生物又一次升起了希望。 “这位小兄弟手里有这么多木板，我们岂不是有救了？” “你们看，我们这艘船也在冒蓝光了，就跟那些幽灵船一样，能不能把他们骗过去？” “或许能吧……” 绝望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时候，这艘游轮左右两侧的海面上，也已经渐渐有幽灵船出现了。 而正前方那些幽灵船，距离众人已经不足三百米。 双方看似很慢，但相互靠近的速度却极快，快得不可思议。 一个高级诡异生物走出人群，诚恳地说道：“小兄弟，如果你的力量不足以使用这些木板，我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我也愿意！”又有一个诡异生物走了出来。 “还有我，我也愿意！” “加上我……” “……” 骷髅头飘在一根栏杆上，啧啧称奇：“看吧，这就是江兄弟的魅力，不仅有女的对他说‘我愿意’，就连男的也一样。” 拉斐尔笑道：“你这骷髅头到是轻松。” “我都说了，我能飞，不怕这些玩意。” “庆幸吧，这次没有遇到海上风暴。” “遇到了我也不怕！” 骷髅头并非嘴硬，他隐约有一种感觉，自己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保护，不会轻易死去。 哪怕死了，也能去往另一个世界，而非彻底消弭于人间。 甲板上，江城很快做出了安排。 他分出了七块木板，分别给百里踏月、崔悲、拉斐尔、李奇迹以及另外三个愿意帮忙的诡异生物。 并非所有站出来的诡异生物都是真心愿意帮忙，这其中明显有一些是看上他这九块木板了。 江城并不在意，真有人敢来抢木板的话，他不介意再练一练摸尸的技能。 分配好木板后，他认真安排：“从顶层甲板一直往下，到f层甲板，你们每个人都带着碎木板停留在一层甲板上，应该能把这个船队骗过去。” “小兄弟，你有把握吗？”其中一个诡异生物问道。 “没有，但这应该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你手上这两块木板是为了……” “自有用处。”江城指了指已经相当接近的幽灵船队。 那个诡异生物当即就震惊了。 他本想让江城把另外两块木板也算在计划之中，让其余人带着这两块木板去最下面的g层与双层底舱，确保计划的完整性。 可看江城这样子，他似乎是要登上那个古怪奇异的幽灵船？ 那人劝道：“小兄弟，你可别冒险啊，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也一腔热血，喜欢去危险的地方，毕竟危险与机遇并存，但这种纯粹送死的行为我是不会干的。” “嗯，放心，这种事我有把握。”江城点头，“你们赶紧行动吧，时间不等人。” “好！” 制定计划，执行计划。 这两个步骤就这样开始了。 随着众人把木板带去这艘船的各个部位，并且同时激活，整艘船的船身上浮现的幽蓝光芒越来越浓郁，几乎与整个海面上浮现的蓝光融为一体。 被幽冷的光芒笼罩后，船上所有人都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双方的距离只剩最后一段了。 少部分普通人已经闭上了眼睛，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陶范紧张得一把抓住伊梦的手，他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骷髅头鄙夷地看了眼陶范，没有开口，强行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吐槽。 嘈杂的甲板变得越来越安静，最后只剩下几对情侣低声诉说情感的声音。 片刻之后，双方彻底融合。 一艘艘破旧的木船从这艘巨轮的两侧驶过，船上的生物一脸麻木，没有任何动作。 除了海水的咆哮与天空中的雷鸣，一切都静悄悄的。 轮船上的人们还不敢欢呼，担心惊扰了这个幽灵船队的主人，可他们的脸上已经浮现了喜悦的神色。 双方相对而行，像是两个时代的过客。 最靠近的一艘大木船，距离这艘游轮不足十米。 甲板上的众人居高临下，可以清晰看见，在那长满海草与海生物的腐朽甲板上，静静站着的那些人。 其中有些人似是在水底待了太久，连身上的盔甲都长出了贝类，头上的头盔长出了珊瑚，看上去尤为滑稽。 众人开始庆幸。 如果没有那几块木板，他们或许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都是各个时代碰上幽灵船队的人，一旦碰上就逃不掉，所以这个船队越来越庞大。”老水手低声感慨。 他脸上的神色很复杂，似是有些畏惧，又有些向往。 或许是一个人活了太久了，习惯了海上的漂泊，他心里竟然生出了几分奇怪的情绪。 对于一个大半辈子都在海上的水手而言，成为这个幽灵船队的一员，似乎是他此生最好的归宿。 留在陆地上也没什么价值了，几年后他或许就会死去，成为一捧骨灰，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 念及于此，他心中那股渴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汹涌的海面上，那幽蓝恐怖的船队像是没有尽头，铺满了整片视野，也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彻底消失。 船上的人开始窃窃私语，甚至有人掏出了手机拍照录像。 对于大多数普通人而言，这就是神迹！ 这世上有幽灵，就一定有神灵。 三个研究员的老头不知什么时候走出了房间，来到这个主甲板之上，向江城问了几句。 简单了解情况后，三人开始鼓捣设备。 他们把船队的出现时间、规模、颜色深浅甚至是船上人的衣物都做了个大概记录。 其中一个老头也掏出手机，打开前摄像头，对着后面的无尽船队来了一张自拍，然后发到了朋友圈里。 【12月21日，晚10点】 【老夫于幽灵船队之中谈笑风生】 【特此记录】 刚发出去十多秒，莫寻就给他点了个赞。 老头相当满意，隔几分钟就看一下朋友圈的点赞数。 在海面上，载着狗头人李源的那艘木船还有些远，并未接近。 看这速度，可能还需要五分钟左右。 当初狗头人李源上了一辆小木舟，孤身一人，如今他身处一个极为巨大的木船之上，身旁有上百个同样麻木的生物。 老水手忽然对江城说道：“小兄弟，你是否想抱着木块，登上那些木船之一？” “嗯。” “让我为你试探一下吧。”老水手言辞恳切，“如果失败了，那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就让我永远留在那艘船上。” “好。” 江城看出了这个老水手的心态，也愿意成全他。 第二个计划开始执行。 江城把两块木板分别交给彼得与那个老水手。 彼得会一手拎着木板，一手拎着老水手，尝试把那个老水手送到就近的一艘幽灵木船上，然后观察老水手是否会被同化。 如果老水手能坚持住，就表示江城也可以上船，把狗头人李源带回来。 在临出发前，老水手从衣兜里取出一只海螺，将其交给那个充满好奇心的小男孩。 小男孩敲了敲海螺，疑惑道：“老爷爷，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吗？” “这是人鱼一族的信物，见到这东西，那些人鱼不会杀你。”老水手笑着回应，“如果运气好，你说不定能带一个人鱼回家。” “真的吗？”小男孩满心欢喜，“老爷爷，你以前有带过回家的吗？” “有啊。” 老水手笑着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并未详细解释。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段传奇，哪怕再普通，其中也必然有无法忽视的闪光点。 完成交接后，他向彼得点了点头。 彼得心领神会，一手拎着木板，一手拎着他，缓缓飞向最近的一艘木船。 他的速度相当慢，一直在试探，同时也在观察自己与老水手的反应。 他们的运气很好，最终都没有被同化。 老水手被彼得稳稳放在木甲板上，怀里抱着木板，脸色有些激动。 他可能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神智清醒登上幽灵船队的水手。 “我去下面看看，不用担心我，如果我没上来，你就赶紧离开吧。”他对彼得说道。 “好。”彼得点头。 老水手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抱着木板就开始探索整个木船。 这个木船一共有三层，中间是炮甲板，木板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珊瑚，角落里堆积着无数年前就保存的实心炮弹，也有当年那些船员睡觉的吊床。 两侧的火炮都是后膛炮，冰冷的炮身上爬满了螺类贝类。 就在他观摩整艘木船的时候，这艘船已经开始与外面的仿造泰坦尼克拉开一定距离了。 老水手自然明白不能浪费时间，很快就回到了甲板上，对彼得说道：“没有任何问题，我感觉身体依旧属于自己。” 彼得说道：“那好，我带你回去吧。” “不了，让我再抽一支烟。” 老水手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释然。 他点燃一支香烟，一只手抱着木板，缓缓走到栏杆边缘，最后看了眼那艘代表人间繁华的泰坦尼克号。 船上的众人也都在看他，那些目光中有少量的羡慕，但大多是不理解的。 他们只是羡慕老水手可以获得这个难得的登船机会，但不理解老水手留在船上的行为。 时间流逝，海风吹来，浪花起伏。 最后一缕烟灰随风散落，落在了湿漉漉的甲板上。 老水手一脸平静，掐灭了烟头，然后把手里的木板递给了彼得。 彼得再一次问道：“老先生，你确定吗？” “嗯，这里就是我最好的归宿了。”老水手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恐惧，也不再那么激动。 “那好……” 彼得不再劝说，从老水手手里接过那块木板。 甲板上的老水手立即出现了变化。 他的神色变得麻木了，双眼也渐渐空洞，身体不受控制，走向甲板上那些生物，最终成为了无数幽灵水手的一员。 如果不出意外，他会永远漂流在这片茫茫大海上，直到世界尽头。 带着两块木板的彼得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挥动翅膀，缓缓返回到游轮的主甲板上。 “大哥，你真的要去吗？” 见到老头的变化后，彼得心里满是忧虑。 只是去救那个狗头人李源的话，他自己就够了。 毕竟江城又不会飞，带着李源行动会相当麻烦。 江城脸色平静，从彼得手里拿过两块木板，然后说道：“放心，我觉得有问题会叫你，你从百里踏月他们手里拿走一块木板来救我就行了。” “大哥，不会是因为你影子里那个玩意需要能量吧？” “不要多想，安心等着。” 说罢，江城一跃而起。 他像是一只雄鹰，在浓郁的夜幕之下急速掠过海面上空，稳稳落在十多米外的一艘木船上。 见到这一幕，船上不少人脸色晦暗，收起了抢夺木板的心思。 但依旧有那么一两个对自己实力有信心的，并未放弃这个念头。 就在落在甲板上下一刻，一股古朴腐朽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江城。 他恍惚了一瞬，差点当场栽倒。 海风徐徐，一个女子的声音幽幽飘来，似乎只有他一人能听见。 “我的爱人踏上了腐朽的甲板，与那艘注定会沉没的船驶向远方，去寻找那遥不可及的传说宝藏……”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天选之子 这个古老的船队也不知存在了多少年。 腐朽的甲板呈现灰暗的颜色，湿漉漉的，缝隙间有粘稠污浊的海底淤泥。 残破的风帆上长满藻类，挂在朽烂的桅杆上，随腥咸海风轻轻飘荡。 船尾的尾舵同样残缺，只剩下一小半，断裂面很粗糙。 船首用粗粝的麻绳挂着几颗骷髅头，一些虾蟹贝类躲在其中。 两侧栏杆上插着断刀残剑，几面锈迹斑斑的金属盾牌与腐朽的木遁被随意丢弃在角落里。 这艘木船，仿佛刚从某个惨烈的海战之中存活，连船身两侧的伤口都来不及修补，就被幽冷的蓝光吞噬，成为幽灵船之一。 “哗啦……哗啦……” 黑夜下的海浪拍打在木质船身上，让这艘风帆木船轻轻晃动。 站在甲板上，江城神色平静，没有太多动作。 刚才那幽幽的女子声音，仿佛只是个幻觉，在他耳畔轻轻飘过，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船上有十多人，并无女性。 他们身着三四百年前的船员衣物，神色呆滞，皮肤苍白得像是在水底泡了无数年的水鬼。 在那艘复制的泰塔尼克号上，彼得担忧地问道：“大哥刚才是不是晃了一下？” “没站稳吧？”骷髅头猜测，“风浪这么大，他直接跳到对方甲板上，晃一下也正常。” “不可能，我大哥天下无敌，这点风浪算不得什么。” “快看，江城又动了！” 骷髅头用一根肋骨指了指江城。 海面上风浪大作，幽邃的蓝光晕染了一片。 江城在无数艘木船之间跳跃，灵活的身影仿佛一只猎鹰。 船上许多普通人的视力有限，在黑暗中有极大的限制，很快就无法看清江城的身影了。 昏暗的苍穹下时不时闪过几道雷电，裂开的雷光仿佛要撕裂整个世界。 在这样的黑夜之中，海水同样是黑色的，如果没有幽灵船队的蓝光，那么这个汹涌的大海会深邃得极为可怕。 这时候，江城影子里的猎影正在惊叫。 “你这是疯了吗，一个人登上幽灵船队？哪根脑筋没有搭对啊？” “安静点。” “难道是你影子里这个怪物让你上船的？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个怪物成长得越快，你的死期也就越近，他在用短暂的实力暴涨麻痹你！” 猎影现在已经认命了。 他被那个怪物牢牢控制住，生死不由己。 唯有江城活着，他才能活着。 “这种变强的感觉就跟磕了药一样。”猎影再次提醒，“你已经开始渐渐被他控制了，陷入这种越来越强大的沉醉之中，直到最后完全沦陷……你不能仔细想想吗？以前你是个多么理智的人？现在居然敢冒险做这种事？别告诉我你真就只是为了救那个狗头人！” 孤身登上幽灵船队这种事，哪怕一些禁忌生物都不敢这么干，越强大的生物越能明白这支船队的恐怖。 在短短十多分钟内，江城已经连续跳跃了三十多艘船。 怒海汹涌，波涛惊天。 在大风大浪肆虐的海平面上，每一艘木船都渺小的宛若蚂蚁，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狂暴的风浪吞噬。 就在登上第三十四艘木船后，江城又是一个恍惚。 他耳边再一次响起了那幽幽的女子声音。 “我的爱人踏上了腐朽的甲板……” 一模一样的话，让他确定刚才的确实不是幻听。 这支庞大的幽灵船队之中，或许隐藏着一个极为古老的故事。 在旅社的资料里，就曾有过类似的记载。 某些灰雾深处的禁忌区域，其最初形成原因，可能只是因为一段记忆，一个执念，或者一句承诺。 这些原因，同样是约束其中生物的规则，把主导那种禁忌区域的生物困在其中，只要能弄清楚，就能破解这类的禁忌区域。 在一个完整的禁忌区域里，通常藏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宝藏，比如其中本就生存的无数诡异生物、诞生的诡异物品，以及无数岁月以来，迷失在其中的探险者所携带的物品。 如果能解开这个庞大的幽灵船队，说不定能得到整支船队的掌控权。 当然这也只能想想，现在的江城还太弱小，在其中赶路都得小心翼翼。 就连人面法庭这种古老的组织，都没办法拦截幽灵船队，只能一直跟踪记录，观察这个船队的主人到底想干什么。 站在腐朽的甲板上，江城平静询问猎影：“你听到那个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 “人声，看来是没听到了。” “难道你接触到这个船队的部分秘密了？这不可能！” 猎影顿时生出一股近乎于嫉妒的情绪。 “我也曾看过资料，有人从幽灵船队中死里逃生，但根本没听到过任何人声，他像是个被操控的傀儡那样，在船队里待了好几天才逃出来，这期间一直在海底憋着，凭什么你一上船就能听到声音？” 江城答道：“可能是因为我身上有某些神秘的东西。” “该死，你也就是运气好了点。” “如果真的运气好，就不会成为不朽的信标。” “也对，看来是透支生命换来的运气……” 这样一想，猎影感觉好受了点。 江城毕竟只剩三十多天的命了，自救的希望微乎其微。 有再多机缘，他也用不上。 可想着想着，猎影又难受了，他现在被关在江城的影子里，他也只能活三十多天了！ 他忽然意识到，现在的江城就是个亡命之徒，或许真的并非是被影子里的怪物蛊惑，而是自己想要在这种极端的危险环境中找到一些能自救的东西。 猎影能感觉到，影子里的那个怪物苏醒了。 整个幽灵船队，对于这个怪物而言，或许都可以算得上补品。 在隆隆的雷光下，江城的影子里，缓缓展开一对漆黑如墨的翅膀。 这对翅膀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虽然这一次没有带给他飞行的能力，但让他在狂风巨浪的海面之上更平稳了，可以跳跃出更远的距离。 猎影犹豫着问道：“江城，如果这次你能活着回到那艘船上，放了我如何？我能在几天之内就恢复能力，身为双生诡异，我可以为你提供极大的帮助。” “别急，先做完这里的事。”江城很淡然。 “在佣兵工会里，提到‘猎影’或者‘幻影’这两个代号，知道的人还是挺多的，这代表了我的两个能力，我有在你身后，你在南大陆可以免去许多麻烦，专注于你想做的事。” 猎影实在受够了这种活在影子里的生活，他想出去。 他看得出江城暂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因为他还有些作用。 但他真不想在三十多天之后跟着江城一起凉透。 何况，以江城现在这种亡命之徒的心态，能不能活到三十天之后还是个问题，很大的问题。 “江城，你我之间没有利益冲突，以往也没有任何仇恨，只是因为一个天罚，我们才走到了对立面，我承认当时我小看了你，只要你愿意放我出去，我可以跟你签订单方面契约。” 江城想到了他跟彼得的血液契约，于是问道：“我死你就死的契约？” “不不，这未免太残酷了。”猎影开始谈条件，“次一等的契约，你死我就半废那种怎么样？” “你就这么想活命？” “如果我是一个平庸之人，死了也就死了。”猎影辩解，“但我是天选之子，稀有的双生诡异，两个诡异能力都是顶级的，这要是放在小说里，完全就是主角的人设，比如那某大陆的唐三。” “天选之子？这么自信？” “连你都不是双生诡异。”猎影说出了他自傲的资本，“这种事完全就是天注定的，如果你能开启第二个诡异能力，那么我承认你可能也是天选之子，但你这段时间一直在进化，第二能力根本没有出现的迹象。” “诡异能力的多少并不能决定什么。”江城很平静，并不认可这种说法，“我在瓦力城见过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他拥有的诡异能力可能不下于十种。” “什么？你可别骗我？” 猎影一震，瞬间就被破防了。 什么样的生物能承载十多种诡异能力？ 能力太强并不是好事，许多人会被能力反过来控制，比如教会的一些信徒。 许多信徒的战斗力并不比候选人差，正如当初在那个黑雾翻涌的工厂之中，拦截江城的那个血肉类异变生物。 那个信徒浑身长出骨刺，在大火中被烧死了三次才彻底死亡，战斗力根本不亚于姬礼这种普通候选人，但他却无法得到执事认可，因为他在变身之后根本无法控制那能力，心中只有血腥的杀戮欲望。 能成为候选人的，必须要在施展能力的同时保持理智。 “不可能出现承载十多种能力的生物。”猎影并不相信，“这么多能力，还没等到完全掌控，他自己就会精神混乱，变成一个疯子，最后成为一个不稳定的炸弹，一旦控制不住，就会随心所欲杀人。” “嗯，确实有点问题。”江城这次赞成猎影的说法，“处理好这里的事之后，我会回去认真观察一下那个孩子。” “如果你真没骗我，那么你最好的选择是直接杀了他。” “你这行事风格到是简单。” “不留后患，这本就是应该的。”猎影补充道：“从这几天你的行为来看，你我其实是同一种人，但你还年轻，杀过的人还不足我的百分之一，所以没有彻底冰冷麻木。” “杀过的人多并非自傲的资本。” “在南大陆，这就是资本。” “或许吧。” 谈话间，江城纵身一跃，稳稳落在甲板之上。 这是第五十七艘船。 同样一艘三桅帆船，但这艘船有五层，主甲板面积相当大，在大航海时代比较少见，可能是某个皇室贵族的船队。 冰冷的海水起伏不定，带着这艘木船不停左右摇晃。 甲板湿漉漉的，腐朽不堪，船尾有一个大洞，像是被某种巨物砸碎的。 上百个来自不同时代的生物麻木地站在主甲板上，眼神空洞，像是失去了灵魂。 狗头人李源就在其中，穿着一身现代服饰，狗脸茫然，身体枯瘦，皮肤白得像纸。 江城的脸色开始变得凝重，缓缓靠近李源。 到了最关键的一步了。 那个老水手之所以能保持清醒，除了他抱着的木板，或许与跟他上船的时间很短有关。 而李源已经在这个船队里待了大半个月，每天不吃不喝，像是个木偶傀儡，就算能在木板的影响下脱离船队，他还能保持生命体征吗？ 猎影说道：“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你怎么看？” “那艘船，以及你跟那个老水手，之所以没有被同化，大概率是因为你们都沾上了幽灵船的气息，让这个禁忌区域的模糊意识认为你们已经被同化了，但他不一样……他已经这样了，你把木板塞给他也没用。” “或许可以先带走。” “很危险。” “你说你曾在资料上看到过成功逃脱的例子？” “对，但那个人很强大，也很特殊。”猎影解释，“他距离禁忌只有一线之隔，自身能力就与逃命和假死有关，身上的大多数诡异物品与禁寄物品也都是用来逃命的，所以才能逃走。” “既然有第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 江城走到狗头人李源身前。 他动作平缓，一边防备甲板上其余生物，一边把手里的一块木板塞到李源手里。 在此期间，李源在内的所有生物都没动，身体极为僵硬。 正如猎影猜测的那样，木板对李源根本没效果。 江城等了几分钟，但李源依旧是那张麻木空洞的狗脸，看不见丝毫情绪。 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把李源强行带走这一条路了。 “你真要带他回那艘大船上？”猎影问道。 “不，先去一个救生艇上，观察一下幽灵船队的反应。” 江城收起一块木板，然后取出一根绳子，把李源牢牢困住。 这种危险的事，他自然不会牵连那艘大船。 第二百七十三章 古船旧事 “你影子里那个怪物吃饱了吗？” “不清楚，我跟他的沟通很少。” 猎影再次猜测：“如果那个怪物一直在吞噬幽灵船队的能量，而船队没有做出反应，说明船队的意识并不清晰，那么你带走这个阿努比斯的成功率很大。” “他叫李源，不叫阿努比斯。” “错生了时代。”猎影说道：“他要是生在古代埃及，那就是妥妥的死神代言人。” “错了……阿努比斯是胡狼头……并非狗头……” 第三个声音忽然在甲板上响起。 这声音苍老无比，像是经历无数岁月，断断续续的，听来十分弱小，却可以穿透凶猛的风浪。 “我……曾见过他……这小狗头人的威势……远不足……他的万分之一……”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影子里的猎影为之一惊。 这里可是幽灵船队某艘船的甲板上，除了他与江城，都是些麻木的傀儡，还有谁能说话？ 他带着几分疑惑与不安，看向声音的来源。 那竟然是甲板上的上百个生物之一，就在船头的位置。 那是个很老很枯瘦的身体，矮小得宛若十岁孩童，褶皱干瘪的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让他看上去像极了一具风化千年的老干尸。 他站在船头舵的前方，身上腐朽的服装似乎是某个时代的船长服。 猎影难以置信地问道：“老头，你居然能在这鬼地方保持清醒？” “半梦半醒……一个忘了自己是谁的亡魂罢了。” “你连自己的忘了，还能记得阿努比斯？” “逝去的对手……好不容易挨过纪元终结……却……逃不过寿命的约束……” 说着，老头忽然往前迈出了一步。 只是很小的一步，可他脸上却浮现出极大的痛苦之色，仿佛在用尽全力对抗某种诡异的力量。 “咔嚓……咔嚓……” 或许是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久到他几乎快成为一座凝固的雕像。 这一步迈出，他浑身的骨头都在响动，像是缺失了润滑油的机械零件，行动得迟缓无比。 海上的风浪忽地加剧了，怒涛汹涌，猛烈地拍打船身。 天空中雷霆肆虐，轰隆作响。 “咚……” 这一步终于走完了。 他脸上的神色轻松了不少，于是再次往前迈了一步。 这一次，他的速度快了些。 猎影立即提醒：“江城，赶紧走，这老头不像是个什么好东西，你打不过他。” 他能感受到的危险与压迫感，江城自然也能感受到。 如果这老头之前说的话没有夸大，那么他极有可能是上个纪元活下来的人。 这种人，大多成了这个纪元之初的神话传说。 有人能操控火光，于是成了原始人类心中的太阳神，还有人能引动雷电，于是就被尊称为雷神。 他们被原始的部落刻为图腾，被一代代人流传下去。 在恐惧以及盲目的信仰下，那些较为原始的人类愿意为这些所谓的神做任何事，比如铸造辉煌的宫殿，建造宏伟的坟墓等等…… 他口中的阿努比斯，或许同样是上个纪元活下来的。 他们并非真正的不朽生物，但无论如何，能熬过纪元的终结，几乎都是些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强大生物。 “等一下……我没有恶意……” 老头伸出枯枝般干枯恐怖的手爪，似乎想挽留江城。 伴随他的行动，木船的摇晃越来越严重，仿佛下一刻就会倾覆在怒涛汹涌的狂暴海水中。 猎影当即骂道：“老家伙，眼睛都冒绿光了，还说没有恶意，老子杀过的人不比你少，对杀气相当敏感。” “这……绿光……只是不受控制的力量……” “赶紧走啊，江城，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死在这里！” “嗯，不要急。” “你身边的人总有一天要被你急死！” “……” 江城的脸色还算淡定，轻松把狗头人李源绑成了粽子。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看了眼那个行动迟缓的老头，不再犹豫，拎着李源就猛地一跃。 海上狂风大浪不绝，天空中雷霆轰鸣。 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中，江城成功带着李源跳到了另一艘船上。 这艘船与那艘船相隔十多米，那个行动迟缓的老家伙应该暂时是过不来了。 那老头似是很焦急，但声音依旧断断续续，透过风浪不断传来。 “我……只是……想找个人谈谈……” “这样就挺好，距离产生美。”江城站在船头，隔着十多米的海水询问，“老人家，你想谈什么？”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灰雾纪693年。” “才几百年啊……感觉……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纪元……” 这老头说话自带空格，听起来还挺有逼格的。 附上那股岁月的沧桑意味后，有一种特殊的神秘感。 他缓缓说道：“你……身上有……神灵的气息……” “运气不太好。” “我……也曾试过成为神灵……但……失败了……” “老人家，我时间有限，麻烦直接说重点。” “带上这块风帆……你……将有一次机会回来……回来解开这里的谜题……” 老头伸出厉鬼般恐怖干瘦的爪子，扯下一块船帆。 随后，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就放开了那块长满藻类的船帆。 海面上狂风大作，将那张破碎的船帆吹得横飞。 它飞过两艘船之间的汹涌海面，而后坠落在江城身旁的甲板上。 出于警惕，江城并没有第一时间拾取这张烂布。 幽灵船队神出鬼没，以前是永不靠岸的传说，一直航行在各个海洋的海底或者海面上，最近不知为何能上岸了，变得越来越神秘。 就连人面法庭那样古老的组织，也不一定能每次都找到他们。 如果那老头没有骗江城，那么这块破烂的风帆，就类似于他体内的信标，可以为江城指引幽灵船队的位置。 随后，老头说了说他对幽灵船队的了解。 “这些船上……并非……只有我一人能勉强清醒……” 似他这般，能短时间内清醒的人，还有许多。 他们有的无法离开，有的可以，却不敢那样做。 这个船队能让人接近永生，这就是那些人停留在船上的目的。 虽然浑浑噩噩，没日没夜跟随这个庞大的船队四处航行，但好歹能活下来，逃脱时间的制裁。 “我……一旦离开这里……就会化为灰烬……你大可放心……” 老头再一次表达善意，他眼中的恐怖绿光也渐渐暗了下来。 毫无疑问，这是个禁忌生物。 这或许是这段时间以来，江城头一次真正面对一个禁忌生物。 多罗市那只木偶有束缚，应该算不得完整的。 当然眼前这老头看上去也不太完整，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早就该死在岁月的长刀下，成为一缕亡魂。 现在的他虽然依托幽灵船队存活，但早已经腐朽了，一旦离开船队，就会尘归尘土归土。 哪怕让类似元大爷那种能召唤的生物去招他的魂，估计也招不出个什么来。 老头曾经想成为这个船队的主人，获得永生的秘密，可他失败了，所以他想为船队找一个真正的主人，让那个主人赋予他部分永生的力量，让他可以离开船队。 他等了许久，才等到江城的到来。 猎影相当警惕，对他的说法存有疑虑。 “禁忌之主……这个名称听起来到是挺拉风的，但这老家伙毕竟是我祖宗辈的，人老成精，他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嗯，我知道。”江城点头回应。 那老头继续说道：“或许……这个船队……同样是避开纪元浩劫的方法之一……” “老人家，我这同伴能不能清醒过来？”江城问道。 “可以……带他远离船队……用治疗物品为他补充损耗的生命力……几分钟即可苏醒……” “那么船上其余人呢？” “他们……太久了……会化为尘埃……” “明白了。” “离去吧……记得在你有把握的时候归来……” “好！” 江城看了眼脚边那块破烂船帆。 他影子里那个怪物并未发出提醒，说明这玩意对他应该没什么威胁。 时间不多，他不再犹豫，将甲板上的破船帆收起，然后对另一个船上的老头拱了拱手。 随后，他用力一跃，带着狗头人不停往回赶。 怒海轰鸣，疯狂的波涛海浪重重打在每一艘木船上。 这个庞大的幽灵船队，已经在海面上行驶了很久。 不知他们来自何处，也不知他们要去往何方，最终会在什么地方消失。 那艘复制的泰坦尼克号，此时已经在江城后方极为遥远的位置，几乎成了一个小点。 如果再耽搁几分钟，估计双方就会彻底错过了。 江城神色冷静，像是一只敏捷的猎豹，借助一艘艘木船作为跳板，在狂风肆虐的大海上奔袭。 而远方那个游轮上，彼得已经开始急了。 船上所有人，哪怕是高级诡异生物，都已经看不到江城乘坐的那艘船。 “他不会出事了吧？”有个诡异生物表达了忧虑，“刚才，那艘船还在我视野中的时候，我似乎看到，船上有一个生物动了。” 另有人说道：“你们那位兄弟，有可能被留下来了。” “不可能，我大哥天下无敌！” 彼得再一次说出这句话，增加自己的信心。 由于双方相对而行，此时游轮已经走到了幽灵船队的末尾。 他隐约有些不安，在心里掐着时间，再过两分钟，他就立即找百里踏月他们要走两块木板，然后飞去前面找江城。 旁边有人叹道：“这么多年来，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在幽灵船队里长期停留的，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别急，让江城飞一会。” 百里踏月从船舱里走出，手里握着一块木板。 浓郁的幽蓝光芒从木板上荡漾开，带着些许冰凉，笼罩了整个主甲板。 “毕竟是我未来妻子的弟弟，他还不至于被这些鬼东西困住。” 他手上的木板太显眼了。 之前由于太紧张，许多人没有认真观察这些碎木板。 现在已经确定自己能活下来了，主甲板上的众多乘客纷纷掏出手机，对着百里踏月手里的木板拍照或是录像。 许多诡异生物也记下了这一幕。 尤其是研究院三个老头。 他们已经不顾及老脸了，当场拿出一堆工具，开始从百里踏月手上的木板上刮下粉末，制作成样本。 这一次航行相当值得纪念，这意味着，以后只要随身带着幽灵船队的碎片，就不用担心撞上这玩意。 唯一的问题是，要从哪儿去弄幽灵船队的木板。 守护这艘邮轮的木板属于江城，现在江城可能已经回不来了，于是这些木板就成了无主之物。 “或许可以买下来？” 几个雇佣兵站在a层甲板上，居高临下，看着主甲板上的百里踏月的背影。 那块破破烂烂的木板，完全可以被称为禁忌宝物了。 一个面孔比较稚嫩的雇佣兵问道：“万一他们不卖呢？” “买卖可是一门大学问。”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雇佣兵轻笑，“从他们尸体上拿走东西，然后给他们烧一笔钱，这不就是买吗？” “有道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那个年轻人恍然，“那什么时候动手？” “下了船就是南大陆，那可是天堂啊。” “可那人似乎是高级诡异生物。”年轻的雇佣兵指了指百里踏月的背影。 “高级诡异？”那老雇佣兵对自己很有信心，“谁还不是呢？” “轰！” 猎枪的爆裂之声忽然响起。 子弹出膛，瞬间划破夜色，伴随着隆隆雷光，击中了老雇佣兵的右肩。 那人的右肩当场炸碎，鲜血四溅，骨茬横飞， 破碎的右臂飞得很远，跌落到了下一层甲板上。 “啊——” 在他痛苦的哀嚎中，他的几个同伴脸色苍白。 这一枪让他们明白，同处于高级诡异这个序列，有的生物可以秒杀另一个生物。 百里踏月一脸平静，淡然收回猎枪，不曾转身，依旧背对着他们，望着远方的海面说道：“以后商量事情的时候，声音小一点。”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三根手指 突如其来的一枪，打碎了这艘游轮上原有的气氛。 温热的鲜血向四方溅射，落在许多主甲板乘客的脸上与身体上。 他们心中惊惧，急急退了好几步，与百里踏月拉开距离。 这艘游轮上有许多强大的诡异生物，但在这种情况下，一言不合就开枪的狠人还算是比较少见的。 如今这艘游轮还在幽灵船队之中，如果枪声惊扰了那些幽灵，说不定在场所有人都逃不掉。 “万事和为贵！” 一个佝偻老者出言劝诫。 现在虽然见了血，但好歹没有死人，事态尚未升级。 从百里踏月的动作与语气来看，他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只是开枪警告，杀鸡儆猴。 除了这几个雇佣兵，暗中剩余那些想抢木板的人或组织，应该都得掂量一下双方的实力了。 “轰隆——！” 雷声轰鸣，几乎一刻不停。 夜幕下，在汹涌的怒海之上，所有木船起起伏伏。 有的木船实在太小，会忽然被狂暴的巨浪吞噬，只剩下一个幽蓝的光点在水下潜行，过了一会又重新浮出水面。 这场风暴愈演愈烈，哪怕以这艘复制船的体量，也能明显感觉到不小的晃动。 骷髅头忽然叫道：“看！那个跳来跳去的小黑点是不是江城？” 彼得兴奋点头：“没错，我就说我大哥天下无敌吧，怎么可能被一些破船拦住！” 事实上，他与江城签订了契约，只要江城有生命危险，他就一定能感觉到。 江城死，他就会跟着死。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甲板上许多普通人与弱小的诡异生物也能看见了。 有人惊叹：“独自一人在幽灵船队中待了这么长时间，真是个传奇啊！” “就算他没有回来，那份胆量也足够让人敬佩了！” “很强……从他这些兄弟的实力就能略窥一二，他比刚才开枪的那个家伙更强。” “……” 甲板之上，上千个目光汇聚在江城的身上。 他一手拎着狗头人李源，一手握着木板，速度极快。 在狂风之中，像是一只逆行的鹰隼，身后黑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只是几分钟时间，他就成功来到了游轮附近的一艘木船上。 彼得喊道：“大哥，你怎么还不上来？” “李源尚未清醒，我需要一艘救生船做实验。” 崔悲反应最快，明白了江城想干什么，立即叫人放了一艘救生艇下去。 江城纵身一跃，跳到那个救生小艇上。 小艇的头部有一根绳索与大船连接，甚至共享了大船散发的幽蓝光芒。 如今的狗头人李源，应该算是脱离幽灵船队了。 江城能感受到，李源的生命体征正在逐渐下降，显然失去了船队的神秘力量支撑，如果没有生命力量的补充，他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失去生命死去。 他取出一件治疗物品，将其放在李源的身体上。 渐渐的，这个狗头人下降的生命体征稳住了，苍白的脸色也开始有了些许红润的样子，只过了短短几分钟，他这具身体就恢复到了上船之前的正常情况。 影子里的猎影说道：“居然真的可以，那老家伙在这件事上面没有骗你。” “这点小事应该还不至于骗我。” 江城收回治疗物品，继续观察李源的情况。 海上波涛起伏，冰冷的海水一次次冲击着这个小小的救生艇，恐怖的力量几乎要将其掀翻。 在自然的庞大力量之前，人类造物实在是太弱小了。 又过了几分钟。 这艘客轮终于脱离了幽灵船队的范围。 可以看到，前方已经没有了幽灵船，仅剩下一缕缕微弱的幽蓝光芒随着海水起伏。 那些光芒也在消散，随幽灵船队离去。 而此时的救生艇上，狗头人李源终于有动静了。 他的右手食指忽然有了细微动作，动作幅度很小，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到。 见状，江城立即说道：“不用感应周围环境了，你很安全，睁开眼睛吧。” 闻言，李源立即睁开了眼睛。 其实他半分钟之前就醒了，但耳畔只有海浪拍击以及雷鸣的声音，听不到人声，所以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安全。 他刚才那轻微的手指动作，只是为了感受自己现在是否躺在某个气垫船上，没想到被江城发现了。 见到江城的脸后，他顿时变得激动起来，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江城！我终于……终于……我肚子有点饿……” “嗯，不着急，先上船，边吃边说。” …… 12月21日，晚上11点05分。 在游轮d层甲板的头等餐厅里，狗头人李源正在疯狂进食。 这一幕让许多围观的乘客都忍不住露出笑意，看上去确实很滑稽。 一个狗头，两只人类的手…… “那天我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忽然看到了一些蓝色光芒，然后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了，不由自主打开了车门……” 李源在狼吞虎咽的间隙讲述了他的感觉。 他大口大口喝水，把卡在食管里的食物强行咽下去之后，继续说道：“我能看到队长王成的动作，也能听到其余队员焦虑的声音，但我就像是个木偶……嗝……” 正说着，他忽然打了个嗝，差点把才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 他急忙抚了抚胸口，然后又喝了些淡水。 江城说道：“别急，慢慢来，简单说一下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就行。” “嗯……我继续……嗝……” 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急了，他开始断断续续地打嗝，根本止不住。 周围的普通乘客顿时明白，原来诡异生物也是会打嗝的。 在李源身前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十多个空盘子。 可他的肚子仿佛是个无底洞，要把这大半个月来没有吃到的食物全都弥补进去。 再这样吃下去，他可能会把自己撑死。 他接着说道：“我看到一艘小木船来到我身前，那些蓝色光芒化作流水，然后我就被某种力量控制着登船了。” “后来呢？” 江城记得，当初幽灵船队消失在了天边，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白南画带着他的人面法庭小队一直在追逐这个船队，但由于奥德市变故，他的小队损失殆尽。 奥德市异变那天事情太多，江城也没来得及询问白南画。 “后来我就昏迷了。”李源长叹一声，“应该是昏迷吧，反正再次睁开眼睛，就已经身处那艘大木船上，动也不能动，像是个活着的尸体，那几天实在是太难熬了。” “只是几天？”江城问道。 “对的，几天之后，我的意识就开始模糊了，变得浑浑噩噩，也不知周围发生了什么事，像是做了个噩梦。” “你还记得多少事？” “也就三天左右吧。” 李源一边回忆，一边啃食盘子里的食物。 那三天的记忆很简单，并不复杂。 他站在那艘大木船的甲板之上，跟随整个船队四处漂流，有时出现在海底，有时候又行驶至某些陆地城市的街道上，偶尔甚至会直接在天上飞着。 这期间，人面法庭的队伍出现过几次，并未阻拦，只是做了个记录。 也有倒霉的诡异生物，不小心被幽蓝光芒缠上，与他一样，成为了船队中幽灵的一员。 百里踏月问道：“你知道这个船队的目的吗？” “不知道。”李源摇头，“以前我听说过，传闻这个船队是为了寻找某个东西，所以才会满世界瞎跑，但我上船之后，什么都感应不到。” “你在水底是什么感觉？” “很奇怪，当船队处于海底之时，我的体内似乎出现了类似于鱼泡那样的组织，可以让我在水下呼吸，而且我被一种特殊力量保护着，并没有感觉到海水的压力。” “海底有什么？” “怪物。”李源如实回答，“很多恐怖的怪物，大多是海底生物变异而来的，身体极为庞大，无论哪一片大海，越深入海底，怪物就越多越强大，但他们都不敢招惹幽灵船队，只敢远远看着。” 在他认真讲述经历的时候，三个老家伙一本正经地坐在他身旁做记录。 对于研究院而言，李源就是个行走的样本。 或许能从他身上找到有关幽灵船队的秘密，从而破解那片移动的超大型禁忌区域，得到无数宝藏……虽然这可能性确实不大，但总得试试。 或许觉得纯粹的记录还不够，三人开始动手动脚了。 年纪最大的那个老家伙取出剪刀，剪走了李源一大撮头发，然后小心翼翼保存起来。 年纪最小的老家伙则要走了李源的外套，准备拿回去测试。 而最后那人盯着李源看了半天，看得李源浑身都不自在了，才终于说道：“年轻人，把你的血肉组织给我一些吧？” “啊？”李源当场怔住，缓缓放下手里的食物。 “随便砍几根手指，借我研究一下。” “大爷你认真的？” “嗯。”老研究员一脸严肃，从他的神秘大布包里掏出一个治疗物品，“这是个高级诡异物品，可以治好你的断指，让断指重生，而且还能有剩余能量，剩余的就当是我送你的……至于砍下来的手指，就由我带回去研究，这样你我双方都有收获，你觉得怎么样？” “高级诡异物品？” 李源怔怔地盯着那个治疗物品，狗嘴张得很大。 他心动了。 这个层次的物品，最便宜的也是也得两千积分，他在旅社做好几年任务都不一定能弄到一个。 那老研究员再次问道：“怎么样？年轻人，这交易你觉得如何？” “狗为财死，这事我干了！” 李源相当果断，当即就掏出了一柄随身携带的短刀。 他把左手三根手指压在餐桌上，然后举起寒光闪烁的刀。 手起刀落，血液四溅。 这一幕把餐厅周围的部分普通乘客看呆了，不愧是诡异生物，居然能对自己这么狠。 老研究员笑道：“好，我就喜欢你这样果断的年轻人！比这个叫江城的小子果断多了！” “嗯？” 江城移动目光，看着那个老头。 “大爷，我可是抽了好几袋血液给你们研究院做研究。” “小气。”老研究员摇了摇头，“就你这身体素质，随便放个几吨血都没事。” “……” 短暂的时间过后，这场血腥的交易结束了。 在治疗物品的作用下，李源重新长出了三根手指。 老研究员小心翼翼地将三根手指收起，然后打开自己神秘的大布包，从里面取出便携式冷藏盒，将三根手指放进冷藏盒里。 做完这一切后，他看着江城说道：“小子，现在你身上的九块木板，以及这个狗头人，都很容易被人盯上，自己多注意吧。” “放心，大爷你照顾好自己吧，” 江城自然明白现在李源的处境。 这艘船上这么多人都看着的，消息肯定瞒不住。 很快，许多人就会从各种渠道得知，有一个很弱小的生物成功脱离了幽灵船队。 无论是追求力量的单个生物，还是某些不择手段的研究院，都会把目光放在李源身上，想尽一切办法得到他。 一旦落入那些人手中，李源的下场会很惨。 到了那种地步，就不再是切三根手指这么简单，他可能会被养起来，每天被取走一部分身体组织，在生不如死的痛苦中挣扎。 李源的特征实在太明显了，这个硕大的狗头，连人皮面具都无法遮挡。 他自然知晓自身情况，当即就说道：“江城兄弟，下船之后，我立即去当地的旅社待着，直到你们回来，这期间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不。”那个老研究员再次开口，“你们旅社鱼龙混杂，随便什么生物都能进，在平静的地区还好，在南方大陆这种区域……旅社不可信。” “别担心，敢动手的人不会太多。”百里踏月指了指江城，“江城现在需要大量资源救命，真有人敢来，我们接下就是了。” 这个团队很强，只要不遇上禁忌生物，基本不会有大麻烦。 唯一没有能力的就是陶范，连那只紫松鼠这段时间都表现出了特殊之处。 “我升级了。” 在吃饱喝足之后，李源发现了一个惊喜。 他竟然成了中级诡异生物，感觉自己实力是以前的好几倍。 现在的他，有了勉强自保的能力，至少不会给江城小队拖后腿。 李奇迹问道：“这位本家，你的能力是什么？” “祭祀与召唤。” 李源并不掩饰，说出了这个能力。 眼下周围的人比较多，他自然不会当场展现。 可以确定的是，人群中肯定有盯上了他这具身体的，所以哪怕是在游轮上，他依旧不安全。 …… 时间流逝，缓缓来到晚上十二点。 团队里，除了那三个白袍老研究员，其余生物都聚在江城的客舱里。 百里踏月拉上了窗帘，并一直靠在门口，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 这个房间虽然是头等舱，但并不大。 房间昏暗，所有灯光都熄灭。 唯一的光源，是几根枯黄的蜡烛。 小队所有生物围坐在一起，给李源留出了最中心的位置。 在摇曳的火光里，众人的影子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只静静潜伏的恶魔。 李源站在最中心，咬破自己手指，用鲜血在地板上画了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圆形。 李奇迹问道：“本家，你这能力每次施展，都得咬手指？血够用吗？” “以前咬一次就行了，现在这图案复杂了些，估计得多咬几次……” 正说着，血液就不够用了。 被咬破的那根手指，无论怎么挤，暂时都无法挤出足够的血液。 无奈，李源只得忍着疼痛，再次咬破了一根手指，继续在地板上绘画。 “以前我只是个低级诡异，开启能力后，脑子里就出现了祭祀与召唤的步骤，作为代价，每一次召唤，我都会大病一场，虚弱半个多月，如果连续召唤，我可能会直接死亡……” “低级诡异而已，约束规则居然这么严重？” “对啊。”李源一叹，“所以我在小队里几乎没用，只能出谋划策，当个狗头军师。” 隐形狗安慰道：“想开点，你这狗头，在狗界算是比较帅气的了。” “狗界……” 李源无语，继续画召唤图案。 成为中级诡异后，这是他第一次施展能力。 “以前我只能召唤一种低级生物，名为木芽怪，十分脆弱，连个普通人都打不过，与幼儿园大班的孩子战斗力差不多……” 说着，李源再次咬破一根手指。 血色圆形之内的图案越来越复杂了。 有五角星，也有诡异的文字符号，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直线曲线。 “就在刚才，我吃饱喝足之后，忽然感觉到，我的召唤物多了三种，其中两种中级诡异，一种低级诡异。” “所以你明白你升级了？”隐形狗问道。 “没错。” 时间流逝，微弱的血色光芒渐渐出现在地板上。 血光来自李源画出来的每一条血线。 在众人的眼中，这些血线仿佛有了生命力，渐渐扭曲变化，变得越来越神秘，其中的符号仿佛来自某个古老文明，在场没人能认出来。 在昏暗的房间内，血光渐渐压制了火光。 过了片刻，李源终于完成了绘画。 他松了一口气，说道：“江城手里有一本神灵留下的召唤之书，虽然任何一个诡异生物都可以尝试召唤，甚至普通人也可以，但我觉得，让我这种专业的人来做，成功率应该会更高，不至于出现工厂内那种只召唤来武器碎片的情况。” “黑雾工厂那情况，明显是召唤不完全。”隐形狗说道：“那两个普通工人，有可能连草莓味冰淇淋都没弄到，就开始了召唤仪式……话说你多出来的三种召唤物分别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我现在召唤的这只，是我潜意识里最强大的最恐怖的。” 李源挠了挠头，退开一步，盯着自己画出来的血色图案。 血光已经完全填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让在场每个生物看起来都有点恐怖。 “感觉……等会出来的，应该是一种极为恐怖的中级诡异生物。” 隐形狗忍不出吐槽：“都说了是‘中级’，又能恐怖到哪儿去……” “召唤出来再说吧，你们都安静，我要祭祀了。” “祭祀？” 隐形狗疑惑，认真揣摩着这两个字的含义。 接下来，就见李源像是羊癫疯发作了那般，浑身抽搐，跳着奇怪的舞蹈，宛若一个没吃药的精神病人。 在跳舞的同时，他还一直喃喃自语，不断吐出诡异莫名的语言。 那些语言不属于现代文明，也不属于常见的古代文明，连江城都听不懂。 血光大作，那些扭曲的血色线条仿佛快要燃烧了起来。 一缕缕血色雾气翻涌，在诡异的圆形图案之上，形成了一道旋转的血色漩涡，像是打开了异世界的通道。 充斥着血光的昏暗房间内忽然起风了，这风冰寒刺骨，仿佛来自北方极地。 诡异莫名的气氛越来越浓。 只是召唤一个中级诡异生物而已，给人的感觉像是在召唤某个恐怖的邪神。 在血色漩涡的旋转速度达到顶点那一刻，李源停止了舞蹈。 他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就这样了，再过十多秒，那只召唤物就会过来。” “召唤物会攻击你吗？”陶范问道。 “不会。”李源摇头，“召唤的过程就相当于一道契约，他在这个世界生存每一秒都会听我安排。” 李奇迹摸了摸下巴，忽然问道：“可不可以召唤那种……那种……就是那种……比较漂亮的生物……” 隐形狗瞥了他一眼，问道：“为什么你每次都跟别人想的不一样？” “可能……因为天才与众不同？” “……” 话题中断了。 昏暗的房间陷入沉默，所有人都看着最中心那个漩涡。 升级之后，李源第一次召唤这种生物，他自己都不知道即将跨界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对方实力比较强，那么他也就不会拖队伍的后腿了。 过了十多秒，血色漩涡依旧旋转。 又过了十多秒，血雾没有变化。 再多了十多秒…… 大果冻忽然问道：“卟噜？” 李源疑惑，“果冻兄在问什么？” “这话不用翻译吧，他明显是在问为什么对方还没过来。” “可他只发出了两个声音。” “果冻语就是这么简洁。” “好吧……” 李源挠了挠头，稍微有点尴尬。 这么多人都看着，难道他升级之后第一次召唤就失败了？ 气氛营造得这么好，不应该失败啊。 就在他焦虑之时，那片旋转的血色漩涡里，终于有动静了。 几缕血雾翻涌，传递出一个少女的声音。 “先等一下啦，人家还在洗澡，等会穿好衣服就过来。” “啊？” 李源当场傻了，摸了摸自己的狗头。 这跟他的预期不太一样啊…… 以往召唤那种木芽怪的时候，基本不会有什么异象。 这次又是血雾，又是漩涡，气氛诡异阴森，在昏暗的房间里把恐怖渲染到了极点。 他本以为，应该能召唤出一个恐怖血腥的怪物。 隐形狗忍不住问道：“狗兄，这就是你升级之后，意识中出现的新的恐怖召唤物？” “是啊……” “听声音不怎么恐怖的样子。”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召唤恶魔 李源，低配版阿努比斯。 他的狗头是纯黑色的，看外表有点像狼犬。 陶范杵着下巴，认真思索该如何称呼这位召唤师。 如果称呼为李兄弟，李奇迹肯定会认为是在叫他。 但如果称呼为狗兄，又跟隐形狗撞上了。 思索片刻后，他忽的一震，感觉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当即问道：“黑狗兄弟，旅社里有关于人形召唤物的记载吗？” “嗯？” 李源一愣，过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这所谓的‘黑狗兄弟’是在叫他。 如此，就可以跟原本一身白毛的隐形狗区分开。 他认真答道：“以前我积分不够，没法浏览那些珍贵资料，不太清楚是否有人形召唤物，但……江城那本召唤之书上，最后一个神灵阿萨肯定是人形的，所以我想应该可行。” “你觉得她洗澡还要洗多久？” “我怎么知道……” 李源摸着自己咬破的手指，神色复杂，此时的心情找不到太好的形容词来形容。 如果血色漩涡那头的生物，只是个毫无战斗力的花瓶怎么办？ 他想要的是可以摧毁一切的强大怪物，长得越恐怖越好。 守在门口的百里踏月一脸平静，静静听着门外的声音。 他们身处a层甲板的头等舱之一，按理说路过的人应该很少，但现实情况恰恰相反。 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已经有四十多个脚步声从门外走过。 有的步伐急促，有的缓慢，轻重不一，属于二十多个不同的人。 很明显，有人在窥伺这个房间，但或许是迫于江城等人的强大，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暂时观察着。 过了一会，那片漩涡里终于再次出现声音了。 “人家已经洗完澡啦，但是你这个召唤阵法太简陋，通道很挤，人家过不来。” “啊？” 李源退开一步，盯着地板上的血色图案。 这些图案包括各类文字符号、五角星、三角形、诡异的线条等等，复杂得连他这个主导者一眼看去都觉得头晕。 难道他这次等了这么久，耗费这么多血液，只是得到了一次失败的召唤吗？ 李源不由得生出一股沮丧的情绪，他并不想一辈子当一个没用的狗头军师。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还有补救的办法吗？” 身为召唤师，请教自己的召唤物，这种情况还真不多见。 血色漩涡那边回答道：“有呀，你再多放点血，人家就能过来了。” “哦哦……我试试。” 李源毫不犹豫，当即就抽出匕首，一连割破了四根手指。 浓郁的血水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像是有意识那般，沿着每一条血色纹路前行。 昏暗的房间内，血腥味越来越浓。 江城脸色平静，拔出了身后的长刀。 只是李源的这点血液，根本没法弄出这么浓的血腥味。 昏暗的房间里，一缕缕血雾翻涌，地板上那些血色图案仿佛都在燃烧，将血水化作氤氲雾气，填充了这个房间每一个角落。 气氛越来越诡异，房间内的温度已经降到了零下，但那些血水都仿佛沸腾了，燃烧得越来越猛烈。 意识到问题的百里踏月也抽出了猎枪，将枪口对准血色漩涡。 一旦出来的生物不对劲，他会毫不犹豫开枪。 崔悲把陶范与隐形狗扒拉到身后，掏出一叠现金。 骷髅头则躲到了大果冻后面，好歹大果冻现在也是个高级诡异，虽然不能打，但至少能有点唬人的效果。 这时候，那血色漩涡里再一次传出少女的声音。 “不行呀，这么点血液，人家还是过不来。” “啊？” 李源人都傻了。 已经放了这么多血，他感觉自己已经亏空了。 再放点血，他可能会当场扑街。 对方并没有说要多少血才能通过，给他的感觉也不像是什么正常的召唤物。 李源握着匕首，一时间犹豫不决，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 漩涡对面那生物仿佛知道他心里所想，慢悠悠地说道：“没事呀，你的血液不够，可以用你同伴的嘛，比如你旁边那个小少年，他的血液肯定够了。” “江城兄弟？” 李源一愣，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了。 这种召唤阵法，应该只能吸收他这个召唤师的血液，而对方始终不满足。 现在他静下来一想，对方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想要江城的血？ 这是个值得思索的问题…… 这时，江城淡然说道：“中止召唤吧，换你意识中另一个生物试试，或者直接从召唤之书上选择一个强大的生物。” “这……唉，好吧。” 李源知道自己没得选，他当然不可能真的要求江城放血。 召唤之书上有九种生物，其中一种低级诡异、两种中级诡异、三种高级诡异、两种禁忌以及一位不朽。 最低级的是史莱姆，最高级的则是主神阿萨。 众人手里的材料，自然不够召唤禁忌生物。 就算召唤出来，能不能听他们的话还是个问题，毕竟这本书是邪神编纂的。 李源打算召唤一个高级诡异，所用的材料不算复杂，下了船之后，在南大陆的任何一个旅社或者教会就可以凑齐材料。 就在他准备结束召唤的时候，漩涡那边急忙说道：“先等一下啦，人家又不是真的过不来。” “什么？” “这通道虽然很挤，但挤挤更健康嘛，再给我十多秒，我很快就过来了。” “这……” 李源盯着那个旋转的血色漩涡，有些犹豫了。 江城当即说道：“摧毁阵法，结束召唤！” “好！” 李源立即答应，毕竟是江城把他从幽灵船队里救出来的，他现在欠江城一条命。 无论江城说什么，他都会尽力照办。 他不再犹豫，按照意识之中浮现的方法，开始结束召唤的仪式。 一个个古怪诡异的词汇从他嘴里冒了出来，他的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般颤抖。 可仪式才刚开始，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就从血色漩涡中伸了出来。 这是一只少女的手，至少看起来应该如此。 这只手的主人用娇柔的声音说道：“哎呀，别急嘛，人家马上就过来了！” 可回应她的只有长刀出鞘的声音。 “铿——！” 昏暗的房间内闪过一道寒光。 刀刃划过，鲜血四溅，断手落地。 房间内，陶范以及骷髅头都没看清楚江城是如何挥刀的，一切就结束了。 血雾那边传来嘶哑的嚎叫，那叫声中带着浓浓的怨毒。 “江城！你这个卑劣的人类！” “果然认识我。”江城一脸平静，从怀里取出白布，擦了擦刀身的血液。 漩涡那边叫道：“你这蠕虫一般恶心的低等生物，等着吧，海林即将跨界来杀你了，你的生命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原来是阿萨的部下……” 江城看了眼地板上那只断手，算是明白了。 作为追随过神灵的生物，漩涡对面那个家伙应该有些手段，能替换李源潜意识中的召唤物。 但对方无法预料江城会什么时候从幽灵船上救走李源。 这就暴露出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崔悲是第一个意识到的，他神色沉凝，看着那只断手说道：“对方虽然不在我们这个世界里，却可以随时把握江城的动向，所以那只生物跨界之后，会在极端的时间内找到江城的准确位置所在。” “真的是禁忌吗？”骷髅头很忧虑，“我们的人数就算再多几倍，也打不过一个最差的禁忌生物吧？” 漩涡那边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那只生物用难听的声音笑道：“江城，海林是我们之中最优秀的之一，哪怕他会在跨界的时候损失大部分实力，但杀你依旧很轻松，就跟碾死一只虫子一样。” 江城只是平静回应：“你这截断手不错，回头送给研究院好好研究。” “混账！我乃追随过阿萨大人的禁忌生物，那些卑贱低微的人类研究员有何资格研究我？” “研究院里那三头西瓜兽还小，需要强大生物的血肉喂养，你这手臂也勉强可行。” 听了这话，漩涡那头的生物更愤怒了。 她厉声骂道：“那些卑劣的畜生怎么敢以我的血肉为食？江城，你这该死的……” 叫骂声尚未结束，漩涡就消散了。 李源脸色惨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结束了这场本不该有的召唤。 他身上的那件高级诡异治疗物正在缓缓治愈他的浑身伤口，恢复他损失的血液。 李奇迹疑惑道：“奇怪，刚才那只生物真的能过来吗？那是禁忌生物吧，黑狗兄弟只是中级诡异的召唤师。” “不清楚……” 李源长叹一声，缓缓坐在地板上，他自认为自己没这么大的本事。 地上的血迹都已经燃烧殆尽。 随着血雾的消散，那些扭曲的血痕符号只剩下干枯的黑色，像是地板的疤痕。 火光重新压制住血光，房间内的温度缓缓上升，渐渐恢复到了摄氏度零上，由寒冷带来的诡异与不安也消失了。 这时候，一只蚂蚁大小的紫色小果冻从房门缝隙里挤了进来，对众人发出声音：“卟噜卟噜……” 陶范问道：“小果冻兄在说什么？” “卟噜卟噜……”大果冻抖了抖身体。 “大果冻兄不用翻译，你的翻译我也听不懂。” “他说，外面的海面上，忽然飘出了许多海生物的尸体，其中有一部分甚至是诡异生物。” “不愧是果冻语。”李源起身称赞，“竟然如此简洁，让人敬佩。” 他这次召唤的能量来源似乎找到了。 陶范打开房间里的灯光，大果冻则推开了房门。 几个靠在门边的人急忙低下头走开，假装自己从没来过。 江城看了一眼，记住了那几个人的相貌以及走路姿势。 众人纷纷走出这个不算太大的房间，来到甲板上，观察海面上的情况。 晚上的海风很大，夜幕沉沉，海浪翻涌。 借着这艘巨轮的灯光，可以勉强看到，在起伏的海面上，正漂浮着一具具新鲜的海族生物尸体。 一眼望去，数之不尽，成千上万。 有普通的海鱼，也有长得奇怪的诡异海生物。 在漩涡那头的生物，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抽干了船外无数海生物的生命，用以支撑她跨过漩涡，而船上的所有乘客却都活着。 不止大果冻分身发现了这一情况。 现在虽然时间已晚，但依旧有不少人在甲板上吹风。 见到这惊悚的一幕之后，有人惊呼出声，有人则赶紧做记录。 三个老研究员之一发来消息，询问江城海面上的异象是否是他们造成的。 江城给了个肯定的回答，并询问他们要不要禁忌生物的新鲜断手。 片刻之后，那个老研究员匆忙打开房间，迫不及待地询问江城：“那只手呢？” “就在后面的房间里，你老小心点。” “无妨，对方主体没过来，她跟这只手已经失去联系了。” 老研究员急匆匆跑进江城的房间，如获至宝那般，将那截染血的白皙手臂捧了起来。 无数血液从断开的位置洒落，染红了大片地板。 他心痛地说道：“浪费啊，这么多禁忌生物的血液，你们也不知道收集一下，任由其流淌在污浊的地板上。” “没事，不用收集。” 彼得忽然现身，对着那些溢散的血液招了招手。 一滴滴属于禁忌生物的血液缓缓升起，与李源的血液分离开，最终都飘进了彼得的嘴里。 身为一个吸血鬼，他已经很久没吸血了。 这种禁忌生物的血液，对他而言就是进化物，但一次不能吸得太多，不然又得陷入沉睡。 见状，老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直接从兜里掏出五个小瓶子，然后扔给江城。 “很新鲜的手臂，老夫脸皮厚点，就用五滴生命之水从你这儿买了。” “好。”江城收下生命之水。 “你这小子也算是厉害，连这种禁忌生物的血肉都能砍得动。” “这两把刀厉害。” “什么时候借我一把刀研究？” “活着离开南方再说吧。” “行，你这小子可别死的太早。” 简单交流后，老头抱着手臂匆匆跑回自己的房间。 第二百七十六章 逃离天堂 12月22日，中午12点05分。 这次长达三十个小时的海上旅途终于结束了。 游轮抵达港口，缓缓靠岸。 看着近在眼前的南大陆陆地，船上所有乘客都松了口气。 脚踏实地才是安稳的，在波涛起伏的海面上，绝大多数人都没有那安全感。 崔悲站在甲板上，为团队其余人介绍道：“这座城市名为海德市，据说是因为初代市长喜欢某个神话生物。” 陶范问道：“九头蛇吗？” “嗯。” 虽然只是个小城市，但这座城市的港口相当庞大。 一眼望去，沿岸布满了起重机与集装箱，穿着工作服的员工们像是蚂蚁一样穿梭在钢铁机械与货物之中。 两艘货轮在同一时间准备离开港口，船上满载着货物。 尚未上岸，还在游轮甲板上的团队众人就目睹了比较残酷的一幕。 在其中一艘货轮的甲板上，十多个衣着破烂的偷渡者被揪了出来，随后便是十多声枪响。 十多具尸体倒在甲板上，然后被船上的员工抛进冰冷的海水中。 这一行似乎已经形成了产业链，早已经有人驾驶小船在下面等着，回收这些偷渡者的尸体。 有的尸体会被卖给偷渡者的家人，至于没有家人的，则被送去其余地方，可能是做成饲料，也或许有别的用途。 “轰隆！” 远方忽然传来爆炸的声音，让船上少部分普通人都颤了一下。 但大多数经常来往的乘客早已习惯了。 这里是南大陆，哪怕是小小的港口城市，也免不了轰鸣的炮火。 其实海德市还好，多方势力都有默契，尽量不会在这样的港口城市交战。 在那声爆炸之后，过了很久都没有第二声传出。 这座城市现在看来，就跟普通的城市没什么两样，至少港口相当干净。 众人依次下船，踏上这个属于南大陆的土壤。 在这期间，有十多人给江城递了名片。 他们的身份与财富都远超普通人，递出名片似乎是为了感谢江城的救命之恩，但谈话之时一直把话题往那九块木板以及李源身上带。 江城简单应付了几句，就不再搭理他们了。 在离开港口的道路上，崔悲低声说道：“有几个不安分的目光，一直盯着我们。” “咦，崔兄弟的背后张眼睛了？”骷髅头问道。 “这附近的每一张钞票都是我的眼睛。” “噢……上帝啊，听听这该死的有钱人的语气！” “……” 一直到离开港口，那几对视线都没有消失。 港口之外，这片南大陆的残酷彻底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个世界是昏黄的，炎热，干燥。 沙尘与灰雾遮蔽了天空。 大地干裂，千疮百孔。 一眼望去，视野之内写满了贫瘠与破败。 没有高楼，那些高大的建筑早就在连年战火之中倒塌了，化作废墟与尘埃。 低矮的残破水泥建筑连成一片，比瓦力城的贫民窟还烂。 道路是破碎的，凹凸不平，裂隙像是蛛网般蔓延，两侧没有绿植，只有灰扑扑的碎砖与水泥板。 军用卡车在港口附近的道路上行驶，带起一阵呛人的烟尘。 江城联系了这座城市的旅社，但现在是旅社的休息时间，对方并未回应，于是他转而联系教会。 他现在需要几辆车，让他可以平稳行驶在南大陆上。 陶范脱下一件外套，低声嘟囔：“都十二月份了，这里怎么这么热……” “虚热，你这年轻人身体不行。”研究院的一位大爷指出了问题所在。 “不可能，我经常锻炼的。” “怎么锻炼？” “拿着手机在床上翻来滚去。” “……” 大爷想给自己一巴掌，作为自己多嘴的惩罚。 他不再搭理陶范，取出随行的记录工具，记下这一次的行程。 这片大陆是混乱的，毫无秩序，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生命消逝在炮火中。 在战乱之前，这里很富有。 这里矿物充足，各种稀有金属都有探明，地底石油储备更是占据了整个联邦的70%以上。 各种贸易让这片大陆曾经经济繁华，人口繁盛。 一座座高楼大厦在过往的历史中拔地而起，又在近代的战乱中重重倒下，砸碎了无数人纸醉金迷的美梦。 战争爆发之后，这里成为少数人天堂，多数人的地狱。 行走在破烂不堪的街道上，两侧满是战争留下的痕迹。 哪怕这里是港口城市，可沿途也只有一半的房屋能够居住，另一半都损毁了，倾斜破败，只剩下裸露的钢筋在水泥块中支撑着，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倒塌。 “好多流浪者……” 陶范四处张望，视野里都是些衣着破烂的大人小孩。 他们的面容脏兮兮的，瘦弱疲惫，像是才逃难到这里。 有人相互依偎着，躲在废墟的角落里，用捡来的废纸板与铁板搭建起一个临时的家。 还有人抱着死去的亲人在路旁哭泣，哀伤的情绪让其余逃难之人的眼睛都微微泛红。 这附近的街道上，店铺很少，大多是饭店与旅社，并非是为难民开的，他们的服务对象是港口的流动人群。 江城带着众人走进沿街一家饭店。 这家饭店装修简陋，墙壁都未粉刷过，地面肮脏，落满灰尘，摆着十多张拥挤的餐桌。 店内只有六个客人，比较清冷。 店外躺着几具难民尸体，其中一具已经高度腐烂了，浑浊腐败的眼球中生出蛆虫。 江城看了眼时间，说道：“在这里吃点东西吧，顺便等待送车的人，接下来我会直接去白沙城。” “这……学弟，我胃口不太好……” 陶范看了眼店门口那具已经腐烂的尸体，不由得有些反胃。 才来到这里不足半小时，这座城市的肮脏破败就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让他开始怀念东大陆的平静生活。 可毕竟当初是他自己要求来的，他还想在这次旅途之中开启诡异能力。 店老板是东大陆的人，见到他们一行人衣着完整，而且还有三个一看就很有钱的白袍老头，当即热情地招待了。 “各位想吃点什么？这是菜单，你们随便点，半小时之内出餐。” 他麻溜地递上菜单，保持恭敬的笑容。 菜单上的菜品很多，相当丰富。 他诚恳笑道：“这里靠近港口，小店不缺食材，才会有这么丰富的菜品……各位如果要继续深入这个大陆，今天吃过这一顿，以后可就吃不着这么好的了。” 陶范愕然，问道：“别的城市没有饭店吗？” “港口城市或许有，但内陆就算了。”老板笑着回答，“别的不说，就说最近的一座大城市，那个白沙城，各位如果想吃一顿好的，付出的价格会是我这里的百倍以上，还不一定能吃得到。” “那内陆那些城市的人都吃什么？” “普通人大多是面包，压缩饼干，维生素片等等，一切从简。” “其余城市有……有泡面吗？”李奇迹问道。 “泡面需要用淡水资源。”老板如实回答，“南大陆干燥，在这种战乱年代，泡面是个奢侈物。” 正说着，远方忽然又响起一声爆炸。 在轰鸣之中，店铺顶部的灰尘簌簌落下。 李奇迹拍了拍头发上的尘埃，往后退了几步。 江城等人旁边的桌上有三人，都身材魁梧，穿着黑色夹克，腰间有枪，看上去像是四处接取任务的雇佣兵。 其中一人对李奇迹笑道：“这是哪家的公子哥，来之前也不做好调查，需要保镖吗？我们兄弟三个足可以保你在周围几座城市纵横无阻，想吃泡面也能给你弄到。” “不了。”李奇迹摇头，“我几个兄弟都挺厉害的。” “他们？” 那人移过目光，发现江城等人都相当年轻。 他只是个普通人，感觉不到诡异力量，于是就笑道：“怎么来了一批公子哥，还有三个老头，穿得到是挺干净，但你们这队伍，在这片大陆就是肥羊，要不要再考虑一下？雇佣我们兄弟三个，十天只需要三万。” “没事，我们有枪。”李奇迹回答。 “会用枪吗？”那人笑着摇头，“你们这种年轻人我见得多了，一个个听说南大陆遍地是机遇，就急不可耐的跑过来，最后要么丢了命，要么哭爹喊娘地滚回去。” “勉强会用。”李奇迹腼腆一笑，“在东大陆的时候，练习过枪法。” “打靶子和打活人可是两回事。” 说着，那人甩出一张坚硬的手写名片。 那名片只有巴掌大小，在空中飞速旋转，直直插进了灰黑的墙面里。 他只是个普通人，虽然眼光不行，但确实有点能耐。 “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记住了，十天三万，在别的地你可找不到这么好的价格。” “嗯。” 李奇迹微微点头，收下那张名片。 同一时间，江城已经选好了菜品，然后将菜单抵还给老板。 他选得相当多，老板一看就笑得眯起了眼睛。 “各位稍等，很快就出餐！” “老板，你门口这些人都是饿死的吗？”陶范忽然问了句，“左边那具尸体才死不久，瘦得皮包骨头了，其余尸体也差不多。” “对，都是些逃难的，没吃的，也没喝的，加上疾病这些，饿了几天就会死。” “那你为什么……” “剩菜剩饭吗？”老板似是知道他想问什么，笑着回应，“这里是南方，千万不要有同情心，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用客人的剩菜剩饭应该能救活几个人吧？” “救不了。”老板摇头，“你看看外面，那满大街的难民，只要我救了一个人，过几分钟就会来十个百个，小店里虽然有几把枪，但杀不了那么多人。” “这些尸体……” “每隔几天会有收尸的，留下这些饿死鬼的尸体在这儿，算是震慑其余难民吧。”老板很耐心地解释，“客人想必是头一次来南大陆，以后见得多了就明白了，在这种地方，死几个人真不算什么。” 说着，他指了指店门外的破烂街道。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街道对面，几块破烂的水泥板搭成的临时避难所里，有五个骨瘦如柴的虚弱难民。 南大陆环境恶劣，比不过其余大陆，哪怕在十二月，都有种令人难受的干热。 他们衣衫褴褛，嘴唇干燥起皮，默默看着这个小饭店，疲惫的目光中满是渴望。 店老板说道：“客人看到了吗，那里有一对母女，是两天前才逃难来的，你只需要花三千块钱就能带走她们，人命在这种地方很廉价。” “为什么是三千？”陶范又问道。 “在海德市有一片垂直公墓，最便宜的位置就是三千，那个女的要三千块钱安葬她老公。”店老板详细解答，“但两天时间了，没人愿意花这三千块钱。” “为什么？” “贵了。” “啊这……” “而且麻烦。”店老板再次解释，“除非客人是专门做这种生意的，否则在这种南大陆，她们两个就是累赘，带回东大陆又需要过几次手续，走明面上的路得花很多钱，还不如买那边那个男的……” 说着，店老板指了指另一人。 那是个干瘦的男子，皮肤蜡黄，衣服肮脏破旧，躺在满是碎砖的废墟一角，看上去十分虚弱。 “那个男的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但身手还行，也是两天前逃难来的，前一天晚上，我发现他动作相当敏捷，竟然可以捉到屋檐上的麻雀充饥，他只需要一千块钱，就可以为你卖命。” “为什么是一千？” “他女儿死在了逃难的路上，尸体就在那堆废墟后面，需要八百的火化费用。” “多的两百干什么，买骨灰盒吗？” “不，火葬场会附送一个最便宜的木质骨灰盒。” “那为什么多要两百？” “订个蛋糕，过几天貌似是他女儿的生日了，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店老板轻轻摇头，“我去后厨看看，几位客人别急，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等会再问我。” “嗯，有劳了。” 这条街上的死人与活人都有故事。 世道艰难，活人的故事只能埋在心里，死人的故事随之腐烂。 第二百七十七章 偷天换日 这里的天空昏黄，迷雾与沙尘纠缠，硝烟穿梭在其中。 废墟与建筑也都是土黄色。 常年战争扬起的尘土覆盖在钢筋水泥表面，遮蔽了其原有的颜色。 这里的食物还不错，至少这家店的厨子手艺很符合江城的胃口。 而他的学长陶范，虽然嘴上说着没胃口，但吃得比谁都快，一边吃还一边感慨：“真香，感觉不比那艘船上的差啊……” “多吃点，你太瘦了。”伊梦柔声鼓励。 “伊小姐准备一直跟着我们前进吗？”崔悲问道。 “我计划的最终站是白沙城，距离这里很近的，做完调研报告就走，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会用枪吗？” “嗯……会一点点。” “拿着。”崔悲取出两把半自动手枪，“你和陶兄弟都是普通人，但陶兄弟的枪法太烂了，十枪能打偏九枪，接下来的路上劳烦你多照顾一下他。” “嗯，放心吧。” 伊梦擦了擦嘴边的油渍，从崔悲手里接过枪。 同样是外人的拉斐尔靠在饭店门口，甩了甩一头灿烂的金发，那对淡蓝色的瞳孔里映照出整条街道的影子。 他没怎么吃菜，可能是胃口不好。 “对面街道那个男的确实不错，手掌的老茧很厚，手臂上有多处旧伤留下的痕迹，看似瘦弱，但两个小腿的肌肉很强劲，应该是常年与危险打交道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落魄，可以给他一千块钱，然后把他训练成死士。” “客人这眼神与观察力真不赖啊。”店老板毫不吝惜称赞，“也就是我店里已经不缺人了，不然我肯定会给他一口饭吃。” 对于街上这些逃难的人，团队里所有人的态度都有偏差。 陶范吃饱之后，一直低声感慨，如果他有足够的钱，一定要成立一个组织收纳这些难民。 伊梦则安慰他，说他以后一定能出名并且变得有钱的。 骷髅头一直没出声，默默当个饰品。 大果冻卟噜卟噜说了一通，引得店老板与另一桌的三个佣兵连连发笑。 店老板意识不到大果冻是个高级诡异生物，他还以为大果冻是这些富家公子哥的宠物，甚至想把大果冻买下来，当个吉祥物，偶尔做个饭后甜点也不错。 三个研究院的老研究员想必都已经见惯了，所以态度很平淡。 李奇迹的想法到是与陶范差不多，他也想弄一个收容难民的组织，但同样没钱。 在场真正有钱成立组织的，唯有崔悲这个崔家小少爷。 但他家里一堆长辈在南方搞事情，涉及到军火与医药，还有其余暴利行业。 用那些长辈的话说，他们拼死拼活就是为了让崔悲这样的后代可以安稳生活，平平安安当个富二代，享受他们没享受过的。 崔悲不能动，一旦动了，整个家族的长辈都得轮流给他做思想工作。 他跟他家人的关系本就很差，尤其是跟父母，上次跟他父亲在电话里没聊几句就吵起来了，还摔烂了手机。 隔壁桌的那个雇佣兵笑道：“你们这些第一次来南大陆的都这样，想趁着战乱大赚一笔，却又对这些难民心生怜悯，又当又立，得过一段时间才能适应……当然前提是你们能撑得足够久，我看你们队伍里最强大的人也就是那个狗头吧，他可不一定能保你们一路顺畅，我还是那句话，十天三万。” “我？” 李源难以置信，他居然成了这三个雇佣兵眼里最强大的人。 可他只是个中级诡异，现在连召唤物都没有。 真要打起来他也就是个普通人的战斗力，能不能打得过大果冻都是个问题。 那人笑道：“我兄弟三人曾经与一个马头人打过一架，在不动用热武器的情况下，那个马头人一打三都绰绰有余，力量很强，最后只能用热武器威胁他。” “马头人……” 李源想到了瓦力城的猪头人与奥德市的牛头人。 以前他们三个有过聚会，还开玩笑说要凑齐十二生肖。 当然那只是酒后的玩笑话，没想到居然真的有其余动物头人身的诡异生物。 隔壁桌的三个雇佣兵明显都是老油子，对周围几座城市相当了解，也清楚城市间的灰雾里最安全的道路，有他们三个作为向导，确实可以避开很多危险。 在交流过程中，他们偶尔会提一嘴十天三万的事。 “我们兄弟三个接过很多私活，每次都把人安全带到了的，不信你们可以问老板。”其中一人说道：“我知道你们队伍里有所谓的诡异生物，比如那个狗头，可只要稍微拉开距离，在南大陆这种地方，解决一个诡异生物也就是一枚子弹的事。” 店老板点头，表示他们说得确实没错。 “在这里，一个毫无经验的诡异生物，确实比不过经验丰富的普通人。” “卟噜卟噜……” “客人，你们这位果冻朋友在说什么？” 陶范随口胡诌：“他说他身边的江城很强，能一个打十个。” “卟噜！” 大果冻给了个赞赏的眼神。 陶范一愣，没想到他居然猜对了。 也就在这时，远方忽然又传出爆炸之声。 “轰隆！” 大地震动，烟尘四起。 虽然隔得很远，可这个小饭店依旧有震感，不少沙尘被震下，落在饭菜之中。 对此，店老板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立即说道：“客人别急，我给你们换几个菜。” “不用，已经吃饱了。” “那我去给你们弄点水果。”老板相当热情，“深入南大陆之后，你们可就很难再吃上新鲜水果了。” 旁边桌子的雇佣兵笑道：“在周围几座城市，想吃水果也不是不可以，打名片上的电话，记住了，十天三万，如果只是送水果，可以便宜……” 正说着，门外忽然来了两个人。 两道飘扬的黑袍遮蔽了门口的阳光，一股寒意传来，让整个饭店的温度都低了几分。 那个雇佣兵脸色一变，急忙闭了嘴，低着头不再说话。 在这片区域混迹许久，他们兄弟三个自然都认识，这是教会黑袍，唯有强大的教会执事能穿上。 突然到来的教会执事让店老板都愣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两位如果想拆了他的店，随便派几个开启了能力的信徒就行。 如果不是拆店，只是想吃饭的话，也不可能看得上他这个街边小店啊。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问道：“两位……两位大人，你们……” “无妨，说事，说完就走。”其中一人淡然回应。 “哦哦……” 店老板稍微退了几步，心里没什么底。 教会这些家伙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尤其是南大陆的教会，这里几乎每个信徒手里都沾染了鲜血。 那两个执事进店之后，并未坐下，而是沉默地站在江城身旁。 他们并未开口，像是两座冰冷的雕塑。 这让店老板心里更不安了，他没想到这两个执事居然是来找江城这个年轻人的。 店里其余客人都把头埋在自己的碗里，大气都不敢出。 江城平静说道：“没事，这里都是自己人，随便说吧。” 听他这么一说，店里所有人瞬间反应过来了。 三个雇佣兵当起身，一脸赔笑。 “我们兄弟三人还有事，这就走了，各位大人在南大陆玩得开心。” “那张名片只是开玩笑的，各位大人不用放在心上。” 店里其余人也纷纷走出饭店。 老板看了眼后厨说道：“我……我去洗碗，今天碗还挺多的，估计得洗很久，各位客人慢慢聊，不着急……” 说完，他就走进了后厨，并且直接关上了后厨的门。 只用了十多秒的时间，所有人都识趣地离开，饭店内只剩下了团队众人与两个执事。 李奇迹摇头叹道：“没想到在南大陆，我教会的名声也这么糟糕，等我成为教皇之后，一定要改变教会的制度。” 其中一个执事看了他一眼，目光冰冷，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另一个执事说道：“江城大人，两辆车已经备好了，都是改装过的，全车防弹，这是整个南大陆的地图……” 说着，他从黑袍下取出一卷图纸。 图纸被摊开在桌面上，整个南大陆的轮廓顿时浮现在众人眼前。 虽然网络上可以查到许多资料，但让南大陆土着来介绍这片大陆明显更好。 江城只是让教会送两辆车，顺便找几个熟路的人过来介绍一下，他也没想到两个执事亲自来了。 这是海德市教会仅有的两个执事，一男一女，男的名叫郭刃，女的名叫陈晨。 郭刃指着地图上的红点说道：“江城大人，这座城市就是白沙城，是战乱之前，南方的六座大城之一，战争前的人口有三千多万，地底矿物资源丰富……” 地图上有数百个红点，其中六个较大，而且处于黑色圆圈之中。 最接近东大陆的，就是这座白沙城。 陈晨介绍道：“白沙城距离我们现在所在海德市有十小时车程，江城大人，距离今天午夜十二点只剩十一个小时了，你不能在中途的其余小城市有任何耽搁，直接穿越灰雾，抵达白沙城外的矿场……” “你们都知道了？” “是林语大人。”陈晨解释，“林语大人刚才联系我们，要求我们务必为你指出最短最快的路线，让你在今天午夜之前抵达白沙城，否则你会有生命危险。” “林语的地位上去了？” 江城注意到，这两人称呼林语同样用的是“大人”这个词语。 陈晨点头回答：“嗯，穆云大人主动退位，把那片区域祭司的位置让给了林语大人。” “林语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被灰雾中一只怪物缠住了，目前还来不了，他说他会尽快抵达南大陆。” “好。” 林语暂时还来不了。 其实如果有林语在，江城对付那个即将跨界的禁忌生物把握会大很多。 郭刃继续介绍：“在战乱之前，南方有六座千万人口的大城，三十多座五百万人口以上的中型城市以及三百多个百万人口的小型城市，至于百万人口以下的城市，这个地图上并未记录，应该有上千。” “这么多？” 李奇迹惊讶了，感觉这规模完全超过了东大陆。 崔悲解释：“南大陆面积本就比东大陆更大，而且物产丰富，虽然干燥，但城市多一些也正常。” 陈晨指了指地图上其余红点，说道：“江城大人，需要注意的是，除了白沙城，其余五座大城市都有主人了。” “什么样的主人？” “比如崔氏工业。” “嗯？” 崔悲一愣，这倒是他没有料到的。 他前二十多年一直在瓦力城无聊生活，对家族产业只有个大概的认知。 也可能是那些长辈隐瞒得太好了，以至于他们这些小辈对许多事都并不知情。 用他父亲以及几个叔叔的话来说，他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很不成熟，每天收收租就好了，再过几年如果有兴趣，可以开始逐步接触家族产业，如果没兴趣就当一辈子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不经商不从政…… 他那几个年纪较大的表哥或许知道一些事，但他很少与那些表哥们来往。 陈晨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这座城市名为乔各巴市，战争之前有两千多万人口，现在就被崔氏工业占据了，城内的现代化正规军队超过二十万。” “联邦不管吗？” “许多议员都是你们家资助的，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陈晨摇头，“崔氏工业是商人组织，按理说无法拥有军队，但你那些长辈很聪明，用了一招偷天换日。” “什么意思？” “研究院可以申请拥有小规模队伍，用于探索灰雾区域，我想你们应该是知道的。” “嗯。” 这点所有人都清楚，正如奥德市的黑龙研究院。 奥德市的市政府给黑龙研究院批准了几百个名额以及两辆坦克，让他们可以在探索灰雾区域的时候拥有自保力量。 前不久奥德市的海生物暴动，研究院那两辆坦克就出现过。 陈晨说道：“你们崔氏注册了数千家空壳研究院，用以申请士兵名额。” “这样啊，明白了……” 商人不能拥有军队，这是联邦成立之初的规矩。 但规矩毕竟是人类制定的。 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漏洞。 没有什么是金钱找不到的漏洞，如果有，那就是钱还不够。 南方现在局势混乱，就算崔悲那些长辈不成立空壳研究院，直接成立私人军队，联邦也不会搭理。 成立研究院，只是为了表面上的名正言顺。 陈晨介绍道：“白沙城身为最后一座大城市，之所以没人占据，是因为这里的白晶矿，这是一种能对付诡异生物的矿物，可以制作成武器，没有哪个组织能有能力私吞，各大势力商量后决定共同开发。” 李奇迹问道；“除了这六座大城市，其余城市呢？” “其余的那些中型或小型城市，大多都被私人组织占据着，也有一些中小型企业以开采矿物为名义，向联邦申请入驻权利……总的来说，整个大陆已经乱成一片了，各位要小心行事。” 彼得忽然冒出来，问道：“能具体说一下有多乱吗？” “嗯……只要你拥有一个上千人的武装组织，就可以占据一座小城市，开发这座城市的资源，联邦并不会插手，你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城市内部的反叛以及外部势力的进攻。” “换句话说，我可以成为一个小城市的国王？”彼得问道。 “可以这么理解。” “听起来挺不错的。” “所以这片大陆是强者的天堂，弱者的地狱。” 陈晨指了指街上那些逃难的普通人。 对于普通人而言，战乱带给他们的只有死亡以及背井离乡。 她继续说道：“以江城大人的实力以及这位崔家小少爷的财富，你们同样可以在南方攻城略地，在极短的时间内把一座小城市弄到手，然后稳定局势，建立根基，逐步吞噬周围的势力。” 彼得摇了摇头，“我倒是挺有兴趣的，我大哥估计没兴趣。” “江城大人需要资源救命。”陈晨认真解释，“这里是南大陆，只要手段够狠，这里遍地都是资源。” “嗯，多谢了。”江城点头。 “江城大人需要我等陪同前往吗？” “不用了，有路线就行。” 在交谈之际，江城已经把地图上所有内容都记载了脑子里。 他卷起地图，将其交给百里踏月。 那个名为海林的禁忌生物，将在今天午夜十二点成功进入这个世界，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他。 还剩十一个小时。 江城需要在这点时间内抵达白沙城，找一个白晶矿，深入地底，利用矿石的力量压制梅林，直到双方都被压制到极致。 “百里，时间比较紧张，如果中途出了事，我可能会先走一步，你保护着他们慢慢来即可。” “好！”百里踏月当即答应，收下地图，“需不需要姐夫我帮你对付那个玩意？” “不用，你去了也就是送死。” “怎么能这么说，好歹对姐夫有点信心啊。” “我认识的诡异生物，唯有林语与子良小哥能在禁忌生物手下存活，百里你还差了点。” 说起来，子良小哥只愿意送快递，不喜欢打架。 不然，付出一定代价，请他出手也是不错的。 陈晨忽然说道：“对了，林语大人说，如果时间来得及，江城大人或许可以把李奇迹与他的松鼠带上。” “我？”李奇迹一脸茫然。 “汪汪？”松鼠也一脸茫然。 叫他们两个去对付禁忌生物，大概率就是叫他们去当炮灰的。 灰松鼠还在热恋期，他还没有准备好英勇就义。 “算了，我一个人足矣。” 江城看了眼两个炮灰，摇了摇头， 他现在身上有七件禁忌物品，还有几个替死傀儡，就算打不过，也能进全力逃走，逃入周围灰雾的禁忌区域中，跟那只跨界生物兜圈子。 带上李奇迹与灰松鼠，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累赘。 “对了，这是大人你吩咐我从仓库里取出的材料，总价值一滴半生命之水……还有这份血液契约，价值半滴生命之水。” 郭刃取出了一堆材料，放在一旁的饭桌上。 其中大多数材料都很普通，没有价值，真正有价值的很少。 “风干猴爪两只、鳄鱼尾巴一条、九枚蝉壳、黑猫毛发、枯树枝以及葡萄种子等等，这些都是普通物，大人你检查一下。” 所有的普通物都没有算价值，算是这座城市教会赠送的。 郭刃指了指有价值的几个说道：“五种高级诡异生物血液、深海鱼油蜡烛、狼骨笔、血矿石粉末……” 这些东西，都是江城这本召唤之书上记载的。 他把召唤之书取出来，放在桌面上。 第一页很简单，是低级诡异生物淤泥怪，所需召唤物稀松寻常，普通人都能凑齐。 最后三个都是禁忌及不朽，直接略过。 江城翻到第五种以及第六种生物的介绍，让众人选择。 现有的材料只能召唤一个，召唤多了也不一定能控制得住。 陈晨问道：“江城大人，你们就在此地召唤吗？” “嗯，就在这里吧，时间比较紧张。” “外面有几个讨厌的虫子，要不要我去解决他们？” “不用，留着，我需要资源。” “明白。” 陈晨缓缓后退，理了理黑袍，站在饭店门口。 她轻轻打了个响指，也不见有多余的动作，一缕缕模糊的雾气就飘荡而出，遮蔽了饭店门口。 从外面往里看，饭店内部像是被打了个马赛克，无法被看清。 江城有一种很急促的危机感，他隐约觉得自己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没法待在这个团队里，也不知道要跟那个跨界的禁忌生物耗费多久时间，所以才会比较着急。 召唤之书记载的第五种生物名为暗影猫妖，是高级诡异生物。 据书上记载，这种生物是被某种巧合造就的，美貌妖艳，身材火辣，擅长暗杀，目前不存在现实世界，喜欢在黑夜行动。 第六种生物则是巨石怪，书上记载为禁忌之下最强的生物之一。 实力强大，相貌丑陋恐怖，虽然智商不高，但极为衷心。 一旦缔结召唤契约，这种生物就会完全听从召唤师的命令，不会有任何反抗的心理。 李源只是看了一眼介绍，就立即喜欢上了这种巨石怪。 “江兄弟，我就召唤这种巨石怪吧！” “等一下！”李奇迹忽然出声，“黑狗兄弟，你不考虑一下暗影猫妖吗？” 骷髅头附和：“我觉得李奇迹的提议有道理。” “啊这……” “简介写得很明显啊，擅长暗杀，喜欢在黑夜行动。”骷髅头一本正经，“我觉得我们团队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我们团队已经有这样的人了。”江城帮助李源回绝了这两个家伙的建议，“他就在我影子里，等会放出来缔结合约。” 百里踏月问道：“是那个幻影组织的老大？” “嗯。” “能控制吗？” “能，有血液契约，放心吧。” 就这样，李奇迹与骷髅头的提议被强行翻过了。 江城表示，如果他们两个真想召唤猫妖，可以到白沙城之后再收集材料召唤。 但书上记载，这种猫妖并没有巨石怪衷心，他们两个不一定能控制得住。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天降幸运 “血矿石粉末……” 李源狗脸凝重，拈起一小撮粉末。 这种血色粉末入手细滑，触感冰凉，颗粒分明。 他将其轻轻洒在五种高级诡异生物血液之中，然后拿起狼骨笔，缓慢搅拌。 伴随着搅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五个陶瓷小碗中，血液的颜色由猩红逐渐变为黑色，黑得如墨，粘稠滑腻，最后甚至开始散发出诡异莫名的幽光。 “呼……” 做完这一切后，李源深呼吸了几次。 他平复着心情，揉了揉有些轻微发颤的右手，然后用金属镊子夹起一小撮黑猫毛发。 用诡异海鱼生物做的鱼油蜡烛正在缓慢燃烧，火光清冷，泛着幽幽蓝光。 李源将黑猫毛发置于烛光之上，脸色变得更为凝重。 火光一闪，毛发瞬间燃尽，只剩下一缕飘荡的青烟，在烛光之上缓缓缠绕，一直没有消失。 这一步算是成功了，李源保持平静，擦了擦手。 他再度拿起狼骨笔，沾了沾那五分诡异生物血液之一，开始在地板上作画。 在泛黄的召唤之书上，有严格的作画要求。 古老的文字、符号、图案等等，在场无一人认识。 李源像是个远古时代的祭司，神色肃穆庄严，用手里的狼骨笔，一笔笔勾勒出书上的图画。 不得不说，他作画的样子，看上去确实很专业。 五种禁忌生物的血液被依次使用，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烙印出清晰血腥的线条符号。 “呼呼……” 无形的风吹过，将蜡烛上那一缕缠绕的青烟吹入血色图画上空。 青烟时散时聚，在半空中凝聚出一个个古怪奇异的模样。 李源放在狼骨笔，开始吟诵书上的召唤咒语。 这些咒语虽然属于古代文字，但与那些血色符号不同。 江城是认识这些字的，所以可以教会李源。 在召唤期间，地面上的暗黑色的血痕被快速消耗，化作一缕缕黑色细烟，与半空中漂浮的青烟相互纠缠，逐渐融合。 召唤阵法出现过不稳定的情况，地面上的血痕多次溃散。 李源的额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白，看得出他现在承受的压力相当之大。 “轰！” 放在血色图案边缘的干枯猴爪忽然开始燃烧，从枯萎的毛发到干硬的血肉，味道极为刺鼻。 就连那惨白的骨骼，都在火光中渐渐消失。 每一次阵法不稳定，就会出现这类燃烧的情况。 拉斐尔靠在门口，对江城低声说道：“我出去一趟，可能来不及回来，不必等我，我们在白沙城见，合作找出那个叫王小吉的学生。” “嗯。”江城点头。 跟两个执事也打过招呼后，拉斐尔离开了这家饭店。 明显能看得出，两个执事对他相当客气，大概因为他是走到了第八轮演绎任务的人。 他走出饭店，伸手把一缕缕金色长发往后拨去，没有犹豫与停顿，径直向街对面那个干瘦的男子走去。 那男子靠在废墟的角落里，浑身破烂肮脏，头皮披散，瘦弱得像是个濒死之人。 见有人向他走来，他微微抬起疲惫的眼皮，逆着昏黄的光线，看了眼拉斐尔，有气无力地举起一根手指。 他是个哑巴，开不了口，这根手指代表一千块钱。 “这是五千，给我卖命。” 拉斐尔没有废话，很干脆地掏出五千现金，丢给那个男子。 男子一愣，目光在那一叠现金上停留了片刻。 五千，在内陆的某些城市，足可以买十多个奴隶。 越混乱的区域，人命越不值钱，有时候一条命还换不来一块面包。 他伸出干瘦的手，牢牢攥住那五千现金，太过用力，以至于手臂上青筋浮动。 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支撑着起身，走了两步，用健康的身体表示拉斐尔这钱花得很值。 “听说过教会吗？”拉斐尔问道。 男子点头，并且打了个“知道”的手语。 拉斐尔很满意，取出一枚灰色的小珠子，继续说道：“这是一枚中等品质的教会珠子，是最常见的钥匙之一，吞下他，你可能会开启一种能力，成为超人类，也就是那些人口中的诡异生物，也可能出现副作用，成为丧失理智的怪物，或者直接死亡。” 男子眼睛一亮，盯着拉斐尔手上的珠子，眼中的渴望情绪相当明显。 他抬起两只干瘦的手，或许是太久没吃饭了，一举一动都比较虚弱，接连比划了很多个动作。 这些手语，表示他需要先火花安葬自己的女儿，并且为女儿过最后一个生日，然后才能为拉斐尔卖命。 但拉斐尔摇了摇头，平静说道：“先吃下珠子，你才能拿走这五千。” 男子一愣，再次犹豫了。 吃下珠子，有一定概率直接死亡。 死了之后，就没人能为他安葬自己的女儿了。 在破烂街道的对面，江城走出饭店，靠在门口，平静注视街对面发生的事。 偶尔有几声枪响或是炮弹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冲击波掀起的尘埃，让这个昏黄的天空变得更浑浊了些。 再从开启能力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时间，江城还没有认真观察过其余生物开启能力的情况。 陈晨为他耐心解释：“江城大人，教会的珠子有一定风险，我每一次服用都很忐忑，普通人出问题的概率极大，所以拉斐尔才会这样做。” “让那个男的心中有一份念想？” “没错，某些人在开启能力的过程中，会经历难以想象的痛苦，一旦坚持不住，就会堕落为怪物，或者染上副作用……一旦那个男的安葬了他女儿，他心里就没有足以让他坚持的信念了。” “你服用过几枚珠子了？”江城问道。 “七枚，其中三枚高品质的，四枚中等品质的。” “遇到过副作用吗？” “有，但问题不大，以我现有的能力，可以完全清除小的副作用。”陈晨如实回答，“我听说江城大人从来没服用过珠子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听来令人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怎么？” “不服用珠子，在教会是不被认可的，除非有大人物作保。” “嗯，我知道。” 教会某些高层确实看好江城，比如林语背后那位，再比如指定任务的那位。 服用珠子的生物，会被打上教会的标记，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江城是个自由人，他体内唯一的标记就是那个名为“摩尹”的邪神的。 在长街对面，那个干瘦男子没有犹豫太久就重重点头。 他伸出手，从拉斐尔手里拿过珠子，一口将其吞下，然后就开始了进化之旅。 “第一次接触珠子的人，会看到那位大人的本体。”陈晨仔细介绍，“是一团长满眼睛的蠕动血肉，悬浮在血色城市上空，被一条条铁链锁着。” “嗯，我当初看到过。” 街道对面，那个干瘦男子愣愣站着，双目无神，没有丝毫反应。 想必，他已经开始在那个血色的世界挣扎了。 这份挣扎没有持续太久。 过了片刻，他浑身一震，整个人清醒过来，眼中满是恐惧与后怕。 他的进化过程相当简单，没有出现副作用，也没有发生痛苦。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只是愣愣站在原地，就完成了进化，身体依旧如常。 “中级诡异，比普通中级诡异要强一些。”陈晨做出了判断，“看不出副作用，拉斐尔这笔交易很划算。” 对面的干瘦男子一脸欣喜，认真感受着自己发生的变化。 他变强了，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在战火中四处躲避，连家人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这一天来得太晚，让他在短暂的欣喜之后又陷入了回忆的哀痛，不仅黯然落泪。 拉斐尔没有着急，双手环抱，靠在摇摇欲坠的残破砖墙下，过了几分钟才开口询问。 “怎么样，开启了什么能力？” 男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当即开始向拉斐尔演示自己的能力。 他找拉斐尔要了一把刀，然后咬了咬牙，心一横就砍断了自己的左臂。 鲜血飞溅，让他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幸好，他的能力很特殊，让他的身体已经不在像普通人那么脆弱。 血腥粘稠的血水流淌在满是灰尘的残破建筑中，染红了大片废墟。 周围十多个难民都一脸惊讶，纷纷往后缩了几步，看着男子的目光中全是疑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砍自己。 可下一瞬，他们纷纷被震住了。 只见，那男子的断臂之上，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出新鲜的骨骼与血肉。 一根根血管交织着，像是在虚无之中织网。 染血的皮肤开始蔓延，一点点覆盖上新生的血肉组织。 只用了不到半分钟，男子的断手就长好了，除了表皮沾染了些许血腥，其余的与正常手臂没什么两样。 这一幕宛若神迹，发生在这个破烂的人间，让许多不了解诡异生物的难民震惊不已。 可拉斐尔似是很不满意，皱眉问道：“只是再生能力很强？” 如果只是这点能力，为他挡子弹还行，做别的事就不太方便了。 毕竟他自己有防身的诡异物品，没必要找一个人形盾牌。 男子急忙摇头，指了指他那截断臂。 令人更惊讶的事发生了。 他那截断臂似是有了独立的生命，皮下的血肉开始缓缓蠕动，血液不断从断裂面渗出，仿佛有什么怪物即将破开表皮。 “咔嚓！” 一根森然的指骨破开表皮，仿佛重获新生，暴露在昏黄的阳光下。 紧接着，这截断手的表皮破裂得越来越多。 细细密密的裂痕布满表面，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 最终，一截完整的手骨褪下了血肉与皮肤，从血淋淋的烂肉中爬出来，以五截指骨为支撑，在满是灰尘的废墟中站了起来，自由行动。 “这还不错，可以用作侦察。”拉斐尔满意地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闻言一愣，明白眼前这人算是认可他了。 之前一直不问名字，只是在考虑要不要真的收他为奴隶。 他急忙打了个手语，比划出自己的名字。 “高永？很普通的名字，以后就跟着我吧，回头在教会里给你弄个新身份。”拉斐尔一脸平静，算了算时间，“对了，你这断手可以维持多久？” 高永伸手比划，比了个十分钟的手势。 拉斐尔点头，问道：“十分钟之后，可以继续砍手？” 高永摇头，表示每天只能砍四次。 有时间限制，正如百里踏月的银十字大招。 “约束你的规则是什么？”拉斐尔又问道。 高永一愣，摇了摇头。 显然，跟大多数刚开启能力的诡异生物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约束规则。 唯有以后使用次数多了，身体出现了奇怪的变化，他才能感觉到。 拉斐尔提醒：“以后多注意，如果是别的规则，可以用诡异物品弥补，但如果是寿命约束，就尽量少使用，延长寿命的物品很珍贵，我叫你使用的时候你再使用。” 高永连忙点头，认真记下了拉斐尔的话。 他指了指废墟后面，表示自己需要把女儿的尸体带去焚化，焚化结束后就会带着骨灰盒回来，如果拉斐尔不放心，可以跟着他一起去。 拉斐尔摇头，淡淡说道：“你自己去吧，不要心存侥幸，背叛我的人不会有好结果。” 高永当即跪下表示衷心，随后就起身带着他女儿的尸体走了。 这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所有事都被周围的难民看在眼中。 他们明白，这个哑巴的一生从此被改变了。 他被天降幸运砸中，成为了极少数的人上人，凌驾于多数普通人之上。 一个蓬头垢面的干瘦难民忽然起身，歪歪斜斜跑了十多米，然后跪倒在拉斐尔身前，颤抖着说道：“大……大人，您也收下我吧，我愿意为你卖命，不需要任何金钱。” “当真？” 拉斐尔双手环抱，靠在矮墙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人。 这人小鸡啄米般点头，急忙说道：“大人，从现在开始，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那好，吞下这枚珠子。” 第二百七十九章 阿怪 “啊啊啊——！” 佝偻干瘦的人形在地上痛苦挣扎。 并非每个人都能一帆风顺开启自己的能力。 这个蓬头垢面的难民吞下珠子之后，呆滞了几秒钟，然后瞬间倒地，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扭曲着，翻滚着，破烂的衣衫沾满了尘埃。 “咔嚓……咔嚓……” 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动之后，他的右腿弯折了。 是从膝盖骨开始的弯折，残酷痛苦。 周围的难民看得头皮发麻，纷纷往后退，退得相当远。 然而这份痛苦只是个开始而言。 接下来，接连不断的骨骼断裂声从这人的体内传出。 “咔嚓……” “咔嚓……” 他本就弯折的右腿变形得更严重了。 从大腿到小腿，再到脚趾骨，一点一点碎裂，像是遭受了某种重型机械碾压。 身体其余部分同样在变化，被弯折，被砸碎，不过一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经扭曲得不成人样，像是个血肉做成的烂布娃娃。 本来有难民跟他抱着一样的心理，准备请拉斐尔收下他们，可眼前这一恐怖惊悚的一幕直接打消了他们的想法。 “太可怕了……” 有人转过身去，心中惊恐，不敢再看。 街道对面，江城是第一次完整见到教会珠子的副作用出现。 他脸色平静，一直将目光放在那个痛苦挣扎的难民身上，并没有帮他结束痛苦的想法。 那个难民现在已经痛得说不出完整的话了，只能无力哀嚎。 他的皮肤开始脱落，露出血淋淋的血肉组织。 尚未脱落的部分，那些血肉也已经在皮肤下蠕动，仿佛每一个细胞都有了自我意识，想要离开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 “啊——” 他还在嚎叫，难以想象到底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脱落的皮肤开始融化了，化作恶臭粘稠的褐色液体，逐渐在地面上腐烂。 这具身体已经被彻底撕裂了，可以看到血淋淋的肋骨与内脏。 “啪嗒……” 他的两颗眼球纷纷脱落，滚落至融化腐臭的液体中。 可令人惊恐的是，他体表其余部分的蠕动血肉中，竟然生出了更多的眼珠子。 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占据了大半个背部，不断眨着眼睛。 他像是疯了那边，痛苦且癫狂，用只剩下锋利骨骼的手指抓挠着自己的背部，将那些眼珠子一个个抓爆，整个人已经成为了畸形的怪物。 可接下来，更恐怖的事发生了。 一枚锈迹斑斑的金属齿轮，竟然浮现在了他的血肉表面。 仅有几个还在看的难民都忍不住低呼，脸上同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身体里长出眼睛还说得过去，怎么会长出齿轮来？” 这早已颠覆了绝大多数人的认知，超出了他们脑子可以想象的极点。 越来越多金属物件浮现在他的血肉表面。 齿轮、螺丝、发条、弹簧、铆钉、细小金属管等等…… 这些金属或是生锈，或是崭新，牢牢嵌在蠕动的血肉表面，有的已经爬满血丝，仿佛正在经历某种奇异的转变。 无论是机械还是血肉，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人已经进化失败了，就算能勉强活下来，也无法保持理智。 陈晨摇头说道：“与那位大人一样，血肉中长满金属，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到底是什么生命，太难以想象了，或许……只能用神灵去称呼那位大人。” 教会珠子的副作用有很多种，但多数的特征都包括眼珠子与金属零件。 绝大多数生物扛不住副作用，要么当场死亡，要么被陷入癫狂，被教会回收。 能强行扛住副作用，并且还能施展能力的人很少，罗兰算一个。 这个家伙最近十多天一直没现身，不知道在暗中计划着什么事。 据李奇迹说，罗兰现在已经成功脱离教会，压制了副作用，所以对当初江城杀他实验品刘易的事已经不计较了。 但他现在对江城体内的神灵信标很感兴趣，似乎想得到什么，所以才会为江城送去那只不死虫。 “砰——！” 枪声在街对面响起。 拉斐尔平静收回枪械，结束了这个难民痛苦的挣扎。 异变终止了，血腥污浊的废墟之上，只留下一具残破不堪的身体，已经看不出个人形。 腐臭的血水滴答，渗入层层水泥板之中，与尘土混合交织。 那些血肉不再蠕动，其内镶嵌的金属也纷纷脱落。 拉斐尔取出一个可以释放特殊火焰的诡异物品，将这具尸体点燃。 在熊熊烈焰之下，血污的尸体快速燃烧收缩。 陈晨解释道：“这是教会的一贯回收方法，找回尸体，将其烧成灰烬，可以重新获得一枚稍弱的珠子。” “嗯，大概明白。” 在那个黑雾工厂里，江城曾经使用过这种方法，恰好烧出了一枚珠子。 他对后续的过程没有兴趣，一脸平静，转身走回饭店之中。 饭店内光线昏暗，充满了血肉烧焦的恶臭气息。 或许是李源太弱了，地面上那个召唤阵法几近崩溃，文字符号与图画溃散，让他不得不多次补充高级诡异生物的血液。 阵法之上，那一缕漂浮的青烟已经彻底化作黑色。 它时聚时散，化作不同的形体。 有时是弱小的淤泥怪，有时又是妩媚动人的暗影猫妖。 见到黑烟勾勒出的暗影猫妖形态之后，骷髅头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对李奇迹说道：“奇迹兄，抵达白沙城之后，我们就弄点材料召唤猫妖吧。” “好。”李奇迹点头，“刚好我这几天捡到了一些诡异物品，应该足够换取材料了。” 他左边肩膀的紫松鼠给了个赞赏的目光，用毛茸茸的紫色尾巴蹭了蹭他的脸颊。 骷髅头不解问道：“奇迹兄，你要召唤猫妖，为什么你的松鼠这么高兴？” “因为是给她召唤的。” “什么？” “她一直想要一个美丽漂亮的主人。”李奇迹耐心解释，“我身为灰松鼠的主人，长得英俊帅气，这个紫松鼠想要个能跟我颜值相对应的女主人……所以之前在船上，我才会询问黑狗兄弟能不能召唤比较漂亮的。” “啊这……” “骷髅兄为什么这么意外？” “没……没什么。”骷髅头支支吾吾的，“我……我还以为你跟我想法……都是那样……认为召唤猫妖可以填充团队没有暗杀人才的空白。” “哦……原来如此。”李奇迹点头，“可能我向来想法与众不同吧。” 隐形狗鄙夷看了眼骷髅头，以及骷髅头那两根肋骨。 他低声说道：“你都这样了，还是少点心思吧。” “什么叫‘我都这样了’？”骷髅头很不服气，“我能明显感觉到，接下来的路上，我能接连不断收获身体骨骼，最终成为完全体。” “完全体又如何？心思龌龊。” “我哪里龌龊了？” “那你脸红什么？”隐形狗问道。 “精神焕发！” 骷髅头不假思索就答了出来。 隐形狗接着问道：“怎么又黄了？” “天冷涂的……等会，不对啊！”骷髅头忽然反应过来，“我有没有脸皮，你怎么能看出我脸红还是脸黄？” “对啊，你没有脸皮。” “我他么……” 骷髅头想捏紧拳头，以示心中的愤怒。 可他痛苦地发现，自己没有拳头！ 隐形狗尾巴一摆，相当神气，昂着头往另一边走去了。 这时候，房间内的召唤仪式也来到了尾声。 一缕缕黑烟汇聚到一起，不再散开，静静在血色阵法之上沉浮，吸干了周围所有能量，甚至把五个小碗中仅剩的血液都吸走了。 李源神色激动，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死死盯着逐渐成型的黑烟。 “现身吧，我伟大的战士！”他低呼了一声。 “阿怪！” 黑烟中竟然传出一声回应，声音粗犷。 下一刻，饭店内狂风大作，吹得桌上的餐具不断晃动。 召唤阵发破碎，所有符号痕迹化作一粒粒细微的黑色颗粒，脱离地心引力向上漂浮，加入中心的黑烟之中。 过了十多秒，在席卷的狂风中心，那团黑烟终于彻底形成了。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孩童大小的石头人。 他通体土黄色，身体又一块块棱角分明的坚石组成，身高只有半米，有石头组成的双手但没有脚，漂浮在距离地面十多公分的空中，看上去像是神奇四侠中那个石巨人的上半身。 只是一瞬间，李源就感觉到了自己与这个石头人的联系。 他满心欢喜，出声问道：“你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吗？” “阿怪！阿怪！” “这……” 李源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再次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身为召唤师，他竟然听不懂自己的召唤物在说什么。 这本召唤之书上写明了，石头人很忠诚，但智商比较低，可应该不至于低到无法正常交流吧？ 李源试探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怪！” “……” 李源没辙了，赶紧拿出召唤之书翻看。 可书上关于石头人的记载，就那么寥寥两页，根本没有说明该如何沟通。 他无奈地合上召唤之书，重新把目光放在石头人身上。 石头人也睁着大眼睛盯着他，一脸憨厚老实，像是个傻子。 “阿怪，阿怪！” “你在说什么啊……” 李源欲哭无泪，他甚至不清楚石头人能不能明白他说出来的现代语言。 这本召唤之书不愧是邪神编着的，连个详细解释都没有，相当坑人。 这时候，大果冻忽然抖了抖身子。 “卟噜卟噜！” “果冻兄又在说什么？”陶范问道。 “他说，他能听懂这只石头怪的语言。”江城开始转述，“这个石头人明白他是李源召唤出来的，刚才发出的声音是在介绍他的名字，他就叫‘阿怪’。” “这样吗？” 李源大喜，总算有个沟通渠道了。 但骷髅头忍不住吐槽：“这下可好，要听懂石头语，需要果冻翻译，而果冻语又需要江城兄弟翻译……这队伍里要是再多几个奇怪生物，语言就只能靠猜了。” “那你干脆别召唤猫妖了。”隐形狗鄙夷地看着他，“说不定那个猫妖只会‘喵喵喵’，你照样听不懂。” “我这是为了队伍着想！” 骷髅头义正言辞，大义凛然。 他辩驳道：“伊梦小姐和紫松鼠不算，果冻不男不女，队伍其余生物都是男的，阳气太重，不利于可持续发展。” “卟噜？” “果冻兄别反驳，难道你知道你的性别？” “卟噜……” 大果冻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就在他们争论的时候，江城放出了影子里的梁殷。 他并未跟那个长翅膀的怪物沟通，只是在心中想了想。 那怪物明显能得知他的想法，当即就解开了对梁殷的束缚，让这个拥有两种诡异能力的男人重见天日。 梁殷的相貌很普通，三十多岁，皮肤蜡黄，总体干瘦，现在已经只剩下低级诡异的能力，连影子的状态都维持不了。 幸好这种虚弱只是暂时的，他只需几天就能恢复七成实力。 江城取出那张血液契约，淡然说道：“来吧，该签订了。” 梁殷明显一脸不愿意，但为了生命着想，只能不情不愿地割开食指，滴了几滴血液在契约上。 江城同样把自己的血滴了上去。 两种血液浸染了契约，将泛黄的皮质纸染成血腥的红色。 无名之火开始燃烧，瞬间将整份契约吞没，让其化作灰烬。 梁殷神色复杂，苦闷地坐在餐桌上。 这份契约是不可逆的，他这一辈子都得听江城的使唤了，不能反抗，一旦反抗就会触发契约，轻则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重则当场丧命。 江城看了眼时间，随即说道：“该出发了，时间比较急。” 店老板仿佛一直在后厨等着江城说这句话。 他急急忙忙跑出来，一脸笑意，给众人弄了些水果。 “各位大人路上慢慢吃，这些都是新鲜的，今天才运来。” “有劳了。” “不客气，有空常来啊。” “嗯，这次能活着回来再说吧。” 江城带着一群生物，走出了这家破旧的小饭店。 教会为他们准备的几辆车就在不远处的路边静静停靠。 拉斐尔在街对面挥了挥手，他并不打算现在离开，需要等一下高永。 陈晨低声说道：“大人，那几个跟在后面的小虫子查清楚了，有四个是佣兵工会的闲散佣兵，还有两个是白沙城一个名为‘落岩’的小组织的人。” “嗯，辛苦了。” “对了，有信徒提到，最近寂静工厂的人经常在附近出没，可能已经发现大人了。”陈晨认真提醒，“毕竟你这队伍的辨识度太高，又有绷带狗又有果冻。” 第二百八十章 传统艺能 从海德市到白沙城，途中有几座深陷战乱的小城市。 教会为江城规划的路线很简洁，避开了几座小城市，直抵白沙城。 这一路几乎都在灰雾之中，耗费接近十个小时。 下午一点五十分，两辆车启程。 车窗外的世界一片昏黄，硝烟四起。 偶有几枚炮弹在远方响起，看样子是小组织在城外交战。 海德市城内已经没什么战乱了，为了港口的安宁，所有组织都保持沉默，只剩下一片片废墟，废墟里躺满了人间的悲欢离合。 这种短暂安宁的城市，是所有绝大多数难民所向往的，所以这里的郊区与众人以前见过的郊区都不太一样。 放眼望去，低沉昏黄的天宇下，难民的帐篷连成一片，已经形成了大型人口聚集地，甚至有了临时商店与学校。 这座城市的市政府没怎么插手郊区的难民事物，任由他们发展，建设这片本应该荒芜的土地。 南大陆的语种很多，可经过连年战争后，难民的学校都开始注重第二语言，将几种常见的语言教授给下一代，让他们能够在战火中团结起来，找到一条生路。 在两辆车后方，一直有几辆不怀好意的车不急不慢跟着。 “江城，后面已经出现四辆不同的车了。”骷髅头一直盯着后视镜，“你是想把他们带进灰雾里？” “嗯，灰雾里方便杀人。”江城点头。 “有可能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骷髅头比较忧虑。 “他们在暗中观察过，知道我们认识教会执事，而且也见过你独自一人登上幽灵船队的行动，但依旧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动手。” 崔悲说道：“或许这就是南大陆的风格吧，不管有没有把握，总不能看着肥羊溜走。” 江城将队伍分成两部分。 三个研究院的大爷以及陶范等，战斗力比较弱的，都在前面那辆车上。 那辆车有百里踏月和李源的石头人坐镇。 为了方便交流，大果冻也在那辆车上。 下午两点四十分，众人进入灰雾之中。 南大陆确实特殊，就连灰雾区域都带着淡淡的昏黄感觉，飘荡的沙尘无处不在。 道路两侧的植物是枯黄的，叶子萎缩，都软踏踏地垂在地上，看上去没有丝毫生机。 “奇怪，感觉这里的灰雾比东大陆少一些。”隐形狗站在李奇迹腿上，擦了擦车窗，“居然还有逃难的人，普通人而已，都敢横穿灰雾……” 灰雾中的道路很破败，被杂草占据了一半。 狭窄的路面，仅能勉强容纳两辆车相互错开。 在灰雾中行驶了半个小时后，众人已经接连与十三辆车交错而过。 这些车大多是卡车与越野车，车身破旧肮脏，甚至能看到明显的子弹孔，车里载满了逃难的南大陆居民。 也有在道路边缘步行的，他们拖家带口，冒着极大的危险穿越这片未知的灰雾，来到相对安宁的海德市。 对于这些逃难的人而言，进入灰雾可能会死，但留在原有的城市一定会死。 深入灰雾的第四十五分钟，前方忽然出现了骚乱。 如果是在东大陆，实在很难想象，这种寂静未知的灰雾里会出现骚乱与喧哗。 南大陆的灰雾稀薄一些，能见度对普通人比较友好。 前面的百里踏月停住了车，江城也只能跟着停下。 他已经听见了。 就在前面，不足三百米远，有大量脚步声与人声。 那些脚步声相当急促，明显是在躲避恐怖的东西。 人声嘈杂，老人小孩都有，混杂在一起。 有人在呼喊：“快跑啊，后面有怪物追上来了！” “再坚持一下，还有不远就到海德市了！” “不行……实在是跑不动了……老人都留下吧，让年轻人先走……” “都一起走……” “砰……砰……” 在混乱的声音之中，忽然响起了枪响。 几声枪响过后，嘈杂的脚步声依旧未停，前面那些人还在逃命。 持枪那人在高声呼喊，说子弹对后面那个怪物没有，叫所有人不要停，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前面那辆车上，百里踏月忽然打开了车门，背着猎枪下车。 见状，江城对着车里的崔悲说到：“崔先生，麻烦你留意一下后方，我去前面看看。” “好，你多小心。” 崔悲放出一叠钞票，让所有纸钞像是游鱼一般，在道路两侧的草丛中游弋，作为他的眼睛。 江城则打开车门，取下一把长刀下了车。 那些逃难之人很快出现在了视野中，一个个衣衫褴褛，慌不择路，脸上都写满了恐惧与疲惫。 他拦住了一个拖家带口的中年人，出声询问：“前面是什么情况？” “呼……小兄弟快跑，有好几个怪物在后面，他们已经吃了十多个了……” 中年人一脸焦急，只是匆匆说了一句，就带着妻子与儿子逃走了。 与他一样疲于逃命的难民有数百人。 他们畏惧灰雾中的未知，所以才会结成数百人的大队伍，企图通过人势吓退某些可能出现的怪物。 可人数太多反而起了相反的作用，吸引了灰雾中部分饥饿的生物。 这些人急急忙忙跑过江城与百里踏月的身侧，大多狼狈不堪。 有几个老者蹒跚跑过，对拿着刀的江城说道：“小伙子，你赶紧开着车跑吧，这时候过去就是送死，不要逞强！” “嗯，多谢提醒。” 江城已经闻到了血腥味，缓缓拔出刀刃。 这几个老人已经是逃难队伍最后面的一批了，更前方已经没有了难民，只有一条延伸到灰雾深处的破烂道路。 他们见无法劝阻江城，只得摇头叹息，然后继续逃命。 嘈杂的人声渐渐远离，消失在了江城身后的道路上。 而前方的道路，灰雾翻涌，四个畸形且庞大的黑色身影依次浮现。 四个高级诡异生物，在道路上一字排开，用扭曲畸变的眼睛盯着江城与百里踏月。 双方就这样开始了对峙。 最左边那个怪物是人形的，身高超过三米，浑身赤着，双腿与双手瘦长，肚子竖着裂开，露出血腥的腹腔，腹腔内没有脏器，反而长出了一排排锋利的尖牙，似乎还在咀嚼什么，咬得嘎嘣响。 当中两个怪物外貌相似，都是一个漆黑的肉团，肉团表面有一张裂开的大嘴，只能通过滚动的方法行动。 最右侧怪物尤为奇特，似乎是某种藓类植物，十分扁平，本是贴在地上的，一直在吸血，与江城对峙的时候才缓缓起身。 灰雾中的怪物长得各有特色，以往很少遇到，这次江城一次是见到四个，算是开眼界了。 “补品……” 沙哑恐怖的声音，从那个高瘦人形怪物的肚子里传来。 很显然，他看中了江城与百里踏月的躯体。 百里踏月问道：“江城，一个两个吗？” “嗯，就这样吧。” “汪汪！” 灰松鼠的声音忽然传来，就在两人身后。 他鬼鬼祟祟地跑到江城身侧，像是个大灰耗子，用爪子指了指中间的肉团状的怪物。 江城点头说道：“那好吧，三打四。” 一场灰雾中的短暂战斗开始了。 江城没有用枪，而是拎着刀直奔那个高瘦的人形怪物而去。 那怪物显然也看中了他，嘶吼一声后，迈着瘦长的步子大步跑来。 这期间，怪物肚子上裂开的缝隙中，伸出了十多根恶心粘稠的肠子，像是触手那般，直奔江城而来。 肠子的顶端，竟然是一个个血腥的口腔，长满了牙齿，仿佛蠕动的七鳃鳗，恐怖无比。 “咔嚓！” 江城没有畏惧，也没有后退，直接挥刀斩断了两根。 鲜血喷溅，怪物嘶吼。 那断裂之处，像是一个血腥的喷泉，根本无法止住伤口，不断往外喷血。 而被斩断的部分，落在破碎的地面上之后，挣扎扭曲了几下就没了动静，彻底死亡。 怪物惊疑不定地看了眼江城手里的刀，收回了所有狰狞的肠子，缓缓往后退了一步。 而此时，灰松鼠已经取得了战绩。 他对付那种肉团怪物，完全不需要任何躲闪回避，而是直接张大嘴巴，将其一口吞下。 普通人或许很难想象，一个巴掌大小的灰松鼠，要怎么吞下直径超过三米的球状怪物。 “呲……” 另一个球状怪物直接被吓傻了，咧了咧嘴，当即抛弃了同伴。 他往后一滚，整个球动了起来，飞速滚动，瞬间就消失在了灰雾深处。 正在消化的灰松鼠没有搭理他，优哉游哉转身走回去，坐在前车的引擎盖上，用小爪子摸了摸毛茸茸的肚子，十分满足。 或许他天生就是这种怪物的克星。 而百里踏月那边情况不太妙，他开了两枪，但专门用于对付诡异生物的特制子弹根本没用。 那个湿漉漉的苔藓怪物浑身扁平，挨了两颗子弹，身上也只是出现两个破洞而已。 他浑身血腥滑腻的植物组织往中间挤了挤，两个破洞就消失了，完好如初，看不出丝毫损伤。 百里踏月又劈砍了几刀，同样没用。 对方欺身向前，将扁平恶心的身躯伸展到五米之高，两翼缓缓弯曲，似乎要将百里踏月整个吞噬。 “嘀嗒……” 几滴粘稠的液体从他躯体滴落，落入路旁的草丛中，将草叶腐蚀殆尽。 百里踏月心里一沉，连忙后退了好几步。 他收回猎枪，大声说道：“江城，借刀一用！” “好。” 江城没有犹豫，将手里的长刀直接扔给了他。 随后吗，他抽出身后的猎枪，对着身前瘦长怪物的腹部就是一枪。 硝烟升起，伴随枪声消散在昏黄的雾气之中。 那怪物嘶叫一声，腹腔内溅起一阵血花。 或许是感觉到了江城的威胁，他又往后退了两步，神色惊疑不定，主动进攻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另一边的百里踏月拿到长刀，耍了一套不忍直视的刀法。 得益于这把刀的特殊性，那个苔藓怪被割裂的伤口无法痊愈了，身上的裂痕越来越多。 两个怪物都很聪明，见势不妙就相互嘶吼了一声。 他们似乎有某种特殊的交流方式。 片刻之后，双方缓缓靠拢，似乎要团结合作，共同对付江城与百里踏月。 百里踏月笑道：“连怪物都懂得合作，看来智商还不低。” 那两个怪物没有回应他，而是一前一后站在了一起。 苔藓怪物站在前方，挡住了瘦长怪物，似乎主要用于防御，而他身后的瘦长怪物则负责进攻。 这个组合乍一看还挺唬人的，毕竟双方的体积都不小。 江城与百里踏月对视一眼，正准备商量个速战速决的对策。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后面那个负责攻击的瘦长怪物忽地嘶吼一声，腹部的裂口张得很大，仿佛是发出了准备进攻的指令。 而苔藓怪物也展开两翼，浑身紧绷，做出防御之势。 然而就在下一秒，瘦长怪物跑了。 他转过身，迈开两条大长腿，根本不顾及苔藓怪物的感受，逃跑的速度令人震撼，短短十多秒就已经跑到了江城的视野尽头。 跑到尽头之后，他还不忘驻足回首，施展这个世界每个生物都懂的传统艺能，伸出长长的中指。 保持嘲讽的姿势三秒钟之后，他才转过身继续逃跑。 苔藓怪物直接傻了。 他转过头一看，身后已经空空如也。 一阵风从灰雾深处吹来，让他有些凌乱。 二对二变成了一对二的死局，他已经无路可逃，身前的百里踏月与江城都盯紧了他。 “啪！” 他当场跪下，施展另一个传统艺能。 先求饶，只要能苟住性命，哪怕做一段时间宠物或奴隶也是可以的。 活着，才有资格谋求自由。 但对于这种以人类为血食的怪物，江城自然不会留着。 他从百里踏月手里接过长刀，简单挥出十多刀，把这个恶心粘稠的苔藓怪物砍成了细长的碎片。 苔藓怪生命力惊人，尚未死去，每一个部分都在挣扎蠕动。 于是江城又放了一把火。 他取出卖火柴的小女孩曾卖给他的火柴，轻轻划燃，然后扔在苔藓怪身上。 这种火焰当初能烧灼黑雾，如今在灰雾中缓缓盛放。 第二百八十一章 猎夜之影 极端的炽热在浓雾中绽放。 烈火升腾，夺目的焰火在空中翻飞，像是一片片随风起舞的火红枫叶。 破碎的沥青路面缓缓融化，枯草在火舌中化作黑烟。 一根小小的火柴，仿佛打开了地狱一角，将无边烈火从黑暗的地底释放而出。 狂妄的焰火在灰雾中肆无忌惮地吞噬一切，张牙舞爪，爆裂燃烧，宛若不知满足的血腥恶魔。 灰雾在疯狂翻涌，阻止这片肆虐的火海。 事实证明，一根火柴燃起的火光，确实无法在灰雾中纵横，很快就被压制得只剩最中心一小片。 而火焰之中，那扭曲挣扎的苔藓怪物已经失去了本来的颜色。 他在嘶吼，在融化。 恶臭的血污在炽热中燃烧，他的本体像是一块恶心残缺的肉皮，长满了溃烂流脓的疱疹。 烈焰将他撕裂，把那些疱疹炙烤得破碎。 当糜烂污浊的液体都被烧尽之后，剩下的扭曲肉皮表面，只剩下诡异莫名的畸形纹路，像是爬满了令人憎恶的白色真菌，那可悲的白色仿佛肿胀的尸体。 怨毒的目光透过大火，落在江城的身上。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那怪物记住了江城的长相，可他很悲哀，无法做出任何反抗，最终被焚烧殆尽，连一抹灰尘都未能留下。 “铿——！” 刀入鞘，事已了。 江城神色平静，收起长刀。 他与百里踏月分别返回各自车上。 这一趟灰雾之旅才刚刚开始，接下来还有八个多小时。 在这个昏黄的世界里，每一寸土地都充满未知与神秘，寂静的恐怖在无声无息蔓延。 百里踏月发动汽车，用联络工具问道：“江城，需要加快速度吗？” “嗯，稍微快点吧，可能会来不及。” “那好……” 百里踏月踩下油门，缓缓提升速度。 江城把联络工具丢给副驾位的隐形狗，自己专心开车。 可以听到，联络工具里，时不时就传出那个石头人“阿怪”的声音。 那三个研究院的白袍大爷都在心痛感慨，说江城刚才不应该一把火烧死那怪物，好歹也要取一点样本做研究。 接下来的路程还算平稳，中途与十多辆难民的车交错而过。 路旁偶尔会出现几具残破的尸体。 有的尸体尚且新鲜，有的已经腐烂，爬满蛆虫，被灰雾中某些喜食腐肉的动物咬走了一部分。 死去的人之中，年龄最大的目测有七八十岁，最小的不过一两岁。 轻柔的冷风在灰雾中穿梭，将一粒粒草籽带到这些尸体之上。 这些草籽会在不久之后生根发芽，将根系用力扎入腐烂的血肉中，以此为营养茁壮成长，填补这个灰雾世界的生命。 道路两侧的荒芜杂草中，经常出现废弃破烂的汽车，大多是厢式货车，用于运输难民的。 弹孔与某些诡异生物留下的恐怖痕迹遍布这些厢车表面，让它们永远留在这个被遗忘的枯竭之地，直到彻底被岁月与杂草掩埋。 时间来到晚上六点，天色暗下来了。 失去太阳光的灰雾世界变得更神秘，唯有前面车灯照耀的路面勉强清晰。 雾气在车窗外的幽邃中翻涌，两路两侧草丛低伏，声音簌簌，让人不禁联想是否有什么诡异的生物在黑暗中路过。 前面的百里踏月忽然停下了，联络工具里传来他的声音。 “江城，我前方三十米有一辆车停在路边，车后方有‘s’的标志，是寂静工厂。” “我去看看，你注意周围情况。” 江城平静回应，随后拉开车门。 他的视力比百里踏月更好，透过夜幕下的浓浓雾气，可以看清，在前方不远，确实有一辆属于工厂的越野车。 这种车的标准载客量是五个人，但此时车内空空如也，车窗都是打开的。 江城放出了彼得。 彼得没有犹豫，当即飞了过去，用虚化的能力把车内检查了一边。 很快他就飞了回来，详细报告：“大哥，里面没人，座椅下面或者后备箱里也没有炸弹之类的玩意，就是一辆空车。” “车上有钥匙吗？” “没有。”彼得摇头，“但我找到了一个面包的包装袋，保质期只有三天，上面的生厂日期就是今天。” 百里踏月打开车门，下车说道：“也就是说，对方可能就在我们出发前不久进入了灰雾，并且把车停在这里。” 涉及到工厂，必须小心行事。 目前无法知晓这辆车到底为何停在这里。 可能只是普通工厂车辆，由于半路出事，导致车上的人都失踪了。 还可能是对方故意停在这里，为了对江城做出挑衅。 江城说道：“彼得，再去看一次，查看这辆车的发动机或者其余零部件是否有问题。” “好，大哥稍等！” 彼得一口应下，挥动着小翅膀就准备上前。 可尚未等他接近，变故就出现了。 “轰隆！” 那辆车忽地爆开，硝烟弥漫，火光冲天。 锋利的金属零部件像是一个个暗器从火焰中暴射而出，割裂了道路旁的草叶，打碎了百里踏月那辆车的前挡风玻璃。 两人身上的防御物都被动激发了，挡住了这些飞溅的碎屑。 彼得怔住了，愣愣看着那片火光，过了片刻才说道：“不可能啊，我检查过了，车上没有炸弹。” “轮胎查过吗？” “这……” 彼得挠了挠头，没话说了。 这场爆炸代表了寂静工厂的态度，也证实了这辆车的作用。 他们是专门在这里等待江城的，虽然爆炸伤不了他，但至少能让他狼狈一点。 江城看了眼四周阴暗的雾气深处，入眼只有一片幽邃，没有任何能活动的生物出现。 那辆车上的工厂成员想必就在暗处某个地方，已经制作好了前方陷阱，静静等待他们自投罗网。 “百里，放缓速度，接下来小心点。” “时间……” “不用担心时间，最后一段路我独自出发即可。” “那好吧。” 百里踏月没有争执，遵从了江城的意思。 两辆车上的成员都仔细询问了有关工厂那辆车的情况，各自表现出的情绪不一，大多是忧虑。 与绝大多数人一样，团队众人都很厌烦这种敌人在暗处的感觉。 擅长在黑暗中行动的梁殷尚未恢复，此时他只是个中级诡异，对上工厂的人也就是送死而已。 时间来到晚上七点。 灰雾中的路程已经过了一小半。 寂静黑暗的道路前方，再一次出现了喧哗嘈杂。 江城停下了车辆，对车里的人说道：“都在车内等着，我下去看看。” 说罢，他打开车门，取出了左轮枪。 为左轮枪填充子弹是一个很舒服的过程，虽然慢，但另有一番格调。 百里踏月同样下了车，取下猎枪，一脸平静，站在车门边。 两辆车的车灯照亮了前方阴暗模糊的道路。 道路两侧枯草晃动，灰雾翻涌。 虽然视线被灰雾阻隔了，但江城可以听到，就在前方大约六百米的道路上，有一百多个匆忙的脚步声。 百里踏月做不到江城这么精准，他皱眉问道：“江城，有多少人？” “一百零三个。”江城平静回答，“做好准备，后方有几只怪物。” 在这片黑暗中，江城的视野极限大概在一百米。 前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有老人的呼喊，妇女的惊叫，小孩的啼哭，以及某种怪物嘶吼的声音。 有人哀嚎惨叫了几声，然后便没了动静。 江城静静靠在车门边，低头看着手里的左轮枪，神色淡然，眼眸微垂，在静谧的沉默中计算剩余的难民数量。 九十七…… 九十五…… 九十…… 这片黑暗用恐惧吞噬着一个又一个难民，让他们在绝望中奔逃。 终于，在只剩下八十三个人的时候，这些难民逃入江城视野之中了。 百米距离，不远不近。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青年男子，他一脸惊恐，满头大汗，头也不回地拼命奔逃。 他只拥有普通人的视力，看不清江城与百里踏月，但可以看到两辆车发出来的模糊灯光，于是大声喊道：“前面的人……后面有怪物……” 越来越多难民进入江城的视野之中，双方的距离逐渐接近。 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淡淡说道：“百里，后退，保护车上的人。” “难民有问题？” 百里踏月相当聪明，瞬间就明白了江城话里的意思。 他皱起眉头，尽量观察每一个逃命的人。 可在他眼中，所有人都是普通人，没有任何诡异生物。 还不等他询问，江城就说道：“在有些时候，普通人比诡异生物更有用。” 说完，他举起了手里的枪。 枪口幽邃，对准最前方那个青年男子。 此时双方距离已经不足三十米，全速情况下接近彼此只需要几秒钟。 那男子脸色一变，在车灯的照耀下，他可以勉强看清楚，不得不紧急停住脚步。 前有热武器的致命威胁，后方有恐怖无比的灰雾怪物，这条破碎的沥青道路瞬间成为了绝路，直通地狱。 他焦急地喊道：“前面那位兄弟，我们没有恶意，是逃难去海德市的……” 还有人喊道：“后面有怪物，你赶紧放下枪和我们一起逃啊……” “子弹对那种怪物没用，刚才有人试过了……” 迫于江城的压力，其余逃难的难民也不得不停住脚步。 后方的黑暗道路中传来压抑的低吼，那个畸形惊悚的怪物正在逼近。 “咔嚓……咔嚓……” 某种咀嚼的声音透过灰雾，飘荡在所有人耳畔。 而前方的江城始终没有动静，手里握着枪，像是个冰冷的死神。 所有逃难的人都要绝望了，人群骚动，婴儿的啼哭不止，不少人准备逃入道路两侧的草丛之中。 就在这时，江城结束了观察，淡然说了两个字：“让开。” 青年男子一愣，很快意识到江城是在对他说话。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乖乖往左边走了几步，为江城的枪口让出通道。 就在下一刻，枪响了。 “砰——！” 抱婴儿的妇女骤然倒地，一条右腿被炸碎。 血淋淋的残酷一幕，让不少人都惊呆了。 江城收起左轮，轻轻一跃，黑色的身影像是一道幽灵，穿过浓郁的灰雾，来到难民之中，夺走那个妇女手中的婴儿。 婴儿大哭不止，裹着他的长布被染上了许多鲜血。 江城把婴儿交给最前方那个男子，并且取出五万现金，认真说道：“把这个婴儿养大，这笔钱够不够？” “这……” 青年看了眼血泊中挣扎的妇女，嘴唇嚅嗫，似乎想说什么，又不太敢开口。 江城说道：“那不是他母亲，只是个杀手。” “为……为什么？” 青年接过啼哭的婴儿，心中依旧疑惑。 “身材瘦弱，却能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孩子能跑这么快，而且进出气平稳，她的体能在你之上，只是故意落在你身后。” “可万一……” “伪装成难民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江城再次解释，“但她的伪装很糟糕，手上的婚戒不符合尺寸，脖子上涂抹的名贵防晒霜也没有洗干净，更舍不得剪掉精美的长指甲，可能是才知道我来了南大陆，临时受命，所以来不及认真伪装，也可能只是单纯的业务能力太差。” 地上那个妇女哀嚎道：“江城，你这该死的……” “砰！” 江城在她另一条腿上补了一枪。 妇女惨叫一声，炸开的血肉与碎骨在夜幕下横飞。 鲜血溅射到了周围几个难民的身上，他们惊恐得急急后退。 江城收起枪，淡然对她说道：“你先活一会，想一想保命的说辞。” 说罢，他取出两把匕首，消失在了浓郁的夜幕中。 或许也不能用消失来形容，只是移动的速度太快，宛若举着镰刀的黑色死神，在无声无息之间收割生命。 瞬息之后，十多个杀手倒地，脖子处鲜血汩汩。 “吼……” 冰冷的黑暗伸出，那畸形怪物低声嘶吼着，张开血盆大口，一根根尖锐锋利的獠牙滴落这粘稠恶心的血色液体。 那异常高大且恐怖的身躯盘踞在道路远方，搅动着灰雾。 或许是畏惧江城手里的龙骨匕首，它一直在灰雾中咆哮，却迟迟不敢前进。 见到这一幕的难民们都震撼得说不出话，看向江城的目光宛若看着神灵。 地上那女子在血泊中挣扎，怨毒地盯着江城。 失血量这么大，她本应该昏迷至死了，可却迟迟没有失去意识，不得不一直感受这种极端的痛苦。 她知道江城用某种方法留住了她的命，于是嘶声叫道：“江城，你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消息！” “那好。” 江城一脚踩碎了她的脑袋。 …… …… 为各位书友推荐一本新书。 关键词：污染、畸变、诡异 书名：《我真不是触手怪啊》 简介： 这个世界被污染了 我看见夜晚荒野上怪物疯跑 城市之巅爬着长满眼球的章鱼 有奇怪的女人像蜘蛛一样趴在我耳边轻轻吹气 然后我肚子上裂开了缝 里面长出诡异畸形的触手 于是，这个世界的怪物，便都被我的触手抓住，成了我的召唤物 …… 与红月类似的文，喜欢的书友不容错过。 （py真快乐） （未满两百字） 第二百八十二章 西瓜与脑袋 怪物，杀戮，死亡。 这个冰冷的世界竭尽所能，为所有普通人呈现出它最阴暗的一面。 温热的血水溅到青年男子身上，让他浑身一颤，立即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这个逃难的队伍，已经缩减到只剩七十人。 黑夜茫茫，前方灰暗冰冷。 这一路过于艰难。 后方那个怪物还在咆哮，满嘴獠牙，模样古怪，有高级诡异的实力，在灰雾深处都能算得上强大。 四周的草丛里，有另外五个怪物的气息。 他们或是静静蛰伏在荒芜的枯草中，或是高高站起，张牙舞爪，在夜幕下彰显自己的强大身躯。 由于江城手里的龙牙匕首，这些怪物都没敢靠近。 他并不着急动手，平静询问那青年男子。 “你们是从哪座城市来的？” “大人，我来自迪斯市。”青年急忙回答，相当恭敬，“其余人有一部分也是迪斯市的，还有一部分来自周围小县城或者其余小城市。” “嗯……” 江城在脑子里看了看地图。 迪斯市就在白沙城旁边，与海德市这座港口城市只有八小时的车程。 但鉴于这些人是步行出发的，所以他们可能已经在灰雾里行走了超过十小时，目前还没有走完一半路程。 江城擦了擦匕首上的血液，再次问道：“你们出发多久了？” “十二个小时。” “出发之前有多少人？” “两百多人吧，我也不认识其余人。”青年轻轻一叹，“很多都死了，包括我表弟与三叔。” “遇到了几次袭击？” “五次。” “说一说时间。” “这……我想想……” 青年抱着怀里的孩子，轻轻晃动。 一边安抚哭泣的婴儿，他一边思索遭遇袭击的时间。 “前两次分别是十一个小时之前以及九小时之前，中途几个小时一直很平稳，没有遇到灰雾怪物，但……这两个小时，天色阴暗之后，我们连续遭遇了三次袭击，包括这次应该算四次了。” “被我杀了的那十多个人，你都认识吗？” “不认识。”青年老实摇头。 “你们的逃难队伍，是不是被灰雾怪物冲散过？”江城再度询问。 “没错。”青年给了肯定的回答，“这两个小时遭遇的几次袭击，都导致我们被冲散了，大家都自顾自逃命，基本不会注意周围的陌生人，而且灰雾对视线的阻碍也很大，所以就……反正最后汇聚到一起，继续前进就行了。” “嗯，这些杀手应该是这两个小时内混进来的。” “这……” 青年一愣，很快想到了什么。 他犹豫着问道：“大人，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这两个小时内连续遭遇的四次怪物袭击，都是人为制造的？” “应该是，和我有关。” “这……” “你人品如何？” “啊？”青年怔了怔，不知江城怎么突然就转换了话题，“我……我人品还行吧，以前是做教师行业的。” “那好，拿着这些金条，去海德市卖了，然后分给活着的人。” 江城取出几根金条，随意递给青年。 虽然他只是个普通家庭，但这点小钱还是不缺的。 南大陆处于乱世之中，这些钱足可以救上百个人的命。 青年有些激动，一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颤抖着取过装金条的袋子。 简单了解完这批难民的情况后，江城握紧了匕首，缓缓转身，盯着前方道路深处的黑暗。 六个灰雾怪物，唯有前方那个怪物能给他点压力。 “百里，你防备左边草丛里那两个怪物。”江城开始部署，“李源，让你的石头人去对付右边那三个怪物。” “好。” “没问题！” “阿怪！” 接连三声回答，在这个浓雾笼罩的道路上回荡。 战斗开始之前，研究院最年长的那位大爷高声喊道：“江城，这次一定要把尸体留下来，不要再烧了，前面那个怪物，我出一滴生命之水，另外五个怪物加起来同样是一滴生命之水。” “知道了，大爷你把头缩回去，关上车窗。” “行……” 大爷相当听话，当即缩了回去。 只要车门车窗完好，留在车内的他们就会相当安全。 这好歹是教会改装过的车，普通诡异生物在短时间内攻不进去。 陶范一脸哀愁，在车内叹道：“唉，又只能看着学弟他们战斗了，一点忙都帮不上，感觉我这次来就是拖后腿的，跟骷髅头差不多。” “你什么意思？”另一辆车上的骷髅头当场反驳，“当时在那个游乐园里，是我第一个发现了玩具小熊不对劲，如果没有我，最后不一定能敢在八点钟之前搞定所有炸弹。” “啊这……我错了，骷髅兄你也是很有用的。” “这还差不多。” “唉，果然只有我一个拖后腿的。” “小伙子，如果你智商足够高，来研究院也可以，每天吟诗作对，顺便进行研究项目。”一个老大爷拍了拍座椅，忽然说道。 “真的吗？”陶范眼睛一亮。 “但根据我的观察，你智商不行。” “啊这……” …… 此时的车窗之外，战斗已经开始了。 江城的对手很庞大，身高超过五米。 它脚步沉重，缓缓走出黑暗与浓雾，用狭长的六只眼睛紧紧盯着江城。 所有难民都惊恐地后退，退到江城身后，这样才能勉强有点安全感。 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从未见过这样的怪物。 这怪物高大熊壮，通体青灰色，像是个直立而行的变异刺猬，但恐怖怪异的模样远不是普通刺猬能比的，它浑身附着巴掌大小的坚硬鳞片，背部长满了超过一米长的尖刺，密密麻麻，看得人浑身不适。 “吼……” 怪物嘶吼了一声，声音令人恐惧。 道路两侧虫鸟皆寂，没有任何普通生物敢发出声音。 它行动了，畸形怪异的巨型身躯撕碎了黑夜，在冰冷的灰雾中踏出一条通道。 “咚……咚……咚……” 那沉重的脚步踩踏在破碎的道路上，将无数石子震得发颤摇晃。 对付这样的怪物，自然不能用匕首了。 江城掏出了左轮，当场开了一枪。 “砰——！” 刻满花纹的子弹旋转出膛，破开冰凉的夜幕，重重打在那怪物的鳞甲之上。 鳞片破碎，鲜血四溅。 子弹在怪物体内炸开，痛得它再度嘶吼咆哮。 但这一枪只是对它造成了轻伤而已，从它的表现来看，它这皮糙肉厚的身体估计还能扛住好几十枪。 可它并不打算硬抗了，当即蜷缩成一团，化作一个坚硬怪异的球状怪物。 这个巨大的球体之外，满是恐怖摄人的尖刺，一根根竖起，看得人头皮发麻。 周围的难民们惊恐得连连后退，已经猜到了这怪物接下来要干什么。 果不其然，它再次嘶吼，然后就疯狂地滚动起来。 一根根长针碾压在地上，让道路路面不断开裂。 那青年男子抱着婴儿躲在车边，看到这一恐怖的一幕，忍不住惊呼道：“大人小心！” “放心，小场面。” 面对这种势不可挡的怪物，江城现在理应退开。 可他没有退，一脸平静，甚至收起了左轮与猎枪。 他取出一杆金属长矛，静静等待那个怪物滚过来。 这长矛只是中级诡异物品，但长度超过两米，极为强硬，且韧性十足，没有别的功能，唯一的优点就是不易损坏。 见到这根长矛，所有人都明白江城要干什么了。 在他身后不远处，众多难民大气都不敢踹，一个个浑身紧绷，紧张到了极点，生怕江城出问题。 他们明白江城是这两个车上的最强者，一旦江城死了，其余人不一定能挡得住这六只怪物。 左右两侧，百里踏月与石头怪尚未开战，他们都分别在与自己的对手对峙。 研究院的老大爷再度按下车窗，取出记录设备，准备通过江城的表现，回去分析江城现在的身体到底达到了怎样的强度。 车内其余生物也有些许紧张，虽然他们相信江城，但那怪物着实太恐怖了。 一个超过四米高的巨型圆球，浑身尖刺，滚动的气势仿若隆隆巨石，速度极快。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两者相撞了。 “哧——” 长矛当场捅入那怪物的身体，但只是捅进去一半金属尖头。 似乎有某种极为坚硬的物品挡住了矛尖，让剩余部分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进一步。 双方僵持，那怪物的力量令人难以想象，竟然在缓缓把江城往后推。 金属长矛被两股巨力顶得弯曲，弯曲的幅度极大，让人担心它下一刻就会断裂。 短短十多秒内，江城退了七八米远。 坚硬的沥青路面上，留下了一系列对峙的痕迹。 看上去，他支撑得比较吃力，浑身肌肉紧绷，握着长矛的双手甚至在轻轻发颤，但他的脸色依旧平静。 直到现在，他都并未开启领域。 车上的老大爷看得惊奇，称赞道：“这份力量怕是不比高天成那家伙弱了，但那家伙长年累月打了几十支药剂，把身体开发到了一个极为罕见的程度，江城这小子也不知是怎么弄的，或许真跟他影子里那翅膀有关系。” “大爷，学弟他现在到底有多强？”陶范问道。 “他可以一拳把你的脑袋打爆。” “啊这……” “他完全可以更轻松地对付这个浑身长刺的怪物，之所以采用这种力量对峙的方法，只是为了熟练掌控这份力量而已。” “那学弟能打死禁忌生物吗？” “你以为禁忌生物跟你一样脆吗？” “啊这……” 陶范识趣地闭嘴，不再跟这个大爷聊天了。 车外，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一分钟。 三方都在对峙，没有想象中拳拳到肉的热血沸腾，这一场战斗持续到现在，有的只是无声无息。 终于，那怪物忍不住了。 它狂暴地嘶吼一声，开始了又一次进攻。 双方的距离很近，它跟江城之间，只有一根被压弯了的金属长矛，所以它并未恢复原状，而是直接射出了体外的长针。 “咻——咻——” 六根坚硬的长针瞬息而来，重重砸在江城的防身物之上。 这样近的距离，根本无法躲开。 见状，江城也就不再僵持了，直接开启了领域能力。 以他为中心，半径十五米的区域内，所有诡异生物都会受到选择性压制。 百里踏月与石头人都没感觉到什么，但与他们对峙的五头怪物都纷纷一震，急忙往后退了几米，远离这条破碎的道路。 那个刺猬怪物同样感觉到了，属于它这具高大身体的力量没有消退，但体内的诡异力量却被压制了一部分，让它生出一股虚弱的感觉。 在同一个层次的战斗中，这种虚弱感是致命的。 它有些不安了，生出了退意，作用在长矛上的力量也少了一些。 而长矛另一端的江城却突然爆发，双手肌肉绷紧，用力握着长矛，将金属矛尖往怪物的血肉中顶了十多公分。 怪物吃痛嘶吼，开始往回滚。 那个伤口不断往外渗血，洒落了一地。 它要逃了！ 打不过就跑，天经地义，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没必要像生死仇敌一样死磕。 车内的研究院大爷急忙喊道：“江城，一滴生命之水啊，别让它跑了！” “放心，大爷你把车窗关上……” 江城淡然长矛，开始动真格的了。 上一次，那个瘦长怪物之所以能跑掉，只是他懒得追。 毕竟灰雾里诡异遍布，一旦他追远了，车上其余人可能会面临极大的危险。 江城拔出长刀，轻轻一跃，瞬间追上了正在逃跑的刺猬怪物，随后快速挥刀。 “咔嚓！” “咔嚓！” 十多根尖刺被砍断，无力坠落在破碎的路面上。 与此同时，左边与右边的怪物同样见势不对，开始逃离。 灰雾是他们的主场，只要逃到灰雾深处，进入神秘未知的区域中，大多数猎人就不敢追捕了。 可这些怪物低估了百里踏月的实力。 更低估了一脸憨厚，看着傻里傻气的石头人。 召唤之书上记载，石头人，禁忌之下无敌的生物之一。 第二百八十三章 旧故 狂风在荒草中席卷。 风中夹杂着碎石，锋利的石块击碎了一片片草叶。 石头人暴涨到五米高，悬浮在夜幕下，像是个暴怒的巨人，身侧漂浮着无数石块。 “阿怪！” 他挥了挥手，无数坚硬的石块就砸向了一个逃窜的灰雾生物。 这些石块的威力令人难以想象，砸碎了那个生物的身体，砸断了其骨骼，瞬间就让其变得血肉模糊。 研究院的老大爷急忙叫道：“阿怪，留下全尸，我要做研究！” “阿怪！” 石头人能听明白，于是下手轻了些。 这场血腥的战斗几乎是一边倒，不到两分钟就结束了。 道路右侧三头怪物纷纷喋血，扑倒在草丛里，失去了生机。 道路上的难民们看得目瞪口呆，仿若石化那般，盯着巨大的石头人，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 他们本以为江城已是天下无敌了，没想到还有生物比他更猛。 “阿怪？” 石头人拎着三具生物的尸体，来到车外。 研究院的大爷相当满意，收起三具尸体，然后问道：“阿怪，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研究院啊？研究院里面个个都是人才，还有一些诡异生物可以陪你玩耍。” “阿怪……” 石头人摇了摇头，表示要坚定不移地陪在李源身边。 正如书上记载，这种生物虽然智商低，但尤为衷心，不用担心受到背叛。 大爷早有预料，并不意外，他只是随口问一下而已。 “来吧，这里有半滴生命之水，算我买下这三具尸体。”他取出一个绿色瓷瓶，丢给李源。 李源颇有些激动，急忙接住。 这要是在旅社里，半滴生命之水能换取五千积分。 许多成员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积分，毕竟一个普通任务也就十个左右的积分，超过一百积分的任务都极为危险了，比如当初那个探索多罗市任务。 “大爷，话说这种生命之水要怎么才算是一滴？”他看了看瓶子里的液体，“我感觉这里面似乎挺多啊。” “用人面法庭的计量单位，他们说一滴就一滴。” “哦……” 此时，另一边的百里踏月也解决了对手。 他潇洒的外套被扯破了，手臂上有两道爪痕，看上去有些狼狈。 但他整体气势不减，拎着两具尸体走回来，对着那大爷伸出手：“大爷，我的生命之水。” “行，拿去吧，同样半滴。” “嗯。”百里踏月稳稳接住那个小瓷瓶。 “像你这等三好学生，猎人学院每年会有奖学金吧？” “有，但奖金只有两滴生命之水，换一套装备就没了。” 百里踏月回到车上，取出治疗物品开始疗伤。 没多久，江城也拖着那个刺猬怪物的尸体回来了。 一同带回来的，还有上百根已经被他砍断的尖刺。 研究院的大爷极为高兴，当即按下车窗说道：“好小子，我就知道没看错你。” “一滴生命之水，大爷你不要忘……” 说着，江城忽然一顿。 他眉头微皱，停下脚步，距离前车还有不足十米远。 下一刻，他猛地大喊道：“所有人趴下，大爷，关上车窗！” 道路上的难民齐齐一怔，还没反应过来，耳畔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轰！” 火光冲天，碎片飞溅。 那是一枚榴弹，从后方而来，重重撞在第二辆车上。 那辆车上是崔悲及李奇迹等人。 在猛烈的爆炸之中，整辆车被炸得翻转，车身变形，所有车玻璃都裂开，但奇迹般地没有彻底破碎。 有几个难民比较倒霉，被溅射的碎片刺中，倒在地上哀嚎，伤口流出大量鲜血。 紧接着，第二枚榴弹来了。 速度极快，肉眼无法识别，重重撞在那辆已经翻转的车上，而后炸开。 此时众人已经反应过来。 石头人咆哮一声，整个身躯暴涨到接近二十米高，搬来一堆巨石，将两辆车以及所有难民都护在身后。 灰松鼠一脚踢开车门，把李奇迹与紫松鼠从那辆已经变形的车里救了出来。 车内的其余人也纷纷下车。 江城暴射而出，在夜幕下化作一道幽灵，直奔炮弹袭来的方向而去。 就在三百米外的某个草丛中，又接连射出了十多枚榴弹。 有的命中了江城，有的命中了挡在道路前方的石块。 巨大的爆炸威力，只是让江城退了几步，并未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他神色冷冽，握着两柄匕首，在低伏的草丛中飞速前进，眼神冷漠得像是个手持镰刀的死神。 “该死，这是个什么怪物，挨了六枚榴弹都不死。” 草丛中有人怒骂，但更多的是心慌。 双方距离已经相当接近了，不足百米。 “是防身的诡异物品，别急，高级诡异生物就是比较难杀，要有耐心。” 旁边的人一身伪装，静静趴在草丛里，目光阴冷，像是一条毒蛇，注视着江城。 他的耐心与信心都相当强，面对即将逼近的江城，连脸色都没变，仿佛一切都在计算之中。 就在双方只剩五十米距离的时候，他引爆了提前埋在草丛里的大量烈性炸药。 “轰隆……轰隆……” 一连串爆炸声在夜幕下响起，大地震颤，火光冲霄。 这短暂的片刻，就连灰雾都似是收缩了几分，让爆炸可以发挥出全部威力。 硝烟弥漫，浓浓的火光遮蔽了所有人的视野。 那人对自己队友说道：“继续，不要心痛，换那种可以击杀诡异生物的子弹，只要能杀了他，再想办法慢慢耗死那个石头人，九块木板就是我们的了。” “好！” 他的队友咬了咬牙，换了一把枪械。 这是一柄半自动步枪，上百枚子弹都是特制的，加入了白晶矿物，能对诡异生物造成极大的杀伤，击碎防御物品。 此时江城还在爆炸产生的浓烟与烈火之中，并未现身。 这几人根本不清楚江城的生死，但依旧动手了。 “咔嚓！” 那人插上弹匣，对着滚滚浓烟来了一次扫射。 带着高温的金属子弹壳纷纷跳出，散落在松软的草地中。 第二次扫射还未结束，他们后方的一个队友忽然叫道：“不对，在后面，那个家伙有隐身服，有点麻烦了。” 另一人咬牙叫道：“打就是了，管他什么妖魔鬼怪，在子弹面前都得死！” “别怂，咱们哥几个杀过的高级诡异生物都不下五个了，这家伙也不会例外！” “继续，换子弹！” “老鹰报位置，那家伙现在在什么地方？” “……” 这个队伍的行动力相当强，用榴弹作诱饵，引诱对方进入圈套。 如果是普通的诡异生物，连那几枚榴弹都挡不住，会被直接击杀。 就算强一些的，也走不出那片埋了大量烈性炸药的草丛。 但江城走出来了，而且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他身上的高级诡异防身物已经碎了四个，这是头一次面对普通人碎裂这么多。 南方的这些雇佣兵，确实有几分实力，而且胆量相当大，敢对他这种登上过幽灵船队的高级诡异生物动手。 可胆量与武器并不能弥补绝对实力的差距。 不足十秒的时间，在破碎了又一个高级诡异防身物后，江城出现在了他们身前。 领头那人反应很快，立即拔枪。 可他尚未来得及开枪，就见一抹寒光闪过，直接砍断了他的双手。 他闷哼一声，脸上浮现一抹痛苦的神色，往后退了好几步。 周围其余三个雇佣兵并未动手，他们当中只有两个低级诡异。 被高级诡异生物近身，他们现在动手就是死路一条，唯一的活路是威胁与谈判。 他们首先选择了谈判。 “江城，我们技不如人，输了也是正常。”其中一人说道：“说吧，你要得到什么东西才肯放过我们？我们兄弟几个这些年得到的宝物并未带在身上，都存在白沙城的保险柜里，你现在杀了我们，只能得到这一地的空子弹壳。” “有些什么东西？” 江城没有急着动手，从怀里抽出手帕，擦了擦刀上的鲜血。 被砍断双手那人跌坐在地上，脸色发白，忍着剧痛，勉强弄出了一个治疗用的诡异物品。 对于他这种普通人而言，治疗一次所需的损耗并不会太多。 但此次却出现了意外。 只是片刻时间，整个治疗物品就消耗殆尽，出现了裂痕，而他的伤势却只有很少的好转，依旧在不断流血。 他心中震撼，抬头看了眼江城手里的长刀，知道这柄刀肯定有问题。 为了自救，他不得不再次取出两个诡异物品，可伤势的恢复速度令他绝望。 此时，他的队友已经在阐述这些年获得的宝物。 “有很多，二十多件诡异物品，一大堆金银财宝，还有古董字画之类的，也有这周围迷雾深处的地图，标注了某些区域的怪物以及未知恐怖……” 不得不说，这个四人小队确实相当富有。 他们的身家，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独行的高级诡异生物。 片刻之后，那个双手被砍的雇佣兵忽然叫道：“该死的，江城，你这把刀有问题，我要怎么才能活下来？” “再砍一截。”江城平静回答。 “什么？” “叫你的队友用普通长刀，把你的两个手臂分别砍断一截，那份无法愈合的力量就会随着旧伤离开你。” “可恶……” 这人脸色苍白，知道这应该是唯一的办法了。 他的队友相当配合，已经抽出了腰间别着的斧头。 没有止痛剂，而且也来不及注射了，这人已经失血过多，即将昏迷过去。 队友举起斧头，连续砍了两斧子，将这人的两个手臂又砍短了一截。 飞溅的血液染红了大片枯草与土壤。 剧痛让他保持了短暂的清醒，他急忙叫队友取出治疗物品。 在柔和的治愈光芒下，他的伤势终于开始恢复了，并且出现了新生的血肉，只是过程比较缓慢。 要重新长好这双手，估计得用掉好几个低级诡异物。 就在这时，梁殷穿过草地，来到了江城身侧。 他在佣兵工会里待了很长时间，自然认识这四个家伙，当即为江城介绍道：“这四个家伙挺有名的，他们的队伍名为杀人蜂小队，队长就是被你砍断双手这个可怜虫，名为易郇……虽然他们四个里只有两个是低级诡异，但杀过的高级诡异生物不在少数。” “你是谁？”那人抬头看着梁殷，目露疑惑。 “看来离开南大陆太久，许多人都把我忘了。”梁殷淡笑，“易郇，当初你那份有问题的钥匙，就是我送给你哥哥的。” “猎影？是你这个混账？”易郇怒骂。 梁殷淡笑道：“江城，我建议你还是把他们四个都杀了吧。” “狡诈？” “对，这四人相当狡诈。”梁殷耐心解释，“若非如此，不会有那么多高级诡异生物栽在他们手里，他们现在的投降只是暂时妥协，一旦找到机会脱身，下次会更谨慎，就像……像四个烦人的蚊子，永远缠着你，直到某一天彻底杀了你，他们才会甘心。” “嗯，明白了。” 江城把染上鲜血的手帕随意丢弃，缓缓往后退了一步。 很明显，他并不打算继续谈判了。 见状，易郇急忙说道：“江城，这个家伙跟我哥哥有仇，所以他才会这么说，事实上他跟公会里绝大多数人都有仇，只要是个人就知道这家伙的阴险狠辣，你真敢听他的话？” 梁殷当即就笑了，他代替江城答道：“我跟江城签了契约，现在就是他的奴隶，你觉得我敢骗他吗？” “你……你竟然……” 易郇瞪大了眼睛，心里渐渐生出不好的预感。 他知道这个叫梁殷的家伙是天生的双生诡异，自命不凡，而且睚眦必报，不可能轻易被人折服。 如果早知道这家伙被江城收服了，他们今天不会这么草率动手。 梁殷接着说道：“江城，你若是真想要他们的宝物，挖下这几人的眼睛就行了，总有一个的眼珠子可以解开那家银行的保险柜，如果还不放心，就砍断他们的手，把指纹也带上。” “嗯，看来留着你确实有点用。” “当然，我这人仇人多，对这片大陆许多人的底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听到两人的谈话，其余三个佣兵心中都暗道不妙，彼此对视了一眼。 这里是灰雾之中，只要全力奔逃，消失在江城的视野之中，就有极大的可能逃脱。 而伤势尚未痊愈的易郇知道自己逃不掉，急忙叫道：“江城，我哥哥是……” “咔嚓！” 寒光闪过，人头落地。 江城擦了擦刀刃，淡淡问道：“他哥哥是谁？” “佣兵工会副会长。” “手里资源多吗？” “很多。”梁殷淡笑，“当初的我都觊觎了很久，绝对让你满意。” 第二百八十四章 跨界 “到了南大陆，就要准备好走一路杀一路。” 梁殷扭了扭脖子，伸手挖出易郇的眼珠子。 他的能力，可以轻而易举潜入那家私人银行，并且拿走易郇等人放在里面的东西。 其余三人见势不对，当即就转身逃跑。 他们的逃离方向各不相同。 黑夜与灰雾是他们最好的掩护，每个人都在赌命，赌江城不会追向他的方向。 但事实上，这三人的速度都太慢了，至少在江城看来是如此的。 不出十秒钟，两人倒地，成为尸体。 最后一个只跑出了不到三十米，就被江城踢断了双腿。 他虽没有惨叫，但痛得脸色发白，额头冷汗直冒，急忙说道：“是工厂的人！” “我还没问，你到是挺聪明。”江城平静看着他。 “你别杀我，我告诉你。” “好。” “工厂前不久联系我们，表示要跟我们合作。” 这人不敢隐瞒，一股脑说了出来。 在那艘仿制的泰坦尼克号上面，他们小队见到江城的九块木板后，就起了截杀的心思。 在南大陆，只要火力足够，杀一个高级诡异生物不是问题。 面对诡异生物，所有的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 “下船之后，我们就一直在跟踪你们，用不同的车辆，尽量避免被你们看出，后来……工厂的人出现……” 对方表示，他们只想要江城的命，江城身上的东西可以给这个小队四人。 于是一场合作就开始了。 工厂负责制造混乱，引开江城，或者让江城手忙脚乱。 这几次难民队伍遭到的怪物袭击，确实是工厂做的。 “他们专门找人，去灰雾深处引出这些怪物，然后把怪物引向正在逃难的人群，趁人群被冲散，就安插自己的人手，而且都是普通人，不会被你感应到诡异气息……” “看来果然是时间太紧张。”梁殷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有专门的诡异物品可以掩饰诡异气息，只是比较难找，工厂的人想必是才得知你来到南大陆，准备时间很短，没空制定更好的计划……而且，或许工厂也并未寄希望于这次袭击。” 灰雾是最好的掩护，无论对于敌人还是对于江城。 他离开炉瓦城之后，直奔港口城市鲁特市，在灰雾里的时间超过了十八个小时，这期间可能去任何一座城市，所以工厂的人无法追踪到他。 后来在鲁特市，也只待了两个小时就登船入海。 就在船上的时候，天罚传来消息，说工厂的人甚至还在炉瓦城里面找他。 这之后，江城登上幽灵船队，当时船上绝大多数乘客都看到了，其中应该有工厂的人。 所以下午出发之前，教会执事陈晨告诉江城，最近海德市多了一些工厂的眼睛。 “在南大陆生活一段时间，就会养成一个认识。”梁殷解释道：“只要诡异生物不是强得离谱，都可以被普通人击杀，区别就是使用子弹的多少而已。” “对的。”那人急忙点头，“今天对付你所使用的装备，足可以杀好几个高级诡异生物了。” “工厂的人给了后续计划吗？”江城问道。 “后续计划？” 那人一愣，显然不太明白江城是什么意思。 梁殷淡笑道：“蠢货，工厂的人不想损失自己的精英小队，所以让你们打头阵，没给后续计划，就是默认你们会死在这里……至于他们的人，应该还在很远的地方通过特殊手段观察。” “难道不是默认我们会杀掉江城？” “江城连续两次独自干掉工厂的分部，唯一留下的线索就是他的长相，死在他手上的包括好几个高级诡异，连某个大人物的后代都被他杀了……这条消息，工厂的人有没有给你们？” “这……” “看来是没有了。”梁殷摇了摇头，“易郇与他哥哥易佌虽为亲兄弟，但手段能力与眼光都差得太远，生性贪婪狡诈，你们三个跟他性格差不多，这次死的不冤。” “死？等一下！”那人看向江城，“你说好了不会杀我！” “砰！” 凄冷的浓雾中，一截脖子炸开。 血淋淋的碎肉与骨茬溅了一地，死不瞑目的人头高高飞起。 梁殷诧异，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叫我杀他，居然亲自动手，这算不算违誓？” 江城收起手枪，淡然摇头。 “子弹杀的他，关我什么事？” “说得好！” 梁殷相当高兴，只要江城够狠，就能在南大陆活得足够久。 签了血液契约之后，他的命就是江城的命，所以江城不能死。 几只浑身鳞甲的小野兽闻到了血腥味，从泥土里拱出脑袋，用小眼睛好奇地看了眼地上的几具尸体。 江城熟练地摸尸，发现没什么好东西，剩余的特制子弹也所剩无几，于是便说道：“走吧，别打扰这些小动物用餐。” 遭了一场伏击，浪费些许时间。 从路程来看，江城的时间已经不够了。 众多难民向江城表达了感谢，然后继续向海德市走去。 而队伍则不得不重新规划。 那辆被榴弹炸毁的车显然不能再用，诸多零件受损，即使还能开走，开到半途也容易爆开。 只剩下一辆九座商务车，众多生物都没了位置。 大果冻与石头怪去了后备箱待着，骷髅头挂在右后视镜上当饰品，隐形狗跳到了李奇迹身上，两只灰松鼠则在隐形狗身上。 剩下的人都挤了挤，勉强能坐得下。 陶范感慨道：“三位大爷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和我们挤来挤去，真是辛苦。” 年纪最大的那个大爷回应：“年轻人，要不你去车底？” “……” 陶范识趣地闭上了嘴。 接下来的路上，又连续碰上了十多次寂静工厂引来的怪物。 期间差点驶过被埋了炸弹的道路，幸好对方弄得很匆忙，而且隐形狗鼻子灵敏，尚未接近就闻出了浓烈的炸药味。 一直到晚上十点，这一路都没怎么消停。 沿途的众多难民也遭了秧，被工厂的人利用，给众人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一行人走走停停，时而下车应付怪物，时而解救难民。 江城的左轮子弹都打没了一半，两把刀几乎一直保持染血的样子。 破碎的道路前方，经常出现怪物以及爆炸之声。 隐形狗被这些接连不断的小动作弄得火冒三丈，带着怒意说道：“淦！一群垃圾！等到了白沙城，老子立即去灭了那里的工厂分部。” “阿狗冷静，白沙城是南方仅有的六座大城之一，他们的分部不是你一只狗能灭掉的。”骷髅头出声安抚。 “这些只知道躲在暗处弄小手段的玩意真是恶心！” “到白沙城就好了。”年纪最大的那个老研究员慢悠悠说道：“城市里势力繁杂，对方也施展不开，你们可以慢慢较量。” “崔兄弟有什么收获吗？”骷髅头问道。 “没有。” 崔悲闭着眼睛，仔细感应每一张钞票。 在道路两侧的草丛中，一直有数百张钞票，像是一只只游鱼，快速穿梭在周围几百米的区域。 每一张钞票都是他的眼睛，让他在视野模糊的灰雾里有极强的优势。 这期间虽然杀了很多工厂聘请来的炮灰杀手，但一直没找到暗中搞事情的工厂成员。 时间缓缓来到晚上十点半。 前方的阴暗道路上，忽然传出一声怪物的咆哮。 那怪物在视野不可见的灰雾深处，正沿着道路，以极快的速度接近众人所在的车。 “淦，又来一个！”隐形狗骂骂咧咧的。 “放轻松，我下去看看。” 江城把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拔出冰寒的长刀。 石头人打开后备箱，变大身躯，小心翼翼地守护整辆车。 这一次来的怪物有些不太一样。 它竟是受了重伤，浑身淌血，像是在逃命那般，神智不清醒，从黑暗中现身，疯狂接近众人所在之处。 这是一头变异的黑熊，高大壮硕，足有四米高，一巴掌能拍断人类的骨头。 但它此时双目都被刺瞎了，一只爪子被砍断，腹部有好几道深深的刀痕，连血淋淋的肠子都掉了出来，浑身黑色毛发被染成血红。 可以看得出来，这头黑熊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砰！” 就在双方不足四十米的时候，江城用猎枪补了一枪。 威力巨大的子弹刚好命中黑熊的脑袋，结束了它痛苦的生命。 它重重扑倒在地，像是一座倒下的小山，扑起一阵尘土。 “奇怪，这次对方怎么直接把怪物打成重伤了？”陶范疑惑，“这作风跟之前的貌似不太一样。” “这头熊是来送信的。”百里踏月说道。 “送信？” “嗯，你视野不太好，可能看不清，在黑熊的背上，插着一只铁箭。”百里踏月解释，“在箭的尾部，绑了一个小圆筒。” “哦，原来如此……” 陶范揉了揉眼睛，然后微眯着，尽量让自己看得清楚一点。 可奈何他只是个普通人，在黑暗的灰雾里，比一个盲人好不到哪儿去。 车外，江城收回猎枪，拎着刀走上前，平静取下黑熊背上的小圆筒。 圆筒里只有一张卷起的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是很简单的几句话。 【江城，希望你这趟灰雾之旅过得舒心】 【大人很愤怒，说直接杀了你太便宜你】 【来白沙城吧，我们继续】 江城平静回到车上，把纸条给所有人都看了看。 骷髅头看过之后，为众人做了个翻译。 “这纸条的意思就是……对方的计划都太匆忙，现在想尽办法也杀不了江城，为了面子着想，就暂时假装饶江城一命……” “骷髅兄所言极是。”李奇迹表示认同。 “继续前进吧。” “学弟的时间还够吗？” 陶范一脸忧虑，他根本没有路程概念，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抵达白沙城。 即使到了那座城市，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白晶矿。 百里踏月摇头，说道：“江城的时间肯定是不够了，接下来还有两个半小时的路程，但距离那只生物跨界，只剩一个半小时。” “啊？那学弟现在是不是得一个人……” “别急。”江城发动车辆，“独自行动很快，最后有半小时就足够了。” “那学弟你可得记着时间啊。” “嗯，放心。” 即将面对一只禁忌生物的死亡威胁，但江城却很淡定。 或许正如梁殷所说，总有一天他要把队友都急死。 时间就这样缓缓来到晚上十一点四十分。 车窗外的世界一片漆黑，夜幕浓得如墨。 灰雾静静飘荡在苍穹之下，遮蔽了声音与视野。 无形的冷风穿梭在这个寂静的世界里，轻轻拂动道路两侧的枯草，挥洒着十二月应该有的严寒。 还剩二十分钟，那股死亡的威胁感越来越强烈了。 江城缓缓停下车，看了眼车窗外灰暗的世界。 在灰雾里的车速不能太快，距离抵达白沙城，还有接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陶范忧心忡忡地问道：“学弟，你准备出发了？” “嗯。”江城打开车门，“你们抵达白沙城之后，径直去当地研究院或者旅社，保持低调，如果有人上门挑衅，让隐形狗去骂几句即可，无需理会太多，等我回来。” “卟噜卟噜？” 后备箱里传来大果冻担忧的声音。 那石头人也跟着喊了两声石头语。 江城淡笑道：“放心，我回得来。” “学弟，万一你不小心死在某个地方，我们要怎么才能知道？”陶范说出疑惑，“你知道的，就是……总得有人给你收尸吧？收回去叫元大爷练个魂，你好歹还能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还是别了，不到最后一步，不要找元大爷。” “哦……” “关于江城的生死，你们看我的状态就行。”梁殷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跟他签了契约，他一死，我就会直接残废，最后也活不了多久。” “梁老哥，你能找到我学弟的尸体吗？” “闭嘴吧，别婆婆妈妈的，浪费他逃命的时间。” 梁殷拍了拍车门，又指了指天空。 他与江城有契约，跟彼得一样，可以感觉到那股浓烈的威胁。 “最后十八分钟。” 第二百八十五章 瞒天过海 江城走了。 像是一道幽灵，消失在黑夜尽头。 大果冻从后备箱里钻出来，肩负起了开车的重要任务。 车内的众生物大多忧虑，唯有梁殷要稍微淡定点。 他觉得有影子里那个怪物在，江城就算没法反杀那个跨界的家伙，也不至于死在某个地方。 “都放心吧，他保命没问题的。” “说得轻巧，又不是你这家伙去面对禁忌生物。”骷髅头说道。 “他死我也得死，所以都差不多的。”梁殷掏出一柄匕首，在手上轻轻把玩，“他临走前可是有交代，你们要多听我的话，到了白沙城不要惹是生非。” “你这家伙看面相就不是什么好人！” “没错，我确实不是好人。” “……” …… 十二月二十三号，凌晨零点。 天幕震动，诡异的波纹一层层扩散开。 威严在黑夜下扩散，笼罩了极大一片区域。 这里是北方大陆的灰雾深处，无人之地，荒芜死寂，冰冷幽寒，见不到半点生命的迹象。 “轰隆！” 刺目的雷霆划过夜空，似乎撕裂了整片苍穹。 黑暗的夜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口，裂口内深邃无比，像是连接着恐怖压抑的深渊。 黑雾澎湃，从苍穹的裂口中不断涌出。 汹涌的雾气与整片区域的灰雾一接触，就好似沸腾那般，不断激荡，翻滚变化。 滔天的黑色雾气吞噬了一切，毁灭的气息在夜空下肆虐，像是冰冷的烈火，焚烧着所有生命。 苍穹暗淡，大地龟裂，沉眠在地底的诸多生物纷纷化作枯骨，成为残破的尸骸。 狂风呼啸，凌厉无匹，将成千上万冰雪沙尘吹入天幕，又带着一滴滴恐怖的黑色雨水洒落人间。 “轰隆！” 巨大的冰山裂开了，在黑雾中坍塌陷落。 冰山内的诡异生物纷纷怒吼，咆哮，发出不甘的嘶哑声音，然后一一倒地。 这片极寒的大陆上，仅有的生命都在凋零，在破碎，成为那恐怖黑雾的养料。 末世般的景象在黑雾笼罩的区域内不断上演，渗人的冰冷中满是死亡的气息。 仅仅是几分钟时间，大地深处满是骸骨，冰湖干涸，枯草化作灰烬，这片极寒之地只剩下荒寂。 “呼……呼……呼……” 深沉的呼吸声，仿佛来自远古。 当黑雾已经彻底笼罩了整片区域后，恐怖的威严开始弥漫。 一个人形怪物紧闭眼睛，手握长枪，缓缓从苍穹下那道裂隙里缓缓飘出。 黑雾翻涌，化作他的翅膀，让他可以在天穹下翱翔。 狂风吹得他的长发猎猎作响，为他送来整个世界的冰凉与死亡气息。 他睁开了眼睛。 天空中好似闪过了一道雷霆，夺目的光芒似要代替万千星辰。 片刻之后，他眼中的璀璨光芒缓缓消失，只剩下深邃幽暗的黑色瞳孔。 这片极地的世界本应该是冰寒的雪白，现在只剩下一片黑色。 从天而降的黑色雨水污染了一切，吞噬着每一寸土地。 “伟大的阿萨……我，海林，你忠诚的仆人，再一次来到这世界了……” 雷光闪过，将海林恶魔般恐怖的影子投射在大地上。 他壮硕无比，身高超过三米，赤着上身，皮肤青灰色，面露獠牙，三眼四臂，满头长发像是野人般随意披散，手中的长枪寒光四溢。 “那个卑微的爬虫在什么地方？” 一缕缕深邃幽暗的光芒从黑雾中浮现，缓缓萦绕在他强壮的身体周围。 幽光交织，或是化作诡异的符号，或是散成璀璨的星芒。 渐渐地，一个庞大的传送阵法浮现在苍穹下。 而海林就站在阵法之中，在整个世界的微弱气息里，找到了属于江城的那份。 “轰隆！” 雷霆炸响，黑雾翻涌。 片刻之后，阵法幽光盛放。 …… 在大陆某个不可知的区域，灰雾深处。 一缕缕朦胧的白色雾气在天穹上飘荡，笼罩了整片区域，让灰雾无法入侵。 高大的法庭建筑成片，宏伟壮观，威严无比。 建筑外湖光粼粼，水声悦耳。 无数白色贝壳串成的风玲挂在法庭建筑檐角之下，随柔风轻轻晃动。 身着人面白袍的审判员们穿梭在建筑之中，皆沉默无声，像是一个个机械控制的木偶。 “滴答……” 一滴绿莹莹的液体从高处滴落，在下方的池子里溅起一缕水花。 绿色的波纹荡漾而开，隐约间有令人舒适的幽香。 这个池子所在的房间很隐秘，藏在法庭深处，只有核心的人员才知晓。 房间内装修古朴，所有物件都是黑色实木打造的，由手工雕刻，花纹复杂精美，处处透露着典雅的气息。 房间两侧挂着一张张苍白的人脸面具，面具的主人如今不知身在何方。 最深处摆着一张实木书桌。 书桌之后是整个法庭的掌控者，一个同样带着面具的人型生物。 这大概是整个世界最神秘的生物之一，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相貌、他的目的抑或他的种族。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打碎了这个凌晨的安宁。 “庭长，有一个禁忌生物跨界了。” …… 细节，藏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凌晨时分，在东大陆的某个小城市街道上，发生了一起车祸。 两辆车以极高的速度在某个十字路口迎面碰撞，翻滚破碎，车内的司机当场死亡。 附近的几个流浪者被撞击声惊醒，起身看了眼情况，然后又倒了回去，拉上破棉被呼呼大睡。 这片区域的宁静只是稍微被车祸打碎，然后又缓缓愈合，仿佛从未发生过。 黑夜笼罩之下，周围街道的居民们睡得很安稳。 治安所的处理人员大概还需要八分钟才能赶到。 一个披着黑袍的人型生物站在熊熊燃烧的两辆轿车之外，气息平缓，平静的目光透过火光，看到了车内已经死亡的司机。 在一片血腥与烈火之中，缓缓飘荡出一缕酒精的味道。 这人轻轻挥手，那缕酒精的气息瞬间停在了他身前。 他再度挥手，一个破碎的手机从火海中飘了出来，同样停在他身前。 渐渐的，越来越多东西飘出，破碎的衣物、镶金的假牙、降压药物、儿童座椅的部件、车前的挂饰等等…… 所有物品飘荡在他身侧，缓缓旋转，时而分离，时而组合。 令人惊异的是，在火光的映照下，所有漂浮的物体都有影子，而站在地上的那个黑袍人却没有。 他的目光平静且深邃，烙印下所有物品的细节，然后缓缓演绎属于两个已死去司机的人生。 “呼呼……” 风声拂过，这个世界忽然发生了些许变化。 火光缓缓变暗，破碎的汽车开始重组，一切好似时光倒流那般，不停后退。 那一缕酒精的气息缓缓回到其中一辆车上，钻入司机的嘴里。 破碎的手机倒飞而出，进入另一个司机的手中。 这还没完，时光依旧在倒流。 飞溅的玻璃渣、散落的零件、流淌的汽油…… 一切都在仿佛被定格了，然后用慢镜头缓缓回放，从破碎到完整，宛若神迹。 两辆车开始倒退，回到了碰撞之前。 其中一辆车的司机满脸通红，打着酒嗝，衣兜里揣着降压的药物，时不时用牙签清理镶金的假牙。 另一辆车的司机正在跟家里孩子视频，有说有笑。 那场碰撞似是从未发生过，两辆车越退越远，远离了这个寂静的十字路口。 这整条街道，整个片区，整座城市，甚至整个世界，仿佛都坠入了时光的长河， 在某种奇异力量的笼罩下，两个司机由死而生，命运被强行改变。 可忽然，一切再度被定格了。 “轰……” 火焰爆燃，破碎了这片定格的世界。 之前发生的所有，仿佛只是一场梦，一个镜花水月的幻想。 破碎之后，这个黑夜的十字路口，依旧洒满了破碎的零件，依旧燃烧着两辆变形的轿车。 那两个司机已经死去，如同之前一样，尸体在大火中熊熊燃烧。 一个焦黑的小药瓶缓缓飘出火海，飘至黑袍人的掌心。 “还是失败了……” 他轻轻一叹，将小药瓶丢至一旁。 瓶子里装的是降压药，瓶子外有两个人的指纹，分别是司机与医生的。 黑袍人本以为这降压药应该是司机为自己准备的，没想到并非如此，缺少了一个细节，这份细节就藏在司机的通讯软件里，从简单的几句聊天可以看出，这药物是司机买给他父亲的。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浮现在黑袍人背后，低声说道：“大人，这次已经很接近了，只缺了一个细节而已，您几乎已经完美地演绎出两个司机的人生，要知道这片车祸现场中的细节相当少，您可以说是教会有史以来，最……” “不。”黑袍人轻轻摇头，摊开双手，“终究还是失败了。” “但已经无人能及了。” 那个鬼魅般的影子静静注视黑袍人的手心之上。 他什么都看不到，但他知道，有一股莫名的法则之力，正在黑袍人手心上轻轻飘荡。 那是通往另一个层次的道路，能令无数人为之疯狂。 即使在教会之中，也唯有少数主教及以上的高层清楚，这是一股能带领整个教会超脱纪元的力量——演绎法则。 古籍上记载了许多不朽生物，每一位不朽都拥有一条法则，或是杀戮，或是治愈，也有烈火与寒冰，黑暗与光明，可从未有不朽生物走过演绎法则的路。 教会辛辛苦苦找到了这条残破微弱的法则，但无人能驾驭。 许多人，哪怕当今教皇都尝试过了，皆以失败告终。 黑袍人轻轻收起法则，叹息道：“走吧，去南方大陆。” “大人，去那里干什么？” “帮江城瞒天过海。” “江城？是那个体内有信标的少年吗？” “对。” 黑袍人仰望深邃的苍穹，也不知看到了多远。 他闭上眼睛，眼底收纳了一片灰雾之上的星空。 “阿萨的部下去杀他了。” “不会吧？”鬼影疑惑，“江城体内的信标就是阿萨的，可以帮助沉睡的阿萨感受这个世界的气息，他的部下为什么要杀江城？” 不朽生物的追随者大多忠诚，很少出现反叛的情况。 阿萨这个生物的个体魅力很强大，果断且霸道，让许多人为之臣服。 “杀了江城，阿萨就……难道……” 鬼影一怔，忽然想到了某个恐怖的可能。 在古籍中，有另一位恐怖生物，嗜杀且暴戾，同样伴生有可以吸收生命的黑雾。 “对，当时所有人都被骗了。” …… 同一时间，在东大陆的另一个小城市里，旅社的大门敞开，大厅内烛光摇晃。 属于这座城市的旅社生物们，正在接取今天的任务。 而大厅之下，幽暗阴森的地下室里，一个干瘦的佝偻老人正在翻阅古书。 烛火摇曳，映照出泛黄书页上的古老文字。 老人戴着厚厚的老花镜，几乎是趴在了腐朽的木桌上，眼睛距离书页的距离相当近。 在他身前，有一个人头大小的水晶球。 在水晶球之中，是一副模糊的定格画面。 那画面充斥着黑色雾气，一个高大壮硕的人型生物在雾气里若隐若现。 “三眼四臂，以长枪为武器，能召唤阿萨的黑雾……” 老人翻倒古书的某一页，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凝重。 在这页之上，用简单的笔墨，勾勒出一个凶狠的人型生物。 “海林？”老人抬头看了眼水晶球捕捉的画面，“阿萨最强的部下之一，他不惜损失禁忌力量，强行跨界而来，应该保护江城的安全才对，可为什么……这般杀气腾腾。” …… 这个死寂的凌晨，几乎所有组织都察觉到了那股强大的力量。 禁忌生物，可以说是会移动的小型核武，而且还不是一次性的。 这个层次的生物，哪怕再弱，也可以毁灭一个几万人口的现代化城市。 许多组织只是通过各类禁忌物品，远程捕捉到了这个毁灭般的身影，于是纷纷制定出计划。 但，正在逃命的江城，已经切切实实感受到了禁忌生物的恐怖。 他正身陷禁忌领域之中。 第二百八十六章 苍穹之下 雷霆肆虐，黑雾翻涌。 在震动的夜幕苍穹之下，一个恶魔般的身影高高在上，挥动着双翼，神色冰冷，好似主宰人间的神灵。 灰雾溢散，为肆虐的黑色雾气让出一片天空。 江城站在苍茫的大地上，平静地抬头仰望，与那个人形怪物的三只眼对视。 这里是白沙城之外，距离城市边界尚有两公里，但周围已经有了数个白晶矿矿场，大大小小，像是一个个被蛀虫啃噬的伤口，遍布在灰雾之中。 贫穷的工人们为了那点微薄薪资，甘愿冒着生命危险，进入危机四伏的灰雾中，用枯瘦的双手挥动铁镐，为资本家们敲下一块块珍贵的矿石。 虽已是凌晨，但所有矿场依旧灯火通明。 一盏盏亮起的矿灯，在黑夜与浓雾之中，像是模糊的萤火虫，点燃稀薄的希望。 海林的领域早已释放出了，此时笼罩的范围已经超过半径三公里，而且还在缓慢扩张，像是一个巨大的死亡屠宰场。 在他领域之内的生物，无论动物植物，都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沉睡，面无表情站在原地。 江城身旁的道路上，有五个下班回家的工人。 他们衣着破旧，浑身肮脏，挖了一整天矿石，饥肠辘辘，本应该回家洗个澡然后吃饭睡觉，可现在却都静止在了原地。 这些人还活着，有呼吸，有心跳，但眼睛却都闭上了。 江城轻轻一推，这几人纷纷倒下。 此情此景，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所有陷入禁忌领域的生物都被控制，正如当初在多罗市，那些被十六号同化为木偶的城市居民。 但十六号天生有缺陷，本源只是一条流传了千年的诅咒。 天空中那个恶魔般的海林，虽然同样因为跨界导致自身受损，但他好歹还是个实打实禁忌生物。 最弱小的禁忌生物，领域范围在半径一公里，随着自身变强，领域也随之扩张。 海林的领域，在黑雾的帮助下，扩张到了三公里，比最弱的禁忌生物要强一些，但强得有限。 “沉睡领域……” 江城判断出了海林的自身能力。 他能感觉到，有一股难以抵抗的困意，正在疯狂吞噬他身心。 元大爷给他的禁忌勋章起作用了，其上的木质纹路发出幽暗深邃的光芒，为江城抵御了超过30%的领域力量。 除此之外，江城花费大价钱购买的禁忌物【法老裹尸布】也派上了用场。 前不久在黑龙研究院，江城一共购买了四件禁寄物品，法老裹尸布就是其中之一。 在他手臂上，缠着一截泛黄的碎布条。 此时激活布条，这根沉睡了千年的裹尸布瞬间出现了怪异的变化。 它好似有了生命力与自我意识，由固态化作粘稠的液体，分裂出一根根或长或短的冰冷丝线，像是触手那般，爬向江城全身。 如果陶范在这里，他肯定要惊呼江城被毒液寄生了。 不出片刻，江城浑身上下就被泛黄的布条缠满了，如果脱下外套与一身装备，他现在就像是个风化千年的木乃伊。 这个强大的禁忌物，为他抵挡了超过40%的领域力量。 不得不说海林现在确实太弱了，从最强的一批禁忌生物成为了禁忌中几乎垫底的存在，他的领域力量差一点就没法对江城造成任何作用。 剩余不多的困意，可以由江城自身的意志力抵抗住。 好歹他自己也是个高级诡异，拥有罕见的诡异领域，最近更是经历了多次进化，自身已经被开发到了一个很极端的程度。 昏暗的天穹之下，海林淡漠地注视江城，用冰冷的语气说道：“卑微的爬虫，我本以为你可以更强一点，如此方能让我感受一场痛快的战斗，但你的弱小实在令人觉得可悲。” 闻言，彼得忍不住了，申请出战。 江城同意了，把他放了出来。 现身的彼得遥望苍穹，大声骂道：“傻帽，你想痛快战斗，就把自己的实力砍到禁忌之下啊，在这里又当又立算什么？” “一只低贱的游魂？”海林面露杀意，“果然，同样卑劣的生物就喜欢狼狈为奸。” “傻帽！”彼得比了个中指。 “找死！” 海林怒喝一声，三目放光，在苍穹之下用力投掷出手中的长矛。 这长矛通体幽暗，并非金属，似乎是由某种生物的骨骼磨制而成的，前端尖锐，布满了血腥的凹槽。 江城没有硬抗，收回彼得，压制心中的困意，保持绝对冷静，急速退开了几十米远。 “轰！” 在电闪雷鸣之中，长矛从天而降，像是一枚炮弹，重重轰击在大地上。 黑夜之下出现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地面瞬间出现了几十道恐怖的裂痕，深不见底，仿佛被被看不见的巨人强行撕扯开。 在这毁灭般的力量之下，最中心的土地一寸寸塌陷崩溃，最终化作一个巨大的深坑。 而处在爆裂最中心的五个工人齐齐死亡，被炸成骨茬血沫，无一幸免。 猛烈的冲击波从最中心爆开，波及到周围数百米的区域。 其余陷入沉睡的工人，都被冲击得重重倒在地上，有的甚至倒飞出好几米，口鼻流血，不知生死。 幸好这是在灰雾中，如果这一击在人口密集的城市，几百人会在瞬息之间魂归天外。 这就是禁忌生物的恐怖之处，普通人面对这种力量只能绝望。 事实上，只要海林愿意付出些许代价，被他领域笼罩的所有生物都会沉睡至死，化作一个个孤魂野鬼。 “卑劣的蝼蚁，如果我是你，我会放弃挣扎，跪下来请求神灵的饶恕。” 海林神色冰冷，目光如电，挥动狰狞的黑雾之翼。 他背后是咆哮的电闪雷鸣，隆隆雷电不断在天边炸响，震耳欲聋，营造出一股末日的景象。 彼得再次喷道：“傻帽才会放弃挣扎！” “愚蠢！”海林怒喝一声，“为神灵献上生命，是你的荣幸！” “傻帽，一看你就是被洗脑了！”彼得大声叫道：“有这么强的力量，不去自立为王，反而要给别人当一辈子奴隶，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可骄傲的。” “你这等低贱的游魂生物，永远都不会无法体会到追随伟大神灵的荣光！” “傻帽，你才愚蠢！”彼得大叫，“无需追随神灵，我自己便可超越神灵！” “大言不惭！” 海林冷哼一声，伸手召回自己的武器长矛。 深坑中长矛轻轻一颤，而后倒飞而出，在夜幕下划过一道肉眼几乎不可见的虚影，回到海林的手中。 他深知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这个纪元，留在这里太久会遭到世界规则的排斥，导致实力进一步下降，所以必须速战速决，不能废话。 就这样，一场追杀开始了。 这片区域的灰雾被驱散，地势开阔，一望无际，唯有茫茫荒草，十分有利于海林。 他飞在夜幕之下，三目锐利，像是一只捕食的雄鹰，带着无尽杀意，捕捉在地上逃窜的江城。 阴暗的大地上，江城逃命的速度相当快，一跃至少十多米。 彼得跟在他身边，低声问道：“大哥，我们要找个矿洞钻进去吗？左边两百米貌似就有一个废弃的白晶矿洞。” “别急，要找就找一个最大的，用地下的白晶矿力量压制天上那玩意。” 江城向来不太着急，哪怕是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 上一次感到忧虑焦急，应该是在面对多罗市那只木偶的时候。 那只木偶戴着虚假的面具，就像是个高深的戏剧演员，为他们主导了一场戏剧，静静观看所有人表演，而当时其余队员都没意识到其中的问题。 如今的江城已经不再那么弱小了，开启了能力，经过多次进化，更能挡住禁忌生物最强大的领域能力。 当然，即使如此，他依旧无法正面应付禁忌生物。 海林哪怕没有领域，也能一枪把他捅死。 白沙城周围的地形与矿场，都在江城的脑子里。 这附近，方圆二十公里内，最大的白晶矿场距离他只有不足两公里，刚好位于城市边界上，一半处于白沙城郊区，另一半处于灰雾区域。 这个矿场极为庞大，由三个势力分别开采，仅仅是安检、机电、维修、监控等就需要上千员工，每天下井的更是有数千人，一台台重型机械日夜不停在矿场区域运作，隆隆的声音与人声交织在一起，极为嘈杂 但此时，留在整个工地里的数千人，几乎都已经陷入了沉睡的状态。 诡异的寂静在矿区蔓延，诺大一个矿场，只剩下机械的重复性声响。 有极少数比较幸运的，要么是处于矿场深处，被白晶矿的力量保护，要么是地位比较高，拥有保命护身的物件，能勉强在海林的领域之中保持清醒。 清醒的几个高层惊惧无比，急忙拨打电话，拼尽全力压制住心中的困意，向电话那头大声说道：“是领域！有禁忌生物来到了白沙城，赶紧请求……” 话还没说完，这些人身上的防身物品纷纷破碎。 他们再也抵挡不住那股困意，要么闭上眼站着睡着，要么重重倒在地上。 接到消息的三个势力齐齐震动，开始制定对策。 在白沙城东城区，崔氏重工分部的电话响起。 一个中年人在电话那头吼道：“我儿子跟着他最近认识的一群混账朋友，不知死活地来到了南大陆，现在就在白沙城外边，你们一定要看好他，不要让他缺胳膊少腿……那该死的禁忌生物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到白沙城，他要是敢乱来，我立刻请几位大人去围杀他！” “放心吧，大老板，这段时间小少爷一根毛都不会少。” 接电话的人名为李振桓，是这里的崔氏分部部长。 白沙城身为南方六座大城之一，留在这里的崔氏分部，有足够的把握让崔悲在禁忌生物手下活命。 “唉，我这个当爹怎么这么难啊！”那中年人突然叹了一声，“给了他好吃好喝的，让他有用不完的钱财，只希望他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但他偏就这么叛逆，仿佛我欠了他似的。” “老板，其实人生过于顺利反而不好。”李振桓出声提醒，“可以让小少爷适度历练一下，感受生活的艰难。” “但是他可以在东大陆那些小城市慢慢历练啊，才开启能力，就直接来了地狱副本，都怪他身边那些亡命之徒！” “那位是叫江城吧？听说他只剩一个月寿命了，确实是亡命之徒。” “对，你们记得看好他，千万不要让他和那个叫江城的家伙一起行动！” “放心吧老板，小事一桩。”李振桓再次保证，“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 “我想想……” 崔悲父亲名为崔天亦，年近五十，常年奔波于各个大陆之间。 此时的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思索他这个儿子还缺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儿子放弃平稳安宁的东大陆小城市生活，来到遍地硝烟的南大陆，每天拎着脑袋混日子。 难道是太闲了？没事做？ 忽然，他眼睛一亮，对着电话说道：“你们分部有没有适龄的小姑娘？” “有啊，老板，分部这边小姑娘多的是。”李振桓笑道：“我还以为你会给小少爷配一个门当户对的，现在是准备从普通人家里面找吗？” “不需要门当户对，都什么年代了，现在提倡自由恋爱，何况能跟我们家对上的也没几个。” “西大陆有几个皇室的小公主到是不错。”李振桓提醒了一句，“我听说，最近有一位长着东方面孔的公主，厌烦了皇室倾轧，在半个月前离家出走，貌似是到了东大陆，要不要我找一下？” “没必要。”崔天亦否决了这个提议，“就我儿子那性格，跟那些娇生惯养的公主走不到一块的。” “那好，我会密切关注他们动向，让分部里的小姑娘们与小少爷多几次偶遇。” “一切自愿，不要强迫任何人。” “放心吧老板，诡异生物都有种独特的气质，通常对普通人有一定吸引力，何况是小少爷这种多财多亿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 矿洞世界 “阿怪？” “卟噜卟噜。” “汪汪汪？” “吱吱吱。” “淦！原来你这家伙会松鼠叫啊！”隐形狗瞥了眼灰松鼠，“以后没事不要总是学我，狗语很复杂，你的语法一直是错的。” “吱吱。” 灰松鼠用尾巴扫了扫隐形狗，算是回应了。 “你们这些家伙能不能说人话。”骷髅头忍不住了，“每次都是加密通话，听得我脑子都是懵的。” “我们特殊生物的小圈子，关你这半人半鬼的家伙什么事？你别偷听就行了。” “都在一辆车上，我这不叫偷听。” “卟噜卟噜……” “果冻兄，你什么时候能进化出学习语言的器官啊？” “果冻貌似没有器官……” 江城走后，车上的气氛一直不太活跃。 几个小生物小打小闹，勉强让车内看起来热闹一点。 这一路比较平稳，偶尔遇到几个难民，或是与破旧皮卡交错而过。 工厂的人再没出现过，或许正如他们送来的信件说的那样，到了白沙城之后继续较量。 陶范看着窗外的浓郁夜色，忍不住叹息一声：“唉，学弟是这个世界上仅有的几个欣赏我诗词的人，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刚才远处那个爆炸的声音，肯定是他与那个禁忌怪物……” “不要多想，经历苦难才能成长。”伊梦柔声安慰，“正如米勒与塞万提斯，以及其余经历过苦难的名人。” “米勒我知道，塞万提斯是……” “写《唐·吉坷德》的那位。” “哦……以前读过他的书，最近脑子太混乱……” 陶范恍然，将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 他看向身旁的伊梦，惊讶地说道：“怪不得伊小姐能跟我有共鸣，仅凭这份阅读量，就足以碾压绝大多数学生了。” “小时候家里人要求的。” 伊梦轻柔一笑，撩了撩微卷的额发，两个可爱的酒窝极为迷人。 陶范问道：“话说……塞万提斯遭受过什么苦难？我只读过他的作品。” “左手在战斗中残废、成为海盗的奴隶、多次入狱等等。” “我学弟到还不至于这么惨……” 陶范挠了挠头，他实在很难想象江城遭受这些情况的样子。 要是有人敢把江城送去监狱，估计当晚那座监狱里的人都会成为尸体，然后被一场大火焚尽。 …… 在距离城市边界尚有六百米之处，又一次发生巨响。 冰冷的长矛从天而降，如同天谴，重重砸在荒芜的大地上。 毁灭的力量肆虐，地面塌陷开裂，草木化作齑粉，虫兽纷纷死亡。 但江城依旧成功避开，没有受到丝毫损伤。 海林挥手召回长矛，神色冷冽，挥动翅膀，向着地面上奔逃的江城急速扑去。 他要近战了，不再给江城逃离的机会。 只论速度，他比江城更快，快得宛若鹰隼，漆黑狰狞的影子划过大地，掀起的狂风在荒原上肆虐。 只是十多秒的时间，两人的距离就已经不足三百米了。 江城头也不回，直接向后甩出了一枚小铁球。 片刻之中，他身后传来一阵爆裂之声，滚滚热浪点燃了这个漆黑恐怖的夜晚，升起的烟雾好似盛放的妖艳花朵。 这是一枚一次性的高级诡异物品，杀伤力极强。 海林被暂时阻挡了片刻，并不狼狈，只是身体表面出现了些许细小的血痕。 他并没有防身的物品，或者说根本不需要，也可能是在漫长的岁月中消耗掉了。 对于江城而言，这是个好消息。 双方的距离拉开到四百米，而此时江城距离那个巨大的矿场已经不足五百米了。 在苍茫天穹之下，两人一追一逃，宛若两只黑色的幽灵，强大的身躯撞碎了沿途一切阻挡的树木。 天空中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在远处一座高山之上，十多个金纹白袍的法庭审判员默默注视着这场追逃。 一缕缕朦胧的白色雾气在他们身侧飘荡，缠绕着白袍与面具，为他们遮蔽黑暗中的身躯。 白南画站在最前方的山巅，神色凝重，静静记录下自己所看到的画面。 他身后有人上前，低声问道：“大人，我们只需要在此处看着吗？” “嗯。” 白南画微微颔首。 那人又问道：“可……这么简单的任务，为何要出动整个小队？” 对于这个新任的队长，队伍中许多成员都有疑惑。 山下的荒原之上，正在进行一场罕见的追杀，许多势力都在关注， 海林的行动太过放肆，刚现身就吞噬了许多生命用于壮大黑雾，这段时间更是毫不顾忌，用领域笼罩了几千人。 按照惯例，人面法庭该出场收拾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 白南画提了提脸上的面具，淡然问道：“让你去阻止一个禁忌生物，你敢吗？” “不敢。” “那就别问，安静看着。” “好。” 这人不再多嘴，缓缓退下。 他本想从白南画这里得到些许消息，但白南画过于冷漠，像是个只知道执行命令的机器。 就在所有小队成员的注视之下，江城与海林，一前一后，进入了那个巨大的矿坑之中。 “记下来，12月23日，凌晨0点23分，江城与海林先后进入白晶矿场。”白南画吩咐道。 “好的。” …… 这是一个大矿，无数重型机械挤满了江城的视野。 长年累月的开采，让这里形成了一个巨型矿坑，足有数百米深。 而在表面的矿石被开采完毕之后，负责共同开发的三家企业又聘请专人，在矿坑底部打了无数个矿洞。 这些矿洞深邃幽暗，四通八达，像是蚂蚁巢穴中的通道，形成一个庞大复杂的地下系统。 刚抵达矿坑边缘，江城就感觉到了。 在这个区域，他的力量受到了很轻微的影响。 他没有犹豫，当即一跃而下，沿着倾斜的矿坑边缘，不断深入。 紧随而来的海林忽的一滞，他同样感觉到了这股奇异的压制力量，居然对他的禁忌之力都有用。 “果然，每个纪元都会诞生这样的东西。” 他站在巨大的矿坑边缘，缓缓蹲下，用青灰色的手抓起一把柔软的泥土。 虽然这些泥土并非白晶矿石，但也算是一种特殊的伴生物，拥有极微弱的压制作用。 这个世界在追求尽可能的平衡，不仅用约束规则来压制开启了能力的诡异与禁忌，还用这些特殊的矿石，给普通生物指明了一条出路。 在海林的记忆中，他生活的那个纪元，同样出现了这样的物质。 当时的普通人类，用这种物质残杀了大量诡异生物，并且探索了灰雾超过60%的区域，差点彻底打通城市之间的阻隔，恢复灰雾降临之前的世界繁华。 在他短暂的思索时间里，江城已经飞速抵达矿坑底部了。 地底的矿洞四通八达，一旦逃进去，就很难再被找到。 海林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可以用巨力在矿坑底部轰击，试图毁灭整个矿场，让江城死在地底，但这需要一定的运气。 江城这样的高级诡异生物，不会那么轻易就被石头压死。 “蝼蚁，你以为躲在这样的蚂蚁洞里，我就杀不了你吗？” 海林怒喝一声，抛开手里的泥土，然后一跃而下。 此时，江城已经进入了某一个矿洞之中。 虽然所有人都在沉睡，但机械依旧在运转，矿洞中的灯光都是亮着的。 一盏盏矿灯挂在工字钢棚支护上，一直延伸到幽寂的矿洞深处。 地上有两根轨道，似乎是用于运输矿石的。 矿洞两侧凹凸不平，坑坑洼洼，满是开采后留下的痕迹。 白晶矿这种矿物极为特殊，是独立嵌在石块之中的，不需要像大多数矿物那样粉碎提取。 几辆老旧的矿车被扔在矿洞一旁，随处可见破烂的铁镐。 或许是为了保证白晶矿石的完整，这些企业很少用暴力的机械化开采，而是雇佣了大量工人，像是几个世纪前那样，让一群带着矿工帽穿着肮脏工服的工人在矿洞深处敲敲打打。 整个矿洞是倾斜向下的，刚前进了两百米距离，江城就感觉自己的能力被压制了5%左右。 而矿洞也渐渐出现了变化。 起初矿洞两侧与顶部都是坚硬的黑色石块，坑洼不平，有大量铁镐留下的痕迹。 现在洞壁之上，逐渐出现了其余伴生矿物。 越往里深入，这些伴生矿物就越多，种类也越繁杂，其中最多的一种就是萤石矿。 深入六百米后，放眼望去，整个矿洞周围布满了这种颜色各异的原石。 这种矿物含氟量极高，在南大陆分部范围相当广，存储量大，经常被用于冶金与玻璃等行业，许多企业，比如崔悲他家，就占有大量萤石矿区。 但这里负责开采的崔氏分部却对萤石矿并不重视，只需要夹杂在其中的少量白晶矿石。 在深入矿洞四百米之后，江城终于发现了一块比较完整的白晶矿石。 这是一种半透明的石头，折射度不高，呈玻璃光泽，整体白色，但在黑暗中泛着比较强的绿色荧光，一眼就能看出它与周围那些粗糙古朴的萤石原石的区别，不知它为何被遗留在这里。 江城掂了掂重量，他手里这块白晶矿石大概有三百克，在外界能卖到五万以上。 这玩意的价值虽然比不过黄金，但也差不了太多。 在这个诺大的矿场之外，距离约一公里左右，有一片完全由废弃矿石堆积而成的区域。 进入那片区域需要缴纳五元的费用，许多白沙城的穷苦居民都喜欢去那片区域寻宝，如果能在无数废弃矿石中挖到遗漏的白晶矿或其余珍贵矿物，他们不说一夜暴富，但至少不用为以后几个月的生活发愁。 “轰！” 一声巨响在后方传来，溅起无数粉尘。 海林一脸怒意，已经追来了。 这种弯弯绕绕的狭窄地底矿洞，对他的速度有很大的限制，让他无法全速前进。 这种憋屈的感觉，令他越来越愤怒，恨不得立即抓到江城，亲手将他撕碎。 他也能明显感觉到，越往里深入，实力被压制得越狠，如果抵达最深处，说不定他会跌落禁忌的实力。 现在仅仅是前进了不足四百米，他的领域就无法维持扩张了，开始缓慢收缩。 彼得适时大喊一声：“傻帽，来追我啊，追到我就让你……” “蝼蚁，给我闭嘴！”海林怒吼一声。 “大哥，我们赶紧逃吧，我感觉他怒气值挺高的。” “嗯。” 这场追与逃在地底世界继续上演。 没过多久，江城就已经在矿洞中深入了千米距离。 这其中并未遇到分叉口，整个矿洞是倾斜的，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在地下两百米左右了。 又深入五百米之后，终于出现了第一个分叉口。 他没有犹豫，直接往左边的方向逃去。 海林紧追不舍，跟在他后面，时而施展一道攻击。 坚硬锐利的长矛击碎了一块块矿石，让整个矿洞深处粉尘四起，连电力都被中断了，只剩下一片幽暗。 那些萤石原石并不会发光。 在深邃幽暗的矿洞里，唯一的光源就是那少量还未被发现开采的白晶矿石。 这个地下世界越来越复杂了，伴随着深入，出现的岔口与选择逐渐变多。 “轰！” 海林挥动长矛，打碎了前方一片矿石。 他此时距离江城已经不足百米，满脸怒意，这一击只差一点就能彻底杀了江城。 无数矿石炸碎，没能伤到江城，却导致了这一截矿洞的坍塌。 并非是顶部的坍塌，而是左侧。 由各种矿石组成的薄薄的洞壁塌陷之后，竟然出现了另一条并行的矿洞，深邃幽暗，延伸到未知的大地深处。 放眼望去，身前身后，以及左侧的那条新出现的矿洞，似乎都一模一样。 无论是矿石种类，还是地上锈迹斑斑的钢铁轨道，都令人难以分辨。 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轻轻摇晃的熄灭矿灯。 海林会在沿途留下标记，而且禁忌生物的感知远超普通人，若非如此，他可能早就跟丢了江城，而且迷失在了一个又一个分叉口之中。 这个由无数矿洞组成的地底世界，已经彻底成为了一个复杂的迷宫。 第二百八十八章 地底空间 地底五百米，冰冷，幽暗。 深邃的矿洞四通八达，复杂得让人头晕。 如果没有图纸与老矿工带路，很难想象这数千名矿工是如何抵达自己工作地点的。 一路上，可以看到许多陷入沉睡的矿工。 他们面容瘦削，头发油腻散乱，穿着肮脏破旧的蓝布工作服，戴着坚硬的矿工帽，或是倒在矿洞一旁，或是斜靠在两侧坚硬冰冷的洞壁上，双眼紧闭，睡得很死。 在海林收回领域之前，这里的所有矿工都无法醒来。 沿途，江城碰到了很多辆矿车，大多装满了散发幽幽绿光的白晶矿石，他没有客气，把这些石头都收起来了。 反正是资本家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从入口抵达地底五百米这片区域，至少也要经过三四千米的矿洞，江城感觉自己的能力已经被压制了50%左右。 这周围尚未被挖掘开采的岩石之中，蕴含了许多尚未被发现的白晶矿。 如果这些白晶矿石能被某些拥有特殊诡异能力的生物布置一番，就会成为瓦力城地底监狱那样的区域，让所有诡异生物都丧失能力。 也就在这时，他遇到了进入地底以来第一次危机。 前方竟然没路了。 没有分叉口，也不再延伸，这条矿洞居然抵达了尽头。 而后方的海林还在穷追不舍，距离他并不远，极短时间内就能赶到。 彼得急忙虚化身体，穿墙而出，寻找这附近最近的矿洞。 很快，他急匆匆回来说道：“大哥，就在前面这片石壁后面，两米左右，就有另一条矿洞，而且有一个极大的地底空间，我们需要打穿这条路。” “嗯，那好，先等一等那家伙。” “大哥，你可别玩脱了。” “放心，死不了。” 江城双手环抱，靠在矿洞最深处，好整以暇，静待海林的到来。 也就是十多秒之后，海林来了。 他手持长矛，三眼怒睁，长发披散，像是神话中的强大怪物。 如果在地面世界，他的领域没被压制，完全可以感知到领域之中发生的任何一件细微小事。 但如今深处地底五百米，周围遍布白晶矿石，他的领域已经被压缩到了不足半径两公里，而且还在继续消退，他只能隐约感知到每一个在领域之中沉睡的生物。 这种禁忌生物独有的领域，同样是他在这片复杂的地底迷宫不会迷路的依仗之一。 见江城在等他，他并未急着动手，虽然愤怒，但这次保持了警惕。 身为阿萨最强大的部下之一，海林并非只靠这一身实力。 他自然明白，江城作为一个诡异生物，能与他纠缠这么久，哪怕是借助了地形，也并非是其余那些弱小的诡异生物能比的。 “蝼蚁，你想借我之手，打通后面那片石壁？” 海林冷笑，明白了江城的动机。 就在这条矿洞尽头的两米之后，他又感知到了几个正在沉睡的矿工。 作为高级诡异生物，又携带了一身宝物，江城自己肯定能打穿这条路，但他偏就没有动手。 “或许是我想错了。”海林再次出声，“你不仅只是想打通这条路，更想趁这个机会试试，我还剩下多少力量。” “阿萨的部下倒也不蠢。” 江城没有否认，理了理衣领，缓缓拔出一长一短两把刀。 海林缓缓逼近，目光如电，带着杀意说道：“卑劣的蝼蚁，你的实力很弱，但勇气可嘉，若非你体内有摩尹那个杂碎的信标，或许我会考虑收你为部下，让你感受伟大神灵的荣光。” “寄人篱下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是荣誉。” “废话就不多说了，直接动手？” “好！” 海林杀气腾腾，提着长矛上前。 他怒吼一声，高举长矛，势大力沉地劈下。 冰冷的长矛上缠绕着幽邃的光芒，带着暴戾与杀戮的气息，重重砸向江城。 这一击，江城可以避开，但他没有。 他目光平静，向前一步，举起两把刀架在身前。 “轰！” 剧震之下，江城身体一沉，脚下地矿石纷纷裂开。 矿石粉末激荡飞扬，伴随着爆开的诡异气息，瞬间填满了整段矿洞区域。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真正属于禁忌的力量。 这是一股深不可测，摧枯拉朽的力量，凶猛无比，不需要讲究任何技巧，刚猛霸道，能直接毁灭挡在其身前的一切生物。 “咔嚓！” 江城的手骨裂开了。 手掌被那种禁忌的幽邃力量撕碎，鲜血淋漓，表皮蹦碎。 血肉甚至都一丝丝分离了，脱离了骨骼，失去血色，化作没有任何诡异力量的尘与土，融入飘荡的矿石粉尘之中。 在旁边看着的彼得一瞬间心都揪起来了，这是他认江城为主人之后，第一次看到江城这么惨。 哪怕上次对付穆云，江城的手掌也不曾变成血淋淋的骨爪子。 泛黄的法老裹尸布被染成血色，疯狂地分裂出一根根触须，缠绕江城的骨爪，让这两个手爪子不至于彻底蹦碎。 但这一击尚未停下，反而越来越沉。 海林大吼一声，高涨的气势宛若巍峨山峰，手持长矛重重压下。 不出意外的话，瞬息之后，冰冷的长矛就会压碎江城的手骨，然后两柄刀坠落在地，而江城自己则会被长矛劈得炸碎，化作飞溅的血肉与碎骨。 但事情显然不会这么简单，今晚才刚开始。 一片晶莹深邃的黑色花瓣从江城的衣兜里飘荡而出，吸纳了江城破碎的血肉，瞬间从黑色化为妖艳的血红，表面一根根脉络清晰。 下一瞬，这片花瓣爆碎，化作晶莹的血色光芒，反哺江城的身躯。 “幽灵花？” 海林活的时间太长了，见过无数禁寄物品。 此时这片花瓣的外观附和许多物品，但这种爆碎的方式，最符合传说中的幽灵花瓣。 一种在极为阴冷森寒之地，通过吸收无数游魂，长出来的特殊花朵，只有七片晶莹的黑色花瓣。 就在这及短暂的时间里，江城身体恢复如初，并且不退反进。 他神色平静，握着两把刀，身体虚化，瞬间成了一只黑色与血色纠缠的血腥幽灵，在矿洞中一闪而过，速度快到极致。 连海林都来不及反应，他的脑海中只是刚浮现出幽灵花的名字，江城就已经穿过了他的身体。 这一击，带走了海林的心脏，切碎了他的肠腹。 但禁忌生物终究不是这么好杀的。 海林缓缓转身，提着长矛，仿佛根本没有受伤，连脸色都没有变过。 “你这低微的生物，给我的惊喜还挺多。” 他对江城的称呼变了，不再是卑贱的蝼蚁。 只见他的腹部缓缓蠕动，内部血淋淋的伤口纷纷愈合，连失去的心脏都重新长了回来，最终完好如初。 就连被神灵祝福过的两把刀，都无法阻止他的伤口痊愈。 海林冷然道：“你这两把刀受过神灵的改造，但我这身躯又何尝不是，阿萨性格刚烈，从不畏惧任何不朽生物，我追随他多年，怎能死在另一个神灵留下的双刀之下。” “嗯，确实难杀。” 江城神色凝重，感觉到了棘手。 刚才他化作幽灵，穿身而过的那一击，禁忌之下的任何生物都挡不住。 海林同样没挡住，但他恢复的速度比江城预料得更快。 幽灵花只有七枚花瓣，可以让江城短暂处于无视大多数攻击的幽灵状态，用一枚就少一枚，如今第一枚花瓣的作用已经要过去了。 江城没有犹豫，当场收回彼得，带着他直接下沉。 他这幽灵状态还剩余几秒钟，足以通过地底绕开海林，进入这个矿洞尽头的另一侧，那个庞大的地底空间之内。 海林显然也料到了江城的行动，但他并未阻止。 事实上，他受伤了。 被神灵祝福过的双刀，确实伤到了他这个追随过神灵的人。 刚才那样的重伤，换做是那些刚成为禁忌的生物，真不一定能扛下来。 为了修补身躯，他的领域已经缩小到了半径一公里，而且逐渐不太稳定，随时都可能崩塌，失去禁忌领域的威力。 “太久没有战斗，危机意识变弱了。” 海林提起长矛，在心里把江城的威胁程度再次提高一个等级。 在这个充满白晶矿石的地下五百米世界，拥有诸多禁忌物品的江城，对他的威胁，不亚于那些刚成为禁忌的小生物。 他三目发光，宛若雷霆，射出了一道毁灭般的能量。 “轰！” 昏暗的矿洞尽头瞬间炸碎，化作细小的碎石与粉尘。 足有两米厚度的洞壁被打穿了，露出另一边的情况。 呈现在海林眼前的，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地底空间。 这个空间遍布白晶矿石，放眼望去，一片幽幽绿光，极为夺目，在森冷的黑暗中像是静止的萤火虫。 空间上方是一根根倒悬的钟乳石，庞大无比，顶部锐利，好似悬于苍穹的天剑。 四周则是一条条螺旋而上的道路。 这些道路崎岖不平，有的十分陡峭，两侧连栏杆都没有，是被人工开采出来的。 下方幽暗深邃，有一种极为特殊的严寒冰冷，根本看不到尽头，好似通往传说中的地狱。 在道路上，有许多正在昏睡的矿工，他们算是运气较好，倒在了靠洞壁的一侧，而那些运气不好的，在陷入沉睡的一瞬间就倒进了深渊之中。 海林站在道路边缘，手持长矛，三只眼睛放光，静静感应着江城的气息。 就在他下方一百米，江城正在飞速下坠。 “你这低微的生物，今晚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他怒吼一声，雄浑的声音在整个地底空间内不断回荡，隆隆作响。 随后，他提着长矛一跃而下，开始了又一次追逐。 …… 12月23日，凌晨1点23分。 诺大的矿场之上，所有旷工尚在沉睡。 在被海林的领域笼罩之前，所有机械都在运作，运输矿石大车也进出不断。 领域降临那一瞬，所有卡车的司机齐齐陷入沉睡，导致现场出现了极为严重的事故。 多车相撞，油箱破裂，烈火爆燃。 晃动的火光照亮了半个苍穹。 三家公司调来的紧急事件处理小组都已经来到了矿场外围，其中有好几个是高级诡异生物，但所有生物都只是看着，没有一个敢接近矿场区域。 他们神色凝重，或是相互商讨对策，或是给其余负责人拨打电话。 有人放出了自己的宠物狗，他向前方用力扔出一块碎骨，然后蹲下摸了摸狗头，轻声说道：“阿黄，去，把那块骨头捡回来。” “汪汪！” 大黄狗叫了两声，然后就摇着尾巴跑过去了。 在火光照亮的黑夜下，他越跑越远，跑出了八十多米，然后没有任何征兆的，忽然倒在地上。 所有人见到这一幕，脸色变得更为凝重了。 “赶紧退！” “那个生物正在地底矿洞中移动，他的领域也随之移动，刚才分明距离我们还有三百多米，现在居然这么近了！” 几个小组急忙后退，生怕沾上那种可怕的禁忌力量。 禁忌生物最强大的就是领域之力，哪怕许多高级诡异生物都挡不住，唯有高级诡异这个层次极为强大的，才能勉强挡一挡。 出现在矿场之外的，不仅有这几个小队。 白沙城其余势力也大多得到了消息，各个组织纷纷派遣成员前来观察。 诺大一座白沙城，在战争之前有三千多万人口，如今战乱多年，其中盘踞的组织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这些组织大的有上千人，小的也有十多个，许多都是闲散佣兵组成的。 盘踞在这里没有别的目的，为的就是这座城市地底的白晶矿物。 大矿都被大型势力占据了，小组织跟在这些大势力后面，能勉强分到点汤。 这才一个多小时，围在矿场之外的各组织成员，就已经超过了三位数。 所有人都在观望，顺便分享情报。 有人低声问道：“是哪一位禁忌大人啊？我知晓几个名字，不知是不是其中之一。” “应该不是。”周围人摇头，“那几位禁忌大人都懂得利害，不会不经过通知就施展领域笼罩数千人，人面法庭盯着的呢……而且这矿场是崔氏重工以及北河研究院承包的，星环科技也入了股份，三家大公司都在，禁忌大人也得掂量一下吧。” “被追杀的人是谁？有人知道吗？” “不清楚，貌似是东大陆过来的家伙，真是倒霉，不知怎么触犯了禁忌。” “我有朋友在教会，我刚得知了情报……” “……” 一条条小道消息在人群中流传，然后又被现场的人传回自己组织。 这些消息有真有假，难以分辨。 其中有人提到了江城，也有人说出了别的名字。 第二百八十九章 橘子 12月23日，凌晨2点23分。 地底八百米。 纵横交错的地底空间世界，迎来了多次毁灭性的打击。 这里阴暗幽邃，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森冷寒意，并未出现那种越深入地底就越热的情况，反而已经冷得刺骨。 坚硬的矿洞两侧，那些白色晶石矿物之上，已经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轻轻摸上去，这层白霜直接黏住了肌肤，像是跗骨之俎，让极端的寒冷刺痛骨髓。 难以想象，这些普通工人是如何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开采矿物的。 在领域的影响下，这些矿工们已经沉睡了许久，身体冰凉，大多失去了呼吸。 “轰隆！” 又一声轰鸣，在这个绿色荧光笼罩的黑暗世界响起。 这片地底空间相当大，越往下越宽阔，呈葫芦形。 江城带着海林在地底兜圈子，兜兜转转，这期间已经有十多条矿洞坍塌崩溃，化作混乱的粉尘，最终又回到了这片地底空间。 这个空间显然是自然形成的，并非人为开采。 人工留下的最大痕迹，也就是四周那些螺旋形的陡峭危险道路而已。 海林的手臂在淌血，这是被江城用幽灵花二次袭击之后留下的。 他一脸怒意，獠牙森冷，三目中射出了宛若雷霆的光线，重重打在距离江城不远的石壁之上。 到了这个深处，四面八方都是白晶矿石。 这些特殊矿石的束缚，让他感觉极为不适，宛若被沉入了幽邃冰冷的海渊之中，一举一动都被诡异的力量缠绕着，给他一种有力量无法使出的憋屈感觉。 领域已经濒临崩溃了，缩减到半径六百米，他现在甚至还不如一个刚成为禁忌的生物。 为了维持领域，保持对周围的感知，他不得不放弃修补伤口，任由这些滚烫的禁忌血液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 “你这平凡的诡异生物，真以为靠着这片天然的矿物就能真正压制我？” 海林咆哮，声若雷霆。 他对江城的称呼再一次变了，从“低微的生物”变成了“平凡的诡异生物”。 这代表着，他心里对江城的评价与提防再一次提高，已经把江城当作了一个正常的对手。 这一次战斗的结局，似乎渐渐不那么明朗了。 …… 在矿场之外，烈焰已经熄灭。 安静的夜幕笼罩在这片世界之上，带来黑暗与冰冷。 在诺大的矿区外面，赶来的生物已经超过五百，分别属于上百个不同的组织。 对于白沙城而言，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城中与郊区的居民们都惶恐不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某些大组织要打起来了。 大人们赶紧把自家的孩子叫醒，让孩子们躲进地下的安全空间，他们自己则靠在窗口，惴惴不安地看着窗外那些势力的成员一个个飞速掠过。 上百辆车停满了矿场之外的郊区荒野，有普通轿车，有越野车，也有卡车与装甲车等。 所有车都打开了周身车灯，为这片黑暗的旷野带来些许明亮。 “轰轰轰……” 两辆直升机在天空中盘旋，打下的灯光随之移动。 巨大的螺旋桨不断轰鸣，声音听得令人心烦。 在这期间，矿区地表那些沉睡的矿工纷纷苏醒，一个个都茫然看着四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对于徘徊在矿场之外的众多诡异生物而言，这是个好事。 “那个禁忌生物可能已经深入地底相当深的区域了，所以他的领域才无法笼罩到地表。” “还有个可能，他被地底的白晶矿压制，领域已经缩小到了一定程度。” “去问问那些矿工就知道了……” 有人深吸一口气，拿着录音笔，壮着胆走进了矿区的 尽管之前已经用宠物试探过，不会出问题，但这里毕竟是被真正的禁忌生物笼罩过的区域，大多数人都还不敢靠近。 迈入矿场范围那一刻，那人身体微颤，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没事！” 他大吼一声，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或许只是单纯为了让自己镇定。 谁都不知道，那个禁忌生物会不会忽然结束追杀，回到地面，再次用领域笼罩这片区域。 现场并没有第二个禁忌生物，无法对地底那个肆意妄为的家伙做出约束。 即使听到了“没事”这两个字，多数人还是选择了远远观望。 一盏盏大灯在夜里亮起，为那个勇敢进入矿场的人照亮前路。 矿场外的众人大多停下了交流，将目光从移动到这个勇敢的家伙身上，静静等候结果。 没多久，这家伙找到了一个核心区域的矿工，大声问道：“兄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什么感觉？” 那矿工一脸茫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现在才凌晨两三点，他这种夜班人员早应该去执勤了，可之前却不明不白睡了过去。 现在醒来，眼前满是各大势力的车灯灯光，他明白肯定是出事了，但首先需要装一下糊涂，毕竟矿场负责人还没什么表示。 在这种混乱的战争区域，能保住他们这些普通人的，是矿场负责人，而不是眼前这些莫名其妙的组织。 有的组织比较暴戾，甚至会在问完话之后，直接开枪杀了被问话的人。 “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那人继续大声询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脑子清醒吗？” “我……似乎还有点晕乎乎的……” 这人依旧一脸傻样，表现得极为呆滞。 他摸了摸脑袋，然后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几步，撞在旁边的重型机械的金属架上。 看他这样子，很明显是没法正常回话了。 无奈，那人只好转移目标，盯上另一个矿工，开始又一次询问。 可谁知，并他找上的第二个矿工同样一副傻乎乎的呆滞模样，像是还没睡醒。 这结果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 矿场之外，许多生物开始低下头做记录，或者给自己组织的负责人传去消息。 【被禁忌生物领域笼罩之后，或许会出现的副作用有：神志不清、意识模糊……】 但也并非所有生物都信了这两个矿工的话。 整个矿场相当大，用锈迹斑斑的双层铁丝网围着，铁丝网上铺满灰色的尘土。 在矿场之外，某辆黑色越野车内，一个身着黑衣，三十多岁的男子淡笑道：“看看，这就是战争的影响力，就连这些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矿工，都懂得如何装傻充愣了。” 他身后有人皱眉问道：“老大，你是被气笑了？” “怎么？” “你弟弟易郇……” “死了就死了。” “这……” “我那弟弟，贪婪又狡诈，总是不知足。” 黑衣男子名为易佌，皮肤蜡黄，鹰钩鼻，瘦长脸，双目锐利，像是一只蛰伏在黑夜中的鹰隼。 他看着窗外的矿场，用鹰爪般枯瘦锋利的十指剥开一个小橘子，摇头说道：“他若是有实力还好，但……当初我被幻影那家伙坑了，从他手里拿到了一个错误的钥匙，那把钥匙不仅没有开启我那弟弟的诡异能力，反而锁死了他一辈子的道路，让他只能做个普通人……而普通人，就不该像他那般张狂。” “老大，但他毕竟是你亲弟弟。” “战乱年代，哪有那么多亲族关系，顾好自己就够了。”易佌笑着摇头，“来，吃点橘子，补充维生素，现在新鲜水果很贵，这玩意一个就得好几十，普通人都舍不得买。” “谢过老大。” “不客气，你我兄弟虽然没有所谓的血缘关系，但至少比我跟我那弟弟亲近多了，都是能把后背交给彼此的。” “嗯……” 后面那人从他手里接过新鲜的橘子，不再多言。 或许是从小经历过太多苦难，这个干瘦的男子，即使已经坐上佣兵工会副会长的位置了，可依旧喜欢随身带几个橘子。 无论招待多么重要的来客，他率先拿出来的依旧是橘子。 仿佛在他眼里，橘子就是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 易佌静静注视窗外的黑夜，一直没用动作，似乎在等什么。 过了一会，一个漆黑的身影敲了敲车窗。 他按下车窗，从那个身影手中接过一叠纸质文件。 “辛苦了。” “应该的，小事而已。”这个漆黑的身影缓缓变化，浮现出人类的五官，“老大，这就是那个江城所有的资料了。” “他那些同伴的资料如何？” “都在。”这人认真汇报，“其余人都不用担心，主要是那个叫崔悲的家伙，是崔氏老大的儿子，而且是唯一的子嗣，前些年一直被崔老大藏在东大陆的小城市，这段时间或许是静极思动，出来历练了。” 车上的司机笑道：“这崔老大也真是舍得，把儿子扔到南大陆来历练，真就不怕他儿子被一枪爆了头，可不是谁都像我们一样，动手之前还收集资料。” “或许是那年轻人不知好歹，自己跑来的。”车上另有人说道。 “多半就是，崔老大现在肯定在头痛了。” 自己儿子的朋友是禁忌生物追杀的对象，这换做谁都得头痛。 易佌简单翻了翻几人的资料，脸色并未出现任何变化，目光很平静。 当他翻倒其中一页时，忽然顿了顿，问道：“这女的怎么回事，找不到资料吗？” “对，老大，这个叫伊梦的女娃娃，所有资料背景都是假的，有大人物帮她瞒天过海。” “看来又是一个杀不得的。” 易佌摇了摇头，继续往下翻。 其余人，包括百里踏月，三个研究院的大爷，以及教会的李奇迹，旅社的众多生物等等，都在可杀的范围之内。 有关江城的资料相当厚，主要是介绍他家人的。 第一页就写了他父母如何强大，吊打各种不服，在灰雾里养巨型生物，疑似两位禁忌等等…… 接下来几页都是关于他父母的，字里行间只透露出两个字——很强。 至于他大姐，表面上是个心理医生，背地里是个连环命案的制造者，一双手沾满了血腥，而且智商极高，高得可怕，能用短短几句话就让一个人心甘情愿自杀。 他二哥，资料上只记载是个魔术师，借着魔术的幌子玩魔法，已经消失两年多，生死不知。 而最后几页，记载了一个可能存在，又可能不存在的生物。 至少，绝大多数江城的朋友，都认为那个叫江离的弟弟，只是江城幻想出来的。 瓦力城那几位老医生判断，极有可能是江城为了减轻失去父母的痛苦与彷徨，在心里分裂出了一个弟弟，这个弟弟继承了江城的所有负面情绪，让他从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人变成了如今的平静模样。 “对了，老大，可以确定你弟弟是被江城杀的了。”那个变化的黑色身影说道。 “是这两把刀？” “没错。”这人点头，“我赶过去的时候，易郇的尸体已经被灰雾生物啃烂了，我尝试用诡异物品修复他的身体，但只能修复那些被啃噬的部位以及枪伤，而地上那截断臂的刀伤，无论如何也无法修复，这……这就跟资料里记载的一样，江城是个运气相当好的家伙，得到了神灵祝福过的双刀。” “运气好？”坐在司机位置的壮汉笑了笑，“这小子要真是运气好，就不会被禁忌生物追杀了。” “祸福相依嘛，你这家伙别总是打岔，看看老大怎么说。” “你沿途碰到过工厂的人吗？”易佌问道。 “没有。”这人摇了摇头，“老大，要跟工厂的人联手吗？还是……一并杀了？” “我那弟弟虽然愚蠢，动手之前不认真做好调查，但……工厂的人也不该用虚假的信息骗他。” “明白了。” 这个车上的成员，都熟悉易佌的性格。 他嘴上说着不会报复，甚至还在笑，但他心里估计早已经把江城等人拉进必杀的名单之中了。 佣兵工会只是个闲散组织，在南大陆遍地开花。 他们相当自由，无拘无束，公会里的成员都是群亡命之徒，或是要好的兄弟，或是生死的仇人。 这个组织不需要忌惮工厂。 如果工厂请禁忌层次的大人物对付佣兵工会，公会里的佣兵们四散而逃就行了，毕竟工会不像旅社或是教会，没有固定的基地。 第二百九十章 老师 夜幕低垂，浓雾翻涌。 诺大的矿场之内，所有机械已经被负责人停下了。 这片寂静的黑暗，如同荒原上的野草，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 “老大，你觉得那个叫江城的小子能活下来吗？” 易佌随意翻阅着手里的资料，平静答了一句：“我希望他活下来。” “也对，这小子要是死了，老大你就没法亲自动手了。” “谈何容易啊。”车上另有人出声，“禁忌生物，哪怕老大也没把握在对方手里活下来吧。” “这小子到是聪明，知道选择白晶矿压制那禁忌生物。” “再怎么压制也还是禁忌，就算要拼消耗与恢复，这小子也拼不过那个禁忌生物。” “话说那禁忌生物是什么来头？” “据说……” 有关海林的身份，目前依旧是个辛密。 这个世界的禁忌生物不算多，目前已知，明面上的那些都没动手。 暗地里还不知藏着多少禁忌。 就说这白沙城外的灰雾深处，可能就有好些个禁忌没有被发现。 易佌沉默许久，低头查看资料，把有关江城的细节牢牢记在脑子里，开始思索对策。 他把资料送往身后，吩咐道：“夜零，你看看。” “好。” 背后那个年轻人擦了擦手，接过这一跌厚厚的资料。 没多久，这个叫夜零的年轻人惊讶地表示：“老大，梁殷居然也在江城的队伍里。” “嗯。” “哪个梁殷？”司机问道。 “幻影那家伙。” “居然是他，他不是还在炉瓦城更那个天罚耗着吗？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要是不杀掉天罚，这辈子都不会离开炉瓦城吧。” “除非有人拿捏住了他的性命……” “是江城？” “嗯。” “那正好啊。”司机笑道：“老大，刚好可以一起报仇了，那家伙像是个幽灵一样来无影去无踪，以往根本摸不到他的尾巴，这次倒好……” “嗯，看情况吧，不要大意。” 夜零提了提黑框眼镜，合上资料说道：“这个江城有点能耐，能收服梁殷……当初奥德市海边一战，他影子里出现了翅膀，可能有个怪物寄生在他身上，这才让梁殷栽了跟头。” “怪物？” 车内其余人疑惑。 夜零解释：“可能是禁忌级的老怪物，不甘心死亡，用特殊方法，借助江城的身体重生。” “这小子倒也胆大，也不怕自己被那老怪物吞了。” “他只剩一个月寿命。”夜零继续解释，“一个亡命之徒而已，能让他在短时间内突破的东西，他都不会放弃，哪怕是寄生虫……老大，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对付他。” “嗯，先说说你的思路。” “他现在对力量相当渴望，如果今晚不死……” 车身的厚重装甲，挡住了夜零的声音，让这年轻人可以放心大胆说出自己的计划。 车外夜风呼啸，荒草起伏。 天空中直升机隆隆作响，声音刺耳。 越来越多的势力来了，他们像是一只只蝗虫，铺天盖地，想要瓜分这里可能出现的机缘。 可那三个大公司早有准备，已经牢牢控制住了现场的局势。 …… 在矿场之外，最外层，相当遥远的地方。 属于工厂的几辆车静静停在黑暗之中，并未打开车灯。 偶有小组织的成员路过，看到车身上的“s”标志，并不清楚这标志的含义，还好奇为什么这些家伙不打开车灯。 但某些大组织的成员，知道工厂存在的，在见到“s”后，都避得远远的。 虽然是在南大陆，可依旧有许多人不齿工厂的做法。 如果想拥有奴隶，大可以去当地的奴隶市场购买，其中就有小孩子，犯不着去欺骗那些淳朴的村民。 尧龙靠在车门上，目光阴暗，脸色沉得吓人。 一个干瘦的工厂员工说道：“尧先生，已经确定了，被禁忌生物追杀的人就是江城。” “就这样让他死了……” 尧龙咬牙切齿，一拳打在身旁的车门上，竟然把车门打得严重变形。 他的儿子尧光死在了炉瓦城，死得很惨，只剩下一具难以辨别的焦黑尸体。 而且或许是故意的，江城根本没有遮掩面目，让尧龙看得清清楚楚，然后才一枪蹦碎了电脑。 与资料上的照片相比，视频里的江城，多了几分嚣张与肆意。 那种目光，让尧龙记忆犹新。 每逢午夜，他都会在睡梦中见到江城那张可憎的面孔。 周围的人低声提醒：“尧先生，要冷静，这里人多眼杂。” “怕什么，你以为那些人真就看不起工厂吗？”尧龙脸色阴沉，“这里是南大陆，在暗地里，他们做过的烂事不比工厂少，只是没人知道。” “可毕竟我们比较适合低调活动，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我们的名声……” “错了，不是名声，是舆论。”尧龙的胸中憋着一股怒意，“那崔家，当初占领乔各巴市的时候，与另一个大型组织开战，驱赶了十多万平民去前面挡子弹，这件事起初人尽皆知，现在还有几个知道的？” “但咱们做的这事，确实不占舆论优势。” “说到底是实力不够。” 尧龙面色铁青，胸中怒意翻涌。 工厂在整个环节之中，只是供应链上游的位置，培养出来的人才都卖给联邦许多组织的大人物了，靠着多年来积攒的人脉才能不断发展。 寂静工厂的整体实力，终究比旅社教会这等大型势力差了些许，少了点底气。 如果工厂足够强，哪怕去抢联邦各地的小孩，也不会有人敢在明面上说半个不字。 “尧先生，咱们工厂的定位很特殊，现在已经很强大了。”身边人继续提醒，“连旅社与教会这种与外神有联系的大型组织，都不敢对我们动手。” “不是不敢，只是暂时还不能，工厂牵连的人太多……” 尧龙身为工厂高层，深知现在工厂的处境。 许多组织的高层都曾购买过工厂的产品，这些特殊的人脉让的工厂在暗中茁壮成长，他们默认了工厂的发展，没人敢撕破脸皮。 但无法由暗转明，这个组织就永远无法强盛。 “尧先生，或许易佌那家伙已经记恨上我们了。” 有人提到了易郇，若非他们给易郇提供了错误的信息，那家伙也不会急着动手。 身为佣兵工会的副会长，易佌肯定会为他弟弟报仇，无论是为了亲情还是为了脸面。 “放心，他的首要目标是江城。”尧龙目光冰冷，“我叫你们找到易郇，就是为了穿针引线，易郇的死是必然的。” “尧先生，你觉得易佌不是江城的对手？” “嗯，那混账影子里有个怪物。”尧龙看着远方的矿场，“我本想让他在南方这一路都疲于应付敌手，让他身心俱疲，然后一个个杀掉他身边的人，从精神上摧垮他，如此，才解我心头之恨……否则我大可以请一位禁忌大人去对付他，只是没想到……” 他捏紧了拳头，脸色铁青。 没想到江城自己惹上了禁忌生物，被一路追杀至地底，现在生死不知。 如果让江城这么简单死了，他实在是不甘心。 他身旁的人低声提醒：“大人，我觉得那小子能活。” “嗯……或许能活。” 距离禁忌生物现身，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正常情况下，任何诡异生物，都没法在禁忌生物手里撑过两个多小时，除非那禁忌生物故意戏弄，如同当初多罗市那只木偶。 从现有的消息来看，那禁忌生物杀气腾腾，在地面上用长矛砸出了好几个恐怖的坑洞，根本没有戏弄的心思，完全是想速战速决，在极短时间内杀了江城。 …… 在远方一座高山上，人面法庭的队伍静静看着，没有做出任何应对。 矿场外的旷野上，教会的众多信徒四处奔走，打探消息。 矿场近处的人群中，旅社的诸多生物出动，与周围人耐心攀谈。 在矿场大门不远处，一辆满是尘土的商务车静静停着。 除了三个研究院的老大爷，其余人都下车了，站在车旁焦急等候。 夜幕沉沉，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三点。 “话说……我记得学弟叫咱们抵达之后，立即进城找旅社或者研究院吧，要不咱们先离开？” 身为一个百分百的弱者，陶范担心，等会如果出现重大变故，他们会拖累江城。 比如万一那个禁忌生物杀不了江城，用他们的生命做威胁，要求江城束手就擒之类的。 “卟噜卟噜。” “果冻兄说什么？” “果冻说他要留下来。”隐形狗充当了翻译。 “也好，果冻兄保命能力一流，分裂成几百个都能活。” “卟噜。” “果冻兄又说了什么？” “他说他已经派遣分身进去了，目前正在地下两百米，看到了许多战斗的痕迹。” “啊这……果冻兄什么时候行动的？” 陶范震惊了，越发感觉到自己的无能。 这时候，留在车里的老大爷按下车窗，对众人说道：“再等会吧，白沙城的研究院分部部长就要来了，他之前在郊区的基地做实验，才得知消息，几分钟前联系了我们。” 骷髅头低声吐槽：“看来研究院的消息不太灵通啊，这都好几个小时了……” “基地内的实验不能中断，其余人员也不敢随意做决定，所以一直在等他。”年纪最大的那个老大爷解释道。 “咦，那位基地部长的威信这么高吗？” “嗯，他不仅科研能力突出，而且战斗力也强，不比江城小子弱。”老大爷耐心讲述，“矿场附近组织势力太多，人多眼杂，容易出事，所以他亲自前来。” “好家伙，体智双修？”骷髅头惊讶了，“看来是个大佬啊，我们等会该怎么称呼？” 李奇迹插了一句：“基地的大佬，不如就简称基……” “咳……” 一声轻咳忽然在所有人耳边响起，打断了李奇迹的话。 这声音飘忽不定，时远时近，自带回声效果。 听到这声音，一直比较紧张的百里踏月顿时放松下来，他对这声音很熟悉，当初在奥德市海边听到过。 李奇迹则面露喜色说道：“林语大人，你可终于来了！” “路上遇到个怪物，被缠了一会，比较急，没能杀了它。” 一阵夜风拂过，林语披着黑袍现身。 这间黑袍与以往的不同了，这是祭司才专有的血眼黑袍。 在飘荡的袍子角落里，有一枚狰狞的血色眼珠子，似是用某种生物血液画出来的，栩栩如生。 林语看上去更年轻了点，竟然恢复了二十岁左右的相貌，身姿挺拔，英气逼人，整体气势再上了一个台阶。 在场众人，实力越强的，越能感觉到林语带来的压迫感。 百里踏月缓缓退了两步，根本不敢直视林语黑袍下的英武面孔，他觉得这家伙估计距离禁忌只差一层窗户纸了。 李奇迹忙问道：“林语大人，江城大人不会死在那怪物手里吧？” “死不了。” 林语神色平静，双眸深邃，看向不远处的矿场大门。 他只是静静站在这里，就压住了所有躁动与诡异的气息，让人觉得莫名心安。 “那江城大人能杀了那怪物吗？” “也杀不了。” “只能耗着？” “嗯，所以他叫你们先进城。”林语背负双手，“如果我不来，他会与那个怪物耗很久。” 李奇迹听明白了这意思，他问道：“林语大人，你要跟江城大人联手杀了那怪物？” “确实如此。”林语微微颔首。 “江城大人知道吗？” “无需知会，他能想到。” “噢……” 林语转过身提醒：“我先行一步，你们离开这里，等会可能会有大动静。” “哦哦……” 李奇迹连连点头，叫周围其余人赶紧上车。 他深知林语的实力，所以对这话深信不疑。 地底大战爆发之后，留在矿场周围的其余势力成员估计要遭殃了。 但许多时候，事情往往并不能那么顺利。 就在林语即将离开的时候，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忽然按住了他，把他牢牢按在原地，让他动弹不得。 “老师？” 林语愕然，看着一片空白之处。 周围人齐齐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以林语的实力，他的老师该有多么强大？ 可除了李奇迹之外，其余人眼中，只有一片随夜风拂动的枯草。 李奇迹不算笨，当场就猜出了来人的身份，他激动得身体轻颤。 他曾听罗兰说过，林语身后站着的，应该是一位强大的红衣主教，但林语的老师另有其人，那人可以说是整个教会最神秘的成员，没有之一。 “您……您是制定任务的那位？” “嗯。” 这人微笑点头，拍了拍李奇迹的肩膀。 他身后的影子十分诡异，忽隐忽现，仿佛藏着什么。 “我听说过你，小奇迹，听说你运气特别好。” “您……您老人家竟然听过我的名字？”李奇迹更激动了，“我听闻，您老人家可以推演一切事物，可以演绎生死，计算未来，近乎于神灵。” “没那么厉害，而且我也不老。”这人笑得很随和，“才一百多岁，不用一口一个老人家。” “您能推演一下我的未来吗？”李奇迹激动地问道。 这人温和询问：“你想要什么样的未来？” “您能不能推算我未来成为教皇的概率？” “……” 第二百九十一章 宠物天王 “我看到了一千四百万种可能。” 任务制定者面容和煦，双眸中银色光点交织，宛若有万千星辰。 夜风徐徐，吹动他的黑色长袍。 在长袍边角，有四枚栩栩余生的血色眼睛。 李奇迹带着期许问道：“您……您能否告知，我成为教皇的可能有几种？” “一种。” 这人面带微笑，伸出一根手指。 李奇迹一怔，现在不仅仅是激动，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竟然真的有可能，看来我的志向并非无法实现。” “加油吧，继续历练。” “您老要去地底了吗？” “嗯，江城的时间很紧迫，容不得耽搁。” “老师，我是否跟你一起进去？”林语问道。 “你留在外面吧，看好他们，防止等会暴动。” “暴动？” “那边有人开盘，做了个赌局，赌江城今晚活下来的概率，就如同那晚一样，许多人都压他死，等会结局出来，可能会有动乱。”这人笑得很温和，看向李奇迹，“小奇迹，想赚一笔吗？可以去压江城活下来。” “想啊。”李奇迹眼睛一亮，“我回头把赚到的东西分您一半，算作孝敬。” “无需如此，我不缺资源。” “不需要资源？”李奇迹略一思索，而后恍然，“明白了，您是想要我给您找个女人？” “……” 这人脸上的温和笑容有些僵硬，缓缓转过头，假装没认识过李奇迹。 还不等李奇迹再说些什么，这人看了眼远方的黑暗，然后就消失在原地，无声无息。 至始至终，除了李奇迹与林语，就只有灰松鼠看到了这人的身影。 在这人消失的刹那，他还伸手拍了拍灰松鼠毛茸茸的脑袋。 而其余生物，哪怕是百里踏月与崔悲，都不曾发现这人的存在。 “卟噜卟噜？” 大果冻抖了抖身体，表达疑惑。 林语微微颔首，答道：“对，我老师是禁忌生物。” “好家伙，你居然能听懂果冻语？”骷髅头惊了。 “我还能听懂石头语。” “阿怪？”石头人急忙出声。 “嗯，只要我老师出手，江城肯定能活下来。”林语相当笃定，“禁忌之间，同样有强弱之分，我老师是最强的那一列。” “阿怪？” “这……到是不太可能。” 林语犹豫了一瞬，脸色忽然出现了些许变化。 面对石头人的提问，他并未给出肯定的回答。 骷髅头问道：“石头兄刚刚问了什么？” “他说，我老师之所以不让我进去，会不会因为他也是去杀江城的。” “啊这……” 骷髅头惊了，把目光落在石头人身上。 这个傻里傻气的大石头，书上记载智商很低，他这一路表现出来的智商确实很低。 但在这个紧要关头，他忽然提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问题。 …… 在矿场之外，极为遥远的黑暗旷野之中，一个披着黑袍的年轻人缓缓现身。 他脸色发白，拍了拍胸口，缓缓吐出一口气。 “好险，那位大人怎么会来南大陆？他不是还在东大陆感悟演绎法则吗？” 林语的老师在消失前那刹那，曾看了眼这个方向。 很明显，他发现了这个年轻人，但并未指出。 那一眼，看得这年轻人浑身紧绷，大气都不敢喘，紧张到了极点。 确定那位大人不会找他的麻烦后，年轻人从兜里掏出一个土里土气的麻布口袋，然后低声唤道：“出来吧，我可爱的小花狗。” “汪！” 麻布袋里传出一声回应。 紧接着，一只优雅美貌的雌性小狗从口袋里钻了出来。 她的身体明显比这个口袋大了许多，也不知是怎么钻进去的。 年轻人摸了摸小狗毛茸茸的脑袋，低声说道：“小花，虽然我有很多宠物，但最喜欢的就是你了，别的都只是陪衬而已。” “汪汪！” “去吧，去勾引那只浑身缠着绷带的隐形狗子。”年轻人温和下达命令，“从他嘴里问出有关十三号的真实情况，记住，十三号的名字叫江城，顺便问一下江城对其余十二位神眷者的态度。” “汪！” 小花狗摇着尾巴，优雅地走入荒草之中。 她缓缓前进，目的很明确，盯着绷带隐形狗，矮小的身子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待她走远后，年轻人取出另一个麻布口袋，低声唤道：“出来吧，我可爱的乌云踏雪。” “喵！” 麻布袋里传出猫咪的叫声。 随后，一只黑白相间小猫咪伸了个懒腰，从麻布口袋里优哉游哉地走了出来。 年轻人柔声说道：“小乌云，虽然我有很多宠物，但最喜欢的就是你了，别的都只是陪衬而已，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喵喵喵！” 小猫咪用声音表示自己没问题。 “那就好，去吧，去这座城市的旅社大门外蹲着，伪装成流浪猫，探听旅社的消息，必要时候可以尝试进入旅社内部，记住，危机时刻可以向旅社成员打滚撒娇。” “喵！” 小猫咪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年轻人的手，然后就出发了。 她身形矫健，轻轻一跃就跳入了草丛中，很快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确定小猫咪已经走远之后，年轻人又掏出了一个麻布口袋。 他从口袋里放出了一条青绿色的小蛇，并且说道：“小青，虽然我有很多宠物，但最喜欢的就是你啊，刚才说给小花和小乌云的话都是骗他们的，我要交给你一个很严峻的任务，你可以做到吗？” “嘶嘶……” 小青蛇昂起脑袋，吞吐着蛇信子。 那对黑色的小眼睛里，写满了疑惑与好奇。 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颗黑色珠子，对着小青蛇说道：“小青，你吞下这枚珠子后，就可以在弱小禁忌生物的领域中来去自如，吞进去会有些不舒服，因为没法消化，等你回来之后再吐出来就行了。” “嘶嘶……” 小青蛇转过脑袋，看了看远处的矿场，顿时明白了年轻人的意思。 她没有犹豫，当即张口吞下了那枚黑色珠子。 “嘶嘶……” “嗯，我知道了，你也要注意安全啊，毕竟是你是我最喜欢的宠物。” “嘶嘶……” 小青蛇吐着蛇信，游弋着进入草丛之中。 她的身体很娇小，粗细长短与普通的筷子差不多，看上去十分柔弱，一脚就能踩成肉沫。 但她的任务相当艰难，需要深入地底，小心翼翼探查江城与那只追杀他的禁忌生物的情况。 这期间，还得注意林语的老师。 那位老人很强大，抬手就能让小青蛇灰飞烟灭。 就在小青蛇走远之后，一旁的枯树上，忽然传出两声麻雀叫。 “叽叽——” 年轻人闻声回头，温和地安抚：“我当然知道了，但我都是骗他们的，小麻雀，你才是我最喜欢的宠物，快过来吧，给我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叽叽！” 小麻雀扑棱翅膀，从枯树上飞起，飞到年轻人的肩膀上。 …… 地底，一千三百米。 越来越冷了，冷得江城都感觉极度不适应。 这片庞大的黑暗空间，阴森恐怖，湿气相当重。 江城的头发与睫毛上，已经挂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双手早已冰凉，皮肤冷得宛若一具尸体。 放眼望去，诺大的空间四壁，长满了幽幽绿光的白晶矿石。 海林在后面紧追不舍，怒吼连连，洒落了一地的血液。 如果让研究所那几位大爷看到了，一定又会心痛得无法呼吸，表示不应该浪费这么宝贵的禁忌血液。 此时海林距离江城尚有百米，他实在是受够了这种绕来绕去的追逐，爆喝一声，仰望黑暗的上空，三目射出一道恐怖的能量光束。 “轰！” 在这个地底空间最上方，有无数根宛若利剑般倒悬的庞大钟乳石。 此刻在连续不断的轰鸣之中，矿石粉尘四溅，顶部裂开，无数钟乳石坠落，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向着下方的江城砸去。 这其中，夹杂着巨大的碎石块、化作粉尘的白晶矿等等危险物。 伴随着滚滚落石，海林加快速度，直奔江城而去。 他的领域还剩不到三百米，根本无法对江城造成太大威胁了。 虽然失去了禁忌生物最大的依仗，但他自身实力依旧不容小觑，四只强大的手臂挥舞，手中长矛锐利。 江城也不再躲闪了，化作一道血色与幽暗交织的鬼魅幽灵，拎着双刀直奔海林而去。 海林獠牙狰狞，怒吼一声：“来吧，你这面目可憎的对手！” 不清楚这是他第几次改变对江城的称呼了，这一次直接把江城放到了“对手”这个层次。 化作幽灵，持有神灵祝福双刀的江城，确实对他有极强的威胁。 幸好这种幽灵花是消耗性物品，只有七枚花瓣，而江城目前已经用掉四枚了。 这玩意贵得无法想象，是江城购买的四件禁寄物品中，最贵的一件。 打架，打的就是钱。 在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之中，海林目光如电，高举长矛，对着江城重重劈下。 随着长矛一同到来的，还有他三只眼睛射出的恐怖光束。 “轰！” 这一击打在江城的幽灵身躯上。 禁忌生物的攻击实在恐怖，让他根本来不及挡，而且他也没打算挡。 重重压下的长矛，将他的身躯割裂开，一分为二。 那强大的光束，更是将他的身体搅得支离破碎，化作一片片幽光深邃的花瓣，让这个地底空间像是下了一场花瓣雨。 下一瞬，所有花瓣归位，重新组成江城的身体。 他脸色平静，双目深邃，拎着双刀，已经来到海林身前，宛若黑色死神，直接穿身而过。 “哧——哧——” 海林的内脏与血肉被切得千疮百孔，碎裂成一块块蠕动的残块。 打到这个程度，真就开始拼耐力拼消耗了。 他怒吼一声，将领域收缩至一百五十米，身体快速恢复，同时拎着长矛刺向江城。 这一系列动手都发生在瞬息之间，连黑暗空间上方的落石都还没来得及坠下，两人就已经交错而过。 在幽灵状态的江城，足足挨了一刺，差点彻底蹦碎。 但海林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看着有些狼狈了。 双方各自停留在两侧崖壁的通道之上，在冰冷黑暗中相隔几十米，对视一眼，然后继续动手。 血腥的气息在冰寒之中弥漫。 飘落的血水在空中绽放出艳丽的花朵，然后悄然凝固，化作血色晶体。 这时候，上方坠落的无数滚石与锋利的石钟乳已经降临了，带着恐怖的力量。 两人现在都被压制得很惨，稍有不慎被砸中，就可能再度受伤。 地底还不知有多深，看上去深不可测，幽邃阴暗。 一颗颗白晶矿石散发着幽光，一直往下延伸，直到视野尽头。 海林跃上一块坠落的局势，面目凶恶，手持长矛重重一蹬，浑身围绕着刺目的幽光，宛若远古魔神，向江城轰击而来。 他脚下的巨石瞬间四分五裂，随着其余石块坠入黑暗之中。 江城神色平静，同样一跃，跳至另一块正在坠落的巨石之上。 两人腾挪辗转，与成百上千块碎石一起，在这个地底的深渊不断坠落，时而碰撞，时而错开。 “咔嚓！” 海林侧身飞踢，以刁钻的角度踢断了江城的左臂。 巨石滚滚，在空中撞击轰鸣。 江城带着断臂，连续后退，鬼魅般的身体在黑暗中划过几道折线，暂时与海林拉开距离。 仅仅是片刻时间，他们就已经来到地底一千八百米。 在这种极端的环境压制下，他连领域都无法施展出来，而海林的领域也只剩不足百米了，处于崩溃的边缘。 曾为禁忌生物中最强大的一批，如今海林只剩下诡异的力量，并且衰减得越来越严重。 他不仅要承受白晶矿石的压制，还要对抗整个世界对他的驱逐之力，让他倍感难受。 江城身上的治疗类诡异物品疯狂修补着他的伤势。 在这片黑暗地底，就连诡异物品都无法发挥全部的力量。 两人相对而立，站在急速坠落的巨石之上，中间是无数碎裂下坠的石块，间隔不足三十米。 第二百九十二章 练了十年的剑 “你是个不错的对手，狡诈且难缠。” 海林静静注视江城，三目闪烁，终于给出了这个极高的评价。 他已经多年不曾这样狼狈过了，从开战到现在，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无数个伤口。 手中的长矛黯淡，失去了本该有的光泽。 此时，两人已经坠至地底两千米。 这里已经没有了矿工，只有一个个老旧破败的勘测机器，附着在四周冰冷坚硬的洞壁上。 “就在此地吧，结束此战。”海林扬起长矛，“能与我纠缠这么久，你足以自傲了，我会给你留下一个完整的尸体，如果你的同伴要唤醒你的游魂，我不会阻拦。” “我也会给你留下一个完整的尸体。” 江城目光冰冷，握紧手里的两把刀。 两人之间，碎石无数，夹杂着混乱的白晶矿与其余矿石。 瞬息之间又下降了几十米。 这种飞速坠落的感觉，仿佛是在通往地狱的道路上疾驰。 海林不再等了，趁着自己的力量还能压制江城，大吼一声，拎着长矛高高跃起。 “是时候终结了！” 他声若雷霆，响彻整个地底空间。 那高高跃起的巨大身躯，披头散发，宛若魔神，紧握长矛，直指另一边的江城。 可忽然，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笼罩了整个地底。 一切都静止了。 在场所有东西，碎裂的石块、散发荧光的矿石、老旧的机械甚至高高跃起的海林…… 仿佛是定格的电影画面，有一种阴暗与破碎的美感，其中夹杂着少许暴力美学，将静与动演绎得淋漓尽致。 时间像是被停滞在这个瞬间，就连江城怀里的旅社怀表都停止了转动。 两根暗金色的金属指针，静静停在这个诡异的时刻。 不仅海林无法动弹，江城同样没法动。 他身上的树叶徽章已经被激活到最强状态，每一缕脉络清晰可见，散发着幽幽光芒。 缠绕的法老裹尸布也在疯狂膨胀扩展，试图为他抵抗这股无形的力量。 但一切都是徒劳。 同样是禁忌领域的力量，现在笼罩江城的领域，远超海林跨界之时所带来的。 海林难色难看，动也不能动，三只眼睛保持睁开的状态，像是一个雕塑，他心里已经焦急到了极点。 那个忽然出现的第三人，其实力根本不亚于全盛时期的他。 “呼呼……” 一股诡异神秘的柔风从地底升起，缓缓席卷过这片空间的每一寸区域。 下一瞬，宛若时光倒流。 那些破碎的石块开始重组，逆着地心引力上升。 被打烂的机械零件一点点重聚，变得完好无损，重新组装成一个完整的机械体，慢慢回到四周坚硬的洞壁之上。 被海林长矛划破的石壁也在缓缓恢复。 一道道恐怖的裂痕开始愈合，像是干裂的大地忽然受到雨水的滋润。 这股无处不在的领域力量，宛若神迹，将所有细节呈现在海林的眼中，让他震惊不已。 是凌驾于禁忌领域之上的法则之力，这种力量几乎无所不能，可让生者死去，让死者复生，让破碎的归于完整，让完整的化作齑粉…… …… 地面世界，夜风轻抚。 在荒草起伏的旷野上，一群赌徒聚在一起，为江城的生死下注。 “无论地底下那个被禁忌生物追杀的人是谁，他肯定不是禁忌，哪怕借助白晶矿石，死亡也只是早晚的事！” “可压这家伙死的赔率不咋地啊，所有人都压的这边。” “要不赌一把？” 有人在低声商量，目光闪烁。 坐庄的是本地一个大型组织，有上千人，而且与好几个研究院都有关系，不用担心出问题。 正如许多小盘股那样，风险带来的高赔率与低胜率令人犹豫不决。 李奇迹与百里踏月挤进人群，把最近这段时间捡到的诡异物品全都压了下去。 “我压这家伙活，帮我记录一下。” “霍，好家伙，年轻人挺有魄力啊，一次性压这么多，亏了的话可别想不开。”旁边有人惊叹。 李奇迹信心满满地回应：“年轻，不疯狂一把都对不起自己！” “说得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 那人大声称赞，然后又丢了一堆资源压江城死。 这是一个很原始的赌桌，把所有资源都毫无遮掩地摆放在上面。 特殊矿物、诡异枪械、藏宝地图、不知名植物种子、诡异宠物、特殊血液与血肉、奴隶契约等等…… 无数宝物在黑夜下熠熠生辉，散发的光芒令人疯狂，不断有人在这种极度的诱惑之下加注，让这座宝山越堆越高。 林语的老师说得没错，等会一旦江城活着出来，赌桌外面这群人会崩溃的。 唯有极少数铤而走险的，可以大赚特赚。 在不远处，黑龙研究院的基地车辆已经来了。 整个黑龙研究院的体量并不大，只能算是中小型势力，在郊区基地与城区分部的守备势力加起来也就两三百人，勉强可以守得住研究成果。 带队来迎接众人的名叫李猛虎，是个中年人。 他的气质与名字很不符合，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温和儒雅，身着研究院的白色研究服，与一个普通研究员没有太多区别。 身为研究院的基地大佬，他这形象着实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李先生，你这名字为何如此霸气？”陶范问道。 “毕竟是南方，有个吓人的名字比较好。”李猛虎笑得很和煦，“在这里待久了之后，你就会明白了，人的名树的影。” “噢……” 陶范摸了摸脑袋，思索要不要也给他自己改个名字。 他这名字听起来太像逃犯了，不霸气，不威武。 比如陶震天、陶天柱这样的名字就不错。 “你们那位朋友已经进去三个多小时了吗？” “是啊，这都快凌晨四点了。”陶范看了眼时间，“虽然学弟确实很强，但那玩意毕竟是禁忌生物。” “厉害，能与禁忌生物纠缠这么久。”李猛虎提了提眼镜，“回头弄点他的血液来研究。” 年纪最大的那位大爷说道：“总部那边已经弄到了。” “不新鲜，我想要他最新鲜的血液。” “那就期待那小子活着出来吧。” “对我老师有信心即可。”林语靠在车门边，“只要他不是去杀江城的，事情很快就能结束。” “汪！林语兄，教会所有任务都是你老师制定的吗？”隐形狗问道。 “不是，每个区域都有各自的任务制定者，我老师只是负责最难的那些，并且对其余简单任务做出微调。” “想想也是……” 诺大一个联邦，每个大陆都有几百座城市，每座城市里都有人在进行演绎任务。 如果所有任务都由林语老师来制定，估计这位老人活不到一百岁就过劳死了。 “这么说江城的前几个任务，都只是被你老师微调过，真正制定任务的是其余负责人？” “不清楚。” “这……” “我老师向来神秘，教会里都没几个见过的，收我为徒那天，也是隔着十多个城市，用特殊方法沟通后，才决定收下我。” “今晚该不会是你第一次真正见到你老师吧？” “你可以这么理解。” “怪不得……”隐形狗若有所思，“所以，你真的不确定，你老师到底是去救江城，还是去杀江城的？” “嗯。” 林语微微颔首，一边回答隐形狗问题，一边分心注意矿场内以及外面那个赌桌的情况。 隐形狗不再打扰他，终止询问。 他坐在引擎盖上，解开绷带，梳了梳头顶的毛发。 两只松鼠正在这辆车的顶部卿卿我我，你侬我侬，毛茸茸的尾巴互相蹭来蹭去。 隐形狗瞥了一眼，低骂道：“酸臭的恋爱气息，真令人恶心。” 骷髅头毫不留情地揭穿：“阿狗，只是你找不到女朋友而已。” “我是一条有高尚情操的狗，学会腹语只是第一步。”隐形狗严词反驳，“以后我还要游历各个大陆，饱览古今中外经典名着，把万里路与万卷书走完读完，成为一代宗师。” “那你也还是条狗。”骷髅头回怼，“没有女朋友，你也就是个宗师级别的单身狗。” 隐形狗冷冷回复：“异性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等你身体里的某些激素开始分泌，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不可能！”隐形狗当场否决，“我练了十年的剑，我的心早已经跟我的剑一样冰冷。” “你现在才两三岁吧……” “狗的两三岁，约等于人类二十多年。” “得，你不管说什么都有道理。” “这就是读书读得多的好处。”隐形狗重新给脑袋缠上绷带，“如今我以绷带封印我绝世的颜值，缠上这身绷带，我已不再是凡狗，世间的情欲不会再沾半点，我……我……” 正说着，他忽然怔住了。 骷髅头觉得疑惑，他还以为这家伙要说个好几分钟的长篇大论。 “怎么不接着说了？” 骷髅头看了眼隐形狗，发现这条狗正在盯着某个方向。 于是他顺着隐形狗的目光看过去。 那是一片阴暗的荒草地，有一只后腿受伤的雌性小花狗，她后腿的毛发早已被鲜血浸透，如今正奄奄一息地趴着，似乎命不久矣。 隐形狗神色郑重，缓缓起身，扯开一身绷带，一本正经地说道：“同类受伤，我辈义不容辞，当立即解救。” “可是……”骷髅头疑惑，“上次在炉瓦城，街边那么多受伤的或者要饿死的流浪狗，也不见你……” “闭嘴！” “好嘛，不讲道理了。” “我夜观天象，得知今日当遇贵人。”隐形狗义正言辞，“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 “得，天象都出来了……” 骷髅头无力吐槽，懒得拆穿。 他默默飞到车后，停在大果冻的旁边。 “还是果冻兄这里好，有吃有喝。” …… 凌晨4点03分，地底五百米。 这片空间冰冷幽暗，寒气摄人，上方是天剑般的悬石，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暗渊。 黑袍人静静悬浮在半空中，阻止了江城与海林继续交战。 在此之前，两人战斗留下的所有痕迹，几乎都被彻底还原了。 若不是那些死去的矿工，很难相信这里曾经发生过战斗。 “海林，你并非我的对手，莫要挣扎了，安心听我说两句。” “你是谁？”海林厉声质问，“上个纪元活下来的老怪物，还是哪位不朽的部下？” 黑袍人温和笑道：“就不能是这个纪元的吗？” “这个纪元的灰雾降临得太晚，无法诞生你这种强大的生物。” “世事无绝对，要多想想‘平衡’这两个字。” “嗯，是我思维狭隘了。”海林停止挣扎，“灰雾降临时间太短，自然会给出足够的弥补，让这纪元的生物快速成长。” “不错。”黑袍人微笑点头，“追随过神灵的，实力与脑子都还算可以。” “既如此，你为何不杀了江城？” “为何要杀他？” “为了你们这个纪元。”海林收起长矛，“若不杀他，不久后那条巨蟒跨界，你们用什么拦住？” “无需担心，摧毁信标即可。” “你们愿意为这种禁忌之下的小人物付出那种资源？” “完美的替死傀儡或许可行，这种方法损失最小。” 黑袍人轻轻挥手，将两人带到通道上。 他解开了部分限制，让江城与海林能勉强行动。 他说道：“你身为追随过不朽的生物，应该知晓这种方法。” “嗯，但最关键的几种傀儡材料，你们舍得拿出来？” “让江城自己去寻找即可。” “他不行。” “我还是那句话，世事无绝对。” “有理。”海林没有反驳，“能接受一位不朽的信标，自然能接受另一位的，既如此，我把属于我主阿萨的信标留在这个世界如何？” “不可。” “不讲道理？” “拳头就是道理。” “那好，我无话可说。” 海林摊了摊手，直接放弃谈判。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他说什么都没用，只能顺着这个黑袍人。 “今日我死在这里，明日就会有另一位开始跨界，并且把江城体内信标的真实归属告诉这个世界所有组织。” 第二百九十三章 找错人了 对于一个活了无数纪元的生物而言，死亡并不可怕。 在某种意义上，永生其实比死亡更可怕。 海林孤身跨界而来，没有援助，实力大减，早就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 他方才所说，并非是威胁，而是他们这群阿萨部下制定的后手。 跨界一次，付出的代价太大，第二次会更难。 “一旦我失败了，第二个跨界的人，会不惜一切代价。” “我们谈个条件如何。” “什么条件？” “这是一个可以帮助你二次跨界的字符。”黑袍人伸手一翻，右手掌心上顿时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红色符号。 这似乎是某个上古文明的字符，结构简单，但江城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随意看了眼，就感觉自己脑子有些发晕。 “今日我不杀你，你带着这个字符离去，如果最后那天，江城依旧没有消除他体内的信标，你再跨界而来。” “条件呢？” 海林面露警惕，并未一口答应。 黑袍人笑道：“简单，就跟外界说，今天是你找错了目标。” “你在骗我。” “我不会骗人” “既然你愿意给出一枚这么珍贵的跨界符，为什么不直接帮助江城清除信标？”海林没有放松警惕，“制作一具完美替死傀儡的材料价值，应该与这枚跨界符相差无几，都是能让禁忌生物眼红的资源。” “不行，他身上缠绕着太多东西，我不能插手。” “你现在不就在插手？” “不，你的出现打破了他本该有的成长轨迹。”黑袍人声音温和，微笑回应，“我来到此地，只是为了拨乱反正，让他继续成长。” “随便说一个缠绕的东西。”海林依旧不放心，“只是一个没到禁忌层次的小生物，我就不信有什么是能让你忌惮的。” “机械主神，厄勒。” “他？”海林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 “对，就是他。” 黑袍人面带微笑，没有详细解释。 “明白了……”海林看了眼江城，若有所思，“你们倒是有魄力，与前几个纪元倾覆之前，那些寻求庇护的人类组织不一样。” “危险越大，可能性越多。”黑袍人微笑，“成为不朽的奴仆固然方便，但我们更希望成为不朽的合作者。” “你们居然还开辟出了第二条路……” 海林看了眼黑袍人的另一只手，目光凝重。 正是这只手上缠绕的法则之力，让他忌惮不已，明白自己根本对抗不了眼前这个黑袍人。 “我还差了点，这辈子应该到头了。”黑袍人摇头。 “在没有伟大不朽的区域，你已然无敌了。”海林选择了妥协，“把跨界符给我吧，我这就离去。” …… 12月23日，凌晨4点45分。 一股浩瀚的力量冲霄而起，带着滚滚黑雾，离开了这片矿场。 “轰隆！” 天空中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 夜幕被撕裂了一个口子，吞噬了所有翻涌的黑雾。 只是眨眼的瞬间，海林就消失了，与这个世界隔绝。 在彻底消失前，他丢下了轻飘飘的一句话。 “找错人了。” 就这么四个字，让矿场外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抬头望天，神色皆是愕然，耳畔还回荡着那粗犷沙哑的声音。 “什么意思？” “那位大人不是在开玩笑吧……” 海林的来势不可谓不凶猛，青面獠牙，三目如电，说他是来毁灭世界的都有人信。 在降临之初，他召唤的黑雾就吞噬了大片极北区域，让裂隙之下化作死寂的生命禁区，后来又气势汹汹传送至此地，用长矛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个巨坑。 经过长达四个小时的追杀后……他居然说找错了人？ 那么……被追杀的人还活着吗？ 一个个目光汇聚在巨大的矿坑之上。 有人疑惑，有人惊讶，还有人带着浓浓杀意。 而那个赌桌之旁，所有压了江城死去的生物，都已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当场冲进去为那位禁忌生物补刀。 但他们也明白，哪怕有白晶矿的帮助，但能在禁忌生物手里撑四个小时的，肯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普通生物一对一大概率不是对手，除非一群人上去围殴。 “上去瞅瞅？” 几个胆子大的相视一眼，咽了咽唾沫，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进矿场区域。 禁忌生物已经离开了，现在这片黑夜下的矿场，就是高级诡异生物的天下。 而事实上，第一个见到江城的，是最早进去矿场的那家伙。 他握着录音笔，紧张无比，已经在矿坑下方一百米的区域，而且还在不断往下，沿着卡车行驶的环形道路，试图抵达矿坑最底部。 而他尚未抵达，就见一个披着黑色大衣的年轻人从最底部的某个矿洞中走了出来。 “轰隆隆……” 天空中的直升机盘旋在矿场上空，射下一束刺目的光线，照在江城身上。 江城微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 直升机的机身上，印着白沙城某个大型组织——崔氏重工的标志。 很简洁，一个大大的“c”。 对方飞得很低，已经进入了巨大的深坑之中，用刺眼的光束直接照着他，这种行为相当不礼貌。 如果换做是别的组织，江城会当场送他们一梭子弹。 而此时矿场之外，响起了一片哀嚎的声音。 “他竟然真的还活着？！” “我的钱啊……” 有人捂着心口，一脸痛苦，望着那堆满了宝物的赌桌。 在场生物，绝大多数都压了江城会死去。 唯有极少数的几个，胆子较大，喜欢搏一把运气，于是压了江城活。 他们此时的心情，就跟李奇迹一样。 “百里兄，赚翻了啊！” 李奇迹双眼放光，已经在心里规划好了未来。 “这么多资源，以后我选举教皇的时候，可以适当贿赂那些主教祭司了！” “……” 百里踏月轻抚额头，想不出什么话去回应他。 且不说主教祭司能不能被贿赂，就算能，但……教会的教皇应该不是靠选举选出来的…… 教会又不是个民主的组织。 经历过那短暂几秒的兴奋与激动后，李奇迹暂时压住心里的情绪，冷静下来，用余光瞥了眼周围的生物。 他发现，除了极少数生物，赌桌周围的其余人，大多脸色难看，一脸阴沉。 就连身为庄家的那个大型组织，其负责人也目光闪烁，像是在抉择什么。 他们赌的是江城的生死，而非江城会不会被禁忌生物击杀。 也就是说，换个人去杀了江城，这场赌约照样成立。 这里是南大陆，在符合绝大多数人利益的情况下……杀了江城，让赌局有一个正常结果，才是最好的打算。 就在这时，一阵风轻轻拂过。 林语脸色淡漠，披着一身血眼黑袍，出现在李奇迹身旁，也就是赌桌的最内层。 “奇迹，我让你帮我压的东西，你压了吗？” 李奇迹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林语这是来帮他震慑其余人了。 他急忙点头，指了指桌上某片区域说道：“压了，祭司大人，就在那儿。” “好，收起你应该得到的，时间不早，我们该走了。” “嗯嗯……” 李奇迹相当听话，当即根据赔率，拿走了他应该拿的。 现场极为安静，只有他一个人高高兴兴收走东西的声音。 一对对或明或暗的目光扫过林语，或是忌惮，或是打量，但无一人出声。 教会祭司，这是诡异生物顶尖的那一批，大多是已经开启能力几十年的老怪物，身家丰厚，能轻易击杀普通的高级诡异生物。 这一身血眼黑袍，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有很强的威慑力。 前方的庄家脸色难看，握紧了手里的钱袋，眼睁睁看着李奇迹拿走那些东西，一个字都不敢说。 每一位祭司，都掌管了很大一片区域的教会分部，少的有十多座城市，多的甚至有五六十座。 如果此次是教会理亏，这里的负责人倒还敢理论一下，但现在李奇迹只是拿走他应有的东西。 江城没死，实在超出了太多人的意料。 拿走物资后，李奇迹心满意足地说道：“祭司大人，都收好了。” “嗯，走吧。” 林语淡然点头，缓缓转身。 那些围拢的众人，瞬间为他散开一条通往外面的路，无人敢拦在他身前。 自身实力足够强，又背靠大型组织，在场确实少有人能比得上林语。 李奇迹跟在林语后面，低声说道：“林语大人，我刚刚收了一个奴隶契约，那个奴隶就在外面，是个低级诡异生物，你看看，是否有培养的必要。” “嗯。” 林语顺着李奇迹说的方向看了眼。 那是个半人高的铁笼子，一个蓬头垢面的枯瘦男子被锁在笼子里，抱着双膝蹲着，看不到真面目。 男子是个诡异生物，低级诡异，在和平地区可以凭借自己能力很舒服地活着，在这里却成了奴隶。 林语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活不了几天了。” “啊？” “他的约束规则应该与多数生物一样，是生命。”林语收回目光，“这种奴隶，就是专门为主人抵挡必死攻击的，他身上的生命气息很衰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程度，顶多还能活半个月。” “那我岂不是亏了？” “不亏，去白沙城卖了吧，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这……这种卖人的行为，我还从来没做过。” “那就送给白沙城的教会，或者去教会弄一枚低等级珠子，看他是否有进化的潜力，如果能继续进化，生命力会得到补充，收为奴仆也不错。” “哦哦……” 就这样，李奇迹带着那个奴隶，跟随林语回到矿场大门之外。 江城已经出来了，看上去完好无损，没有缺胳膊少腿，生命力也没有流失。 李猛虎赞叹道：“年轻人，能在禁忌手中存活四个小时，你接下来肯定要出名了。”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江城问道。 “李猛虎，研究院分部部长。” “好名字。” “不谈名字，把你的血液卖我几十斤如何？” “我可能放不出这么多血……” “无妨，慢慢来！”李猛虎笑容和煦，拍了拍江城的肩膀，“来，我们上车再说，我知道你时间不多，在白沙城有什么需要的大可以给我说，黑龙研究院虽然不强，比不过教会旅社与其余组织，但分部好歹也有个两三百名打手。” 此间事了，众人依次上车。 研究院来了十多辆车，中间三辆是待客的，前后车辆则坐满了全副武装的保卫成员，最前面开路的是一辆履带式装甲车。 在众人前往研究院的途中，“江城”这个名字，已经在人群中传开了。 之前流传了诸多小道消息，现在那些名字不符合的消息纷纷被抹去。 矿场外的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听说是这个叫江城的家伙，路过灰雾深处那个禁忌生物的巢穴，杀了对方子嗣，所以才惹来了杀身之祸。” “那禁忌生物为何又走了？” “肯定是另有其人杀了那禁忌生物子嗣，所以他才会说找错人了。” 夜幕低沉，远方的高山之上，白南画收回目光，缓缓转身。 “走吧，回去汇报消息。” 轻盈的风铃声在山野间响起，悦耳动听。 一缕缕朦胧的白雾缠绕着整个小队，很快就带着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一片黑暗的旷野里，静静停着几辆寂静工厂的车。 尧龙靠在车门边，缓缓点燃一根香烟，目光冰冷，注视着研究院的车队离开。 烟雾随夜风散入空中，柔和了一缕缕硝烟的味道。 他身旁有人低声说道：“大人，接下来做什么？” “找几个棋子，该拆散他这个该死的团队了。” “真不用请禁忌层次的大人物出手吗？” “暂时……” 尧龙刚想摇头，但又忽的想到江城能在禁忌手中坚持四个小时。 他轻轻掐灭香烟，改变了主意。 “帮我联系几位禁忌大人的门徒，问一问他们最近谁有时间，记得把报酬给丰厚一点。” “好的，这就去办！” 第二百九十四章 神眷者 12月23日，早上5点05分。 研究院的车队行驶在破烂坑洼的道路上，直奔郊区的基地而去。 在其中一辆车上，隐形狗正在为一只极为可爱的小花狗疗伤。 这只小花狗浑身分布着黑白的斑点，看外貌像是边牧与贵兵犬的后代，并非诡异生物，但似乎很通人性。 身为一只穷狗，隐形狗取出珍藏多年的治疗物品，小心翼翼地放在这只小花狗后腿上。 两只狗在最后排的长座上，旁边只有大果冻负责观察伤势。 而前方的座位上，林语正在为江城讲述即将到来的对手。 “通过血液测试，你就是神眷者，是真正的十三号，身份地位凌驾于东大陆许多候选人之上，但神眷者并非只有你一个。” “一共十三人？” “不，可以有无数人，以前最多有过二十一人，所以也就扩充到了二十一号。”林语详细解释，“但如今三号、六号、八号等等都是空缺的，加上你在内，暂时只有十三个人。” “要竞争某个名额吗？” “对。”林语点头，“这个名额很特殊，有可能再过几百年都不会真正赐予你们，有可能明天就会降临到你们某个人身上，是一种荣誉，竞争者越少，被选中的几率就越大。” “成为某位外神降临这个世界的躯体？” “不，当然不是这么简单。”林语摇头，表示否定，“得到这份荣誉之后，你能见到那位神灵，后续具体如何，我就不清楚了。” “如今教会里有几个得到过这种荣誉的？” “三位，当代教皇、大祭司以及我的老师。” “嗯，明白了……” “你放心，并非是要你们做宿主。”林语尽可能详细解释，“反正被选中之后，你会得到天大的好处，在教会内的地位直线上升，而且你依旧是你自己。” “好，我尽量吧。” “我再给你说说南大陆的神眷者……” 林语似是不打算留下，所以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在南大陆有五位神眷者，是所有大陆里占比最高的。 或许正因为这片大陆处于乱世，每一次历练都血腥残酷，所以才能诞生五位超越其余候选人的生物。 “十二号很特殊，他的能力是制作机械生物，很强，而且嗜杀，如果每天不杀人，他自己就得死，曾经的三号就是死在他手里的，面对他你要万分小心。” “不杀人就得死，这也是约束规则？” “嗯，很特殊的约束规则。”林语认真讲述，“但十二号始终没有出现精神问题，所以也就任由他在南大陆杀人了” “明白了。” “十一号的能力是与动物沟通，无论诡异动物，还是普通动物，都可以为他所用，他的约束规则是痛苦。” “有多痛苦？” “与你的领域约束不同，他每个月会有一半的时间，承受身体被成千上万只蚂蚁撕咬的痛苦，当然并非真的蚂蚁，只是外在感受。” “一半的时间？”在一旁偷听的骷髅头惊了，“这是个神人啊，这得多大的忍耐力？” “嗯，他的毅力确实很强。” 林语对十一号的评价相当不错，比十二号好了不少。 他接着说道：“只要当月不施展能力，他这个月就不会感受到痛苦。” 骷髅头闻言，琢磨了片刻。 “如果是我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施展能力。” “个人志向不同，你这小骷髅安心重组身体吧，或许以后江城用得上你。” “什么？”骷髅头一愣。 林语说道：“骷髅怪，是某位邪神特有的奴仆，如果我没猜错，你是那位留在这个世界的通道之一。” “哪位邪神？不会是那位……” 骷髅头想起了召唤之书上的内容。 最后一页的驱逐咒语，就是几个骷髅怪凑起来瞎编的。 “对，很漂亮的一位不朽生物，在纪元倾覆之前，你应该能见到她。” “有多漂亮？”骷髅头没忍住问道。 “据传，她是以邪异的美貌成就不朽的，在每个人的眼中，她的容貌都不一样，但一定是最完美的脸庞与身材。” “好家伙，靠脸成神？” “嗯，你可以这样理解。” “厉害了……不愧是我大骷髅的主人。” “当然，你也可能只是个野生骷髅怪。” “啊这……” 骷髅头不淡定了，急忙找江城借来召唤之书。 召唤之书上，关于骷髅怪的记载只有只言片语，没有记载要怎么区分神灵的骷髅怪与野生的骷髅怪。 有漂亮美貌的神灵做后盾，与没爹没娘的野生怪物相比，那地位简直是天差地别。 林语继续讲述：“第十七号，你可以着重关注一下，就算她不来找你，你也可以去找她。” “她能对我有帮助？” “对，她是人鱼的后代，与你在人鱼岛上见到的那些血脉早已被稀释的村民不同，她可以算是二代人鱼，母亲是人鱼，父亲是普通人，从她那里，你有一定可能获取人鱼的眼泪，这种东西很难找，东大陆那边没有存货。” “好，我会尝试接触的。” 骷髅头结束了翻找，把召唤之书递给江城。 他随口问了句：“林语兄，为什么一滴眼泪这么难找？现在人鱼族都藏在深海里吗？” “人鱼族确实少见，几百年前经常有出来引诱渔民的，现在很少听闻这类消息。” “那也不应该没有存货吧……” “或许有，但人鱼眼泪是一种禁忌药物，药效比生命之水还强，关键时刻可以吊命，所以即使某些生物有，也舍不得拿出来。” “这样啊……” 副驾驶位上的李奇迹忽然出声：“如果我是一只人鱼，每天醒来就切洋葱哭，哭累了就睡，睡醒继续哭，然后卖眼泪，成为一代富鱼。” “好家伙，资本家也不会这么狠地压榨自己啊。”骷髅头惊叹。 “做鱼，就是要狠一点。”李奇迹声音坚定，“等财富积攒得足够多了，就加入教会，然后贿赂……” “好了。”林语出声，打断了他无意义的遐想，“闭上嘴，注意车辆周围情况。” “噢……” 接下来这一路上，林语把五个神眷者的情况都详细阐述了一遍。 这其中，目前最有可能找上门来的，就是十二号与十一号。 十一号的手段估计是以试探为主，而十二号会比较暴力。 “要注意你们周围忽然出现的小动物。”林语指了指后排，“尤其是用莫名其妙的方法混进来的。” 后排的隐形狗人立而起，问道：“林语兄，你是这个意思？” “对，就是这个意思。” “那行，我把她治好之后，就让她离开吧。” 隐形狗还算是比较理智，身为一条读书读得多的狗，他的大局观相当好。 现在这个团队，除了百里踏月与崔悲，其余人其实基本都在拖江城的后腿。 他想了想如今的情况，不禁叹了一声：“唉，这个团队某些生物不仅战斗力不行，连文化水准都不高，都没几个跟我有共同语言的。” 骷髅头叫道：“我怀疑你在暗指我没文化又没用！” 隐形狗很诚恳地回应：“我怀疑你的怀疑是正确的怀疑。” “我怀疑你怀疑我的怀疑……” “安静一下，时间紧张，别吵。” 林语神色淡然，弹出两道力量，直接封住了隐形狗与骷髅头的嘴。 他对着隐形狗说道：“丘牙读的书比较多，你要是想交流，可以找他，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唔唔……” 隐形狗睁着大狗眼，说不出话来，只得点了点头。 …… 远在千里之外，瓦力城。 夜幕笼罩在这座沉睡的城市之上，由于时区不同，东大陆这边早上七点左右就是黎明。 现在虽然才凌晨五点，但已经有部分早班的居民们起床洗漱。 当初彦如与林语打了一架，林语毫发无伤，彦如差点被打残，连带着教堂也崩了一小半。 如今教堂正在重建，外面围了一圈水泥沙石。 临时办公地移动到了旁边的居民楼里。 丘牙一身黑袍，靠在窗边，借着晃动的烛光，正在浏览一本厚厚的古书。 彦如则坐在最深处，翻阅瓦力城最近在演绎任务中表现得不错的成员名单。 “这个叫许墨的家伙不错，已经走到第五轮了，行事风格很稳，当初他第二轮任务是跟江城一起的，被江城压住了光芒，后面几次任务开始展现能力了，可以考虑选为候选人，当然……还得看他开启的能力如何，他至今还在犹豫，没有吞服珠子。” “嗯，你慢慢挑选吧，我不着急。” 丘牙淡然翻过一页，心里静得宛若没有波澜的湖水。 彦如圈住许墨的名字，抬头问道：“你真不着急？不怕有潜力有天赋的都被我挑走？” “眼光很重要。”丘牙微微摇头，“我选出来的罗兰与李奇迹，都是双生诡异，而你选的姬礼，现在尸体都被姓元的那个老头炼了。” “你觉得你眼光很好？”彦如沉声问道。 “当然。” “那又如何，你被狗咬过！” “……” 丘牙翻书的手微微一颤，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了。 隐形狗天生克制他的能力，如果没有地形优势，他只能被动挨咬。 那对尖牙相当厉害，在黑雾工厂里咬碎了他的两个防身物。 他背后的黑袍上，至今还有隐形狗留下的牙印。 教会的气氛似乎一直如此，没有敌人就内部斗争，有敌人就一致对外，敌人太强就拉上旅社。 如今瓦力城没有外敌，所以丘牙与彦如又开始斗争了。 “我准备过几天去看看那个名叫林零的小孩，不能让旅社抢了先。”丘牙平复心情，继续翻书。 “那小孩很古怪，你控制不住。” “如果我控制住了呢？” “那又如何，你还是被狗咬过！” “……” 瓦力城有太多古怪，除了林零，还有那个阴气沉沉的槐树小区，以及那片区域周围经常出现的一些算命的神棍，郊区也经常出现的一些无法解释的事件。 在没有海族生物搞鬼的情况下，奥德市出现的诡异事件，远远比不上瓦力城。 所以奥德市旅社在只有牛头人一个高级诡异的情况下，依旧能支撑住。 而瓦力城不行，这座城市问题太大了。 有绷带怪人坐镇，这里的旅社依旧忙个不停，经常出现任务积压的情况。 这段时间，一直在处理旅社事务的老社长温如文，也隐约察觉了些许不对劲。 “瓦力城这几十年发生的事情，与我当初还活着时候发生的事……不太一样了。” 温如文神色凝重，这两天叫来云芸，询问了许多事。 本来绷带怪人打算去南方，与江城一起闯荡。 但温如文叫绷带怪人留了下来，同时召回了所有还在周围灰雾中探索的成员，并且联系周围城市旅社，借来了许多防御内的物品，集中力量，以备不测。 当初林语背后那位红衣主教，让林语来瓦力城锻炼一年，这安排看似寻常，但似乎也另有深意。 要论真实实力，丘牙与彦如两个人的实力，也比其余城市的普通执事强上一筹。 丘牙是罕见的领域拥有者，彦如则是罕见的精神类诡异能力拥有者。 那座超能力监狱，之所以选在瓦力城，貌似也不止是因为瓦力城风水好这么简单。 要知道那座监狱地底七层，关押着一些恐怖的禁忌生物，这些生物一旦逃狱，会造成滔天的杀戮，后患无穷。 这样的监狱，本就不该在瓦力城这种防御设施简陋的小城市。 “那个槐树小区……你怎么看？”彦如忽然问了句。 “先不要动，等林语回来。”丘牙微微摇头，“这个小区，他走之前探查过，没有看出问题所在。” “他估计得等到江城解决信标才会回来，可能需要一个月左右。” “那就等一个月。” “一个月……太长了。”彦如揉了揉眉心，“我最近总是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两只眼睛经常刺痛，仿佛某种灾难即将降临。” 丘牙合上书本，皱眉问道：“你体内的伤势还未痊愈吧？” “不，上次出现这种极端不安的感觉，是在面对江城他弟弟的时候。” 第二百九十五章 问心无愧 “你的意思是，可能有一个禁忌生物降临瓦力城？或者在瓦力城某个区域苏醒？” “不确定……” 彦如面色凝重，轻轻放下手中的笔，然后闭合双眼。 也就在这时，丘牙的手机忽然响了。 “滴滴——” 他心中疑惑，想不到会有谁在凌晨五点给他发消息。 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出现的名字让他怔住了。 【隐形狗请求加你为好友】 丘牙脸色僵硬，头顶缓缓浮现出几个问号。 …… 千里之外，白沙城郊区。 隐形狗坐在车里，一直盯着屏幕，满心期许。 骷髅头飞到果冻身上，瞟了眼隐形狗的手机屏，说道：“说起来，联邦的信通设施弄得不错啊，有这些灰雾在，居然依旧能实现城市之间的联络。” “这不是联邦弄的，这是旅社和教会弄的。”隐形狗回复道。 “啊？” “亏你也在旅社里混了挺久了，居然连这都不知道。” “我只是一个人畜无害的骷髅脑袋，我知道那么多干嘛？” “知识贫瘠，所以你的大脑空空如也。” “……” 骷髅头默默飞走，不再争论。 最前方，林语说了说他接下来的打算。 “我要去找那只吸血鬼王，他正在蜕变的边缘，需要大量鲜血，这片南大陆正是他最好的蜕变地点。” 正如江城猜测的那样，林语没打算留在这个团队。 他的实力，确实很适合独自行动。 在这片战火纷扰的大陆，强者要么成立组织，打下一片基地，要么单独飘荡，像是一头离群的野狼。 “注意安全。”江城没有多说。 “嗯，有事叫李奇迹联系我即可。” “啊？”李奇迹一愣，“林语大人，我要怎么联系你？” “在心里默念我的名字，念个十多遍，我就能感应到。” “这……这么神奇的能力？”李奇迹摸了摸自己心口，“林语大人，这是我的力量，还是你的？” “我老师的，他在你身上留了个坐标。” “留下坐标？”坐在另一边的李猛虎顿时惊讶，他认真问道：“是类似于神灵信标那种东西吗啊？” “嗯，差不多。” “这位林兄弟的老师，是最强大的那一类禁忌？” “对。” “能弄到血液吗？” “不太方便。”林语如实回答，“我老师应该不太喜欢别人研究他的血液。” “好吧……” 李猛虎有些遗憾，结束了询问。 哪怕普通禁忌生物的血液，都足以让无数研究员疯狂，更何况林语老师的。 而李奇迹很不解，以他的实力，在团队里只能算中下，还比不过他肩头的小松鼠，无论怎么看，这个坐标都不该留在他身上。 “林语大人，为什么是我？” “你不容易死。” “这……” “这个团队如果遭遇重大危机，最有可能活下来的就是你跟江城，所以我老师才会在你身上留下坐标，为我指引方向。” “哦……可能是我运气好。”李奇迹若有所思地点头。 “嗯，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说罢，林语化作一阵风消失了。 他与那只吸血鬼王，都已经触摸到了禁忌领域的边缘，即将诞生属于自己的领域。 现在就是拼时间的时候，就看谁先跨过那道门槛，或者谁先找到谁，占据主动权。 凌晨五点三十五分，在苍茫夜色中，车队抵达了郊区的研究院基地。 这座基地的建筑风格十分粗犷，外表没有任何装饰，只有灰扑扑的水泥外墙，远远望去像是一个荒废的工厂。 铁丝网组成的屏障将整座基地圈了起来，一个个监控探头布满了整个基地外围。 在基地外不远处，就是连成片的难民帐篷。 这些帐篷颜色杂乱，大小不一，有的已经存在了十多年，外面的帐篷布显得破旧且肮脏。 混乱不堪的老电线横亘在这片帐篷上空，这些老旧干裂的电线缠绕在一起，看不出任何顺序，其中有许多难民为了偷电私拉的线路，乱得连经验丰富的老电工看到都直摇头。 连绵的帐篷区域里，形成了大大小小的道路。 许多逃难而来的人，早已经习惯了住在这里，逐渐忘却曾经的家乡。 这种地方，在曾经的和平年代，就是贫民窟的雏形，只不过如今随处可见。 “江小兄弟这次来南方的目的是什么？我或许能给一些帮助。”李猛虎说道。 “去贝塔城，调查一些事。” “那挺远的……贝塔城在最南端，是南方最后一座大城市，从白沙城过去，哪怕中间没有遇到任何问题，也需要十多天时间。” “嗯，中间可能需要调查一些事。” “什么事？” “找一个打暑假工的大学生。” “简单，说说基本情况，交给我来办吧，我立刻叫人帮你收集信息。”李猛虎很果断，“白沙城的信息渠道相当多，大小组织上千，在这里混迹，没几个心思简单的，你第一次来，容易被坑，除非是找旅社或者教会。” “好，那就有劳了。” “不客气，我们继续说说放血的事……” “……” 看得出来，李猛虎是个对血液十分执着的人。 车队停在基地外，他先叫人带着三个老大爷去休息。 这一路长途跋涉，遭遇诸多艰险，连幽灵船队都见过了，三位老大爷的精神还算可以，但身体不一定能扛得住。 “诸位如果有想要休息的，可以与他们一同前往基地二层。”李猛虎微笑着介绍，“基地外面难民很多，白天比较吵，不过不用担心，所有玻璃都是隔音的，你们可以安心睡一觉，如果暂时没有困意，可以跟我来看看研究院正在研究的部分项目。” “猛虎兄，有什么有意思的项目吗？”李奇迹问道。 “当然有。” “比如？” “很多，如跨种族生物恋爱探索项目、性别自由转换项目、机械核心深度研究项目等等……” “这……听起来都很刺激的样子。” 李猛虎温和笑道：“当然，研究并非是你们想象的那般枯燥无聊。” “性别自由转换项目是干什么的？” “跟我来吧，我们边走边说……” 与奥德市的黑龙研究院总部类似，白沙城的分部与基地研究区域，都在地底。 诺大的地底空间被开辟出来，足有三层。 巨大的通风系统在顶部呼啸，为地底带来新鲜的空气。 地底三层都以白色为主，一眼望去，整个视野都被白色铺满。 每个项目组都有自己的区域，以简易的低矮白色隔板或者单独的房间分隔开。 四周的白色金属架子上，摆满了各类瓶瓶罐罐，或是装着特殊的溶剂，或是泡着某些生物的肢体部件。 “现实中某些生物可以转换自己的性别，比如小丑鱼，当种群中雌性鱼不够的时候，部分雄性鱼就会挺身而出，化作雌性……” 李猛虎双手摆动，一边走一边介绍。 他带着众人穿过一个个项目区域，温和的声音始终很稳定。 “于是有研究人员突发奇想，想试试能否通过某种药剂，让人类实现性别自由转换。” “想想就刺激……” “不仅是刺激。”李猛虎严谨地解释，“南方的暗杀行业很发达，杀手男扮女装或者女扮男装已经熟为人知了，但除了个别诡异生物或者拥有特殊诡异物品的杀手，很少有能做到真正改变身体构造的，所以研究院就给那位研究员批准了一笔经费，这种药剂一旦研究出来，对很多行业的影响都是巨大的。” “原来如此。”李奇迹恍然，“说起来，猛虎兄，你刚才说的小丑鱼例子，到是让我想起了东大陆的情况。” “东大陆怎么了？” “东大陆现在男多女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忽然流行起穿女装……就跟小丑鱼一样，雌性不够，雄性来凑。” “现在年轻人……看不懂……” 李猛虎摇了摇头，对这种现象不予评价。 南大陆这边，曾经也是男性较多的情况。 但一次次战争之后，青壮年男性基本都被打没了，他们大多甚至不知道为何要开战，只知道拿起武器保护自己的家人。 大果冻相当好奇，伸长了脑袋四处观望，没多久觉得两只眼睛不够，又分裂出十多只小果冻观察那些研究员的行为。 李源没忍住问道：“猛虎兄弟，你们这里有没有异常生物转化为人形的研究？” “这位……黑狗兄弟？”李猛虎不太确定怎么称呼，“你想重新拥有人类的脑袋吗？” “对，我之所以现在这副模样，是被一条疯狗咬过。” “哦，明白，就跟蜘蛛侠一样，被咬之后就变异了。” “对的对的。”李源连忙点头。 “但你没能成为疯狗侠。” “唉，一言难尽。” “研究院暂时没有这方面的研究。”李猛虎摇头，“但有许多项目，都是研究异常生物基因与人类基因的，我可以叫他们单独开一个小项目组。” “那就多谢了。” “不客气，许多研究员现在都闲着，自己手里的项目没有进展，需要别的项目激发灵感，回头把你的情况详细写在文档上，发给我即可。” “好……” 李源当即掏出手机，开始记录自己的情况。 石头人一直飘在他旁边，一步不离守护着，相当忠心。 “这位小兄弟是在蜕变的中途？”李猛虎看着大果冻问道。 “卟噜卟噜！” “橙汁？可以弄到，研究院有的是钱。”李猛虎给出了承诺，“不过作为交换，这位小兄弟，可否给一部分身体出来，让我单独开辟一个项目组研究？” “卟噜！” 大果冻很爽快，当即分裂出三分之一的身体。 李猛虎立即招来几个助理，把分裂出来的这块果冻小心翼翼收起来。 没过多久，就有人带着大批橙汁或者新鲜橙子来到地底，为大果冻变色提供了有效的助力。 接下来，李猛虎带着众人一路参观，一直走到地底三层的最深处。 他打开这里的地下仓库，带所有人看了看一批无法被辨识的特殊诡异物品，询问是否有人能认出这些物品的用途。 当初，江城第一次去奥德市黑龙研究院总部的时候，就在地底感应到了自己的骨骼。 可惜，白沙城基地这里的东西，并没有什么能给他特殊感觉的。 唯一有收获的是骷髅头。 他惊喜地发现了自己的三块胸椎骨、一块腰椎骨以及三根肋骨，还有小半个左手手掌骨骼，包括指骨、腕骨与掌骨。 “我大骷髅也是有手的男人了！” 他大笑了几声，漂浮在空中，用力攥了攥只有小半个的手掌。 虽然也就两根比较完整的手指，但已经足够用了，是最关键的拇指与食指。 从此之后，他可以拿勺子与叉子。 李猛虎上下打量了一眼骷髅头，心思微动，微笑着表示：“恭喜，这位骷髅兄弟确实很特殊。” “猛虎兄，需要我付出什么吗？”骷髅头自然知道规矩，不会白拿。 “嗯，我刮一点粉末研究即可。” “这个简单，你随便刮！” “那好……” 接下来，李猛虎带着骷髅头去了某个实验区域。 陶范等人上楼休息了，补充这段时间的消耗的精力。 江城没有困意，上楼走到基地大门口，靠在门边，静静望着远方的黑夜。 没多久，两个白沙城教会的执事现身。 他们躲开了基地监控的探查，询问江城是否有需要的。 白沙城教会的规模相当大，总共十二位执事，现有候选人十九名，总体实力远超奥德市这种小城市的教会。 其中有几位执事的能力，据说不弱于祭司，只是懒得管事，所以一直在执事位置上待着。 “江城大人，你的任务五没有限制，所以我们也可以为你调查。” “不用，不必坏了规矩。” “好。”其中一人松了口气，“这座城市的工厂有点小动静，据我们安排的内应说，有某个大人物在联系禁忌生物，可能是要来对付你的。” “嗯，随时注意工厂的动向。” “那我们先离去了？” “去吧。” 江城并不打算借住太多教会的力量。 如今他已经是所谓的神眷者了，但在教会里，始终像是个外人。 他靠在门口，静静看着两个执事消失在黑暗中。 时间缓缓流逝，夜幕退去。 早上九点多，黎明到来。 冬日的白昼很短，体现在南大陆，就是一片模糊昏黄的天空。 基地右侧的大门开启，取消了戒备。 徘徊在外面的许多难民纷纷涌入，端着餐具碗筷，前往领取早餐的窗口。 研究院很富有，不在乎这点早餐钱，每天都会开放一个小时的早餐救济。 郊区许多难民，就指望着每天这一顿吃饱，然后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撑过一天。 “人心总是最难测的。”李猛虎忽然出现在门口，遥望远方的黎明，“我们为这些难民提供食物，多数人都会表示感激，但某些人不但不感激，反而会趁着开门那段时间的混乱，悄悄潜入部分区域，偷取研究院的东西。” 江城平静回应：“问心无愧即可。” “说得好。” 李猛虎微笑点头，很喜欢江城这种态度。 早上十一点，在楼上休息的众人纷纷醒来了。 真正睡得比较久的，其实只有陶范一人。 他身为一个普通人，实在扛不住这种长途劳顿，所以睡得久了些。 而研究院外出调查的人员，也逐个返回。 其中有一人带来了江城所需要的信息。 “佣兵工会那边，有人提供了消息，四个月前，那个叫王小吉的雇佣兵曾经接取过一个机密任务。” “什么任务？”李猛虎问道。 “那人也不知道任务详情，但他知道一条相关消息，表示如果我们给出的价格合适，他就会把这条消息告诉我们。” “说说价格。” “三滴生命之水。” “贵了。”江城迎着昏黄的晨光，擦了擦龙牙匕首上的裂痕，“三滴生命之水，可以换一个普通的禁寄物品，他那条消息不值这个价。” 李猛虎看出了江城的想法，提醒道：“佣兵工会之内不能动手。” 第二百九十六章 教堂与往事 白沙城，从地理位置来看，是南方第一大城。 这座城市靠近联邦中心，在南大陆最北边的一片区域。 东城区有教会，南城区有旅社，北城区则是佣兵工会，西城区有星环科技的分部，其余许多组织都分散期间。 或许是出于某种默契，城市之内的枪炮声很少。 偶有几个小组织起了冲突，也会尽量避免武力，能私下商谈就商谈解决，如果实在谈不拢，就去郊区找个空地打上一场，在城市内战斗，容易伤到大组织的人。 当然也有比较阴险的，表面上假装谈拢了，背地里准备趁另一个组织外出活动的时候偷袭。 城市内的冲突，大多来自大组织之间。 今天到目前为止尚未爆发武力冲突，十分安静。 如果飞得足够高，且视力也好，可以透过昏黄模糊的雾霭，一览整个城市的全貌， 这是一座工业城市，城市上空是积郁的阴云与昏黄的尘土，城市周围遍布大大小小的矿场。 重型机械在矿场上轰鸣，将各类矿石分割碾碎。 一个个冶炼工厂与火力发电厂矗立在灰黄的雾气中。 高耸入云的大烟囱相当密集，仿佛一个个巨人，撑起了这座城市的天空，遮蔽了天空原有的颜色。 老旧巨大的卡车在城市与郊区来来往往，偶尔深入开进灰雾之中，满载着整车矿石货物，像是一只只不知疲倦的工蚁，车后烟尘滚滚。 在战争年代，又有灰雾降临，根本没人谈及环境保护的问题。 “真是壮观。”陶范感叹，“不愧是大城市，连郊区都这么大。” 他靠在窗边，透过灰黑的车玻璃，将大片景物收入眼底。 郊区皆是平原，视野开阔，偶有几处低矮连绵的丘陵。 微风拂过，荒草起伏。 大片难民的营地就驻扎在郊区。 连年的战争，让大量南大陆居民流离失所。 许多难民都通过各种渠道得知，这座城市周围很安宁，各大势力为了开采白晶矿相互牵制，于是一个个都拖家带口来到了白沙城。 如今这座城市，如果算上难民，总人口数远远超出了战争之前。 各个矿场的工人，大多就来自已经取得白沙城身份的难民。 也有些小矿场，胆子比较大，铤而走险，用那些尚未取得身份的难民作为矿工，相对而言，这些工人所需的薪资更低，死了的赔偿更是低得可怜。 “人多，食物就少。” 副驾驶位上传来李猛虎的声音。 有人的地方，就需要食物。 在白沙城，食物的价格居高不下，新鲜水果蔬菜被卖到了天价，许多难民就靠着最低劣的面包撑过每一天。 但这里还算比较好的，更南方的区域，除了那五座大城市，在许多小城市，就算有钱也买不到食物，食物已经成了一种物资。 沿途，有许多资源枯竭的矿场。 它们被荒废在这片荒芜冰冷的旷野中，被岁月的无情日益吞噬，厂房生锈且坍塌。 下午三点，车队离开郊区，正式进入东城区的范围。 一个老旧生锈的蓝色路牌挂在道路上空，随风嘎吱晃动。 路牌上用多种语言写着“白沙城欢迎你”。 这座城市的面貌比港口城市海德市好不了太多。 远远望去一片昏黄，高楼大厦大多在曾经的战乱中倒塌了，即使没有倒塌，也大多成了危楼，玻璃外墙破碎，倾斜歪倒，很多只剩下光秃秃的水泥结构。 这样的危楼，成了许多难民的住所，没水没电，但内部至少能遮风挡雨。 道路左侧，一栋八十多米高的大厦，倾倒在右侧另一座一百多米高的大厦之上，竟然奇迹般地没有砸塌那座大厦，形成了巨大的三角结构。 无数车辆从三角结构下方的道路来来往往，驶过两座大厦尸体的巨大阴影。 陶范这一路都在惊叹，顺便写了几首现代诗。 车内的其余人都习惯了，但是研究院的几人都面皮抽搐，想昧着良心称赞几句，又发现自己的良心实在是太强了，强行挡住了那些称赞的话。 期间，只有伊梦一直微笑称赞，脸上的酒窝像是盛开的小白花，温柔怡人。 陶范感叹道：“这世上没几个懂我的，如今除了蓝白兄弟，都坐在这辆车上，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啊，我一定要赶紧写出一部诗集，寄给蓝白兄弟。” “蓝白？”李猛虎面露思索，“挺熟悉的名字，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卟噜卟噜。” 大果冻抖了抖，再次重述那天在海边的事。 “会用火？还会用沙子？”李猛虎微微摇头，“想不起来了，感觉应该是一位比较厉害的人物，至于……那个卖龙蛋的老头，我倒是知道，应该是个禁忌生物。” “卟噜？！” 果冻眼睛瞪得大大的，透明的脸上浮现出实质化的【震惊】两个字。 看到他脸上的文字，李猛虎温和一笑，说道：“联邦三大奸商，卖火柴的、卖龙蛋的以及卖黄历的，都疑似禁忌生物，这个算不得什么辛密，许多人都知道，也都被坑过，其中以那个卖龙蛋的老头最坑，经常坑得人欲哭无泪。” “卟噜？” “对，他们都活的很长，三大奸商的传说，已经流传了至少三百年。”李猛虎微笑解释，“卖黄历的要好一些，他的黄历便宜，而且确实很准，只是偶尔卖的附带产品有很大的溢价，价格超出成本太多了。” 在众人聊天期间，车队缓缓穿过整个东城区。 车窗之外，满是低矮连绵的六层水泥房。 一眼看去，这些房屋灰扑扑的，老旧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几个世纪前的产物，让人很难相信这曾经是一座三千多万人口的现代化大城市。 某些生命力顽强的植物被移植到道路两侧，作为行道树，勉强为这座破旧的城市添了些绿意，但大多树木都半死不活的样子，树叶都垂着，一片灰白。 据李猛虎说，这座城市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下雨了。 南大陆的干燥自古就有，和平年代大多数地区尚且缺水，何况战乱年代。 汽车驶过，只要速度稍快，就会带起一阵灰黄的烟尘。 车窗外的城市建筑，大多都有子弹留下的弹孔痕迹。 表面的水泥层被爆裂的子弹炸开，露出内部的红砖与钢筋，这些痕迹遍布建筑表面，一个个坑洞触目惊心。 许多建筑废墟里，还留有当初战火最严重那段时间的子弹与炮弹弹壳，只要拨开残破的钢筋水泥板，扫去最表面一层尘土，就能发现许多。 随着时间推移，不少植物的种子飘落在废墟上，在这些曾经染血的区域顽强扎根，形成一簇簇荒草。 “那几座建筑就是白沙城的教会分部，每天进出的信徒超过千人，其中几乎都是诡异生物，而且全副武装，既能使用诡异能力也能使用现代化武器，除了几个大组织，很少有不长眼的敢惹到这个分部。” 李猛虎指了指窗外。 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以看到几座巍峨的教堂。 教会崇信的神灵并非旧约新约里的那位，但每座城市的分部却都是以教堂形式存在的，而且大多存在阴暗偏僻的角落，少有人知。 那几座教堂都相对完整，古朴大气，表面没有太多子弹痕迹，与周围的低矮建筑或是废墟相比，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这座城市教会的选址极为特殊，不再是阴暗的角落，就直接坐落在人口比较密集的平民区域，毫不掩饰自身的力量。 在和平的东大陆，很少有平民知道教会的存在。 唯有那些喜欢猎奇冒险，而且网络技术较好的家伙，才能在某些阴暗恐怖的网络论坛里，得知教会的名字。 但这里不同。 “许多难民都曾恳求过加入教会，为吃饱饭，成为一个虔诚的信徒，但这里教会的准入要求十分严格，通过选拔就必须在三月之内服用珠子，不服用珠子的会被驱逐走，相当残酷……” 这些难民能拿到的珠子，毫无疑问都是低品质的，出现副作用的概率相当大。 除非能在这三个月内，对教会做出一定贡献，或者选择进入演绎任务中，在任务里表现优异，否则只能吞服最低品质的珠子。 这种行为，不亚于是在赌命。 赌成了就是受人敬仰的诡异生物，超过普通人类范围，成为超人类。 赌输了……这些难民面对的，唯有熊熊燃烧的焚化炉。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残酷，南大陆教会的总体实力都很强，有的执事能力甚至超过了东大陆的祭司。 “这座城市里，除了某些重要资源的争夺，基本没人敢招惹教会，包括那几个大组织，比如崔氏，比如星环科技，或者北河研究院……上千个诡异生物组成的军队，实在太强了，可以碾压数倍于他们的敌人，这里的教会，单独拎出来，可以在某些百万人口的小城市称王称霸，无人能制。” 诡异生物组成的军团…… 在整个联邦，或许也只有政府与教会有能力缔造这样的军团。 迄今为止，只有教会可以批量生产用于开启能力的钥匙。 别的组织，比如旅社，比如许多大型研究院，都做不到这一点。 而联邦政府，一直神神秘秘的，对外只披露了很少一部分超级战士的资料。 各个市政府也大多会与当地研究院合作制造超级战士，但效果并不理想，比如奥德市那几个超级战士小队。 “说实话，我们一直都挺羡慕教会的。”李猛虎提了提眼镜，“如果我们研究院能批量生产钥匙，那么研究院只需要熬过最初的那段艰难时间，抵御各大组织的渗透与进攻，就会在极短时间内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与众多大型组织并立。” “猛虎兄，你对研究院这么有感情吗？我还以为你们只是雇佣或者投资人关系。”李奇迹问道。 “对，当初我家乡遭受轰炸，成百上千个汽油弹与其余炸弹从天而降……许多人都死了，包括我的父母亲人，是研究院的几个老研究员把我从废墟里拖出来的，当时我浑身焦黑，体内被射入了了十多枚炮弹碎片，已经只剩一口气了……” 当时，类似李猛虎这样的孩子，不计其数。 那些老研究员取出随身携带的药剂，也不管药剂是否有效，就一股脑注入了这些孩子的体内。 在那种情况下，再好的现代医学，都救不了这些孩子的命，只能依靠用各种诡异生物与物品搭配出来的药剂。 许多孩子没能挺过去，都死了。 李猛虎是少数活下来的，不仅所有伤势痊愈，还开启了刚猛霸道的能力，从此就在研究院安了家。 “战争让人四处漂泊，能有个稳定的家，是许多人都奢求不已的。” 李猛虎怅然一叹，似乎想起了某些残酷的往事。 车上的其余研究员，也都跟他有同样的遭遇。 开车的那位当初在逃难中与亲人分离，十多年过去，多方寻找打探，也不曾寻到自己亲人的消息。 “这座城市的旅社鱼龙混杂，有大量闲散佣兵，也有其余大组织的卧底，只有极少数核心人员值得信任，这里的情况与东大陆不同，你们……” 伴随车队的前进，李猛虎继续为众人介绍。 这一趟旅程的终点在北城区，那片佣兵工会盘踞的区域。 途中，经常能见到其余组织势力的车队。 有轻型轮式装甲车，也有坦克，甚至有多管火箭炮发射车，在城市的破烂道路上行驶而过。 在这座城市，政府的治安所就是个摆设，可有可无。 白沙城早先的市政府也都已经撤走了，许多政府职员回到了联邦主城，美其名曰远程办公，实际就是把整座城市的控制权与秩序都交给了各大势力。 一个没有联邦政府插手的大陆，对许多人而言，的确是天堂。 下午五点，目的地终于到了。 佣兵工会，一个全靠利益支撑，却在南大陆蓬勃发展的组织。 第二百九十七章 朋友 这是一条破碎的长街。 来往的重型军械隆隆作响，碾碎了薄薄的路面。 街道两侧房屋损毁严重，多数塌陷倾倒，少数未倒塌的布满了子弹坑。 墙上的老旧窗户早已破碎，无人修理。 许多难民生活在其中，他们用破布与生锈的钉子勉强遮住空洞的窗口，为自己与家庭营造一个有安全感的狭小阴暗空间。 就是这么一条在白沙城随处可见的街道左侧，藏着一个极为庞大的组织。 或许也不能说藏着，除了极少数人，多数组织与平民都知道，在街道左侧的小巷子里，有一个挂着破烂门牌的小院子。 走进这个院子，里面与外面截然不同，仿佛是两个世界。 “就是这里了。” 李猛虎叫前后的车辆都停下，让整个车队停在长街的街口出。 众人打开车门，纷纷下车，踩在满是碎石子的坚硬坑洼路面上。 十二月的南方很古怪，白天热得出奇，晚上又冷得出奇，极端的干燥与炎热根本不适合普通人居住。 抬头仰望天空，那份穿过灰黄雾霭的太阳光竟然有些刺眼。 空中的柔风也带着些许燥热，风中夹杂这一粒粒沙尘。 如果风再大些，这些沙尘就会像刀子一样，割在众人粗糙的脸上。 “猛虎兄，周围的这些车，都是佣兵工会的吗？” 陶范微微眯起眼睛，移动视线，将周围区域的情况尽收眼底。 身为团队里仅有的普通人，他最大的用处似乎就是警戒周围。 伊梦会留在白沙城，完成她的毕业论文。 她劝陶范也一起留下，至少这里暂时没什么战火硝烟，比较平静，待在研究院也相当安全。 跟着江城等人一起深入南大陆，他只会成为累赘。 “不仅是佣兵工会，还有其余大小组织的。”李猛虎耐心解释，“白沙城组织上千，有的小组织只有十多人，大型组织则有上千人，其中很多人都在佣兵工会注册过，当自己组织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们就会尝试接取佣兵工会发布的任务。” 放眼望去，这条长街两侧，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车辆。 其中轮式装甲车尤为多。 这些装甲车通体灰黄色，大多老旧不堪，表面布满凹陷，或是搭载高射机枪，或是搭载小口径速射炮。 似乎，白沙城的许多组织，都喜欢弄一辆装甲车充门面。 在粗暴的战争区域，炫耀肌肉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 “佣兵工会很早就成立了，其真实拥有者似乎是一位禁忌生物，这算是比较奇怪的，因为禁忌生物大多很懒，通常专注于自身实力，而不是费神费力建立组织。” 这么多年来，禁忌生物建立的组织屈指可数。 其中，大部分都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 许多禁忌生物都喜欢待在灰雾里，不善经营，很少有生物能把组织发展到旅社或者佣兵工会这个层次。 “在每一座大城市，佣兵工会都有三位副会长。” 李猛虎带着众人向长街中部走去，一边走一边细心讲述。 他觉得江城如果能活过这个月，以后肯定能成为禁忌生物。 现在打好关系，日后有的是新鲜的禁忌生物血液。 “在小事情上，三位副会长都可以单独决策，大事情则需要商量，比如是否要发布任务争夺某个新发现的矿场，或者探索某个灰雾中危险程度极高的禁忌区域。” “中型城市与小城市的工会副会长数量不一，有的根本就没有副会长，全靠大城市工会指认的某些人负责管理……” “啪嗒！” 一块碎砖落下，差点砸到正在说话的李猛虎。 他脸色不变，往外边走了些。 街道两侧，尚未倒塌的房屋都可以算是危房。 这些房屋墙体布满弹坑，表面的灰色水泥涂层十分粗糙脆弱，轻轻一抹就沙沙地往下掉。 或许是为了讲述得清楚些，他走得很慢，尽量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江城等人。 毕竟江城的最终目标在贝塔城，相隔十多天的漫长车程，他肯定不会在白沙城待太久，或许今天拿到消息就会走。 在他讲述期间，不断有重型军械从街道上驶过，轰鸣的声音震得左右房屋上的粉尘簌簌掉落。 也有其余组织势力的成员，不急不缓从众人身侧走过。 没一会，李猛虎停住了脚步。 已经是这条长街的中部，在他左手边，有一条狭窄的小巷子。 这条巷子很长，一眼看去有两三百米，尽头的左右侧都有道路，宽度也就两米的样子，地面是坑坑洼洼的水泥道路。 可以看到，有三三两两的生物，结伴在巷子里进进出出。 这里就是佣兵工会的地址。 李猛虎转身说道：“江城，你一个人进去吗？” “这倒无所谓，想进来看看的都来吧，我只是问个消息，很快就出来。” “千万别在工会内部动手，不然你会被佣兵工会视作敌对生物，被整个南大陆的工会下达通缉令，赏金至少千万。” “放心，我是个喜欢讲道理的人。” 江城披上一身黑色大衣，转身就走进了巷子内。 这件大衣很长，漆黑的下摆到了他的膝盖部分，具有一定的掩饰作用，遮掩了他一身装备。 李奇迹带着灰松鼠跟在江城身后，面色肃穆，一言不发，像是个战斗力很弱的保镖，刻意营造出来的气势还没有他肩头上的灰松鼠强。 隐形狗也跟着进去了，缠着一身绷带，并未露出真容。 就在今天中午，他已经放走了救治的那条雌性小花狗，态度十分决绝，并不理会小花狗的示爱。 这绝情的样子，让几个单身一辈子的老研究员忍不住夸赞。 他们纷纷表示，爱情只会成为隐形狗成长路上的绊脚石。 “狗兄，你真的打算当一辈子单身狗？”李奇迹有些好奇，没忍住问了句。 “我的心早已冰如铁石，这个话题就任它沉下去吧，不可再提及。”隐形狗面无表情，“让我安静地回忆一下腹语练习方法，最近有些懈怠了。” “可是……中午送走那条小花狗的时候，我感觉你的心在滴血。” “打住，保持沉默，不要给江城添麻烦。” “噢……” 李奇迹闭上嘴巴，摸了摸肩头小松鼠的脑袋。 江城走在前面，速度并不快，神色平静，观察着每一个擦肩而过的生物。 在这条小巷尽头，往左转，就是佣兵工会所在的小院子。 进出院子的，并非只有人类。 这个组织与黄昏旅社一样，基本是来者不拒，各种生物都有。 许多生物喜欢穿着土黄颜色的大衣，与这片大陆的颜色十分接近，或许是为了方便行动。 没多久，在经过一次左转后，江城来到了小院子门口。 这是一道老旧的木门，破破烂烂，随着粗粝的风嘎吱摇晃，门上贴满了不同年代的小广告，甚至还有许多组织的招募启事。 他脸色平静，一步跨入院内。 院子并不大，两侧都是休息的场所，有一些中小组织正在招募新人。 “落岩组织招新，不论你年龄多大，不论你过往如何，只要你喜欢钱，敢卖命，即可加入我们组织，要求简单，只需会使用常见的反坦克狙击步枪，视力良好，身体良好，有过参军历史的优先……” “秃鹰招新，现场通过测试即可，简单测试枪械组装、近距离快速射击……” “那位松鼠小帅哥，有兴趣加入……” “……” 有人喊到了李奇迹。 他兴趣使然，决定留在院子里等待江城。 隐形狗也留下了，并未跟着江城一同进入院子最前方那个房间。 没有他们几个拖后腿，江城明显能施展得更开。 那是个灰扑扑的小房间，房间上方歪歪斜斜地挂着一个牌匾，牌匾上用不知名的黑色液体写着“佣兵工会”四个大字，很没有现代感。 江城走进房间内，将工会内部的情况尽收眼底。 与旅社一样，工会这里也有个负责发布任务的大屏幕。 屏幕上闪过的任务，大多是【解救xx】、【保护xx穿越xx战乱地区】、【暗杀xx】等比较寻常的任务。 任务后方的赏金有多有少，少的用现金或是低级诡异物品结算，多的则直接用生命之水结算。 其中有个任务是【暗杀崔氏老大崔天亦】，发布任务的人物匿名，提供的任务奖励足有三十滴生命之水。 房间内的雇佣兵零零散散，或是靠在墙边，或是坐在散乱的凳椅上，静静选择自己的任务。 前台是个半机械人，除了脑袋与半个身体，他身体其余部分都是暗铜色的金属。 江城走上前，平静说道：“找一下王陆，他早上与我有约。” “后边休息室，107房，他在里面等你。”半机械人没有感情地回答。 “好，多谢。” 根据李猛虎提供的工会内部布局，江城绕过前台，从右侧的通道进入后方。 通过一条阴暗狭窄的楼梯，就来到了属于工会的地底世界。 后方地底的空间极大，且装饰华美。 地底一共有七层。 除了数百个用于休息与商谈的私人房间，还有十多个大型公共区域。 在白沙城难得一见的酒吧、歌厅、高级餐厅、赌场等等，在这里应有尽有。 许多雇佣兵接取任务后，会经历生死艰难，身心疲惫，甚至失去多数队友。 他们领取佣钱后，几乎都会在第一时间来到这个地底世界，大肆挥霍，在酒精与香水中迷醉，好好放肆几天。 一盏盏璀璨明亮的水晶灯挂在顶部，照亮了这片地底的世界，每一寸光线都燃烧着令人炫目的财富。 从楼梯上走下，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条铺满红地毯的长走廊。 走廊两侧挂满了许多号称已经损毁或是消失的名画真迹，尽头则连接着一个庞大的公共区域， 一个侍者端着盘子走来，询问江城是否几杯酒水。 江城微微摇头，伸手拒绝，径直穿过前方这片富丽堂皇的公共区域，走到最后方休息区域。 按照门上的标志，他敲响了107的房间房门。 “咚咚咚……” 冰冷的指关节与红木门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没一会，那个名叫王陆的中年雇佣兵打开了房门，一脸微笑将江城迎了进去。 今天早上，就是他提供了消息，说知道王小吉的情况。 “来，请坐，尝尝我从灰雾里带出来的百年古茶树茶叶。” 王陆有些发胖，笑容憨态可掬，眼睛都是眯着的，只剩一条缝隙。 他像是早有准备，在大理石茶几上，摆放了两杯香浓的茶水。 这里是佣兵工会，而且两人利益纠葛并不多，倒也不必担心他在茶水里下毒。 江城摇了摇头，平静说道：“给我消息即可。” “三滴生命之水。”王陆嘿嘿一笑，搓了搓双手，“今早说好的价格，我想你肯定带来了的吧？” “王陆，东大陆黑河城人，现年42岁，结过婚，有三个孩子，另在黑河城东城区有两个情人，与其中一个情人也有三个孩子。” 江城平静念出这些信息，顺便关上了房门。 王陆脸上的笑容一僵，缓缓说道：“朋友，这事可不地道啊。” “王小吉的任务奖励只有三十万，想必这任务并非太难。”江城静静站在门边，“但你的一条消息，却需要三滴生命之水。” “你怎么查到我家人的？” “教会的情报网还算可以。” “竟是教会的人，我还以为只是个小研究院……”王陆的脸色微微一变，“跟你们打交道，真是倒了几辈子的霉。” “说说情况吧。” “朋友，我说个低一点的价格，你看如何？”王陆还没有放弃交易。 “你想一辈子待在这座城市的佣兵工会吗？” “朋友，你……” 王陆咬了咬牙，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霸道。 言下之意，如果不配合，只要他敢踏出这个工会一步，他就会横死当场。 以教会的行事风格来看，这种事确实很可能发生。 …… 与此同时，地面，院子里。 李奇迹正在与一个十多人小组织的头目聊天。 “什么样的任务是最简单的？”他问道。 “不好说。”那个头目轻轻摇头，“有的任务看似简单，只是护送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但那个人身上或许会藏着某些惊天的秘密……还有的任务看似很难，要去探索恐怖的灰雾深处，实际上最终什么都没有，所谓的禁忌区域，只有几个小诡异生物蹦跶，一枪一个的事……” “好玩吗？” “这……” 那个头目脸色僵硬，嘴唇蠕动，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种拎着脑袋玩命的事，竟然会有人问好不好玩。 若非他觉得这年轻人身上的灰松鼠很不寻常，想将其拉拢，否则他早就懒得搭理了。 原因无他，李奇迹的话实在是太多，而且脑回路跟正常人有点不一样。 这时候，一个男子的声音从李奇迹身后传来。 “态度决定了心情，只要你个人觉得好玩，那就是好玩，无需在意别人的评价。” “有道理啊……” 李奇迹缓缓转身，看了眼说话这人。 这男子相貌干瘦，一身黑衣，看着也就三十多岁。 他一脸温和的笑容，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橘子，伸手递给李奇迹。 “吃橘子吗？” 第二百九十八章 机械怪物 王小吉，鲁特市大三学生。 五个月前他结束期末考试，在枯燥无聊的暑假找了个暑假工兼职。 他喜欢玩射击游戏，也是个军迷，熟悉许多枪械的内部结构与使用方法，于是就漂洋过海，从东大陆来到南大陆。 四个月前，他在白沙城佣兵工会外的一家银行，为其父亲汇入三十万现金。 但他当时接取的那个暑假工小任务，每个月只有五万而已。 作为家里唯一一个后代，他失踪之后，母亲每日以泪洗面，父亲王大吉一夜白头，爷爷更是忧虑过度，住进了重症监护室。 23日晚上6点，佣兵工会地底，休息区107房。 王陆倒在沙发上，胖脸上写满了无奈。 他自知自己倒霉，碰上了教会这种不讲道理的组织，没法敲诈一笔了，只得认认真真道出实情。 “四个月前那天，我刚好结束一次护送任务，回到白沙城，来佣兵工会地底放松一下，当时……我在同一个酒吧里，看到了那个年轻人……” 人生充满了偶遇。 王小吉与王陆都姓王，而且都是东大陆人，没有太大的语言隔阂，喝了几杯之后就聊上了。 年轻的王小吉说他不想回去读书。 读完大学毕业，哪怕找一个再好的工作，一年辛辛苦苦赚的钱，也比不上他在南大陆随便一个任务分到的钱。 但王陆毕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生活阅历丰富，明白这种年轻人的心态。 他当时认真劝了几句，劝王小吉立即回东大陆去，用已经赚到的钱好好孝敬父母，或者规划以后的人生。 当个闲散佣兵，确实来钱来得快，但每个月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玩命。 一个不注意，脑袋就会跟脖子分开。 “那年轻人当时不听我的劝呐，他说他不仅完成了五万的那个小任务，更是趁着空隙赚了十多万的外快，现在又接了个大的，对方预付三十万现金，任务中途会补到三百万，任务结束更是会给出一千两百万……你听听，这任务一听就是去送命的，有命拿这三十万，但不一定能拿到那三百万，最后那笔巨款更是不用说了……” 一千两百万，很庞大的数字。 在黑市上，最便宜的低级诡异物品，也就几万块钱而已。 当然钱也不是万能的，类似生命之水这样的的顶级宝物很稀缺，被掌握在极少数人或组织手里，并非有钱就能买到。 王陆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他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两口润喉咙。 “这任务，说白了就是拿三十万买命的。”他摇头放下茶杯，“敢接这任务的，要么是对自己实力有极度信心的老佣兵油子，要么就是才出来混没多久的愣头青新人。” 在为家人汇去一笔巨款后，王小吉消失了。 四个月的时间，宛若人间蒸发，音信全无。 他的手机早已关机，其余联系方式也无法联系上。 父亲王大吉甚至亲自来了一次南大陆，满头白发，一脸哀愁，找到佣兵工会，试图找出他儿子的下落，但最终失望而返。 后来，王大吉就拎着铲子，挖开老祖宗的坟墓，挖了几件宝贝出来，找到教会。 这才有了江城的任务五以及拉斐尔的任务八。 “他父亲来的时候，我还在另一座城市进行一个护送任务，回来后听到消息也没怎么在意，毕竟我跟那年轻人只是喝了一顿酒，没想到今天一早，又有人在打探那个年轻人的消息……” 后面的事就很简单了。 现在他被江城堵在这个装修华丽的地下休息室里。 他叹了一声说道：“三滴生命之水，也并不是真的就得要三滴，我故意报了个高一点的价格，只是为了讲价而已，谁都知道这些研究院都是人傻钱多的，没想到竟然碰上您这位教会的大爷，唉……算我倒霉吧。” “就这点消息？”江城淡然问道。 “当然不止了。”王陆摇了摇头，“我虽然不清楚任务详情，也不知道发布任务的人是谁，更不知道那年轻人去了哪里，但……我认识另一个接取了这三十万任务的，那人是个老油子，五十多岁了，天生诡异能力就是趋吉避凶……” 王陆给出了个一个名字。 张苟，一个老佣兵，十多岁就从东大陆来到南大陆，混迹了将近四十年，为人处世油滑，活命的本领很强。 在任务进行的第二天，他感觉到不太对劲，当即赔偿了合同上的两百万违约金，并保证不会给任何人说出任务详情，然后就退出了那个任务。 “当时……貌似有三十多个人接取了任务，就那个老苟货一个人退出，他成功苟住了命，其余人从此人间蒸发。” “趋吉避凶？” “对啊，很神奇的能力，而且不会被其余诡异生物感应到。。”王陆不敢隐瞒，“许多人以为那老苟货只是个普通人，保命能力与运气强了点而已，但只有我这种跟他打了几十年交道的，才清楚他的真实能力……有这能力，可以说是幸运，也可以说不幸吧。” “为什么不幸？” “他天生就开启了这能力，最初以为没有约束规则，但等他到了十多岁的时候，才渐渐发现不对劲了，他……他没有一个正常男人应该有的功能，无论吃了多少药都无法强硬起来。” “嗯，确实不幸。” 当时，队伍里的其余人，都不清楚张苟的能力。 如果他们知道，肯定会随之一起退出。 江城问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卡巴城。”王陆如实回答，“一座中型城市，战乱之前有五百多万人口，距离白沙城不远，也就二十多个小时的灰雾车程，会路过几个小城市以及小镇，中间的灰雾地带都被探索得差不多了，没有大危险，由于靠近白沙城，所以战乱也比较少，那座城市现在由两个组织共同掌管，地底也有白晶矿。” “嗯。” “对了，那老苟签了保密协议，不一定会告诉你。” “我自有办法。” “明白，肯定又是把刀架在脖子上这类的办法。”王陆一脸无奈，“那老苟货特别敏锐，你如果带着杀意过去，可能还没接近他，就会被他感觉到。” …… 下午六点半，江城走出佣兵工会。 有人认出了他的脸，不由得低呼，毕竟他是在禁忌生物手里撑过了四个小时的神人。 有些中小组织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想拉拢江城，但江城神色淡漠，一一拒绝，径直走出了小院子。 李奇迹与隐形狗正在院子门口等他。 “大哥，问出消息了吗？” “嗯，走吧，立即出发。” “刚才有个男的给了我几个橘子，还跟我聊了几句，有意无意套话，像是想知道大哥你的个人情况。” “是易佌，那个阴险狠毒的家伙。”一个声音忽然在地上响起。 “咦？梁殷？” 李奇迹好奇地看着地面，他听出了对方的声音。 他并不奇怪梁殷什么时候来的，只是奇怪他在什么地方说话。 “别看了，我在你的影子里，从下午一直跟到现在。”梁殷说道。 “厉害啊，这招能教我吗？” “教不了，天生的。”梁殷声音冷淡，“别废话了，听江城的，赶紧走吧，这一路不会太平。” “噢……” 李奇迹闭上了嘴，跟着江城缓缓离去。 走在狭窄老旧的小巷子里，他边走边回头，观察自己的影子。 或许是看的次数太多，把梁殷看得不耐烦了，他冷冷说道：“别看了，你个傻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影子里有人吗？” “别人应该不会……” “我梁殷的名号，在整个南方都不算低，随便找个人问问，都知道我喜欢待在影子里的习惯，更何况这里是白沙城。” “好吧……” 李奇迹收起了好奇心，转过脑袋。 但梁殷还没有收声，继续呵斥：“这一路不会太平，有寂静工厂的人跟着，还有易佌的小队，也有另外一些盯上了江城的势力……他身上的木板与狗头人李源，还有他自身能在诡异生物手里撑过四个小时的秘密，都足以惹出杀身之祸，基本上会走一路杀一路，麻烦你接下来做点好事，少说话，多看，多揣摩，不要整天一副二百五的样子。” “噢……”李奇迹摸了摸脑袋，“你这人说话真不委婉。” “这里是南大陆，委婉的人都死了。” “……” 天色已经渐暗了。 由于地理位置与灰雾等诸多因素，南大陆的夜晚降临很没有规律。 有时七点多就天黑了，有时九点多还有微微亮光。 在小巷口，李猛虎与其余人正在安静等待， 见江城出来，李猛虎没有多说，只是问道：“现在就要走？” “嗯。” “需要装甲车吗？” “不用，三辆防弹的就够了。” “那好，注意安全。”李猛虎拍了拍江城的肩膀，“千万别轻易死了，研究院里，许多老研究院还等着你成为禁忌生物。” 黑龙研究院很大方，送出了三辆改装过的黑色商务车。 每辆车都足以容纳九人。 以江城队伍的人数来看，其实一辆就够了，多的两辆只是以备不测。 李猛虎提前叫人送来了大量新鲜水果蔬菜，以及一些应急用的压缩干粮，还有大量淡水与药物。 越深入南大陆，食物与药物就越稀缺。 晚上七点，简单告别之后，江城带着众人离去了。 三辆车先后启程，不急不缓向着白沙城外驶去。 出城的道路蔓延到远方的灰雾尽头，模糊不清晰，充满了未知。 …… 在远方的废弃高楼上，一个年轻人闷闷不乐地坐着。 他摸了摸小花狗毛茸茸的脑袋，低声嘟囔道：“江城不太对劲啊，这一次居然没去旅社找人，未免也太赶时间了，小乌云才凭借可爱与旅社那些生物打成一片，现在全无用处了……” “汪汪。”小花狗叫了一声。 “对啊，那只浑身缠满绷带的隐形狗也是个怪物，竟然可以忍住你的诱惑。”年轻人想不明白，“小花，你不是说你在狗族是绝世大美狗吗？” “汪汪……” “有可能啊，说不定他隐身的代价，就是失去雄性狗子特有的功能。”年轻人点了点头，觉得这个解释还算合理。 “汪汪？” “嗯，这样一来，只能换个方式接触江城了，不能太过激，我或许能跟他联手，然后……” 正说着，年轻人忽然一顿。 他的脸色瞬间由郁闷变为凝重，抱着小花狗起身，缓缓退了半步。 这栋废弃高楼的楼顶满是尘土，楼板开裂，边缘缝隙更是长满了枯黄的杂草。 风很大，吹得这些杂草轻轻晃动。 年轻人的目光，就一直停在其中一株杂草之上。 “十一这个机械怪物也来了，情况不妙啊。” 他低声自语，然后上前一步，用力踩碎了那株杂草。 “咔嚓……咔嚓……” 不正常的轻微响声从他脚底传出，像是某种金属机械零件正在与橡胶摩擦。 年轻人脸色凝重，没有停止，用力碾碎脚底那玩意。 过了片刻，他缓缓移开右脚。 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是一小搓散乱破碎的金属碎屑，其中还有断裂的细小线路以及绿豆大小的绿色芯片。 “那个机械怪物每天都得杀人，不然他自己就会死，真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约束规则……” “滋滋……” 那些细小的线路忽然冒出火光，滋滋作响。 年轻人脸色骤变，当即收回小花狗，召唤出一只巨鹰。 “小鹰鹰，快带我飞走，那个机械怪物就要来了，你可是我最喜欢的宠物啊，你忍心看着我这么帅气的主人被干掉吗？” “嘤嘤嘤……” 巨鹰长叫一声，声音嘹亮，响彻云霄。 它没有犹豫，当即挥动巨大的翅膀，用锋利的爪子抓起年轻人，振翅飞天，离开了这个破烂的楼顶。 在它走后，没多久，布满裂痕的顶楼楼板忽然炸开。 碎石飞溅，烟尘呼啸。 一只庞大的机械手臂，沾满了鲜红的血水，破开楼板，张开坚硬恐怖的五指，抓住顶层边缘，缓缓升起。 第二百九十九章 江宁学院 夜幕低沉，沙尘滚滚。 灰雾区域的大地布满裂痕，草木枯黄。 呼啸的南大陆风沙在旷野上飘荡，卷起无数尘土。 三辆黑色商务车被染上了土黄，车窗外一片昏暗混沌。 江城在最前面的车上，坐在副驾驶。 开车的则是大果冻。 中间那辆车上是崔悲。 最后面则是狗头人李源与他的石头人。 石头人实力强大，虽然憨傻，但打起架来毫不含糊，所以适合收尾。 正如梁殷所说，这一路确实不顺利。 晚上九点，刚进入灰雾半个小时，众人就遭到了一次伏击。 动手的是一个名为“落岩”的小组织，成员不过四五十人，领袖是一个中级诡异生物。 几个小时前在佣兵工会，他们组织的人还曾经拉拢过李奇迹。 这一次伏击，建功的依旧是隐形狗与石头人。 隐形狗提前嗅出地底炸药的味道，石头人则保护住了三辆车。 江城与百里踏月动手，才杀了四五个人，这组织就溃散了。 组织的领袖逃得远远的，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其余成员本还想顽强抵抗，联起手来多撑一会，然而老大都逃了，他们的抵抗也就没了任何意义，要么投降，要么逃跑。 有十多人估算了一下双方的速度，觉得自己逃不掉，选择当场跪下。 “别杀我，我投降！”有人高声叫道。 “不接受投降。” “啊？” 寒光闪过，人头落地。 江城不需要活口。 早在海德市的时候，他就从教会执事陈晨的嘴里听到过这个组织的名字。 这个组织，正是在复制泰坦尼克号上盯上江城的组织之一。 一番杀戮结束，时间已经来到晚上九点半。 这个小组织，最终只有寥寥几人逃掉，其余人都死在了江城与百里踏月手里。 江城擦了擦刀上的鲜血，回到车上，夸赞了一句：“阿狗，这段时间表现得相当不错。” “霍，好家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隐形狗啧啧称奇，“想不到啊，你江某人竟然还会夸人。” “嗯？我以前没夸过人吗？” “有吗？” “卟噜卟噜……” 大果冻适时出声，表示江城以前经常夸人。 隐形狗白了他一眼，说道：“亏你还是我们特殊生物小圈子的，没想到你这果冻早已经跟江城这个人类是一伙的了。” “卟噜……” 大果冻无所谓地抖了抖橙色的身体，继续开车。 他从一只普通的绿色果冻进化到现在，已经经历了苹果味、草莓味、葡萄味以及橙子味四个口味。 根据那个蓝白的说法，他还需要经历三种颜色与口味，才能登顶诡异，拥有成为禁忌生物的基础。 研究院送了一大堆芒果汁，帮助大果冻在接下来的道路上完成橙到黄的转变。 再此之前，从未有资料记载过，一只果冻成为禁忌生物会是怎样的状态。 哪怕是那个叫蓝白的家伙，也没有详细阐述，只是说他曾经有个一个果冻朋友。 接下来的路上还算平静，三辆车行驶在浓郁的雾霭中，直到晚上十一点。 “轰隆！” 巨大的轰鸣声忽然在道路左侧的灰雾中传来。 灰雾翻涌，硝烟滚滚。 有模糊的火光在黑夜中摇曳，透过雾霭的阻隔，穿过车玻璃，抵达车上众人的眼中。 爆炸之后，有某种诡异生物的凄厉嘶叫声接连不断响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大果冻急忙踩下刹车，转过看了眼江城。 江城脸色平静，叫车内实力不足的众人都等着。 “崔先生，你探查一下周围情况。” “李源，让你的石头人护住三辆车。” “百里，跟我过去看看情况……” 他拔出背后的长刀，平静关上车门。 百里踏月一脸严肃，再次提醒：“我都说了多少次，以后要记得叫姐夫。” “先找到我姐再说吧。” “以后记得在你姐面前帮我美言几句。” “我无权干涉她的恋情。” “真是白认你这个兄弟了……”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缓慢探索道路左侧的草丛。 越来越多的声音出现在他们耳畔。 有枪声，有人类的命令声，也有求救声…… 当然，更多的依旧是那种怪物的嘶吼，仿佛四面八方都有。 这片黑夜下的旷野危机四伏，灰雾大幅度屏蔽了感知。 “轰隆！” 又一声爆炸响起。 热浪滚滚，黑色硝烟弥漫。 火光已经很近了，就在前方不远处熊熊燃烧，像是地狱伸出的死亡火舌。 “啪嗒！” 一只蜘蛛状的怪物从天而降，重重砸在江城身前半米。 这怪物只有人头大小，长着八条锋利尖锐的长腿，浑身倒刺，通体黑色，已经被烈焰烧焦。 它的长腿朝上，用那对漆黑畸形的恐怖复眼盯着江城，不断挣扎，似乎还想翻身而起。 江城没有犹豫，一刀结束了这怪物的生命。 绿色液体飞溅，侵染了周围的枯草与冰冷的长刀。 百里踏月一脸警惕，不断移动目光，盯着周围的齐膝的无尽荒草。 “呼呼……” 粗粝的夜风夹杂沙尘法拂过，风中飘荡着滚烫气息。 火光冲天，爆炸与子弹倾泻声一次次响起。 四周荒草簌簌，像是有什么诡异古怪的东西正在从四面八方接近两人。 “砰！” 百里踏月行事果断，对着其中一处摇晃的草丛甩出一枪。 子弹急速旋转着出膛，带着致命的威胁，重重打在那片未知的草丛之中。 又一蓬绿色液体炸开，粘稠恶心，像是溃烂疱疹内的浓浆，污浊恶臭。 这一枪之后，四周的草丛都安静了片刻。 可下一瞬，暴动突生。 “簌簌……簌簌……” 荒草晃动，每个方向都是同样的情况。 接着模糊的晃动火光，可以勉强看见，在浓雾与黑暗掩饰的草丛之中，正有一只只蜘蛛状的怪物不断接近。 这些怪物行动迅捷，像是无数个噬魂夺命的黑色幽灵。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火光中忽然传出了人声。 “新来的兄弟，要注意背后，这些怪物喜欢偷袭，而且数量庞大。” “好！” 百里踏月回应了一声，然后开启了浑身的防御物。 情况已经很清楚了，明显有一批生物被这些蜘蛛怪物困在了灰雾中，刚才的爆炸都是这批生物弄出来的。 此时，江城与百里踏月同样陷入了这种困境之中。 当然，或许也算不得困境…… 这些人头大小的蜘蛛怪物，都是最低级的诡异生物，实力很弱，基本就是一刀一个的事。 几分钟后，两人杀到了可以清晰看见火光的区域。 周围一片昏暗，雾霭浓郁。 就在那片火光的周围，十多个身着特殊制服的人类正在突围。 他们的面孔极为年轻，最大的看上去不足三十岁，最小的可能才十多岁。 但一个个极为冷静，面对这些怪物没有丝毫惊慌。 在他们后面，有一具小山大小的巨型蜘蛛怪物尸体。 恶臭的绿色粘液从尸体下方缓缓流淌。 那巨型蜘蛛怪物肚子之下，有一个白色的产褥。 此刻那产褥早已裂开，一个个相貌恐怖的小蜘蛛正在不断涌出，潜入四周的荒草之中。 “是江宁学院的学生。”百里踏月认出了这十多人的制服。 “仔细说说。” “江宁学院是贝塔城的一所战争学府，很年轻，成立时间才六年，每两年一期，目前只有三期学员，这十多人估计是第三期快毕业的。” 百里踏月一边开枪一边讲述，简单说了说有关这学院的事。 几年前，这个学院曾经有人来东大陆的猎人学院访问过，双方互有了解。 这个学院没有任何其余大陆的资本势力插手，是南大陆几位富商变卖家产筹办的，办学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终结南大陆的战争与混乱。 “这学院在不太出名，第一期只有三百名学员，你不知道也正常。” 百里踏月击毙一只怪物，顺便转身一刀砍翻像他背部袭来的蜘蛛。 对于他与江城而言，这些怪物实在无法造成太大的威胁。 那些江宁学院的学生，距离他们只有不足二十米了。 双方正在接近。 可以看到，在那些学生的后方，已经有数百只怪物的残破尸体。 这些学生神态冷静，行动有序，相互依靠，组成一个环形，将受伤或疲惫的队友保护在中间。 当手里的子弹耗尽，外围的学员会退入内圈换弹，而内圈休息学员则顶替上去。 一共十九人，其中十八人身着江宁学院的制服，只有一人脸色苍白，身上还沾染了一些绿色粘液，似乎是被营救出来的。 “十八个学生就有十一个诡异生物，看来江宁学院这几年发展得不错，可以为每一位学员都提供钥匙了。” 片刻之后，双方终于汇聚在一起。 百里踏月简单介绍了他自己的身份，顺带提了提江城的名字。 江宁学院领头的那个学员很年轻，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一脸稚嫩，身着厚厚的制服，提着冲锋枪，并未开启诡异能力，只是个普通人。 他击退几个袭击的怪物后，欣喜说道：“竟然是猎人学院的学长，还有这位在禁忌生物手里撑了四个小时的神人。” “咦，你们也听过江城的名字？” “江大哥的名字现在早就出传开了，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 不得不说，在禁忌生物手下坚持四个小时的战绩，说出来确实很唬人。 周围其余学员，都忍不住转过头看了眼江城的样子。 当然也只是匆匆一眼，他们相当有秩序，看过之后继续防备自己的方向，维持整个小队的完整性。 领头的学员名叫黎铭，今年十六岁，开启诡异能力失败，这辈子大概只能当个普通人了。 但他其余各项能力十分优秀，在学院进修时，每个项目的成绩都是a+，于是就成了这支队伍的领头人。 他没能开启诡异能力，这让许多学院老师都觉得遗憾。 “我们还有三个月就毕业了，最近在进行期末实训，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主题，然后深入研究……” 黎铭说了说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带着自己小队在南大陆四处游历，尚未想好自己的毕业主题。 前几天他们刚好来到白沙城，观察一段时间后，今天下午离开，这期间听说了有关江城的传闻。 用一个女学员的话来说，现实中的江城，比资料照片上要帅了很多。 他们离开白沙城的时间，只比江城等人早了一个小时。 期间遇到过两次怪物的袭击，所以前进速度一直很慢。 就在十多分钟前，他们听到了灰雾中传来的呼救声，于是就下车探查一番，发现这呼救声确实是人类发出来的，而非诡异生物的诱饵。 “某些灰雾生物特别狡诈，可以发出人声，引诱普通人前往探查，我们上课的时候专门提及过这点。” 这次的呼救声当然并非怪物，而是来自一个可怜的画家，也就是被他们保护在最中央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名叫苏烨，矮小瘦弱，祖上是东大陆的人，后来由于经商的缘故，在南大陆定居。 十多分钟后，众人几乎杀了一大半蜘蛛怪物，还用数枚肩扛式火箭弹摧毁了那个巨大的白色产褥。 其余怪物四散而逃，窜入茫茫夜幕之中。 苏烨紧紧抱着自己的画板，背着大布包，浑身紧绷，微微颤抖着说道：“谢……谢谢各位的搭救，我……感激不尽……” “你也是个学生？” 百里踏月注意到了苏烨的布包。 这个布包被蜘蛛怪物划出了很大的口子，露出内部一张张纸质资料。 “嗯，我……我刚从联邦主城回来。” “去联邦主城干什么？” “参加主城艺术学院的美院自招考试。”苏烨如实回答。 “落榜了？” “嗯。” “花光了身上的钱，所以只能步行回家？” “嗯……” 苏烨神色黯然，浑身狼狈，看上去极为落魄。 最终考试的题目很简单，只有“生活”两个字。 他按照规定作画，画出了自己家乡经历的战争惨剧。 考官评价他的底子很好，但内容浮夸，标新立异，故意显得自己与众不同，今年肯定是录不上了，叫他明年再去。 “我的考官，他……他居然不知道南大陆已经硝烟弥漫了，依旧认为这片大陆矿产资源丰富，人民生活富足，所以才说我内容浮夸……” “搞艺术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吧。”百里踏月简单安慰，“明年继续去就行了，反正你还年轻。” “可联邦主城里，许多居民似乎同样不知道。” 苏烨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与苦闷。 他在主城处处碰壁，一直不被理解。 一个学员说道：“主城里都是些富贵老爷，在南大陆许多企业都有投资的，他们可听不得这种残忍的战争消息。” “这……真的吗？” “嗯，确实如此。”黎铭看了眼远方的浓雾，“教导军事基础的老师说过，南大陆战乱平息的那一天，会有无数个富人被吊死在路灯下……” 第三百章 风沙小镇 12月24日，凌晨0点15分。 灰雾在夜幕下翻涌，遮蔽了前方的道路。 车队从三辆车扩充到了七辆，其中四辆属于江宁学院的学生。 黎铭带着几个学员，还有落榜画家苏烨，都坐在江城的车上。 这些学员最感兴趣的，是江城与禁忌生物那地底四个小时。 江城没有太隐瞒，除去一些必要信息，具体说了说如何纠缠的。 这之后，黎铭则对车上其余人讲述了江宁学院的教义与目的。 这个年轻人很有活力，语气坚定，朝气蓬勃，精气神很足，在他身上，可以明显感觉到一种常人所没有的决心与信念。 一个时代再烂，再黑暗，总会出现一些散发着光芒的理想者。 “我们的课程分为许多方面，包括正常的物理化学以及计算机研究，以及多门外语，除了这些普通学校该有的，还有各种军事分析课程，比如南方局势分析、各城市实际领导者分析、各大势力关系分析等等……日常还有大量体能与实战训练……” 江宁学院，一个私人学府，毕业的要求很严格。 第一期三百学员全部通过考核毕业，可以算是一个奇迹。 那三百人散入南大陆各地，宣扬学院的理念，在各个城市建立组织或是加入别的组织，并且用得到的物资反哺学院，让这个学院越来越壮大。 黎铭问道：“苏烨兄弟，你觉得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发挥自己的力量，为南大陆的和平做出贡献。”苏烨抱着破烂的大布包，如实回答。 “好兄弟，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学院？” “我体能很差……” 苏烨身材矮小且干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黎铭没有强求，但是很高兴能遇到这样一个同样心怀理想的人。 南大陆的居民大多已经麻木了。 他们习惯了每日生活在枪炮的声音之中，习惯了四处漂泊，习惯了畏缩在废墟的角落。 很少有人敢站起来，看一看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 苏烨从布包里取出自己的画作，分给众人。 “在去联邦主城之前，我画了很多画……” 这些画作，表达的主题都很简单，无非是战争的残酷。 画面上满是残垣断壁，破碎的路面、深凹的弹坑、死亡的士兵、哭泣的孩童等等…… 有彩色的，也有寂静的黑白。 苏烨的画作多以写实为主，这样更直观，更深刻。 “我本想带着这些画，找到主城的一些主流媒体，或是拜访部分出名的艺术大师，可是无人理会……” 他叹了一声，轻轻抚摸膝上的画卷。 在歌舞升平的联邦主城，他像是一个孤独的异类，四处走访，四处碰壁，最后花光了所有的钱，连美院也没能考上，灰头土脸回到南大陆。 没人愿意看看他手里的图画。 这些粗糙的画纸，远不如现金摸起来舒服。 “我的朋友，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黎铭用十分认真的语气鼓励，“无论这片大陆烂成什么样子，联邦也不会插手的，放弃幻想吧。” “放弃幻想……” 苏烨神色黯淡，低声喃喃。 车外浓雾翻滚，温度渐渐降低了。 连年的炮火，没能温暖这片干燥的大陆，反而让这里越来越冰冷。 黎铭认真说道：“当你用手中的画笔指着那些人，他们只会哈哈大笑，但如果你把画笔换做利刃，他们就愿意坐下来谈一谈了。” “嗯，我明白。” “没事，多想想吧。” 黎铭卷起手里的画质，递回给苏烨。 然后他转过头，向百里踏月询问：“学长，你跟江城大哥准备去什么地方？” “目前是去卡巴城，不过最终站应该在贝塔城，也就是你们学院所在的位置。” “那正好，我们可以顺路。” …… 24日凌晨3点。 在深沉的夜幕下，车队抵达了一座小镇。 这个小镇位于白沙城与卡巴城中间，地理位置比较优越，算是离开白沙城后，许多人必定要经历的一个站点。 夜风呼啸，沙尘肆意。 小镇入口处，一个破旧的老铁牌轻轻晃动，嘎吱作响。 铁牌上用泛黄的红漆随意涂抹着“卡斯特斯”四个字。 道路破烂不堪，已经被沙土掩埋了一小半，以至于只要一吹风，整个小镇就会被笼罩在沙尘的阴影之下。 低矮的砖房搭配红瓦，是这座小镇特有的建筑。 沿途看去，道路两侧多是汽车旅馆以及民宿，也有重金属风格的酒吧夜店。 五颜六色的灯光在沙尘中闪烁，迷离炫目。 许多废弃矿场的机械零件被拆卸下来，用于装点这里的沿街店铺，让这里形成了一种特有的老旧破烂风格。 “百里学长，休息一下吗？”黎铭问道。 “看江城的吧，这一趟主要是他在主导，我就是跟着来玩的。”百里踏月耸了耸肩。 “江城大哥？” “嗯，停一下吧。”江城按下车窗，用平静的目光巡视右侧沿街店铺，“保持警惕，至少三人一组，不能分开。” 街道两侧停满了来往的车辆，有重型卡车，也有履带式装甲车。 这些少则几吨，多则几十吨的机械造物，将本就破烂的道路碾得更为破碎。 江宁学院的学生都下车了，几人一队，出去补充食物与淡水，或是了解这个小镇本地的一些情况，为毕业做调研。 他们当初是从另一个方向进入白沙城的，并未到达过卡斯特斯小镇。 一脸忧郁的陶范下车，没多久带了一杯酒水回来，靠在窗边，愁眉苦脸地喝着。 伊梦留在白沙城了。 而陶范抉择再三，还是决定跟随江城一起行动。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正如隐形狗正在实践的那样，陶范也想多走走看看。 江城没有下车，他放出了彼得，让彼得飞在高空，观察整个小镇的情况。 十多分钟后，江宁学院的学生陆续回来。 就在这时，一种奇怪的声音，忽然在小镇前方较远的地方响起。 “咚……咚……咚……” 由于是黑夜，又有灰雾与沙尘笼罩，连江城都无法看清具体情况。 道路上的无数石子在轻轻颤动，两侧的路牌同样在轻晃。 沿途的酒吧夜店都纷纷安静了下来。 “轰……轰……轰……” 那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巨型怪物正在接近这个小镇。 浓浓灰雾翻滚，狂风席卷。 沿街的车辆上，一个个正在睡觉的旅人打开车门，揉了揉眼睛，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两侧的酒吧里，有生物一手拎着酒瓶子，一手拎着冲锋枪，满脸通红，打着酒嗝嚷嚷道：“什么玩意发出这么大的动静？打扰到爷爷喝酒了！” “轰！” 一块巨型钢板从天而降，将那个嚷嚷的生物砍成了两段。 冰冷的钢铁插入地底，两片血肉软趴趴倒下，血腥的肠肠肚肚流淌在地上，鲜血飞溅。 这惊悚的一幕，让其余酒醉的生物纷纷打了个寒颤。 在死亡的致命威胁之下，所有生物都扔掉了手里的酒瓶子，拿出强光手电，一个个强行压下醉意，保持着清醒，瞪大眼睛，试图看清小镇前方那个发出轰鸣之声的东西。 在一束束强光手电的照射下，远方的怪物终于缓缓露出真实面容了。 那是一个庞然大物！ 它浑身金属，行走在浓郁的黑暗中，用恐怖锋利的爪子拨开灰雾，身高超过四十米。 这时候，彼得从高空飞了回来，惊叫道：“大哥，好家伙，前面有个机械哥斯拉啊！” “镇定点，仔细说说。” “我刚才在高空中观察，本来什么都没有的，结果几分钟前，忽然有个小黑点出现在了我视野里，那玩意……最初也就几米高吧，根本没引起我的注意，结果它越接近小镇，膨胀得越快，把周围那些金属钢铁全都吸了过去……” “嗯，看来是敌人到了。” 江城面色不改，打开车门下车。 他记得林语说过，有个同样经过血液测试的家伙，能力就是制造强大的机械怪物。 那家伙性格暴戾，每天必须杀人，这是约束规则。 如果不杀人，他自己就得死。 “轰隆……轰隆……” 大地在震颤。 那模糊的庞大怪物渐渐清晰，像是一座移动的山峰，用恐怖的阴影笼罩了大片区域。 它居高临下，那对猩红的目光好似在燃烧，将整个小镇的人与物尽收眼底。 在不少生物震撼的眼神中，整个机械怪物还在暴涨。 小镇之外，灰雾笼罩的旷野上，有一个废弃的矿场。 此时，狂风肆虐。 那矿场里，无论是废弃的重型机械，还是锈迹斑斑的铁丝网，甚至是破旧的矿车与铁镐，都被这股暴虐的风席卷，急速飞向那个庞大的金属怪兽。 小镇也早已受到波及。 道路两侧，那些厚重的装甲车、卡车以及越野车等车辆，都没能幸免。 它们被怪力拉扯着腾空，在黑夜之下被撕碎，化作一个个金属器件。 发动机、连杆、活塞、变速器、传感器、导管等等…… 这些器件成百上千，有的还在空中继续解体，被撕扯成更细小的碎屑，伴随着滚滚黄沙，接连不断涌向那个怪物。 仅仅是几分钟时间，那怪物就已经暴涨到了五十米高。 有的小组织成员看见自己充门面的装甲车被卷走了，气得浑身颤抖，双目通红，当场扛起火箭筒，站在远处对着那怪物来了一炮。 “轰隆！” 剧烈的爆炸点亮了黑夜，火光肆虐。 那怪物胸前炸开，无数金属碎屑飞溅，散落在小镇前方的屋顶上。 见热武器有效，小镇里其余组织势力都沸腾了。 有个红脖子的壮汉对着那怪物比出中指，用粗粝的声音叫骂：“该死的玩意，管你是哪路神仙，敢抢爷爷的车，给爷爷下地狱去吧！” 骂完，那壮汉拎起一挺重机枪，对着那机械怪物就是一通扫射。 在这股热烈的情绪感染下，不断有人叫骂着加入对抗。 一辆重型履带坦克咆哮着冲出房屋，转动坚硬的钢铁主炮，对着黑夜下嘶吼的机械怪物猛地开了一炮。 爆射之声震耳欲聋，坦克周围的沙尘被震得四处飞扬。 有几个小组织拉出了牵引式火炮，还有的则扛着一个个迫击炮，迅速飞奔至小镇各个方位部署。 这个小镇常驻人口不过三百人，但流动人口相当多，除了难民，大多是些天天在刀口舔血的闲散佣兵。 短短几分钟，竟然有上百人加入了对那个机械怪物的对抗。 炮弹肆虐，火光冲天。 在后方的江城等人还没有受到波及。 骷髅头飞在车顶上，见到这热血沸腾的爆裂场面，不由得连连感叹：“真是震撼啊，眼前这一幕，完全就是高配版的的怪兽电影。” 一个江宁学院的学员不解问道：“这位骷髅兄，为何是高配版的？” “没看过怪兽电影吗？”骷髅头问道。 “很少。” “好吧，你们南大陆真是娱乐匮乏。”骷髅头开始解释，“我看过许多怪兽电影，凡事面对这种庞然大物，你永远见不到多管火箭炮、战术弹道导弹、速射炮甚至是迫击炮，导演就是不给上大规模杀伤武器。” “真的吗？” “没错，永远只有几个肌肉大兵驾驶着破越野车追怪兽，然后拎着自动步枪哒哒哒哒哒……” 李奇迹随口补充道：“就算有几个直升机，也会在怪兽出来的第一时间贴脸去送人头。” “原来如此。”那个学员恍然，“怪不得骷髅兄说眼前这一幕是高配版的怪兽电影。” 小镇前方，那热火朝天的战斗场面，确实比一般的怪兽电影激烈多了。 或许是身处现场的缘故，众人可以清晰感受到那股热烈的气氛，这是在电影院无法真实体会到的。 一群喝了酒的铁血壮汉扛着火箭筒就冲了上去，根本没带怂的。 半个天空被火光照亮，硝烟弥漫，炮弹碎屑四溅。 总的来说，这种有实体的金属机械怪物，给人的压迫感，要比狰狞诡异的血肉怪物少很多。 第三百零一章 卡斯特斯与怪兽 “噢，我的上帝啊，快看我的身后，那是从地狱熔岩里爬出来的钢铁邪神！” 一个西大陆来的金发记者正在报道。 为了安全起见，他与摄影师站得相当远。 可即便如此，危险依旧找了上来。 “轰隆！” 爆炸响起，轰鸣不断。 一辆半空中的汽车猛烈的爆炸掀飞，脱离了那只机械怪兽的撕扯，猛地朝着这个记者与摄影师飞来。 “危险！” 负责保护这两人的佣兵们齐齐动身。 摄影师与记者脸色大变，想转身跑开，可为时已晚。 就在这时，一只半人高的小石头怪忽然出现在两人身前。 只听得轰的一声，石头怪巍然不动，那翻飞的汽车被他强行挡了下来。 那记者脸色煞白，惊魂未定，颤颤巍巍坐在地上。 只差一秒钟，他与摄影师就会被砸成肉泥。 “噢……我的……我的耶和华啊，亲爱的石头人，你是我见我的最勇敢最无畏的勇士，请接受我真诚的赞美。” “阿怪！” “你……你在说什么？” “他说不用谢。”隐形狗淡然走过，抖了抖身上的尘土。 “噢，上帝啊，一条会说话的木乃伊狗。” “淦！” 隐形狗骂骂咧咧地走开，并未解开绷带解释。 不远处，江宁学院的学生们正在救治手上的小镇居民。 在这种神仙打架的现场，普通人只要稍微被擦一下，那就是难以想象的重伤。 有的居民被飞溅的炮弹碎片波及到，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哀嚎不已，扭曲的脸上浮现出极端的痛苦。 还有的早已没了生命气息，或是炸成两截，或是手脚肢体分离。 硝烟弥漫，沙尘飞扬，火光冲天。 小镇前方的建筑成片倒塌，化作残破的水泥砖块。 其中，来不及逃出来的居民，多半已经成为模糊的肉沫了。 一枚枚恐怖的炮弹掠过黑夜，穿透灰雾，重重打在那个金属怪物之上。 “轰隆……轰隆……” 这个十二月的夜晚很冷，也就五六度的样子。 可许多参与战斗的闲散佣兵都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背心，顶多再套一件防弹外套，然后就拎着武器与那个怪物对轰。 这些家伙大多肌肉遒劲，体格硬朗，哪怕没有开启诡异能力，正常情况下也能赤手空拳撂倒好几个没锻炼过的普通人。 他们咬着牙，浑身被热汗湿透，坚持着没有退缩，想联手干掉这个怪物。 这场战斗其实来得很突然，许多闲散佣兵根本不清楚这个长得像哥斯拉的庞大机械怪物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们只知道对方用某种撕扯的力量，扯碎了他们的装甲车与武器，让他们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的努力付之东流，于是他们就红着眼睛与这怪物杠上了。 至少现在，这怪物还没有表现出能把他们击杀的能力。 “这玩意肯定是有人控制的，先把他干掉，然后找出那个人，爷爷要亲手把家伙撕成两段。” “算我一个！” “老子要把那人的头盖骨当酒杯用！” 这些中小组织，少则几人，多则几十人，此刻仿佛都有了默契，不需要太多交流，共同对着小镇前方那个机械怪物集火。 他们或是拎着重机枪，或是扛着火炮，有叼着雪茄的壮汉，也有热辣火爆的美女佣兵。 在无数子弹与炮弹的倾斜下，只是几分钟时间，那怪物就矮了一截，浑身破烂，只剩下三十多米了。 它咆哮一声，抓起一辆汽车，重重砸向其中一个小势力。 那小势力的成员躲闪不及，被砸死了三人，还有六人重伤或轻伤。 战斗开始到现在，小镇这方的战斗力第一次出现减员了。 其余势力纷纷后退，拉开与这怪物的距离，尽量给自己一个反应的时间。 浓浓的硝烟混合着血腥味扩散。 夜幕之下，烈焰升腾。 “咔嚓——咔嚓——咔嚓——” 那只机械怪物的腿部，忽然弹射出一道道锋利的铁片。 这些金属利器并不规则，有的是长条形，有的是椭圆形，边缘锐利，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烁着刺眼的寒光。 有人躲闪不及，被铁片拦腰斩断，断成两截倒在地上哀嚎。 喷涌的血水染红了大片土壤，与灰尘砂砾混在一起，显得十分浑浊。 小镇道路中央，那辆重型坦克的履带被打断，丧失了行动能力。 “铛——” 江城面不改色，一刀劈开迎面而来的铁片。 彼得盘坐在车前盖上，低声问道：“大哥，这玩意不会是来找你的吧？林语说的另一个通过血液测试的家伙？” “不确定。”江城目光平静，缓缓摇头，“正主还没出场，这只怪物只是来试探的。” “对方今晚会不会根本就不出场？” “有可能。” 江城静静等着，寻找时机。 彼得飞了出去，飞得相当高，观察整个小镇周围的情况。 他想找到暗中那个控制机械怪物的家伙。 前方，正在与那个怪物交战的众多大小势力已经出现不小的伤亡了。 血腥激起了某些闲散佣兵的火气，让他们暴怒不已，拎着热武器不断轰击怪物。 既然怪物已经被削减到三十米，那就有可能彻底被打成金属残渣。 这些佣兵，除了想找出幕后那人，更想看看是什么样的能量支撑着这个怪物。 如果能弄到核心能量，想必能买一个好价钱。 可没多久，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变故出现了。 那机械怪物被轰击到只剩二十多米的时候，浑身破烂，眼看就要倒下，但忽然又开始节节升高。 它对周围那些金属机械与零件的控制力，突然就得到了大幅度提升。 一股股无形的旋风在小镇周围肆虐，席卷了所有金属碎屑，在黑夜下像是一只只咆哮的金属巨龙，向着那怪物飞奔而去，逐渐弥补了怪物受损的身体部位。 不出片刻，那怪物竟然又暴涨到了五十多米。 它面目狰狞，浑身生出金属长刺，右臂逐渐化作长刀的模样，左臂则出现了一面巨大厚重的钢铁盾牌。 “轰隆！” 长刀猛地劈下，将街道劈出了几十米的恐怖裂痕。 沙石四射，大地震动。 这还没完，长刀由竖转横，横向挥舞，锋利的刀刃横扫了一大片小镇房屋。 几枚正面轰过去的炮弹，被不断自我修复的金属盾牌挡住，根本没能对这怪物造成太大伤害。 “艹！这还怎么打？” 几个小组织的成员都傻了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绕过这个盾牌，从边上攻击这玩意？” “不行，这玩意修复能力未免也太强了，除非一次性把他打碎，否则他会把我们所有人都耗死在这里。” “退吗？” 几次尝试失败之后，部分组织生出了退意。 这怪物体内或许有富含特殊能量的宝物，能卖出令人眼红的天价。 但问题是，在场众人不一定有命拿到那个可能存在的宝物。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至始至终，背地里那个控制机械怪物的生物并未出现。 有人猜测控制者可能在怪物体内，也有人猜测是在小镇的某个角落里，或者不远处的灰雾之中。 “如果没有提供能量的宝物，对方只是凭借自身力量控制这怪物，总会支撑不住的，除非他是禁忌生物。” “要真是禁忌生物，也就不需要用怪物来对付我们了，一个领域就能杀掉我们所有人。” “再坚持一会？” “……” 在危机与利益都并存的情况下，每个人的想法都很复杂。 有的小组织放弃了战斗，但又并未完全放弃这只机械怪物体内可能的宝物，所以暂时后退，退到了安全地带，开始观望休整。 还有的彻底放弃了，收拾好东西就找了辆车，立即开车离开这个可能会被怪物毁灭的小镇。 这种时候，命比什么都重要，毕竟钱没了可以继续赚。 但依旧有将近一半的组织留了下来。 再这样极端的战斗下，每一秒都在烧钱。 那些射出去的子弹，有的只是普通，有的则是用白晶矿物制成的，珍贵无比。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杀不掉这个庞大怪物，有人肯定不会甘心的。 也就在这时，江城动了。 他神色冷漠，拎着双刀，像是一只黑色幽灵，速度极快，穿越一个个小势力临时建起的阵地。 “霍，好快，什么东西飘过去了？” “是个人！” 有人停住了攻击，惊叹不已。 在这种情况下，敢单独冲上去，直面那个高大五十多米的钢铁怪物，这可不是正常人能做得到的。 不少势力偏转了枪口，担心打到不断接近怪物的江城。 可他们根本无法预料江城的行动轨迹，也就无谈避开。 有实力较强，且视力也不弱的诡异生物，看清了江城的身影，惊叹道：“是个年轻人，看上去也就不到二十岁，真是厉害。” “这怕是高级诡异生物了。” “在高级诡异中都算得上是顶尖的，估计注射过许多研究院的药物，把身体开发到了极致。” “奇怪，这张脸看起来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 在大部分组织成员都在后撤的情况下，逆行而上的江城，格外引人注目。 街道上火光冲天，硝烟弥漫。 那只机械怪物还在咆哮，在嘶吼，一次次发动猛烈的攻击，造成强大的杀伤。 片刻之后，江城距离那怪物已经不足百米。 一直在坚持战斗的许多佣兵都憋着一口气，感觉极为憋屈，现在见有人冲了上去，立即吼道：“好兄弟，砍死那玩意！” “那位兄弟，绕开那个大盾牌，攻他下路！” “打他的蛋！” “那是机器，没有蛋。”有人好意提醒。 “管他的，那位小兄弟，打蛋就对了！” “……” 在热血与怒意的支撑下，许多闲散佣兵与组织成员都大吼出声，表达了对江城的支持。 但已经退到最后面观察的许多势力都极为冷静。 他们脸色平淡，保存实力，收拢了散在小镇各地的成员。 对于江城这种冲上去的行为，后方的多数人都不太看好。 “看不清相貌，但应该是个年轻人，就这么冲了上去……” “是个狠人，实力是有的，可双方体量差距太大。”有人冷静分析，“单纯凭借速度与手里的武器，他击败那个机械怪物的可能性很小，除非他手里有威力强到可以彻底摧毁那个怪物的一次性武器。” “多半回不来了。” “真是可惜，如果还活着，拉入我们组织也不错。” …… 在小镇的最后方，一个年轻人静静站在黑暗的房顶上。 在这个年轻人身旁的，是一大堆看上去极为普通的动物。 他抱着小花狗，摸了摸毛茸茸的狗头，低声说道：“看吧，这就是十一的厉害，他一个人就能毁灭一个小镇，如果再成长一段时间，哪怕不是禁忌生物，也足以对小城市造成威胁了。” “汪汪？” “对啊，打不过他，没办法，只能逃。”年轻人愁眉苦脸，“我只是个宠物爱好者，真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事，这辈子杀过的人还没上万呢。” “嘤嘤嘤……” “小鹰鹰，你小声点啊，不要被暗地里藏着的那家伙听到了。” 年轻人急忙收回屋顶上的老鹰，不给它再次出声的机会。 这时候，另一边的狮子忽然出声了。 它仰着脑袋，引吭高歌：“呜~~喔~~” 年轻人差点炸了，急忙捏住狮子的嘴，瞪着眼睛问道：“小狮子，你又是闹哪样啊？” “唔唔……” 狮子被堵住了嘴，想解释又解释不了。 年轻人无奈，只得松开手。 狮子仰着脑袋辩解：“电影里的狮子都是会唱歌的，我唱两句咋了？” “那是人家迪士尼的狮子，你想给我招来律师函吗？” “哦，好吧……”狮子垂下了头。 年轻人无奈，只好把狮子也收了回去。 他摸了摸小花狗的狗头，感叹道：“小花，还是你最听话了。” “汪！” 小花狗一脸傲娇，瞥了眼房顶上别的宠物。 “说起来，江城是真的帅啊。”年轻人遥望远处的火光与怪物，“一个人逆行而上，神色冷峻，像是个孤独的王者……我要是个女的，肯定要想办法嫁给他。” “汪？” “别误会，我的取向很正常。” “汪……” 小花狗若有所思。 第三百零二章 跟踪 “江城a了上去……” “江城避开了大盾牌……” “江城使出了技能‘滑铲’……” “江城变成了木乃伊……” 街道上烈火升腾，遍布恐怖的凹陷与裂痕。 法老裹尸布再度被激活，从一根毫不起眼的小布条，化作一根根急速蠕动的白色触须，向江城全身蔓延而去。 他现在的形象，像极了常态情况下的绷带怪人。 绷带怪人同样喜欢穿着一身黑大衣。 只是不太清楚，江城的颜值能不能比得过绷带怪人。 毕竟绷带怪人是靠魅力杀人的，正如那位靠脸成神的菲奥娜邪神。 在长街后方，骷髅头躺在引擎盖之上，语速极快，用激动的语气不停解说，仿佛冲上去的人是他而不是江城 “江城拔出了左轮，使用技能六连射……” “江城收枪，再次拔刀，释放奥秘二天一流……” “江城唔唔唔……” 骷髅头的嘴忽然被堵上了，发不出声音。 堵住他嘴的是一根强光手电。 至于动手的，则是一脸憨厚的石头人。 好在骷髅头现在也是有手的人了，急忙拔走自己嘴里的手电筒。 “你这石头做成的家伙，堵住我的嘴干什么？” “阿怪，阿怪。” “果冻兄，过来翻译一下。” “卟噜卟噜。” “算你，你还是别翻译了。” 骷髅头觉得很头痛。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头的哪个部位痛，因为他只剩下骨头了，里面空空如也。 隐形狗淡然走过，抖了抖身上的灰尘，随口说道：“他的意思是，是我叫他把你嘴堵上的。” “我就知道，又是你这傻狗！” “你太吵了，打扰我观战。” “可恶！”骷髅头气不打一处来，转头盯着石头人，“你脑袋里装的都是石头吗，这么轻易就听了别人的话？” “阿怪！” 石头人一脸憨厚，十分老实，腼腆地点了点头。 他脑子里确实都是石头。 骷髅头无语了，别无他法，只好保持沉默。 小镇前方，一柄巨大的金属长刀落在，重重砸在早已破烂的道路上。 石块与尘土飞溅，轰鸣作响。 这次战斗之后，无论结果如何，小镇中央这条道路都无法使用了，必须得到修补。 巨大且锋利的刀刃，距离江城的身体，只有不足三米。 这只巨型机械怪物，并非许多怪兽电影里拍摄的怪物那样笨重，相反，它十分灵活。 “咔嚓……咔嚓……” 每一次转动身体，它体内的金属齿轮与连轴等等部件都会疯狂运转。 两只猩红的眼睛像是两个熊熊燃烧的炼钢炉，炽热可怖，照亮了大片黑夜。 江城神色冷淡，踩着巨大的刀背一跃而上，重重砸在怪物的腿部。 冰冷的长刀闪过，在怪物腿上留下了半米之深的痕迹。 但在远方众人的视野里，这半米的痕迹，似乎对怪物无法造成太大的影响。 有人叹道：“这年轻人身形灵活，也可以对怪物造成伤害，但见效甚微啊。” “怪物可以修补身体，火炮尚且不能如何，何况刀刃。” “再看看吧……如果实在不行，我们立即退走，离开这座小镇，然后通知那些大型势力……” 出现了这种恐怖的机械怪物，白沙城内的大势力肯定坐不住的。 卡斯特斯小镇距离白沙城太近，在没有灰雾阻隔的年代，也就一两个小时的车程。 只有极少数视力较好的人，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百里踏月双手环抱，靠在车门边，平静说道：“江城这两把刀不愧是接受过神灵祝福的，不仅能让血肉无法修补，对机械金属竟然也有相同的效果。” 李源问道：“江城的姐夫兄，这么说江城兄弟的赢面很大？” “这个问题问得好，黑狗兄弟，以后就这么称呼我吧。”百里踏月很满意这个称呼，“你要清楚，江城既然敢冲上去，就代表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了，他这个人很少冒险。” “有道理，真羡慕姐夫兄的视力……” “不用羡慕，叫你的石头人给你讲解战况也一样。” “我听不懂他说的话。” “哦……” 百里看了眼石头人，心里了然。 石头人一脸老实的模样，憨厚地坐在引擎盖上，双手不停比划着，嘴里说着“阿怪”这两个重复单调的字。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缓缓从后方驶入小镇。 这辆车很干净，仿佛没有经历过沿途的风沙，是直接穿越过来的，不急不缓靠近了众人所在的车队。 尚未停稳，这辆车驾驶位的车窗就被按了下来。 一个相貌英俊的三十多岁男子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撩了撩满头金发，笑道：“真是巧啊，我还以为要追你们大半天，没想到这么快就追上了。” “拉斐尔老哥，你的事办完了？”李奇迹认出了来人。 “嗯，帮我新收的下属安葬的他女儿，顺便再把街上那对母女送上了前往东大陆的船，然后就开着车一路追来了。” “老哥这善良的行事作风可真不像是教会的人。”陶范说了句。 “一点小事，顺手为之罢了。”拉斐尔淡笑，“诗人同学，我还顺便载了一程你的女伴。” “啊？”陶范一怔。 只见越野车后排的车窗被缓缓按下，出现在里面的，赫然是伊梦那张可爱的鹅蛋脸。 她嘟了嘟小嘴，抱怨道：“我还以为你会改变主意，半途回白沙城来找我。” “我……” “没想到你就这么一心一意跟着江城走了。” “这……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 陶范磕磕盼盼的，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伊梦展颜一笑，酒窝迷人，摆了摆手说道：“不过没关系了，我也决定多走走，白沙城内部各大势力牵制，导致这座城市以及城市周围地区的战争很少了，不便于我的毕业调研。” “南……南边……越往南就越危险。” “无所谓了，大不了就是脑袋开花的事。” “哦哦……” 陶范摸了摸脑袋，没法想象自己脑袋炸开的样子。 拉斐尔笑着说道：“有个事必须提醒一下，在你们后方，一直跟着几辆崔氏重工的车，他们的掩护做得很好，若非我的下属高永用断肢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否则我也会被骗过去。” “我家的车？” 崔悲皱眉转头，看了眼小镇后方的阴暗区域。 拉斐尔点头说道：“把头转回去，不要太明显，就在我们后方三百米的转角处，他们伪装成一个十三人的小组织，看似在观战，实则一直在注意你的安危问题。” “看来是我爹的手笔。” 崔悲叹了口气，把脑袋转了回去。 生在富贵人家，生来就不自由，许多事仿佛都已经被长辈们安排好了。 如果有的选，崔悲宁愿自己生在脏乱的贫民窟里，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空来。 “那十三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佣兵，有六个高级诡异，而且其中四个的能力都更保护与防御相关。”拉斐尔说出了他知道的情况，“还有两人的诡异能力与追踪相关……这是我刚才联系教会，拿到的准确资料。” “这么说摆脱他们并非易事。” “往好处想，这些人毕竟是来保护你的。”拉斐尔笑道：“必要时候，可以利用这些家伙，对付一些比较强的对手，比如眼前这个机械怪物……如果你此时冲了上去，他们肯定会坐不住的。” “算了，让江兄弟自己对付这个怪物吧，这应该是他与暗中另一个血液测试者的首次较量，不要打扰他……” 小镇前方，破碎的水泥块与砖瓦成堆。 方圆数百米都遭了秧，没有一处是完整的，放眼望去尽是残垣断壁。 炮火轰鸣，硝烟弥漫。 许多受伤的小镇居民都绝望了。 被江宁学院的学生救出来后，这些居民颓然倒在角落里，神色灰暗，像是失去了生活的动力。 许多人的一辈子积累，就这样没了。 这里是南大陆，这里没有政府，自然不会有政府的补助与帮扶。 见状，学院的学生们四处奔走，拿出钱财，不停安慰那些颓丧的居民们。 这期间，由于那机械怪物不断从体内弹射出锋利的金属片，加之半空中飞舞的金属碎屑被爆炸影响，已经有好几个学生被击伤了。 庞大的怪物越来越狂躁，怒吼连连，像是要撕碎整个世界。 那些一直坚持在前方的小组织势力成员也不得不开始后退了，避免被波及到。 后方，陶范发出了一句疑惑。 “奇怪，四面八方都有弹射的金属碎片，好多人都受伤了，为什么唯独我们这个方位这个安静？” “确实奇怪，至始至终，只有一个小碎片弹射了过来，还被当时的江城一刀砍飞了，毫无威胁。” 狗头人李源也觉得疑惑。 拉斐尔笑道：“或许是某种奇迹的作用吧。” “嗯，有道理。” 陶范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前方的某个小组织头目忽然发出了惊呼。 “那些刀痕，竟然都没有恢复，原原本本留在那机械怪物的身体上！” “没错，我也发现了！” 另一个方向也有人出声。 还有人喊道：“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发现这情况，你们说这机械怪物的能量是否已经快被耗尽了，所以才无法修补身体？” “并非如此，你们看，我们的炮弹轰击在那怪物的盾牌上，盾牌依旧在修复。” “那就是那年轻人的特殊能力了？” 许多闲散佣兵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握着枪械的手更稳了。 从眼下这情况来看，只要江城能撑住，干掉这怪物只是早晚的事。 “怪不得他敢一个人冲上去，原来是胸有成竹。” “真的没人觉得这人的脸有些眼熟吗？我似乎前不久才见过。” “看不清楚，他移动得太快了……” “小伙子，打那个怪物的蛋！” “……” 在那些小势力激烈讨论的时候，江城正在这只机械怪物的身体上腾挪辗转。 他始终保持着冷静，计算好接下来几步的落脚点，在脑海中推演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咔嚓！” 又是一刀！ 此时，这只机械怪物身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上百处刀痕。 这些刀痕连接起来，仿佛织出了一张天罗地网。 怪物咆哮，浑身金属部件不断变化。 江城已经跳到了怪物的背部，不断劈砍，从不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两秒钟。 “铿——铿——铿——” 怪物背部长出一根根锋利的尖刺。 它宽阔的背部瞬间化作长刺倒立的钢铁丛林，密密麻麻，像是要不顾一切刺死江城。 与此同时，还有成百上千跟机械触手蠕动着伸出，以极快的速度袭向江城的腿部。 江城面不改色，挥刀斩断了十多根尖刺与触手，沿着钢铁背脊，直奔怪物的头颅而去。 被长刀砍断的尖刺，不仅无法复原，连变形的能力都消失了，成为极为普通且无法被控制的金属。 由于身上无法控制的金属机械越来越多，怪物的行动开始迟缓了 “吼——” 它仰天咆哮，像是一个有灵魂的庞大生物体，感觉到了痛苦，开始疯狂挣扎。 几十米长的钢铁尾巴横扫而过，在大地上掀起一片尘土。 右臂化作的金属长刀也开始了疯狂的劈砍。 背后那人似是已经放弃了对这金属怪物的控制。 只见这怪物宛若发疯似的，开始往小镇中部狂奔，用长刀与巨盾横扫，加上重重的金属长尾，摧毁沿途可以摧毁的一切。 大地震动，房屋成片塌陷。 这个烈火升腾的黑夜小镇，只剩下一片末日之景。 “不好，快退，这怪物发疯了！” “注意，这怪物已经到了垂死挣扎的时候，别在这种关键时刻栽了跟头！” 许多小势力连装备都来不及带走了，急忙后退，或是朝着两边奔跑。 江宁学院的学生们用尽全力，把路旁那些痛苦哀嚎的小镇居民们挨个带走，避免他们被怪物的恐怖攻击波及到。 小镇后方，那十三个崔氏重工的老佣兵坐不住了。 “崔天亦说得没错，他儿子跟着江城这个亡命之徒，总有一天会死于非命！” “动手吗？” “再缓缓……” 这些老佣兵目光凝重，抬头望着前面的火光与破坏 暴戾，疯狂，恐怖…… 巨大的金属长刀狂乱劈砍，像是砍瓜切菜那般，砍碎了沿途一切。 这只庞大的机械怪物，已经彻底癫狂了。 它像是个发了疯的精神病人，咆哮嘶吼，双目通红，肆意宣泄着临死之前的怨毒与暴躁。 恐怖的钢铁身躯在小镇里狂奔，在小镇里挥舞着血腥与暴力，疯狂收割一条条普通人的生命。 百里踏月脸色凝重，分析道：“背后那人已经试探出了江城的部分实力，这只机械怪物的出场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按理说现在应该撤走，或者原地解散这只怪物，这种大规模肆意杀戮，对那人没有任何好处，只会浪费时间，除非……” “除非跟林语大人说的一样。”李奇迹出声补充，“这家伙是个极为嗜杀的人，每天不杀人自己就得死，他估计早已经心理变态了。” 狗头人李源说道：“如果我是你们教会的领导人，肯定不会放任这么残暴嗜杀的家伙四处行走。” 李奇迹点头，“嗯，罗兰也说过，教会这条路走错了。” “罗兰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隐形狗问道：“他不是对江城有敌意吗，怎么迟迟没有出现？” “不清楚啊，他向来很神秘。” 李奇迹摇了摇头，他已经很久没跟罗兰联系过了。 如今他只知道罗兰对江城体内的信标很感兴趣，正在暗戳戳弄某个计划。 “上次那个不死虫，应该是他计划的一环吧。” “这种藏在暗地里的敌人是最难缠的。”隐形狗说道。 “其实……只要罗兰彻底解决他的副作用问题，哪怕他出现在明处，他也照样很难缠。” “你这家伙，不要长他人志气。” “但罗兰确实很强。”李奇迹难得用十分认真的语气说话，“狗兄，罗兰在还没有成为候选人，甚至还没有开启能力的时候，就以普通人的身份击杀过候选人。” “上次在黑雾里，江城以普通人的身份，照样把那个姬礼弄残了，如果你跟丘牙不出现，姬礼会当场死在那里。” “那是姬礼太自大了，而且被地形克制，没有队友……” “这样讨论下去没意义。”拉斐尔笑道：“等那位罗兰出现，你们就知道谁强谁弱了，通常而言，敢出现在明面上的生物，更强一些。” “拉兄弟说得有道理。”骷髅头也插了一句。 拉斐尔笑容一僵，解释道：“我不信拉，我的姓氏是ferrari，也就是你们所知的法拉利，拉斐尔只是我的名字。” 骷髅头恍然：“法拉利竟然是个姓氏，我之前只知道是卖车的。” “骷髅兄，我还以为你很博学。” “我……我的博学仅限于斗嘴的时候，平时无法触发这个被动效果。” “……” 拉斐尔默然看向前方的争斗，一言不发。 旅社的生物，果然神奇。 相对而言，教会这边属实有些单调了，至少……教会很少有人能出现这么奇葩的被动效果。 第三百零三章 果冻神国 “可恶，总有一天要把这些该死的资本家吊死在路灯下！”陶范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陶兄弟，怎么了？”骷髅头问道。 “我喜欢的一个作者，由于周末加班问题，今天断更了！” “到是忘了你还喜欢看小说这事……” 骷髅头恍然，不再询问，继续观察前方的战斗。 这场战斗已经来到了尾声。 现在已经无人插手了，那些小组织的成员都躲得远远的，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江城腾挪辗转的身影。 起初，很少有人认为江城真的能一个人干掉这么大一头钢铁怪兽。 可随着时间推移，在场众人心中的惊讶已经变成了震撼。 浓郁的夜幕下，火光升腾。 怪物在小镇的废墟里咆哮，肆意杀戮。 江城踩着这只机械巨兽的背脊，挥刀砍断一根根拦路的尖刺与机械触手，一跃而上，跳到了怪物的头顶。 “吼——” 怪物咆哮嘶吼，想变化出第三只巨爪拍向脑袋上的江城。 可它浑身遍布刀痕，所有被刀痕覆盖的身躯区域，都已经不听使唤了，仿佛失去灵魂，成了死去的金属。 江城跃至怪物面部，脸色冷漠，左手持短刀稳固身体，右手持长刀刺向怪物的右眼。 “哧——！” 冰冷的刀刃刺入炽热的眼球之中。 那一片赤红之内，竟然缓缓淌出了温度极高的钢铁熔浆。 这些铁水将怪物面部覆盖的金属烧得通红，不停往下滴落，像是灼热的眼泪或是血水。 这只庞大的金属怪物，可能是感觉到了痛苦，嘶吼与咆哮越来越剧烈。 “噢，该死的，快往后退，我感觉这只怪物要进行最后的挣扎了。”那个金发记者脸色急变，与摄影师慌张后撤。 另有人说道：“没错，再退一段距离，不知道这玩意会不会忽然爆开。” 从这只钢铁怪兽之前令人惊悚的破坏力来看，它的垂死挣扎肯定是极为恐怖的。 这庞大的身躯里，不知蕴含了多少尚未施展的能量，一旦爆炸，或许小半个镇子都会化作深坑，成为夜幕下一朵绚烂的蘑菇云。 那飞溅的铁屑残片、极端的炽热与猛烈的冲击波，会把围观的所有生物炸成血沫。 最危险的，自然是依旧身处那只怪物身体之上的江城了。 但他没有惊慌。 彼得缓缓从怪物的体内飞出来，身体虚化，飞到江城身边，低声说道：“大哥，这玩意体内没有任何能量源，就是个纯粹由各种破烂机械组成的变形金刚，就算炸开，也伤不到你。” “嗯，辛苦了。” “小事，要不是我没法在内部破坏这玩意，哪用得着大哥你亲自动手。” 彼得挥了挥爪子，在钢铁之躯上留下不深不浅的痕迹。 可惜，他的爪子没有接受过不朽生物的祝福，并不能造成那种无法愈合的伤口。 只是眨眼的功夫，几道爪痕就合拢了，只剩下浅浅的白痕。 如果他能带着两把刀进入这钢铁巨兽的体内，确实不用江城亲自动手，他自己就可以从内部瓦解这只怪物。 “你飞高点，虚化到极致，这怪物应该要做出最后的反击了。”江城做出吩咐，“观察一下周围的动向，能找到暗中那个家伙最好。” “好，大哥你注意安全！” 彼得没有犹豫，相当听话，当即一飞冲天。 在小镇后方，极远处观战的许多生物都使劲仰起了头，视野跟着彼得模糊的身影越飞越高。 有人惊呼道：“霍！那年轻人的灵魂出窍，飞天上去了！” “难道那小伙子已经凉了？现在只是身体本能在战斗？” “没见识。”旁边有人嗤笑，“那是契约生物，高级游魂，生前必定极为强大，可能是禁忌。” “游魂？这种生物竟然也有高级的？” “确实罕见，我也从未见过高级的游魂，这只游魂可能被后天培养过……” “……” 许多人窃窃私语，传开了消息。 梁殷缓缓从阴影中现身，神色冷漠，靠在车门边，冷冷说道：“高级游魂，又一个容易被人盯上的点，某些人已经在商量要怎么抢过来了……这一路会死在江城手里的人，尸体连起来应该能绕南大陆好几圈。” “你这家伙怎么一直一脸阴险的样子？”骷髅头问道。 “没办法，我有脸皮，所以可以做出阴险的表情。” “你……”骷髅头捏紧了骷髅拳，“算了，我这种自由人懒得跟你这类奴仆计较。” “江城如果能成禁忌，我做他的奴仆，也不算掉面子。” 梁殷没有理会骷髅头的嘲讽，身体融化，缓缓回到阴暗的影子中。 他化作一片阴影，冷冷说道：“可惜，江城这段时间多次进化，依旧没能开启第二诡异，让我怀疑他气运很差，或许会在一个月之后自救失败，死于非命。” “又是一个自以为天命所归的蠢货。”隐形狗淡然骂了句。 “你这小狗狗莫要多语，你不懂双生诡异的珍贵。” “江城的记忆有一片虚假与空白，或许他早就开启过一次诡异能力。” “拭目以待吧……” 有血液契约在，梁殷自然是希望江城能活下来的。 但他骄傲了太久，始终觉得身为诡异生物的江城不配做他的主人。 他自然也知道江城的记忆有一段缺失，所以没有过早下结论。 过往十多年，瓦力城似乎一直比较平静，唯一能对江城记忆做手脚的，只有江城的父母。 又或者，有某个恐怖的生物偶然路过瓦力城，又吃饱了没事做顺手改写江城记忆。 无论哪种情况，都代表，江城过往的记忆里，可能存在极为可怕的东西。 就在这时，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情况出现了。 那怪物忽地停止了挣扎。 它不再咆哮，不再挥舞长刀铁盾，钢铁尾巴也静止了，身体怔在一片尘土飞扬的废墟中，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去。 可他仅剩的那只眼睛，却忽然爆发出了极为刺目的光芒，似是要贯穿这片黑暗的天地。 哪怕站在数公里之外，也能看清楚这恐怖的光束。 下一瞬，光芒黯淡，怪物解体。 它的尾巴、它的躯体、它的四肢……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波，只有一片片从空中坠落的金属块。 几十米的巨型长刀开始碎裂，零件崩飞，碎屑坠落。 巨盾当四分五裂，离开了怪物的手掌，缓缓倒下，化作一堆破破烂烂的机械部件。 “轰……轰……轰……” 坠落的金属机械越来越多，像是一块块或大或小的石头，冲击着千疮百孔的大地，激荡起无数粉尘。 从表面，到内部，整个怪物彻底垮了。 它来得有多么刚猛，走得就有多么干脆。 “霍！我就知道那年轻人能行！” “可惜没有实践一下打蛋的威力。” “怪物死了啊，快看看有没有核心能量球一类的东西！” 许多闲散佣兵心中欣喜，顾不得满天飞尘，捂住口鼻就匆匆跑向破烂的小镇中心。 后方部分观战的小组织也开始行动了，缓缓靠近中心部位。 崔家雇佣的那十三个老佣兵都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缓缓松开。 为首那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低声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想个主意，让崔家小少爷跟江城这亡命之徒分开。” “有点难度啊，李老板安排的崔氏分部漂亮姑娘，愣是没一个起作用的。” “或许这个小少爷不喜欢正常的女娃？” “怎么说？” “从那些难民里找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吧，来一场偶遇。”一个四十多岁的老佣兵给出建议，“这种富贵人家的子弟就喜欢灰姑娘的故事，他们反而看不上那些同样身家富贵的公主小姐。” “嗯，有道理……” 此时，其中一个雇佣兵背包里的钞票缓缓躺下，仿佛从未出现过异常。 远处的崔悲揉了揉眉心，感觉很恼火。 通过钞票，他听到了这些家伙的对话。 这群老雇佣兵没几个正常的，任由他们施展，肯定会给接下来的行程制造很大的麻烦。 没多久，怪物的坠落解体已经结束了。 夜幕下的小镇烟尘四起，火光浓郁。 在一片破败与尘埃的最中心，江城神色淡漠，抽出一张纸巾，借着晃动的火光，擦了擦自己长刀上的污渍。 经历大战之后，两把刀依旧崭新，没有丝毫裂痕或缺口，刀身寒意逼人。 一个个闲散佣兵或远或近，神色复杂，盯着江城与这片破烂的钢铁废墟，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只是一片卖不出价格的破铜烂铁！ 有人小心翼翼询问：“小伙子，你是否把那颗能量核心收起来了？” “都走吧，没有你们想的那种东西。” 江城抬头看了眼周围，发现围拢的生物越来越多了。 这些生物大多灰头土脸，浑身汗水，还沾满了灰尘，都想第一时间抢到这里可能出现的宝物。 但没有所谓的核心，有的只是暗中另一个神眷者源源不断灌输的力量。 能支撑这样庞大的怪物，足以说明对方的实力。 接下来这一路想必不会太轻松了。 他淡淡摇头，收起长刀，平静走向小镇后方。 围在他身前的众多生物立即散开，行动迅速，为他让出一条道路。 一个个复杂的目光透过飞扬的尘埃，落在渐行渐远的江城身上，仿佛在为他送行。 忽然，有人出声：“我想起来了，他是那个江城！” “江城是谁？”有人疑惑。 “你这两天没回白沙城吗？” “没有。” “这个家伙，可是在禁忌生物手下撑了四个小时的狠人。” “什么？”那人震惊，“我刚才差点忍不住动手试探他的实力。” “傻啊，你以为他打一个小小的机械怪物，就会耗尽力量吗？” “你为何刚才不说？” “这……他……他刚才移动得太快，而且真人比资料照片上更帅气，一时间没认出来。” …… 这一晚注定没法平静了。 凌晨四点半，江城盘坐在某个尚未倒塌的屋顶上，身前放着两把刀，平静注视远方的黑夜。 有人给白沙城的诸多大势力发去消息，现在那些大势力派遣的人员已经在前往这座小镇的路上了。 江宁学院的学生们四处奔波，救治那些受伤的小镇居民。 百里踏月与崔悲等人也没有闲着，他们弄了些石头，正在填补小镇破烂凹陷的道路。 两只松鼠在废墟里跑来跑去，负责搜救工作。 石头人力大无穷，这期间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同样是这一晚，果冻终于开启了他的又一个能力。 他分离出去的果冻块居然有治愈心理的作用。 那些悲伤痛苦的小镇居民吃过之后，纷纷重拾生活的信心，擦干眼泪，简单包扎后就加入了重建小镇的队伍。 “果冻，这就是你连续三次进化之后出现的能力？”隐形狗尝了一口，“不错啊，香甜可口，以后可以成为心理咨询师了，专门安抚那些有抑郁症的患者。” “卟噜卟噜……” 大果冻喝着芒果汁，补充自己的身体损失。 除了分身，他的第二能力终于出现了，不得不说这是个迟来的好消息。 他这样的诡异生物，不能以常理度之，以后再进化几次，或许能出现更多能力。 这一晚，许多吃过果冻的小镇居民在疲惫中沉沉睡去。 他们或是靠在废墟之中，仅仅盖着几件衣裳，或是暂住在小镇后方那些尚未损毁的居民家里，一个个先后沉入梦境。 这是一个极为美丽治愈的梦。 梦中的天空是七彩的，绚丽灿烂，不断变化。 大地散发出诱人的香甜，泥土竟然是巧克力做的，青草是绿色的糖丝，树上结满美味的糖果。 各色果汁化作长河，在甜美的大地上流淌。 在河水中游弋的鱼儿通体半透明，弹软可口，竟然都是果冻制品。 这片梦境世界，是一个香甜绚烂且迷人的国度。 在神国尽头，一只普普通通的绿色果冻，头戴七色糖果王冠，手持法杖，身披糖丝长袍，斜倚王座，威严而孤独。 …… “卟噜？！” 大果冻猛地惊醒，探头探脑地看向四周。 他依旧坐在汽车驾驶位上，车外是黑暗中的破败小镇。 天还没亮，重建工作刚刚开始，江宁学院的学子们还在四处奔波。 骷髅头问道：“果冻兄怎么了？” “不留卟噜卟噜……” 大果冻不断抖动，发出了一连串声音。 骷髅头摸了摸头盖骨，连连点头：“哦哦……原来如此……所以……到底是怎么了？” 趴在副驾驶位的隐形狗睁开眼睛，懒洋洋地翻译：“他说他做了个噩梦。” 第三百零四章 新闻的暗色调 “一只果冻都能做梦，真是怪了。” “一只骷髅都能说话，人家果冻做个梦又怎么了？” “这是你第几次用‘骷髅能说话’来怼我了？”骷髅头心中愤愤，认真质问。 “不知道。”隐形狗伸了个懒腰，“反正挺好用，你又想不出回怼的办法。” “我他么……” “小点声，周围许多人都在睡觉，你不要鬼嚷嚷。” 隐形狗扒拉开车门，从副驾驶位上一跃而下，跳至裂开的道路上。 已是凌晨六点，天色昏暗依旧。 硝烟已经散去，但之前战斗留下的许多痕迹清晰可见。 随便抓一把靠近小镇中心的尘土，就有可能抓到几枚冰冷坚硬的弹壳。 “嗡嗡——” 手机振动。 有新的消息来了。 隐形狗打开手机，发现是丘牙发来的。 【丘牙：我觉得你对苏格拉底的看法有一定问题，他过于推崇理性，将理性的地位推得太高……而尼采的看法则截然不同……】 隐形狗靠在街边，认认真真看完了丘牙发来的所有内容。 身为一只读书破万卷的狗，一只有高尚情操有远大理想的狗……他这段时间一直在与丘牙这个读书读的多的人类交流。 其实他自己都很意外，丘牙竟然会同意他的好友申请。 双方毕竟还有些小矛盾没有解决。 过了片刻，隐形狗开始回复。 【隐形狗：尼采的看法来源于叔本华，他认为理性是靠不住的，而欲望才是人类真正的主导者，也就是说，理性只是……但我认为，尼采……正如……】 双方隔着两片大陆，交流得还算顺利。 偶尔会出现网络延迟，导致信息发送不了的情况。 发送完消息后，隐形狗将手机收起，晃了晃脑袋，一跃跳到路旁的商铺窗户上。 在光芒黯淡的黑夜下，他像是一只白色的小幽灵，转瞬之间就跳上了二楼天台，然后在低矮的平房之上跳跃，飞速跃至江城身侧。 “江城，你这是在打坐入定？” “我在思索。” “思索什么？” “宇宙与未来。” “我怀疑你被夺舍了……” 隐形狗悠然坐下，像是正常人那般，把两条后腿晃在半空。 这时候，梁殷忽然从一片阴影里缓缓浮现。 他用沙哑的嗓子低声汇报：“江城，这附近一共有三十七个组织，最少的只有三人，多的有三十九人，其中有六个组织盯上了你，准备在你离开卡斯特斯的时候动手，另有四个组织联系了他们后方的大老板，还有两个组织是寂静工厂的员工伪装的……” 他刚说完，彼得就从水泥板下方缓缓冒了出来。 彼得也打探了一番，他带回来的消息，与梁殷的相差无几。 “有人居然盯上了我，看来我还是挺值钱的。”彼得沾沾自喜。 “你果然是在收集消息。”隐形狗没有意外，望着江城，“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别急，天亮出发吧。” 江城神色平静，盘坐在高处，将小半个长街发生的情况尽收眼底。 江宁学院的学生们开始轮换休息了，一部分回到车上睡觉，另一部分负责在废墟里救人。 有两只小松鼠的帮助，救人行动十分顺利，目前已经排除了三分之二的废墟区域，总共找出来四十七具尸体。 这些尸体被盖上白布，放在路旁，等待家人认领。 有的已经血肉模糊了，根本看不出原有的相貌。 还有的一家人都整整齐齐，没有遗漏，尽数死在了钢铁怪物的破坏之中。 那个西方来的金发记者极为兴奋，拿着话筒，对着摄影师的镜头大声说道：“我们现在身处南大陆的卡斯特斯小镇，距离白沙城很近，在这里，我们可以清晰看到战争带来的破败与荒凉，就在前不久，有两个大型组织为了争夺当地矿场，不惜在小镇之中开战，其中一个组织还召唤了巨型钢铁怪物，对小镇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而这样的破坏，在这个小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 “由此可见……” “……” 隐形狗坐在楼边，听着那记者的报道，脸色相当不善。 总的来说，那记者就是在瞎扯。 为了博眼球，不经过认真调查，直接把这场破坏的来源指向小规模局部战争。 “一通瞎扯，没有一点职业操守，早知道当时不该让石头人救他。”隐形狗低声骂了句。 苏烨抱着画板走上楼，坐在粗糙的天台边缘，低声叹道：“虽然那记者在胡说八道，但他毕竟把人们的目光移到了战争之上，如果他回到西方大陆后，可以对南大陆的战乱情况大肆报道，让许多普通人了解，那他……他的行为，也算是对南大陆有部分好处吧。” “我觉得江宁学院那个叫黎铭的学员说得很对。”隐形狗看了他一眼，“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外部势力身上，你这个南大陆本地人应该放弃幻想。” “可我除了幻想，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苏烨默然低头，看着自己干瘦的双手。 就他这样的，连个正常成年人都打不过，在南大陆举步维艰。 “不要妄自菲薄。” 后方忽然传来黎铭的声音。 这个十六岁的普通青年已经整晚没休息了，但精神状态相当好。 他永远都是那种情绪饱满的语气，目光坚定，满含信念，一举一动都在阐述着学院的理想。 “我们院长说过，时代是属于年轻人的，每一个朝气蓬勃的青年都拥有无限可能。” 黎铭缓缓坐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脱下已经摩擦得破旧的手套。 他从怀里取出一枚泛着金属光泽的十字勋章，认真递给苏烨。 “这是我们学院的勋章，唯有在战场上做出巨大贡献才能获得。” “你……送……送给我？” 苏烨有些惊讶，盯着那枚铁十字勋章。 黎铭面带微笑，认真说道：“我的朋友，你适合加入我们学院，这一路旅程过后，随我去学院看看吧，你肯定能通过考核，成为第四期学员。” “真……真的吗？” “自信并非与生俱来，需要磨砺。”黎铭将这枚宝贵的十字勋章送给苏烨，“要心怀理想，意志坚定，正如制作这枚勋章的钢铁。” “好，我……我尽量。” 苏烨犹豫着收下勋章，想揣在怀里。 可勋章上那份冰冷与刚硬令他心里一颤，他将其紧紧握着，放弃了别的动作。 “喜欢听歌吗，我的朋友？”黎铭忽然问道。 “很少听。”苏烨摇了摇头。 “那位骷髅兄弟确实说得不错，南大陆的娱乐方式太少。” 黎铭英俊坚毅的脸上满是和煦的微笑，取出一个老旧的便携式磁带播放器。 播放器有巴掌大小，与现在常见的随身听很不相同，表面的蓝色已经模糊了大半，通体布满岁月的痕迹，隐约可以看见“wolkman”的字样。 他由取出一盘磁带，放入随身听里，然后插上耳机，递给苏烨。 “当你犹豫之时，可以听听歌，思索自己的未来。” “哦哦……谢谢……” 苏烨接过这个老旧的播放器，他现在确实很迷茫。 他戴上黑色二级，按下播放键。 一阵夜风拂过，磁带缓缓旋转，这个老古董开始动弹了。 柔和的吉他前奏响起，随后便是舒缓的男声。 “hellodarknessmyoldfriend.” “i’veetotalkwithyouagain.” “…” …… 时间在风中流逝，缓缓来到早上八点半。 天蒙蒙亮，这个灰雾笼罩的干裂大地渐渐苏醒了。 道路已经完成了简单修补。 一块块碎石被填补在不久前战斗造成的凹陷中，填满了大大小小的裂隙，又被重型车辆多次碾压粉碎。 交通问题暂时解决后，这座小镇在悲伤与破败中开启了新的一天。 有的居民开始埋葬死去的亲人，有的则交流着昨晚那个甜美的七彩梦境。 金发记者正准备采访一个小孩子。 他拿出部分糖果，面带微笑，耐心说道：“小朋友，我要问你一些问题，你按照我刚才教导你的去回答就是了，只要答得没问题，这些糖果就是你的。” “好……” 那小孩脸上脏兮兮的，衣衫破烂，看着糖果的目光充满了期许。 在这座贫瘠的小镇，一颗甜美的糖果可以让许多孩子的眼睛里重新恢复光彩。 记者又说道：“如果你能哭出来，我会给你更多糖果。” “我……我哭不出来。”小孩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没事，我这里有催泪的药物，你滴在眼睛里就好。” “好……” 为了那些糖果，小孩子同意了。 他从记者手里接过药物，滴了几滴在眼睛里，很快就双眼通红，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或许是这眼药水的刺激性太强了，他捂着其中一只眼睛，哭得很痛苦。 记者急忙往他手里塞了一枚糖果，然后问道：“小朋友，你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能……” 小孩捏紧了糖果，连连点头。 记者大喜，转头对摄像说道：“好，可以开始了。” 摄像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很快，这个记者蹲在小孩身旁，开始了报道：“噢，上帝啊，瞧瞧这可怜的孩子，战争带走了他的父母，他现在只能无助地哭泣……我亲爱的孩子，振作一点……” 接下来，小孩开始按照流程系统地回答。 他泣不成声，哀伤地答道：“我……我的家乡在……如果没有这场战争，我会选择成为一个音乐家……明天就是我的生日……” 一番问答之后，记者满意地结束了询问。 他并未信守承诺，只是将一半的糖果给了这个小孩。 “小朋友，你刚才回答得有点问题，不过没关系，我还是决定给你一半的糖果。” “剩下的一半……” 小孩双眼通红，眼泪还在流淌。 他紧紧盯着记着的衣兜，询问的语气，既有期许，又有几分犹豫与弱小。 记者安慰道：“过几天我会回来的，到时候你再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能得到更多糖果，怎么样？” “好的……” 小孩点了点头，心里生出了更多期待。 就在这时，记者看见了几辆正准备缓缓离开卡斯特斯小镇的车辆。 从这些车辆的方向来看，应该是背对白沙城，要深入南大陆的。 而坐在其中一辆车上副驾驶位置的，正是昨晚孤身一人干掉那个巨型金属怪物的江城。 他急忙带着摄影与几个雇佣兵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噢，亲爱的朋友，能否带我们一程，我们的车辆凌晨被那个怪物分解了。” 摄影师扛着摄像装备，心知肚明，他们的车就在小镇后方停着，凌晨没有受到半点损毁。 后面三个负责保护他们的雇佣兵也知道，但没有拆穿。 从凌晨夜里的情况来看，江城团队里的人类都很有责任心，整晚都在帮助小镇居民走出伤痛，所以不用担心被这个团队吃掉。 如果能与这种强大的生物同路，接下来的道路上会轻松许多。 大果冻踩下刹车，给江城投了个疑惑的眼神。 江城看了眼后视镜，微微点头：“载他们一程吧，让苏烨与那个记者聊聊。” 就这样，这个队伍再一次被扩大了。 三个负责保护记者与摄影师的雇佣兵上了后面的车辆。 金发记者一脸感激地登上江城所在的车，顺便拉了把摄影师，然后自我介绍道：“亲爱的朋友，我叫乔治·路易斯，是西大陆星环日报的记者，他叫卡伦，是我多年的同事好友。” “江城，南大陆学生。” “噢，你这样的强者竟然还是个学生，你的老师一定很了不起吧。” “嗯。” 江城没有说太多话，当即叫大果冻再次启程。 乔治·路易斯很识趣，不再多问，开始与摄影师卡伦讨论后续剪辑问题。 他看着摄影机的画面，低声说道：“卡伦，我的朋友，这几个画面可以剪辑起来，连成一个完整的视频……天空的颜色要阴暗一点，两边的建筑还不够灰……” “天空貌似已经够阴暗了。” 摄影师卡伦指了指窗外的天空。 灰雾笼罩，沙尘呼啸，硝烟穿梭在其间。 无论怎么看，这片天空都是灰黄的，充满了死寂。 但乔治摇头说道：“不行，还不够阴暗……” “好吧，回去就按你说的做。” “下次拍摄的时候，镜头要低一点，斜一点，抖一点，最好弄出些偷拍的感觉，光线昏暗低沉，少拍风景，多拍废墟与死人，活人就拍拍小孩子……” “好。” …… 12月24日，早上九点三十分。 车队驶出卡斯特斯小镇，已经在灰雾中行驶了十多分钟。 苏烨背靠画板，认真问道：“记者老哥，你们特意剪辑一些画面凑成残酷的视频，是为了让更多人知道这里的情况吗？” “当然……是吧。”乔治笑着回应，“其实也是为了赚一些点击量，普通的标题与视频是无法吸引到注意的，所以只能弄一些更引人注目的东西。” “哦……” 苏烨偏过头去，看着另一边的窗外景色，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窗外荒草连绵，废墟成片。 这片干燥的大陆，已经战乱不知多少年了，肯定也曾有过乔治这样的记者深入采访，但始终没有引起其余大陆以及联邦主城的重视。 或许正如黎铭说的那样，要放弃幻想…… 十多分钟后，大果冻忽然停住了。 后方的六辆车也跟着停住，纷纷询问情况。 “卟噜卟噜……” 大果冻发出的声音在频道内传开，听得后面六辆车上的人一头雾水。 他们纷纷打开车门，下车观察，然后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就在前方二三十米的灰雾右侧，是一个个高大的木架。 木架上赫然挂着一具具孩童的尸体。 粗略看去，至少有三十多具。 这些孩子小的只有四五岁，大的也不超过十岁，大多干枯瘦弱，皮肤蜡黄，衣着单薄，身上只有一件灰色制服。 制服的背部，印着一个大大的“s”字样。 “死亡时间不一。”江城将所有尸体的情况收入眼底，“最长的死亡时间超过三天，最近的死亡时间在两个小时以内，周围草丛有践踏的痕迹……吊着尸体的木架用钢钉钉入道路内固定，由于钻入钢钉导致的尘土与木屑还没有被风吹走，说明对方的行动时间与我们抵达现场的时间很接近，应该在十五分钟以内。” 百里踏月皱眉问道：“江城，应该是针对你来的。” “嗯。” 江城点头，缓缓上前。 这些孩子的衣服上烙印的“s”字样可以说明一切。 他们都是从世界各地被骗到工厂里的，在工厂里经历了极为灰暗的一段岁月，没有熬过去，最终死亡。 许多孩子的脸上，还残留着临死前的畏惧与惊恐。 他们有的失去了肢体，浑身伤痕。 有的被强行改造，融入了金属机械与其余动物的肢体部位，缝合处极为粗糙。 还有的似乎正处于异变的中途，皮肤脱落，五官变形，在血淋淋的挣扎痛苦中被处死。 一阵风吹来，灰雾翻涌，三十多具尸体在木架上轻轻晃动。 寂静工厂的人终于动手了。 “这是一个告诫？一个止战的警告？抑或仅仅只是想威胁你？” 崔悲一脸凝重，同样上前观察。 江城没有回应，脸色平静，双手背负，站在第一具被吊着的尸体前，似乎在观察什么。 这具尸体属于一个六岁左右的小男孩，他浑身青紫，双眼浑浊，跟随着灰雾中的风不停晃动，仿佛还活着。 “前不久在白沙城，你放过了工厂分部，没想到这些人得寸进尺了。”隐形狗走来，仰头望着这些尸体。 “不，不是我大哥放过了分部，是白沙城的分部躲开了我大哥。” 彼得缓缓现身。 他解释道：“那天晚上，大哥就让我去了白沙城工厂分部的地点，那是一栋大楼，已经人去楼空了，只留下一些来不及紧急带走的重型机械设备，但那些设备也都统统被摧毁，白沙城很大……” “怪不得。”隐形狗明悟。 想白沙城这样千万人口的大型城市里寻找小小的工厂分部，无异于大海捞针。 当初在炉瓦城那个百万人口的小城市，找个分部尚且花了好几天时间。 白沙城的内部实力错综复杂，与寂静工厂有关联的更是数不胜数。 哪怕江城集中旅社、教会以及崔悲他家的力量，甚至再去佣兵工会里发布任务，也不一定能在半个月之内拔掉白沙城的工厂分部。 时间紧张，只能先处理紧要的事。 “江城，接下来怎么办？”隐形狗询问，“工厂的人应该就在暗处，随时掌控你的行动轨迹，只要你去一座城市，他们就撤走那座城市的分部人员，让你无计可施。” 江城平静答道：“别急，再看看。” “看什么？” 隐形狗有些疑惑，顺着江城的目光看去。 他发现江城一直盯着第一具小男孩的尸体，已经盯了很长时间。 这倒也没什么。 毕竟江城他爹就是法医，据说能力出众，喜欢尸体。 江城遗传了一丁点对尸体的爱好也正常，只要这爱好不是过于变态就行。 这时候，记者乔治带着摄影师下了车。 他惊叹道：“噢，上帝啊，一群孩子的尸体……卡伦，赶紧记录下来，这是个重要素材，我们不能错过。” “嗯。” 摄影师卡伦开始摆弄手里的拍摄装备。 那三个雇佣兵急忙下车，手持武器，警戒周围情况。 他们收了很多钱，不能让这两个西方来的家伙不明不白死在灰雾里。 “不要靠近。”其中一个雇佣兵发出警告，“这种未知情况，让那个实力强大的家伙查看就行了，你必须保持至少十米的安全距离。” “你在开玩笑吗？这么珍贵的视频画面，你让我保持十米距离？” “命重要还是视频重要？” “当然是视频，尤其是有我露面的视频！” 乔治看了眼四周，感觉应该没有太大危险。 除了起伏的荒草，与一些随意散落在道路两旁的生锈零件，根本看不到别的。 于是他就带着卡伦走向前方那些尸体，甚至越过了江城与第一具尸体。 他站在第二具尸体前，询问摄影师：“卡伦，准备好了吗？” “好了，你开始吧。” “好……” 乔治距离第二具晃动的尸体，只有不足半米远。 这具尸体很新鲜，没有腐烂的气息，甚至有股浓烈的血腥味。 但仅仅从尸体的外表，看不出太多伤口。 乔治侧过身，用悲痛的语气介绍道：“噢，我亲爱的朋友们，你们看看，这就是战争给人们带来的伤痛，这些孩子还不到十岁，就被当地的武装势力杀害了，成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摄影师皱眉说道：“乔治，你站得远一点，你后边这具尸体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了。” “嗯？”乔治一愣，“貌似也没什么风啊。” 他心里生出一股不安的情绪，转过身，仔细看了眼他这具被吊着的小男孩尸体。 风确实很小，但无论是这具尸体，还是后方的三十多具尸体，都晃动得越来越剧烈了。 腐臭与血腥的气息交织在一起，随风溢散。 “咔嚓！” 一声轻响，貌似是从这个小男孩体内发出来的。 乔治还来不及反应，小男孩身前的几根肋骨就忽然向外断开，发出爆裂之声。 骨骼之间只剩一丝丝黑色的血肉拉扯着，尖锐的骨骼刺破薄薄的衣服，裂口好似一张血盆大口，喷出一蓬腥臭粘稠的血水。 这血水带着腐败的气息，恶臭得令人作呕，糊了记者乔治满脸，让他不由得惊叫出声。 “啊——！” 他慌忙抽出一根手帕，在自己脸上胡乱擦着。 “该死的，你赶紧过来！” 摄影师鼓起勇气，一咬牙伸手把正在惊叫的乔治拉了过来，让乔治远离那具异变的尸体。 正是这一拉，让惊慌失措的乔治摆脱了死亡的命运。 在他后方，一只血淋淋的小手，正从小男孩的胸腔之内缓缓伸出。 第三百零五章 利息 “噢，上帝啊，是异形！” 记者乔治满脸血污，惊慌后退。 他与摄影师连连退开二十多米，退回到了车队旁边。 那三个雇佣兵急忙将两人护在身后。 前方的道路上，出现了极为惊悚的一幕，三十多具尸体都剧烈晃动，好似正在经历某种恐怖的蜕变。 这种场景，通常只能在恐怖电影里见到。 “咔嚓——咔嚓——” 那些尸体的上身纷纷爆开，断裂的肋骨好似一根根狰狞的尖牙。 出现在恐怖裂口之中的，是一只只面容可怖的畸形生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胸口裂开的血腥景象，确实有些像经典电影异形的画面。 但里面的怪物与异形相差很大。 它们像是退了毛的干瘪猿猴，浑身皮肤褶皱，呈现不健康的红色，蜷缩成一团，还没有小孩的人头大，四肢瘦得宛若枯枝，且脸上没有正常的五官。 那肉瘤状的脑袋比身体还大，只有一张占据了整个脑袋三分之二的血盆大口。 “嘶……嘶……” 某种类似蛇类的声音开始响起，重重叠叠，伴随着血腥与恶臭飘荡在风中。 就在眨眼之间，一只小怪物脱离了胸腔，嘶吼着扑向江城。 它浑身血污，畸形怪异，枯瘦的身体异常佝偻，除去那个裂开大嘴的脑袋，身体与四肢都只有一层暗红的褶皮，能明显看到内部的骨骼支撑，通体散发的腐臭令人作呕。 江城面不改色，抬手给了一枪。 “砰！” 旋转的子弹狠狠击中小怪物的血盆大口。 那瘤子一般的暗红色脑袋瞬间爆开，化作一团蠕动的血肉与恶臭浓浆。 失去脑袋的干枯畸形身体坠落在地，带着一身血水，挣扎着爬起，摇摇晃晃走了几步，然后就倒下，没了动静。 “咻！” 一张旋转的红色钞票割裂了另一只新生的怪物。 钞票被猩红污秽的血水浸染，开始在半空中燃烧，化作一缕灰烟。 崔悲神色凝重，大吼一声：“战斗力弱的都上车，这些怪物不仅在前方，四周的草丛里也有。” “啊？” 记者乔治脸色大变，看了眼道路两侧，慌慌张张躲上了大果冻所在的车。 他一把拉过车门，直接把他身后的摄影师卡伦关在了外面。 卡伦神色一怔，不可置信地拉开车门，大骂道：“该死的，乔治，那些怪物还没现身，你把我关在外面干什么？！” “噢，卡伦，我的老朋友，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害怕了，这些怪物刚才差点杀了我！” “你……” 卡伦想再骂几声，但看着老朋友这一脸的血污与惶恐，又有些于心不忍。 他无奈地抱着摄影设备上车，然后关上车门。 他们雇佣的三个雇佣兵都在车门边，手持枪械，一脸警惕，望着起伏的荒草。 崔悲控制的数百张钞票在枯黄的草丛中穿梭。 这里是灰雾，他的能力得到了一定提升，可以清楚感知到每一张钞票传回来的信息。 “左边有十三个，右边有十八个，都是小孩的尸体，最近的距离我们只有一百四十七米，由于荒草的遮盖，加上灰雾的影响，站在道路上根本看不清……” 崔悲抛出一叠钞票，说着他探知到的消息。 这些荒草生长在南大陆干燥的气候里，枯黄但茂密，层层叠叠，高矮不一，大多都有半个人那么高，是最好的掩体。 隐形狗趴在车顶，疑惑地自言自语：“奇怪，我居然没闻出来……” 一阵风拂过，荒草起伏。 视野远处，某些草丛开始不规律的晃动，传出诡异的轻响，仿佛有什么怪物正在破壳。 这条灰雾中的道路直来直往，要么前进，要么后退，没有别的选择。 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但诡异的气氛已经笼罩了整个车队。 车内的乔治浑身紧绷，尚未从那种惊慌恐惧中走出来。 “卟噜卟噜？” 大果冻递给他一块橙黄相间的果冻，示意他吃下。 乔治用轻微颤抖的手接住果冻。 这好歹是诡异生物的身体组织，一般人想吃还吃不到，所以他没有犹豫，一口咬了下去。 下一刻，他瞪大了眼睛。 仿佛有某种甜蜜的炸弹在自己脑子里炸开，瞬间就驱散了所有恐惧与不安，令阳光照进他灰暗的大脑，让他宛若新生。 “噢，上帝啊……” 他看着大果冻，像是在看一位降临人间的天使。 此时他眼里，整个大果冻都在发光，纯净明媚的光芒几乎要让他改变信仰了。 如果世界上有果冻神，他肯定会当场抛弃那个叫上帝的家伙。 …… 在车队后方，隔着较远的距离，有两辆普普通通的灰色越野车。 十三个保镖急得焦头烂额。 领头的那人揉了揉眉心，低声骂道：“寂静工厂那些该死的玩意，动手之前都不调查一下吗？！” “要是崔家小少爷死在这里，估计崔老大和那位老太爷都得发疯。” “一群目光短浅的蝼蚁，地沟生活的蛆虫，干着丧尽天良的事，永远都见不得光！”另一个人同样在骂，“以这些阴险小人的性格，就算调查了，也会不管不顾出手，杀了人再赖账就行了。” “这笔账可不是这么好赖掉的！” “跟尧龙那个混账谈一谈？” 有人看向远处的灰雾深处，双目化作死寂的灰色，仿佛能看透浓浓灰雾阻隔。 在他眼中，一切藏着的生物都无所遁形。 他看到了藏在灰雾深处的尧龙，以及其余寂静工厂的人。 领头那人摇头，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谈不拢，他儿子被江城杀掉了，还是虐杀的，尸体都被烧成了焦炭。” “妈的，那个江城也是个狠人，做事都不考虑后果。” “才十八岁，就这么狠了……” “教会出身的，没几个简单货色，不狠在教会内部站不住脚。” 这十三人都意识到，他们这一趟接了个难度系数高出天际的任务。 一方面是崔氏的小少爷，一方面是寂静工厂的六位副部长之一，这其中还牵扯了教会与旅社，甚至还有佣兵工会的影子。 南大陆的势力错综复杂，走错一步就容易深陷地狱。 “这些小怪物还杀不掉江城。”其中一人做出判断，“只能给他带去麻烦，消耗他的武器装备，拖延他的时间，或许还能让他变得更暴躁。” “但工厂的人在暗处，他在明处，他总有一天会被耗死！” “计划得提前了，得赶紧把崔小少爷从这个死亡漩涡里拉出来……” …… 在灰雾较深之处，静静停着几辆寂静工厂的车。 尧龙脸色铁青，站在车门边，低声骂道：“禁忌生物都是些懒狗，给了三十滴生命之水还不肯出手帮我杀一个人。” “老大，或许那几位禁忌大佬也有点忌惮江城？”下属低声说道。 “禁忌已经无敌了，他们只是懒！” “这附近都是白晶矿。”下属认真提醒，“老大，远离白沙城这片范围再说吧，只有白沙城与周围几座中小城市有白晶矿，别的区域就没了，到时候或许可以再请一次那几位禁忌大人。” “该死的小子……”尧龙一脸阴沉，死死盯着江城的背影，“丧心病狂，心狠手辣，穷凶极恶，我恨不能生啖其肉，将其挫骨扬灰！” “老大，消消气，你连文言文都气出来了。” “滚！” “哦……” 这个下属很听话。 他当即倒地，开始滚动。 “滚回来！” “好咧！” “……” 尧龙胸膛起伏，气得心血管都快炸了，差点拔枪崩了这个滚来滚去的手下。 可这里是灰雾区域，他的视力受限，带出来的提升视力的诡异物品也无济于事，还得靠这个下属的眼睛。 下属起身拍了拍灰尘，小心翼翼说道：“老大，崔家的小少爷也在江城的车队里，我们以后动手的时候还是谨慎点吧。” “悄无声息地处理了，没人会知道。” “老大，崔氏重工请来的十三个保镖一直跟着的。” “哼，十三太保，一群没眼力的玩意，这种活他们也敢接！” “老大，问题是他们已经接了……” 尧龙脸色难看，低声骂道：“崔天亦那老混账，自己儿子都管不住！” 下属负手立于一旁，沉默不语。 其实他很想说，尧龙同样没管好自己儿子，所以才会惹上江城。 但他担心一旦说出口，就会被尧龙一枪崩掉。 尧龙冷声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下属看了看远处，立即回答：“老大，那些实验品都出来了，但杀伤力很小，没法对江城造成威胁，只能消耗他的子弹，他……他似乎还看了一眼我们的方向。” “什么？” 尧龙心里一沉，缓缓握住了车门把手。 他们距离江城有足足两公里远，这么远的距离，除非是禁忌生物，或者拥有特殊诡异能力，否则根本无法看清。 而江城的队伍里，也并没有千里眼之类的能力。 下属提醒道：“老大，应该是脚印。” “该死，我不是叫他们把脚印都清除了吗？” “但这些荒草一旦被碾压过，就肯定会留下痕迹，比如浅白的折痕，哪怕将其重新扶起也无济于事，江城的细微观察力相当恐怖。”下属耐心解释，“老大，刚才不应该让他们在道路两侧的草丛中也布置尸体，靠近我们这一侧的脚印多了些，应该让他们直接从道路上撤走。” “不用你说，我自然知道。”尧龙一脸怒意。 “是我多嘴了。”下属微微低下头。 “既然这些怪物没用，那我就亲自去杀了那个混账，不要拦着我！”尧龙捏紧了拳头，浑身肌肉暴起，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了出来。 “好的。”下属缓缓后退，“老大，我不拦着你。” “你……” 尧龙脸色一变，意识到自己愤怒过头了。 他敲了敲车前盖，淡淡说道：“拦我一下。” “好的。”下属急忙冲上来，抱着尧龙的小腿，低呼道：“老大，去不得啊，你一个人不是江城那混账的对手，一定要徐徐图之，一次的失败算不得什么，反正我们在暗处，慢慢挑衅江城，消磨他的耐心就行了！” “嗯，你说得对，徐徐图之……” …… 道路之上，怪物的尸体铺了一地。 正如那些雇佣兵与尧龙下属说的那样，这些小怪物没法对江城造成太大伤害。 也就十多分钟时间，四周的怪物被屠戮殆尽，没一个逃掉的。 车内的乔治等人松了口气，又啃了口果冻。 但其余人都心情沉重。 这些怪物不会影响众人的心情，那些被吊着的孩子尸体却深深刻在了许多人的脑海中。 他们像是屠宰场里被吊着的猪猡，浑身血污，胸膛被破开，生前与死后都没能逃脱折磨。 “寂静工厂……” 苏烨从其余人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 唯有南大陆这片战争弥漫的土壤，才能容得下这种罪孽深重的组织。 归根到底，一切都是南大陆的混乱所致。 他双手微颤，握着画笔，想画些什么，宣泄心中的苦闷。 “我的朋友，学画救不了南大陆……” 黎铭轻轻伸出手，握着苏烨手中的画笔，将其缓缓拿开。 他注意到，苏烨的另一只手里，始终握着那枚冰冷坚硬的铁十字勋章。 这让他很欣慰，想必这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已经渐渐开窍了，也就不再多说。 …… 早上10点50分。 江宁学院的学生们安葬了这些孩子的尸体后，车队再度启程。 下一个目的地是萨伦小镇。 这座小镇距离卡斯特斯小镇有六个小时的车程，常住人口有五百人左右。 中途，寂静工厂不依不饶地制造了好几起袭击。 最危险的一次，记者乔治与摄影师卡伦差点被一只螳螂怪物削掉脑袋，当时那恐怖的螳螂前肢距离他们的脑袋仅有不足两厘米。 在某次偷袭下，车队的车也报废了一辆，江宁学院的学生们不得不挤一挤。 隐形狗也在偷袭中失去了脑袋上的一小撮毛发，他龇牙咧嘴，叫道：“江城，我受够了，要是再不找几个工厂的员工咬一咬，我觉得我会被气死！” “附……附议……” 记者乔治已经傻了。 他跟着江城，本以为这一路可以顺风顺水。 可谁知江城的敌人这么多，仿佛满世界都是要杀他的。 这一路上，灰雾畸形怪兽、腐烂行尸、血腥植物甚至是火箭弹……挨个找上门来，像是要把整个团队累死在路途中。 在经历好几次生死危机后，他已经产生了立即返回西大陆的念头。 傍晚七点五十分，在朦胧的落日中，车队终于抵达了萨伦小镇。 风沙吹拂，小镇入口的牌匾嘎吱晃动。 这座小镇与被破坏之前的卡斯特斯小镇一样，充满了重金属风格。 炫目的霓虹灯带爬上废旧钢铁，沙哑粗粝的音乐在道路两侧震动，酒精与香水味混合出夜晚独有的魅力。 “今晚在这里休息吗？”乔治忍不住询问，“还是继续前进？” “先休息片刻。” 江城一脸平静，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 彼得与梁殷悄无声息离开了车辆。 他们一鬼一人，一个虚化到极致飞上天空，一个融入影子里进入大地，开始探查整个小镇的情况。 寂静工厂的家伙一路堵截，明显距离江城并不太远。 之前天色未暗，不方便搜索。 他两离开后，车队继续前进，行驶到小镇中部的一个汽车旅馆外，缓缓停下。 并非是要在这个旅馆休息，只是这个旅馆外刚好这里出了点事，人头攒动，许多人围在一起。 江城打开车门，平静下车。 失去车门隔绝，整个世界的喧嚣涌了上来。 两侧酒吧的音乐声变大，黑夜的沙尘呼啸，前方人声嘈杂。 前面街道左侧的老路灯下，那群围着的人都在讨论。 有人低声说道：“你看这家伙的脖子上，有两个红色的伤疤，会不会是吸血鬼干的？” “肯定是啊。”另有人应和，“这家伙浑身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冷得跟冰块似的，很明显是被吸血鬼吸干了血液才死的。” “但白沙城周围貌似没有吸血鬼种族吧？” 在围着的人群之中，路灯灯光正下方，有一具冰凉的尸体。 这具尸体属于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人。 在南大陆，大街上出现尸体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尸体脖子上那两个红色伤疤。 那种疤痕，唯有吸血鬼那种拥有尖锐獠牙的生物，才能留下。 而且这少年浑身苍白，皮肤干瘪，才死了没多久，有人用匕首割开他的手臂，竟没有太多血液流出。 这时候，前方不远处的转角处忽然有人高声喊道：“这里也有一具尸体，像是被吸血鬼吸干了的……这人我认识，半小时前还在酒吧里喝酒。” “真是怪了。”有人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那具尸体，“那家伙可是个诡异生物，居然说死就死了。” “肯定是吸血鬼了……” 两具新鲜的尸体，带起的议论声越来越多。 江城静静靠在车门边，仔细聆听，在脑海中整理所有人交流的内容 小镇里唯一已知的吸血鬼只有一个，那就是彼得。 白沙城周围从未出现过吸血鬼种族。 除非，是某个灰雾吸血鬼种族迁徙到了这座小镇附近。 又或者…… “可能是个陷阱。”隐形狗蹲在江城肩膀上，“工厂的人知道你与某个吸血鬼种族有仇，所以可以提前在小镇布置，制造吸血鬼出没的假象，让你认为是当初那支吸血鬼种族到这里了，一步步引诱你踏进陷阱。” “嗯，有理有据。” “你打算怎么办？” “先杀几个人，收点利息。” “杀谁？” “注意看这两具尸体周围的人。”江城目光深邃，“某些人在故意与周围的人攀谈，引导其余人的判断，语气与音量都有问题。” 第三百零六章 两百 入夜，风沙滚滚。 呼啸的尘土在小镇上空盘旋，让来往客人与居民不得不戴上口罩，时而有一些圆滚滚的枯草跟随沙尘飞走。 锈迹斑斑的店铺牌匾在风中摇晃，嘎吱作响。 偶有几辆重型卡车驶过，掀起的烟尘能弥漫小半条主街。 常年居住在这个小镇的居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每个夜黑过去，他们都会早早地擦拭窗户或是大门上的尘土，顺便再把门口的老牌匾擦亮一点。 江城坐在一间老酒吧门口，脸色平静，身前的破木桌上摆着一杯调制酒。 浑身香水浓烈的性感女子端着高脚杯倚靠门边，红唇吐出一口浓郁的烟圈，用魅惑的语气说道：“小帅哥，两百一次。” 江城摇了摇头，淡然回应：“不了，我喜欢男的。” “男的我们这里也有，一百五一次，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抿了口烈酒，“肌肉型，还是小奶狗？” “算了，我喜欢二次元。” “我们这里有从联邦主城运送来的虚拟投影设备，就在地底的小房间里，如果你需要，可以投影许多动漫中的……” “……” 意想不到，就一个常住人口只有五百的小镇，竟然能有这么多花样。 这时候，远方的昏暗街角传来了声音，又发现一具尸体。 算上之前发现的，已经有五具了。 这些尸体无一例外，都很新鲜，脖子上都有两个圆点疤痕。 发现尸体的位置，从小镇中部一直延伸到小镇后方，还有人在后方发现了几个与普通人类不太一样的脚印。 这些怪异的脚印指向小镇后方的灰雾区域中。 一具吸血鬼的身体，在许多研究院能换到一笔不小的资金，所以汇聚在几具尸体旁边商量的生物越来越多。 有人大声说道：“哥几个，要不凑个队伍，跟着这个脚印去灰雾里瞅瞅？” “这都天黑了，明天再说吧。” “天黑才好啊，等到天明，那吸血鬼估计就跑了，到时候这笔钱可就飞到了别人的口袋里。” 有人环顾四周，似是想拉一些队友，视线飞速扫过江城所在的老酒馆门口。 混乱的重金属音乐有些刺耳，冲击着人群的嘈杂。 部分生物或许是酒劲上头了，拎着酒瓶子，满脸通红，打着酒嗝就晃晃悠悠走向小镇外面，看上去是准备沿着那几个脚印一探究竟。 他们摇晃的身影很慢，渐渐被黑夜与灰雾吞噬，消失在没有路灯的小镇尽头。 一阵风沙吹过，带来的沙尘慢慢覆盖他们留下的脚印。 “小帅哥，那个怪物的脚印，大概是十分钟之前留下的。” “你知道？”江城抬头看了眼女子。 女子捂着红唇轻笑：“我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这小镇上的所有东西我都清楚。” “以前出现过吸血鬼吗？” 江城丢出两百现金。 “哎呀，真是的，聊聊天增进感情而已，给钱干什么嘛……” 女子见到那两百纸钞，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捏住纸钞一角。 她吐出一口烟圈，轻启红唇：“那死掉的五个家伙，基本都是在半小时之内死的，刚刚发现那个死鬼，十分钟前还想找我来一发，但他浑身汗臭，我不喜欢，然后他就拎着酒瓶子晃晃悠悠走了，至于……这小镇周围，确实从来没出现过吸血鬼。” “脚印呢？” “小帅哥，你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就知道了，这里风沙很大，不出十五分钟，留在路面上的脚印就会被沙尘掩盖或者吹散，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清理道路与房屋上的尘土，由此还专门诞生出一个职业……你看那几个怪物的脚印，已经很模糊了，时间差不多有十分钟……” “嗯，多谢了。” “不客气，交流感情嘛。”女子笑容妩媚，夹着香烟坐在江城身旁，“抽烟吗？” “不抽。” “呀，真是个好男人呢……”女子双颊泛红，又问道：“吹气球吗？” “不吹。” 这时候，隐形狗从围观的人群中挤出来。 他迈着轻快优雅的小步伐，一步步走到老酒馆门口，瞥了眼那女子。 “江城，你好这口？” “暂时不。” “也对，你应该更喜欢女人的尸体。” 隐形狗轻轻一跃，跳上老旧的小木桌。 木桌开始摇晃，四个桌腿都不太稳，嘎吱作响。 女子深吸了一口香烟，轻轻吐出，然后抿了抿红唇笑道：“小狗狗，两百一次。” “什么两百？” 隐形狗一怔，花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打了个冷颤，觉得那画面太惊悚，立即摇头，言辞拒绝：“我对女人没有兴趣。” “男人呢？” “请拿着这一百块钱离开。”隐形狗语气严肃，掏出一张钞票。 “好的呢，如果有需要就来酒馆里找我。”女子笑吟吟地取走钞票，然后端着酒杯转身走进喧嚣吵闹的酒馆里。 她走后，隐形狗瞅了眼酒馆内的情况。 轰鸣的音乐与嘈杂喧嚣的人声让他很不舒服，仿佛有人拿着大喇叭在他脑子里嘶吼，搅乱他平静的思索。 他移开视线，问道：“为什么坐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要让对方看到。” “那尸体我看了。”隐形狗梳了梳头顶剩余不多的毛发，“两个尖牙留下的血洞，可以是吸血鬼，也可以是用普通尖锐兽牙伪造的伤痕。” 即使是吸血鬼，也分不同种族，所以没法准备辨别。 但围观的那群人之中，却有人很笃定地说伤口就是吸血鬼造成的。 “工厂的陷阱应该在小镇后面那片灰雾里，多半埋伏了十多个诡异生物，而且有可以在短时间内造成极强杀伤性的武器，你这是准备以静制动？还是不搭理他们？” “别担心，已经有人去了。” “谁？” 隐形狗看了眼车队的方向。 陶范等人还在车里。 记者乔治带着摄影师与三个雇佣兵在小镇里四处采访，编造能吸引流量的故事。 而江宁学院的学生们也都在车上，十分懂事，没有给江城添乱。 唯二消失的，就是彼得与梁殷。 这两个家伙或许也不能说是消失，他们本就很少出现。 尤其是抵达白沙城之后这一路，梁殷全程待在影子里，恢复实力，而彼得时而沉睡，时而清醒，像是在蜕变，或许跟他在船上吞下的那些禁忌生物血液有关。 “他们两个行吗？” “试试吧，不行就逃回来。”江城抿了口烈酒，“我吩咐他们留几个活口，带回来给你出气。” “好家伙，我正想说这事……” 隐形狗脑袋上少了一撮毛，现在还记恨着工厂，估计这辈子都恨上了。 先在小镇里杀几个，只能算是利息。 拉斐尔端着酒杯走到老酒馆门口，撩了撩满头金发，笑道：“我的朋友，你得早做打算，尧光的父亲是尧龙，寂静工厂总部六个副部之一，他肯定能联系到禁忌生物，现在之所以还没有禁忌生物对你动手，只是因为，这附近还有白晶矿。” “明白。” “卡巴城周围还有些白晶矿，但一旦你离开卡巴城，真正深入南大陆，那些禁忌生物就不会忌惮你了。” 拉斐尔遥望远方的黑夜，继续说道：“也就是说，你必须在卡巴城之内，或者在前往卡巴城的路上，解决与工厂的恩怨，就算无法彻底解决，也至少……要暂时杀了尧龙那个家伙，这样，工厂内部的人员为了竞争那个空出来的副部长位置，会暂时把你抛之脑后，其余几个副部长应该不会蠢到接手你这个烫手山芋……” “嗯。” “江城，抵达卡巴城之后，我们可以利用工厂分部，反制那个叫尧龙的家伙。” 隐形狗知道那些家伙肯定已经改变了分部位置，便说道：“多花点时间，应该能找出来。” “别急，等人。” “等谁？” “他应该很快就到了。” “有多快？” “极速者。” …… 许多时候，计划总是跟不上变化。 之前，尧龙及其部分下属觉得，江城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利用所有资源除掉白沙城的工厂分部。 所以他们在白沙城内设计了好几处陷阱，就等着江城踩进去。 但没想到，江城问过消息就走了，根本没在白沙城停留。 这才有了接下来这一路混乱的袭击。 所有袭击都是为了拖延时间，让萨伦小镇附近的工厂员工有足够的时间设计陷阱。 “老大，除了你我二人，一共有八个高级诡异生物，三十九个中级诡异生物，加上其余三百多个员工，这是短时间内能调集到的最强战力了，白沙城分部的人被我们抽调了三分之二还多……” 尧龙的亲近下属正在为他汇报。 “周围几座城市的分部高级战力正在赶来的路上，顺便带上了每个分部压箱底的禁寄物品。” “小镇东南侧布置了五件禁寄物品做成的陷阱，我们的员工都埋伏在那周围，负责伪装吸血鬼的十多个员工都在小镇外面徘徊，但……” “那个江城始终没动静，坐在一个老酒馆门口……” 一张泛黄的皮质地图在荒草之上铺开。 整个小镇的模样被刻画的地图上，十分清晰。 这人指着小镇中后部的某个酒馆说道：“老大，如果实在没法用吸血鬼引诱江城上钩，或许需要我们的人故意露出破绽……付出十多个普通员工的生命，把江城强行引过来，但这样不一定能成功，以他的聪明，肯定知道有陷阱……” “嗯，你看着安排吧。” “那就再等半小时。” 下属拍了拍头发上的尘土，然后抬头遥望前方的风沙小镇。 他知道尧龙的真正意图并非杀掉江城，而是活捉江城，然后用最残酷的手段把江城折磨致死。 但活捉的可能性真的很小，太小了…… 在有白晶矿的区域，哪怕禁忌生物动手，也不见得能活捉这个强大的年轻人。 “老大，我们还有一招没有用上。”他忽然开口。 “哪一招？” “我们一直在暗地里对付江城，偶尔发几个挑衅的消息，给不了江城太多威胁感，这个家伙虽然年轻，但太沉稳了，一直不急不躁……” 这个下属认真说出计划。 “如果这一次再杀不了他，就放出消息，说你要请禁忌生物对付他，给他一股压力，让他必须在离开白晶矿范围之前除掉你。” “逼他主动出击？” “对啊，老大，之前在白沙城的布置都作废，就是因为他没有动手，我们虽然一直在袭击，但实则是处于被动的那一方，必须逼他焦急动手，露出破绽。” …… 小镇后方，灰雾之中。 夜晚的风沙拂过，几个醉汉晃晃悠悠走着。 他们满脸通红，一手拎着枪械，一手拿着强光手电，腰间别着酒瓶子，在黑暗中缓缓前进。 灰雾区域的荒草有半个人那么高，对视野的影响极大。 手电光在黑夜中晃来晃去，扫过一片片随风摇动的枯草。 黑夜下的搜寻极为考验耐心。 这才不到十分钟，几个家伙就有些不耐烦了。 有人喝了口酒，骂骂咧咧地吼道：“吸血鬼在什么地方？赶紧出来与爷爷一战，别躲着了，爷爷的时间不多，等会还得回去跟那小妞大战三百回合！” “唉，咱们多半来晚了。” “是不是吸血鬼都不一定。”有人低声嘟囔，“刚才那几个陌生面孔你们注意到没有？就是他们一直笃定说是吸血鬼。” “这里靠近白沙城，陌生面孔多了去了，那几个家伙估计是某个研究院的吧，要真弄到了吸血鬼尸体，回头就卖给他们……” “呼呼……” 风沙在黑夜下呼啸。 粗粝的砂砾随风狂舞，在黑夜中切割着众人粗糙的皮肤。 忽然，一抹幽邃的影子在草丛中一闪而逝，刚好掠过其中一个醉汉的手电光范围。 “谁？” 那个醉汉瞬间变得警惕起来，压下醉意，把手电亮光开到最大。 他并未前进，反而后退了几步，目光凝重，仔细感应周围的动静。 “哧——” 一抹幽光闪过，带起一蓬血花。 醉汉双目圆瞪，捂着鲜血喷溅的脖子，缓缓倒地。 鲜血染红了荒草，血腥的气息随风飘荡。 这个冰冷的黑夜，瞬间变得杀机四伏。 剩余几人急忙后退。 他们彼此没有商量一句话，在求生的本能下，快速聚在一起，背靠着背，注意周围草丛中的情况。 危急时刻，所有人都浑身紧绷。 不需要任何交流，他们开始缓缓向小镇方向撤去。 刚才那诡异的幽影，明显不是吸血鬼，而是别的恐怖生物，或许是高级诡异，专门设局猎杀他们这些走出小镇的人。 可没过片刻，那道幽影再次闪过。 “哧——” 又一个经验丰富的老雇佣兵倒下。 他左右两侧的人，根本来不及看清那闪过的生物，只觉得眼前一花，队友就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了。 颈动脉被割裂，活不了多久。 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可能因为一个将死之人耽搁时机，必须立即返回小镇。 剩余四人依旧背对背，加快了脚步。 没多久，小镇方向渐渐出现十多个手电筒光线。 又有人进入灰雾，来找那个所谓的吸血鬼了。 有人见到了他们，挥舞着手里的电筒，大声问道：“四位兄弟，你们找到那怪物了吗？” 这四人额头上满是冷汗，紧张到了极点，根本不清楚那个怪物下一次袭击会是在什么时候。 听到远方的呼喊，其中一人咬了咬牙，立即喊道：“还没有呢，你们过来一起吧。” “对啊，你们快过来看！”另一人也这样说道。 其余两人都没有出声，默认了这两人的说法。 多个人分担伤害，就多一分活命的希望。 他们四个稍微分散了些，擦拭掉额头的冷汗，甚至拿出了酒瓶子，故作轻松。 “有线索了吗？”那边的人又问道。 “有，你们先过来吧，是一些脚印，这附近都有，过来就能看到了。” “好，我们这就过来……” 这里距离小镇并不远，也就几百米。 那十多人没有犹豫，握着强光手电，拨开身前的荒草，一点点接近这个 十多个手电光在黑夜中晃来晃去，可以清晰看见光束中飞过的风沙尘土。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渐渐只剩下不足五十米。 这时候，有人停下了。 那人带着狐疑的目光，看着前面那故意表现得轻松的四人，问道：“奇怪，怎么有血腥味？” “我们有人受伤了，刚才被草丛中的铁片划了一下。” “喝多了吧？” “是啊，没咋注意，这些草都长到我腰间了，你们也小心点。” “好……” 虽然嘴上这样答应着，可那十多人却停止了前进。 鲜血的味道，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引起人类的紧张感。 那十多人之中，有人再次问道：“四位兄弟，你们怎么一直在退？是前面有危险吗？” “没什么危险。”四人中的某人大声回答，“只是我们这兄弟被铁片划伤了，需要回镇子上包扎。” “哦……” 那十多人都不傻，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他们不再前进，握着手电筒，缓缓靠拢，也开始了后退。 无论前面那四人说什么，他们都不肯再多走一步了。 能在这个小镇长期生活，或是经常在南大陆各个城市间走动的老雇佣兵，都相当谨慎，只要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就会立即退走。 可忽然，几道幽邃的身影在荒草之中一闪而逝。 “什么东西？” 这十多人都瞬间高度紧张，纷纷绷紧了浑身肌肉。 下一瞬，几个幽影在混乱的手电光线中交错而过。 有人顷刻倒地，有人慌忙逃跑，还有人拔出武器反抗，甚至施展了诡异能力…… 风沙呼啸，血花四溅。 这场混乱持续了不足半分钟。 在最后一人惨叫之后，杀戮结束。 浓郁的夜幕之下，只剩下呜咽的风尘，将血腥的气息慢慢吹远。 无论是那四人，还是后来的十多人，都成为了尸体，横七竖八倒在荒草之中，渐渐被这座大陆的扬沙掩埋。 流淌的血水浸润了这片干裂的土壤，或许过不久就能在这上面长出茂密的植被。 十二个身着特殊服装的幽暗身影静静站在草丛中。 他们正是寂静工厂负责伪装成吸血鬼的生物。 领头那人擦了擦匕首上的血液，目光冷漠，望着小镇方向淡淡开口：“我还以为那江城能有多厉害，没想到只是个缩头乌龟，躲在小镇里不敢出来。” “尧老大过于谨慎了。” “我们在萨伦小镇汇聚了这么多人，哪里用得着制定计划，直接正面对付那江城即可。” “如果那江城再不出来，尧老大应该会给我们别的指示……” 十二人都穿着工厂特制的服装，浑身幽暗，速度极快，在黑暗中真就与鬼魅差不多。 他们都是诡异生物，擅长暗杀，算是难得的人才。 中间一人问道：“这些尸体怎么处理？” “留在这里吧。” “那江城……” “他没胆量出来。”领头的人收回匕首，“再等会就走吧，这里太靠近小镇，去那些家伙布置陷阱的地方，我估计用不着我们假扮吸血鬼了，如果还需要……回来就是。” “好！” 其余手下都没有异议。 距离第一具尸体出现，到现在，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如果那江城真的对吸血鬼感兴趣，不可能坐得住。 这十二人收拾好杀戮的装备，最后等了几分钟，然后缓缓离开了现场。 若是不出意外，或许等不到他们抵达布置陷阱的地方，尧龙就会下达新的指令，比如直接进攻小镇上的江城等人。 在渐渐稀薄的血腥味中，他们越走越远。 小镇外的灰雾区域，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半人高荒草。 一个人走在其中，很容易迷失。 他们有十二个人，倒也不至于迷失。 可不知为何，走了十多分钟后，领头那人的脸色渐渐凝重了。 其余人望着周围的样子，也发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这里……我们似乎刚才走过一遍了？” 夜色浓郁，荒草起伏。 他们握着强光手电，四处照射，但目光所及之处都一模一样，仿佛是复制出来的镜像。 领头那人缓缓低下头，看到了自己脚下的一截枯枝。 两分钟前，他踩过这截枯枝，把枯枝踩成了两段。 现在他又踩到了这截枯枝。 一模一样的场景，连枯枝的细节都被完美还原。 如果没有这截枯枝，或许再过十多分钟，他才能反应过来。 “镜面世界……幻影？” 领头之人深吸一口气，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如果真是那家伙动手了，他们小队十二个人，今天都得葬送在这里。 “是幻影？” 其余人齐齐一震，自然都听过这个代号。 梁殷，双生诡异，暗杀界的元老级人物，阴狠毒辣，睚眦必报，杀过的高级诡异不下两位数，在佣兵工会内结仇无数。 在此之前，他们知道梁殷被江城收服了，但并未做好与这家伙交战的准备。 同样是在暗杀这一块混的，没人比他们更清楚梁殷的恐怖之处。 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江城可以收服这么恐怖的家伙。 以这家伙的实力与高傲，根本不会折服于诡异生物，除非被威胁到了生命，不得不妥协，否则……他的主人必须是禁忌。 领头那人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压住心里的不安，低吼道：“幻影，我不知道你怎么被收服的，但只要你愿意收手，在我们杀掉江城之后，你就自由了！” “做人，要有契约精神。” 前方的黑暗忽然一阵波动，仿佛澄澈的水面。 枯瘦的人影从水面中一步踏出，背负双手，神色冷傲，随意释放的那股无形的力量强得令人窒息。 梁殷的出场方式，向来比较有逼格。 他喜欢欣赏对手在临死前的绝望，除了对付江城那次，以往别的时候都欣赏到了的。 “是约束力很强的血液契约？”领头那人猜到了什么，“只要不是最强的那种，在江城死后，你至少能活一段时间，我可以保证，工厂能为你解除契约效果，让你重获自由，并且不会折损你的实力。” “我想，相比于工厂，跟着江城应该安全一点。” 梁殷没有太过理会对方说的话。 工厂又不是慈善机构，能为他解除契约效果，就能给他戴上新的契约枷锁。 “幻影，跟工厂作对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的仇人很多。”梁殷给了个不咸不淡的回答。 “我想我们可以再谈谈？” “你还想谈什么？” “咔嚓——” 梁殷那干瘦的黑色身影忽然碎裂了。 他仿佛身处镜中，整个人随着周围的环境四分五裂，在裂解的声音之中化作碎块坠落在地，然后消失不见。 而十二人的团队之中，有一人忽然干瘪了下去，仿佛只剩下一层没有支撑的皮。 下一瞬，他手持短刃，缓缓浮现在梁殷曾经立身之处。 在他身前，是一对类似于破碎镜面的碎块。 “老大，他死了吗？”这人皱眉询问。 “不……他还活着……” 一击没有见效，领头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他脸色难看，盯着那对碎片。 方才那些谈话，只是为了分散梁殷的注意力，为他的队员创造机会，一个必杀的机会…… 可梁殷虽然消失了，那股浓烈的威胁感却无处不在。 他明白，他们整个队伍，依旧处于镜面世界之中。 下一刻，梁殷的身影重新浮现在左侧。 他背负双手，脸色淡漠，浑身气势没有丝毫变化，冷冷说道：“这么愚蠢的方法，我在十年前就用过了，论暗杀这块，你们都还嫩了点。” “砰！” 小队中有人开了枪。 在硝烟之中，炽热的暗金色子弹飞速旋转出膛，穿越黑夜，重重击打在梁殷身上。 可结果依旧没变。 只听得“咔嚓”一声，梁殷碎裂了。 连带着他周围景物，无论是黑夜背景还是周围的荒草，都像是镜子那样，一点点破碎坠落。 那个成员谨慎地上前探查，可还没走近，就“咚”的一声，撞在了另一面镜子上。 镜子里荒草起伏，甚至有风从里面吹出来，根本与外界一般无二，没法判断这镜子到底有多大，边界在什么地方。 见状，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现在，正处于一面面镜子包围之中。 随时随地都有旧的镜子消散，新的镜子诞生，无数面镜子组成了这个奇特诡异的镜面世界。 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从镜子里飘荡而出，随风溢散。 这股气味，在场十二人都很熟悉，正是他们之前杀戮之后留下的。 有人脸色苍白，转头看了眼身后。 他赫然发现，即使已经走了十多分钟，可那些鲜血淋漓的尸体，依旧躺在他们不远的后方。 第三百零七章 山雨欲来 这是一个璀璨又平庸的世界。 层层叠叠的镜子遮蔽了天与地，让人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风还是那样熟悉的风，风中夹杂了粗粝的尘土。 荒草也还是熟悉的荒草，草叶枯黄，根茎粗浅。 干燥导致的裂痕布满了脚下的大地，一直蔓延到远方，消失在黑夜尽头。 如果就这样走下去，或许永远也走不到终点，直到迷茫、恐怖、衰弱……最终死亡，成为一具冰凉的尸体，静静腐烂。 十二人之中，领头的那人喊道：“幻影，我们还能再聊聊！” “弱者，总是喜欢谈条件……” 梁殷冰冷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他缓缓现身，出现在黑夜之下，静静漂浮着，像是个冷漠的死神。 这十二人都没有动人。 此时的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分辨，出现在前方高处的梁殷，到底是真实的，还是镜子中的影像。 “我加入工厂，只是为了利益而已。”领头那人开始谈条件，“生死之前，我可以划清与工厂的界限，并且告诉你工厂准备对江城干什么。” “陷阱，伏击，诱杀……无非是这几个。”梁殷冷笑，“江城没有在白沙城停留太久，时间紧张，工厂那群蠢货又能想出多高明的计划？沿途一次次袭击，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真以为江城看不出来吗？” “我可以给出工厂的详细部署！” 为了活命，这个暗杀小队的领头人抛出了筹码。 他身后的队员都没有吭声，这种情况下，为了活命，别说出卖工厂，哪怕出卖身边的队友，他们都不会犹豫。 在他们看来，这份筹码应该足够谈判了。 但梁殷只是冷笑一声，漂浮在夜幕之下，说道：“几个禁寄物品，加上一群诡异生物的组合，还有几百个普通员工，普普通通的围猎圈而已，算不得筹码。” 领头那人心里一沉，没想到梁殷已经提前探查过了。 这让他有些想骂人。 陷阱那边，足足三百多个工厂员工，其中不乏高级诡异，竟然没有一个注意到梁殷的探查，都是一群蠢货！ 高空中的梁殷再次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方法。” “什么方法？”领头那人抬起头，看着夜空下的梁殷。 “你们有十二个人，自己杀几个吧，我给三个出去的名额。” “什么？” …… 晚上9点25分。 大果冻端坐在老酒馆门口，浑身软弹，两个大眼睛在身体各个部位游走。 香水味浓烈的性感女子掀起酒馆的金属门帘，将一杯冰镇芒果汁送到大果冻身前的桌子上，然后用纤细的食指轻轻挑逗大果冻，舔了舔红唇说道：“小可爱，两百一次。” “卟噜？” 大果冻用他透明的脑袋想了足足三秒钟，结合最近所学到的人类知识，才终于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看自己凝胶状的身体，摇了摇头。 “卟噜卟噜……” “不要害羞嘛，勇于尝试。” “拿着这一百块钱，立即离开。”隐形狗再次掏出一百现金，“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别费心思了。” “好的呢。”女子笑吟吟地拿走那张钞票，“如果有需要，可以立即叫我哦。” 说罢，她转过身，掀起门帘，回到了音乐嘈杂的老酒馆内部。 这个风沙笼罩的小镇，或许每一个夜晚都不太安静。 那五具尸体已经被人收走了。 尘土在干裂枯黄的小镇道路中穿梭，让整个镇子呈现出一种老旧的暗黄。 陆陆续续有二三十个好奇的小镇居民或是旅客，从后方道路出发，深入灰雾中，想要在黑夜中探寻真相。 “呼呼……” 一阵比较大的风沙吹过，吹得道路两侧店铺的铁质牌匾嘎吱作响。 一只浑身灰黄的小蜥蜴从沙尘中钻出来，四肢贴在地上，扬着小脑袋，一对眼睛滴溜溜转着，像是在观察四周。 没一会，小蜥蜴摆了摆尾巴，优哉游哉从老酒馆之前溜达了过去，渐渐消失在没有路灯的街角。 江城的目光跟随着那只蜥蜴，看了半分钟，最后轻笑道：“一直跟着的那个家伙始终不肯现身，放出各种动物来探查我，他这些动物倒也挺有灵性。” “要不我去找找？” 崔悲把玩着手心的一根金色长针，十指灵活。 就在前不久，他晋级了。 没有服用任何进化物品，也没有接触任何古怪的东西，或许是在南大陆这段时间，看到了许多与东大陆价值不等的情况，他受到了些许启发，对价值有了更深的了解，于是就晋级了。 现在的他，能使用的不仅是钞票，还有黄金一类的贵重金属。 这个能力，确实只有有钱人才能支撑得起。 “不必麻烦，他想现身的时候自然会现身。” “目前看来，那人到是没什么恶意。”隐形狗遥望夜幕，又想到了那只小花狗，“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江城，如果你能跟那人成为朋友，应该是最好不过的事。” “嗯。”江城点头 “我觉得这条狗另有想法！”骷髅头忽然开口。 隐形狗严声说道：“闭嘴，你这身体残缺大脑空洞的骷髅怪！” 骷髅头不甘示弱，当场反驳：“你这头顶没毛浑身绷带的木乃伊！” “你骨骼畸形相貌丑陋！” “你浑身斑点种族不纯！” “你没有脸皮！” “你……” “……” 一狗一骷髅又开始斗嘴了。 两只松鼠坐在房顶上，相互依靠着，卿卿我我。 石头人一脸憨笑，嘴里喊着“阿怪”两个字，不断给两只吵架的生物加油，感觉是在煽风点火。 一堆异常生物里，只有大果冻看起来正常且理智。 他喝了口芒果汁，转头看向江城。 “卟噜卟噜？” “嗯，别急，再等等。” 江城始终不着急，仿佛根本没有感受到工厂带来的压力。 而团队里某些人比他焦虑得多了。 陶范坐在车上，一脸紧张，忍不住说道：“山雨欲来啊，那些工厂的人不会趁夜突袭吧……” 或许是太过紧张，他忍不住又吟诵了两首现代诗。 留在车上的江宁学院成员们面面相觑，纷纷选择下了车，然后关上车门，把陶范念诗的声音关在车内。 …… 在小镇另一个街道的角落里，记者乔治正在采访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一阵风吹过，把路灯上的沙尘吹落，刚好落在他头顶上。 他拍了拍头发，蹲下身子询问小女孩：“小朋友，战争摧毁了你的家庭吗？” 小女孩一脸迷茫，摇了摇头。 于是乔治掏出两粒糖果，塞进小女孩手里，再次微笑着询问：“小朋友，战争摧毁了你的家庭吗？” 看着手里的两颗糖果，小女孩还是没太懂。 她的家庭很美好，父母都健在，并没有受到太多战争的波及。 战争对她家庭最大的影响，无非就是那些难民对岗位的冲击。 她父母都是附近白沙矿的矿场工人。 但那些难民从更南方大量涌来后，以极为低廉的价格，迅速赢得了矿场主管的青睐，被大量雇佣。 于是工人的价格越来越低，有的难民工人每日薪水甚至不足一元，只奢求能吃饱三餐，有个遮风挡雨的住处。 战争带来的廉价工人，让许多资本家都看到了巨大的利益，于是这片大陆的战火愈演愈烈，逐渐波及了大半个陆地区域。 “呼呼……” 一阵风吹过，再次有簌簌沙尘坠落，落在记者乔治的头顶。 他有些烦躁了，没想到移动了位置还是会被沙尘照顾，于是他以上帝的名义低声骂了句，脸色难看。 眼前的小女孩显然还不太懂事。 他掏出一大把糖，按下心里的烦闷，再次说道：“小朋友，只要你按照我教你的回答，你就能得到这些糖果。” 小女孩望着那些糖果，澄澈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期许。 可她虽然家境不富裕，但父母的教育很不错，于是犹豫着说道：“我……我爸爸妈妈不让我说假话。” “你爹妈都没死吗？”乔治皱着眉头，神色不渝。 摄影师卡伦低声提醒：“乔治，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该死，这么晚了，好不容易找到小孩，居然是爹妈健在的。” 乔治的心里越来越烦躁，他喝了口水，感觉自己的干燥的嘴唇都跟这片大陆一样，要开裂了。 这鬼地方，一瓶纯净水的价格都卖到了二十以上。 他压下心里那股烦意，耐着性子说道：“小家伙，先假设你的爹妈都死了好不好，这样你就能拿到我手里这些糖果了。” “不好……”小女孩摇头，“爸爸妈妈还在矿上，很快就回来了。” “喜欢钱吗？”乔治又掏出一张百元大钞。 “喜欢。”小女孩认真点头。 “假设你爹妈都死了，按照这上面写的，回答我几个问题好不好？”乔治抽出兜里的小笔记本，给小女孩看了看上面的‘问题与回答’。 许多问题都很常见。 比如“我的梦想是……可由于战争”、“我的家庭……可由于战争”、“我的家乡……可由于战争”等等这类的。 虽然很喜欢糖果与钞票，可小女孩依旧摇头：“不好，小孩子不能撒谎……” 乔治脸色难看，一拳打在旁边的老旧路灯灯杆上。 路灯震动，再次掉落一堆沙尘在他头上，让他看上去灰头土脸的。 “该死！这片该死的大陆，畜生才能在这里生活！”他拍着自己头上的尘土，低声咒骂，“祝你的爹妈早日死在那片该死的矿场里！” “乔治，不要对小孩子说这么恶毒的话！” 摄影师卡伦眉头紧皱，很不理解自己这位老朋友的心态。 这才刚到南大陆，而且是白沙城周围，没有受到战争影响的家庭也不少。 街边那些难民们也足够乔治采访了，没必要非得找这种家庭美满的小朋友。 乔治烦闷且焦躁，转过头看着卡伦，问道：“卡伦，我的老朋友，我们不能再前进了，这样下去，迟早会死在这片大路上。” “可我们才抵达南大陆啊。”卡伦拍了拍摄影装备，“我的朋友，出发之前，你不是说要拍到最真实的南大陆深处战争场面吗？就现在这些素材，今年那几个奖又跟你无缘了。” “该死，素材确实不够……” 乔治脸色相当难看，这一路他只采访了几个难民。 可那些难民大多都麻木了，躺在街边，有气无力地回答他问题。 没有麻木的难民，都在积极生活，精神面貌很好，达不到他的预想效果。 他想要那种，家庭与生活才刚刚被摧毁的，刚开始绝望的，情绪最到位的…… 那种情绪，很难装出来，呈现在画面上，根本不需要太多剪辑，就能有一种震撼人心的效果。 以前有几个家伙靠着拍小孩的尸体拿了奖，所以他才着重采访小孩子。 “卡伦，我的老朋友，你觉得这一路危险吗？”乔治问道。 “当然危险。” “我以为跟在那个江城身边会很安全，没想到他带来的危险更多。” “乔治，我们独自行动吗？” “不，今晚过后就返程吧，以后都不要再来这个该死的鬼地方了。”乔治看了眼那三个雇佣兵，“你要明白，那三个家伙根本没能力保护我们。” “嗯，确实如此。” …… 小镇之外，黄沙滚滚的灰雾区域。 血腥味浓郁，四溢的血水染红了干裂的大地，让摇曳的枯黄草木看起来极为妖异。 几具尸体横七竖八躺着，几乎都是一击致命的伤口。 曾经的队友与朋友成了敌人。 这十二人的互相残杀相当精彩。 匕首与枪械闪过，寒光与子弹交替，溅起的血水在夜幕下绽放出艳丽的红色花朵。 梁殷静静漂浮在夜幕之下，黑袍飘扬，目光冰冷，像是个无所不能的神，静静欣赏这场绝望的杀戮与死亡。 片刻之后，三个浑身浴血的人摇摇晃晃地从草丛中爬起来。 他们三个活下来了。 其中一人甚至杀掉了领头的队长，他自己也身受重伤，脸上有一道从左眼到右下颚的恐怖伤痕。 “幻影，遵守你的承诺！” “很好！”梁殷拍了拍手，“我不会杀你们，这点我说到做到，但……有条狗想收点利息。” 第三百零八章 橙子 绝望是一种诞生于崩溃与死亡的艺术化情绪。 梁殷太喜欢这种情绪了，所以他每次都会认真欣赏，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他拖着三个连成串的杀手，不急不慢走在回小镇的路上。 三个杀手气息衰弱，身上的血在地上与草丛中摩擦，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这三人现在确实很绝望。 面对梁殷，他们没有任何胜算，硬拼只能死，所以最开始就已经放弃了生的死亡，可没想到梁殷又给了他们一个选择——自相残杀。 从绝望到希望再到绝望的过程相当短，他们杀光了队友，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幻影，你这卑鄙无耻之人！” “经常有人这样骂我，真希望你们能进修一下语文，多学一些骂人的词。” 梁殷摇了摇头，拖着三个人，与小镇的距离越来越近。 几分钟后，他回到了小镇后方。 道路干裂粗劣，布满沙尘。 没有草木的缓冲，三人被绳索捆着，满是血污的身体直接与地面摩擦着。 “哧……哧……” 粗粝的砂砾磨碎了他们的破烂衣物，然后开始撕咬他们的血肉。 那股钻心的疼痛感，让三人哀嚎不已。 有人开始后悔了，当时有机会自杀的时候，他没有果断选择自杀，而是存留一线生的希望，以至于现在生不如死。 在老酒馆门口，江城放下手里的酒杯，看了眼小镇后方的道路，淡淡说道：“梁殷回来了。” “他？” 隐形狗停下了与骷髅头的争吵，转过头，透过黑夜，认真看着小镇后方入口那片区域。 在他眼中，风沙呼啸，路灯黯淡，一切如常，并没有任何人出现。 想必，是梁殷动用能力，在归来的道路上铺了一面面镜子，以躲开工厂的视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镜面世界，应该也算是领域，很特殊的领域。 江城轻敲桌面，目光平静，说道：“准备行动吧。” “现在？” “你先咬死那几个员工，然后就动手。” “不等那个极速者了吗？” “不等了。” …… 晚上10点35分。 小镇外，灰雾区域。 尧龙脸色阴沉，坐在一片枯草上，不耐烦地等待消息。 下属小步走上前，低声说道：“大人，看样子是没法把江城引诱过来了，只能换个方法。” “嗯，你去安排吧。” …… 小镇中部，街灯昏暗。 一些工厂的员工接到命令，不再伪装，换上带有“s”标志的服装，缓缓向着老酒馆走去。 他们虽然神色平静，但早已紧张到了极点，手心满是汗水。 上面下达的命令很简单，只是把江城引入埋伏圈而已，可执行难度大得惊人。 以江城的聪明，很容易就能看出他们的行为意图。 就算江城上钩了，这一路上，他们也只能用自己的命去填补，直到抵达包围圈。 “老哥，你说江城会追着我们进入陷阱吗？”有个年轻的员工太过紧张了，忍不住低声询问身旁的同伴。 “放心吧，如果实在不行，就绑架几个小镇居民，肯定能引江城上钩的。” 他旁边的人年纪稍大，可也有些畏惧，言语间没有任何底气。 年轻员工又问道：“可江城的速度那么快，之前在卡斯特斯镇，他打那只钢铁怪兽的时候，咱们都看到了，真的……真的能跑得过他吗？” “怕死？” “谁不怕啊。” “想点别的。”年纪大的员工压低声音，“如果这次能成功，只要能活下来，咱们能得到大量资源，一飞冲天，说不定能进化到高级诡异的程度。” “嗯，老哥说得对……” 年轻员工擦了擦手，在衣服上擦掉手心的汗水，尽量坚定意念。 他们身后，一共有四批员工，将近二十人。 如果他们没来得及逃跑，第一时间就被江城杀了，剩余四批员工会肩负起把江城引入陷阱的重任。 半分钟过去，他们距离小镇中部的老酒馆，只有不足百米距离了。 双方相当接近，道路上风沙滚滚，只隔着两三盏昏暗的路灯。 “奇怪，江城怎么还不看我们？” “端着个酒杯，装模作样，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这些工厂的员工们心中疑惑，行动的速度越来越慢。 双方的距离缩短到了九十米。 八十米…… 七十米…… 六十…… 虽然是黑夜，还有风沙，但以江城的视力与敏锐程度，应该早就发现工厂的这些员工了。 在所有员工的眼中，酒馆门口的江城，依旧优哉游哉，一副轻松的样子，时而喝酒，时而闭目沉思，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 不止江城，就连江城身旁的隐形狗与大果冻等都没有注意。 这期间，隐形狗曾经看了他们一眼。 这一眼看得最前面的几个工厂员工浑身一震，停住了脚步，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可隐形狗很快就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盯着另外一边的黑夜。 “这条狗是瞎的吗？” “有可能，听说狗眼中的世界与人眼中的的世界与人眼中的世界不太一样。” “那我们继续前进？” 几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紧张。 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也不得不前进了。 如果退回去，用不着江城动手，工厂的人就会杀掉他们这些临阵脱逃的家伙。 “继续吧！” 年纪最大的工厂员工咬了咬牙，攥紧拳头继续向前。 其余人没说什么，都微低着头，紧跟着他。 没过多久，双方距离就已经不足三十米了。 这短短的距离，对于充当诱饵的众多工厂员工而言，无异于通往地狱的道路，布满恐怖的荆棘。 双方之间的道路上，只剩下一盏昏黄的街灯。 只剩二十五米的时候，隐形狗忽然又转过头，看了眼他们。 这么近的距离，只要不是太瞎，肯定能看见的。 可很快，隐形狗再次收回目光，看向街道另一边。 工厂的员工们被这一眼吓得腿都软了，浑身轻颤，差点当场逃跑。 “这……这死狗真看不见我们吗？” 见隐形狗的样子，所有员工心里都升起了疑惑。 “这么近的距离，没必要再接近了，再靠近无异于送死。” “谁去喊一下江城？” 工厂的众员工带着满腹疑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按照原本的计划，早在百米开外，江城就该发现他们，看到他们身上的“s”标志，并且开始追逐。 也唯有相隔百米，他们活命的几率才会比较大。 但如今只剩二十五米了，江城还在闭目沉思。 依旧是年纪最大的那个员工站了出来，大声喊道：“江城，我们在这个小镇上布置了炸弹，你想知道炸弹在什么地方吗？” 话音落下，风沙呼啸。 不远处的老酒馆音乐依旧，人声嘈杂。 江城坐在酒馆门口，脸色没有丝毫变化，闭着眼睛，像是已经睡着了。 他周围的其与生物同样如此，仿佛根本没听见这个工厂员工的喊声。 “怎么会这样？” “他在轻视我们吗？” “还是说……他根本不敢动手？” 一个个念头在这些员工脑海中闪过，但没人能确定真实情况到底如何。 这种时候，必须有一个大无畏的员工，走上去，走到酒馆门口，然后引起江城的注意。 过了十多秒，那个年纪大的员工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慢慢往酒馆方向挪动。 “你们都往后退，我去试试江城的反应。” 他壮着胆子，在沙尘弥漫的破碎街道上留下一个个脚印。 二十米…… 十五米…… 十米…… 重金属风格的音乐声在他耳畔越来越大，杂乱的人声混在一起，喧嚣吵闹。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像是行走在刀锋之上。 他身后的那些工厂员工同样紧张，谁都无法预料，江城会不会在下一刻就睁开眼睛，暴起拔刀杀人。 终于，像是经历了好几个世纪，这短短的二十五米走完了。 这个工厂员工来到了酒馆门口。 他衣服上的“s”字样，在灯光的映照下，是那样显眼。 透过用废旧螺母穿成的金属门链，可以勉强看到老酒馆内部的灯红酒绿。 浓烈的酒精与香水味从酒馆内飘荡而出，刺激着这个工厂员工的神经，让他更为紧张了。 “江城，我们在小镇某个部位安装了炸弹，你想知道吗？” 他强行压制着心里的恐慌，又一次询问，问得很大声。 话音刚落，江城忽然睁开了眼。 这个员工吓得浑身一颤，往后退了一步，踩到了一处凹陷的街道坑洞，差点摔倒。 他正欲逃跑，可江城的动作令他疑惑不已。 只见，江城只是端起桌上的酒杯，淡然喝了一口，然后把酒杯放回桌上，继续闭目养神，根本没有看他一眼。 他终于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带着疑惑与畏惧，缓缓拔出腰间的匕首，向前走了两步。 “江城？” 他握着匕首，再次喊了一声。 不仅江城没有反应，隐形狗等生物都没有反应。 见状，他硬着头皮，狠下心握紧匕首，快速向着江城的脖子划去。 在这一瞬间，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成功杀掉江城，获得大量资源奖励，迎娶白富美，成为高级诡异，走上人生巅峰的样子。 几十米外，那些工厂的员工都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一个个心都悬到嗓子眼了。 可下一瞬…… “叮——！”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动，这个员工的手被震得发麻，手中的匕首差点坠落在地。 他脸色大变，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镜……镜面？” 他扔掉匕首，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伸手摸着自己周围。 一种光滑的触感，让他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他眼前的江城，以及别的生物，还有酒馆等场景，竟然都处于一面面组合镜子之中。 这些镜子像是连接着天地，完美得没有任何破绽。 镜子里甚至有风沙在呼啸，有浓烈的酒精与香水味溢出，仔细听去，还能听到骷髅头的低声嘟囔。 “不……不可能，我一直盯着江城的，他什么时候变成的镜子？” 这个员工低喃着，退了好几步，撞到背后的又一面镜子。 他不愿相信，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向着一旁的镜子砸去。 只听得“咔嚓”一声，镜子裂了。 如果不伸手触摸，根本感觉不出镜子与现实世界的区别。 远远看去，仿佛是这个风沙弥漫的现实小镇出现了裂痕。 一道道裂痕好似蜘蛛网，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蔓延了周围每一面镜子。 “咔嚓……咔嚓……” 在一连串的声响之后，一片碎裂的镜面从高空中掉落。 紧接着，越来越多不规则的碎裂镜面坠落，像是触发了多米诺效应。 破碎的镜子堆积在道路上，渐渐消失。 真实的世界终于出现了。 依旧是酒馆门口，音乐喧嚣，可门口的江城等人早已消失。 依旧是这条风沙肆虐的小镇长街，街灯昏暗，可碎裂的路面上多了一条猩红的血痕，还有三具工厂员工的尸体。 顺着这条猩红的血痕看去，可以看到整个小镇的尽头。 “这三个家伙，是……是那些假扮吸血鬼的？这样说来，江城他们岂不是已经去……” 种种细节在这个员工的脑海中发生碰撞，让他隐约想通了此时的情况。 而现在，后方那一群工厂员工都惊呆了。 不止他们，阴暗角落里藏着的十三太保也惊住了。 这个团队十三人中，有两个高级诡异生物，诡异能力就跟探查有关。 这两人一直盯着老酒馆门口，至始至终，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团队的老大恨铁不成钢地质问：“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好歹也是高级诡异生物，竟然被同为高级诡异的梁殷骗过去了？” “唉，大意了……” “真的大意了，没想到江城直接来了招暗度陈仓。” 两人愧疚不已。 由于他们两人的疏忽，整个团队的任务都可能会失败。 毕竟，消失的不止是江城，还有他们任务保护的崔家小少爷。 “真是草了！”团队老大低骂一声，“工厂抽调了整个白沙城分部三分之二的人，还有周围城市的援手，至少有三四百个员工，加上禁寄物品，没有白晶矿的帮助，江城直接去送人头吗？” “老大，我们现在……” “赶紧去，把崔悲那个小混账拉出来，然后打包发给他爹！” 十三太保匆忙出发，带着一身装备向着灰雾区域狂奔而去，像是十三个幽灵，在夜幕下拉过淡淡的虚影。 在他们走后，一个抱着小花狗的年轻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面带微笑，摸了摸小花狗毛茸茸的脑袋，说道：“走吧，小花，我们也去欣赏一下江城子的杀人艺术。” “汪？” “你不要总是怀疑我的取向……” “汪？” “你不觉得江城子比江城好听吗？或者江橙子？” 第三百零九章 误杀 夜晚，风起于旷野。 几只毛绒绒的小野兽在静谧的灰雾区域里穿梭，跳来跳去，分外灵活。 在接近一片野草枯木比较茂密的区域时，几只小野兽忽然感觉到了危险，直立起身子，探头探脑，可它们实在太矮了，什么都看不到。 出于生命本能的畏惧，它们调转方向，朝着另一片黑暗追逐打闹。 没多久，这片漆黑静谧的草丛里，忽然传出了窃窃私语。 有人低声问道：“你们说，那个叫江城的家伙，会中计吗？” “会吧，上面传来消息，说他跟某个吸血鬼种族有仇恨没有解决。” “但是我们都埋伏好几个小时了，这该死的南大陆冬天，又干燥又冰冷，居然还有蚊子……” “听说有个研究院专门研究能在冬天生存并且快速繁衍的蚊子？” “真是该死啊……” 数百个工厂员工，就埋伏在这片静悄悄的灰雾区域里。 从高处往下看，这片区域与别的区域都一样，在黑暗中十分普通，只是枯草与低矮的树木密集了些。 冬虫在土壤中低声鸣叫，树木枝头上栖息着成群的鸟雀，求偶的小动物在洞穴中低吟。 有这些生物在，表示这片区域已经有好几个小时没有被外力干扰了，普通人大概率不会起疑心。 这些员工之中，有人在远处，负责用特制狙击枪猎杀江城，有人负责在近处，激活五件禁寄物品，还有人负责偷袭、消耗江城的防身物、干扰江城视线等等…… 可以说，禁忌之下的生物，只要进入包围圈，就没有出去的可能。 “听说很多高层都在关注我们？” “当然了，你想想，这么多年来，咱们做的事已经被那些大组织默认接受了，这时候突然冒出个江城，要跟咱们对着干，而且他还是旅社与教会都看好的新人。” “那今晚岂不是相当于三方会战？” “别想了，旅社与教会都在装傻……” 今晚这些员工敢埋伏在这里的最大原因，就是高层许诺的资源与地位。 尧龙身为工厂的六个副部之一，一旦对某个表现好的员工做出嘉奖，那么这个员工的未来基本就一片光明了。 况且不仅尧龙，其余工厂高层，也都在看着这场伏击。 用许多老员工的话来说，这一场就是为了杀鸡儆猴的。 工厂做的事不太能被世人所接受，一直偷偷摸摸，全靠着暗中的人脉关系网发展壮大，因此经常被某些势力轻视。 杀掉江城，是一个标志性事件。 今晚结束后，其余大组织就会明白，哪怕不请出禁忌生物……工厂在只动用一个分部的情况下，就能杀掉江城这种能在禁忌生物手里撑四个小时的顶级诡异生物。 “咱们高层一直想把工厂从暗处转到明处？” “当然了，谁愿意一辈子待在阴沟里啊。” “这一战认真表现吧。”潜伏在暗处的一个老员工透露出部分小道消息，“听说，有另外两位副部，以及三位董事会的成员，还有一些投资人，都在关注今晚这场战斗……旅社与教会的某些人也在看……能不能走上人生巅峰，就看……” “旅社与教会不敢翻脸，一旦翻脸，咱们就把他们高层在我们这里的购买记录抖出去……” “教会其实不在乎的，主要是旅社，旅社的高层爱面子……” “奇怪，吴老三怎么一直不吭声？江城那家伙还没来，先聊几句呗……” 有个潜伏的员工用手肘捅了捅身侧的人。 这一肘子过去，对方毫无反应，给他的感觉有些僵。 “不会是睡着了吧……” 这个员工心中疑惑，动作又不敢太大。 他们身上覆盖着伪装物，动静与声音太大，会把周围的小动物吓走。 “奇怪，怎么我也感觉有点困了……” 他打了个呵欠，或许是埋伏太久了，感觉两个眼皮子都在打架。 一股浓烈的困意涌上大脑，吞噬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旷野的一声声鸟鸣像是有节奏的安眠曲，就连那些呼啸的风沙，都变得温柔了些，在他耳畔萦绕。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渐渐就要彻底闭上了。 不对，是江城来了！ 这个员工终究是经验丰富，只是几秒钟就反应了过来，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就彻底昏迷了过去。 周围十多个员工的情况，跟他几乎一模一样。 梁殷缓缓浮现，握着冰冷的长针，开始无情地收割生命。 “还以为能听到什么辛密……没想到都是些普通消息……” 工厂想从暗处转到明处，这个消息算不得秘密，许多人都知道。 至于教会与旅社高层的那些龌龊事，同样传得很开。 这是一个靠着人情世故与秘密相互牵扯的世道，每个组织手里都捏着另一个组织高层的负面消息，无数个消息相互连接拉扯，像是一张大网，十分紧密，无法分割，笼罩在整个联邦上空。 …… 埋伏圈外围，灰雾飘荡。 下属小步走到尧龙身旁，低声说道：“老大，出问题了。” “什么问题？” “江城不见了。” “嗯？” “我们的人在小镇上发现，江城坐在酒馆门口的身影，只是梁殷用镜面制作出来的，现在江城与他的团队消失得无影无踪，很可能是跑了，也有可能……” “直接来对付我们？”尧龙目光阴沉，盯着远方地昏暗夜幕。 他看不到小镇的情况，也无法揣度江城的心思。 下属说道：“不仅我们的人被骗了过去，就连那十三太保都没看穿。” “梁殷那家伙有点能耐……” “老大，假扮吸血鬼的那十二个家伙都死了，有三具尸体被拖到了小镇上，脖子上有好几个牙印，我们……我们现在做什么？” “你安排吧，不要问我。” “好，那我去联系一下前面埋伏的家伙，叫他们注意点……” 从小镇到工厂的埋伏圈，这一路都有工厂的眼睛。 但就连十三太保都没能发现江城等人的变化，尧龙及其亲近的下属，已经不对这些工厂员工有任何信心了。 尧龙面色阴沉，算了算时间…… 他忽然叫住自己的下属：“不对，江城已经来了，我们立刻撤！” “老大，我们撤走？”下属一愣，“我们外围有视觉屏障，江城他不可能找到我们的，这里三百多个员工，就任由他们……” “夺旗战术，先杀主帅，我们是最危险的！”尧龙的心里生出一股不安，他可不认为江城会灰溜溜逃走，“通知另一边的人发信号弹，我们走！” 片刻之后，包围圈另一边，升起了十多枚信号弹。 刺眼的红色光芒透过灰雾，在夜幕下闪烁，洒落的光芒照在每一个埋伏的成员身上。 这一瞬，所有人齐齐一震。 “江城来了，行动！” “他在哪里？我们的人没有通知啊！” “不管了，先激活禁忌物，携带禁忌物的那五个家伙都很强，等会可以根据实际情况移动……” 突如其来的信息，打乱了原有的节奏。 诡异生物之间的战斗，只要丧失一次主动权，就可能全盘皆输。 自从江城抵达白沙城之后，主动权一直在工厂这边。 工厂在暗，盯着明处的江城，想什么时候行动就什么时候行动，可以指定任何针对江城的计划。 这一次失去江城的身影，让主动权的天平向另一边倾斜了。 埋伏圈的众多员工急急忙忙行动起来，才发现问题有点大了。 “e3小组没有回复！” “e2小组以及负责狙击的s1点位与s2点位也没有回复！” “正东方位出现漏洞，第二件禁寄物品激活失败……” “江城他们很早就来了！” “在什么地方……” 场面有些混乱，人影闪动，一枚枚信号弹连续升空。 红光照亮的黑暗之下，众多埋伏的工厂员工纷纷现身，出现在草丛或是枯木之下，用有些疑惑的目光望着身边的同事或是小组的领队。 “负责感应的小组都是干什么吃的？” “都被人摸到后门了，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江城又不是幽灵！” 有个负责人发现自己手下好几个小组都失联了，尤为愤怒，大声质问感应与监视小组。 那个小组的领队则出言反驳，表示自己也很无奈，第一次对付这种敌人。 一时间，人声的嘈杂让这个埋伏圈子更乱了些。 直到…… 有几个站着的家伙忽然倒下，脖子处鲜血喷涌。 其余工厂员工立即警惕起来。 “偷袭，江城在这个方位！” “西北方位！” “探照灯准备，干扰武器准备！” “s8与s9狙击点位准备！” “注意，江城的同伴不止一人，防备其余方向，再次激活禁寄物品！” 面对鬼魅般的敌人，经过短暂混乱后，工厂的员工终于有些秩序。 他们拎着武器，以小组为单位，开始警戒四周，并激活带来的禁寄物。 夜幕苍茫，灰雾与黄沙变得稀薄了些。 一缕缕凌驾于诡异之上的力量飘荡而出，弥漫在天地间，翻涌澎湃，威严恐怖，有一种摧枯拉朽的毁灭气息。 有个视力极佳的工厂员工忽然大喊道：“在我正前方！八十米处！是江城的同伴，那个叫百里踏月的家伙！” 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炸响。 “轰！” 一束古怪的光线从埋伏圈内部射出，很诡异地绕过了所有工厂员工，通体泛着猩红光芒，走了个折线，直指这个员工所说的方位而去。 光线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就轰在了百里踏月刚才的立足之处。 凌驾于诡异之上的力量爆开，顷刻横扫了大片荒草枯枝，让一大片土壤化作焦黑的绝地，寸草不生！ 在那片草丛中的小动物都没能逃过，眨眼之间就化作了焦黑的骨头，骨头上还冒着青烟。 远处，百里踏月一脸后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好险……禁忌物品，名不虚传……” 刚才他只要稍晚一步，就会瞬间去世。 他可不认为，自己身上的这些诡异防身物，能挡得住禁忌物的蓄力一击。 毕竟他不是江城，没那么富有。 …… 同一时间，小镇上同样不安静。 长街上的酒吧纷纷关门，熄灭了门口的粉红色灯光。 在呼啸的风沙中，一枚枚子弹穿梭自如。 心怀正义的学院学生们，与工厂留在小镇上的员工交火了。 年纪最小的学生也就十三四岁，但性格很沉稳，目光坚毅，抱着狙击枪趴在暗处，对着某个身着“s”制服的工厂员工就是一枪。 那员工来不及躲闪，脑袋当场开花。 有个刚从小镇外面回来的大胡子壮汉差点被击中，吓得不轻，急忙敲响一旁酒吧的大门：“外面有两批人在火拼，快开门，我是你们的大胡子队长！” 酒吧侧门当即打开，把大胡子壮汉拉了进去。 大胡子长舒了一口气，端着酒瓶就闷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说道：“真他么倒霉，刚回到镇子上就碰到两批不要命的家伙，要打去灰雾里打啊，真不怕误伤某些大人物吗，这些混账……” 许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其余人也没太在意。 酒吧夜店虽然都关着门，但依旧在营业，并未被火拼影响到，接着奏乐接着舞。 十多分钟后，外面渐渐安静了。 又过了几分钟，有几个胆子大能力强的家伙探出小半个身子，看了眼街道上的情况。 长街风沙呼啸，好些路灯都被打灭了，还有的店铺大门被打出了一堆恐怖的子弹孔洞。 工厂的二十多个员工都死了。 他们本是被安排去引诱江城的，然而发现江城不在，汇报消息后，在小镇上又待了一段时间，就准备退出去。 结果在退出小镇的中途遭到学院的学生伏击，很快被全数歼灭。 江宁学院的学生几乎安然无恙，只有一个家伙被打碎了防身诡异物，手臂轻伤，已经得到了治疗。 “二十三个，应该都在这儿了。” 黎铭抱着枪械，目光深邃，清点了两遍尸体数量。 由于路灯被打熄灭，街道有些昏暗。 部分学生拿着强光手电，警戒四周，防备那些可能躲在暗处的工厂员工。 苏烨从躲藏的地方跑出来，抱紧画板，背着破烂的布包，盯着这一地尸体，双腿有些发颤，问道：“黎兄弟，你们经常杀人吗？” “我的朋友，这里是南大陆，你如果……咦……什么声音？” 黎铭忽然看向左侧。 在左边比较远的区域，那是小镇的另一条街道，隐隐约约有哭声传来。 团队里有人的听力比较好，皱眉说道：“是小女孩的哭声。” “过去看看……” 黎铭带着众多学院，保持警戒的姿势，缓慢前进。 几分钟后，他们抵达了另一条长街。 在街道上，赫然躺着一男一女两具尸体。 这两具尸体身着旷工的衣服，身形瘦弱，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露天矿场上工作的。 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正在两具尸体旁哭泣。 “怎么回事？” 黎铭看到了记者乔治。 乔治带着摄影师卡伦，以及那三个雇佣兵，就在两具尸体的不远处，正在录制什么。 见到学院的学生们后，乔治停止了录制。 他用带着些许悲伤的语气说道：“噢，我亲爱的朋友，你们刚才交战的时候，不小心打到了这个小女孩的父母，现在这个小女孩成为孤儿了。” “不小心？” 黎铭眉头紧皱，在心里计算了一遍双方的战斗区域。 至始至终，战斗都在那条宽阔的主街上进行的，距离这里隔着无数建筑。 那子弹再怎么灵巧，也不可能飞出几个折线，且刚好连续命中两个人。 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看了眼后面那三个持枪的雇佣兵，又看了眼一脸哀伤的乔治…… “给我说说刚才的情况。” “我也不清楚啊。”乔治叹息一声，“我的朋友，我们只是听到几声枪响，然后过来查看，就看到眼前这样了……” 第三百一十章 畸变之眼 在南方这片大陆活着，要学会控制情绪。 最需要控制的情绪，通常是愤怒。 黎铭闭上眼睛，默默在脑海中推演还原整个战斗过程。 这个方法是江城教给他的，学院的老师也提过，只要记忆力足够好，在做事的过程中特意记住每一个细节，加深印象，哪怕过了很久，依旧可以还原当时的场景。 这些细节包括每一个时间点，每个人物的动作语言神态，每个事物的细小变化等等。 只是他记忆力没有江城那么好，需要勤加练习。 日常生活中，很少有人这样干，因为实在是太累了，清晰记住每个细节的概率很小，有的人甚至连中午吃的什么都记不住。 几分钟前，那场战斗里，双方每个人的行动方向、说过的话、使用过的武器、身上的气息……就连曾经出现在他视野中每一枚弹壳，都在他脑海中盘旋，为当时的场景补充了大量细节。 呼啸的风沙在黎铭的耳边掠过，仿佛要将他带回不久之前的枪林弹雨中。 “不……” 他忽然睁开眼，摇了摇头。 “当时，不可能有任何一枚子弹来到这条街道上，并且击中这个小女孩的父母。” “子弹不长眼啊，黎小兄弟，你不能这么肯定。”乔治说道。 “如果是江城大哥在这里，他会当场杀了你。” 乔治脸色一变，勉强挤出个笑容，问道：“黎小兄弟，你这话……” “我对自己的推测没有信心，但江城大哥有。” 这片大陆的场面总是瞬息万变。 正比如，前一刻那三个雇佣兵还优哉游哉地靠在墙边，后一刻他们就用枪口对准了学院的学生们。 而学生们同样调转枪口，对准那三个佣兵以及记者乔治和摄影师卡伦。 这个黑夜笼罩的风沙小镇上，气氛再次紧张了起来。 乔治的额头浮现了一滴滴冷汗，他稍稍后退一步，用余光看了眼周围的学院学生，勉强笑道：“黎小兄弟，你还年轻，才十六岁呢，做事不要总是凭借自己的主观臆测。” “五岁那年，我的家乡被一个上百人的武装组织占据，家破人亡，背井离乡。”黎铭的脸色很沉，眼中有明显的杀意，“七岁那年，我第一次杀人，用的是一枚土制炸弹，直到现在，加入学院，辗转几十座城市……某种意义上，我已经不年轻了。” “但……但是你没有任何证据，不能这样怀疑我。” “这片大陆上，很多人都在拼尽全力活着。”黎铭紧紧盯着他，“谁给你的权利，让你可以滥杀无辜？上帝吗？” 乔治被他盯得有些心慌，又退了几步。 摄影师卡伦脸色复杂，肩抗摄影设备，微低着头，不肯面对黎铭的目光。 那三个雇佣兵对视一眼，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了。 在这片大陆，随手杀几个人算不得什么事，许多新人雇佣兵为了练手并锻炼胆量，会专门在夜里挑选街边的难民进行狙杀。 对于杀戮，习惯了就好。 他们三个之前认为，江宁学院这些学生，应该不至于为了两个普通矿工翻脸，毕竟这些学生应该还得指望这个记者把南大陆的残酷新闻带回西大陆去。 南大陆危机四伏，遍地风险，很少有记者敢来，就算来了也大多待在安全区域。 僵持了半分钟后，摄影师卡伦缓慢抬起头，脸色犹豫，有几分挣扎的意思。 “黎铭，我的朋友，其实……” “卡伦！”乔治大喝一声，制止了这个老友。 “不愿说也简单，等江城大哥回来吧。” “他应该回不来了。”有个雇佣兵忽然出声。 “江城大哥能在禁忌生物手里走过四个小时。”一个女学员严厉出声，“你是对江城大哥有误解，还是对禁忌生物有误解？” …… 小镇外，旷野。 漆黑昏沉的夜幕下，忽然亮起一道璀璨的银色十字。 它高悬苍穹，由无数冰冷复杂的符号组成，刺目无比，好似来自神灵的审判，重重压下。 二十多个工厂员工正当其冲，被银色光芒透体而过。 他们先是惊惧，以为自己压得爆碎，而后又是疑惑。 “咦，奇了怪，我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我也没事。”旁边的员工开口，“这一招看起来挺华丽的，没想到毫无用处，只能用来吓唬人。” “你胸口出现了两条线。” “什么线？” “交叉的十字线。” “我……” 这员工忽然感到一阵疼痛与难受，又说不出是哪里难受，仿佛全身都不舒服。 他艰难地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口。 胸前的工作服上，有两条十分清晰的细线。 横着的那条线，直接从胸前蔓延到两条手臂的肱骨，仿佛有人用刀横着劈开了他的衣物，而竖着的那条线，向下延伸到了地面，向上则…… 这员工摸了摸自己眉心，清晰地摸到了一条细细的裂痕。 他裂开了！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想法。 “咔嚓！” 一阵风吹过，这个员工四分五裂，化作一块块惊悚的血肉坠落在地。 同样裂开的，还有被巨型银色十字架笼罩的其余二十多个员工。 其中甚至有三个中级诡异生物。 浓郁的血水滚滚而出，染红了大片土壤与枯草，就连空中的沙尘都多了一抹猩红的血色。 从开始到现在，三百多个员工，已经只剩不足两百。 其中多数是在前期的偷袭中死亡的。 而工厂也并非没有反抗之力。 经过最初的混乱无序后，训练有素的工厂员工很快组织起正常的战斗力，顺利激活五件禁忌物品。 有三件禁忌物品都是用于困住江城的。 其中一件散发着幽幽绿光。 绿光所过之处，草木疯长，像是得到了难以想象的滋润。 许多枯草由黄转青，重新恢复生命力，拔地而起，瞬间爆炸到十多米高，从随处可见的野草成为熊壮的诡异草木，并且用宽阔坚韧的草叶编制出遮天蔽日的大网。 还有一件禁忌物品影响了周围一大片区域的天气，让风沙更为肆虐，甚至在包围圈外层掀起了恐怖的沙龙卷。 另有一件禁忌物品释放出成百上千个强大的游魂，虽然没有高级游魂，但中级幽魂相当多，且十分听话，只听从那件禁忌物品掌控者的命令。 威力最强的，要数那件释放红色光束的禁忌物。 那是一柄金色权杖，权杖上镶嵌着一枚血红色的眼睛。 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工厂员工手持那根权杖，缩在厚厚的禁忌龟甲之内。 他同时控制两件禁忌物品，龟甲防御，权杖进攻，处于无数个工厂员工的保护最中心，是场上威胁最强的员工。 在战斗之初，百里踏月就差点被那个红色光束击中，幸而他堪堪避开了。 但并非每个生物都向他这么好运。 大果冻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束红光。 他的战斗力弱，其实来不来都无所谓，但他坚持要来，算是为了吸引火力吧，毕竟他抗揍，生命力强。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一束禁忌眼睛发出来的红光，竟然只是把他打散了，并未让他受到太多伤害。 他重组散落的果冻身体后，再次复原，体积缩减了十分之一。 “可以啊，果冻兄，没想到你这么抗揍！”拉斐尔称赞了一句。 “卟噜卟噜！” “接下来看我的吧。” “卟噜？” 大果冻瞪着大眼睛盯着拉斐尔，有些好奇。 ⊙?⊙ 从船上到这里，拉斐尔一直没有展现过能力，但能力弱小的人走不到第八轮演绎任务。 只见，拉斐尔撩了撩垂落的金色头发，让深邃的眼眸前方没有任何遮挡。 然后……他的眼睛变红了。 并非普遍意义上的结膜炎红眼病之类的，是真正的红，占据了整个眼球，无论是瞳孔还是眼白部分，都红得吓人。 大果冻抬头看着那对血红色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一对深邃幽寂的红色漩涡。 他觉得有些昏沉，于是就用身体组成了“头晕”两个字。 ⊙﹏⊙ |_[头晕]_| |________| 仿佛有地狱深处的邪魔，借助拉斐尔的人类眼睛，正在窥伺这个脆弱的人间。 拉斐尔笑了笑说道：“放心，你毕竟是高级诡异生物，而且在高级诡异这个序列中已经进化过一次了，种族又十分特殊，并非血肉之躯，能扛得住我这双眼睛。” “卟噜？” “嗯，血肉之躯是扛不住的。” 如果忽略那对恐怖惊悚的血色眼睛，拉斐尔的笑容其实相当灿烂，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与帅气。 这个三十多岁的西方男子，虽然称不上顶级的帅，但一身气质相当完美。 接下来，他开始表演了。 没有拔出任何武器，他只是激活了身上的防御物品，就孤身一人出现在了众多工厂员工的视线中。 有人大吼：“我正前方一百五十米，是教会那个叫拉斐尔的家伙！” “可恶，怎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江城到底在什么地方？” 对自己实力或是运气有信心的员工，现在都期待着江城出现。 抓住或者杀死江城，他们的前途就一片光明了。 在普通员工中伪装的高级诡异生物员工尤为期待，毕竟江城是借助白晶矿的压制，才在禁忌生物手低撑过四个小时的，如果没有白晶矿，同为高级诡异，他们自认为差不了多少。 “先杀了这个家伙吧，剪除江城的帮手！” “嗯，武器准备……” 在中心部位，那个手持禁忌权杖的员工并未搭理拉斐尔。 在资料里写得很清楚，拉斐尔连个候选人都不是，只是个普通的教会成员，运气好混到了第八轮演绎任务。 外层的十多个员工，手持武器，对准了一步步接近的拉斐尔。 虽然夜色很浓，又有狂暴沙尘以及巨型草木的干扰，但接触强光探照灯，这些员工都看清了拉斐尔的长相，也看到了那对血红色的眼睛。 只是一瞬间，这十多个员工就纷纷觉得有些头晕。 “该死，这就他的能力吗？” “不要看他的眼睛，不然我们会头晕，甚至昏迷！” “不对劲，似乎……不仅仅是头晕……” 有人实力很弱的普通员工捂着脑袋，觉得有些难受。 他的大脑像是要炸了似的，分明什么变化都没有，但十分鼓胀，仿佛脑子里每一根血管都膨胀了起来。 他旁边的员工是诡异生物，暂时只是觉得头晕，便问道：“怎么了？” “我……我……咳咳……” 这员工脸色痛苦，忽然用手捂着嘴巴，大咳了几声。 一滴滴浓郁的红色液体喷溅到了他的手上，其中竟然夹带着细碎的金属零件。 他嘴角溢血，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手心：“我……我怎么会咳出齿轮来，我又不是机器人……” “该死的，机械血肉，是教会的特有能力！”旁边的人意识到不妙了，大喊道：“所有人，还没有发生变化的，赶紧激活治疗物品，不要心痛！激活所有的！要快！” 周围的员工都看到了这惊悚的血腥一幕，没有犹豫，纷纷取出治疗物，对自己使用。 可那股头晕的感觉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让他们越来越难受。 第二个员工开始了畸变。 他惨叫地倒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剧痛，尤其是头部，似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大脑，又像是有烈火在他颅骨内熊熊燃烧，大脑几乎要炸开了。 “啊啊啊啊……” 这个员工痛苦地嚎叫，眼睛溢出血液，在地上滚来滚去。 他用双手捂住溢血的眼睛，凄厉的叫声在夜幕下传得很远，像是垂死挣扎的怪物。 这对眼睛越来越肿胀，而且又痛又痒，让他难受痛苦，最后实在忍不住，硬生生用双手抠出了自己的眼珠子。 这血腥的一幕，让远处没有受到影响的众多员工惊呆了。 更令人震惊恐惧的还在后面。 那对眼珠子竟然有了生命力，猩红的珠子后面连接着的并非血肉组织，而且一长串血淋淋的机械组件。 它们高高扬起，伸出密密麻麻的细小金属肢体，像是两条狰狞的机械蜈蚣，只不过头部是眼珠子做成的。 第三百一十一章 纸片人 血腥的气息在旷野上盘旋。 在诡异恐怖的气氛中，十多个员工成为了尸体。 即使如此，他们依旧没有停止畸变。 苍白的探照灯打在他们的染血的尸体上，让这个黑夜多了些鬼祟的颜色。 有的尸体的皮肤出现古怪的凸起，像是有某种畸形的生物，正在他的皮肤之下游走，随时会破开尸体。 还有尸体忽然坐起，背部佝偻，浑身发出“咯咯”的声音，听得人浑身不适。 更有甚者刚死去就开始解体，血淋淋的诡异四肢离开身躯，都有了独立意识，向着草丛中钻去，很快就没了影子。 周围没有受到感染的员工都被吓住了，多了好一会才想起解决办法。 “放火！快烧了这些尸体，不能任由他们变异下去了！” “不要盯着那个人的眼睛！” “不对，根本不要看向他，不然视线会不知不觉就被他那对红色的眼睛吸引过去。” “不看他要怎么对付他？” “火力覆盖啊！” 一连串子弹与炮弹直奔拉斐尔之前的站位而去。 由于不可直视，所以每个发动进攻的员工，都只能偏着脑袋，凭借感觉向那个方位射击。 还有人比较聪明，想到了镜子，于是利用镜面看了看拉斐尔之前所在的位置。 可……那个位置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施展过一次能力后，拉斐尔就跑了。 “停火吧，警戒周围，注意江城其余队友。” “可恨，江城那个混账就这样缩在暗处，让他的队友动手吗？” 有个小组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安抚下属：“坚持一下，等高层的命令吧。” “刚才的情况那么混乱，也不见尧老大传出新的命令过来。”有个小员工低声抱怨。 “组长，你说……江城会不会直接找尧老大去了？” “应该不会，尧老大有禁忌级别的物品，可以做出视觉屏障，普通人看不到他。” 巨大的探照灯在黑夜下晃来晃去，这片旷野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那十多具尸体噼里啪啦燃烧着。 周围的员工提高警惕，注意着火焰的蔓延范围。 这十多位员工走得并不安静，哪怕都在被火化了，依然时不时抽搐一下，在烈火中出现畸变，甚至有半机械半血肉的畸形怪物破开胸膛而出…… …… 高高的夜穹之下，一只猎鹰将发生的所有事尽收眼底。 它盘旋着降落，黑色的双翼在夜幕中像是一对利刃，最终降落在一个年轻人的肩膀上。 “嘤嘤嘤……” 通过鹰言鹰语，它转述了自己所看到的。 年轻人微微点头，摸了摸猎鹰那长满羽毛的小脑袋。 “原来拉斐尔的隐藏能力是这个，怪不得从来不在教会内部动用，也不肯成为候选人……他这能力，竟然与珠子的副作用一模一样，是害怕被某些大佬盯上吗……” “嘤嘤嘤……” “找不到江城？” “嘤……” “将对将，王对王啊，看来他直接杀过去了。” “嘤？” “嗯，尧龙的位置，应该是那只叫彼得的高级游魂找到的。”年轻人语气温柔，“真是羡慕啊，罕见的高级游魂，生前是禁忌生物，而且在高级诡异这个序列已经进化好几次了，整个联邦也找不出几只吧，或许以后能再次成为禁忌，貌似……还从没出现过禁忌游魂。” “那只是你头发短，见识也短。”旁边的狮子忽然开口。 “马利什，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当个安静的美狮子不好吗？” “不好。” “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取名叫‘马利什’吗？” “知道，为了纪念一只北方的狮子。” “那只狮子可比你乖巧多了……” …… 此时，距离埋伏圈较远的一片区域上。 尧龙与他的几个亲近下属，正在禁忌物品的保护下，小心翼翼远离埋伏圈。 他们的外层有一个特殊的保护壳，类似于结界。 这个禁忌物品的功能，与梁殷的第一诡异能力差不多，都可以制造错误的视觉效果，且拥有极强的保护能力。 从天上往下看，这片旷野上荒草萋萋，枯木成片，除了在干裂泥土里挣扎的虫子，就没有别的生物了。 “唉，老大，我们没必要跑的。” “你什么意思？” “老大，刚才我没想到，其实你可以以身为饵，把江城引入包围圈的核心区域。” 下属用十分谦卑的语气提出意见。 其实他刚开始就想到了，但一直不敢提。 现在他们已经走远了，再回去也没什么用，他才敢提出来。 如果刚才在包围圈附近提出这个意见，以尧龙的性格与胆量，肯定不敢亲自去引诱江城，但直接离开又很没面子，会下不了台，进退两难，从而恼羞成怒，迁怒于他。 这个年头，做下属，不仅要智商高，情商也得加一些点。 “埋伏圈里都是咱们的人，有好几个禁忌物品可以困住江城，老大你根本不会有生命危险。”下属认真解释，“不过现在已经走远了，我也只是说说。” “嗯，说得有道理。”尧龙微微点头，“如果我还在刚才的位置，确实可以进去，以自己为诱饵……你这个意见提得太晚了点，下次早点提。” “我会的，毕竟老大你是那种极有魄力的人！” “那当然。” 尧龙很满意这个下属，明知他是在拍马屁，但还是应下了。 他一边逃走，一边在心里思索。 或许，下次可以让一个身高体重都与他差不多的工厂员工，戴上他的面具，伪装成他……也可以找一个拥有变形能力的诡异生物，总之要起到可以引诱江城的作用…… “老大……” “怎么了？” “前面有人。” “什么人？” “江城！” “嗯？！” 尧龙身体一颤，停下脚步。 他的视力很普通，比不过这个下属，尤其是在灰雾之中，所以每次进入灰雾都得带上这家伙。 至于别的下属，都只是负责保护他的。 “他在什么地方？”尧龙问道。 “我们正前方，五百米。”下属眼睛微眯，仔细观察，“他抱着两把刀，坐在一颗枯树下，看起来很悠闲，似乎在等人。” “只有他一个人吗？” “感觉只有一个。” “他会不会是在等我们？” “老大，换个方向怎么样？”下属低声开口，指了指左边，“江城貌似还没发现我们，毕竟我们头上可是有禁寄物品做遮掩啊……这片旷野这么大，总能避开他的。” “嗯，江城很聪明，他或许只是通过各种蛛丝马迹，猜测我们会从这个方向离开。”尧龙捏着下巴，仔细分析。 “老大英明。” “行吧，往左边走，动静都小点。” 他们头顶的禁忌物品，不仅能制造错误的视野效果，还能隔绝声音。 在外界那个江城眼中，他们所在的地方，应该只是一片随风晃动的枯草。 尧龙虽然身为高级诡异生物，但完全没把握打得过江城。 就算加上他身边的几个下属，同样没把握。 他有些紧张，面对一个比他儿子年纪还小的年轻人，感觉像是在面对洪水猛兽，手心不知不觉就出汗了。 走了几分钟后，他们渐渐远离了江城。 负责探路的下属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继续前进。 刚才那几分钟，仿佛行走在充满死亡的地狱边缘，他们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江城忽然看过来。 夹杂着细小沙尘的夜风在旷野上拂过，穿梭与灰雾之中，让这片黑暗的夜幕多了一抹昏黄。 而昏黄夜幕尽头，静静矗立着一座中型城市，名为卡巴城。 尧龙遥望远方，虽然知道距离卡巴城还有十多个小时的车程，但已经开始了部署。 “现在看来，埋伏圈那些家伙应该成不了事了，顶多杀几个江城的同伙，接下来，江城会离开萨伦小镇，继续驶向卡巴城。” “老大，要提前在卡巴城作部署吗？” “嗯，联系那座城市分部，叫他们立即撤离到隐秘位置，摧毁所有不能带走的资料，顺便找一个叫张苟的老雇佣兵。” “好，等会到了补给点就立刻联系。” “记住，要想尽一切办法拖住江城的脚步。”尧龙沉声吩咐，“这次就是太着急了，没想到江城那混账根本不在白沙城停留，没时间在萨伦小镇进行严密部署。” “老大，还是用难民吧。” 下属给出了粗略的意见。 他觉得，就算江城自己不在乎那些难民，江城身边的同伴与江宁学院学员也会在意。 总的来说，江城身边有一群拖油瓶。 利用那些难民，可以很轻松拖住江城的脚步。 “嗯，你自己安排吧。” 尧龙自知脑子没有这个下属好使，所以把权力放得很开。 他经常自比于刘邦，觉得当年的刘邦也是没什么能耐，综合能力很平庸，但偏就很会看人，而且肯对韩信这类的优秀将领放权。 “老大……” 下属忽然再次出声，而且声音有点发颤。 尧龙心里一沉，问道：“怎么了？” “还是江城！” “什么地方？” “我们正前方五百米，抱着两把刀，坐在一株枯树下。” “什么？” 尧龙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他们有禁忌物品保护，不可能被梁殷那个家伙收入镜面世界。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在他们移动的时候，江城同样在移动。 尧龙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微微发颤的双脚，他知道再逃下去也没意义了，早知如此，当时还不如直接进入埋伏圈深处，让那几百个员工保护他。 “撤掉头顶这个禁忌物吧，这玩意没用了。”他沉声说道。 “老大……” 下属神色复杂，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禁寄物品。 他知道，尧龙准备拼死一战了。 “放心，这里距离埋伏圈不算太远。”尧龙表现得很沉稳，“撤掉禁忌物之后，立即把身上所有信号弹发出去，那些负责人看到信号弹，会快速过来支援我们，我们只需要坚持几分钟。” “几分钟……” 这个下属艰难地计算着这点时间，然后看了眼周围其余人。 除了他与尧龙，还有七个人。 其中两个高级诡异生物，其余的都是中级诡异生物，战斗力很强悍，面对正常情况，足可以保证尧龙的安全了。 但对面的是江城。 江城的领域一开，砍这些诡异生物，就跟砍瓜切菜一样。 “不用死战，我们加速往埋伏圈那边逃过去即可。”尧龙安慰道。 “嗯，老大，我信你的！” 下属不再犹豫，当即撤销了头顶的禁忌物。 一直维持这么一件禁忌物，其实很消耗他的力量。 下一瞬，所有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旷野之上。 他们身侧荒草起伏，夜风呼啸。 其余人没有犹豫，立即拉开所有信号弹。 一枚枚红色的信号弹发出刺耳的声音，依次炸开，照亮了一小片昏暗的苍穹。 随后，他们开启了亡命之旅。 九个人，宛若九枚流星，在荒草茂密的旷野上疾驰，直奔埋伏圈那边而去。 “唉，一步错，步步错，在白沙城之时，我错估了江城的停留时间，那时候就已经丧失了主动权……” 逃跑之际，尧龙忽然叹了一声，看向跟了他很久的下属。 这下属心里一沉，忽然明白了什么。 尧龙拍了拍下属的肩膀，认真说道：“小雷，你跟了我许多年了，没想到这一次折戟沉沙，我会为你立一个碑的。” “老大，你……” “小雷，江城已经追来了，我们就此一别吧！” “老大，你说过要带我走上荣华富贵的道路啊！” “没事，每年清明节，我会为你多烧一些纸钱，让你在地府享受荣华富贵。” “老大，带上我！” “唉，就此别过吧……” 说罢，尧龙的身体忽然化作一阵清风，融入了这片旷野的风尘之中。 他随身带着一件一次性禁忌物品，保命用的，可以让他短时间内免疫禁忌之下的绝大多数伤害，并且带着他逃离到至少十公里之外。 而其余正在被江城追着的手下，都成了弃子。 那个姓雷的下属泪流满面，高呼道：“老大，记得给我烧几个纸片人！” “好，你想要什么？” 风中，尧龙的声音渐渐飘远。 下属急忙答道：“蕾姆、面码、奈叶、时崎狂三、赤瞳、夏娜、亚丝娜、路易斯……” “太多了，记不住，你安心去吧。” 第三百一十二章 忠心耿耿 当这片旷野上燃起烈火，当烈火焚尽尸骸，当尸骸散入风尘，这场战斗也来到了尾声。 灰雾的灰与黑夜的黑调和了死亡的红，让这场杀戮看上去像是静默的黑白电影。 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野草中，用鲜血滋润这片干裂的大地。 江城擦了擦刀上的鲜血，一脸淡漠，拖着他留下的一个下属，不慌不忙走向那个禁寄物品笼罩的埋伏圈。 尚未被杀的下属姓雷，是尧龙最器重的下属之一。 他很年轻，不足三十岁，大声嘶吼道：“江城，你杀了我吧！我忠心耿耿，你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消息！” “等会，先去看一出好戏。” 那个粗糙的埋伏圈正在移动。 在看到尧龙下属发出来的信号弹之后，众多负责人意识到尧龙出事了，于是急忙带着麾下的人移向发射信号弹的区域。 可这一路走得并不顺利。 拉斐尔出现多次，像是个血腥的幽灵，那对猩红的目光之中，写满了来自地狱深处的恐怖。 至少有四十个员工死在了他这对眼睛之下，连尸体都没能保住，畸变成各种各样的怪物，有的甚至大肆屠戮自己人。 “可恨！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 “这分明是旅社珠子的副作用！”有人心惊地出声，“难道他是旅社联系的那位不朽的人间代言人？” “不朽的代言人，至少也是禁忌生物……他不是，但……” 这诡异莫名的恐怖能力，让工厂的几位负责人都头皮发麻。 就连高级诡异生物，都不敢与拉斐尔对视。 他现在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做“不可直视”，堪比传说中那位长满蛇头的美杜莎。 这期间，工厂众多员工曾疯狂地集火，把这片旷野上多片区域都打成了焦黑的死寂之地，但依旧没能伤到拉斐尔。 血眼权杖连续发出了十多次猩红光束，可仅有两次差点命中拉斐尔，还都被果冻挡下来了。 最中间那个操控两件禁忌物品的工厂员工脸色发白，脚步虚浮，额头满是冷汗，跌跌撞撞地跟随其余员工移动。 他身旁有人担忧地询问：“你怎么了？” “我不行了……这两件禁忌物像是无底洞一样，快把我抽干了！”那个员工捂着自己腰部，嘴唇都微微发白。 “你虚了？” “嗯。” “来一瓶肾宝？十多味诡异药材，三十年发酵，百年老品质……” “一瓶不够，多来点！” “好……” 正这时，核心圈有个中级诡异忽然惊叫一声。 他捂着脖子，双眼圆瞪，手指缝隙间满是喷涌的血水。 旁边的员工都惊住了，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我……” 那个员工一脸死寂，惨然地倒在地上。 “我……我被金钱所伤……” “噢，我的兄弟，你不能死在这里，振作一点，站起来！” 有人激活了随身携带的治疗物，救治这个尚未断气的员工。 可下一秒，一张薄薄的纸钞好似幽灵闪过，割开了又一个员工的颈动脉与气管。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百多个工厂的员工，竟然闯进了金钱的世界。 成千上万钞票在荒草中穿梭，鬼魅不定，杀意盎然。 有人脸色涨红，怒骂道：“该死，是那个崔家的小少爷，资料上记载他没有这么强的！” “可恨啊，金钱的力量！” “我这一生有两大恨！”有员工仰天长叹。 “恨那些该死的富人！” “恨自己不能成为其中之一！” 这一刻，活着的众多工厂员工都生出了一股无力感。 这些江城的同伴，一个个都诡异莫名，分明可以正面战斗，却非要在暗地里偷偷摸摸收割人头。 没多久，变故再生。 忽然有人惨叫一声，抱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右腿倒下。 他仿佛被某种恐怖的猛兽咬了一口，大半个右腿都被咬断了，断裂面喷涌着血水，像是个血腥喷泉。 旁边的员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接二连三倒了下去。 “是那只大灰耗子！” “注意脚下！” “该死，核心圈那几个拿着禁忌物的家伙是怎么回事？他们感应不到江城的同伴吗？” 或许是‘大灰耗子’这四个字激怒了灰松鼠，它的速度暴增，直接化身恐怖凶兽。 片刻之后，二十多个员工倒在地上，鲜血喷涌，惨叫连连。 灰松鼠看不上他们的血肉，所以只是咬断了，然后潇洒离去。 成百上千片嫩绿的草叶疯狂涌来，从四面八方围剿灰松鼠。 在核心圈之内，那个操控禁忌物使植物疯长的员工满头大汗，同样有些虚了，不停吃着补身体的诡异宝物。 他拼尽全力，控制每一片草叶，试图找到灰松鼠的身影。 “可恶啊，那只大灰耗子太狡猾了！” “它竟然能咬断禁忌物品控制的草叶，是什么怪物啊，资料上为什么没写他的能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剩余的工厂员工，尚未接近信号弹发来的区域，就损失惨重。 一眼看去，旷野里躺满了温热的尸体。 而活着的员工数量，竟然已经不足一百了，而且大多疲惫不堪。 几个负责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心中的想法。 “这次我们丧失了主动权，所有行动轨迹，包括向着信号弹的方向移动，都在江城的算计之中，那个可恶的家伙太聪明了……他的同伴，就像是提前预知到了那样，在沿途等着我们，消耗我们的有生力量。” “必须换个方向！” “不管尧龙了吗？” 在工厂内部，官大一级压死人。 尧龙身为六个副部之一，还是工厂的大股东，话语权很强。 他们几个如果就这样带着剩余工厂员工逃了，把尧龙扔在这里，回去之后的处境可能会不太妙。 “尧龙那个混账，实力差，脑子也不行，在请不动禁忌生物的情况下，非要替他儿子报仇，害得我们损兵折将！” “这一趟我本不想来的，若非……工厂到了由暗转明的关键时刻，其余大人物也在关注……” “走吧，那混账有保命的物品，不用管他，大不了回去受罚！” “嗯！” 几个负责人没有犹豫，定下了计划。 这种情况下，每犹豫一秒钟，他们逃出去的机会就会减少许多。 他们开始联系自己的对应下属，有条不紊地作出安排。 “核心圈那位控制两件禁忌物的，把你身上的禁忌物分一个给另一位高级诡异生物……” “分五路撤退，每个拥有禁忌物的高级诡异生物作为核心。” “其中两路向着小镇方向出发，以小镇居民的生命为威胁，让江城及其同伴停止杀戮……” “另外三路……” 不得不说，计划是很美好的。 利用小镇居民这一点，本就在原计划之中。 当时有人建议，在小镇地底埋下大量炸药，以此逼迫江城就范。 但另有人指出了隐形狗的嗅觉，说这只死狗的嗅觉尤为灵敏，任何危险物的味道都瞒不过它，加上时间紧张，也就没有实行这个计划。 可现实往往比计划残酷…… 就在那两只小队的几十人向萨伦小镇方向突围之时，大地忽然开始震动。 “轰隆隆……” 地面鼓起裂开，仿佛有某种恐怖的生物即将从地底钻出来。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咆哮，石头人出场了。 一块块坚硬的巨石腾空，在狂风中飞舞，渐渐组成石头人庞大的身躯。 不出片刻，足有百米高的石巨人就出现在了黑夜之下，好似一个灭世的恐怖怪物。 他一脸憨厚，一拳就把一个工厂员工锤成了肉饼。 “阿怪，阿怪……” 他低头看着地上那坨模糊血腥的肉饼，脸上的憨笑越发明显了。 然后，这个憨憨开始了屠戮。 几十个工厂员工，在他面前，就跟蚂蚁差不多。 有的被踩死，有的被锤死，都成了血肉模糊的大饼，仅有极少数员工凭借自身能力活了下来，比如那两个手持禁忌物的高级诡异生物。 可他们也支撑不了太久了，拼尽全力催动禁忌物保命，满头大汗，苦不堪言。 在远处的高坡上，骷髅头无趣地趴着，随口问了句：“黑狗兄弟，你那召唤物在说什么？这么久了，你总能听懂了吧？” “我……” 李源摸了摸狗头，有些尴尬。 他犹豫着揣测：“石头人似乎……很开心，说的是‘好玩，好玩’……” “杀人嘛，当然好玩。”骷髅头无奈地叹了一声，“唉，这种杀人的大场面，我大骷髅竟然没有出场的机会。” “骷髅兄，我们就老老实实待在原地吧，不然很可能会被对方活捉，成为人质。” “无聊透顶啊……连果冻都能上场……” 骷髅头郁闷地趴在草丛里，嘴里嚼着草根。 在另一边的山坡上，正在观战的十三太保已经震惊了。 他们早就调查过江城的团队实力，知道这个队伍里都不是普通人，可没想到某些成员竟然恐怖到了这种程度。 “那个叫拉斐尔的家伙，竟然不是候选人？真就只是个普通信徒？” “真是见鬼了……” 领头的那人揉了揉眉心，感觉有些头痛。 他说道：“崔悲这家伙的实力，感觉不在我之下啊，没必要让我们去保护。” “崔天亦那老混账，把他儿子描绘得跟个涉世不深小白似的……我看他儿子这杀人的手法，不比我们差啊。” 十三太保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与苦闷。 这一单任务实在是太难做了。 他们本打算在崔悲陷入危险的时候把崔悲救出来，最好让崔悲受一点伤，感受到南大陆的可怕与恐怖，这样崔悲就会乖乖待在家里了。 “真想不通。”有个队员感叹道：“如果我生在崔家，肯定会当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每天豪车美女不带重样的。” “别说了，想想办法吧，这家伙已经不需要我们解救了。” “执行b计划，美人攻略必须上线了！” 这场战斗已经没了悬念，剩余几十个工厂员工，大概率会被全灭。 工厂那边会震动。 其余正在观战这场战斗的大小势力，同样会震动。 这一战之后的后续影响，或许会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将会有一个恐怖无比的风暴漩涡，把所有相关联的人物与实力牵扯进去。 到时候，会死很多人。 因此十三太保不敢再等了，他们连夜出发，前往卡巴城，准备在难民区域找到单纯善良的天然美人，用美人计把崔悲引诱回家。 【b计划：南方爱情故事】 …… 在另一片山坡上，李奇迹正在黑暗中观战。 他抱着一桶爆米花，身旁放着肥宅水，边吃边喝，看得津津有味。 就在战斗即将落下帷幕之时，他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李奇迹掏出手机，点开消息。 【河狸请求加你为好友】 河狸？ 李奇迹想到了旅社的那只生物，貌似那生物跟江城的关系也不错。 他点了【同意】，并把河狸的备注改成了【秃头河狸】。 很快，对面发来了第一条消息。 【河狸：奇迹兄，江城最近有没有认真执行我的计划？】 【什么计划？】 李奇迹不太懂，回复了这四个字。 【河狸：四十天恋爱计划】 【没有】 李奇迹想了想江城最近的行为，回复了这两个字。 他觉得，就算世界毁灭了，江城也不太可能谈恋爱。 【河狸：这可不行啊，江城就快死了，得赶紧让他有个后代】 【所以……其实你们都不关心他能不能活下来，只想看他谈恋爱？】 【河狸：相比于活下来，他有个后代的可能性更大】 【要我做什么吗？】 【河狸：执行四十天恋爱计划的b计划】 【什么计划？】 【河狸：给他下药！】 李奇迹怔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他可以想象到……电话那头，那只秃头河狸肯定双眼发光，笑得一脸猥琐。 这河狸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 另一边，战斗快要落幕了。 石头人一脸憨笑，一手一个工厂员工，轻轻一捏就捏爆了那两个惨叫的家伙。 江城拖着那个姓雷的下属，来到最惨烈的战斗外围地带。 百里踏月收起猎枪，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露出血腥之下的英俊面容，问道：“应该有二十多个员工逃走了，要追吗？” “当然……” 江城遥望远方，透过浓浓灰雾与夜色，眼中出现了一个正在逃跑的背影。 那是一个带着禁忌物品的高级诡异生物，靠着禁忌的力量得以逃生。 一件禁寄物品，至少也能值个好几滴生命之水啊！ 他认真说道：“伟人说过，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这人是尧龙的心腹？” “嗯。” 江城放下这个性雷的下属，并未急着追逐。 这个下属看着眼前这片血腥残酷的场面，喉结滚动，脸色略微发白。 太残酷了，这片区域，完全可以用尸横遍野来形容。 那些被石头人踩死或锤死的员工，连尸体都没了，难以想象当时那些员工的绝望。 江城淡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忠心耿耿！”这个下属尽量把声音放大，试图提高自己的胆气，“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叫雷毅！” “尧龙可能会去什么地方？”江城再次提问。 雷毅一脸正气，挺了挺胸膛，喝道：“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尧龙去了卡巴城！” 第三百一十三章 白雾 失去了探照灯的旷野微微偏暗。 远方正在烧灼尸体的烈火，成了这个夜晚最大的光源。 隐形狗从某个员工的尸体身上，搜出了几件还能使用的诡异物品。 他美滋滋地把这些物品放进随身小兜里，然后梳了梳头上仅剩不多的毛发，走到江城旁边说道：“江城，尧龙那家伙明显已经知道了你的教会任务内容，甚至清楚你的任务进程，所以他才会逃往卡巴城。” 从萨伦小镇出发，穿越重重风沙，可以抵达许多城市。 灰雾中的道路，并非只有一条。 隐形狗接着说道：“要么对方的情报系统太强大，要么……我们中出了一个奸细。” 江城靠在枯树下，看着一脸坚毅的雷毅，说道：“具体情况怎样？” 雷毅大义凛然地回复：“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是我们买通了那个叫王陆的家伙，所以才能得知你的路线。” “嗯……” 江城眼眸微垂，静静思索。 王陆，一个微胖的中年佣兵。 在白沙城的地底，他给江城提供了有关‘王小吉’的消息，并且指出卡巴城的老佣兵‘张苟’也曾加入那个任务。 当时江城并未给三滴生命之水，但给了一笔现金。 那笔现金，足够买下王陆的消息了。 “这个叫王陆的家伙竟然卖两次消息。”隐形狗语气不善，“这家伙胆子可真大啊，明知道你是教会的，还敢这么弄。” 雷毅急忙补充：“教会虽然吓人，但工厂的名头也挺响亮的，那家伙要求我们一定要杀了江城，不然他睡不安稳。” “江城，我们现在回去杀了那家伙吗？”隐形狗问道。 “不了，时间紧张，先让他睡几天安稳觉。” 说罢，江城离开了。 这片灰雾蒙蒙的旷野之上，还有二十多个工厂的员工正在四处逃窜。 其中三人都有禁忌物品。 另外两个有禁忌物的员工，则是被石头人留下来了，现在叫苦不迭，勉强支撑，已经露出了颓势。 彼得从天空中飞下来，认真说道：“大哥，那三个有禁忌物的家伙真是狡猾，往三个不同的方向逃走了，若非我做了点手段，还真追踪不到他们。” “什么手段？” “我叫果冻给了我几个蚂蚁大小的分身，分别放在他们身上。” “没被他们发现？” “这话说得……大哥，我好歹也是极为罕见的高级游魂啊，这点能力都没有，那我还有什么脸面在这个团队里混？” “卟噜卟噜……” 彼得的手心里，一只蚂蚁大小的小果冻抖了抖身体。 他开始感应那三个家伙逃跑的方向，并且为江城一一指出。 …… 留在现场的隐形狗把雷毅五花大绑，然后招来了骷髅头。 骷髅头眼含热泪，想到自己终于有用处了。 隐形狗严肃说道：“你这骨骼畸形的家伙，现在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说吧，你这血种不纯的杂狗。” “看好这个工厂的员工。”隐形狗用爪子拍了拍雷毅的脸，在他脸上留下几道血痕。 雷毅吓得浑身一缩，感觉心脏都快骤停了。 隐形狗又说道：“如果这家伙有任何想要逃跑的念头，不要犹豫，直接杀了他。” “只是看个人而已？”骷髅头极为不满，“那你去干什么？” “我的任务极为艰巨，需要出没于尸山血海之间，还伴有一定的危险。”隐形狗相当严肃，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竟是我误解你了……” 骷髅头听出了隐形狗话语间的郑重。 他可以听得出来，这家伙这次不是在开玩笑，是确实要面对很大的危险。 想必，隐形狗是要凭借嗅觉，去追捕那些逃走的工厂员工。 于是骷髅头点头说道：“那你去吧，我会看好这家伙的。” “好，我这就去了！” 隐形狗的嘴角忽然一歪，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接着，他就跳进了那片工厂员工的尸体堆里，开始疯狂地扒拉。 一开始，骷髅头还没看懂这条狗在做什么。 可很快，他看到，隐形狗竟然扒拉出了一件亮晶晶的诡异宝物，并且直接揣进了兜里。 骷髅头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大骂道：“你这血统不纯的杂毛狗，叫我在这里看人，竟然是为了自己去摸尸体？” “我说了啊，尸山血海之中！” 隐形狗头都没回，随口回复了一句。 骷髅头气闷地问道：“那危险呢？” “有些家伙可能在装死，难道不是危险吗？” “艹！” 骷髅头捏紧了拳头，一拳打在雷毅的脸上。 他的拳头没有皮肉包裹，是由半个手骨组成的。 被打的雷毅惨叫一声，脸上又多了几道深红的印子。 “你打那条狗啊，打我干什么？”他大声呼喊。 “你长得人模狗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骷髅头冷哼一声，连连打了好几圈，把雷毅没脾气了。 这个可怜的工厂员工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开始想念那些纸片人老婆。 而前方的尸体堆里，隐形狗上蹿下跳，狗脸上写满了高兴。 “呜呼~又是一件诡异物品，这些工厂的员工真是有钱啊！” 他并没有压制声音。 那欢呼的狗言狗语，像是针刺一般，重重刺在骷髅头的心头。 骷髅头捂着几根肋骨，感觉自己心脏病都要被气出来了，虽然他并没有心脏。 除了隐形狗，别的生物都没用动手。 他一边扒拉一堆模糊的血肉，一边埋怨石头人。 “你这家伙，下手的时候也不知道注意轻重，你看看，这么好的诡异物品，都被你打碎了……” 石头人满脸憨厚，挠了挠头。 “阿怪，阿怪……” “对，下次就不要直接把人踩扁了。”隐形狗开始教学，“可以用两只手分别拉着对方的半边身体，然后用力一撕，直接撕成两半，岂不是很舒服？” “或者捏住对方脑袋，然后用力一扯……” “再或者抓住脊椎……你就看过铁血战士吗，那些家伙杀人就喜欢扯脊椎……” 听着隐形狗的教学，石头人连连点头。 他憨笑着，想了想那样的画面，觉得一定十分美好，于是打算下次试一试。 狗头人李源急忙出声制止隐形狗。 “狗兄，你不要把小石头教坏了。” “黑狗兄，大家都是狗，我想你应该能理解我。”隐形狗毫不在意，继续在血肉模糊的尸体中扒拉宝物。 “我是人……” “不用解释了，我代表狗族欢迎你！” “我……” 狗头人李源无奈叹气，把石头人招到了身边。 他但是石头人杀戮过重，会迷失本性，陷入疯狂的深渊。 于是，他开始为石头人灌输一些正经的理念。 “小石头啊，你听我说，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阿怪，阿怪……” 石头人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时间在黑夜中流逝，缓缓来到25日的凌晨2点。 旷野上的烈火熄灭了，只留下一具具焦黑得看不出模样的尸体。 隐形狗也结束了搜刮，顺利搜到了上百件诡异物品。 只是，这些诡异物品几乎都是进攻类或者治愈类的，也有些特殊类别。 而最畅销的防御类别，全都碎在了那场战斗之中。 “哈哈，老子终于有钱了！” 隐形狗得意地跳了跳，满身血污，尾巴翘得很高。 骷髅头骂道：“计划都是江城制定的，最大的风险也是江城承担的，你这家伙就知道捡漏！” “我自然会把东西都交给江城。”隐形狗瞥了他一眼，“但是以江城的性格，肯定不会全收，会给我留一部分。” “可恶，你连这都算计到了！” 骷髅头咬牙切齿，恨不能再去把尸体堆搜刮一遍。 可他知道这条恶狗嗅觉灵敏，肯定不会遗漏什么。 …… 凌晨3点35分，沙尘呼啸。 江城带着彼得回来了。 他对付的人最强，所以多耗费了些时间，最终成功收下三个人头，并且拿到了三件禁忌物品。 【金色血眼权杖】 【残缺墓碑】 【神龟盔甲】 这其中，权杖应该是最珍贵的，估计价值在二十滴生命之水以上。 它通体暗金色，表面刻满复杂的花纹，像是某个远古文明留下的东西。 而顶端的那枚眼球极为恐怖，爬满血丝，仿佛下一刻就会渗出鲜血，估计曾属于某个极为强大的禁忌生物。 残缺墓碑里面，封印着几百个游魂，其中虽然没有高级游魂，但中级游魂相当多，而且完全听从墓碑主人的命令。 带着这个墓碑，就相当于带着一个加强版的元大爷。 在南大陆，每一个听从命令的游魂，都比一个优秀的士兵更为珍贵。 换句话说，江城现在拥有一支鬼魂组成的军队。 “如果元大爷看到这块墓碑，估计会眼红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江城把自己的鲜血滴在墓碑上，开始收服这个禁寄物品。 …… 在遥远的东大陆。 凌晨时分，正是旅社开门的时间点。 “阿嚏——” 元大爷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看着远方，恶狠狠地骂道：“肯定是江城这个小混账在说我的坏话！” 江生弱弱地说道：“元爷爷，我觉得江城大哥是个好人。” “呵，他要是好人，这天底下就没什么坏人了！” “可是……” “闭嘴，继续感应你自身的力量。”元大爷相当严厉，“你好歹也是一个得天独厚的鬼王，未来必定会成为禁忌生物，连教会这段时间都接二连三送物资过来……万一，到时候那个叫彼得的混账比你先一步成为禁忌游魂，你脸面何在？！” “元爷爷，彼得也是你培养出来的啊。” “呵，养不熟的白眼狼，他已经是江城的鬼了！” “噢……” 江生默默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他能感觉到，这段时间，旅社内部不太宁静。 身为顶级诡异生物的绷带怪人没有去南方找江城，也没有去探索周围的灰雾区域，每天都行色匆匆，在城市中搜索什么。 老社长温如文四处联系，在周围的城市借来了许多压箱底的诡异物品，甚至连禁忌物品都借来了两件。 而元大爷也比以前更严厉了些，逼着他加速成长。 教会那边摈弃了以往的仇恨，接连不断送来大量对游魂成长有帮助的东西。 周围的所有人都很急。 仿佛，有某种极为恐怖的东西，即将降临在瓦力城之上。 江生已经有高级诡异的实力了，而且是极为特殊的鬼王，对每个人的情绪变化都很敏感，他低声问道：“元爷爷，要不把江城大哥叫回来吧？” 元大爷一愣，沉默了半晌。 过了一会，他摇了摇头，轻轻说道：“不，不要打扰他。” …… 12月25日，凌晨4点43分。 团队众人回到小镇上。 拉斐尔很疲惫，似乎正在经历约束规则的反噬，拉开车门就倒在了后座上。 他的下属高永关上车门，站在车外警惕着周围，保护他度过这段艰难的时间，正如彼得经常保护江城度过虚弱期那样。 隐形狗把从尸体上搜刮到的所有诡异物品都给了江城。 出于他的预料，江城一个都没要。 “把这些禁寄物品分给大家吧，这次每个人都有出力。”江城说道。 “但骷髅头没有出力啊。” “艹，你这该死的狗。”骷髅头愤愤不平，“难道我没有帮你看这个叫雷毅的家伙吗？” “好吧，勉强分给你两个低级诡异物。” “我他么……” “你还想不想要？” “想。”骷髅头老老实实点头。 “叫爸爸。” “……” 一狗一骷髅又互喷了起来。 石头人一脸憨笑，开始煽风点火。 狗头人李源找到江城，把石头人弄到的两件禁忌物拿出来。 “江城，这是剩下那两件禁忌物。” “自己不留着用吗？” “你救了我的命，就连召唤小石头的材料也是你出的。”李源的狗脸上写满了诚恳，“我有小石头保护，根本用不上这些东西，你现在缺资源……” “行。” 江城没有废话，从李源手里接过两件禁忌物。 【草木之心】 【风暴水晶】 草木之心既是令旷野上那些草木疯长的物品。 风暴水晶则召唤了周围的沙龙卷。 两件比较普通的禁忌物，价值大概在5-10滴生命之水之间。 没多久，众人与江宁学院的部分学生碰面了。 刚一见面，黎铭就说了说关于小女孩父母以及记者乔治的事。 江城眉头紧皱，说道：“带我去看看。” “好……” 黎铭在前方带路，带着众人抵达现场。 现场有八个学生挡住了记者乔治与那几个雇佣兵的去路。 气氛比较紧张，毕竟他们已经僵持好几个小时了，双方都不肯让步。 那三个雇佣兵神色凶厉，面对所有学生，已经打开了手中枪械的保险，并且不断用威胁的语气说话，仿佛下一刻就会动手。 可见到江城归来后，他们三个像是见了鬼一样，连连后退，气势泄了一大半。 江城看了三人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走到那个小女孩父母的尸体旁。 根据入射孔大小，空腔大小，射出口大小等等，可以简单判断造成致命伤的枪械属于哪一类，根据弹头与弹壳痕迹同样能判断枪支种类并认定发射的枪支。 从刚才与黎铭的交谈可以得知，现场并未遗留子弹与弹壳。 这两具尸体的入射孔都有轻微烧痕，也有碎裂，不太可能是手枪，应该是某种高速步枪造成的，但这类枪械太多了，无论是工厂员工，还是那三个雇佣兵，抑或学院的学员，都有携带。 记者乔治满脸委屈，在旁边说道：“江城兄弟，真不是我们啊，不信你可以问问另外几个家伙，我们五个人今晚一直躲在暗处，一枪都没开。” “那些学生非要怀疑到我们头上。” “对的对的。”有个雇佣兵连忙附和，“别说今晚了，这一路我们都没开过枪。” “是吗？”江城问道。 “当然了，我们兄弟三个的职责只是保护这两位而已，来到南大陆之后，又没碰上过什么危险，就算有危险也都是你们解决了……这一路真的一枪都没开过，你们也都看见了的，我们心地善良……” “听说过硝烟反应吗？” “硝……” 那雇佣兵忽然怔住了，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多说了些什么。 在江城那平静目光的注视下，他不知不觉就把刚才那些话说了出来。 此时那个小女孩已经哭得嗓子哑了，双眼通红，眼睛周围都是肿的。 江城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然后对着那几人平静说道：“是准备自己坦白，还是先做个测试？” “是这个该死的记者叫我干的！”那个雇佣兵忽然大声说道。 乔治脸色大变，急忙摆手：“不，不是我，是他自己说太久没有开枪，想练练手！” “该死，你想推脱责任吗？” 这个雇佣兵与乔治开始互撕起来。 通过他们的互喷，众人渐渐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总的来说，只是因为记者乔治心里不舒服，所以就叫这个佣兵开枪打死了小女孩的父母，他甚至还准备在小女孩哭得最绝望的时候去采访几句，只不过被学院的学生们打断了。 江城平静看向另外两个雇佣兵，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做？” “我们……”其中一人有些犹豫。 但另一人相当果断，当即对曾经的队友开了一枪。 伴随着“砰”的一声枪响，那个正在与乔治争论的雇佣兵倒下了。 他只是背部中弹，尚未死去，浑身轻轻抽搐着，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这个认识多年的队友。 但这人丝毫不顾及往日情面，又对着他的脑袋补了一枪。 至此，开枪杀了小女孩父母的凶手死亡。 但记者乔治还活着。 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才是真凶。 他脸色发白，双腿微颤，看了眼四周的道路，发现自己逃生的希望早已被堵死了。 “我……我只是为了让报道看起来更真实，更残酷一点……我需要情感的冲击……” “这片大陆不需要新闻。” 江城并未理会这个记者的哀求。 他缓缓蹲下，取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左轮枪，然后握住小女孩的手。 这个小家伙的手太脆弱了，会被后坐力弄伤。 “来，对准那个家伙……” 他环抱小女孩，让小女孩把食指搭在扳机上，以自己的手臂为支撑，挡住接下来的会出现的后坐力。 …… 在远处，小镇某个角落的房顶上。 年轻人遥望这里的情况，摸了摸小花狗的脑袋，感叹道：“江城子不杀人的时候竟然这么温柔，实在是罕见啊。” “汪！” “什么，小花，你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年轻人疑惑，“江城要教那个小女孩去杀人了，当然很危险。” “汪汪！” “危险来自周围？” 年轻人的神色瞬间变得警惕，缓缓俯身，把自己藏在黑暗中。 他身旁的几只小动物做出相同的应对，都伏在冰冷的楼板上，一动不动。 下一瞬，他们的耳边出现了一阵阵悦耳的风玲声。 这风铃声悠扬清脆，像是来自遥远的过去，让人忍不住响起某个美好的记忆片段。 “人面法庭？八支队伍？” 年轻人的脸色彻底变了。 七支诡异生物带队，一支禁忌生物带队。 白色雾气翻涌，驱逐了浑浊的灰色，足足两百多个面具人，出现在小镇四面八方，让整个镇子的都变得冰冷了些。 从他们的行进的方向来看，竟然是对着江城去的。 “不妙啊，江城子有危险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五彩 一声枪响。 一具尸体倒下。 一个命案终结。 乔治染血的身体扑在长街上，扑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他双眼圆瞪，望着昏沉的夜空，脸上还残留了临死前的恐惧。 至此，萨伦小镇事了。 过了几分钟，小镇的负责人走了出来。 负责人是个老头，七十多岁了，满脸灰白的胡须，皮肤粗劣，带着破旧的牛仔帽，胸前是褪色的印花方巾，腰间别着匕首与左轮枪，穿着黑中泛黄的马靴，脾气与他的面容一样粗粝。 他直接表示，由于学院学生与工厂员工的战斗，整个小镇受到了轻微损毁。 沿街店铺、街边路灯、镇中心景观等等，甚至街道两旁的垃圾桶，都被打出了大大小小的子弹孔。 总得算来，需要二十万以上的赔偿。 很明显，这个小镇的治安方式与卡斯特斯小镇不太一样。 苏烨问道：“老人家，每次有人在小镇内部开战，你都会找他们要赔偿吗？” “当然不是。” 老头点燃一根粗糙的卷纸烟，深吸了一口。 他缓缓吐出烟圈，说道：“要赔偿这种事，自然是看人的，你们都是讲道理的人，所以我才会要赔偿，如果遇上那些不讲道理的，我根本不会现身。” “这样啊……” 苏烨默然，没有再问。 其实他想说，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但又想到，小镇的破坏确实是他们造成的…… 崔悲不太在乎这么点钱，直接丢出一根金条。 这根金条是干净的货物，上面印着联邦某个大银行的标志，随便找个银行或者赌场就能出手，十分方便。 老头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笑道：“年轻人就是爽快，我喜欢，接下来祝你们好运吧，有些家伙盯上你们了！” 说罢，老头带着金条缓缓后退，消失在了阴暗的角落里。 事实上，众人都已经注意到了。 那股特殊的风玲声音，队伍里许多成员都听到过。 就连江宁学院的众多学生们，也一脸凝重，望向四周。 在学院的课程中，有一门课，就是专门讲述人面法庭这个古老又神秘的组织的，其中就提到了风铃声。 他们老师，还特地去找了些相似的音频，为他们播放。 除了风铃声，这个组织最大的特征就是白雾。 这种朦胧的白色雾气，一丝一缕，缠绕在每一个成员的金纹白袍左右，可以驱散灰雾对这些成员带去的影响。 这因为这些白雾的存在，使得人面法庭的地位十分超然。 “叮铃……叮铃……” 在清脆的风铃声中，那些带着面具的家伙接近了。 一共八支队伍，两百多人。 其中，江城正前方那支队伍的领头人明显是禁忌生物。 他带着苍白的面具，看不出是什么物种，但浑身上下弥漫的力量，给众人带来的压迫感极强。 比较弱的学院学生，只是看了一眼这个领头人，就差点当场跪下。 幸好，有其余学生把他们搀扶着。 但摄影师卡伦以及另外两个雇佣兵就没这么幸运了。 “扑通……” 卡伦满头大汗，心中骇然，直接跪在了破碎的街道上， 他只是看了一眼，一眼而已，竟然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不知不觉就跪下了，而且再无法起身。 有股难以言喻的恐惧从内心深处生出，告诉他，只要他敢起身或是抬起头再看哪怕一眼，他就会死在这里。 那两个雇佣兵坚持了十多秒，但最终也齐齐跪下了。 他们满脸惊恐，用手撑着自己身体，差点直接趴在地上，脸上滑落下一滴滴豆大的汗珠。 一只完整的禁忌生物！ 许多人，哪怕是教会与旅社的某些高层，终其一生，也不见得能有机会见到一只禁忌。 正如众所周知的那样，禁忌生物都很懒，不爱动手，不爱创建势力，要么大隐隐于市，像个普通人那样工作生活，要么藏在灰雾深处，偶尔觅食之时才会被人捕捉到身影。 据传，每一位禁忌，都在想法设法超脱，让自身摆脱这个世界的限制，所以他们懒得干涉其余纷扰事。 现在出现的这位人面法庭的禁忌生物，身材与普通人差不多，但气势逼人，不怒自威，站在街道上，白袍飘扬，仿佛挡住了身后的所有黑暗。 一缕缕氤氲的白色雾气在他身侧，让他的身体看上去有些模糊朦胧。 石头人收起了憨厚的笑容。 “阿怪……” 他飘到队伍之前，把除了江城之外的所有人保护在身后。 身为禁忌之下最强的生物之一，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些人面法庭的家伙，是为了江城而来的。 面对一只完整的禁忌生物，就算他施展全力也护不住江城，所以只能护住小队其余人。 江宁学院的学生们都握紧了手里的枪械，满脸紧张。 百里踏月与崔悲在队伍后方，戒备着正在从后面接近的那几支法庭队伍。 灰松鼠站在李奇迹肩膀上，龇牙咧嘴，挥了挥毛茸茸的小拳头，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凶恶一点，两枚锋利的大门牙在夜幕下闪闪发光。 “卟噜卟噜……” 大果冻分裂出了四个一模一样的身躯，只是颜色不同。 分别是绿、红、紫、橙。 加上他本体的淡黄，一共有五种颜色，五只果冻，五个高级诡异生物，挡在左侧。 所有人都清楚，人面法庭的成员很少，远比不上旅社与教会，所以每一个成员都是优中选优的，至少也是中级诡异生物，而且装备齐全。 他们身上，仅是人脸面具与金纹白袍，就远超大多数诡异物品。 就算没有前方街道上那个禁忌生物，只有这两百多个普通成员，也足以完胜之前那工厂的三百多个员工。 “江城……” 就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前方那个禁忌生物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缥缈，像是来自极为遥远的天边，带着几分空灵的感觉，忽远忽近。 说话间，一缕缕白色雾气飘荡。 “江城，你身上应该还有三枚幽灵花瓣，加上其余禁忌物品，可以从我手里逃走，撑到周围最近的一处白晶矿场，在地底与我对峙，消耗时间，但……我给你另一个选择……” 那只禁忌生物停住了脚步，距离众人还有百米之遥。 周围的其余队伍也随之停住，井然有序，没有发出任何杂音，像是一具具戴着面具的冰冷尸体。 现场的气氛一度接近凝固，队伍里许多人大气都不敢喘。 那个禁忌生物再次开口，语气平淡。 “跟我走一趟，庭主想见你，这是……你的第二个选择。” “好。” 江城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 眼下实力不够，他没法永远跟一只禁忌生物耗下去，除非自己再进化几次。 后方，骷髅头嘀咕道：“这些家伙可不像是好人呐，江城这一去还能回来吗……” 话音刚落，他就浑身一颤，忽然感觉到一股宛若利剑的冷冽目光。 是那只禁忌生物，那只生物竟然看向了他。 骷髅头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 只听得那禁忌生物说道：“邪神奴仆，无需怀疑法庭的公正，若江城无事，我自会将他送回。” “邪神奴仆？” 骷髅头一愣，随后则是一喜。 这个称呼表示，他确实不是野生的骷髅怪，而是那位菲奥娜邪神的。 一想到那位靠脸成神的美貌神灵，他就有些激动。 但眼下不是激动的时候，毕竟江城就要被抓走了。 有关人面法庭的传说，在许多城市与组织里都有流传。 曾有人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或是友人被抓走，那些被抓走的人大多再也没出现过，要么是被法庭的人杀了，要么被永久关在了这个神秘的组织深处，从此不见天日，直至生命终结。 那种灰暗的关押生活，一想到就令人绝望。 骷髅头大声问道：“江城，你还有什么没有完成的心愿吗？” “我父母，顺便找一下我弟弟。”江城难得用相当认真的语气托付。 “收到！”骷髅头大声保证，“如果你真的没回来，我大骷髅下半辈子别的都不做了，就帮你找爹妈，直到我彻底死亡，被美丽的神灵接应走那一天……” 隐形狗也喊了一句：“江城，你爹妈就是我爹妈了！” 骷髅头忍不住吐槽：“这话说的……人家江城的爹妈做梦也想不到会生出一条狗来。” “闭嘴，别打扰这种离别的气氛！” 陶范大声喊道：“学弟，如果你出事了，我一定会在诗集里面写几首骂这些家伙的藏头诗！” “好！”江城微笑回应。 仿佛是都觉得江城回不来了，小队众人挨个开始道别。 狗头人李源抹了抹眼泪，只恨自己实力太弱。 当时江城在幽灵船队上救了他，现在他却救不了江城。 “吱吱吱……” 灰松鼠挥了挥手，然后指了指嘴巴。 很明显，他是在暗示江城的弟弟江离。 如果江离出现，眼前的情况说不定能被逆转，只可惜江离似乎被困在了某个地方，直接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记忆里。 “卟噜卟噜……” 大果冻重新融为一体，化作五种颜色的果冻，状态十分特殊。 在此之前，他唯有颜色变化的时候，身上才会出现两种不同的颜色。 隐形狗诧异地看了眼大果冻，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 前方，那个法庭的禁忌生物闻言，思索了片刻，很快点了点头，说道：“好，你可以跟他一起去。” 这话一出，小队其余成员都怔了一下。 他们还以为，刚才大果冻发出的声音，是为了告别。 大果冻没有犹豫，滑动着身体，来到江城身侧。 那只禁忌生物做出了保证：“无需担心，法庭是个公平公正的组织，无论江城的结果如何，我都会将这只果冻送回来。” 闻言，骷髅头忙说道：“那我也跟着去吧！” “不可。” “为什么？” “不是所有生物都有资格进入法庭。” “啊这……我大骷髅好歹也是……” “正因为你是邪神奴仆，你身上可能有邪神残留的记号，所以才不能任由你接近法庭。” “好吧……” 骷髅头悻悻地缩了回去，不再询问。 其余人也开口，表示想跟随江城一起去法庭。 但他们都被那只禁忌生物拒绝了。 最终也只有大果冻获得了许可证，可以随着江城，前往那个传说中神秘且强大的法庭本部。 夜色浓郁，小镇上空风沙盘旋，灰雾飘荡。 一缕缕白色雾气向前蔓延，从所有法庭生物的身上延伸而出，渐渐驱逐了街道上的其余雾气，交织成一片朦胧模糊的白色光影世界。 那些纯净的白色缠上江城与大果冻的身体，渐渐将两人完全覆盖。 “叮铃……叮铃……” 清脆的风铃声在远方响起，像是飘荡在虚空中。 下一瞬，白雾溢散。 所有法庭生物的身体，仿佛是气体组成的，开始挨个散去，随着白雾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之中，似是从未存在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江城与大果冻也没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彻底消失之前，那只禁忌生物看了眼小镇后方的某个阴影处。 这一眼，看得十一号神眷者浑身一颤。 他抱紧了小花狗，身体紧绷，还以为这个禁忌生物会对他出手。 好在…… 最终，所有白雾都散去了。 风沙与淡淡的灰雾重新飘来，覆盖了整个小镇。 与之前相比，小镇上空的灰雾似乎淡了些，淡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唉，江城子就这样没了啊，希望他能成功脱身吧……” 年轻人一脸郁闷，看不到任何希望。 …… 小镇街道上，紧张的气氛骤然一松。 摄影师卡伦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满头大汗，两只腿都还是软的，暂时无法起身。 刚才，那禁忌生物如果再不离开，他就要被那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侵蚀直至窒息死亡了。 两个雇佣兵也在大口吸气。 他们平躺在脏乱的街道上，不顾及地上的尘土，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胸膛起伏。 狗头人李源握紧了拳头，低声说道：“可恶啊，如果我也是禁忌生物，今天这些家伙又怎能轻易把江城带走！” “黑狗兄弟，不要自责，对方毕竟是人面法庭。”拉斐尔从街角走出，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明显还很虚弱。 刚才，人面法庭的生物出现之时，他也感觉到了，于是强撑着起身，拉开车门，来到这条街道附近。 他强行压下规则的反噬，半靠在矮墙下，听完了整个过程。 “是啊……” 百里踏月轻叹一声。 人面法庭，或许是这个纪元最古老的组织了。 它古老而强大，内部有许多神秘的强者，虽然很少现身，但每一次现身都会让各方组织忌惮。 “大哥哥被坏人带走了……” 失去双亲的小女孩坐在地上，双眼含泪，眼眶红肿，再一次哭泣。 在她眼中，江城就是为她父母报仇的人，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而英雄的对立面，自然是坏人。 崔悲走过去，把小女孩抱起，耐心问道：“你还有亲人吗？” “没有……” 小女孩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睛，但眼泪依旧止不住。 “你叫什么？”崔悲再次问道。 “江半夏。” “真巧，跟江城一个姓。” 骷髅头走过来，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小女孩盯着他这一身泛黄的骨头，眼泪忽然止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 “半夏是草药的名字，不错。”骷髅头称赞道。 “我们先去把你父母埋葬了吧。” 这个夜晚死了很多人。 工厂的数百员工暴尸荒野，横七竖八地躺在枯草丛中，用鲜血滋润这片干裂的土壤。 记者乔治与那个雇佣兵的尸体就直接被扔在了街道上，等待这个小镇的收尸人去收尸。 而小女孩的父母，则被众人带去了灰雾深处。 小镇的负责人现身。 这个老头抽着粗糙的卷烟，表示自己一定会看好这个小女孩的父母坟墓，并且顺便要了五万块钱的看坟费。 “小女娃，你想跟着我还是跟着他们？”老头随口问了句。 “我想跟着大哥哥……” “那行，以后别忘了你父母埋在这里。” 老头缓缓后退，消失在了风沙与黑暗之中。 这片荒草起伏的灰雾深处，就这样多了两座没有墓碑的新坟。 结束祭拜后，众人再次启程，前往卡巴城。 “唉，先在卡巴城等几天吧，或许几天后江城就回来了。” “那个混账的禁忌生物，也没给个准确时间。” 这一趟，总的来说，所有人都是跟着江城来混的。 江城的目标就是他们的目标。 如今江城被抓走了，他们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先在卡巴城停留几天，如果江城始终没回来，就只能继续任务。 找到失踪的雇佣兵王小吉之后，再去更南方的贝塔城，寻找有关江城父母的线索。 “都绑好安全带。” “阿狗照顾好半夏。” “距离抵达卡巴城，还有十三个小时，随时注意工厂的袭击……” 凌晨5点46分，天色未亮，车队离开了萨伦小镇。 第三百一十五章 风暴将至 “什么？江城被人面法庭抓走了？” 快递小哥子良一脸懵。 他抱着一个大纸箱子，横跨两座大陆，千里迢迢赶来，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 如今，签收人没了！ 两个小时后…… 12月25日早上8点23分。 子良小哥气鼓鼓地坐在副驾驶位上，一边吃东西，一边抱怨：“那个叫李千的家伙实在是太磨叽了，叫他做十多张面具，他竟然花了整整一夜，害得我东西都没送到！” “小哥，你这也太能吃了吧……” 正在开车的李源咽了咽唾沫，难以想象一个人如何吃下这么多食物。 子良只是在车内坐了两个小时，就啃完了三只烤全羊以及五只烧鹅，各种零食更是不计其数。 “吨吨吨吨吨……” 他大口大口喝着可乐。 没一会，一瓶2l的大可乐就见底了。 可看他的样子，似乎根本没吃饱，依旧不断取出各种食物。 “横跨大陆的快递，很消耗能量的，我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都用在吃喝上，不要以普通人的饭量来衡量极速者。” 子良一边啃着烧鹅，一边嘟囔说道。 他嘴里一直都是鼓鼓囊囊的样子，空闲时间不会超过三秒钟。 浓郁的香味飘荡在整个车厢内，让车内其余人都有些饿了。 小女孩经过治疗，眼睛的红肿已经消退了，但她现在又困又饿，心情低落，趴在隐形狗身上，偶尔看一眼副驾驶的子良小哥。 子良通过后视镜，看到了小女孩的目光。 他扯下一只刷了蜂蜜的焦香大鹅腿，递给后座的小女孩，说道：“别客气，小孩子还在长身体，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谢谢哥哥。” 生在战乱区域，小女孩很少能吃到这种优质的烤肉，她平日里最大的蛋白质来源就是鸡蛋。 即使是鸡蛋，每个月也吃不了几个。 她的父母每天辛辛苦苦在矿场上工作，把攒下的钱都用于购买营养物质，让小女孩可以健康成长，他们自己则靠着干硬难吃的黑面包度日。 这样的生活，虽然艰难，但也不乏简单的幸福温馨。 正如黎铭说的那样，这片大陆上，许多人都在拼尽全力活着。 “来，狗狗也啃一个鹅腿。” 子良又扯下一只烤腿，递给隐形狗。 隐形狗现在被小女孩压住了半个身体，只能用嘴巴去接。 “谢了！” “咦，厉害啊。”子良小哥眼睛一亮，“你竟然会腹语？” “不要小看任何一条狗。” 隐形狗一边咀嚼嘴里的鹅腿，一边用腹语与子良交流。 “江城为什么又需要面具了？”他问道：“我记得，上次在瓦力城，你才给他送了五张面具，我至今还没看到他戴上那张‘妙龄美女’的面具，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他没给你们说吗？”子良反问。 “说什么？” “他在我这里预订了几次运输活人的快递，分别把他送到卡巴城周围的几座小城市。” “原来如此，明白了。” 隐形狗恍然，继续啃香甜的鹅腿。 开车的狗头人李源疑惑不解：“狗兄，你明白了什么？江城为什么要预订活人的快递？” “黑狗兄，我发现你并未继承我们狗族的优秀智商啊。” “我……真的是人类，只是被一只疯狗咬了，所以就……” “不用解释了，我都明白。” “我……” “江城的计划很明显啊，他肯定是想找人戴上他的面具，然后坐在显眼的地方，让工厂的人看到。”隐形狗慢悠悠地解释，“然后他再戴上其余人的面具，叫子良小哥用飞一般的速度把他送到其余城市。” “难道……江城想灭掉那些城市的工厂分部？” “黑狗兄，看来你也不笨啊！” “我……我以前被称作狗头军师，只是最近……” “不用解释了，我都明白。” “……” “这样看来，江城已经逐渐把主动权转移到我们这这边了，可惜……” 百里踏月望着车窗外的灰雾，似乎想看到极深的区域。 传说，人面法庭的建筑，就修在世人难以找到的灰雾深处。 自从他们抵达南大陆，主动权就一直在工厂那边。 工厂在暗，他们在明，以至于他们至今都没能拔掉任何一座工厂分部。 直到今天凌晨，这场血腥的战斗之后，主动权才渐渐偏移，但也并未完全偏过来。 骷髅头若有所思：“工厂的人知道江城的路线，所以会撤走江城沿途每一座城市的分部，让我们无计可施，但用这种真假身份的方法，加上快速移动，工厂就无法捕捉江城的行动轨迹了，真是妙啊，我怎么就没想到……” “你要是能想到，也不至于大脑空空如也。”隐形狗淡淡说道。 “我他么……你这血统不纯的杂……” 骷髅头又想发作，但看了眼小女孩江半夏，强行吞下了嘴边的脏话。 如果小女孩在后面的车上，他现在必定要使出毕生所学，与隐形狗大骂三百回合。 他按下怒意，向子良小哥问道：“话说小哥，你不是不喜欢掺和这种势力之间的争斗吗？” “我又不用出手。”子良小哥微笑回答，“只是送快递而已，无非死物与活物，反正有个五星好评就行。” “那……那如果工厂的人也叫你帮忙送活人，你会答应吗？”骷髅头又问道。 “不会。” “为什么？” “做买卖要有基本操守。”子良认真回答，“但寂静工厂这种组织，已经踏破了人类的底线，令人不齿，所以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他们合作。” “小哥三观挺正啊，长得也帅，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 “咦？这么优秀都没有？难道是你太快了？” “我……” 子良脸色一僵，一时竟想不出该如何回答。 过了片刻，他啃完手里的烧鹅，又喝了几大瓶可乐，抹了抹嘴说道：“我有些累了，要休息一会，接下来不要问我任何问题，江城回来了再叫醒我。” “万一江城回不来，那……” “我已睡着，请勿打扰。” “……” 就这样，车上多了个沉睡的美男子。 小哥似乎永远都穿着这件纯净的白衬衫，连睡着了都面带微笑。 …… 卡巴城，南大陆的中型城市之一。 这座城市，也是最靠近白沙城的中型城市。 城市的郊区以及灰雾之中，分布着零零散散的白晶矿。 这里的寂静工厂分部，有一百多个员工，其中五个高级诡异生物，并且有一件压箱底的禁寄物品。 分部位于某个废旧大厦的地底。 无数员工正在转移资料与设备，行色匆匆，准备在江城抵达之前把能转移的都转移走。 “要快！江城曾经摧毁过两个分部，他的个人实力在这种封闭空间就是禁忌之下无敌的，不要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组长，这台机器太重了，连接着地面的诸多设备，没法短时间内带走！” “那就砸了！毁掉！砸成细碎的零件！” 几个小组长相当焦虑，在地底走来走去。 在这之前，谁都想不到，尧龙的围猎竟然失败了。 三百多个员工，加上五件禁忌物，这么豪华的阵容，禁忌之下的生物去一个就死一个。 当时的尧龙信心十足，曾说过：“三百对十人，优势在我。” 可偏偏……近乎全灭！ 今天一早，只有他一个人狼狈地逃到了卡巴城。 卡巴城分布本来为他准备了庆祝的酒宴，如今都用不上了。 如今，狼狈的尧龙正在地底密室中修养，任何人都不见。 这座城市分部的一个小组长盯着密室的铁门，神色不渝，低声骂道：“三百多个员工啊，对付十多个人而已，哪怕是一头猪去领导，也不该输得这么惨！” “小点声，别被他听到了。” “放心，密室是隔音的。” “好吧，那头蠢猪！”另一个小组长也低声喝骂，“真不知道他怎么坐上副部长这个位置的，如果工厂的领导人都是这种猪一样的玩意，这辈子都别指望看到工厂由暗转明了！” 由于萨伦小镇的拦截失败，卡巴城就成了对付江城的前哨。 这里也是最后一处有白晶矿的城市。 过了这座城市，再深入南方，那些禁忌生物就应该愿意出手了。 “妈的，都把工厂的服装脱下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工厂的吗？”另一个小组长正在大声斥责手下的员工。 这场转移，一定不能被有心人看到。 江城到来之后，肯定会借助旅社与教会的力量，甚至会去佣兵工会等灰色组织打听消息。 “再快点！以江城那队人的速度，应该只剩十个小时了！” “尧龙那头蠢猪还在等什么，怎么还不从密室里走出来？一点安排都没有？” “他可能已经被江城打击得信心全无了，就是个废物……” “……” 焦急、紧张、忧虑…… 无数情绪在每一个员工心里交织，让部分员工都有些手忙脚乱了。 昨天才从某个基地附近运送了三十多个孩子过来，这批孩子也得转移，中途会消耗大量时间与人力物力。 此时，冰冷的密室中， 尧龙脸色阴沉，静静坐在办公桌后。 他能看到，也能听到，密室之外，整个分部的一举一动。 那些骂他的话，自然都被他收入耳中。 他死死盯着屏幕，看着那几个出言不逊的小组长，双拳紧握，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正这时，密室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当初我在卡巴城分部任职之时，偶然听到有员工在背后骂我，于是就在分部多装了几个隐蔽摄像头以及监听设备，没想到啊，如今被尧大部长给用上了。” 阴暗的密室中，忽然泛起一阵幽蓝光芒。 密室顶部，几根机械臂缓缓下垂，射出的蓝色光束相互交织，呈现出一个中年女性的人影。 她身着普通的黑色制服，身材平庸，皮肤黝黑，相貌并不出众，淡笑道：“尧部长，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于琪，来看我狼狈的样子吗？” 尧龙脸色铁青，盯着那个中年女子。 中年女子名为于琪，同为工厂的六个副部之一，目前在乔各巴市任职。 乔各巴市同为南方的六座大城市之一，现在被崔氏重工控制着，城市内部还算平静，入驻了许多大势力。 “谁都有狼狈的时候，尧部长没必要这样。”于琪捂嘴轻笑，笑得和难看，“只是没想到，让尧部长这么狼狈的人，竟然会是一个连禁忌都没有，只剩下半条命的年轻人，我听说……那年轻人还不到二十岁呢，身材好，又帅气。” “别废话，想说什么直接说！”尧龙冷哼一声。 “哎呀，大家都是同事，多年的老朋友了，看到你被这么欺负，我也很愤怒啊。” “说重点！” “重点就是……不止我一个来了。” 于琪话音刚落，又有十多根机械臂从密室顶部垂落。 她说的没错，更多人来了。 在一片蓝光交织中，一个面容阴沉的老者率先出现。 常生，寂静工厂六位副部长之一，同样是工厂的大股东，也是六个副部中资历最老的。 他刚一现身，就沉声喝道：“尧龙，你到是挺大方的，一出手就送了五件禁忌物出去！” “老家伙，你要是有那能耐，就去把那五件禁忌物抢回来啊！”尧龙一脸怒意，锤了锤身前的办公桌。 “老夫远在黑鱼市，如果那江城敢经过我的地盘，我自然会让他有来无回！” “哎呀，不要吵了，吵来吵去没意义，还是商量一下怎么对付那个小帅哥吧。”于琪出声劝阻。 “唉，这一战如果传出去，别的势力都会知道，我工厂连个年轻人都对付不了，外强中干啊……” 一个年轻男子缓缓出现，摇头叹息。 他名杨淳，贝塔城分部的部长，同样是工厂总部的六位副部之一。 在工厂由暗转明的关键时刻，这场惨败，确实影响很大。 “那江城有些邪乎，普通高级诡异不是他的对手，他的领域又专门克制多人战术，请禁忌出手吧。” 又一个人现身，虽然并非实权部长，但也是工厂的股东之一。 杨淳暂时压下了请禁忌的提议。 在有白晶矿的区域，那些禁忌都不愿都江城动手，害怕阴沟里翻船。 “说来也奇怪，已经查明，那江城体内的信标，属于一个名为‘阿萨’的不朽生物。” “而上次跨界而来的禁忌生物，名为‘海林’，是那位不朽最强大的部下之一。” “确实奇怪。”于琪把玩着自己的头发，轻声问道：“这个部下叛变了吗？” “不会，不朽的部下都很忠诚。” “而且海林临走之前，曾说他找错人了。” “怪哉……” “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怎么利用？” …… 这一天，一些小道消息，忽然开始在旅社与教会内部流传。 有人说，江城体内的信标并不属于阿萨，而是属于另一位更为暴戾且嗜杀的邪神。 阿萨只是一个狂热的征服者。 而那位邪神却是真正的毁灭者。 一旦让那位邪神跨界，整个联邦都会被毁掉一半，生灵涂炭，死伤无数，纪元提前终结。 “听说了吗，是一条叫摩尹的大蛇，有几千米长，一口就能吞掉成千上万人。” “这消息是谁爆出来的？” “不知道，我听一个朋友说的……” “这样啊……” 有人说，在那片白晶矿的地底，江城用某种珍贵的宝物，让海林放弃了追杀，并与海林达成协议。 许多人都相信，一只禁忌生物不可能找错人的。 “这样说来，必须要杀掉江城啊。” “也可以救他，帮他驱散信标。” “驱散信标耗费的资源太庞大了，高层肯定舍不得，而且还不一定能驱散，杀了是最划算的，一劳永逸……” 这种议论的声音，在教会与旅社内部越来越密集。 教会里，许多人本来就不服江城。 毕竟江城没有服用过珠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根本就不能算是教会的人，然而他竟然成为了尊贵的神眷者之一，地位堪比祭司。 教会内部，开始出现更多的声音，支持高层立即杀掉江城。 即使他体内的信标真是阿萨的，但那位征服者一旦跨界，造成的死伤也不会小。 “从一开始，就不该让江城活着！” 有一位祭司发表了意见，并且得到了多数信徒的认可。 有细心的人发现，这位祭司曾经在那个黎明的赌局上，输掉了两滴生命之水。 当时许多人都赌江城必死，于是一个个输得泪流满面。 许多主教也纷纷出言，支持处死江城。 有一位主教说道：“他并非我教会之人，多活一天，对整个世界都一分威胁，如今我们还没有把握渡过纪元终结。” 但也有少数几位看好江城的主教反驳。 “不可轻信流言，江城他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 就这样，教会内部分成了两派，开始了争吵。 而旅社那边相对而言安静了些。 旅社的高层交流得相当隐秘，没有把自己的态度传递给下属。 没多久，忽然又爆出一个消息。 这消息一出，就连支持江城的几位主教都坐不住了。 “什么，人面法庭动手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亲爱的玛利亚 人面法庭，古老而神秘的组织。 威严高大的法庭建筑伫立在灰雾深处，连成一片，庄重无比，又蕴含些许典雅的气息。 摇晃的风玲挂在建筑一角，随风轻轻摆动。 一片纯净的湖泊在无数建筑之中，水波粼粼。 氤氲的白色雾气飘荡的湖面上，缠绕在建筑中，驱散了灰雾，将这里化作平和的人间仙境。 大果冻的眼中写满了好奇，探着脑袋左看右看。 江城走在禁忌生物的身旁，脸色平静，没有感受到太多压力。 他们正身处湖泊边缘，缓缓向着法庭身处走去。 “哗啦……” 一只色彩斑斓的游鱼忽然跃出水面，溅起一阵水花。 清澈的湖水荡漾而开。 湖畔飘来一阵怡人的柔风，风中有淡淡的花香。 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好了，没有灰雾，植被茂盛，花草盎然，足以跟奥德市那个山洞中的不朽神国媲美。 几只五色小鹿在湖对面欢快跳跃，似乎根本不畏惧人类。 一个个带着人脸面具的生物在建筑内穿梭，在湖畔边行走，皆保持安静肃穆，即使需要交谈也会把声音放得很低。 渐渐的，湖泊消失在了大果冻的视野中。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高大宏伟的白色法庭建筑。 这些建筑相当奇特，修建得很密集，有的甚至倾斜地直接压在另一座建筑之上，只修建了一半，给人一种畸形残缺的艺术美感。 其中的道路更是复杂无比，交错纵横，道路两侧都是一模一样的白色石柱。 如果没有熟人带路，很容易在其中迷路。 大果冻注意到，许多人身后的金纹白袍都不一样。 有的白袍上金色纹路很少，而有的特别多，比如走在最前面的那只禁忌生物。 他背后白袍，几乎有三分之二都被金色纹路占据了。 越往里走，来往的法庭成员就越少。 似乎普通成员无法进入深处的区域，就连他们身后跟着的许多成员，也开始渐渐离去。 最后，算上那只禁忌生物，只有六个金纹较多的成员，带着江城与大果冻，走到了法庭建筑群的最深处。 “卟噜卟噜……” “闻到了？”那只禁忌生物平静回复，“你这果冻的嗅觉还不错，那确实是生命之水的味道。” 生命之水，传说是这个纪元下的第一场雨。 这场雨滋润万物，让枯竭衰败的旧纪元得以新生。 灰烬在雨水中融入尘土，旧时代的枯骨在暴雨中沉入大地，新时代的种子则在雨水中发芽。 无论这种水的来历如何，如今百分之八十都被人面法庭抢走了，并且其余组织都不敢多说什么。 在隐秘的法庭最深处，有一个毫不起眼的房间。 房间外植被茂密，生机盎然，越接近那房间就越觉得舒适，仿佛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在迎接浩大的生命洗礼。 禁忌生物敲了敲房门，轻声说道：“庭长，江城到了。” “怎么还多了只小果冻？”里面传出中年人的温和笑声。 “他执意要来。” “卟噜卟噜。” “那就都进来吧。” “好。” 禁忌生物理了理身后的白袍，伸手推开房间的木门。 一股生命之水的清香混合着木质家具的幽香扑面而来，让人如沐春风。 房间最中心，是一个巨大的木质池子。 池子的珍贵黑色木材上，雕刻着许多复杂的文字符号，还有虫鱼鸟兽与花草树木，以及某些奇怪的武器与建筑图案。 房间两侧各有一个木架，架子上摆放着一面面肃穆庄严的人脸面具。 其余家具，如茶几、书桌、书架、长椅等等，都是木质的。 大果冻似乎很喜欢这种木头的气味，使劲吸了几口。 坐在房间深处的中年人笑了笑：“喜欢这种味道的话，以后可以常来。” “卟噜？” 大果冻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种地方，可不是想来就能来的。 要么被法庭的成员押送过来，要么单枪匹马打过来，貌似没有别的办法。 当初旅社的老前辈给出方法，表示可以假扮没有背景的生物，想方设法混进法庭，然后偷喝生命之水，喝完之后再栽赃给机械教会。 “这里有足够的果汁。”那个中年人又说了一句。 “卟噜……” 大果冻觉得奇怪，挠了挠头。 似乎，许多人都清楚他的进化过程。 但他翻遍旅社的书籍，并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果冻生物的记载。 中年人放下手里的书，用温和的声音说道：“你们先去忙自己的事吧，我跟这两位聊一聊。” “好。” 禁忌生物微微点头，然后缓缓退去。 可以看得出来，虽为禁忌，但他对这位看着很普通的法庭长相当尊敬。 其余人也跟着这只禁忌生物依次退出，并关上了这个房间的木门。 “滴答……滴答……” 一滴滴生命之水从房间高处滴落，滴入下方的绿色池子里。 这个池子，就是曾经让无数人疯狂的，埋藏在南海归墟深处的不老泉。 池子里的液体清澈透明，绿莹莹的，像是澄澈的苹果汁，散发着清香。 大果冻很好奇，抬头看去。 房间高处，有一个木雕的龙头，雕刻得栩栩如生。 生命之水正是从那个龙头的嘴里滴落出来的。 “循环装置而已，制造一点水声，让这个房间不至于太安静，池子里的生命之水并不会增加。” 中年人缓缓起身，他的脸上同样有一张面具，与别的人脸面具一般无二。 但他身后的长袍却是暗金色的，没有任何白色的空隙。 随着他的起身，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渐渐弥漫开，填补了整个房间的每一寸空间。 “江城，知道我找你来的目的吗？”他平静开口，声音中兼备了温和与威严。 “我体内的信标。” “对。” “你想怎么做？” “法庭的资源充足，我可以帮你驱散，也可以直接杀了你。” “看来是准备选择第三个方案。”江城平静地注视那张人脸面具，“准备跟我聊几句，然后放我离去，任由我自己解决，直到最后一天。” “你这孩子确实是太聪明了，跟你聊天没有一点成就感。” 中年人温和地笑出声，往前走了两步。 他轻轻招手，招来一个精致的小茶壶，然后再走了几步，拉近了与江城的距离。 “你身上有好几位不朽的气息，很难得。”他轻声开口，“其中最浓郁的那股气息，属于菲奥娜，我想你可能与她有过很亲密的接触。” “嗯，确实比较亲密。” “这份荣誉，是许多禁忌生物都无法得到的。” “我知道，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放我走？” 江城猜到了这一趟旅途的用意。 眼前这个人面法庭的至高领袖，无非就是想看一下他的身体情况。 好在，江城的身体还算稳定，并没有要崩溃或者被占据的样子，而且他的精神也相当正常。 江城相信，只要他的情况稍有不正常的地方，眼前这个看似温和的法庭长，就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来者是客，喝一杯茶水再走。” 这世间最奢侈最浪费的行为，莫过于用生命之水煮茶。 茶几与木凳缓缓飘来，停在江城与大果冻身前。 这个房间内的所有东西，似乎都会受到这个中年人的操控。 一缕缕澄澈的生命之水从池子里升起，化作一道绿色的长线，缓缓进入茶壶之中。 片刻之后，茶香袅袅。 不见任何火光，一壶茶便已经煮好了。 “你这煮茶的步骤不太对。”江城坐在木凳上，认真提醒。 “人生没有那么多条条款款，顺意而为即可。”中年人为江城倒了一杯茶水，“你这样的年轻人，更不该被各种框架束缚，否则会在超脱的道路上走得很艰难。” 说着，他又为大果冻倒了一杯茶水。 似乎是他有意而为，大果冻这杯茶水明显比江城的要多一些。 大果冻眨了眨眼睛，趁中年人回头放茶壶的时候，把自己杯子里的珍贵茶水倒了些给江城。 中年人回过头来，温和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摩尹是个很强大的生物，他同样处于半沉睡的状态，但他的情况比阿萨好得多，跨界成功的概率更大。” “我知道，菲奥娜说过。” “所以那位海林会不惜一切来杀你。”中年人揭开半边面具，抿了口茶水，“教会那位虽然与海林签订了协约，但教会并非他一人能做主的，如果这条消息被传了出去……不对，这条消息已经传遍了各大组织了。” “什么时候的事？”江城皱眉，他跟随人面法庭离开的时候，少有人知道他体内这个信标的真实归属。 “你的老对手，寂静工厂。” “明白了。” 许多细节在江城脑海中一闪而逝，让他想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这个安静的房间内，此刻混合了茶香、生命之水的香味、木质家具的香味。 这些气息在江城的身侧飘荡，似乎有一种宁神的效果，将他这段时间的疲惫一扫而空，让他可以思索得更全面。 “现在还有传言，说你被我们抓走了。” “这是事实。” “嗯，所以那些支持你的人，也渐渐开始了动摇。” 中年人气质温润，让人容易想到旅社的老社长温如文，但他比温如文多了些威严。 他说的话不假，在这片大陆上，人面法庭的行事，对许多组织而言，就是一种标杆。 被法庭抓走的人，几乎都有问题。 “人面法庭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江城抿了口茶水，问出了这个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由生命之水煮出来的茶水，相当甘甜，入喉就化作一股暖流，让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大果冻在旁边咀嚼着茶叶，嚼得津津有味。 中年人笑了笑，温和回答：“一个古老的组织。” “有多古老？” “你可以想象的古老。” “明白了。”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这生命之水怎么卖？” “这是非卖品。”中年人笑道：“如果你自救成功，以后可以来法庭任职，表现优异可以得到以生命之水为形式发放的奖励，如果你成为了禁忌生物，不需要做任何事，每个月就可以另一份生命之水的补助。” “好，知道了。” “当然，以你的性格，应该很难在法庭内待下去。” “嗯……” 江城抿了口茶水，没有否认。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性格，不可能每天都把自己藏在麻木冰冷的面具之下。 “我弟弟江离，他在什么地方？” 江城没有问江离是否存在，而是换了个很直接的问题。 中年人摇头轻笑：“这个问题，很简单，也很复杂，真相比你想象得要多一些，记得回奥德市海边，去触碰那些冰冷的骸骨。” “嗯……” 江城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问了。 眼前这中年人，也是个谜语人。 有可能这个中年人都不知道完整的信息，所以才会跟他打哑谜。 “法庭内有骸骨之花吗？” “有。” “怎么卖？” “两百滴生命之水。” “贵了点。” “很便宜了。”中年人饮尽茶杯里的茶水，他似乎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品茶师，“这种花只生长在禁忌生物的尸骸上，你之所以一直没找到，是因为它生长周期很短，从绽放到凋零，不会超过七十二个小时，通常盛开在灰雾深处，无人采摘就枯萎了。” “采摘之后能长期保存吗？” “每个月喂养三滴生命之水，它就能保持盛放的姿态。” “怪不得这么贵。” 骸骨之花，江城现在最需要的材料。 这也是制作完美级替死傀儡最重要的材料。 人鱼眼泪好歹时常有消息出现，无论那消息是真是假，但骸骨之花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种花生长在尸骸上，以死亡为营养，生动地诠释了什么是由死向生，据说绽放的样子相当迷人。 “通过这枚令牌，可以直接来到法庭内部。”中年人忽然取出一枚木质令牌，“每个月可以使用六次，机会不多不少。” 他把那枚令牌放在了大果冻面前，似乎是为了履行之前说过的承诺。 有了这枚木牌，以后大果冻就可以常来了。 果冻有些懵，两颗大大的眼珠子往江城的方向偏了偏。 “卟噜？” “不可，江城身上有许多神灵的气息，他不能常来法庭。”中年人微微笑着摇头，“这里，是这片大陆为数不多的净土，不能受到污染。” “卟噜……” 果冻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听明白。 他没有拒绝，收起了这枚珍贵的木牌。 在过往的历史中，人面法庭似乎从未对外人发放过这类的木牌，或许有过，但古籍上并未记载。 “喝完了吗？”中年人指了指茶杯。 “卟噜……” 果冻望了眼中年人后面，他感觉那个茶壶里还有茶水。 中年人笑了笑，转头拎起那个精致的小茶壶，再次给果冻满上一杯， 这也是最后一杯了，茶壶刚好倒空。 趁中年人转过头放茶壶的片刻，果冻迅速端起茶杯，给江城倒了一半，然后镇定地把茶杯送到嘴边，似乎那一半是被他喝了。 中年人像是毫不察觉，转过头来，什么都没说。 过了一会，三人的茶杯都空了。 “就这样吧，去见你的朋友们。”中年人缓缓起身，声音中的威严又多了几分，“江城，我很期待，想看看你能否在最后期限之前驱散这枚信标。” “嗯，我尽力而为。” “最后那天，我会亲自动手。” “好。” “白南画在门外等你，让他送你出去吧。” 说罢，中年人缓缓转身，只留给江城一个平淡的背影。 而房间的木门则瞬间打开，门外是负手而立的白南画。 他身后白袍的金纹不算太多，只有一半，平日里根本没机会来到这个法庭深处。 “哦对了……” 就在江城即将走出房间的时候，后面的中年人忽然再次出声。 他说道：“白南画借走的那辆面包车，已经还给奥德市旅社了，叫云芸不要再整日念叨。” “好。” 江城应了一声，然后走出房间，关上两扇木门。 这个法庭内部的小房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幽邃，只剩下生命之水滴落的声音。 中年人一步步走回房间深处，坐回书桌后方。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从中取出信笺纸，用鹅毛笔写道：“亲爱的玛利亚，今天我放过了一个年轻人……” …… 房间外，白南画带着江城，一步步走出这个复杂的法庭建筑群。 他戴着面具，直视前方的道路，说道：“你似乎又变得厉害了些。” “嗯，刚刚喝了两杯生命之水煮的茶水。” “你……我怀疑你在凡尔赛。” “阐述事实而已。” “……” 白南画无语了，静静带着江城走出建筑群， 他们走到了湖边，然后继续向外，直到白雾变得稀薄，灰雾开始翻涌。 这是一个模糊的分界线，往外是无边无际的灰雾区域，内部则是生机盎然的法庭区域。 第三百一十七章 借刀杀人 12月25日，早上11点09分。 车队行驶在干燥的南大陆灰雾中，前挡风玻璃上满是尘土。 狗头人李源手握方向盘，保持着龟爬的速度，带领整个车队前往卡巴城。 预计，下午六点就能抵达那座中型城市。 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工厂的人始终没有现身。 按理说这些家伙应该沿途袭击，拖慢众人的步伐才对，除非工厂也知道了江城被法庭抓走的消息。 “叮铃……叮铃……” 隐形狗的耳朵忽然动了动，蓦然抬起头。 他听到了风铃声！ 由于小女孩江半夏压在他身上，把他当抱枕，已经睡着了，所以他没法大幅度动弹，只能说道：“停车，是江城回来了！” “真的？” 李源一怔，他什么都没听到。 百里踏月神色严肃，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是风玲的声音，只是不清楚，江城到底能不能回来。” 陶范有点悲观：“可能只有果冻兄，我学弟他……” “不会有问题。”隐形狗斩钉截铁，相当肯定，“江城身上那股杀气，我隔着十公里都能闻出来！” “你又不是狗，你鼻子哪有这么……哦对，你就是狗。”陶范挠了挠头。 “是什么错觉让你觉得我不是狗？” “狗兄，你一直缠着绷带，又口吐人言，我刚才没太注意，随口一说……” “我现在只有脑袋上有绷带！” 隐形狗十分苦闷。 由于工厂的袭击，他脑袋被砍掉了一撮毛，不知猴年马月才能长出来。 为了带孩子，他还不得不撤走身体其余部分的绷带，露出这一身丑陋的斑点毛发。 江半夏似乎很喜欢抱着他这一身乱糟糟的毛，睡觉时抱着不放。 “真的是江城！” 李源的狗脸上写满了欣喜，急忙把车停在路边。 就在道路前方，江城与果冻正在静静等待，白南画则后退一步，准备离开了。 但他尚未离开，隐形狗就大声说道：“兰花兄，别来无恙啊！” “麻烦你分清楚鼻音与边音。”白南画语气严肃。 “我分得清，我故意这么说的。” “……” “别生气，上车来叙叙旧。” “不了，我还得回去述职。”白南画淡淡摇头，“话说，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你身上那股兰花的味道，我隔着十公里都能闻出来！” “……” 白南画一声不吭，面具后面的脸色相当僵硬，直接激活了传送物品。 他退后一步，根本不搭理隐形狗的挽留，退入一缕缕白雾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江城则带着大果冻回到车上。 他坐回驾驶位，大果冻坐回副驾驶位，把子良小哥挤了下去。 子良小哥撇了撇嘴，去了后面的位置。 车辆尚未发动，陶范就忍不住了，问道：“学弟，那个人面法庭里面是什么样子啊？是不是都是些戴着面具的怪物？” “嗯，差不多，边走边说。” 江城拧转钥匙，启动车辆。 车队再度启程，慢悠悠地前往卡巴城。 有人面法庭的庭主做出的不杀承诺，江城以后的一段岁月会轻松很多。 他打开队内频道，让其余车上的成员也可以听到并提问。 “吱吱吱？”灰松鼠第一个提问。 “里面环境很不错，适合生存，应该有松鼠种族。”江城答道。 “学弟，里面是不是有很多宝贝，有没有诡异物品堆成的宝山？” “这个倒没看见。”江城摇头，“不过奥德市海上有一座人鱼岛，那岛上到是有诡异物品堆积成的宝山，以后有机会可以带你去看看。” “江城，你知道他们那白雾是什么吗？”百里踏月问道。 “不知道，那位没说，我也没问。” “那位传说中的庭长是男是女？” “男的，不过戴着面具，看不清长相，应该是个中年人。” “你见到不老泉了吗？” “嗯，还喝了点……” 就这样，在一连串的问题中，车队越来越接近卡巴城。 时间来到下午一点。 距离抵达卡巴城还有五个小时，天色昏暗，风沙肆虐。 这段时间里，工厂的人根本没有出现，这也侧面印证了人面法庭那位庭长的说法，现在工厂已经知道江城被法庭抓走了，并且把这个消息散了出去。 说不定，卡巴城的工厂分部正在庆祝，他们竟然歪打正着了。 …… 教会内部正在商议，要不要出手杀掉江城。 至始至终，他们并未给江城提供太多资源，现在出手可以算是及时止损。 一位偏向江城的主教说道：“就算要杀，也不急于一时，再等等吧，他还有一段时间。” “等多久，等到最后那几天吗？”另一个主教冷哼一声，“就怕他在最后那几天躲起来，让所有人都找不到。” “现在讨论这些无济于事……” 一位年纪很大的红衣主教缓缓开口，神色淡漠，看了眼正在争论的众人。 “人面法庭已经带走了江城，此事就算终结了。” “大人，可我们还不确定消息的真实性。” “消息是谁放出来的？” “寂静工厂。” “哦……那个肮脏的小组织。”红衣主教并不在意，“派一些人去调查吧，查出真相，如果江城真的被带走了，那就不必争论，各自回去。” “大人，有关江城体内信标的问题，同样是工厂放出来的，与上次那位跨界的生物有关。” “嗯，一并调查。” “是。” 几个南大陆的祭司领命，开始安排人手。 在这个阴暗的教堂里，之前还在争论的主教都没了声音。 他们对那位年长的红衣主教微微躬身行礼，然后各自退去。 有的人开始等候消息，而有的人没有那个耐心，亲自前往那片白晶矿存在的区域。 许多教会的成员都已经认可了工厂放出来的消息，并且表示，就算江城没有被人面法庭带走，也应该想尽办法击杀江城。 在所有人走后，这位垂垂老矣的红衣主教闭上眼睛，用沧桑干哑的声音询问了一句：“那位大人前不久去了南大陆？” 教堂里空空荡荡，也不知他在问谁。 …… 在这个信息化的年代，纵使有灰雾阻隔，消息也传得相当快。 许多跟江城有联系的旅社生物纷纷发来消息。 而旅社的内部群里，消息更是已经炸开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江城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人面法庭那群老不死的家伙为什么要抓他？” “可恨啊，江城走后，还有谁的颜值能与我一战！” “……” 一条条消息在群里飞速闪过，瞬间就到了99+，并且还在暴涨。 看到群里的消息后，隐形狗说道：“工厂这招还是挺有用的，这下不需要他们出手，估计教会或者旅社高层就会想办法干掉江城。” “可他们把学弟被人面法庭抓走的消息也放出来了。”陶范说道。 “有人面法庭出手，让前一条消息看起来更真实，算是石锤了江城有问题……就算江城再次出现，某些人也还是不会安心呐。” “那现在怎么办？” “把事情闹大呗，把最近发生过的事挑明。”隐形狗认真分析，“让所有人都知道，江城与工厂已经开战了，所以工厂散布的消息不可信。” “狗狗真聪明，来吃个鸭腿。”子良撕下手里烤鸭的一只大腿，递给隐形狗。 “汪！” 隐形狗没有拒绝，一口咬住。 跟着子良混，半天吃九顿。 狗头人李源眼巴巴地望着隐形狗嘴里的鸭腿，不知为何，他竟然生出了一种想从狗嘴夺食的冲动。 没多久，子良啃完了手里的烤鸭，擦了擦油腻的嘴与手，又恢复了风度翩翩的白衬衫阳光美少年模样。 他看了眼时间，说道：“江城，一点十五分了，现在出发吗？” “嗯，什么时候能抵达金奈城？”江城问道。 “很快，眨眼的功夫。” 毫无疑问，工厂已经撤走了卡巴城分部的员工。 所以江城准备对他路线之外的另外几座城市动手，第一座就是金奈城，一座中型城市。 这座城市在卡巴城的南部，更深入南大陆一些，周围没有白晶矿。 “等一下！”骷髅头忽然出声。 “怎么了？”子良小哥看向他。 “移动速度这么快，江城的身体扛得住吗？会不会还没到现场，就直接被压爆了？” “放心，我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可以保护跟我一起移动的生物与死物。” “哦……” 骷髅头恍然，想到了某个漫画的设定。 下一瞬，子良与江城消失了。 所有人都没看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消失的，车辆还在行驶的半途，门没锁。 副驾驶位的大果冻伸手稳住方向盘。 车内的众人，只感觉到一阵微风拂过，然后传来了关门的声音，两个人就不见了。 “好快……” 骷髅头惊叹。 没多久，梁殷从阴影中现身，调整了自己身体的大小，穿上一件黑大衣，然后缓缓戴上写着【江城1】的面具。 这一刻，他就是江城。 狗头人李源猜测：“多个江城，多个城市，工厂的人得疯掉吧。” “我觉得他们现在可能还在庆祝。” “祝愿他们能庆祝得久一点。” …… 卡巴城分部，工厂确实在庆祝。 连他们自己都没想到，随便给江城编的一个问题，竟然有可能是真的。 毕竟人面法庭出手，假的也能是真的了。 “看吧，对付敌人，并非只能粗暴地动用蛮力。”投影中的于琪举着酒杯，轻笑道：“工厂发展到如今，已经拥有了庞大的人脉网，我们要懂得利用舆论优势。” “说来也是奇怪，人面法庭刚好动手……” 一切都很巧合。 在凌晨的那场杀戮中，有一个身受重伤的工厂员工从灰雾中跌跌撞撞逃回了小镇。 他刚好就看见了江城被带走的那一幕，可他只是强撑着拍了一张模糊的照片，还没来得及给工厂高层发过去，就直接昏迷了。 今天早上，他勉强苏醒过来，休息许久后，才给工厂送去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而那时，工厂已经放出了江城体内信标有问题的信息。 “那个员工怎么样？” “我们已经派人去看了，还没抵达萨伦小镇，不过他自称还能坚持住。” “记得给他升个职，不能让有功劳的员工寒心。” “这是当然的……” 如果没有这张模糊的照片，工厂根本不敢散布有关人面法庭的消息。 这个古老的组织神秘且恐怖，除非是吃撑了没事干，否则没人想招惹上。 …… 除了卡巴城，其余城市的工厂分部都松了口气。 他们虽然没有撤离，但也一直很担忧。 如果始终不能请出禁忌生物，每一座城市的工厂分部都面临着被江城清除的风险。 金奈城的几位负责人尤为轻松。 如果江城突破卡巴城，继续南下，很有可能经过这座城市，可如今江城被法庭的人抓走了，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 有个负责人叹道：“唉，真是可惜啊，我还想与那厮较量一番。” “确实可惜。”另一个负责人笑道：“白沙城分部那边幸存的家伙，都在说江城那厮有多么恐怖，还说他们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江城了，可我却只是遗憾不能与他正面战斗。” “我观那江城，不过插标卖首之辈，哈哈哈……” 整个金奈城的分部都洋溢着轻松欢笑的气氛。 他们把已经搬走的资料又搬了回来，步履轻快，将诸多机器重新开机。 从周围某个基地送来的十五个孩子也不必再藏着了，纷纷被带来分部附近的住处，准备过几天与另一批孩子一同送去总部。 正这时，这个地底的分部忽然停电了。 一片漆黑，让之前轻松惬意的众多员工都摸不着头脑。 “奇了怪，这附近的几个势力都好好的，最近也没人起争端，我都好几天没听到炮火的声音了，怎么会突然停电。” “莫不是某个新开的矿场挖断了地底电路？” “也可能是瞬时流量过大，让我们周围这片区域的变压器炸了。” “备用电源怎么也没反应……” 人眼很难适应忽如其来的黑暗。 这里是地底，许多员工摸黑掏出手机，纷纷打开电筒。 有个负责人距离这个地下分部的大门比较近，于是皱着眉头，把微弱的手机电筒光照向门口，并且说道：“站在门边那家伙，别愣着啊，出去看看是不是只有我们这里停了。” 说完之后，门口那道影子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停留在那里。 这人神色不渝，举着手机又走进了些。 “你这家伙，耳朵聋了吗？我叫你去……你……江城？” 他的声音瞬间高了一倍，从疑惑变成了惊恐。 这一刻，整个地下分部的员工齐齐一震。 真正的江城应该已经被人面法庭抓走了，虽然那张照片很模糊，但经过鉴定，并没有任何处理痕迹。 那门口的江城是什么东西？ 鬼魂吗？ 江城拔出身后的长刀，目光冷冽，看着身前那个负责人，冷漠地问道：“我刚才听到，你想跟我较量一番？” “不……不……你听错了……” 这个负责人声音发颤，脸上写满了恐慌，一连往后退了十多步，直到撞在某个机器之上。 他双腿发软，指着别的负责人说道：“是他……他很遗憾没能跟你正面战斗一次，还有……还有他，他说你是插标卖首之辈……” 那两个负责人的脸色瞬间惨白，整颗心都沉了下去，好似坠入冰冷的深渊。 江城微微颔首，说道：“没事，一个一个来。” 说着，关上了坚硬的钢铁大门。 这片封闭的地底空间，现在有他，还有一百多个工厂员工。 下一刻，在漆黑与手机光束交错的混乱之中，出现了第一个惨叫的声音。 …… 分部之外，地面一楼。 子良抱着一大桶爆米花，边吃边喝可乐，等待江城出来。 “啧，魔鬼从地狱爬了出来，开始收割人间的恐惧了。” 他等的时间不算太久。 一桶爆米花尚未吃完，江城就来到了地面。 即使隔得很远，也可以闻到他身上那股浓郁的血腥味。 “比我预想晚了一些。” 子良放下爆米花，看了看时间。 江城答道：“要适应新的力量。” “也对，你在人面法庭那喝了两杯茶水，领域能扩展到多大了？” “半径二十米。” “厉害厉害。”子良由衷称赞，“现在去下一座城市？” “别急，先去救一些孩子。” 时间紧张，江城没有耽搁。 他在这座城市的分部，拿到了不少有关工厂的秘密资料，收获比上一次在炉瓦城要多很多。 金奈城分部被灭的消息，迟早会被其余城市的工厂分部知道，现在拼的就是信息差。 当工厂反应过来后，由梁殷伪装成的江城，还可以为他争取一定时间。 没多久，江城根据资料上的地址，救出了十五个被工厂骗来的孩子。 这些孩子都来自附近灰雾中的一个小村落。 那个村落中的居民比较原始，血脉特殊，与现代文明没有太多接触，所以才会被工厂盯上。 “江城，这些孩子送去哪儿？旅社吗？” “不，这里的旅社不可信。” 第三百一十八章 食物与水源 寂静工厂，一个可以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的组织。 这是江城第一次救出被骗走的孩子。 十五个孩子，生活在暗无天日的狭窄地下室里。 这里的空气中泛着淡淡的霉味，两侧墙壁长满了恶心的苔藓，顶部渗水，吊灯昏暗，哪怕瓦力城的监狱条件都比这里好得多。 一个小小的房间，几张冰冷的钢架大床。 这些可怜的孩子就挤在大床上，身体枯瘦，皮肤蜡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与恐惧。 “可如果不送去旅社，这些孩子还能去哪里？” 子良靠在地下室门口，没有走近。 以他的速度，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所有孩子送到江城指定的地点。 只是…… 如今身处南大陆，任何一个势力都不可信。 “先把他们送回那个村子吧，然后灭了那村子后面的基地。” “好，那我就行动了。” 子良没有犹豫，按照江城给的地址，开始了又一次奔波。 那个血脉特殊的村子处于灰雾较深的区域，距离金奈城的郊区，有二十多公里。 寂静工厂骗这个村子的手段，与骗人鱼村一般无二，都是通过“祖宗显灵”、“祖地”等等方法，骗那些淳朴善良的村民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去。 直到现在，所有村民都还认为，他们的孩子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祖地里，并利用祖先的力量保护他们。 …… 【石头村】 子良抱着两个孩子，来到村口。 他清秀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疑惑。 而与他对视的那些村民同样疑惑。 子良疑惑的是，为什么都这个年代了，竟然还有与世隔绝的村落。 而这些村民疑惑的是，他们才送走的孩子，怎么又被送了回来。 “这位小哥，你这是……” 老村长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出村口，苍老的脸上挤满了褶子。 听到对方用的是现代语言，子良松了一口气，说道：“这是你们的孩子对吧？” “对。”老村长点头。 “那就好。” 子良缓缓蹲下，将两个孩子放下来。 这一刻，两个一直惊慌的孩子忽然哭出了声，大哭着跑向老村长。 “村长爷爷，我们以后再也不调皮了……” “不要把我送给那些坏人……” 听着两个孩子的哭声，老村长脸上的疑惑更重。 他丢掉手里的拐杖，躬身抱着两个孩子，用温和的语气安慰道：“好好，孩子们别哭，爷爷以后再也不让你们走了……” 后面的村民面面相觑，眼中的疑惑还是没有被打消。 有少数几个，本就对工厂的骗局有怀疑的村民，慢慢意识到了真正的情况。 而身为村长的老人也并不傻，他抬起头，用浑浊的眼睛看着子良，问道：“这位小哥，能不能进村来详细说说？” “等会吧，还有十三个孩子。” “他们都还在？” “当然了，我去去就回。” 话音刚落，子良就消失了。 这些村民都是普通人，虽然血脉特殊，但并未开启特殊能力。 他们看不到子良快速移动的身影，在他们的眼中，子良是直接原地消失的。 没过多久，子良又再次出现，同样带着两个孩子。 就这样，来回几次后，十五个孩子都被带了回来。 子良指着被他最后带来的江城，对众多村民说道：“这就是救了你们孩子的恩人，不要谢我，要谢就谢他。” “两位恩人，请进村来说话。” 到了这时候，就算这些村民再笨，也能反应过来了。 这个村子比人鱼村还要落后，几乎看不到现代文明的痕迹，许多村民甚至还穿着破旧的兽皮衣。 可他们距离一座现代化的城市，只有二十公里而已。 在灰雾降临前的时代，应该有很大的几率与现代文明接触。 老村长叹道：“以前，我们村子外面是一片很大的森林，这片森林保护我们，世世代代，让我们可以免于外界的纷扰战乱。” “一片森林怎么保护你们？”子良问道：“是某些特殊的植物吗？” “并非如此。”老村长摇了摇头，“这位小哥，以前那片森林，被外面的人称作魔鬼森林，他们只要进来就会迷路，许多所谓的大探险家都被困死在森林中，那些现代的飞行机器到了森林上空，也会莫名其妙坠毁。” “这样啊……” 子良若有所思，摸了摸肚子。 在他们交流的片刻，许多村民都送来了酒水与吃食。 尤其是那十五家与孩子团聚的，他们几乎拿出了最高的待客礼仪，当场杀了两头黑猪给子良烤上。 其中一个村民问道：“小哥长得这么帅气，有婚配了吗？” “这……暂时不考虑。” 子良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长得帅就是麻烦，总有人觉得他应该女友成群。 可他只是个喜欢与时间赛跑的美男子，不愿意被家庭拖住。 老村长继续说道：“后来，村子外面的那片森林，忽然在一夜之间枯萎，那……那是八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的村长是我爷爷。” “失去森林的保护后，渐渐有一些野蛮的外界人类来到我们村落。” “他们说我们村子地底有很珍贵的矿物，只要我们同意，就会跟我们签署条约，将开采矿物得到的收益给我们11%，并且会为我们找一个新的安置地。” 这个村子的经历，也几乎与人鱼村一模一样。 那些开采矿物的现代人类十分粗暴，表示如果不愿意合作，他们可能会采用一些非常的手段。 当时整个村子的村民都很害怕，直到…… “某一天晚上，我们的老祖宗忽然显灵了，让村子外面的植物绞杀了那些威胁我们的外界人，后来，村子后面祖地来人，说祖地的能量不够了，所以森林才会枯萎……” 子良喝了口村民送来的米酒，问道：“现在，你们知道那所谓的祖地是什么了吧？” “小哥……真的是骗局吗？” “如果你们还不信，等会可以跟我们去后面看看。” “可……可村子后面出发，要抵达祖地，就必须经过很大一片沼泽，沼泽里面有……” “有一些奇怪恐怖的东西，对吧？” “对。” “那都是工厂用来吓你们的。” 子良擦了擦嘴，看了眼江城。 江城微微点头，说道：“就现在吧，不能耽搁。” “好。” 下一瞬，两人直接消失了。 在这片村子后方，有一片轻钢结构的工厂基地。 想要抵达这个基地，就必须横穿一片漆黑的沼泽。 在沼泽里，子良用飞一般的速度，连杀了十多个装神弄鬼的低级诡异生物。 “你这刀不错啊，我还从来没用过这么顺手的武器。”子良称赞道。 “你这速度也不错。” 整个过程中，江城根本不用动手。 只是眨眼的功夫，他眼前就多了一堆怪物的尸体。 随后，两人进入工厂基地，杀了所有普通员工，只留下两个负责人，并且一把火烧了所有建筑。 这应该是江城经历过的最轻松的一场战斗。 子良嘴上说着不会插手争端，只负责运输，但杀起人来相当利落。 当他们带着两个工厂负责人以及大量资料回到石头村的时候，村民们为他们准备的酒水还是温热的。 “你们会说现代话，能看懂现代文字吧？”子良问道。 “能。”村民们纷纷点头。 “那就好，看看这些文字资料以及图片，这两个负责人就交给你们处置了……” 子良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把从基地里收集到的资料都分发给了村民。 现在时间紧张，他与江城没法解释太多，只能让这些村民自己看。 只是看了一两页资料，有的村民就泪流不止，情绪崩溃，跌坐在路旁，低呼自己孩子的名字。 子良摇头叹道：“骗别人家的小孩，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他的这句话给了那些悲痛的村民们一个方向。 接下来，两个基地的负责人开始了凄惨的死亡之旅。 那些孩子被送回来的家庭纷纷给子良与江城跪下，眼含热泪，连连感谢两人的恩情。 两人把这些人挨个扶起。 江城说道：“村长先生，接下来我可能还会送一些其余区域的孩子过来，我希望你们能暂时收养他们。” “这是应该的。”老村长一口答应，“两位注意安全。” “放心，我们就先走了，时间紧迫。” 话音刚落，江城与子良就消失了。 下一站，小型城市莫夫城。 …… 下午3点57分。 距离卡巴城，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车队来到了一个相对破败的小镇。 这个镇子比卡斯特斯与萨伦要小了很多，风沙也更为肆虐。 放眼望去，整个小镇都被灰黄笼罩，道路干裂，尘土飞卷，两侧的房屋大多是土胚房。 与其说这里是小镇，倒不如说这里是一个难民集中地。 “休息一下吧。”百里踏月按下车窗，双眼微眯，“就快抵达卡巴城了，不要急，我想江城现在应该正在某个工厂的分部杀得爽快，唉……可惜江渔不在，她要是在，这一路就不会这么枯燥了。” “姐夫兄，江城的大姐到底长得什么样啊？”狗头人李源问道。 “倾国倾城，没法用语言来描述。”百里踏月遥望远方，像是在回想什么，“你想想江城的颜值，再想想江城他哥哥，那个让万千少女尖叫的魔术师的颜值。” 陶范说道：“学弟一家的颜值都高，这个毋庸置疑，他老妈是北方人，他们姐弟三个都是混血儿……” “可江城貌似是正经的东方人长相。” “不一样，你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五官有些北方人的感觉。” 小队众人，一边聊着江城的颜值，一边下车。 江宁学院的学生们总是闲不住，每到一处地点，就要下车考察做研究。 他们的毕业任务，应该算是高等学府中最难的了。 东大陆的高等学府，毕业只需要完成一篇查重率比较低的论文即可。 当然，以前查重率也没那么低，毕竟很多专业名词都必须重复，直到某一天，某个整天秀学历的明星博士翻车…… “干燥，缺水，贫苦，风沙肆虐……” 黎铭目光凝重，在笔记本上记下这座小镇的基本情况。 这个小镇的主要道路竟然不是沥青或者水泥路，而是简单干裂的黄土路。 两侧的土胚房以及简陋破烂的帐篷里，挤着许多从更南方逃难而来的难民。 这些难民一个个面容枯瘦，皮肤黝黑，有的甚至瘦得只剩下一身骨头了，蹲在干裂的角落中，默默承受黄昏的烈日。 南大陆的天气古怪得让人没法表述，十二月的白天热得出奇，晚上又冷得出奇。 一个女学员站在高处，认真记录：“粗略估算，整个聚集地有四百人，都是贫苦的难民，附近无矿场……” “这些人的眼中没有光，很麻木，看不到希望……” “他们的样子，仿佛一具具活着的尸体……” 学员们的游历记录，将会成为下一届学生的生动教材。 崔悲喝了口水，打开车门下车，眉头微皱，看了眼昏黄的天光。 这里实在是太干燥了，迎面而来的风沙，差点吹进他的眼睛里。 就在他不远处，有一个倒在街边的瘦得皮包骨的难民。 崔悲走上前，缓缓蹲下，伸手探了探这个难民的鼻息。 “已经死了。” 他微微摇头，重新起身，莫名觉得有些难受。 在瓦力城生活的那些年，他经常看到道路两侧的流浪者，可那些流浪者并未给他这种难受的感觉。 放眼望去，整条长街两侧，能看到七八具这样蜷缩倒下的尸体。 这些尸体就这样被暴晒在阳光下。 在不远处，有个四五岁的瘦弱女孩蹲在街角，正在沙土中刨着什么。 崔悲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缓缓走过去。 他看到，那小女孩欣喜地刨出了一只小虫子，然后用破烂的衣服擦了擦，丢进了嘴里。 或许是忽然被一片阴影遮住，小女孩好奇地抬起头，用那对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崔悲。 忽然，她猛地扑过来，抱住了崔悲的小腿。 崔悲的衣着很普通，但相当完整，而且皮肤比较白皙，长相也不是南大陆的。 这个常年饱一顿饥一顿的小女孩意识到，眼前这人应该是个有钱人，所以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崔悲神色复杂，取出一块饼干，递给小女孩：“吃吧。” “谢……谢……” 小女孩的发音有些古怪，很生硬，似乎没人教导她说话。 崔悲又递过去一瓶水，问道：“你多大了？” “八……八岁……” “八岁？” 崔悲的眉头都皱成一团了，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眼前这个小女孩，枯瘦佝偻，看上去也就四五岁的模样。 “没有父母吗？” “没有……” “你平时吃什么？” “吃……吃……” 小女孩轻轻咬下一口饼干，十分珍惜，慢慢咀嚼。 这个过程中，她转过头，看了眼街上的难民尸体。 这时候，忽然有几个衣衫褴褛的难民蹒跚走来，将那具蜷缩的尸体拖走，慢慢拖到他们休息的土屋里，然后关上了土屋的破木门。 肉食，珍贵的食物。 咬了几口饼干后，小女孩从破烂的衣服兜里取出一块泛白的石头，舔了几下，然后继续吃饼干。 “这是什么？”崔悲看着小女孩手中那块石头。 小女孩摇了摇头，枯瘦的脸部脏兮兮的，但那对眼睛很明亮。 她也不清楚这是什么，只是伸出手，把石头递给崔悲。 崔悲接过石头，模仿着小女孩，轻轻舔了一下，感觉到一股偏苦涩的咸味。 “盐……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把石头还给小女孩，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女孩吃了三分之一的饼干，把剩下三分之二小心翼翼地放在兜里，然后抬起头望着崔悲。 崔悲缓声说道：“吃吧，我这里还有。” 但小女孩摇了摇头，拉了拉崔悲的裤腿。 崔悲顿时明白，这个小家伙想带他去一个地方。 他点头说道：“行，带我去看看吧。” 就在这时，远方忽然传来一声枪响。 “砰！” 小女孩吓得浑身一颤，但很快又止住了颤抖，仿佛已经习惯了。 风沙的呼啸以及血腥的枪响，似乎是这片聚集地最常见的声音。 崔悲转头看了眼枪响的方向，然后看向小女孩，问道：“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只有一声枪响，想必并非双方交战，而是某种特殊情况。 “水……” “水？水源吗？” 崔悲大概明白了什么。 他抱起小女孩，将小女孩放在车上，说道：“等我一会，我去看看就回来。” 小女孩坐在副驾驶上，伸手拉着他的衣袖，用古怪的嗓音说道：“会死……” “没事，我不是普通人。” 崔悲关上车门，叮嘱车内的大果冻看好小女孩。 大果冻当即表示没问题，然后用刀子切了一块身体，递给小女孩。 进化到现在，他的果冻身躯可以治愈许多心病。 …… 枪响的方向，在这片干燥的聚集地右后方。 这片区域比较开阔。 放眼望去，区域最深处有一座二层小楼，是难得一见的水泥砖房。 十多个破旧的土胚房与那个水泥砖房遥遥相对，中间隔着上百米，土壤干裂，有一处取水的地方。 那是个锈迹斑斑的压水机，也是整个聚集地唯一的水源。 在水源周围，倒着十多具新鲜或腐烂的尸体。 土胚房这边，一些干瘦的难民提着水桶，脸色犹豫，想靠近那个取水处，似乎又在害怕什么。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坐在土胚房的墙边，哭得很伤心，却无人上前安慰。 崔悲的到来让周围的难民有些不安。 他们纷纷让开，给崔悲让出一条路。 崔悲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缓声问道：“小家伙，你父母呢？” 小男孩衣着破旧，浑身脏兮兮的，只是大声哭着，没有回答崔悲的问题。 后方，一个难民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这位客人，这个小家伙的父亲今天早上死了。” “怎么死的？”崔悲顺手扔了一根牛肉干给那个难民。 那难民眼睛一亮，急忙答道：“早上取水的时候，被对面那个楼房里的人用枪打死了。” 他指了指远处，百米之外那个二层小砖房。 这片空旷的区域视野开阔，除了肆虐的风沙，就只有一台压水机静静停在干裂的大地上，所以很容易就能看到那个小砖房。 崔悲的视力相当好。 那个二层砖房的楼顶上，正趴着一个面带笑容的狙击手。 “他母亲呢？”崔悲又问道。 “刚才……取水的时候，也被那个房子里的人打死了。” 难民指了指水源附近的一具女性尸体。 刚才那声枪响的来源找到了。 短短一天的时间，这个小男孩失去了父母双亲。 “有什么仇恨吗？” “不是的……尊贵的客人，我们现在取水，全看运气……那个房子里的人，心情好的时候就任由我们取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开枪打取水的人，以此为乐……” “这样吗？”崔悲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客人，我的亲弟弟就是上周取水的时候死的。”说话这人有些哀伤，“那个房子里的人没有杀死他，只是用枪打断了他的两条腿，让他在水源旁哀嚎等死……当时我还听到了那个房子里传来的大笑声……” “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是个佣兵组织，有十多人……”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天国 在这片干燥的大陆，许多人都在拼尽全力活着。 但即使那样拼命了，也逃不过天灾，逃不过人祸。 崔悲沉着脸，伸手拿走身旁一个外表肮脏的水壶，说道：“谁的水壶，借我用一下。” “远来的客人，现在不能去，太危险了。” “嗯，危险……” 崔悲拎着水壶，看了眼远处。 他一步步走出较为安全的区域，整个人暴露在对方的狙击范围之内，神色冷漠，接近那片躺满尸体的水源。 风沙呼啸，粗粝的沙尘拍打在脸庞上。 远方，那个二层小楼的楼顶上。 狙击手面带残酷的笑容，像是在玩一场真人射击游戏。 “砰——！” 不需要消音器，这场杀戮很直接，很短暂，直击人心。 那些难民齐齐一颤，都缩了缩身体。 一声枪响，往往就代表着一个生命消逝。 可崔悲并未倒下。 密集的金色小珠子挡在他身前，为他挡住了这一枪。 远处那个狙击手脸色一变，意识到招惹到了诡异生物，立即收起狙击枪，挤出一个笑容，站在房顶上笑着说道：“嘿，我的朋友，你为何要跟那些卑贱的难民为伍？” “咻——” 一张钞票破空而来，像是夺命的利刃，旋转着划过这个狙击手的脖子。 人头落下，顺着倾斜的楼顶，滚落至沙土之中。 接下来，在后方那群难民震撼的目光中，一次小规模杀戮开始了。 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见到，有人用钱杀人。 几分钟后，杀戮结束。 崔悲神色冷淡，带着那些哭泣的小男孩，回到车队旁边，思索了很久。 江宁学院的学生们结束了调研，纷纷返回车上。 忽然多出来的两个孩子，让车上的众人都有些意外。 以江城的目标来看，这一路要穿越整个南大陆，从最北白沙城抵达最南的贝塔城，沿途战乱会越来越频繁，孤儿难民之类的就不用说了，根本收不完。 他们才离开白沙城，还没抵达另一座城市，车上就已经有三个孩子了。 这样下去不行。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整个队伍会直接变成托儿所。 狗头人李源没有直接指明问题，只是犹豫着说了句：“我们不能拖累江城兄弟的步伐……” “说句实话，从开始到现在，你们一直在拖累他。”伪装成江城的梁殷很悠闲，优哉游哉地开口，“如果没有你们，他可以单刀直入，想去哪就去哪，工厂的人也捕捉不到他的身影……他虽有领导才能，但我认为他更适合做一个黑夜中的猎杀者。” “你这居心不良的家伙还是别说话了。” “我居心不良？”梁殷一笑，“整个队伍里，只有我跟那只吸血鬼签订过契约，你们都没有，就算我居心不良，我也不会害江城。” “懒得跟你争辩。” “这样最好，省点口舌。” 梁殷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喝了点水。 这个面具太真实了，让他很不适应。 隐形狗比较直接，向崔悲问道：“崔财主，你打算怎么做？” “我再想想……” 崔悲眉头紧锁，想了很久。 在这片大陆，许多人自身原则矛盾，不愿意杀人，也看不得人间疾苦，所以干不出大事。 而崔悲，除了自身问题，最大的问题来自家庭。 他就怕有一天，忽然发现自己家族在这片大陆上做过的恶事，这会让他很难受，所以他来到南大陆以后，一直在回避很多事。 以他这个家族如今的体量来看，不可能没做过阴暗恶心的事。 毕竟……资本来到这个世界后，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这时候，小女孩拉了拉崔悲的衣袖。 崔悲叹了口气，暂时结束思索，微微点头说道：“嗯，带我去看看吧。” 两人离开了车队，行走在整个小镇的风沙中。 烈日悬在头顶，哪怕有灰雾的过滤，也让人觉得炎热烦闷。 陆续干瘦的难民出来，带走街上的尸体。 而那个水源地周围的新鲜尸体，与那栋二层水泥楼里的尸体，也开始被难民们瓜分了，除了小男孩父母的。 小女孩带着崔悲，走过小半段街道，然后在转角处走进狭窄干裂的小巷子里，最后找到一间破烂的老屋子。 “嘎吱……” 她推开摇摇晃晃的老木门，让崔悲看到了房间里的情况。 里面还有十多个孩子，都枯瘦不已，皮包骨头，躺在阴暗的角落中，没有动弹，或许是为了节省体力。 由于缺水，他们嘴唇干裂发白，身体情况差到了极点。 就这样活下去，有的孩子或许能坚持着长大，而大多会死在成长的中途。 崔悲走进房间里，环视一圈。 有几个孩子已经奄奄一息了，他们双目紧闭，胸膛微微起伏，躺在地上。 他走过去，取出治疗物，暂时稳住了这几个孩子的生命。 “这样可不行，我的朋友，太多了。” 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崔悲没有回头，他听出来是拉斐尔的， “我能看出来，你的内心正在经历挣扎与纠结。”拉斐尔靠在门边，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以前我也经历过这样的挣扎，后来，每当我再次面对这种情况时，我就会问自己，我的初衷到底是什么……我的朋友，你来南大陆的初衷是什么？仅是跟着江城来游历一圈吗？” 崔悲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你跟我以前见过的教会成员不太一样。” “即使生活在地狱，也未尝不可仰望天国。”拉斐尔微笑回应。 “你说得对……天国这个名字不错。” “想好了吗，我的朋友？” “想好了。” 没多久，崔悲带着十多个孩子，回到了车队旁边。 车上的成员都愣住了。 这一路上危机四伏，最大的敌人工厂还在暗处窥伺。 带着这么多孩子，接下来的麻烦会相当多。 但要是不带上他们，良心又说不过去，虽然……良心这种东西，在南大陆不应该有。 江宁学院的学生们很善良，当即表示愿意照顾这些孩子。 “很多城市都有收容组织。” “我们可以照顾这些孩子抵达卡巴城，然后去找一找卡巴城里的收容组织，如果卡巴城没有，就去另一座城市。” “或者，找到我们的学长与老师，请求他们把这些孩子带去学院……” 十多个孩子，还在可消化的范围之内，不会造成太多麻烦。 但崔悲摇了摇头，说道：“我要成立一个组织。” “什么？” 这话一出，众人又愣住了。 这是一条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崔家在这里有组织，赫赫有名的崔氏重工、崔氏科技、崔氏金融等等，都是崔家旗下的产业。 崔家这几代人都非常优秀，很少出现那种混吃等死的二世祖，绝大多数成员都锐意进取。 而崔悲这位小少爷，没必要自己成立组织。 “我有资金，可以购买土地，也可以招募大量人手，很快就能建立起一个足够庞大的组织，占据一座小城市，只要打出我家族的名号，周围的势力都不敢觊觎，如此……可以为许多难民提供一个稳定的生活环境。” “话虽如此……”骷髅头不怎么看好这套计划，“崔兄弟，你是不是太理想化了？” “我支持崔兄弟，算我一个，我最近刚好捡到了一点钱！” 李奇迹忽然举手，信心十足。 黎铭同样赞成，并且说道：“我们老师说过，南大陆这片区域，不缺乏阴谋家，不缺乏资本家，但很缺乏理想家，这是一个需要理想的时代。” “建设一座城市是一个无底洞，崔兄弟，你的钱不一定够。”百里踏月认真分析。 “前期的资金，可以找联邦主城的银行贷款，后期实现盈利即可。”黎铭说道。 “怎么盈利？” “找一座矿产丰富的城市，建造冶炼工厂，成为供应链的上游……等城市规模足够大之后，从周围迁入足够多的难民，扩大人口规模，复兴各个行业……” 黎铭虽然才十六岁，但学识与眼见都并非普通少年人能比。 他讲述自己的观念与理想的时候，神色严肃，铿锵有力，中气十足，双手有力地挥舞，浑身上下仿佛披着一层光芒。 “……这座城市，必须在这片大陆的北端，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区域，这样与东大陆与西大陆以及联邦主城都靠得较近，方便产品运输……” “如果有必要，占据几座白晶矿场……” “拔除那座城市所有的反对势力，包括周边势力，比如工厂这种……” 在他讲述的时候，其余学院学生也提供了各自想法。 总的来说，只要财力足够，又有实力支撑，占据一座小城市完全可行。 假以时日，就可以把一座小城市恢复到百万人口的繁荣水准，并且逐渐吞并周围城市，慢慢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 单是崔悲姓崔这一点，就足够支撑整个计划。 陶范听着黎铭的整个计划构想，低声喃喃：“怎么有种听隆中对的感觉……” 伊梦轻笑：“你这位叫崔悲的朋友可不是刘皇叔，他的出身比当时的刘皇叔好多了。” “说得也是。” 黎铭则说道：“崔大哥，占据一座小城市，至少需要三百人以上的组织，前期投入很大，消耗精力极多，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嗯，我明白。” 崔悲的目光渐渐坚定。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混迹二十多年后，第一次找到了真正的目标。 有了这个目标，这趟南大陆之旅，他就不亏了。 “崔大哥，等到了卡巴城之后，我会联系学院的老师与教授们，我想学院肯定愿意与你合作。”黎铭说道。 “好！” “你想好占据哪座城市了吗？” “暂时还没有。” “这是第一步，不能疏忽……” 黎铭取出随身携带的投影仪，将南大陆北边这片区域投射出来。 以白沙城为中心，周围七座中型城市，三十三座小城市。 这些，就是整个白晶矿辐射的区域。 在往南，就没有白晶矿物了。 白沙城地底的白晶矿物最多，且质量最高，价比黄金，被各大势力瓜分，小势力只能跟在后面喝点汤。 而周围其余城市中，白晶矿物质量高的几座，也被大势力占据着。 许多小型势力看似普通，实则背后也有大型势力的扶持。 “这座城市叫莫夫城。”黎明指着地图上一座小城市，“在战争之前，这座城市有百万人口，经济繁荣，与卡巴城很近，距离卡巴城只有三个小时的车程，而且……如果我没猜错，江城大哥现在已经把莫夫城里面的工厂分部清理掉了。” “这座城市现在有多少人？”崔悲问道。 “常住人口在十万以上，还有大量没有取得身份的难民，总人口数可能超过三十万。” “好家伙，黎老弟，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准确？”骷髅头问道。 “这是学院的基本课程，我们每个学生都必须了解。” “厉害啊，改天我也去听听课。” “随时欢迎。” 接下来，黎铭为崔悲详细介绍了整个莫夫城的情况。 这座城市周围，探测到的白晶矿储量相对较少，也因此没有大势力插手。 也可能是那些大势力故意的，放出一些资源少的城市，任由小势力争夺，毕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 “虽然目前探测的白晶矿储量少，但足够开采五年以上，而且白晶矿有许多伴生矿物，其余铜矿、铁矿等等也有被探测到……” “从这座城市出发，走专门的运输路线，沿途灰雾中都有大势力的巡逻人员，只需要两天就能抵达海德市，然后将货物运送到东大陆港口……” 这座城市的地理位置不算太好，但也不差，各项指标都很中庸。 但毕竟处于白晶矿的区域，少有纷争，所以很容易就汇聚大量从南方来的难民。 这些难民，都是难得的生产力。 随后，黎铭又介绍了其余城市，但总的来说，这座莫夫城的综合指数最好。 这期间，崔悲打了几个电话，把自己在东大陆的大部分资产抵押给联邦主城的十多家银行，拿到了一笔巨额贷款。 由于他姓崔，所以那些银行给他开了直通车，所有手续都办得相当顺利。 “就莫夫城吧，以这座城市为基地。” 崔悲很满意这座城市，于是第一步完成了。 接下来还有个重要的问题。 招募人手。 “如果资料没错，现在的莫夫城，正被一个名叫‘灰熊’的组织占据着，这个组织领头的老大是个高级诡异生物，总成员数超过四百，核心成员也有几位是高级诡异生物，控制着城市与灰雾交集的入口处……” 陶范弱弱地举手，问了一句：“我不太懂这种攻城略地的，但我想知道……能不能直接把对方老大砍死，然后收编那个组织其余成员？” “核心成员肯定收编不了，普通成员能收编一些，不过意义不大，必须得先有一支自己的队伍，不然在接收城市的过程中，会遇到许多麻烦事，这种麻烦……不仅来自内部，更来自周围其余城市。” “哦，这样啊……” 陶范勉勉强强懂了，不再提问。 黎铭给出的建议是，初始组织成员必须超过三百，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行拔除灰熊组织。 先杀对方核心成员，然后对普通成员进行武力威慑，顺便防备其余小城市的窥探。 “话说，这个灰熊组织，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陶范又开口询问了，“就这样灭了对方，感觉不太好吧。” “有，这个组织可以说是坏事做尽了，这里是南大陆，你看不到几个好人。” “那就好。” “再说说招募成员的事……第一批组织成员很重要，以后会逐渐成长为组织的高层，所以务必调查清楚每个人的背景，还有就是……崔大哥，你需要购买一批钥匙。” “嗯，我知道。” 崔悲神色凝重，点了点头。 黎铭这里所说的钥匙，自然是指觉醒物。 诺大的联邦大陆，各种觉醒物层出不穷，但最便宜也是最容易拿到手的，一直是教会的珠子。 教会最低劣的低品质珠子，在旅社只需要20-200积分就能换取到，在黑市上的价格也在几万到十多万之间。 但教会珠子毕竟是人工批量生产的。 这种珠子，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副作用，而是……身份绑定。 “不能用珠子。”拉斐尔在这方面有发言权，“一旦使用过珠子，这辈子都会被打上教会的标记，无法脱离，直至生命终结，这点……我深有感触。” “嗯，我会联系那些比较出名的研究院。”崔悲点头。 “可以联系‘极地猎人’这个组织，几乎每座城市的黑市，都是这个组织开的，他们手里应该有大量钥匙。” “好。” 崔悲现在需要大量钥匙，让他招募的下属得以进化，或是开启能力。 同样可以用钥匙作为奖励，让手下的人更忠诚。 生命之水其实也算是一种钥匙，普通人服用生命之水后，大概率延年益寿，祛除病痛，小概率开启一种能力。 但生命之水太奢侈了，暂时不考虑。 黎铭收回投影仪，说道：“接下来，还有最有一个问题。” “工厂？” “对！必须这片区域的工厂分部都除掉！” 寂静工厂这个组织，与其余组织都不一样。 这是个真正的毒瘤。 在占据莫夫城之后，旅社与教会可以继续入驻，其余小势力同样可以进来交流，但工厂不行。 “这片区域中，只要还存在一个工厂的分部，他就会迅速扩张，慢慢渗透每一座城市，就跟癌症一样。” “下一站就是卡巴城了，真想知道那些工厂员工是否还在庆祝……” 第三百二十章 极速与极速 12月25日，下午5点23分。 南大陆，蒂斯城。 城市郊区，地底工厂分部。 浓浓的血腥味在这个封闭的地底空间。 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用温热的血水温暖冰冷的地板砖。 在空间深处，有一台个人电脑依旧亮着，成为整个空间唯一的光源。 江城站在电脑前，将存储盘中的文件夹挨个打开。 【总部消息】 【基地汇报】 【各研究院情况】 【测试数据汇总】 【下放订单】 【……】 身为一座不小于卡巴城的中型城市，蒂斯城分部有将近两百名员工。 为了解决这些家伙，江城着实花了些时间，身上的防御物也碎了几个。 当然，更多的时间是用来摸尸以及收集资料的。 这是他光临的第四座城市。 杀了无数个员工，获取许多资料后，他不仅拿到了这片区域某个培养基地的位置，还确定了一件事——工厂的员工都很富有。 哪怕是一个普通成员，尚未开启诡异能力的，也会随身携带诡异物品。 这次的杀戮之旅，收获很大。 他现在身上的低级诡异物品就超过了三百，足可以组装一只自己的军队。 南大陆这片区域，对于实力足够的人而言，确实是天堂。 如果在东大陆，江城唯有打劫教会与旅社，或者抢劫黑市，才能收集到这么多诡异物品。 子良靠在门边，双手环抱，说道：“怎么样？下一站去哪里？过了这么长时间，我想工厂应该已经快反应过来了。” “培养基地。” “咦，终于找到了？” “嗯，只是个分基地，内部有一百多个孩子正在接受训练。” “现在出发？” “走吧。” …… 寂静工厂的培养基地，分散在整个南大陆。 这个组织只能躲在暗处，做许多事都相当谨慎，就连所谓的基地总部都有十多个。 没人清楚，这些总部，到底哪一个是真实的。 而分基地更不用说了，据说大多藏在灰雾之中，普通组织根本接近不了，大组织也没那个心思去找。 如今，白晶矿这片区域的分基地，终于让江城找到了一个。 与这个基地有关联的两个小研究院，他也不打算放过。 这个基地位于蒂斯城之外，在灰雾之中，而且处于地底百米的天然溶洞里，实在是太隐秘了。 即使有准确的地图，子良也找了好几十秒，才在某个荒草掩盖的山坡上，找到了其中一个入口。 “就这样进去吗？” “就这样吧，我带来了密码。” “什么密码？” “这玩意……” 江城取出两只血腥的断手，以及两枚眼球。 这些人体组织，属于蒂斯城的工厂分部负责人。 他与子良穿着工厂的“s”服装，然后用断手打开了入口的密码门，大摇大摆地走进这个隐秘的培养基地。 入口处一片幽暗，只有一条冰冷的钢铁阶梯，一直往下延伸。 阶梯两侧是湿滑的石壁，石壁出现了轻微渗水的情况。 昏黄的灯管挂在两侧，一点点深入阴暗的阶梯尽头。 两人慢慢往下走，大概深入地底三十米后，终于离开了阶梯范围，看到了两部电梯。 一直到这里，人工开辟的痕迹都还很明显，顶部的岩石被钢架加固过，后方的阶梯两侧也有开凿的痕迹。 两人没有犹豫，打开电梯门，然后走上电梯。 这座电梯只有向上与向下两个按钮，没有楼层指示，轿厢内灯光昏暗。 在经历短暂的失重感后，电梯门开了。 一束光线照入昏暗的轿厢，随之而来的，则是一个庞大的地底空间。 子良走出轿厢，站在外面的钢铁走廊上，眯着眼睛望向远方，说道：“先杀，还是先看看？” “先看看吧。” 江城也走出轿厢，暂时没打算动手。 这片地底空间很大，深邃幽暗，给人一股冰冷的感觉。 空间的顶部用无数钢铁架构做过加固，或许是年头太久，许多结构都已经生锈了。 最底部是一片片整齐的厂房。 四周的石壁上，镶嵌着无数个单独的小房间。 这些小房间大多是轻钢与强化玻璃的结构，由一条条螺旋向下的钢铁走廊连接。 走廊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几个监控探头。 两人没有遮掩什么，大摇大摆地沿着走廊向下，观察沿途所看到的一切。 四周石壁上的小房间，大多是巡逻人员休息时用的，可现在明显还没到休息的时间，这些员工就已经躺在房间的床上了，相当惬意。 很明显，由于这几十年来，从未有人发现过工厂的分布基地，所以这些员工也懈怠了。 江城走过一个小房间外，透过玻璃看到，里面的巡逻员工竟然在玩游戏，而且玩得相当专注。 哪怕他在房间外站了足足半分钟，那个员工也没有注意到。 就这样，两人一路往下，沿着螺旋走廊走到这片地底空间最底部，途中没有受到任何员工的阻拦与询问，轻松得让人难以相信。 地底有二十多个厂房，大小相近。 江城与子良走进其中一间厂房。 厂房内部比外面更明亮些，由半人高的隔板分隔出一个个实验空间，也有专门的封闭实验室。 这个厂房没有小孩，只有一群实验人员与乱七八糟的实验器材。 还有几具特殊生物的尸骸被摆放在正中央，用于研究。 见到两人走进，那些实验人员也没太在意，有的用余光瞥了眼两人，有的一直专注手中的实验。 “这就是那两个研究院之一？”子良把声音压得很低，在门口询问。 “嗯。” 江城环视一圈，转身走出厂房。 这座厂房旁边的另一个厂房，同样属于一个研究院。 两人边走边看，慢慢向地底深处走去。 期间，有几个巡逻人员路过，看了眼两人的衣服，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地继续巡逻。 子良笑道：“我还以为你在工厂内部挺出名的，一直在等有人喊出你的名字，没想到这么久了，还没人认出你来。” “可能照片与真人差距有点大吧……” 江城摸了摸下巴，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几分钟后，两人经过第五个厂房。 在这里，他们终于看到了几个孩子。 这些孩子的情况很不好，被绑在冰冷的实验台上，身体枯瘦，衣着单薄，都处于昏睡的状态。 而厂房内，几个实验人员正在抽取这些孩子的血液。 其中一人晃了晃手里的玻璃试管，皱眉说道：“还是不行，00实验物是从哪个基地送来的？这段时间工厂一直在改革，想由暗转明，编号混乱，弄得我脑子都晕了。” “我看看……”另一人翻了翻资料，“159号基地，那个基地送来的孩子，都拥有部分狼人的血脉。” “看来我没记错，但我给他注射了好几针用狼人身体组织制成的觉醒针，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再试试吧……” “0实验物也有问题，昨天分明开启了能力，今天能力又消失了。” 这个研究人员放下手里的试管，看着第二个实验台上的孩子。 开启能力这种事，很大程度上看运气。 哪怕是完美品质的教会珠子，也存在出问题的可能，更何况这些小研究院弄出来的玩意。 “样本不稳定，实在不行就送去焚化炉销毁吧。”另一个研究员说道。 “嗯，只能如此了，得再找那边要几个实验物过来。” “最近实验物有点紧缺了，各个项目组都在要。” “怎么回事？” “听说是外面出了个比较强的敌人，所以最近的实验物运输都停了。”这个研究人员也只是一知半解，“总部那边应该正在想办法应对，想必，很快就能有新的实验物送过来。” “比较强的敌人？再强能有禁忌生物强吗？” “不太清楚。” “总部那边做事太磨叽了，研究的事怎么能因为某个敌人就被拖慢……” 听着这些研究员的对话，江城沉默不语，缓缓转身，走出了这个厂房。 在这些研究员眼中，送来的孩子，似乎与兽类并无任何区别，可以随意实验，实验失败就送去焚化炉。 人类这种生物，在残害其余物种的时候大多没有怜悯之心，但面对自己这个种族的生物，多数人还是会不忍心的。 工厂内的研究人员，显然不属于多数人的范畴。 两人继续前进，观察其余厂房的情况。 接下来的几个厂房，都出现了被用于做实验的孩子。 江城随手翻阅了一下某个项目组的资料，发现这些孩子已经做了无声处理，被割去了发声组织，普通的治疗物根本就治愈不了，如果没有特殊际遇，这辈子都只能做一个无声的战士了。 有些被绑在实验台上的孩子是清醒的。 从他们的眼中，可以看到恐惧，也有极端的憎恨。 无论他们现在的情绪如何，在成功开启能力之后，工厂的人都会将他们训练成最合格最听话的战士。 不知不觉中，两人来到了最后三个厂房。 其中一个厂房内，关押着已经开启能力的孩子，足有三十多个。 这些孩子脖子上都戴着用白晶矿石制成的压制物，整个厂房内部也镶嵌着大大小小的白晶石。 即使开启了能力，他们也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被关押在这里，无法逃离。 最后的两个厂房，分别是测试与训练用的。 在测试的厂房里，江城与子良竟然看到了“极速”能力。 这个厂房很大，比其余厂房都大了些，内部被一个个单独的白色实验房间隔开，摆满了各种测试机械与器材。 厂房内部的测试人员，直接忽视了两人的到来。 在代号为“极速”的项目组中，有两个七岁左右的孩子，正在特殊的跑步机上疯狂奔跑。 这两台特殊的跑步机被安置在实验室中。 测试人员在实验室外关注着各项数据，并且对这些数据进行记录分析。 在测试机械的屏幕上，能看到有关两个孩子身体的多种变化，其中最明显的就是速度变化。 “很好，0号实验物的速度很稳定，已经突破了30ms，正在冲击更高的速度。” 领头的测试人员神情严肃，背负双手，紧紧盯着那两个疯狂奔跑的小孩。 另一个实验品显然不太稳定，速度忽快忽慢，有时能突破30ms，又是却只剩下不足10ms，而且满脸涨红，双瞳充血，身体晃动幅度很大。 子良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同样的速度类能力。 这两个孩子，距离所谓的“极速”当然还差得远，但已经相当不错了。 过了片刻，有个测试人员说道：“头儿，已经超过两分钟，该停止测试了，不然这两个孩子承受不住。” “这次延长二十秒测试时间！”领头那人很严肃，当即说道。 “好！” 很快，十秒的时间过去了。 测试并非总能一帆风顺的，这些测试人员都有心理准备。 就在第十二秒的时候，变故出现了。 那个本就不稳定的孩子，速度忽然骤降，整个人直接摔在了跑步机上，并且被跑步机飞速转动的轮带打飞，重重撞在实验室的玻璃墙上。 领头的那个测试人员摆了摆手，说道：“好，终止实验。” “是！” 下属们开始行动。 实验室内，两台跑步机的速度都渐渐慢了下来。 那个稳定的孩子下了跑步机，瘫坐在地上，神色萎靡，大口喘气。 他们的身体强大很大，恢复能力也强。 那个撞在玻璃墙上的孩子，只是嘴角溢血，但并无大碍。 现场的医疗人员推断，内部脏器可能有一定损伤，需要做进一步检查。 “轰！” 一声爆响忽然从实验室内传出。 接着，便是一股血雾与碎肉溅射到了整个实验室的玻璃墙上。 那个不稳定的孩子惨叫一声，刚才爆碎的东西，正是他的双腿。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许多低级的测试人员都没看清楚。 但江城与子良都看见了。 那个不稳定的孩子被医务人员扶起来之后，竟然强行扯断了医务人员的双手，然后准备使用极速逃离这个实验厂房。 那一刻，实验室外，测试仪器上的速度，竟然飙升到了120ms，恐怖至极。 再让他成长下去，坚持训练，一直到成年，或许真的能追上子良的速度。 可下一瞬，那个领头的测试人员面无表情地按下了一个按钮。 于是那个孩子的双腿就这样炸了。 领头那人淡漠地说道：“不听话的战士，不是好的战士，拖下去吧，治好双腿，继续训练。” “是。” 几个下属走进实验室，把那个还在惨叫的孩子抬走。 有治疗物品在，一个孩子的双腿很容易就能痊愈。 只不过，这次爆炸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或许会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再逃离。 实验室内，那个被扯断双臂的医生浑身血污，脸上写满了后怕。 极速者想要杀人，实在是太难阻止了。 好在，这个孩子年龄还小。 那个稳定的孩子缩在角落里，深深低着头，瑟瑟发抖，害怕自己的双腿也忽然炸开。 领头那人走进满地是血的实验室，躬身摸了摸那个孩子的脑袋，说道：“别怕，你是乖孩子，乖孩子是有奖励的，以后也要这么听话，好不好？” “……” 那个孩子身体发抖。 由于被割去了发声组织，他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点头。 领头那人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让下属带着这个孩子去休息。 同一时间，在厂房左侧，另一个测试项目组也出了点问题。 这个项目组的实验室门上，写着“神力”两个字。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站在实验室中，脸色涨红，跪倒在地，正在对抗一个类似于液压机的庞大机器。 实验室外，测试人员不断加压。 机械屏幕上显示的数字，已经超过了一百。 只听得“咔嚓”一声，小男孩整个右肩忽然塌了下去，肩胛骨断了。 测试人员只得终止测试，用遗憾的语气说道：“力量不够，身体强度也不够，以后顶多成为一个普通的战士，卖不出好价钱。” “送去前面的厂房，再注射几次吧，或许能再度进化。” “这就把他送过去。” “先治好伤势。” “嗯。” 简单看过这些测试后，江城按下杀意，与子良前往最后一个厂房。 厂房大门上，用粗劣的红漆，写着大大的“训练”两个字。 走进厂房，内部的情况，与江城所想的有些不一样。 整个厂房中，没有现实的训练器材，只有一个个用于体验虚拟现实的房间。 那些孩子穿戴好设备，正在房间内体验工厂为他们设计的剧情。 在每个房间门口，都有特殊的显示屏，用于显示这些孩子在剧情中遭遇的一切。 无一例外，这些剧情都很血腥，充满了杀戮与死亡。 “看来，真正的杀戮训练，需要在别的基地进行。” 子良走到某个显示屏之前，认真看着上面正在播放的剧情。 房间里的孩子，正在挥舞双手。 而剧情也对应了孩子的行为，视频中的孩子手握长刀与长剑，疯狂劈砍着不断出现的敌人，鲜血充斥着三分之二的屏幕。 也就在这时，终于有人叫住了江城与子良。 “你们两个是谁？新来的吗？” 第三百二十一章 套餐九 地底溶洞世界，工厂基地。 最后一个厂房内，江城理了理衣领，缓缓转身，注视后面逼近的那几个巡视员工。 直到现在，这些家伙竟然还没认出他这张脸。 按理说，他这张脸的辨识度相当高。 “你这家伙有点眼熟啊。” 巡视小组的组长并没有警戒，只是略微疑惑。 这里是地下一百多米，敌人自然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潜进来，就算进来了，也不可能大摇大摆四处走动。 至少，这个小组长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哪个组的？”他再次询问。 “你觉得呢？”江城反问。 “别跟我打哑谜，赶紧说，否则就等着吃处罚吧！”小组长有点不耐烦。 他身后的几个小组成员同样面露疑惑。 其中一人说道：“头儿，我也觉得这人眼熟，貌似最近才见到过。” “对，我也眼熟。”另一人说道。 这时，最后面的那人忽然想到了什么，指着江城，说道：“他……他不是那个叫江城的家伙吗？真人比照片帅了很多……” “嗯？江……江城？！” 那个小组长先是一愣，然后一惊。 这个名字，这段时间他已经听过好几次了。 但是，今天早上才传来消息，这个家伙被人面法庭抓走了。 人面法庭可不是什么仁慈的组织，进去了就没几个能出来的。 小组长心里没底，微微后退了半步，喝道：“江城，你是人是鬼？” 江城缓缓脱下身上的“s”服装，淡淡说道：“当然是人，但你就不一定了。” 他解下身后的两把刀，将其中的短刀递给子良。 然后，杀戮开始了。 “咻——” 寒光闪过，子良消失不见。 那个小组长心中一惊，急忙转过头看向这个厂房的门口。 很明显，子良去杀人了。 他正想警告其余小组，叫他们小心一个极速者杀手，却发现自己的小组成员都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你们怎么了？见鬼了吗？” “老……老大，你的脖子……” “我的脖子怎么了？” 他正想伸手，摸一摸自己的脖子。 可忽然，他的视线从高处跌落到了低处，还看到了一具无头尸体。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 在他眼前的世界彻底变得昏暗之前，他看到，自己那下属的脑袋，也接二连三地落了下去。 原来，在子良消失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身首分离了。 片刻之后，整个地下基地的巡逻人员死亡。 接下来，那些研究人员一个一个倒下。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死神，在整个基地中穿梭，以诡异的力量把工厂的员工挨个带走。 最后，除了两个高级诡异生物以及部分高层员工，其余工厂员工都去了地狱。 在江城的帮助下，那两个棘手的高级诡异生物也被子良剁掉了。 八个基地高层被绑成了粽子，丢在第一个厂房之前，其中就包括之前做速度测试的。 基地里，有124个孩子，其中只有极少数没有开启能力。 他们同样被子良带到了厂房之前。 子良站在最前方，面带微笑，清了清嗓子，说道：“孩子们听好，坏人都已经死了，想回家的举手。” 话音落下，没多久，逐渐有孩子小心翼翼地举起自己的孱弱的小手。 这些孩子一共来自九个基地，也就是九个村落。 这九个村落分布在南大陆的北边，最近的距离蒂斯城只有三十里，最远的则在海德市附近。 “不用担心，我不是坏人，想回家的就举手吧，我会把你们挨个送回去。” 子良尽量把语气放得很温和，脸上的笑容极为阳光。 他低声对江城说道：“在我送孩子这段时间里，你可以去第九个厂房的最深处，打开这个基地的地底仓库，我有预感，里面肯定有数之不尽的宝物，这次要发达了。” “你刚才没打开？” “光顾着杀人了，三过宝库而不入。” “行，我去看看。” …… 下午6点25分，车队抵达卡巴城。 由于江城尚未给他们发消息，所以梁殷依旧坐在车里，并未出现。 小队其余人依次下车。 黎铭开始联系江宁学院的老师，并阐述崔悲的想法。 而崔悲则带着大量资金，直接去了这座城市的地下黑市。 要把现金换成诡异物品，再将诡异物品换成诡异世界的货币，去地下黑市是最方便的。 在南大陆，白晶矿石同样是一种诡异货币。 隐形狗跟在崔悲后面，问道：“你准备买多少个奴隶，再招募多少个佣兵？” “看情况，到了市场再说。” 这座城市的黑市属于【极地猎人】这个组织。 奥德市海边的黑市，也是这个组织建立的。 这个市场位于整个卡巴城的东区，在一片水泥建筑废墟的底部，曾经是一个避难所，后来被极地猎人组织买下。 卡巴城的整体情况与其余城市差不多，高楼大厦都在以往的战争中塌陷了，也无人修复，如今大多数居民都住在低矮的平房里。 街道很破烂，坑洼不平，满是尘土与碎石子。 市场之外的街道上，停满了各个组织势力的车辆，其中有买家也有卖家。 买家之中，只有极少数带着真正目的前来，多数只是想逛一逛。 在地底的入口处，明目张胆地用大大的红漆写着【黑市】两个字，顺便在两个字周围加了几根耀眼的霓虹灯带，仿佛生怕别人看不见。 虽然带了个‘黑’字，但地下市场很光亮，至少比隐形狗想象的要亮得多。 走过宽阔的地下水泥通道后，整个市场映入眼帘。 “跟菜市场差不多啊，一个个摊位，还有叫卖的。”隐形狗四处看了眼，“丝毫没有神秘感，比我想象中差多了。” 崔悲提醒道：“你跟紧点，别走丢了，这个地方可能有偷狗的。” “谁敢偷我？” 隐形狗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在乎的感觉。 他甩了甩尾巴，快速走了几步，跟崔悲的距离又近了些。 这个人来人往的地下市场，确实跟菜市差不多，很宽阔，并不拥挤，顶部的明亮吊灯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有人拥有单独的小门店，有人则摆在固定的摊位上，也有的就随意把货物摆在路边。 许多商家似是才来，正对着自己的商品拍照，然后上传到黑市的网站里，方便千里之外的顾客网上选购。 黑市会专门招募人手，负责同城或者跨城运送网购的物资，并从中抽取一部分费用。 这里卖的东西五花八门，琳琅满目。 大大小小的诡异物品挤满了视野，甚至有几件疑似禁忌的物品。 也有一些特殊的东西，比如奇异生物血液、骸骨、血肉、不知名古书、灰雾深处地图、宠物、奴隶、导弹弹头、黑胶唱片等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隐形狗看中了某个地摊上的一副尖牙，问道：“这玩意多少钱？” 摊主热络地回答：“狗兄弟好眼力啊，这副尖牙虽然没有不是诡异物品，但它可并不普通，来自一只高级诡异生物，是上一个卖家从灰雾深处……” 在这里卖东西，口才一定要好。 而且必须得学会编故事，编到买家相信就行了。 隐形狗不耐烦地打断了摊主：“别浪费时间，直接说多少钱。” “嘿嘿，我也不跟你多要，八万！” 摊主一脸笑容，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字。 隐形狗摇头：“贵了点。” “那狗兄你开个价？” 摊主依旧一脸笑容，想必是料到了这个砍价环节。 隐形狗想了一会，说道：“四十。” “成交！” 摊主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他没等隐形狗在说什么，就开始了打包。 “狗兄，我再送你一个狼牙吊坠，这玩意可不便宜，同样来自灰雾深处，是我一个冒险家朋友，历经生死，从……” “别废话了，赶紧打包，我时间有限。” 隐形狗语气不善，拍出四十块钱。 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场交易就这样完成了。 诺大一个黑市，遍地是奸商。 崔悲看了眼隐形狗买的那尖牙，提醒道：“如果我没看错，这应该只是一头普通郊狼的牙齿，现在某些地区郊狼肆虐，打死后的狼尸送人都没人要。” “无所谓，反正也就四十块钱。” 隐形狗美滋滋地把尖牙塞进嘴里，可惜尺寸不太匹配。 他略有些遗憾，只能把这幅牙齿挂在脖子上。 随后，他用狗爪指了指市场的西北方向，说道：“看到那个奴隶没有，是个妹子，西方人长相，颜值出众，而且是低级诡异生物，你可以买来做近身侍卫。” “别急着下定论，多看看。” 崔悲看了眼那个奴隶摊位，而后移开了目光。 隐形狗问道：“你不喜欢女的？怎么跟江城一个德行……那东南方向那个壮汉怎么样？” 他用狗爪指了指另一个奴隶。 那是个身高接近三米的壮硕男子，披头散发，肌肉遒劲，浑身古铜色，被锁在笼子里，像是一头上古猛兽。 在笼子之前，有个牌匾清清楚楚写明了这个壮汉的能力与性情。 崔悲把目光移到那个壮汉身上，看了许久，微微点头：“嗯，虽然只是低级诡异生物，但他的能力是治愈自身，悍不畏死，可以买来做冲锋陷阵的猛将。” “可我觉得那妹子也不错。” “再看看吧。” “……” 在黑市中寻觅许久后，始终没有能让崔悲眼前一亮的，于是他直接找到了市场负责人。 他将手里的巨额资金亮出，顺便说出了目的。 卡巴城黑市的市场负责人名叫姬疾纪，是个中年人，微胖，面相和善，手握佛珠，一眼看去就给人很好相处的感觉。 “阿弥陀佛，崔兄弟想直接把现金换成诡异世界的货币？” “没错。”崔悲点头，“或者直接由猎人组织出面，帮我收购一批诡异物品，然后折算成现金也行。” “这个简单，今晚就能弄好。”姬疾纪同样是东大陆人，与崔悲没有语言障碍，交流起来很顺利。 “那就多谢了。” “崔兄弟还需要什么吗？” “五百人的武器装备。” “这么多？”姬疾纪一怔，“阿弥陀佛，看来又有一座小城市要面临战火了。” “能弄到吗？”崔悲问道。 “当然能，猎人组织在每座城市都有仓库，很快就能为你弄来五百套武器装备。”姬疾纪微笑回答，“这里有几个套餐方案，崔兄弟可以选一下。” “还有套餐？” “当然有。”姬疾纪拉开抽屉，取出一份菜单，“这是套餐一：每个士兵配备防弹背心、手雷两个、多用途刺刀、多功能挂具、自动步枪、半自动手枪……其中的武器，这里也有介绍，分别是……” “套餐二：每个士兵配备头盔系统，包括视频强化、平板式显示、听筒、防护面罩、微型摄像机等，加上轻型探测器、计算机……每三人小组配备……” “套餐三：……” “套餐……” “……” “套餐九：Цapь-6om6a。” 姬疾纪手握佛珠，面带微笑，挨个把九个套餐介绍了一遍。 每个套餐侧重点不同，价格也不一样。 他轻点桌面，把菜单的最后一页翻转，盖在桌面上，说道：“套餐九现在库存比较少，五百个肯定是没法满足的。” “我明白……”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联系那些不要命的北方佬，叫他们立即赶制，不过需要的时间会很长。” “还是不了……” 崔悲想了想这玩意的爆炸画面，直接把套餐九抛在脑后。 这玩意是用来对付神灵的，一座小城市吃不起这么大的威力。 姬疾纪微笑询问：“那你想好要哪个套餐了吗？” “我再看看。” “其实套餐五是最不错的，搭配也合理。”姬疾纪耐心介绍，“毕竟你要组装一个五百人的组织，必须要重型武器压阵，套餐五与套餐七、八都包括了多种火箭弹选择……其中套餐五这种火箭弹最好，能打四百公里远……” “等会！”隐形狗忽然跳上了桌，“什么火箭弹能打四百公里远？你这是从一百年后抢来的武器？” “真不是，我这里有演示视频。” “你别拿导弹来骗我。” “放心，我们组织向来不会骗人。” “我是狗，我又不是人！”隐形狗严厉质问，“说，你们组织以前骗过狗吗？” “这……” “阿狗，不要为难人家。” 崔悲伸手，把隐形狗从桌子上抱了下去。 平整的桌面上，留下了几个相当显眼的狗脚印。 没了隐形狗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视，姬疾纪松了口气，扒拉着手里的佛珠，然后不急不缓说道：“崔兄弟，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再想想……” 崔悲的目光在几个套餐中移动，感觉每一个都没法让自己满意。 姬疾纪耐心询问：“能方便透露一下，你想夺取哪座城市吗？” “莫夫城。” “哦，这座城市还好。”姬疾纪说道：“只有个灰熊驻扎，那个组织没什么背景，你哪怕购买最便宜的套餐一，也能把对方吊起来打，或者……可以每个套餐都购买一些，毕竟套餐九我们这里还是有存货的，如果你……” “算了，还是别提套餐九的事。” “好吧。” 隐形狗再度出声询问：“买了之后，多久能送到？” “很快。”姬疾纪回答。 “具体多快？” “两天之内。” “如果半路上遇到截货的呢？” 隐形狗需要个大概的时间，然后帮助崔悲做计划。 装备到了之后，就可以开始大规模招人了。 崔悲并非真的要招满五百人，而且有些雇佣兵是自带装备的，他买五百套只是为了以防不测。 姬疾纪笑道：“放心，不会有人敢动我们极地的货物。” “我是说如果。” “阿弥陀佛，如果遇到了，那就先宰了对方！”姬疾纪转动佛珠，面目和善，“根据周围城市的仓储来看，哪怕货物受损，也能在三天内为你补齐货物。” “那就好。” …… 与此同时，寂静工厂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这片区域的每一座城市都有工厂的分部存在。 平日里，有些分部的负责人会简单交流几句，偶尔谈谈联邦大事，或者骂一下某些脑残的工厂领导人。 而今天，实在是太安静了…… 好不容易解决掉一个麻烦的对手，还不用请出禁忌生物，工厂分部也没有暴露太多，今天晚上的气氛应该很热烈。 卡巴城分部的负责人整理好一天的资料，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低喃道：“怪哉，今天金奈城那个家伙怎么没发消息过来，按照惯例，虽然江城那家伙被人面法庭抓了，但再怎么也得骂一骂尧龙那个蠢猪一样的玩意……” 一天不骂高层领导，他们就感觉浑身不舒服。 晚上七点多，在处理好下属送来的几份文件后，卡巴城分部的某个负责人，给金奈城那边的负责人发了个消息。 他等了许久，对方迟迟没有回应。 然后，他又给蒂斯城的负责人发了个消息去。 同样，等了许久，依旧没人回应。 “奇了怪，这些家伙……总不可能集体去世吧。” 第三百二十二章 财富 落日后的卡巴城多了点颓废的气息。 晚上八点，昏黄的光晕笼罩在整座城市上空。 老旧的路灯依次亮起。 倒塌的建筑连成大片废墟，废墟里阴影层叠，荒草茂密。 就在某个废墟下面，是卡巴城工厂的分部备用地址，也是他们现在正在使用的地址。 地底一楼，灯管摇晃。 几个员工抱着资料匆匆走过，边走边聊。 “也不知道工厂什么时候能转到明处，我实在是受够了这种每天活在地底的日子。” “只要咱们还在干这种事，就永远不可能转到明处。” 这些员工也清楚工厂正在做的事，毕竟他们手上的资料都写得明明白白的。 有些资料上，详细描述了对那些孩子做的残酷实验。 如果有员工受不了想退出，那么工厂就会消除这个员工的记忆，或者直接找个隐秘的地方，处理掉这个员工。 “我们可以放弃那些基地，把小孩子都送回去，以后专门做培训业务，训练普通人，这样也不是不可以啊，反正我们有足够多的测试与培训经验……” “嘘，小点声，别被老大听见了。”另一个员工低声说道：“无论是输送基地，还是培训基地，都是我们发展的根本，没了这些基地，我们与别的培训组织没什么两样，连那些研究院都会撤销与我们的合作。” 南大陆这片天空，多数时间，晚八点依旧亮着。 所以，这个点工作也算不上是加班。 毕竟又不给钱，员工都是自愿的。 分部的负责人尼玛尔眉头紧锁，把分部员工送来的部分资料推到一边，正在频道内联系其余城市的负责人。 尼玛尔（卡巴城分部）：“有谁能联络金奈城分部？整个分部的机器都处于停运状态，电话也不在服务区，难道灰雾中的线被人弄断了？” 巴拉特（天浩市分部）：“下午我就联系过了，联系不上，还以为只是我这边的问题。” 尼玛尔（）：“跟区域总部反映过了吗？” 巴拉特（）：“还没有。” 加内什（落锤市分部）：“蒂斯城也联系不上了，我感觉出了点问题。” 巴拉特（）：“尧龙大人回白沙城了吗？” 尧龙（基地总部副部长）：“没有。” 白沙城分部损失惨重，一战死了三分之二，连压箱底的五件禁忌物都没了。 现在的尧龙，暂时还没脸回去，得先缓缓。 身为这片区域官职最大的人，他自然明白其余分部部长的意思，已经派人去那几座失联的城市查看了。 尧龙（）：“别急，在金奈城有两个我曾经的下属，他们负责潜伏在旅社里，我刚才已经联系了他们，叫他们去分部看看。” 巴拉特（）：“大人，什么时候能得到结果。” 尧龙（）：“最多半个小时，现在金奈城旅社正在开会。” 巴拉特（）：“大人的下属厉害啊，能参与会议，想必在金奈城旅社地位已经很高了吧。” 尧龙（）：“嗯，副社长的位置。” 频道内部，一条条消息飞速弹出。 尧龙的十指飞动，在键盘上打出回复，然后扭了扭脖子，缓缓靠在椅背上。 在频道里，许多分部部长都对他恭敬有加。 但他知道，这些人在暗中的私人频道里，估计已经把他与‘猪’这种动物划等线了。 至于卧底之人传来的消息……不能尽信。 曾经发生过十分巧合的事。 有个家伙被旅社派出去，派到工厂做卧底，没过两年，工厂又把他派去星环科技做卧底，后来星环科技又把他派去教会做卧底，过了几年教会叫他去北河研究院做卧底，最后北河把他介绍给旅社，让他到旅社内部做卧底…… 卧来卧去，那个家伙掌握了一大批机密信息，直接干起了中间商赚差价的事。 他把各大组织的情报卖给敌对势力，最终导致每个组织都损失严重。 不得不说，有的人天生就长了一张适合当卧底的脸。 尧龙坐在办公桌后，脸色阴沉，十指交叉，盯着显示屏上滑过的消息，心中渐渐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频道内部，落锤市分部加内什发了条消息：“我觉得……他们可能都没了。” 巴拉特（）：“不要轻易下结论，再等等。” 乔蒂（银印城分部）：“那个江城会不会被人面法庭放出来啊？” 巴拉特（）：“不可能，被人面法庭抓走再回来的几率，跟中彩票差不多，把江城这两个字从脑子里抹去吧，他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威胁了，只需注意他的那些同伴……” …… 蒂斯城，城外灰雾区域。 地底溶洞，工厂培训基地。 子良的身影不断闪过，把一个个孩子送回他们原有的村落，顺手把那些村落里的输送基地都灭掉。 时间过了很久，现在只剩二十六个孩子。 这些孩子的年纪相对较大，多数都七八岁了，甚至有两位十多岁的。 被送回去的那一百多个孩子，年纪最小的才两岁，最大的也就六岁。 剩余的孩子，并非不愿意回家，只是心中的憎恶与仇恨已经发芽了，苦难与磨砺令他们比同龄人更成熟，他们想做点事再回去。 那两个觉醒了极速的孩子，也在这二十六个孩子之中。 子良面带微笑，问道：“孩子们，你们不想回家吗？” “大哥哥，你是什么组织的？” 有个九岁的小女孩开口询问，眼睛很明亮。 子良记得这个小女孩。 当时在测试工厂内，小女孩正在进行变形测验，她可以变成许多动物的模样。 这些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明白了组织与势力的概念，知道子良肯定是工厂敌对势力的。 “我是个自由人，不属于任何一个组织。”子良微笑回答。 “什么？”另一边，被绑着的基地高层忽然出声，“你只是个自由人？那你跟江城合作干什么？江城给了你多少钱，我工厂可以给三倍！” “谈钱就太庸俗了。”子良轻轻一笑，“我把你们都杀了，你们的钱照样是我的。” “你……” 那个基地高层神色一滞，忽然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于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这时候，小女孩又问道：“大哥哥，那个叫江城的哥哥是什么组织的？” “他？他貌似可以算黄昏旅社的吧，但你们不能去旅社，南大陆的旅社太杂了，至于教会……教会内部斗争太阴暗，经常相互捅刀子……” “如果真想加入某个组织并对抗工厂，可以考虑崔悲的。”江城走出第九厂房，扬了扬手机屏幕，“他成立了一个叫‘天国’的组织，目前正在招人，预计两天后攻占一座小城市作为基地。” “咦，你这手机是哪家的，怎么在地底一百多米都有信号？”子良惊讶了。 工厂的某个高层忽然吼了一句：“那是我工厂的基建做得好，跟手机有个屁的关系。” “嗯，给你们工厂点个赞。” “你……” 那个基地高层被噎得说不出话，满脸涨红。 其余几个基地高层似乎已经绝望了，被五花大绑，倒在地上，一声不吭，等待最后的死亡到来。 江城收回手机，说道：“对了，地底仓库里确实有很多宝贝，可以带这些孩子去看看，让他们挑选合适的诡异物品，装备自身。” “真要让这些孩子去厮杀？” “天国与江宁学院已经达成合作关系了，这些孩子可以成为四期学员，先学习，也不一定要上战场。” “有道理。” 子良点头，然后原地消失。 工厂门口，那些孩子也挨个消失，都被送到了第九个厂房地底。 身为一整片区域的培养基地，这个基地确实富裕。 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看得人眼花缭乱，有千年前的古代金币与金银饰品，也有珍珠、钻石、瓷器等物，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闪得人眼睛生疼。 除了这些金银珠宝，还有无数诡异物品，六件禁忌物品，甚至有三具禁忌生物的尸体。 其中一具尸体只剩一半，另一半都被这里的研究人员使用了。 江城站在仓库门口，拍了几张照片，发送给陶范。 他记得，这个学长很想看一看什么是金山银山。 “两百多滴生命之水……” 子良走到一个铁架子前，伸手取下一个绿色的透明小瓶子。 这样的小瓶子，在整个铁架子上，还有两百多瓶。 他打开盖子，轻轻闻了闻，微笑说道：“我就说我的感觉不会错，这次发达了……一人一半吗？” “你可以多拿点。” 江城神色平静，这次的主要功劳都是子良的。 子良点头道：“那就一人一半。” 说着，他以普通人难以看清的手速，将架子上的生命之水收走了一半。 然后，他又盯上了仓库深处那些架子上，摆放的禁忌物品。 六件禁忌物。 他说道：“三件攻击类的，三件防御内的，还是一人一半吧？” “嗯，随你。” “那我拿走这三件攻击类的，你现在不缺攻击手段。”子良一脸满足地拿走了三件禁忌物。 无论什么时候，收获总是令人愉悦的。 他怀抱三件禁忌物，躺在金银珠宝组成的小山堆上，微闭双眼，静静享受。 那些孩子都知道该如何使用诡异物品。 他们穿梭在诺大的仓库里，在众多诡异物品中挑挑选选，选出自己合适的。 那两个拥有极速能力的小男孩最早结束选择，他们动用能力，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自身的装备。 其中那个速度比较稳定的小男孩，选择了一双狼皮制成的诡异靴子以及一堆速度有帮助的辅助物品。 另一个不太稳定的小男孩，只选择了两把匕首。 这两把匕首都是高级诡异物品，价值不菲，材料特殊，锋利无比。 看得出来，他的梦想应该是成为一个黑暗中的杀手。 当然，也可能只是暂时被子良杀人时候的潇洒影响到了。 两个孩子爬上金银珠宝组成的小山堆，满心期许，找到正在休息的子良。 “你们想拜我为师？”子良面带微笑，“当然可以，不过我要说明一点，我开启能力的时候也才六岁，那时候我就能跑到800ms以上了，而现在……我都不知道我的极限在哪里，我有种预感，如果我不顾一切，速度超过某个临界点，可能会发生很恐怖的事。” “老师，我们开启的不是同一种能力吗？”其中一个孩子问道。 “我感觉不太像，你们初始速度太低了，或许是另一种接近极速的能力。” “哦……” “不过也说不准。”子良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微笑安慰，“能力是可以进化的，要对自己有信心，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拉杰。”速度比较稳定的那个孩子回答道。 另一个孩子答道：“我叫拉凯什。” “不错。”子良摸了摸拉凯什的脑袋，“想不想杀了那个炸断你两条腿的家伙？” “想。”拉凯什点头，“但是老师，我想先砍了他的腿。” “可以啊，这个想法很有特色，然后呢？” “让他在痛苦中流血致死。” “你这种有仇必报的性格，江城肯定喜欢。” 子良指了指另一边正在观察禁忌生物尸体的江城。 其余小孩子还没有结束对诡异物的选择，所以两人并不着急平分物品。 趁着这个空隙，子良把拉凯什带回一号厂房的门口。 出乎意料，有两个基地高层竟然没有原地等死，而是在利用藏在衣袖里的刀片，割裂他们身上的绳索。 如果子良再晚一步，这两个家伙就要成功挣脱了。 其中有一个，正是负责速度测试的那人。 “不错啊，不愧是工厂的人。” 子良一边称赞，一边打断了其中一人两只手 那人惨叫一声，哀嚎着倒在地上，手里的刀片也落在一旁。 而另一个家伙，也就是负责速度测试的人，已经挣脱出来了。 这人脸色难看，手握刀片，盯着子良与拉凯什，缓缓后退了几步。 他自知逃不掉，所以趁着现在还活着，先骂几句，让自己心里舒服点。 “小畜生，被炸断双腿的感觉舒服吗？” 第三百二十三章 风暴前夜，情况正常 当瞳孔化作深邃的幽蓝，整个世界都在他眼中变慢了。 这就是速度测试者的诡异能力。 他的能力刚好克制极速者。 当然，只是克制速度较慢的。 两个孩子的正常速度，在他眼中，比普通人快不了多少。 而子良的速度，就超过他能捕捉的极限了。 子良摸了摸拉凯什的脑袋，柔声说道：“感觉你内心的渴望，你渴望复仇，也渴望离开这个阴暗的地底，这也是力量的一种，将这种力量化作速度，把整个世界甩在身后，这就是你需要做的。” 拉凯什的第一堂课开始了。 对极速者而言，真正的渴望源于自由，那是一种无拘无束的感觉。 在逃离实验室的那一刻，拉凯什的速度曾爆发至120ms，这就是对自由的渴望带来的潜力。 “握紧你手中的匕首。”子良耐心教导，“去吧，砍掉阻挡你自由的东西。” “就凭他？”那个测试者大笑，“给他十年的时间，他也杀不了我！” “不，十秒足矣。”子良微微摇头。 “呵呵，天真……他敢来杀我吗？” “还剩八秒。” 子良的神色变得平淡，收回了微笑的表情。 他负手而立，开始倒计时了。 那个测试者握着刀片，神色凶狠，对着拉凯什喝道：“来啊，小畜生，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拉凯什握紧了两把匕首，身体微躬，浑身紧绷，像是一头即将捕食的猎豹，死死盯着身前的猎物。 “还剩五秒。” 子良还在倒计时，像是个催命的死神。 那个测试者的表情越发凶厉，宛若带来恐惧的魔鬼，打算用语言攻势摧毁拉凯什的信心。 他大声喝道：“小畜生，我能炸断你的腿一次，就能炸第二……” “咻——” 拉凯什忽然动了，目光冷冽，整个人化作一道虚影。 下一瞬，他回到原地，手里的匕首染上了新鲜的温热血水。 那个测试者表情僵硬，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自己双腿的部位。 他想往前迈一步，于是艰难地挪动身体。 血液喷涌，染红了工厂的服装。 他倒下了，可两条腿还立在原地，像是两根柱子。 子良收起平淡，恢复了微笑的表情，满意说道：“180ms，虽然只是瞬间爆发速度，但很不错了，继续努力，以后勤加练习。” “谢谢老师。”拉凯什微低着头，擦了擦刀上的血水。 “不用谢，身为极速者，以后如果对速度有疑惑，都可以来找我。”子良缓缓转身，走向九号工厂的方向，“当然，如果你对杀人有疑惑，可以找江城，他是专业的。” “江城大哥是行刑者吗？” “行刑者？”子良来了兴趣，“这个称号不错啊，出来混都得弄个称号，方便吓人，比如‘蝙蝠侠’这类的，等会你可以给他提议，让他弄个称号。” “蝙蝠侠吓人吗？”拉凯什有点疑惑。 “我们是读者视角，所以我们觉得蝙蝠侠不吓人，但哥谭市的罪犯就不这么认为了。”子良边走边说，“有关蝙蝠侠的都市传说很多，有的罪犯说他有三个脑袋，长着蝙蝠的脸，还有一对血腥的翅膀，喜欢吸血，还有人说他是外星人，也有说是异变生物的……所以很多小罪犯看到蝙蝠侠后，由于心理上的恐惧，战斗力直接下降一半” “明白了，老师真是博学。” “说不上博学吧，真是时间多，对很多事都略懂一点。” “哦……” 拉凯什似懂非懂，开始期待以后的生活。 子良理了理衬衫，英俊的脸庞上始终保持着迷人的微笑，白衣翩翩，带着拉凯什回到仓库内。 十多分钟后，其余孩子也结束了选择。 整个地底仓库里，还剩下了两百多个诡异物品，其中不乏高级诡异物。 这就是打大势力的好处，越打越富有。 江城与子良平分了这些诡异物品，顺便还平分了整个仓库中的金银珠宝。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富裕感觉，相当美妙。 子良问道：“江城，下一站去什么地方？” “先回那几座城市吧。” “毁尸灭迹？昭告天下？” “嗯，差不多。” “那稍等片刻，我先把这些孩子送到卡巴城。” 话音刚落，子良又没影了。 极速这种能力，着实令人羡慕，这才是真正的禁忌之下无敌，打不过还能跑。 就算是禁忌生物，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也奈何不了极速者。 仓库里的孩子们一个个减少。 最后，一阵风拂过，江城也消失了。 临走之前，他们在整个地下世界留下了毁灭装置，十分钟之后，这片地底世界就会剧烈的爆炸轰鸣中消失。 子良带着江城，返回了蒂斯城与金奈城等四座城市。 这四座城市的分部都只剩下了破烂的机械与一堆尸体。 江城在这些地方，留下了同样的毁灭装置。 几分钟后，四座城市的分部加上培训基地，会同时出现绚烂唯美的爆炸。 “江城，继续吗？还是休息几分钟看烟花？”子良问道。 “继续吧，去落锤市。” “好！” 子良看了眼逐渐昏暗的天色。 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 金奈城，黄昏旅社。 已经接近晚上八点半，旅社照常营业。 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在大厅内走来走去。 由于南大陆居民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比较强，所以旅社的大门并没有做视觉伪装效果，只需站在大门口，就能看见一堆旅社生物。 每一座城市的旅社都设有一正两副的社长席位。 江城现在就是奥德市旅社的副社长，当然他只是挂了个虚职，根本不管事的。 南大陆的事很多，城市内部各个组织势力错综复杂，就算没有大的战斗，平日里小摩擦也没断过，所以三个社长席位都是实职。 其中一个副社长轻敲前台，对正社长说道：“肚子饿了，出去弄点水果，老徐，你暂时先撑一下。” “我也去。”另一个副社长也表示要出门。 “行吧，你们两个注意安全，这几天不太平，别被人爆了脑袋。”姓徐的社长随口说道。 “放心吧……” 两人就这样，结伴而行，暂时离开了旅社。 距离尧龙交给他们任务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小时。 他们两个都有些心急，匆匆忙忙驾驶着车辆，往工厂分部的位置赶过去。 “我觉得多半已经出事了。” “别乱想，江城那个家伙都被人面法庭抓走了，还有谁敢对我们工厂动手？” 开车那人踩下油门，不断提速。 金奈城的城市道路相当烂，颠簸不已，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洞。 车辆顶着黄昏的余韵，在一片昏黄的光芒中，速度越来越快。 可还没等他们抵达分部的位置，远方就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 “轰！” 大地震动，扬尘四溢。 在金奈城工厂分部所处的那片废墟下，忽然发生了震天动地的爆炸，把周围许多小势力组织吓得不行。 那一整片废墟直接塌了下去。 周围的街道纷纷裂开，许多危楼也在爆炸中倒下，轰鸣不断，沙尘飞扬，场面极为壮观。 这工厂二人感到之时，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只有一个塌陷的深坑。 “可恶，是谁？” 两人惊怒无比，没想到最不愿见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可除了江城，又有谁知道每座城市工厂分部的位置，就算知道了，谁敢动手？ 难道工厂内部出了问题？ 同一时间，另外四个地点的毁灭装置也启动了，为这个夜晚带来一场不算太绚烂的烟花表演。 晚8点31分，爆炸的消息传到了尧龙耳中。 晚8点43分，培训基地被灭的消息传开。 晚8点45分，整个工厂震动。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伏击！对方肯定准备了许久，否则不可能在一个下午的时间内，连续毁灭我们四座城市的分部，甚至还包括了一个培训基地！” “应该是一个大型组织！” “也就只是大型组织才有这个手段与魄力！” 有人想到了江城，可随即又把江城抛之脑后。 想想也知道，就算江城被人面法庭放出来，也没法在一个下午内袭击五个地点。 工厂的众多员工想得都差不多，觉得可能是工厂最近行事不太稳，得罪了某个大型势力，所以才招来这场再活。 有个分部部长分析道：“四座城市，只有一座莫夫城是小型城市，其余三座都是中型城市，每个分部的员工数量上百，都是精英，可他们却连求救的消息都来不及发出。” “说明对方提前掌握了位置，并且切断了分部与外界的联系。” “可即便如此……”另一个负责人皱眉开口，“只要有一个员工成功逃出地下分部，就能为我们发来信息，但我们至始至终被蒙在鼓里。” “这说明什么？” 越讨论，工厂众人越觉得对手的强大。 对方杀人的时候无声无息，宣战的时候又暴烈无比，将整个工厂打了个措手不及。 工厂总部开始高度关注这场有预谋的杀戮。 一个个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股东或者合作人也出现了，工厂的利益就是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工厂衰落。 哪怕当初江城灭掉了奥德市与炉瓦城工厂分部，这些神秘的大人物也没有现身。 在他们眼中，江城只是个高级诡异生物，不成禁忌就翻不起浪花，就像一只无关痛痒的小蚂蚁，顶多让工厂烦躁一段时间。 即使后来，尧龙惨败，这些家伙也只是适当送上几句嘲讽而已。 尧龙脸色铁青，心中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十指在键盘上疯狂跳动，询问某一个旅社的高层。 “你们旅社最近有没有制定针对工厂的计划？” 那个旅社高层回道：“放心，没人敢撕破脸皮。” “如果那些人瞒着你呢？”尧龙又问道。 “你这是不相信我在旅社内部的地位？”那人态度强硬，“整个旅社，发生过的任何事，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更何况是同时袭击五个地点这种大事！” 同一时间，其余工厂负责人也在询问教会的合作高层。 整个工厂都接入了同一个会议频道。 联邦主城那边，也有合作者派了代表进入频道，交流这次工厂面对的问题。 而会议之外，许多普通员工正忙碌着汇聚消息。 潜伏在那四座城市的工厂卧底们纷纷出动，要么在废墟中寻找是否还有存活的员工，要么就收集周围信息，获取视频资料，试图找出袭击者的身影。 没多久，一条条消息传到了会议频道里。 “金奈城分部无人存活，无视频资料，无目睹人员，无……” “莫夫城分部无人存活……” “……” 很沉重的消息。 对方下手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如果真的招惹到了某个大势力，只要不是生死大仇，对方灭掉五个地点也应该够了。 可现在对方凭空消失，不留痕迹。 这只能说明…… “对方还会接着动手！” “该死，到底是什么组织？” “会不会是江城的同伴？” “不可能，江城的同伴今晚下午六点才抵达卡巴城。”卡巴城分部的负责人耐心解释，“这一路上，我们都有员工在监视他们。” 同为六个副部长之一的于琪问道：“江城那个团队里，今天有人消失吗？” “没有，只有那个崔家小少爷去了黑市。” “他去黑市做什么？” “不太清楚。” “连这都查不清楚？”于琪神色不渝，“卡巴城的分部力量这么弱？” “大人，黑市是极地猎人的地盘，我们不能过度干涉的。” “那是你的人能力太差！” “……” 卡巴城分部，负责人尼玛尔脸色难看，一拳垂在自己身前的键盘上。 这些工厂高层，都是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他按下怒意，换了个键盘，继续在会议频道里解释：“大人，现在不应该关注江城的队伍，而应该认真想想，我们到底招惹了什么组织。” “不对。”另一个副部长杨淳出现，“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对方下一个目标是哪座城市。” “所有分部部长立即汇报自己城市分部的情况！” “桥税城情况正常！” “裕都城情况正常！” “银印城……” “……” 一个个分部部长开始汇报。 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九点，天色昏暗，整个工厂都被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 此时，落锤市，工厂地下分部。 血腥味浓郁，一具具尸体尚且温热着。 这一次，子良动手，瞬间抹杀了所有员工，只留下一个落锤市分部部长基肖尔。 基肖尔被五花大绑，嘴巴也被胶带封住了，拼命挣扎。 他脸色涨红，怒目圆瞪，眼睁睁看着江城在他身前的电脑上，敲出： “落锤市情况正常！” 第二百二十四章 黑色密码 “滴答——” 粘稠的血液滴落在键盘上。 几个苍白的按键被染红，红得有些妖异。 落锤市分部部长基肖尔满脸是血，颓然倒在办公椅上。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挣脱失败了。 对方似乎故意如此，故意松开他的身子，撕掉他嘴上的胶带，给他逃跑的一线希望，却又让他继续绝望，如此反复。 “江城……你到底要如何？”他气息衰弱，干裂的嘴唇上沾着血丝，声音沙哑了很多。 “别急。” 江城神色平静，十指飞动，打开一个个隐秘的文件夹。 无数机密资料在他眼中快速划过，被锁在他的记忆殿堂深处。 这个地下分部很安静，也有些冰冷。 一具具尸体倒在黑暗的地板上，溢出的血水交融在一起，渲染出一副地狱的绘卷。 所有机械都停止运转了，办公电脑也都暗了下去。 只有江城所在的这个角落，依旧亮着一盏灯，开着一台电脑。 “你其实可以死得很轻松。”江城依旧看着显示屏，“但你给某些文件设置了加密，六位数的密码，试错三次就会让文件自毁……加密方式还挺特殊，这种加密我短时间内无法破解，所以恭喜你，可以再活一段时间。” “我不会把密码告诉你的！” “人类的忍耐通常有一个极限。”江城慢悠悠地开口，“我跟着我爹学过一段时间，虽然没有学到太多法医学知识，但对人体结构还算较为了解，我想我可以在你清醒的时候，将你分解成一片片血肉。” “你是个魔鬼！”基肖尔用憎恨的目光盯着江成，“神灵会惩罚你的！” “你有信仰？”江城问道。 “当然！” “那么你如何以你的信仰来解释你正在做的事？” “我做的事情虽然肮脏，但这都是我血肉身躯做的，我的灵魂依旧纯净！”基肖尔认真辩驳，“当我死后，我肉身会堕入深渊，但我纯净的灵魂将升入天国！” 在分部门口，正在听歌的子良拔下耳机。 他看了眼基肖尔，摇了摇头说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不懂……” 基肖尔不再辩驳，只是说了个万能回复句。 无论什么情况，只要回复‘你不懂’，就会显得自己很懂。 江城没有询问基肖尔的密码，而是开始观察这个工厂分部部长的办公桌。 除了电脑显示屏、大量整齐的资料、工厂身份证明等，这个桌面上，还有许多基肖尔的私人物品，比如水杯、茶叶、防晒霜、一串钥匙、家庭合照、笔记本等等…… 那张家庭合照上，有基肖尔与他的妻子，以及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 江城拿起那张合照，平静说道：“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你也不要用家人威胁这种低级卑劣的手段！”基肖尔依旧摇头，态度坚定。 “不对，我刚才说错了。”江城轻轻放下合照，“你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现在没有。” “你……” 基肖尔一怔，愣愣地看着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一家三口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任何人看到了都会羡慕不已。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江城指了指照片，“当时的你比现在年轻，大概年轻十岁，你与你妻子孩子的衣着并不便宜，我想你当时应该有一份稳定且收入不错的工作，直到七年前，你的家庭忽然破碎。” “你怎么知道是七年前？” 电脑里没有任何关于他家庭的事，所以基肖尔疑惑。 “这支防晒霜。”江城拾起桌面上的防晒霜，“它的生产日期是七年前，准确来说有七年零九个月，我想这是你妻子买给你的。” “我也可以自己买。” “照片上，年轻的你晒得很黑，我想那时候，你跟大多数男性一样，没有防晒的意识。” “没错……” 基肖尔神色复杂，轻轻点头。 “确实是我妻子买的。” “后来她出了事。”江城继续说道：“这支她最后买给你的防晒霜，成了你的精神寄托之一，所以你一直舍不得用完，放在自己随时能见到的地方。” “嗯……” “然后是你的女儿。” “请你不要说了。” 基肖尔忽然开口请求，语气微弱，态度很卑微。 他低着头，像是在回避某些不愿回忆的过往。 江城拾起桌上那串钥匙，轻轻晃了晃，说道：“钥匙扣上面穿着一个很朴素的木质挂件，做得不太好，想必是你女儿的家庭手工作业。” 基肖尔没有回应，依旧低着头。 温热的血液顺着他面部的伤口滴落，缓缓滴在冰冷的地板上。 江城继续说道：“挂件上有五颜六色的涂鸦，看来你女儿在做好这个挂件后，一直随身带着，十分喜爱，经常把玩，仔细看看……上面有一条很细微的裂隙，这是遭受重物碾压留下的痕迹，所以我想……” “请你别说了。”基肖尔再次开口，提出这个请求。 “那好。” 江城面色平淡，同意了这个请求，将手中的钥匙放回桌上。 他随手拉开办公桌的一个抽屉，看了眼里面的情况，随后说道：“再来说说你的情况。” “我没什么可说的……” “不，每个人的身后都有值得发掘的秘密。”江城关上抽屉，“你桌上的资料很整齐，电脑里的文件夹命名规范，抽屉里的东西同样规整，这表明你有轻微强迫症。” “这说明不了什么。” “但你左手边的桌面上却留下了一道痕迹，这道痕迹破坏了整个桌面的完整性。”江城拿起水杯，“这表示你经常焦虑或者痛苦，当这种情绪出现时，你会用力握着自己的水杯，然后将水杯在桌面上来回移动，以此来减轻内心的难受感觉，这就是桌面上这道痕迹的来源。” “习惯罢了。” 基肖尔的声音很轻，越来越沙哑了。 江城放下水杯，说道：“你会经常做一些持续性且毫无意义的事，这期间会有难以压制的紧张与痛苦，我想这种情况自从你妻女出事之后，就一直伴随着你” “我……” “所以你需要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可这种强度会让你愈加焦躁。”江城不急不慢地分析，“在你的下属眼中，你应该是个经常暴怒的人，因为你喜欢做计划，却又完不成自己的计划……对了，你应该喜欢黑色。” “你是个很难对付的对手。” 沙哑的声音从基肖尔的嘴里传出。 江城淡笑道：“我就当这句话是赞扬了。” “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基肖尔还是这句话，相当固执。 “其实密码是个很好猜的东西。”江城没有询问，自顾自说道：“有的人喜欢用战争胜利日，或是某个喜欢球队进球的日期，也有别的可能……我看过你与其余人的聊天记录，发现你并没有喜欢的运动，也没有偏好的食物，或是特殊的癖好，于是密码的来源范围可以缩小很多。” “有多小？” “我见过其余分部部长的文件，只有你与炉瓦城的那人设置了密码，表示这并非工厂的普遍要求，所以密码需要从你个人出发……换位思考即可，当你坐在这个电脑前，想设置密码时，第一个看到的是什么，或者说，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 基肖尔身体一震，脸色发生了轻微的变化。 江城摇头说道：“当然，即使如此，范围也还是不够小，以正常的思维来看，许多日期都有可能，比如你妻子的生日，也可以是结婚纪念日，同样还可以是你女儿出生的日子。” “你猜得很对，但我不会告诉你的。”基肖尔摇头，“你自己去试吧，有三次机会。” “不，我想我刚才说的那些日期都需要被排除。” 基肖尔一愣，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江城答道：“这些日期对于你而言，都是美好的回忆，但……你刚才说过，你知道自己正在做肮脏的事，被你锁住的那几个文件夹，应该是最肮脏的，出于某种矛盾心理，你不会让这些美好的数字成为肮脏的密码。” “你……”基肖尔神色复杂，“从一开始，工厂就不该招惹你。” “这话说得不对。”江城摇头，“最开始，应该是我主动招惹工厂的。” “你知道密码了？” “你的仇人，我猜得对吗？” “嗯。” 基肖尔面容苦涩，点了点头。 “你女儿并非正常死亡。”江城看了眼那张家庭合照，“很可爱的小姑娘……当时的情况并不复杂，对方或许是酒后驾车，也可能是高空抛掷重物，总之，对方死不认账，或许还反咬一口。” “没错，那个混账，他……他磕了药，在学校外面飙车。” “我想你并没有杀那人。”江城轻敲桌面，“因为那人也有个孩子，你想让他感受一样的痛苦，于是带走了他的孩子，也就是那一天，你知道了工厂这个组织……那一天的日期是什么？” …… 几分钟后，江城与子良走出了这个阴暗血腥的地底分部。 在浏览过所有资料后，江城没有食言，一刀解决了基肖尔。 子良说道：“我发现跟你做朋友是个很危险的事。” “哪里危险？”江城问道。 “你该不会一眼就能看出我以前的经历吧？” “别想多了，刚才只是巧合而已。” “真的吗？” “真的，我从不骗人。”江城一脸认真，“我根本看不出你有轻微洁癖，也看不出你喜欢三十岁以上的女人，同样看不出你小时候经常利用自身速度偷看隔壁……” “打住！”子良神色严肃，“女人只会拖慢我的速度，我喜欢自由！” “嗯，我相信你。” 时间已经接近晚九点半，天色黯淡，街灯昏黄，这个夜晚还很漫长。 接下来，江城与子良再次出发，前往下一座城市。 他带上了基肖尔的手机，并且拔掉了手机里的定位芯片，进入会议频道，开始观摩这些工厂高层的聊天。 直到现在，这些工厂的家伙依旧在猜测是哪个大型势力。 这其中，崔家的嫌疑最大。 崔家的小少爷崔悲就在江城的团队里，而且刚好去了黑市，在黑市里待了很长时间都没出来，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工厂的手伸不进黑市，只能派遣几个普通员工伪装成买家进入市场，试图找到崔悲的身影。 卡巴城分部的负责人尼玛尔在频道内叮嘱道：“记住崔家小少爷的长相，他身边应该跟着一条头顶没毛的土狗。” “记住了，部长大人放心。” 那几个普通员工收起手机，进入黑市，看似漫不经心地左看右看，像是在欣赏黑市内的产品。 可找了许久，几人也没找到崔悲。 他们只能在频道内回复：“大人，根本没人啊，也没看到那条狗。” “嗯，看来崔家的嫌疑确实很大。” “不，不可能是我崔家！” 会议频道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崔字开头的合作者。 工厂在暗中经营这么多年，恐怖的人脉终于体现出来了。 每个大组织内部，几乎都有从工厂这里购买过产品的人，而且这些人的地位都不低，可以影响整个组织势力的决策。 “不要激动，目前还没有确定。”尼玛尔在频道内回复。 “工厂现在最应该做的，应该是确定对方的下一个目标，而不是四处怀疑别人。” “对方还没有动手。”尼玛尔回应，“或许对方准备休息一个晚上。” “天真，黑夜是杀戮的最好时机。” 忽然出现的这位崔家高层，语气强硬，态度明确。 他指出，对方连续袭击五个地点，分明就是不死不休的地步，怎么可能给工厂喘息的时间。 六个副部之一的杨淳说道：“那就再确认一次每个分部的情况。” “只是发消息可确定不了，你不知道屏幕背后的是人是鬼。”姓崔的这人直指问题根本，“如果你们的会议系统，可以接入每个分部与基地的监控系统，事情会简单很多。” “那大家都打开摄像头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双面 纯净的黑色，没有任何杂质。 这几个小黑块，在数百个画面中相当显眼。 “所有人都到齐了吗？” “到了。” “那几个小黑块是什么？” “那是今天下午被袭击的几个分部，他们暂时无法接入系统，也就没有画面。” 数百个工厂分部与基地，大多将监控系统接入了会议系统。 也有分部部长觉得麻烦，直接打开了自己显示屏上的摄像头。 有人觉得疑惑：“奇怪，落锤市怎么也是黑的？” “基肖尔，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基肖尔？” 这个庞大的系统刚刚连接上，就出现了问题。 落锤市并不在今天遭袭击的五个地点之中，事实上，就在不久前，基肖尔还在频道内发过消息，表示落锤市一切正常。 “出事了，落锤市分部联络不上，消息不回，电话打不通。” “基肖尔他本人的电话能不能打通？” “可以，但是无人接听。” 这个夜晚才刚开始，工厂就遭受了重重一击。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落锤市分部被灭了。 就在这不足一个小时的极短时间内，工厂又损失了一座中心城市的分部，再这样下去，只需几天时间，对方就能彻底把整个南大陆北部的工厂分部拔除。 “不行！不能再拖了！赶紧请禁忌生物！” “现在还不清楚对手是谁，请禁忌生物干什么？请人家看我们笑话吗？” “奇怪……落锤市分部的公用账号虽然不在，但基肖尔本人账号居然还在频道内，没有退出。”有个小城市的分部部长忽然发现了问题，急忙指出来。 “什么？” 其余工厂成员齐齐一惊。 他们忽然想到，基肖尔的私人电话可以打通，却无人接听。 “一群蠢货！”崔家那人毫不客气开骂，“赶紧把基肖尔切出去，然后定位他的手机地址，对方正在大摇大摆地听你们讨论！” “对，赶紧把他切出去！” “你们工厂是怎么回事？”崔家那人开始质问，“弄不清对手是谁也就算了，反应竟然还这么慢？这些年工厂是不是太安稳了？怪不得几百个员工打不过一个江城！” “崔先生，请注意说话的语气。”副部长杨淳认真提醒。 崔家这人不耐烦地回答：“你们是一个组织，组织内部不严厉一点，难道用爱去激励员工？用爱去感化敌人？” “嗯……这几天工厂的表现确实很糟糕。”另外一个合作者也适时出声。 工厂是一个很庞大的组织，历史悠久。 整个联邦都有工厂的基地存在。 在此之前，没人能想到，这个诺大的组织竟然如此不堪且臃肿，行动起来像是一个六百斤的胖子，实在令人失望。 或许，工厂平静的时间太久了。 一直藏在暗处，也导致他们很少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大规模打击。 旅社这边的合作者缓缓开口：“大家的利益都在工厂里，暂且稍安勿躁吧。” “都安静一下，先弄清楚对手到底是谁，然后找到他的下一个袭击目标。” “这几座城市都在南大陆北部，且都拥有白晶矿，靠近卡巴城，会不会……” “江城吗？” 这个名字，再一次在会议中被提及。 至此，即使那些不关注江城的高层或是合作人，也开始查阅江城的资料了。 有人惊讶道：“咦？江道宗的儿子？” “哪个儿子？” “老三。” “我记得江道宗说过，他小儿子有病啊，根本无法开启诡异能力。” “江道宗一共就两个儿子吧。”旅社这边的合作者翻了翻资料，“江城刚加入旅社的时候，确实没开启诡异能力，后来得到机遇才开启的。” 在场之中，认识江城他爹妈的人不在少数。 当初刚加入旅社时，云芸就给江城说过，许多旅社社长，哪怕是高级诡异生物，都对他爹妈恭敬有加。 “你们工厂不太会做事啊。”有个合作者皱眉说道：“竟然是那两位的儿子……你们对江城动手之前，没有调查过他的背景吗？” “调查过。” 尧龙对此最有发言权。 他沉着脸，在会议内说道：“从一开始，我们就对他抛出了橄榄枝，甚至可以不计较他灭我们人鱼岛基地的事，但他不知好歹。” “没有什么人是无法打动的，只能说你们工厂开出来的筹码不够高。”有一位合作人摇了摇头，语气间充满了失望。 “他只是一个高级诡异生物，难道要给他开出禁忌的筹码？”尧龙忍住怒意问道。 “你不懂……拉拢了他，就等于拉拢了他爹妈，以及他那位大姐。” “一群失踪的人，没什么可忌惮的！” 尧龙捏紧了拳头，对这些合作人淡漠的语气感到相当不舒服。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 仿佛，整个工厂就应该低三下四地活在阴暗中，接受这些人的帮扶与怜悯。 又一个合作者说道：“不要着眼于一时，工厂的战略目光还是有些短浅了。” “说起来，江城他大姐是叫江渔吧？以前我还见过，真是人间绝色啊，可惜太凌冽了些，一朵带刺的玫瑰，估计没人能降服得了。”有旅社的合作者轻笑了几声，语气很轻松。 “各位，人面法庭放人的可能性很小，能否先说正事？” 工厂这边，年纪最大的基地副部长常生开口了。 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声音，带着一股诡异的力量，瞬间就压下了其余杂音，让整个会议频道安静了片刻。 崔家那人再次出声：“正事就摆在你们工厂眼前，你们竟然还没发现。” “什么事？”于琪问道。 “仔细看看你眼前的画面，有个画面不正常。” “画面？” 经过崔家这人的提醒，许多工厂成员开始注意眼前的画面。 许多分部没有弄投影设备，几百个画面挤在一个小小的电脑显示屏上，稍远一点看就是一团马赛克。 经过仔细观察后，终于有人发现了。 确实有个画面不正常。 那是银印城，距离落锤市并不远。 在得知落锤市出事后，崔家这人就敏锐地把目光放在了落锤市附近的几座城市上，而其余人都在频道内吵来吵去，所以他最早发现。 他淡淡说道：“你们的银印城分部应该也没了。” 那个画面很简单。 银印城分部部长乔蒂，被五花大绑，绑在椅子上，浑身是血，挣扎的幅度很小，双眼中满是绝望。 见其余工厂的人终于注意到她了，她又燃起了些许希望，拼命挣扎。 巴拉特急忙问道：“乔蒂，你还好吗？对手到底谁？” 他问过之后，整个频道的人都在等待乔蒂回答。 可惜，她只是不断挣扎，没法发出任何声音。 “她的发声组织被割去了，而且做了些特殊处理。”有个工厂高层脸色难看，“以这样的方法折磨她，对手想必是极为厌恶我们一直以来的做法。” “太极端了，太残忍了。”有个合作者发出了悲天悯人的叹息，“看看画面上这个小姑娘，才三十多岁吧，就被折磨成了这副模样，真令人感到心痛。” “别说废话了，快想办法救她！” “救不了，你们没听到背景中的滴答声吗？” “什么滴答声？” “炸弹……倒计时……” “什么？” 这一刻，整个频道都安静了下来。 不得不说，每一个大组织的合作者，都有非同凡响的特殊能力。 在此之前，根本没人听到那个声音，就连崔家的那人，也只是找到了画面。 “滴答……滴答……” 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死神的脚步，在缓慢逼近画面上拼命挣扎的乔蒂。 她神色痛苦，口鼻溢血，身上的血液应该是其余分部员工的，眼中的希望之火又渐渐熄灭了下去，化作恐惧与凄厉的绝望。 “该死的，快救她，她知道对手是谁！” “哪个分部有传送物品，赶紧激活！” 短暂的平静过后，整个频道内乱成了一锅粥。 各种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个菜市场，听得令人心烦。 见到这种情况，那些合作者又摇了摇头，对工厂的失望加深了几分。 尚未等到某个分部激活传送物品，一切就结束了。 “砰——！” 画面内传出一声枪响。 并非爆炸。 乔蒂的脑袋瞬间炸开，像是个西瓜那样，四分五裂，极为血腥。 “怎么回事？不是爆炸吗？难道是定时射击装置？” “不对，仔细听……画面中那个滴答声依旧存在，那或许是时钟？” 这一刻，众人都意识到了什么。 “可恶，对手就在画面之外，用一把枪结束了乔蒂的生命！” “那些混账一直在欣赏我们的混乱！” 整个工厂都愤怒了，怒到了极点。 从极度的无奈到极端愤怒，只需要一声枪响。 几秒钟之后，这个庞大臃肿的工厂机器开动了。 这是一个危险的黑夜，充满杀戮与血腥，六个基地副部稳住情况，开始向各座城市发布正确的指令。 “其余拥有传送物品的分部成员都不要动，由总部直接组织人手传送过去。” 能跨距离传送的东西相当宝贵，只有人面法庭这个古老且富有的组织能一直挥霍使用。 工厂这次下了血本，要一次性把总部集结的上百个强大生物传送到银印城。 趁对手还没走远，彻底解决掉这次麻烦。 “要快！对方能在极短时间内从落锤市赶到银印城，说明对方可能也拥有传送物。” “会不会是人面法庭？”有人提出疑惑，“这种高效率的传送，唯有人面法庭能做到！”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崔家这位合作者毫不客气，冷声说道：“人面法庭要是想打你，还用得着偷偷摸摸？” “也是……” 以人面法庭的体量，打任何一个组织都用不着偷偷摸摸。 这个组织完全可以昭告天下，说他准备对某个势力动手，然后用绝对的实力碾压过去。 这种说法并非是针对谁，除去世界之外的神灵影响，联邦其余大型组织加起来，可能都打不过人面法庭。 接下来，更多命令开始传达到每座城市。 “对手掌握了我们每个分部的位置。” “刚才传来消息，有十多个输送基地也被灭了，这些基地都在村子后方，不出意外的话，是同一个势力动的手。” 输送基地比较隐秘，大多在灰雾之中，所以消息也来得较晚。 根据工厂人员的秘密观察，那些被送走的孩子，也都回到了村子里。 从此之后，再想骗这些村子就有些难度了，只能来硬的。 “这些村子该怎么处理？灭了吗？” “不行，他们是我们的立足根本。”有个工厂高层立即否决，“先缓缓，暂时不管他们，把眼下的敌人弄死了再说！” “所有城市分部，包括培训基地与输送基地，立即撤离原有位置！” “尤其是卡巴城周围这片的分部，要快！赶紧撤！” 屏幕上，一个个画面中的工厂员工都开始了忙碌。 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半，天色彻底暗了。 这场黑夜之中的大转移，就此开始。 能带走的资料都尽量带走，带不走的就烧了砸了，时间紧迫，一切从简，这一场碰撞之后，就算工厂胜了，也会损失惨重。 一时间，脚步慌乱，资料纷飞，工厂员工们神色紧张焦虑，匆匆忙忙撤离。 忽然，某个画面出现了异常。 “滋滋——” 一阵闪烁之后，那个画面彻底暗了下去。 所有人齐齐一惊，意识到对手又出现了。 “是蓝枫市！一座小城市，这座城市距离卡巴城只有四十公里！” “可恶啊，对手到底是谁！” 众人尝试联系蓝枫市，可已经无济于事了。 仿佛有一个幽灵，在一座座城市间穿梭，浑身弥漫着血腥与杀戮，其带来的恐惧，让所有正在撤离的普通员工都慌了。 谁都不知道，这个死亡幽灵下一个光顾的地点是哪里。 就在这时，于琪的私人手机忽然响了。 身为六个总部的副部之一，许多人都知道她的私人号码。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急忙按下接听键：“阿巴克，怎么回事？” “于大人，是江城！” 对面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那声音中带着焦急与恐惧，而且压得很低，似乎很害怕被听到。 “什么？” “我胆子小，躲在分部的地下暗室里，用一个有隐藏电源的微型监控监视整个分部的动向，就在刚才，江城来了！” “没看错吗？” 于琪心里一沉，没想到江城真的被人面法庭放出来了。 对面的阿巴克答道：“不会看错的，那张血腥屠夫的脸……伟大的梵天神啊，救赎我吧，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张恐怖的脸……” 于琪立即说道：“阿巴克，保持联系，我立即派人来救你！” “于大人，一定快啊，那个屠夫已经开始屠杀了，他……他怎么不见了？” “怎么了？” “大人，我的隐蔽监控范围很小，无法看到整个分部，江城他……他……” 对面的声音忽然升高，变得惊恐了许多。 “阿巴克？”于琪神色一变，“阿巴克，能听到吗？” “嘟……嘟……嘟……” 联络中断了。 于琪脸色难看，把手机重重拍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她抬起头，对整个会议频道说道：“不用找了，是江城！那个混账被人面法庭放出来了！” …… 卡巴城，东城区。 车队静静停在黑夜笼罩的街道上。 江宁学院的学生们做完了今天的调研，从各个方向返回车队。 黎铭回到第一辆车的车厢里，说了他发现的情况。 “有十多个难民模样的人，一直在附近来来回回，应该是工厂派来监视我们的。”他看着梁殷，“江城大哥还没给你发消息吗？” “发了。” 梁殷坐在副驾驶位上，看了眼手机屏幕。 消息发来这一刻，代表江城已经暴露了身份。 该他这个假江城出场了。 “说实话，我都有点意外，工厂居然现在才发现灭他们基地的是江城，这个组织看似庞大，实则……令人失望啊。” 他摇了摇头，语气淡漠。 骷髅头说道：“你这家伙被废话了，赶紧出去吧，随便弄几个工厂的人，让工厂的人知道江城在这里。” “你这小骷髅应该才是废话最多的。” 梁殷淡然一笑，打开了车门。 粗粝的夜风袭来，风中的温度很低。 他目光冰冷，身后黑袍飘扬，身材容貌都与江城一模一样。 “啧，当江城的对手，确实挺难受的。” 第三百二十六章 火与乱 “什么，是江城？” 这个震惊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工厂。 这是个令人发愁的不眠之夜。 沙暴袭击了灰雾中的卡巴城，让这座城市一片昏黄，伸手不见五指。 难民们躲在简陋的帐篷或是破烂的砖房中，缩在一起，抵抗这个冰冷难熬的夜晚。 工厂的员工们行色匆匆，焦虑不安，抱着大量资料离开分部，分三个方向前往三个备用基地。 “这该死的沙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间点来，真是气人！”有个员工骂了一声，蹲在地上，满头大汗，捡拾被狂风吹走的纸质资料。 “想开点，这么大的风沙，江城肯定也找不到我们了。” “那家伙还在蓝枫城，暂时赶不回来吧……” 卡巴城分部的员工们都很庆幸。 在江城被人面法庭放出来之后，第一座袭击的城市并非这座城市，这就给他们逃命的时间。 粗糙的沙粒与尘土随风肆虐，在崩坏的城市中呼啸，在冰冷的废墟上盘旋。 车站内的站台被吹倒。 几块破碎的广告布被扯烂，吹上昏暗的天空。 生锈的金属管道裸露在外，攀附于街角或是倾斜的高楼上，常年忍受风沙的侵蚀。 极端的恶劣天气，掩盖了员工们逃离的脚印与车轮印。 而此时，相比于员工们的惊慌或庆幸，工厂高层们只有不解与震惊。 谁都想不到，人面法庭竟然会放人？ 这概率就跟中五百万大奖差不多。 刚得到消息的时候，许多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初是谁说，江城不可能被放出来的？” “你们那个员工没有说谎吧？”有个合作者沉声询问，“我有几个好友就因为滥用诡异力量，被人面法庭带走了，至今还未归来，或者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有照片，做不得假。” 尧龙有些紧张，坐在撤离的车队中。 他十指飞动，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敲出回复，并且附带了一张照片。 这张清晰度很低的照片，就是那个重伤的工厂员工拍到的。 照片之上，人面法庭的队伍很模糊，被白雾笼罩，而白雾的最中心，就是身着黑色大衣的江城。 “这张照片我们鉴定过了，不然怎么敢随意传播人面法庭的消息。” 崔家那人冷笑道：“这像素不用来拍外星人真是可惜了。” “崔先生，请你不要冷嘲热讽。” “能力低下，还不允许别人说几句了？” “行吧，你请便……” 尧龙脸色铁青，用力按住自己的跳动的太阳穴。 这几天他损兵折将，名声大毁，在许多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说实话，他现在更希望江城可以去其余人的地盘，大肆杀戮，打那些人的脸，把那些人的高傲用刀砍碎。 如果大家都奈何不了江城，那么就不会只有他一个人被集火嘲讽了。 “不可思议啊。”来自联邦的一个合作者惊叹了一句，“江城此人……被神灵的信标命中，禁忌生物杀不了他，人面法庭也放过了他，他难道是纪元终结之前，最闪耀的那一批种子吗？” “老家伙，别把那套气运的说法搬出来，江城也就只是个厉害点的诡异生物而已。”另一个人说道。 “有些事不得不信啊，或许这个纪元在临终之前，把所有大气运都灌输给了江城呢？” “我从来不信气运的那一套，别自欺欺人了。”崔家那人冷冷开口，态度强硬。 “江城这名字也有点问题。” 联邦那边那人，似乎很喜欢研究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说当年他曾见过江道宗。 那时候，江道宗告诉他，如果第一个孩子是女孩，就叫江渔，如果是男孩，就叫江枫，反正按照江枫渔火这个顺序排下去。 “也就是说，江城本不该叫江城，他应该叫江火，或者江炎这类的名字。”那人分析得头头是道，“可他命中的‘火’被改成了‘城’字，或许与某座城市有关？也可能与他父母的失踪有关……当初江道宗说他的小儿子无法开启诡异能力……” “别神神叨叨了，先研究一下怎么抹杀江城！” “如果他父母回来了怎么办？” “大家都躲在暗处，那两位查不出来，别担心。” 或许是曾见过江城父母的厉害，始终有人比较顾忌。 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果江城不死，整个工厂都会被他慢慢拖垮。 “人面法庭到底为什么要放了他？而且他现在表现出来的类似于传送的能力，难道是人面法庭送给他的？” “不要怕，这么多年了，人面法庭没有动手，就表示对方默认了工厂的行为，别忘了……工厂并没有滥用诡异力量，我们甚至是在培养诡异生物，让整个纪元的实力加强。” “刚传来消息，蓝枫城分部被全灭，这是部分画面……” 会议频道内，出现了一张张血腥残忍的图片。 蓝枫城是个小城市，人口少，工厂分部的员工只有二十多人。 现在这二十多人都成了尸体，依旧温热。 这次的图片相当清晰，有横七竖八躺着的工厂员工，也有被触目惊心的血手印，还有被人为隔断的电源线与备用电源线。 地上的资料很乱，部分机械也被砸碎了。 看得出来，这个分部在接到转移命令后不久就遭到袭击了。 整个地底空间，只有一台电脑还亮着，其中有关工厂资料的文件夹已经被打开了。 “不可思议啊，他是怎么敢的？又是怎么做到的？” 站在江城的对立面，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深深的震撼。 身为对手，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的强大与果决。 其手段的狠辣与意志的坚定令人心惊。 面的大型势力与某些牵扯的利益之时，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妥协，并成为其中的一员，不愿妥协的也很少反抗，几乎都保持沉默，静静看着那些黑暗中发生的肮脏交易。 只有江城一言不合就拔刀砍人，毫不顾忌，砍得所有人脑袋都是晕的。 “不愧是江道宗的儿子啊！” “各位，打起精神，认真点吧，这次如果应对不好，真的可能在阴沟里翻船。” 频道内开始了讨论。 而会议频道外，那些正在一座座城市间传送的工厂总部员工们都疲惫不堪。 这种传送很消耗精力，而且不确定是否真的能成功。 有的人传送到一半就消失了，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从此人间蒸发。 将近两百个总部的员工，带着十多个禁忌物品，其中高级诡异生物就超过三十个，其余的员工也都是诡异生物，没有任何一个普通人。 能在这么短暂匆忙的时间内，凑齐这样一支恐怖的精英小队，工厂的强大可见一斑。 这支小队先是奔赴了银印城，利用特殊能力，把工厂分部周围十公里的范围都搜索了一遍，正准备扩大搜索的时候，就听到了江城在蓝枫城的消息，于是他们又急急急忙忙传送到蓝枫城。 在传送中途，又有两个员工消失不见。 终于抵达蓝枫城后，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只有一片杀戮后的血腥。 这个小队的队长拍下照片，并且把照片都发在了会议频道里，也就是现在所有工厂高层与合作人正在浏览的那些。 他说道：“各位老大boss们，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银印城我们找过，没人，蓝枫城也没人，江城肯定已经去下一个目的地了，最有可能的就是蓝枫城与卡巴城周围的这几座城市，你们给个主意吧，我们下一站去哪？” “首先说明，我们不能分兵，一旦分开，就会被江城各个击破，不要小看江城的那个领域，领域生物同阶无敌。” “或者……各位大佬，你们去请一位禁忌生物？” 这支精英队伍的队长阐明要害，语气稳定，一词一句说得很清楚。 如果江城也拥有传送物，他们无论怎么追都是徒劳，所以现在必须给个决定了，越拖就越麻烦。 事实上，现在的局势已经被彻底逆转。 江城在暗，他们在明。 这种被动挨打的痛苦，转移到了整个工厂身上。 还不等那些高层商量出个决策，这个队伍的小队长再次开口：“我还有个意见，各位老大，江城并非独自一人来到南大陆的，他那些队员就是送上门的诱饵，你们可以先拿下他的队员，当然……如果卡巴城分部实力不够，我们会立即传送过来。” 他刚一说完，崔家那个合作者就严厉开口：“不行，不能动崔悲！” “这个简单，把其余人都绑走，留下你们崔家那位小少爷就行了。”小队长给出建议，“如果那位小少爷不听话，就弄些迷药，让他沉睡几天，等一切都过去了，再把他唤醒。”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这位崔家的大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小队长神色悠闲，靠在蓝枫城的分部大门口，并不急着行动。 他这支接近两百人的队伍，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一股恐怖的力量，不需要畏惧江城。 而且其中许多人都是他的心腹，与他相识多年。 他现在什么都不需要担心，把头疼的事留给工厂高层解决就行了。 时间紧迫，经过短暂的协商之后，尧龙对这支小队命令道：“你们立即去亚木城，那座在卡巴城正南方向，距离蓝枫城只有三十公里，我们推测，那座城市应该是江城的下个目标。” “收到！各位老大放心！” 小队长回复一声，然后再次开始激活传送物品。 与此同时，工厂总部那边，正在组件第二支与第三支猎杀江城的小队。 每一次传送，消耗的能量都是天价，这一夜工厂真的得吐血了。 而亚木城那边，整个工厂分部的五十多人已经尽数撤离，他们甚至还想了个办法，叫街上的流浪者穿上他们的衣物，进入地底分部之中。 那些流浪者一脸疑惑，纷纷询问。 “各位有钱的老爷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公司员工怀疑地底的那个房间闹鬼，所以想请你们去住一晚。”亚木城工厂分部的负责人随意编了个理由，“我们公司的员工都很胆小，之所以请你们穿上员工服，是为了录制这一晚的视频，模拟所有员工都在的场面……只要你们胆子够大，今晚过后，每人都能领到五百现金。” “这个简单，不就是闹鬼吗？小意思！” 听到五百现金的报酬，许多流浪者都动了心思，挨个换上工厂员工的“s”服装。 也有些怕鬼的，或者比较聪明，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流浪者，没有同意，摇头就转身离去了。 做完这一切后，亚木城工厂分部的负责人缓缓退入隐蔽的黑暗之中。 “希望这些流浪者可以在江城的屠刀下坚持一会吧……” …… 卡巴城，晚上十点。 风沙肆虐的街角。 几根模糊的霓虹灯带在不远处闪烁，被飞扬的尘土遮蔽，若隐若现。 店铺外面挂着的生锈的铁质牌匾被吹得不断晃动。 “嘎吱……嘎吱……” 难听刺耳的摇晃声与呼啸的风声混在一起。 这其中，还夹杂了“求饶”与“惨叫”的声音。 梁殷神色淡漠，握着一把黑色长刀，背负猎枪，黑大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身前的角落中，正蹲着十多个瑟瑟发抖的难民。 “真令人怀念啊，这种肆意杀戮的感觉。” 他语气冰冷，像是个来到人间的死神。 “身为千里迢迢逃难而来的难民，你们来来回回盯着我的车队也就罢了，身上竟然还带着这么多现金，还有联络装备，鼓鼓囊囊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工厂派来的眼线吗？” “江……江城……” 其中一人浑身颤抖，脸色发白。 或许是过于恐惧，他舌头像是打结了，说话都说不利索。 “咔嚓！” 梁殷轻轻挥出一刀，斩断了那人的脑袋。 这种果断与杀意，实在是像极了江城。 “咕咚……” 人头落地，在地上不断滚动。 沙暴尚未结束，风沙吹拂，将那颗人头越吹越远。 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失去头颅的脖子疯狂喷涌血水，像是个血色喷泉。 其余缩在角落中的员工齐齐一震，颤抖得更厉害了，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绝望。 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被杀光。 “分开跑！” 其中一人忽然大吼一声，做出了最后的反抗。 剩余的人似乎都在等待这一刻，或是向着街角之外冲去，或是直接翻越身后的土墙。 沙暴这么严重，只要稍微跑远，江城就看不见他们了。 “远方的兄弟，江城在这里，立即把消息送出去！” 第三百二十七章 血色浪漫 “这就是忠心耿耿啊！” 骷髅头靠在车窗边，听到了那些工厂员工用生命传出来的消息。 那几声嘶喊极具穿透力，把沙尘的呼啸都压了下去。 他转过头，看着车厢最后面被五花大绑的雷毅，说道：“你看看别的员工，那才叫忠心耿耿宁死不屈，再看看你！” “我怎么了？” 雷毅昂着头，目光决绝。 他用慷锵有力的语气说道：“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任何消息！” “嗯，我不会杀你。”骷髅头用空洞的眼眶盯着雷毅，“要不你告诉我，卡巴城的工厂分部会撤到什么地方？” “别想了，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卡巴城分部的备用地址有三个！” “能详细说说是哪三个吗？” “就算你……” …… 与此同时，工厂高层已经收到消息了。 “什么？！” “江城出现在了卡巴城？” “这个混账终于要对这座城市动手了！” 这一刻，所有人终于确定，江城确实有某种远距离传送手段，可以自由出现在任意一座城市之间。 这种能力令人震撼。 有人猜测是人面法庭给予的帮助，还有人猜测是江城自身的第二诡异能力。 他的第一诡异能力已经很逆天了。 古籍上记载，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几乎都活不过一年，很明显是太过强大，遭到了规则的反噬。 “如果这真是他的第二能力，那么他……” “真正的禁忌之下无敌了。” 众人感到了棘手，开始商量对策。 与此同时，已经抵达亚木城的精英小队也接到了召唤。 “兄弟们，江城在卡巴城出现了，但卡巴城的分部已经撤离，该我们登场了！” 这支队伍的队长面带微笑，相当有信心。 他激活了手里的禁忌传送物品。 一道道幽邃的光芒从天而降，冰冷刺骨，化作远古文明的神秘符号，将整个小队笼罩在其间。 下一瞬，光芒大作，所有人消失在了这片刺目的光线中。 亚木城的分部负责人松了口气。 “呼……看这样子，江城应该会被绞杀在卡巴城了。” 他一直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转过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缓缓走向亚木城分部的隐蔽备用地址。 这座城市处于卡巴城的正南方，距离较远，没有受到沙暴的影响。 冰冷的夜风穿梭大街小巷中，带走白天那炽热的温度。 这个负责人忽然一滞，感觉浑身冰凉，手臂上的寒毛根根竖起，仿佛被什么洪水猛兽给盯上了。 诡异生物都特别敏感，很容易感应到背后带有杀意的目光。 “奇怪，怎么这么冷……” 他故意说着话，为自己壮胆，可紧握的手心里已经满是冰冷的湿汗。 小巷阴暗狭窄，只有这一条路。 要么向前，要么后退。 他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这南大陆的鬼天气，晚上向来很冷……” 或许是这种自我安慰起了作用，他缓缓挪动脚步，继续往前走。 可越往前，他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就越浓郁。 不知怎么的，或是浑身肌肉蹦得太僵硬了，他开始轻微颤抖起来，心脏收缩，胸膛起伏，甚至有种轻微窒息的感觉。 又强撑着走了几分钟后，他的整个后背都是亮的，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他不敢回头！ 他害怕，只要一回头，就会在阴暗的小巷中，见到江城那双冰冷恐怖的眼睛。 “嗯，那家伙已经在卡巴城了，我想这么多干嘛，只是风吹得有点冷而已……” 他自言自语，再一次安慰自己，可他甚至不敢说出“江城”这两个。 强忍着恐惧与冰冷，他迈开颤抖发软的双腿，慢慢前进。 一个选择摆在了他面前。 到底是要走回工厂的隐蔽备用地址，还是走回自己家里？抑或……找个机会发送求救信息，然后在街道小巷中漫无目的地拖延时间。 “咔嚓！” 他浑身一颤，踩到了一截枯树枝。 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忽然出现这种变故，让他心跳猛地加快，呼吸急促，差点当场被自己吓晕过去。 踩中树枝后，他停了很长一段时间，丝毫不敢挪动。 种种复杂的情绪浮现在脑海中，他浑身轻颤，脸色发白，挣扎了许久。 终于，他咬了咬牙，猛地回头。 或许是身体中某种激素的影响，就在他勇敢回头的这一刻，他心中的恐惧竟然被驱散了许久。 而且……后面的巷子空空荡荡，空无一人。 他认真感应，没有感觉到任何诡异力量存在。 “果然是我想多了，自己吓自己。” 他一脸庆幸，掏出手机，把音量放大。 此时的会议频道内，正在疯狂闪过一条条消息，也有人懒得打字，直接说话。 崔家那人与某个合作者又骂了起来，骂声极为难听，涉及到了双方的祖宗十八代与后人。 当然，大多数人都还算比较靠谱，正在追踪江城的信息。 那支精英小队的队长在群里发了个消息。 “我们已经抵达卡巴城，各位老大，江城在什么地方？如果跟丢了，我们可以自己找。” “他在北城区，正在追踪我们故意派出去的几个员工，进了黑水组织的地盘。”尧龙发了条消息。 “黑水组织？” “我们只是入驻了卡巴城，与旅社教会一样，而整个卡巴城被两个中型组织占据着，一个叫绿箭，一个叫黑水，其中黑水组织占据了北城区与西城区，整个组织有5000-6000人，你们尽量不要与之起冲突。” “霍，人还挺多……” 这个小队长记住了黑水的名字。 这种地方割据势力，大多战斗力都不算太强，只是口号喊得响亮。 这个黑水组织，所谓的五六千人，估计有一小半都没有装备，或是只有很少的弹药，而且许多成员都是从难民中挑选的，没有经过系统训练。 一旦碰上联邦的正规军队，在同等人数下，这种地方组织会被完虐。 “那我就出发了，各位老大等好消息吧，当然，不排除那家伙见到我就跑的情况……” 那个小队长发过最后一条消息，然后就带着整支队伍去了卡巴城分部。 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听着频道内诸多高层的声音，亚木城的分部负责人又放松了许多。 可以确定，江城还在卡巴城。 亚木城是安全的。 工厂的高层们多次推导，根据各城市间距离、工厂分部人数以及江城表现出来的性格等等推算出，江城下一个目标最可能是亚木城。 “如今看来，那些大佬们都推算错了啊。” 亚木城的负责人越来越放松，那股窒息与冰冷的感觉也渐渐远去了。 他转过头，继续向工厂分部的隐秘地址走去。 刚才那种惊惧难受的压抑感，他只觉得是自己心理作用导致的。 …… 事实上，江城刚才确实在注视这个亚木城的负责人。 可就在前一刻，他忽然出了点问题。 恍惚，头晕。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如今他进化了几次，领域的副作用也降低了些，正在向真正的禁忌领域演变。 战斗中的情况瞬息万变，他也习惯了用替死傀儡带走副作用。 上一次出现头晕恍惚的感觉时，还是在奥德市。 江城靠坐在阴暗的小巷角落里，身披隐身斗篷，用手紧紧按着自己前额，以此减轻那种昏沉的感觉。 他眼前的世界已经出现了重影，层层叠叠，晃动不止。 “难道是休息少了？” 江城想了想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的情况，发现自己确实很久没睡觉了。 可此时只有头昏发胀，脑袋越来越沉，身体其余部分没有任何情况出现。 今天早上在人面法庭里，喝的那两杯茶，已经为他驱散了这段时间的疲惫，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头晕的情况。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悠扬的旋律。 这旋律实在是太熟悉了，舒缓，典雅，哪怕许多人不知其名，也在某个地方偶然听到过。 【天鹅湖】 在晚上十点的亚木城，冰冷的夜风呼啸。 可以肯定的是，这条小巷周围，仅有的几家商铺都关门了。 最近的几间平房里，只有一些难民挤在一起相互取暖，他们不可能在安静的大晚上播放天鹅湖这种曲子。 在战乱地区，如果实力不够，能低调就尽量低调。 天鹅湖的声音，似乎是在江城大脑中响起的。 这悠扬的曲调，逐渐攻占了他的每一寸神经，每一个脑细胞，让他的脑子越来越昏沉。 渐渐的，眼前的重影开始模糊扭曲，化作一根根杂乱的线条，颜色杂乱，像是缠绕在一起的阴险毒蛇，又像是疯癫的画家在畸形画板上狂乱挥舞的杰作。 光与暗交替，红与蓝流淌，色彩斑驳，画面重叠交织，扭曲混乱得难以用语言描述。 有人在轻舞，有人在狂笑。 有人扭断了自己的脖子，有人掏出了自己的心脏。 他们残破的礼服化作黑白，凄艳的血水化作深红，涂抹在高贵与死亡的舞台上。 无尽的癫狂在夜幕下回响，撕碎了所谓的典雅悠扬。 子良在这时候赶到了，他面露疑惑，看了眼亚木城分部负责人离开的方向，心想江城不可能被这种小角色暗算，于是便问道：“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很正常。 可此时出现在江城耳畔的，像是来自远古靡靡幻音，又像是虚空中的深邃回响。 时光流逝，万物衰败，仿佛经过了好几个世纪，这句简单的询问才传到江城的脑海中。 “离我远一些，是天鹅湖……” 他强行控制着自己，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此时他已经几乎不能行动了，浑身僵硬，像是个被冰封的尸体，又仿佛无人控制的木偶，随意半躺在街角。 “天鹅湖？” 子良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意识到了情况的棘手。 这个任务，他听江城说起过。 在旅社内部，有关【黑色舞鞋】的所有任务资料，都已经被封存了，并且被标上【极度危险】的标志。 需要付出一千积分，才能浏览这个任务。 且只有高级诡异成员及以上的，才能接取这个任务。 正常情况下，一个普通任务也就十多个积分，所以这个高高的门槛让大多数普通旅社生物都无法接取。 而在任务封存之前，前两个接取过任务的，亚历山大与马克·欧文都出事了，像是染上了诅咒，哪怕放弃任务也无法得到救赎，最终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少城运气好，在刚接取任务后，还没来得及仔细调查，就被海族生物暗算了。 而那两位，最后一站，似乎都是南方的贝塔城。 江城的父母，最后一次出现，也是在贝塔城。 如今江城深入南大陆，尚且还在北部，竟然就出事了。 “奇怪，江城根本就没有深入调查这个任务，只是了解过而已。”子良眉头紧锁，“难道真如旅社记载的那样，这个诅咒已经烙印在了任务里，只要有人接取，就会……可为什么杨少城没有？” 此时的江城已经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意识恍惚。 他眼前有一片杂乱无章的颜色，耳畔有一堆喧嚣疯癫的狂笑嘶吼。 那个梦中出现过的剧院再度出现，金碧辉煌的装饰中，多了些残酷的血色。 所有客人仿佛都离场了，又仿佛都留了下来。 诺大的血腥剧场中，只有江城一个人，平静地坐在第一排。 没有灯光，没有掌声。 冰冷舞台上， 一只美丽的黑天鹅，踏着孤独而血腥的浪漫，缓缓起舞。 第三百二十八章 认祖 诅咒，风一样无形无影。 这可能是最恐怖的诡异力量类型，没有之一。 千年前某个怨毒憎恨的话语，都可能在日后的岁月中被唤醒，成为感染整座城市的诅咒。 这种力量并不遵守规则的约束，感染之时无声无息，被感染者根本察觉不到，就成了诅咒的宿主。 迄今为止，江城所遇见过的诡异力量，只有多罗市那只木偶可以肯定是诅咒。 这个【黑色舞鞋】任务，以前只是疑似诅咒力量，现在应该可以确定了。 这场昏沉诡异的梦仅仅持续了几分钟，但恐怖无比，仿佛要把江城撕成碎片，把他拖进那个毁灭的时代。 “呼……” 冰冷的夜风拍打在江城脸庞上，让他清醒了不少。 那些疯癫狂乱的笑声与大叫渐渐远去，随着那首迷离的天鹅湖，散在这个冰冷的夜中。 眼前的抽象世界逐渐恢复正常，那些杂乱的色彩与线条消失了，只剩下南大陆特有的干裂土壤与低矮房屋。 江城缓缓起身，神色平静，揉了揉眉心，快速适应这种破碎后的重组感觉。 子良凝重地问道：“怎么样？” “还好，今天刚好是第九天。” 江城望向远方的黑夜，目光深邃。 他感应到了一种冥冥中的召唤，那召唤他十分亲切，但仔细感应又有些陌生且恐怖。 在南大陆最南方。 那召唤渐渐衰弱，最终消失。 “九天前，在东大陆的奥德市，我接取了这个任务，那个凌晨就梦见了黑天鹅。” “你觉得‘九’是一个规律？” “有可能，或许会越来越短。”江城取下身上的隐身斗篷，“时间紧迫，走吧，先解决这座城市的分部。” “如果今晚工厂还杀不了你，他们应该会动用最后一招了。” “请禁忌吗？”江城淡笑，“没事，又不是没对付过。” “小心为上。” “其实我很想试试，没有追随过神灵的禁忌生物，能不能挡得住神灵祝福过的刀。” 子良问道：“面对人面法庭那只禁忌生物的时候，为什么不试试？” 江城摇头：“不行，那只生物与海林有相似的气息，他应该也追随过神灵。” “你觉得人面法庭与神灵有联系？” “大概率有。” …… 卡巴城，晚上十点三十分。 在西城区，小队长拉吉一脸悠闲，带领着一百多个队员四处追击。 而不远处，黑水组织的成员只敢远远望着，不敢靠近这支完全由诡异生物组成的小队。 拉吉笑道：“看看，这些装备简陋的割据势力，真让人想笑，都是些坐井观天的蛤蟆。” “队长，频道内的那些老大叫我们不要招惹本地势力，不然会打破原有的平衡。” “明白，我们只能生活在暗中。”拉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但是，我的朋友，你要明白，工厂现在一心一意想由暗转明，如果此时我们来一场展示肌肉的局部战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掉这座城市的割据势力，会让许多大型组织重新认识工厂。” “队长，我们只有一百多人，人家有五六千人呢，还是小心行事吧。” 下属擦了擦额头的汗，感觉有些心累。 这个队长实在是太高傲了，把许多高层都没看在眼里，哪怕之前在频道里说话，语气也极为不恭敬。 当然，这份高傲是实力带来的。 有实力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成为座上宾。 拉吉笑道：“骗几个小孩子真的算不得什么，人家曹孟德屠了那么多次城，后世照样夸他是真性情，说他是枭雄，而刘玄德携民渡江，照样会被骂成假仁假义的伪君子，现代人都喜欢已一己私心去揣测他人，还容易受到各种垃圾自媒体的诱导……” “队长，还是先别说了，这些事现在暂时实现不了。” “怎么实现不了？只要好好宣传，我工厂就是帮助贫困山村的优秀企业，每年都有无数孩子在我们帮助下走出封闭落后的村子，并且开启能力，成为人上人，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啊这……还是先追击江城吧。” “江城？” 拉吉哈哈大笑。 他指着沙暴遮蔽的远方笑道：“那江城不过一条断脊之犬，只敢四处逃窜，欺负弱者，从北城区一路逃到西城区，连话都不敢说一句，你看他敢与我们正面相对吗？” “说的是，但……上面那些老大，要求我们必须干掉江城啊，总这么追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别急，我的朋友，追踪猎物，要的就是耐心。” 拉吉嘴巴一歪，露出了邪异的笑容。 与此同时，江城再次出现的消息，已经在许多大势力内部传开了。 可以说，工厂就是个信息集合地。 在交织的复杂人脉中，只要工厂得到了某个消息，这个消息很快就会被其余组织势力知道。 教会内部，又一场争辩开始了。 有人觉得，既然人面法庭放了江城，就代表江城没问题，甚至有很大希望解决他体内的信标。 但更多的人，尤其是那次在赌桌上输了的主教祭司们，都坚持要杀了江城。 理由很简单，江城有问题，且没服用过珠子！ “我们教会成立至今，各位说说，已经有多久了？”一个老主教身披黑袍，沉声开口，“至始至终，也从未出现过，江城这种没有服用珠子，就成为神眷者的人！” “但江城通过了血液测试。” “那又如何？没有服用珠子，就算再过十年百年，那位伟大存在也不会眷顾江城！” “这位大人，不要把话说得太绝，或许那位存在……” “不可能！”老主教一脸阴沉，“如今还活着的被眷顾之人只有三位，教皇与大祭司，还有演绎法则那位，他们三位都是天纵之才……他江城何德何能？连珠子都没服用！老夫把话放在这里，如果他真被不朽存在眷顾，那老夫直接跪下来认他做祖宗！” “万万不可，主教大人，快把话收回去，这等话不能轻易说啊。”一个年轻执事急忙劝解。 “无妨！”老主教挥了挥衣袖，“这等不可能发生之事，说了又如何？” …… 此时，卡巴城，车队中，大果冻正在应付群里消息。 许多成员知道江城没事后，纷纷在群里艾特江城或是其余小队成员。 河狸：“哈哈，我就知道，我的四十天恋爱计划还没有执行，江城怎么可能出事！” 元气满满的老头：“果然，祸害遗千年！” 江生：“江城大哥没事就好。” 王成：“江兄弟厉害啊，孤身登船，把李源都救出来了。” 元气满满的老头：“江生！谁给你的手机？！你现在这个年纪，你怎么有脸玩手机？” 储备粮：“卟噜卟噜……” 大果冻握着触控笔，熟练地在屏幕上写字。 车窗外风沙呼啸，沙暴愈演愈烈，而车内一片安宁祥和。 后排的江半夏睡醒了，小脸红彤彤额，揉了揉眼睛，发现隐形狗没在身边，于是把两只松鼠抱在了怀里。 石头人安静地坐在第二排，收起了憨厚的表情，一脸严肃，认真阅读手中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读得很投入。 伴随着阅读的深入，他身上的石块，竟然从灰黑色，缓缓转变成暗红色。 骷髅头神色凶厉，正在拷问雷毅。 可雷毅似乎看不出他脸上的凶厉表情，所以并没有太多畏惧。 就在这时，李奇迹忽然开口：“小石头，你能不能操控风中的沙子？” “阿怪。” 石头人恢复了一脸憨厚，腼腆地点了点头。 “那好，你感应一下周围，工厂应该又派了一些人来监视我们。” “阿怪。” 石头人按照李奇迹的吩咐，开始利用沙粒尘土感应车队外界的情况。 不出所料，就在不远的街道角落中，有几个打扮成难民模样的家伙，正在偷偷监视车队的情况。 这样的沙暴天气，只要脑子还正常，就会在室内躲避，而不是来到室外用肺部净化空气。 “阿怪？” 石头人发出询问的声音。 李奇迹虽然听不懂石头语，但也能大概猜出来，直接说道：“嗯，杀了吧。” “阿怪！” 石头人憨厚一笑，痛下杀手。 车外不远处，那个街角中的沙暴忽然加剧。 狂风呼啸，席卷着大片尘土。 一粒粒砂砾像是利刃一般，疯狂拍打在那几个工厂员工额脸上，并且切割着他们的血肉。 那几个员工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怪哉，这风怎么越来越大，吹得我脸生疼。” “确实挺疼的，要不找个地方躲一躲？”有个员工提议。 “不行，老大下了死命令，我们必须坚守在这里。”另一个员工摇头，“把身上的防御物激活吧，抵抗一下。” “唉，真是浪费，对付这种自然风暴还得消耗诡异物品……” 此时，这几个员工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靠在墙角，尽量缩着身体，然后激活防身用的诡异物，坚守原地。 可没多久，那呼啸的风沙越来越狂乱。 “咔嚓……咔嚓……” 伴随着几声轻响，他们身上的防御物竟然出现了裂痕。 几人齐齐一惊，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 “难道……是那只石头人？” “可恶，那玩意不是只能操控石头吗！” “沙子也能算是小石头吧？” 一想到此，几个员工都不愿再停留了。 趁着身上防身的诡异物还没有完全碎裂，他们纷纷起身，想离开这个狭小的墙角。 可刚一起身，四周的风暴就更猛烈了，吹得他们东倒西歪，有两人直接被吹倒在地，滚了好几圈。 “咔嚓——！” 其中一人身上的防御物彻底碎裂了。 他只是个普通员工，只是擅长侦察，在工厂内的地位不算太高，只有这一个诡异物而已。 如今这个防身物碎裂，他整个暴露在了狂暴的沙尘中 “啊啊啊——痛——” 他惨叫了几声，在地上打滚。 在肆虐的沙粒之中，他整个面部瞬间成了一张血脸，遍布细小的伤口。 一缕缕血水被狂风卷走，随着四周的风沙飞舞，渐渐围绕在他身体周围的沙尘都染成了血色。 紧接着，他的随身物品、衣服、血肉等等，都被刀子般锋利的沙粒割裂卷走。 哀嚎痛呼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被风沙的呼啸之声淹没。 最后，那片血腥的沙土之上，只剩下一具带着血丝的恐怖人骨。 风一吹，人骨散开，飞往模糊的沙暴深处。 第三百二十九章 断脊之犬 卡巴城，备用地下分部。 尧龙脸色阴沉，坐在显示器后，眼睁睁看着一个个画面暗下去。 很明显，他派去监视车队的人，又一次被杀了。 没办法，他不得不再找几个保命能力强的，叫他们这次小心点，继续监视车队的动向。 会议频道里，其余高层都得到了消息。 有个合作者说道：“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崔家那位小少爷还没回来，你们工厂可以派人把江城其余队员都抓起来，逼江城就范。” “别出馊主意了，还有一个人杀不得。”有人说道。 “谁？” “百里踏月，猎人学院这几届最优秀的学员。”那人解释，“猎人学院就是极地猎人这个组织扶持起来的，百里踏月应该是他们下一代核心班子，动不得。” “这也杀不得，那也杀不得，工厂可真是废啊。” “麻烦各位不要冷嘲热讽。” 工厂的人现在很累，主要是心累。 没多久，一个变故的出现，让他们感觉更累了。 在几百个画面中，忽然有个画面异常。 于琪心里一沉，在频道内询问：“亚木城怎么回事？” 出问题的画面，正是亚木城分部传来的。 那个小画面接连不断闪烁了十多秒钟，忽明忽暗，像是闹鬼了那般。 在背景之中，有恐惧的惨叫声传来。 每一次画面明亮，都可以看到令人感到惊悚的鲜血喷溅，还可以看到倒在地上平民攀爬的濒死员工。 “是江城？！” 在那闪烁血腥的画面中，有人看到了江城的身影。 他手持双刀，神色冷漠，像是个刚从地狱归来的魔王，瞬息之间就杀了十多个员工。 “不可能！” “江城在卡巴城，正在被拉吉的小队追杀，他怎么可能出现在亚木城？！” 工厂的人都麻了。 同时出现两个江城，也不是不可能。 比如，江城可以找一个会变形能力的人取代他。 再比如，江城可以找某个会制作精良面具的诡异生物。 “诡异面具能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但可以改变身材吗？” “江城找一个跟他体型差不多的就行了。” “可哪一个是真的江城？” 看着画面上那个不断杀戮的江城，工厂众多高层真的头皮发麻。 他们实在是累了，不想惹上这种难缠又麻烦的对手。 只要江城多活一秒钟，他们整个组织就会被多看低一分。 想必现在，在某些合作者眼中，工厂的整体实力，或许还不如多数末端的三流小组织。 西城区，正在追杀江城的拉吉笑道：“竟然有两个江城，那可好，杀两遍的感觉比杀一遍要舒服得多。” “队长，我们现在一个都没追上啊。” “别着急，前面那个江城应该是假的。” “为什么？” “他没有传送物品。”拉吉笑得很轻松，“被我们追了这么久，如果是真的江城，应该早就利用传送物逃往另一座城市了，可前面那家伙没有，很明显是江城故意放出来吸引我们注意的，如此……他才能安心地继续屠杀其余小城市的分部员工。” “队长，我们该怎么做？” “分兵，包抄。”拉吉很果断，“是时候了，结束前面那个家伙的生命，算是先收点利息吧。” “分兵？”下属脸色一变，“队长，如果真的江城回来了，我们会被各个击破的。” “没事，都激活禁忌物品，彼此距离不要太远，注意秩序，大家都是诡异生物，不会像之前白沙城分部那些蠢材一样被挨个击杀。” 拉吉一声令下，整个队伍化整为零。 十多个禁寄物品都被激活，分别被一个高级诡异生物使用着， 他们分成十多支小队伍，瞬间在沙暴中分散开，化作十多支利刃，消失在昏黄的夜幕下。 一直在逃窜的梁殷回望一眼，淡笑道：“这家伙还挺谨慎的，追了这么久才敢分兵，可惜啊……骄傲会毁掉一个人。” 黑暗中忽然传出彼得的声音：“你这家伙赶紧跑啊，对方从各个方向包抄你了，别还没跑到指定地点就别包了饺子。” “放心吧，小吸血鬼，逃命这种事，整个南大陆应该没几个能比我厉害的。” 梁殷很有自信，说罢继续向另一个方向逃窜。 他身体矫健，行动敏捷，像是一只孤狼，在低矮的平房之上跳来跳去。 这期间，他碰到了一只围堵他的小队。 他假意受伤，洒下几滴鲜血，然后披头散发的，继续往指定地点逃跑。 后方的拉吉很悠闲，笑道：“果然不是江城，连一支拥有禁忌物品的小队都无法应对。” “队长，对方又要跑回到东城区了，得当心江城那些同伴。” “无妨，我知道有两人不能杀。”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的那些同伴都很厉害。” “嗯，那只石头人和拉斐尔确实不错。”拉吉给出了评价，“至于其余生物，都是些土鸡瓦狗，一击即碎，无需太过担心。” 与此同时，会议频道内，众人又开始推测江城下一个目的地了。 他们之前推算得很正确，江城确实袭击了亚木城。 可惜江城随意弄了个真假分身，就把他们所有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导致亚木城分部最终没能保住。 “应该是契河市，这座城市处于白晶矿的区域内，靠近卡巴城，与亚木城也比较近，且分部员工只有三十多人，抵抗能力差，是江城的最佳选择。” “叫拉吉立即带着他的小队去契河市吗？” “别急啊，各位老大……” 频道内忽然传来了拉吉轻松的声音。 他笑着说道：“再给我十分钟，我就要把那个假的江城抓到了。” “不行，十分钟太长！”尧龙当即否决，“亚木城分部员工都死光了，江城应该正在浏览电脑里的文件，这就是你最好的机会！要么去亚木城，要么去契河市！” “五分钟吧？怎么样？” 拉吉的语气很悠闲，竟然开始了讨价还价。 尧龙听得满心怒火，没想到这么个小队长都敢跟他谈条件。 但他又不能发作，毕竟拉吉的个人实力很强，他只能说道：“三分钟！如果三分钟之后你还抓不到那个可能是假的江城，那就立即去契河市！” “行，那就三分钟吧。” 拉吉的很有信心，对这点时间约束仿佛根本不在乎。 他一边追逐梁殷，一边说话，连喘气的声音都没有，可见他并未施展全力，一直在享受追捕猎物的过程。 如今有了时间限制…… 他放下手机，大笑一声，对前方正在逃窜的梁殷说道：“江城，你这断脊之犬，何苦奔逃，引颈受戮不好吗？” 下属问道：“队长，你不是说他不是江城吗？” “没关系，骂人就得怎么舒服怎么来。” 第三百三十章 终结 一块新鲜的白骨在沙土中翻滚，骨骼上带着显眼的血丝。 几条野狗蹲在废墟之下，目光贪婪，盯着那块骨头。 但沙暴猛烈，狂风肆虐。 失去水泥废墟的庇护，这些野狗只能在这个危机四伏的黑夜下丧命。 “啪！” 忽然一道黑影闪过，将那块白骨踢到了废墟之前。 那几条野狗欢喜地探出头，争先恐后，将那块骨头咬住，咬回他们躲避的废墟之下。 “啧，多吃点，吃饱了才能长肉，狗肉味道好啊，至少那些难民会这样觉得……” 梁殷淡笑一声，飞掠废墟之上。 有数十人在他身后不远处，紧追不舍。 其中领头的，便是那个叫拉吉的年轻队长。 年轻人很自信，甚至可以说是自负，一脸悠闲，仿佛翻手就能灭掉梁殷。 他的下属则焦急多了，说道：“队长，已经过去三十秒了，你可是在频道内保证了的，三分钟一定要拿下这个假江城。” “莫急，要好好享受这种难得的时光。” “享受……” 下属擦了擦额头的汗，他没有享受，只是想死。 跟着这样一个队长，实在是太难了。 虽然只过了三十秒，可会议频道内又催促了好几次。 那些大佬们根本没有耐心，也可能是被江城弄怕了，焦虑又担忧，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这个麻烦，最好能在今晚解决，这样大家都可以睡个好觉。 “呼呼——呼呼——” 狂暴的沙尘挡住了所有人的视野。 除了带队的拉吉，其余小队成员都不敢放松。 哪怕是队伍中的高级诡异生物，也保持了极度警惕，眯着眼睛观察四周，担心出现未知的变故。 “队长，已经过了五十秒了！” “风沙越来越大，能见度不足五米，再这样下去，真的会追丢！” “急什么急？” 拉吉慢悠悠地回答，一脸悠闲。 事实上，如果只凭借肉眼，他们早已经看不到梁殷的身影了。 但这个队伍分散成十多支，将近两百人，其中就有视力与追踪相关的诡异能力，所以他根本不担心追丢的事。 “第三与第六小队的人，正在那个家伙前方等着的。”拉吉笑容轻松，“我的朋友，在心中默数二十五秒吧，二十五秒之后，前方就会传出战斗的声音。” “这样啊……” 这个下属心中的紧张顿时松了些。 他就知道，拉吉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 十多支队伍，并非盲目地分散，有些在后方以及左右围堵前方的假江城，有些则根据拉吉的吩咐，在各个可能的地点埋伏。 而前方假江城逃窜的方向，刚好就是拉吉预测的方向之一。 可他还是有点担忧，问道：“队长，江城那些队友可能会来增援，这里……这里已经是东城区了，他们车队就在不远处，刚才监视他们的几个员工还都被杀了。” “他们来了最好，一劳永逸。” “可是……队长，尧龙大人说，那个石头人，能同时对付至少两件激活的禁忌物，是禁忌之下最强的生物之一。” “尧龙？呵……废物一个。” “队长，我的个人账号还在频道内，你刚才说的这句话，可能已经被……” “他听到了最好。”拉吉扭了扭脖子，“耻辱是进步的源泉之一，希望这位副部长能好好感受这次的耻辱。” “……” 在卡巴城备用地底分部之内，尧龙愤怒无比，双眼已经快要喷出火来了。 他双臂青筋暴起，捏扁了手中的水杯，直欲杀人。 被一个等级比他低的人教训，而且是公开教训，这确实是一种莫大的耻辱，气得他满脸涨红，咬牙切齿。 可偏偏，对方虽然地位比他低，实力却比他强。 在这个用拳头说话的世界，对方确实有侮辱他的资本。 换做平时，其余高层可能还会帮着他说话，提醒对方不要以下犯上，可上次他在萨伦小镇之外，败得实在是太惨烈了。 “拉吉，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尧龙咬着牙，一字一句说出了这句话。 拉吉用十分轻松的语气笑着回应：“放心吧，副部长大人，在你心里默数五秒钟。” 他信心十足。 根据安排，五秒钟之后，潜伏的队伍就能直接把假江城打成重伤。 五秒…… 四秒…… 三…… 狂风呼啸，沙尘飞扬。 五秒的时间转瞬即逝，整个会议频道都安静了下来。 无论是工厂高层，还是其余合作人，都想看看，这个高傲的年轻人是如何安排的。 “轰——” 一声巨响忽然从前方传出，震天动地。 哪怕在十多公里外，也能清晰爆炸声，且感受到大地的震颤。 拉吉站在后面，一脸笑容，拍了拍手说道：“叫他们两个带着队伍拦截，没叫他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下可好，周围的难民们都睡不了好觉。” 猛烈的冲击波夹杂了飞沙碎石，声势浩大，滚滚而来，席卷了沿途的一切。 许多低矮的房屋瞬间塌陷，而那些废墟上的碎砖烂瓦也被卷飞了不少。 虽然看不清楚前方发生的情况，但这样狂暴的动静，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拉吉掏出自己手机，优哉游哉地打开联络软件，进入会议频道，直接开启视频模式，对着所有人说道：“各位大佬boss们，想观战吗？放大我的窗口，你可以得到最好的观战体验。” “拉吉，说话不要这么轻浮，严肃点。”于琪提醒道。 “好的，亲爱的于部长，我会注意的。” 拉吉淡淡一笑，依旧是那种悠闲放松的语气。 他站在一片残破的废墟上，周围黄沙滚滚，没有灯光，一片昏暗。 只有五六个人还跟在他身边。 其余人大多已经赶往爆炸发生的中心区域了，那片区域距离他还有五百米左右。 于琪在频道里说道：“拉吉，过去看看吧，不要浪费时间，如果那个假江城已经死了，就立即去契河市，真的江城或许已经看完了亚木城的资料，正在赶往契河市。” “没问题，我这就去看看。” 拉吉保持微笑，叫周围的打开手机的自带的电筒光。 这个风沙肆虐的城市黑夜太昏暗了，不利于他现场直播。 “嗯，你们把手机灯光都集中在我身前，频道内的那些大佬们想看看情况……手不要抖，稳一点。” 说着，拉吉不急不慢走向那片中心区域。 可他才走了没两步，忽然脸色一变，耳朵微动，直接将手机甩到一旁。 “戒备，敌人来了！” 这一瞬，他仿佛换了个人那般。 他浑身肌肉紧绷，身体微躬，瞳孔收缩，脸上的笑容收起，只剩下一片冰冷与寒意，像是个即将飞扑而出的凶猛猎豹。 敌人从风中而来，来自极远的地方，撞碎了一层层沙幕。 狂风大作，肆虐的沙尘接天连地，瞬间就让这周围成为了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区域。 旁边六个下属都还没反应过来，就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叮——” 恐怖的沙暴中，忽然传出悠长的碰撞之声。 这声音太古怪了，并不清脆，似乎只有一声，可又仿佛有成千上万声重叠在一切，就像是有某个速度极快之人在疯狂挥刀。 刀刃与拉吉的防身物碰撞，一瞬间就撞击了百千次。 “咔嚓……咔嚓……” 在拉吉震惊的目光中，他赖以生存的一件防身禁忌物，竟然浮现了裂痕。 而敌人从出现到现在，也还没经过一秒钟。 这一刻，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江城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穿梭在无数座城市之间。 原来，并非传送，而是…… “咔嚓——” 整个禁忌物碎裂了，在近乎瞬息之间走完了一生。 是江城的刀！ 唯有神灵祝福过的双刀，才能劈碎禁忌物品！ 拉吉心中震撼，正想大喊出声，提醒其余成员。 可忽然，一股巨力撞在了他的背部。 “噗——” 拉吉喷出一口鲜血，重重砸在地上。 就在他颤抖着从身上摸出治疗物时，一只脚忽然踏在了他背部，然后用力一踩 “咔——” 拉吉浑身一颤，双目圆瞪，痛得差点昏死过去。 他的脊椎断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百鬼夜行 血水染红了黄沙。 呜咽的风中带着几分凄凉。 这个夜晚更冷了，冷得刺骨。 诡异生物之间的战斗，往往只在瞬息就能分出胜负。 对于失败的那方而言，这短暂的时间，代表他从天堂坠入了地狱。 拉吉脸色灰暗，瘫在残破的废物上。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只是短短几秒钟，他就成了个废人，无力再战，而且根本给对手造成任何伤害。 这是完完全全的碾压！ “速度……我的速度就是我最强大的能力，别人杀一个人的时间，我可以杀十多个，我是高级诡异序列中最强的那一批，我……我竟然败给了速度。” 他一生的骄傲，在他无法看清楚对手身影时，就已经彻底碎裂了。 极速者，这种人…… 这种能力…… 只应该出现在古籍与传说之中。 诡异能力有强有弱，千奇百怪，于是这世界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联盟，比如废物联盟、变形者联盟、神力者联盟、激光眼联盟、爬行类联盟等等，其中自然也有神速联盟。 可联盟中的人，大多只能拥有普通人两倍或三倍的速度，而且只是单纯的速度，身体素质没有得到提高，跑步跑久了依旧会觉得累。 很少有人能拥有普通人五倍以上的速度。 拉吉不仅拥有接近十五倍的速度，更拥有恐怖的体魄，丰富的杀人经验，强大的心理素质等等。 “极速……真正的极速……” 他艰难地翻过身，抬头看着他的对手。 踩断他脊椎的，自然是江城。 但真正击败他的，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相当年轻英俊的少年人。 此时，其余下属都已失去生机，倒在地上渐渐冰冷了。 而他们手中的所有联络工具，包括拉吉刚才扔出去的那部手机，都已经被江城捏碎。 会议频道内的众多高层人物，只听到了“叮”的悠长声音，随后看到一只模糊的大手穿过沙尘伸来，然后画面与声音就都断了。 “你是谁？”拉吉自知必死，现在只想要个真相，“速度联盟里，没有你这么恐怖的人物，我见过跑得最快的，也不过二十倍普通人速度。” 子良微笑回答：“我只是个送快递的。” “你是那个传说？”拉吉的声音中满是不可思议，“怎么会，传说竟然是真的，可……堂堂极速者，怎么可能会去送快递……” “人各有志吧。”子良毫不在乎地回答。 “这是可以改变整个世界的能力啊！” “为什么要去改变世界？” “你没有野心吗？” “为什么要有野心？” “你……” 拉吉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更苍白了。 强大的生命力，让他不至于就这样死去，哪怕没有任何治疗物，他也可以慢慢恢复。 成为真正的极速，是他此生的梦想。 这短暂的交流，让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难道，是因为他想得太多，身躯与思想都过于沉重，所以无法成为真正的极速者？ 眼前的子良，白衣翩翩，无比洒脱，整个人都有种出尘的气质。 “改变世界的力量啊……” 拉吉实在是不甘心，他为何就不能得到这种力量的眷顾？ 传说中，只有极少数诡异能力，可以与禁忌生物抗衡。 比如江城的压制领域，据推测，这种领域扩展到极致后，可以完全抵消禁忌生物的领域，可惜拥有这种领域的人都是短命鬼，没一个活过一年的，也就没人把领域提升到那种程度。 再比如子良的极速，这种能力，在古籍上有真正的对抗禁忌生物实战案例。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子良微笑问道。 “极速是什么样的感觉？” “自由。” “自由……” 拉吉躺在废墟上，低声念叨着这两个字。 江城走上前，从子良手中拿过长刀，一刀砍下。 身首分离，血液喷溅，染血的人头随风滚动，滚入黄沙之中。 …… 这场沙暴的杀戮才刚刚开始。 刚才发生的爆炸，是一直没有归队的崔悲制造的。 他从猎人组织那边带回来了几枚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正好用那两支埋伏的小队伍试了试，效果相当不错。 除了两个手持禁忌物的高级诡异生物，其余员工都被炸成碎屑了。 而这场愈演愈烈的沙暴，则是石头人的功劳。 正在靠近中心区域的工厂成员显然也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个黑暗中的风沙世界危机四伏，呼啸之声淹没了许多危险的声音，成片的沙粒遮蔽了众人的视线。 有个手持禁忌物品的高级诡异生物不敢再靠近中心，他抓起一把沙子，脸色沉重，说道：“止步，应该是江城动手了。” “哪个江城？”队伍中的其余员工不太理解。 “两个江城应该都在，这次麻烦大了。” “可是，拉吉队长并未警示我们。” “他死了。” “什么？” “半分钟前，他在后方吼了一句戒备。” 这个高级诡异生物的听力比其余成员更敏锐。 他不仅听到了那声‘戒备’，更听到了拉吉防身物破碎的声音。 “走，立即从西南方向退出，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不管别的人了吗？” “别管那么多！” 一股莫名的恐惧感，让这个高级诡异生物心生不安。 他带着些许紧张，后退了几步，尝试缓慢退出这片沙尘疯狂肆虐的中心区域。 几个浅浅的脚印出现在了黄沙尘土铺满的街道上，又很快被风吹散。 风沙中，一个模糊的黑影若隐若现。 “谁？” 那个高级诡异生物低喝一声，浑身紧绷。 可很快，像是幻觉那般，那道黑影随着狂卷的沙尘直接消逝了。 “有问题，对方已经盯上我们了。”这人激活了带着的禁忌物，“你们跟紧一点，围在我周围，千万不要走散。” 黄沙呼啸，他低压的声音被风声碾过。 无人回应。 他心里一沉，转过头看去，发现身后跟着的那十多个诡异生物，竟然都消失了。 无声无息，直接人间蒸发。 下一瞬，那黑影再次出现，好似幽灵鬼魅，直扑而来。 “该死！”这人怒吼一声，驱散恐惧，“来吧，你这阴险狡诈的对手！” 一场大战就此爆发。 江城把最近得到的禁寄物品都分给了小队成员，就连龙牙匕首都借给了梁殷，而他自己只留下了一把长刀以及一块残破墓碑。 墓碑里封印着数百只恐怖的游魂，这些游魂比元大爷操控的更强，且只听墓碑主人的命令。 他站在半径五百米的风暴中心之外，神色平静，激活了整块墓碑。 墓碑上的残缺符号微微发光，不断变化。 没多久，尖锐的声音从墓碑中传出，成百上千，听得人头皮发麻。 “嘶……嘶……” 一只恐怖的利爪猛地从墓碑中伸出。 而后便是一颗畸形干瘪的头颅。 这只游魂五官扭曲，头发干枯灰白，像是风化千年的干尸，从墓碑里挣脱而出。 “去吧。” 江城低声吩咐。 那只游魂嘶叫一声，面目狰狞，挥舞利爪，直奔战斗中心而去。 紧接着，数百只佝偻丑陋的游魂依次飞出，在昏暗天幕之下游荡。 一时间，整个天地间的温度骤降，地狱之门仿佛被开启。 夜风呼啸，百鬼夜行。 第三百三十二章 生命法典 风一吹，几颗人头随风滚动。 地上的沙子被染红。 大地开裂，房屋倒塌，只剩一片残垣断壁。 支离破碎的染血衣物随风飘散，在一片沙粒尘土中飞舞。 几只野狗在血肉堆里刨食，有的正在撕咬内脏，有的叼走了断手断脚。 地上的尸体或有一两百具，已经很难分辨了，大多血肉模糊，肢体分离，看不出个人样。 有的伤口很明显，是巨大恐怖的爪痕，还有的被扯掉了脊椎，仿佛他们面对的对手是铁血战士。 沙暴正在散去，留给这座城市一片寂静凋零的黑夜。 看到这血腥残酷的一幕后，频道内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是工厂总部紧急组建的一只小队，队伍中每个人都是诡异生物，各有特点，正常情况下可以在上千人的普通军队中杀进杀出。 一场杀戮之后，只有十六个人成功逃走。 其中三个高级诡异生物，其余家伙则拥有特殊的保命能力。 “对手很恐怖，很强大……” 活下来的高级诡异之一，重返原地，正在讲述他回忆中惊悚的画面。 现在已经是26日凌晨1点05分。 他举着手机，踩住脚下的一颗头颅，说道：“没猜错的话，我们整个行动过程，都被那个江城猜中了，包括中途的分兵……” “拉吉也死了吗？”尧龙在频道里问了句。 “对，我脚下这颗脑袋就是他的。” 这个高级诡异生物把手机向下，对准自己脚步的头颅。 可这颗头颅虽然残破，但可以依稀辨别出，确实是拉吉的。 这个高傲的生物，如果得知他死后的脑袋被人踩在脚下，不知会作何感想。 “哦，还真是死得挺惨的。” 尧龙随口回了一句。 不知怎的，虽然工厂失败了，但他的心情却很好，好到甚至想高歌一曲。 “啪！” 这人将拉吉的头颅一脚踢飞，很不客气。 想来，在队伍中的时候，他对拉吉那高傲的态度也很不舒服。 接着，他继续说道：“我们一共带了十四个禁忌物，除了我跟另外两个家伙手里的，其余禁忌物都被江城的队伍夺走了，其中就有那本价值上百滴生命之水的《生命法典》，现在江城的队伍空前强大，且拥有传送能力，已经无法再通过人数与禁忌物来压制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突然就败了？” 频道内，许多人的记忆，还停留在拉吉扔掉手机那一刻。 当时，他们只听到拉吉吼了一声‘戒备’。 后来，尧龙派遣卡巴城工厂分部的员工去那片地区看了看，那个员工至今未归，想来也已经死了。 “拉吉太自负，要求我们分兵，导致我们的力量变得分散。” 那人似乎觉得不太解气。 他隔空一抓，又把被踢飞的拉吉脑袋抓了回来，再一次踩在脚下。 “这个混账，他明知道分兵的危险性太大，一旦江城回来，我们都可能会死，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砰！” 他一脚踩碎了拉吉的脑袋。 黄沙轻拂，慢慢将这些血腥的玩意覆盖住。 “他完全有能力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决那个假江城，可他一直在拖延时间，导致我们全盘皆输。” “江城那边，所有人都动手了吗？”于琪问道。 “主要动手的人也就那几个，江城、拉斐尔、百里踏月以及崔家那位小少爷，石头人控制了沙暴，梁殷在暗中偷袭落单的，而且……” “而且什么？” “似乎有一头猛兽，行动迅捷，牙齿锋利，专门咬断我们成员的双腿。” “应该是那只松鼠了。”于琪翻阅着最新的资料，脸色阴沉。 “各位领导，没必要把二队与三队派来了。” 这个高级诡异生物靠在黑夜下的矮墙边，相当庆幸。 幸好他保命能力强，不然他也会成为这些尸体的一员，被野狗啃噬。 “禁忌之下，来的人再多也无济于事，除非你们动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将半座城市夷为平地，否则……还是请禁忌吧。” “嗯，看来只能如此了。”尧龙在频道里回复。 “尧龙，上次你不是请过禁忌吗？那几位怎么说？”于琪问道。 “他们都说暂时没空，懒得动手，让我过一段时间再找他们。” “过一段时间？”崔家那人开口，“那就是忌惮江城了，让你在江城离开白晶矿区域后再去请他们。” “江城不可能永远在白晶矿区域。” 工厂的信息收集能力很强，可以说对江城整个队伍都了如指掌。 在极短的时间内，资料被连续更新了好几次。 最后一次更新时，有关‘伊梦’的资料出了点问题，让工厂明白，这位姑娘也杀不得。 除此之外，江城剩余的时间，以及江城的目的，已经被完全弄清楚了。 “江城还剩二十多天，而他的目的地是贝塔城，从卡巴城到贝塔城，至少还需要十四天的时间，所以他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如果他凑齐了救命的东西呢？” “凑不齐的，骸骨之花那玩意，你们谁有？” “以前我有过一朵，后来养不起，任其腐烂了。”崔家那人说道：“每个月必须喂养三滴生命之水，除了人面法庭，应该没有哪个势力养得起。” “那江城也凑不齐！” “以防万一，还是请禁忌吧，别把希望放在他体内那枚信标上。”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忽然在频道内响起。 准确来说，是从尧龙这个画面中传出来的。 尧龙脸色一变，整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频道内的杨淳问道：“尧龙，你在什么地方？这个敲门声难道是……” “没错，应该是江城找来了！” 尧龙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 卡巴城分部被分成三个部分，分别前往三个备用地址。 这些备用地址，只在每座城市内部的纸质文档里有记载，其余城市包括总部那边都无法知晓，以防整个工厂被敌人一网打尽。 尧龙目前就身处那三个备用地址之一。 这个地方在地底四十米，是一处早已被废弃了的防空洞。 “尧龙，你身上还有保命的东西吗？”总部那边的某个高层问道。 “有。”尧龙已经激活了一件传送物，身体虚化，“连那三个家伙都能在江城整个队伍的围堵中活下来，何况是我，只是……这种疲于奔命的日子，实在是让我受够了，今天我找个时间，再去与那几位禁忌谈一谈吧。” “好，这次以整个工厂的名义去谈。” “嗯。” 尧龙回了一声，然后缓缓抬起头。 他已经看到了江城，同样看到了其余员工脸上的惶恐。 现在他身体虚化，无法受到物理层面上的攻击，已经有一大半去往了另一座城市，所以他并不畏惧，只是有些好奇。 “江城，是谁给你透露了卡巴城分部的备用地址？”尧龙很疑惑，除了他的亲近之人，就只有卡巴城的几个负责人知道备用地址。 他之前派出去的那些员工，都是另一个地址的。 那些员工也不知道其余两个地址在什么地方。 而他的亲近之人，在萨伦小镇那场战斗中，已经死光了。 江城擦了擦刀上的血，平静答道：“雷毅告诉我的。” “什么？雷毅还没死？”尧龙一怔，“不可能，雷毅跟我多年，他忠心耿耿，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把我的位置告诉你！” “嗯，他确实是忠心耿耿。” 江城没有否认。 尧龙怒道：“果然，想必你对他进行了极为惨无人道的折磨，甚至用上了记忆读取这种方法。” “可能吧。” “哼，等着吧，江城，我会请出禁忌，将你彻底抹杀！” “嗯，我等着的。” 江城没有阻拦尧龙的离开，事实上他确实拦不了。 身为工厂总部的六个副部之一，尧龙身上的保命物相当多，且质量极高。 在他的注视下，尧龙整个人化作一道幽光，彻底消失不见。 第三百三十三章 月光 凌晨2点06分。 沙暴散去。 夜幕下的卡巴城很安静。 倒塌的建筑被沙尘掩埋，新生的草木顽强扎根。 城市上空的灰雾变得更稀薄了些，浓厚云层也缓缓飘散。 渐渐的，竟然有一片莹白的月光从苍穹上洒落，覆盖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好似神灵挥舞的薄纱。 老佣兵张苟躲在一座破烂的小木屋里。 木屋外有一个不大的院子。 院子中长满枯草。 他很紧张，还很害怕，浑身紧绷，躺在老旧的木船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粗糙黝黑的脸庞上，让他觉得有点冷。 这个小院子处于卡巴城郊区，且在郊区的深山之中，罕有人知，从外面看去，破旧得仿佛已经多年无人居住了。 “分明已经躲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了，为什么那股感觉还是没有离开……” 张苟实在是睡不着，大脑昏沉胀痛。 脑子里，似乎有一把很钝的刀子，正在缓缓切割他的头骨与脑髓。 他的诡异能力是“趋吉避凶”。 这种能力，很难用实际的画面表达出来，就算拍电影都不知道该怎么拍。 凭借这能力，他成功在南大陆这片危机四伏的战乱之地苟到了快退休的年龄，并且积攒了一大笔资金。 而当年跟他一起出来打拼的人，大多已经死了。 如今，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这种能力。 上次在白沙城，他接取了那个“灰雾探险”任务后，当天晚上就接连做了好几个噩梦，梦中他被极为恐怖的生物以各种方法虐杀，所以他第二天就急急忙忙退出了任务，并缴纳了两百万违约金，承诺永远不会对其余人说出这个任务详情。 后来没多久，那只探险队果然失踪了。 所有队员都人间蒸发，下落不明。 “怎么回事，难道我没有完全脱离那个任务吗？” 张苟惴惴不安，从床上坐起来。 他望着窗外难得的月色，眉头的皱纹都快拧到一起了。 已经四个月了！ 当时，脱离那个任务后，他依旧有一种不安与恐惧的感觉，仿佛任务中会遇到的那些鬼魅怪异会找上他。 于是他立即离开白沙城，来到卡巴城这个偏僻无人的小院子里，并且在院子周围的地底埋了一大堆白晶矿物。 这一切，按理说应该无人知晓。 只有几个跟他关系特别好的人，才能猜到他来了卡巴城。 后来的三四个月，那种危机感确实离开了，他也安心了不少，准备过一段时间就重新开始佣兵任务。 可前不久，也就是几天之前，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感再次浮现他的心头，让他寝食难安。 “是我想多了吗？还是我的诡异能力失效了？” 张苟揉了揉前额，感觉很难受。 他这种能力是被动触发的，对普通人无法造成任何伤害，约束规则很低，只是会变得干瘦萎缩。 年轻时他是个接近一米九的壮汉，现在已经只剩一米六了。 幸而老年人都会缩水的，而且他年轻时候的朋友都死了，也就没人注意。 “再忍几天，实在不行就回白沙城打探一下。” 张苟收回目光，缓缓躺下。 他拉过被子，准备继续睡觉。 但就在这时，一个缓慢的声音响起，由远及近。 脚步声！ 就在院子外。 张苟浑身一颤，急忙起身，把窗边挂着的隐形斗篷披在自己身上，然后蹲在木屋阴暗角落里，把整个身体缩到最小。 “嘎吱……” 有人推开了小院的破旧木门。 这个夜晚微风拂动，小院里枯草轻晃。 “咔嚓！” 那人踩碎了一截枯枝，已然走进院子里。 他的速度并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很沉稳，仿佛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张苟缩在阴暗之中，脸色苍白，不敢有任何动作。 那人越来越近了，已经走过了一半的院子。 忽然，脚步声停了。 张苟心里一颤，屏住了呼吸，整个人高度紧张，手心都是汗水。 时间走得很慢， 而这个凄冷的夜晚很长。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静得没有任何杂音，连院子里的风都仿佛停了。 张苟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 静谧，寒冷，每一秒都是煎熬。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窗外的月光都变得明亮了很多。 张苟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了，嘴唇发白，大脑有些眩晕，躲在角落里，像是个木偶，太长时间没有任何动作。 在这么等下去，他可能会僵死在这个阴暗的房间角落中。 那个人在正面。 或许已经离开了，或许没有。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披着隐形斗篷，准备从窗户翻出去，然后走后门离开这个阴冷的小院子。 可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张苟，出来吧。” 这声音像是一柄铁锤，重重砸在张苟的心头，击碎了他心里所有侥幸的念想。 他身体摇晃，扶着墙边，差点没站稳栽倒下去。 就在他刚站稳之时，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要试图从后面逃走，不然我会杀了你。” 张苟颤抖着回答：“好，别杀我，我立刻出来……” 或许是蹲得太久了，他双腿发软，每一步都极为艰难，缓缓挪动到门口。 小木屋的木门同样破旧。 在一阵“嘎吱”声中，他用发颤的双手推开木门。 在小院子里， 一个年轻人身着长长的黑袍，背负双手，身姿挺拔，站在凄冷的月光下，背对着他，气质孤独而优雅。 只是一眼，张苟就从背影认出了来人。 他更为紧张了，问道：“夜零？” “嗯。” 年轻人缓缓转过身，露出那张英俊白皙的脸。 或许是戴着眼镜的缘故，这份英俊中多了几分儒雅。 张苟站在门口，小心翼翼问道：“佣兵工会找我有事？” “不，是私事。” “什么私事？” 张苟疑惑，他与眼前这个年轻人并没有太多交集。 他知道这人是易佌队伍中的人，但他最近并没有接受任何来自易佌的委托。 “听说过‘江城’这个名字吗？” “没有。” 张苟摇了摇头，如实回答。 夜零说道：“他现在正在解决工厂相关的事，不出意料的话，卡巴城工厂的分部已经被他拔除了。” “这……听上去是个狠人。” “嗯，接下来他就会在整座城市中找你。” “什么？” 张苟一惊，忽然明白了最近这种不安感觉的来源。 他谨慎地询问：“是关于我上次退出的那个任务吗？” “你这脑子倒也挺好使的。”夜零声音冰冷，“他是教会的人，正在进行的演绎任务，与你上次接取的任务相关。” “教会的人？” 张苟又是一惊，他实在是不想跟这个阴暗的组织有任何联系。 他也不蠢，很快就想到了夜零来找他的缘故。 想必，易佌与那个叫江城的家伙，有一些矛盾，但又没法正面击垮那家伙。 “是要我骗他吗？”张苟有些犹豫，“他毕竟是教会的，如果被我骗我，或许……” “不用骗他，如实回答即可。” “那就好。” 张苟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更疑惑了。 尚未等他提问，夜零就冷冷说道：“我要你为他多提供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 “拿着这些照片。”夜零随手扔出几张模糊的照片，“到时候，在不经意间，让他看到这些照片，然后向他解释照片的来历。” 张苟急忙接住夜零扔过来的照片，然后仔细看了看。 很快，他脸上浮现出一抹震惊的神色。 照片很模糊，明显是在灰雾深处拍摄的，可以依稀看到十多具恐怖且庞大的尸体。 有的尸体已经腐烂了，有的依旧新鲜，处于某个阴暗的沼泽之中。 其中一具尸体之上，有一个长相奇怪的黑色花苞。 张苟活得久，见识很广，当即就认了出来，他激动地问道：“这……这是骸骨之花的花苞？” “嗯。” “照片是什么时候拍摄的？这种花一旦盛放，很快就会凋零。” “半年之前。”夜零冷冷回答，“据我推算，应该还有七天就会绽放。” “你……你们竟然用这么珍贵的东西做诱饵？” “不是我的东西，我自然舍得。” 第三百三十四章 招兵 12月26日早上6点50分。 南大陆的黎明来得比较晚，天色依旧阴暗。 卡巴城工厂的分部已经没了。 搜刮干净后，一场大火将三个地点席卷一空。 这一晚江城并没有闲着。 按照得到的资料，他把整个南大陆北方，所有处于白晶矿区域内部的输送基地，都灭了个干净，还顺手灭了两个很隐蔽的培训基地。 大多数输送基地内的员工与资料都已经转移了。 可那两个培训基地自认为很隐蔽，并且带着一群孩子与大量研究人员，不方便转移，于是就抱着侥幸的心理没有走， 剩余的宣传工作，则交给了江宁学院的学生们去处理。 那些输送基地旁边的村落里，许多村民们始终不愿意相信，直到学生们把江城收集到的资料发放给他们。 “如果资料上记载的没错，工厂在整个联邦，一共有179个输送基地，其中南大陆就有86个，而这一晚上，江城大哥就烧掉了26个，还顺便拔除了11座城市的分部，就连培训基地也灭掉了3个……” 学院的学生们相当激动，感觉他们正在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有几位学生，甚至直接把自己的结业课题换成了“论寂静工厂的发展与毁灭”。 这种论文一旦放出去，整个联邦都会知道工厂正在干的事。 当然，也不排除工厂动用力量，直接封杀这片论文的可能。 相比于学生们的激动，隐形狗现在更关注另一件事。 他伸出爪子，抓着江城的裤腿与衣服，爬上江城的肩膀，低声询问：“江城，你现在是不是很富有了？手里的诡异物品总数过千了吧？” “嗯，差不多。”江城点头。 “禁忌物品也不少了吧？现在有多少件了？” “你关心这事干什么？” “我想从你这里体会一下暴富的感觉。” “都是些没用的。” “都是钱啊！”隐形狗加重语气，强调一遍，“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用的东西！” “我对钱没有兴趣。” “……” 隐形狗无语，从肩上一跃而下。 江城盘坐在某个村口的大石头上，闭目养神，静待新的对手出现。 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他应该能安静一下了。 寂静工厂要请禁忌生物，但禁忌不是这么好请的，尤其是在白晶矿这片区域。 禁忌生物最重要的力量来源就是领域，但这些白晶矿石很特殊，在矿区之中，禁忌生物很难施展开。 “江兄弟，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那个老佣兵？”崔悲问道。 “天亮再说。”江城看了眼阴暗的天空，“拉斐尔还在休息，他的规则反噬力量很强，挨不过去就是个死，先让他缓缓。” “也对，毕竟他跟你的任务一样。”崔悲点头，“有兴趣来招人吗？我需要在黑市中买一些奴隶，顺便去佣兵工会招一部分，如果时间够，也可以去当地的人才市场看看，我听说大量难民都聚集在人才市场外，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出售他们自己。” “嗯，一起去看看吧。” 时间尚早，江城与崔悲同去了这座城市的黑市。 黎铭作为崔悲的参谋，也一同前往。 不甘寂寞的隐形狗自然跟着。 李奇迹为了见世面，带着两只松鼠跟在最后方。 其余成员则留在那个隐蔽的小村子里休息，这段时间一直跟工厂战斗，每个人都很疲惫了。 子良也没有跟随，身为一个自由人，他正待在村子给他安排的单独房间里，似乎在清点从工厂搜刮的战利品。 每隔一段时间，那个房间里就会冒出珠光宝气，随后则是子良恐怖的笑声。 尚未抵达之前，李奇迹问了句：“黑市是什么样的？” “就是个菜市场而已。”隐形狗回答，“不要抱有太多的幻想，反正跟想象中差得远。” “哦……” 早上七点半，一行人抵达黑市之外。 几个小时前的那场沙暴并没有影响这个市场的热闹。 入口处依旧喧嚣热闹，霓虹闪烁，能看到大量非人的生物，甚至还有拉皮条的在入口不远处当街拉人。 穿过长长的地下走廊后，众人进入黑市之中。 一瞬间，菜市场的气氛扑面而来。 李奇迹找了家卖干货的，抓起一把松子，问道：“你这松子怎么卖？” 店家热情地回答：“这可是野生黑松子，三十块一斤，一百块三斤！” “行，给我来三斤。” 李奇迹拍出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 这是他刚才在路边捡到的，用起来并不心疼。 “好咧！这就给您包装起来！” 店家笑眯眯地扯了两个口袋，重叠起来，然后开始为李奇迹打包。 没一会，两只松鼠就拿到了这趟逛街的零食。 与此同时，崔悲带着江城走到了某个奴隶摊位，指了指其中一个大铁笼子，说道：“江兄弟，你看这人如何？我昨天就看上了，只是没什么把握。” “可以。”江城看了一眼，“生命气息充沛，神智清醒，体格强悍，虽然只是低级诡异，但有继续进化的潜能，买下来吧。” “行！” 崔悲当场掏出几个诡异物品，与摊位的老板做了交换。 老板也不含糊，直接拿出了诡异契约，将其与这个两米高的壮汉一起交给崔悲。 交易完成后，崔悲询问那个壮汉：“你叫什么名字？” “主人，我的名字应该由你来取。”壮汉恭敬地回答。 “那行，以后你就叫崔一。” “是！” “崔一，你身为一个诡异生物，为什么会沦落为奴隶？” “回禀主人，我的家人在战乱中被某个雇佣兵所杀，当时我只是个普通人，无力报仇，于是便恳请当地一位诡异生物为我报仇，作为条件，我付出了所有家产，以及终身的自由。” 崔一神色谦卑，毕恭毕敬。 他继续说道：“后来我侥幸得到一支研究院的药剂，给自己注射，挺过生死难关，就成了现在这样，没多久，那个禁忌生物将我卖给了刚才那个摊主。” “嗯，以后好好表现，会给你自由的。” “多谢主人！” “不谢。” 崔悲背负双手，继续观察市场内其余奴隶。 整个市场很大，分为好几个区域，一眼望不到头。 隐形狗没有放弃他的想法，扯了扯江城的裤腿，然后指着某个角落里，说道：“江城，看见没有，那个妹子简直是绝色啊，金发碧眼，五官高挑，而且也是诡异生物，买过来吧！” “不，那是条毒蛇，买不得。” 江城只是看了眼，就回绝了隐形狗的请求。 隐形狗不解问道：“为什么？” “价格太低，长得太美。” “你的意思是‘树在道旁而多子’？”隐形狗很聪明，“但就算是毒蛇，别人不敢买，你买回去调教一番就行了啊。” “没那个精力。” “……” 隐形狗没话说了，只得放弃这个想法。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崔悲接连购买了三十一个诡异生物，大手大脚地花钱。 他并非是要组建一支纯粹由诡异生物组成的军队，但队伍中诡异生物的占比越高越好。 这三十一个生物都被起了名字，从崔二到崔三十二，能力各有不同。 有的力大无穷，有的能融化成液体，还有的可以口吐烈火。 隐形狗看着那个能吐火的，看了很久，一度认为这家伙是从杂技团里跑出来的， 早上八点十分，一行人离开黑市，前往东城区的人才市场。 这一路破败不已，道路颠簸。 那些奴隶中有会开车的，崔悲就买了几辆车，叫他们自己跟在后面。 有奴隶契约在，不必担心这些人逃走。 【人才市场往前五百米】 一个腐朽的路牌斜插于路旁，随风轻轻摇晃。 沿途，已经可以看到许多售卖自己的难民。 这些难民大多面黄肌瘦，精神很差，要么倒在路边，要么半靠在低矮的土墙旁，身前摆着一张张写了字的废纸板。 一个骨瘦如柴的普通难民身前的废纸板写道： 【只需500.00现金，你就可以拥有一位强壮忠心的仆人】 而在他不远处，另一个枯瘦的家伙则在身前的废纸板写下： 【只需499.99现金，你就可以拥有同样强壮且忠心的仆人】 隐形狗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感叹：“内卷啊！” 没曾想过，就连售卖自己这一行，都这样内卷了。 或许是难民太多的缘故吧。 许多从南边逃难而来的人已经吃不上饭了，每天饱一顿饿一顿。 在更多人身前的纸板上都写着： 【无需任何费用，请让我吃饱饭，我愿意为你付出生命】 第三百三十五章 攻略 这是一个遍地都是黄金的大陆。 丰富的资源，廉价的劳动力，让这里宛若资本的天堂。 “他们应该得到教育。” “他们应该得到稳定的工作，并拥有足够的薪水。” “……得到足够的食物，药物……” “……而不是躺在残破的废墟旁，任由烈日曝晒，或是出卖自己的身躯，或是等待死亡的到来……” 人才市场外，这些在生死边缘挣扎的难民，只是整个大陆的缩影。 身为一个南大陆土生土长的人，黎铭对看到的一切都感到难受。 但他从未生出无奈与放弃的情绪，这些年来经历的苦难与学院给他的教育，让他坚定了自己很早以前就产生的信念。 与许多学生一样，他想挽救这片大陆。 隐形狗按下车窗，说道：“黎老弟，你这个名字取得不错，一听就是某个故事的主人公。” “狗兄，名字只是外在，没人是天生的主角。” “说的是。”隐形狗摇了摇尾巴，“攻下莫夫城之后，你准备怎么做？” “休养生息，逐渐把崔先生的名头打出去。”黎铭认真回答，“对内建立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让崔先生控制的区域恢复战争以前的生活，对外缓慢扩张，攻城略地，最好能占据一个出海口，以此为根基，建立一条完整的运输链，从其余大陆源源不断运输人才与物资，同时将南大陆的本土物资运出去……” 一说到以后的战略，黎铭整个人就起了劲。 他挥舞双手，语气坚定，提到了教育、金融、重工业、畜牧业等等，一条一条做出规划。 虽然他的记忆没有江城好，但他早已经把整个南大陆的地图以及势力分布牢记于心，各种战略信手拈来。 身为江宁学院这一届最优秀的学员，他除了无法开启诡异力量，其余方面几乎是完美的。 “最后……当崔先生已经拥有南大陆北方三分之一的区域时，就可以着手攻略最北端的那座大城市了。” “白沙城？” “嗯。”黎铭点头，“有五个超大型势力插手了南大陆的事务，比如牧腾科技与北河研究院，但整个南大陆有六座大城市，多出来的城市就是白沙城，这也就是为什么，白沙城没有被某个单独的大型势力独吞，当然……这也跟白沙城丰富优质的白晶矿物有关。” 他给出了进一步的计划。 整个白沙城其实很混乱，没有政府的协调，其余大势力与中小势力各自控制一片区域。 如果能有个统一的势力出现，这是最好不过的。 崔悲肯定能得到崔氏的支持。 至于另外四个大型势力，可以采取合作的方式，曾经的矿场暂时归他们，只要崔悲拿到整座城市的主导权，协调城市秩序即可，一切可以从长计议。 “拿到白沙城之后，再一一征服白沙城周围的中小城市，这个过程会相当快，几乎遇不到太多反抗。” “如此一来，用不了多久，崔先生就能拥有整个北方三分之二的区域，占据多个出海口，然后两路出兵，从西面的西临城以及东面的鎏肆城分别往下进攻，沿途大肆宣传，得到诸多难民的支持，不出十年，安定可期……” 仿佛是在玩游戏沙盘那般，黎铭根据最好的预设情况，将整个未来推演了出来。 这其中最重要的，是崔悲这个身份。 有这个身份在，他做很多事都会比其余人方便。 这场推演忽略了许多东西，比如崔悲可能会英年早逝，导致他的整个势力四分五裂，再比如，其余几个大势力为了利益不会坐视不管，还有……要当心崔氏的背刺。 一旦产生大的利益冲突，最后可能成也崔氏，败也崔氏。 崔悲笑道：“预想确实不错，我几乎能看到那一天了，黎铭老弟，毕业以后来我这里长期发展吧。” “好！” 江宁学院的学生们，毕业以后都散入了整个南大陆。 他们要么自己组建势力，要么进入其余势力，用得到的资源反哺学院，默默潜伏，等待未来南大陆归于平静的统一之日。 分久必合，这是一个永远不变的定理。 南大陆已经战乱了太久了。 没多久，车队抵达人才市场的入口。 这是一个庞大的露天市场，黄土地面，四周用低矮的砖墙围了一圈，周围挤满了形形色色的生物。 车辆往来频繁，黄沙滚滚。 很多佣兵组织正在招人，只要能通过他们的考核，就能得到免费的衣食住所以及武器。 也有研究院在招募实验人员，进行危险性很大的活体生物实验。 【实验过程简单，如果能活下来，一针一千】 【如果在实验中死去，一针一万】 去应聘活体生物实验的，大多是有家属的难民。 他们抱着必死的信念，只希望自己的家人可以用那一万改善生活。 白天的烈日很毒辣，所以招人的各个组织早已经撑起大型遮阳伞，在伞下放着长桌与板凳，还有珍贵的矿泉水。 这地方个个都是人才，甚至还能见到征婚的。 就在市场入口处，某个征婚的纸板上写道： 【本人男，身高1.73，小学学历，要求不高，女方要有50辆主战坦克，100辆轻型装甲车，300门自行火炮，20枚弹道导弹，冲锋枪1500把……】 这样的要求还不少。 一样看过去，在尘土飞扬的市场入口两侧，能看到大量这样类似的征婚要求。 这片区域地面干裂，缺乏雨水滋润。 许多人只是放了个有联系方式的纸板，然后就离开了，躲在阴暗的角落中。 这个人才市场，属于卡巴城本地一个名为‘绿箭’的中型势力，据说这个势力有三千多人。 崔悲进入市场后，找到管理员，缴纳了一天的费用，在市场中部得到了一个位点。 他撑起大大的遮阳伞，将个人信息表与几支笔放在长桌上，然后开始在木板上手写招聘要求。 【要求：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无不良背景，学历高优先，有学医背景优先，有参军背景优先，有诡异力量有限，不怕死优先……提供食宿，提供武器弹药……】 他这个招聘要求算是中规中矩。 至少，相比于旁边几个摊位，他的要求可以说相当合理了。 有个摊位甚至要求必须接受机械义肢改造，还有个摊位直接招聘死士，要求应聘者敢于把炸弹绑在自己身上。 诺大的市场内，来往应聘者络绎不绝。 没多久，就有人坐在了崔悲的摊位前。 这是一个秃顶的中年人，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了，他直接开口说道：“老板，我有计算机背景，熟悉三大关系型数据库，熟悉spring、springboot、mybatis等框架，熟悉微服务框架开发，精通多种……我可以为你做一个人才管理系统，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给你看看我的毕业设计。” “可以。”崔悲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健。” “我看你似乎是一个诡异生物。” 崔悲在李健身上感应到了诡异生物特有的气息。 李健立即回答：“对，我的能力是‘反复去世’，可以在一天之内死亡三次，精通各种死法。” “第四次会怎么样？” “应该会彻底死去吧，我看书上是这样记载的。” “行，填写个人信息吧。”崔悲把个人信息表推到李健身前，“对了，你多大了？” “22岁，刚毕业一年。” “嗯……看起来挺年轻的。” 就这样，成功招聘了第一个人。 李健很健谈，填写完信息后就坐在摊位后面，与李奇迹开始了交流。 没多久，第二个应聘者出现了。 这同样是一个诡异生物。 他名为科博，瘦瘦高高的，皮肤黝黑，衣着破烂，站在摊位前像是一根黑竹竿。 “科博，你的诡异能力是什么？”崔悲问道。 “老板，我的能力很强大，说出来可能会吓你一跳。”科博缓缓坐下，“钢铁侠的西文名字是ironman，我仿照这个样式，将我自己命名为keyboardman.” 第三百三十六章 托克 李健快死了，死得很缓慢。 他听说江城能口藏刀片，于是自己也试了试，不小心把刀片吞了下去。 只吞一枚刀片，死得太痛苦，且太慢。 于是他干脆吞了一整盒，结果还是死不了。 隐形狗摸了摸他的肚子，问道：“李健，你真的能死吗？” 李健嘴角溢血，神色痛苦地回答：“能死，只能死一点点。” “要不我帮你解脱？” “行，麻烦狗兄了！” 李健摸了摸自己的秃头，想了想也没有其余办法了。 隐形狗伸出獠牙，一口咬在李健的脖子上。 就这样，李健终于死了。 没多久，他死而复生，摸着肚子感慨道：“今天第一次死亡机会就这样被用掉了。” “你肚子里和卡在食道里的那些刀片呢？” “消失了吧。” “奇人！” 接下来，李健开始与众人探讨每一种死亡感觉。 就他自己而言，淹死是最痛苦的死亡方式之一，所以他很不明白那些轻生者为什么总喜欢跳桥跳江。 另一边，崔悲还在于科博闲聊。 科博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键盘，说道：“老板，我可以将键盘上打出的文字化作攻击。” “你示范一下。” “好的！” 科博没有犹豫，当即十指飞动，在键盘上打出了一个“斩”。 只见，一道若隐若现的波纹骤然从键盘中飞出，径直斩中一旁的干裂土地。 那片土地上，出现了一个刀劈模样的痕迹。 “不错，以前是干什么的？”崔悲问道。 “以前给一个小研究院作护卫，前几天那个小研究院出了事，某个研究员把两种不该混合的溶液混合在了一起，把整个研究院都炸没了，我付出了两条腿的代价才活下来。” 科博再次站起，挽起自己的裤腿。 他的双腿已经不是血肉，而是机械零件组成的义肢，泛着暗金色光芒。 这双腿很长，并不适合他，也就导致他看起来很高，像是一根瘦竹竿。 为了让崔悲相信，他拿出了自己的工作履历表，还有以前在研究院工作的照片，以及前几天那个研究院爆炸的新闻。 “敢上战场吗？”崔悲问道。 “当然敢！” “行，填一下表，然后收拾东西，晚上给你安排住宿。” “老板，要干大事吗？” “攻城略地算不算大事？” “算！” 科博当即坐下，将个人信息填入表中。 就这样，第二个人成功招聘。 市场内，许多应聘者来来往往，偶尔有人会看一眼崔悲的招聘要求，然后移开目光，继续观察。 过了没一会，第三个应聘者来了。 这居然还是一个诡异生物。 “老板，你们有五险一金吗？” “有。” “需要加班吗？” “攻城略地的时候需要，其余时间正常作息，轮换值守，加班时间算三倍薪资。” “那好，我叫托克。”这人当即坐下，“我的能力是‘说话’，老板你肯定会喜欢的。” “说话？” 崔悲轻敲桌面，神色平静，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后面的隐形狗则适时说了句：“说话算什么？我这条狗都会！” “不是简单的说话。”托克急忙解释。 “复杂的说话我也会，我还会腹语呢！” “噢，亲爱的狗狗，你以后能否别吃骨头了，每一根骨头都来自一个鲜活的生命啊，你想一想他们活着时候的幸福快乐，再想想他们死时的悲惨凄凉，只需沉思片刻，便会觉得于心不忍。” “这话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 隐形狗点了点头。 忽然，他反应了过来，立即叫道：“你这家伙，竟然能通过语言影响我的爱好？” “对的，这就是我的能力。”托克微笑点头，“我可以叫恶人向善，也可以让善人作恶，你可以叫我‘talkman’。” “咦？”李奇迹看着托克，“这不是罗兰的第一诡异能力吗？你的影响能力具体有多强？” “对部分普通人有用，但并不绝对，对诡异生物也有一定影响。” “哦……那就是低配版罗兰。” 托克似乎不太服气，问道：“那位名叫‘罗兰’的兄弟有多强？” “他可以让一个低级诡异生物自杀。” “那我自愧不如。” 托克摇了摇头，驱散了自己比试的心理。 事实上，李奇迹并没有说完。 当时的罗兰，还在与副作用以及约束规则的抗争中，现在他估计已经完全解决副作用了。 崔悲说道：“填一下个人信息吧，然后去收拾行李，今晚上给你住处，大概三天后行动。” “老板，准备招多少人啊？” “三四百吧。” “哦……那就是攻略小城市。” “怎么有点失望的感觉？” “老板你看上去像是做大事的人，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攻打白沙城。” “……” 崔悲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语言攻击。 幸好他已经是高级诡异生物，这点力量对他并不起作用，否则他可能真的会产生现在就去攻打白沙城的想法。 填写之后，托克回他的暂住之处收拾东西了。 这一天才刚刚开始，接下来，接连不断有人来应聘。 其中有的是诡异生物，有的只是普通人。 有的被崔悲看上了，但是没有过江城那一关，甚至被江城看出来是别的组织派来的卧底。 有个卧底被揪出来后很慌张，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面部表情。” “我……我只是来打探一下消息而已，没有任何恶意。” “谁派你来的？” “巫凹城。”这人如实回答。 “巫凹城在卡巴城西方，距离很近，且战争之前人口规模不足五十万，是个相当小的城市。”黎铭根据记忆，给出详细描述，“目前这座城市，应该被一个叫‘巫木’的组织占据着，人数也就两百多，对方应该是见到你大规模招兵买马，有些害怕。” 这人连忙点头：“嗯嗯，我们老大只是让我来看一下而已，只要不是打巫凹城，我就立刻离开。” “看来是我太张扬了？” 崔悲看了眼自己的招募名单，若有所思。 现在还不到早上十点，他就已经在人才市场里招了四十多个人。 照这个速度下去，周围的小城市可能都得心慌。 并不是谁都有财力能支撑一支庞大的组织，凡事出现这种大规模招人的情况，就代表某个城市可能要易主了。 他抬眼看了看这个卧底，说道：“回去告诉你老大，我只是要进行灰雾探索，并非要攻打某个城市，我没那个心思经营。” “哦哦，我立刻去……” 这人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跑开。 这种情况下，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是万幸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赌徒 被规则反噬是一种很痛苦的感觉。 拉斐尔在昏沉中醒来，坐在床边，取出怀里的镜子，对镜看着自己的面部。 这几天接连使用能力，让他看上去沧桑了不少。 镜子里那张脸胡子拉碴，双眼爬满血丝，很难看出他才三十岁出头，就连满头金发也乱糟糟的。 他勉强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腰部，正想接点水洗脸，却发现房间内没有水龙头。 这是个竹屋，很小，就连床都是竹制的。 “高永，我们在什么地方？” “主人，我们距离卡巴城十五公里。”高永就在门外，忠心耿耿守了一整晚，“这里是一个小村落，之前与寂静工厂有关。” “哦……输送基地。” 拉斐尔推开房门，伸了个懒腰。 突然的明媚光线，让他的眼睛很不适应。 他微眯着眼，迅速将整个村子的情况收归眼底。 这个村子的文明程度很低，几乎看不到现代物品，竹屋与木屋成片，老人孩童都穿着兽皮衣。 几个江宁学院的学生，正在与村民们讲述外界发生的事。 某个偏僻角落的房间里，正传出子良恐怖的笑声。 而他隔壁的另一间竹屋里，传出了诗人陶范吟诗作对的声音。 “看来工厂已经退了，估计是请禁忌去了吧。”拉斐尔扭了扭脖子，“终于可以安静几天，刚好把任务做完……高永，村子外有车吗？” “有。” “江城在什么地方？” “主人，他与崔家那位一同去招兵买马了。” “嗯，看来南大陆要迎来新篇章了。”拉斐尔揉了揉猩红的眼睛，“走吧，去找江城。” “主人，再休息一下吧，你的规则反噬还没过去。” “没事，暂时还死不了。” 拉斐尔一步步走下竹梯，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 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小村落，空气清新度明显比外界好了很多。 许多村民见到他后，都会对他表达最诚挚的感激，感谢他救出了村民们送出去的孩子。 在一片感谢声中，拉斐尔心情舒畅，感觉又精神了不少，带着高永走出村子，找了辆车就不急不慢驶入了灰雾中。 …… 中午12点19分。 在人才市场的中部，拉斐尔找到了江城。 此时崔悲早已经换了个招募方式。 他让黎铭联系了附近的江宁学院学生，让那些学生分别在市场的各个位置招募，每个点位最多招十余人。 江城依旧留在崔悲的点位。 但他并没有歇着，一直在观察其余点位那些被招募的人。 隐形狗直接隐形，然后出去溜达了一圈，最后慢悠悠走回来，说道：“分开招募之后，观察你这个点位的人确实少了很多。” “那就好。”崔悲定下心来。 “江城有发现卧底的痕迹吗？”隐形狗问道。 “没有，不过有几个家伙谎报了出身，回头可以拷问一下。” “隔得这么远，你怎么看出他们谎报出身的？” “我会读唇语。” 江城记下了那几人的长相，他叫其余点位的学生们把这几人填写的资料都发了过来。 其中有个人的伪装做得很差。 那人自称是逃难来的，却长得白白净净，身上的衣物很明显是他自己撕烂的，没有半点难民的模样。 拉斐尔撩开额前的金发，问道：“现在已经招募多少人了？” “一百三十多个。”崔悲回答，“拉斐尔兄弟，你要准备与江城去做那个任务了？” “嗯。” “那好，今天的招募就告一段落吧，一次招多了也不方便管理。” 在崔悲给其余几个点位发去消息，叫他们先后离开，间隔时间在半小时左右。 那些学生都很聪明，自然明白崔悲的意思。 江城与拉斐尔率先离去。 卡巴城的佣兵工会同样处于东城区，距离人才市场有三公里左右。 几人驱车前往，没多久就抵达了地点。 在设想之中，这次任务之旅应该会比较艰难，毕竟那个老佣兵有‘趋吉避凶’的诡异能力。 江城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在佣兵工会找不到人，就请子良将整个城市翻找一遍。 可事情的顺利出乎他的意料。 他进入佣兵工会，走到前台，向前台的服务人员说道：“我要找一个名叫‘张苟’的人，是个老佣兵，五十多岁了。” 那服务人员一脸麻木，指了指后面。 “他在地底二层，一个赌场里，正在跟人对赌。” “这里有几个叫张苟的人？”拉斐尔觉得不太对劲，按理说这个老佣兵应该已经躲起来了，所以才问了句。 “就他一个，自己去看吧。”服务人员不耐烦地回复。 “行吧。” 每一座城市的佣兵工会地底，都是一个巨型娱乐场所。 酒吧、歌厅、赌场、高级餐厅等等…… 许多佣兵在完成艰难的任务，领取大量酬金后，都喜欢来地底世界放松一下。 有的佣兵甚至会直接把上次任务中赚到的钱花光，然后才走出地底，继续接下一个任务，如此反复，直到死在某个任务中。 梁殷与高永都在工会外的车里等着。 江城与拉斐尔则通过狭窄的阶梯，进入佣兵工会的地下世界。 这片金碧辉煌的世界充斥着财富的气息，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酒精与香水。 地下二层，光影交织，色彩艳丽，一个欲望燃烧的迷乱世界。 有人喝得酩酊大醉，在赌桌上压下一大堆让人疯狂的钞票。 有人化着耀眼的浓妆，性感美艳，在红了眼的赌徒们耳畔轻语。 躁动的音乐勾起了血液中的骚动，笑声与骂声构建了令人沉醉的喧嚣，暴露与暴力为这份喧嚣添了香艳与血腥。 “真是个美妙的世界。”拉斐尔面带微笑，取走侍者送来的一杯香槟，顺便给了些小费，轻轻抿了一口。 而江城要找的老佣兵张苟，就在二层世界的中部。 他在某个赌桌前，满脸涨红，浑身酒气，戴着大金链子与名贵腕表，大把大把撒出钞票，玩的是最传统的德州扑克。 江城走过去，拍了拍张苟的肩膀。 张苟一颤，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吐着酒气嚷嚷道：“滚开，没看见大爷正在消遣吗？” …… …… 运营官桥妹申请到了“粉丝称号放送”活动。 弟子及以上（全订）的书友在评论区活动下方回复“参与”即有机会获得。 名额有限，还剩最后几天，大家踊跃参加呀。 目前暂定粉丝称号为“南朝晋魏”。 第三百三十八章 百万筹码 不对劲…… 天生的警惕性，让江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但他什么都没说，而是加入了赌局。 赌桌旁有许多围观的人，大多是些佣兵，也有服务人员，多数人并不看好这张新加入的年轻面孔。 拉斐尔端着酒杯站在一旁，做一个沉默的局外人。 他相当清楚，以江城的记忆力与计算能力，今天赌桌上其余五个人都得哭着回去。 两个穿得比较清凉的女子贴在了江城身侧，红唇微抿，面带微笑，一人剥开一粒糖果，送到江城嘴里。 江城没有拒绝，静静等待荷官发牌。 赌场很嘈杂，他神色平静，将所有声音一点点撕开，捋顺，然后认真分析。 赌桌上，有个老佣兵笑着询问张苟：“老苟货，你都消失几个月了，怎么突然冒出来，还大手大脚花钱？不准备给自己留点棺材本吗？” “老子被灰雾区域困了几个月，今天才逃脱，出来享受一下不行吗？”张苟满脸涨红，说话间脖子上的大金链子不停晃动。 “原来是被困住了。”赌桌上另一个人开口，“我还以为你老死在了某个地方。” “老子命大得很，神仙都收不了！” 就在这种打趣与叫骂的嘈杂氛围中，荷官开始发牌了。 桌上其余五个人明显都互相认识，一边玩牌一边聊天。 而江城则仿佛是被孤立了，一直沉默不语，静静分析每一条信息。 他整个人冰冷的气质与赌桌格格不入，刚开始甚至还输了两把，以至于他左侧的那个女子都离开去陪同张苟了，只剩下右侧一女。 而张苟看似轻松，脸上的汗水却越来越多，不停喝酒，也不知是不是太闷热了。 渐渐的，赌桌上的情况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江城开始赢牌，身前的大额筹码越来越高，不出半小时就堆积了价值过百万的筹码。 另外几个佣兵都撑不住了，没多久就有人离场。 他们都很聪明，意识到这个年轻人是个高手，玩下去只会越输越多，所以都选择在输到失去理智之前离开。 最后，赌桌上只剩下了江城与张苟两个人。 张苟的双手有点发颤，缓缓亮出底牌，看上去似乎很在乎每一次的输赢，有点像是输得失了理智的赌徒。 可赌桌外的拉斐尔看得很清楚，张苟一直在有意无意观察江城。 很明显，这个老佣兵见到过江城的相貌。 难道……白沙城佣兵工会里那个叫王陆的家伙，把消息又买了一次，卖给了张苟？ 十多分钟后，张苟身前的筹码又输光了。 他掏出一张黑卡，递给身侧的女郎，叫她去换一些筹码。 就在这时，江城忽然开口：“今天就到这里吧，跟我出去吃些东西？” “好……就这样吧。” 张苟喉结滚动，勉勉强强吐出了这几个字。 这个老佣兵很干瘦，用微微发颤的双手撑住桌子，一点点起身。 江城同样起身，转身离开了赌桌。 他身后，一直陪着的那个女子喊道：“客人，你的筹码，要我给你送去休息室吗？” “送你了。” 江城摆了摆手，神色淡漠，径直走向赌场出口。 后面的赌桌忽然寂静了一瞬，然后就响起了某个女子的惊喜的叫声。 在赌场角落里，彼得靠在墙边，端着酒杯感慨道：“我大哥的装逼手段，向来是这么简单粗暴啊。” “你大哥还叫你不要现身，以免吓到别人。”梁殷毫不客气地说道。 “大哥还叫你待在车里呢，你不也照样没听话？” “不一样，我这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观察周围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梁殷淡淡反驳，“我可以随意穿梭在任意一片阴影中，不被人发现，你又能做什么？” “行吧，说不过你……” 彼得耸了耸肩，把酒杯放在一旁，缓缓消失。 此时，张苟已经跟随江城走出了地下二层，来到地下一层的休息室里。 江城关上门，转身问道：“你认识我？” “不……不认识。” 张苟急忙摇头，避开了江城的视线。 江城再次提问：“既然不认识我，跟着我来干什么？” “我感觉你要杀了我。” “这个借口太粗糙了点。”江城靠在门口，“既然从未见过，我杀你干什么？” “这……这段时间，经常有人在工会内部找我，我很害怕，一直躲着。” “为何主动露面？我听说你有‘趋吉避凶’的能力。” “对的对的。”张苟连连点头，“但就在今天凌晨，那股危机的感觉忽然消失了，我躲藏了太久，实在是憋得慌，就出来潇洒一下。” 张苟低着头，相当顺畅地给出了解释。 今天凌晨，夜零走了之后，他就一直在思索要怎么骗到江城。 以江城的角度来看，一直在寻找张苟的，自然是寂静工厂的人。 今天凌晨，他灭掉了工厂分部，那些人也就消失了，而他对张苟并没有什么恶意，所以张苟的危机感消失也正常。 听上去，一切似乎合情合理。 这时候，张苟又说道：“你……你的目光很恐怖，我担心我要是不跟着你走，你会在工会外面堵截我，所以我只能跟着来。” “你的‘趋吉避凶’对你做出了警示？”江城问道。 “没错。”张苟点头。 “那我寻找你的时候，这个能力没有警示你？” “这……我这个能力是被动的，有时候会出问题，没法远距离感觉到。” “今天凌晨，那股危机感消失后，你就不担心是能力出了问题？”江城的提问很迅速，几乎不给张苟任何反应时间，“为什么不在躲藏的地方多待几天，确认情况？” “我……” 张苟忽然顿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江城看着他，目光平静，平静得有些吓人。 过了一会，张苟勉强回答：“我实在是憋得太久了，所以就没忍住出来，看一下情况。” “直接来赌场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看情况？” “我是被老朋友拉过来的，其实我本想看一下就走，但最后碍不住面子，就玩了几局，然后……你就来了。” “嗯，这理由编得尚可。” 张苟脸色一变，急忙说道：“不，这不是我编的，你听我狡……不是，你听我解释。” 第三百三十九章 照片 胆小如鼠，心理素质差。 说话还说不利索。 眼前这个老佣兵，把一个差劲的伪装者演绎得淋漓尽致。 或许是苟了太久，他已经演不好一个正常的人。 对于这种对手，江城没什么兴趣，他只想知道是谁在背后为这个老佣兵出谋划策。 他缓缓坐在房间内的沙发上，倒了一杯茶水，继续询问：“是工厂的人，还是佣兵工会的？” “不，不是……” 张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十分难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这里是工会内部，不能动手。 但他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必须想个办法把江城糊弄过去。 “真的只是巧合啊，我前几个月一直藏在郊区的一个小木屋里，根本没有与任何人接触。”他慌慌张张解释，“不信你可以跟我去看看，那附近只有我一个人生活过的痕迹。” “距离这里远吗？” “开车只需一个多小时，很快的！” “行，那就去看看吧。” 江城很平静，似乎根本不担心张苟设下埋伏陷阱。 如今，禁忌之下的陷阱，对他真的没什么用了。 他缓缓起身，径直走出房间，向佣兵工会外走去。 张苟亦步亦趋，身体微躬，神色卑微，一路上都低着头，哪怕遇到熟人打招呼也不曾回应。 到了车上后，他忽然脸色大变，盯着后排的一个男子，声音发颤，说道：“幻……幻影？” “嗯。”梁殷微微点头。 张苟惶恐不已，转过头，把视线移到正前方。 可他始终感觉脊背发凉，仿佛后面的梁殷一直在盯着他，随时都会动手。 车辆启动了，向郊区前进。 这一趟旅程只有一个多小时，但对于如坐针毡的张苟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才前进了十多分钟，连城区范围都没有离开，他的后背就已经被冷汗打湿，冷气顺着脊椎蔓延到全身，让他整个人高度紧张，连动都不敢动。 四十分钟之后，他整个人的精神已经绷到极限了。 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耳畔出现了低鸣，大脑一片昏沉，如果再不动一下，他可能会把自己紧张死。 这时候，江城忽然开口说了句：“梁殷，别吓他了，收回你的目光。” “好。” 后座传来了梁殷的回答。 这一刻，张苟浑身冷汗直冒。 原来这段时间里，幻影真的在用那种杀人的目光盯着他。 “我只是想试试你这传说中的‘趋吉避凶’。”梁殷忽然笑了笑，笑得很冰冷，“怎么样，刚才有什么感觉吗？” “我……” 张苟喉结滚动，嘴唇发颤。 “很……很恐怖的感觉，仿佛我随时会死去。” “嗯，看来你这能力还挺准确的。” “……” 张苟不敢再回答了。 他知道后面那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连眼睛都不会干。 没多久，车辆停在一条破败狭窄的郊区黄土道路上。 道路两侧杂草丛生，枯木成片，远远望去有低矮的丘陵，更远处则是难得一见的高山。 下午的暖风拂过旷野，吹得荒草起伏。 拉斐尔走下车，将手伸到额头，眼睛微眯，做眺望状，看着远方的高山，说道：“有常绿植被，且比较茂密，确实适合当隐居的地点，这附近也没有大的矿场，少有人来，住在这里，很难被人发现。” “对的对的，这位西大陆的朋友说得不错，我当时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张苟急忙下车，让自己离开梁殷的视野。 有一个恐怖的杀手在背后，实在是太令人难受了。 江城下车，关上车门，淡淡说道：“走吧，带我去看看。” “嗯嗯，你跟我来。” 说罢，张苟开始缓慢地向远处高山走去。 他拨开道路两侧的枯黄杂草，踩着干裂的黄土地，前进速度还比不过一个正常的老头。 后面的梁殷神色不善，直接拎着张苟的后脖颈，把他整个人拎了起来，厉声说道：“直接给我说方向，我带你过去，你这速度还不如龟爬！” “好的好的，有话好说，别动手！” 张苟吓得浑身直颤，生怕梁殷拧断他的脖子。 他慌慌张张伸手，指着正前方，说道：“一直往前，进入山林中，然后破解两个障眼法，就能看到我居住的地方。” “千万别骗我，不然你知道后果！”梁殷冷冷说道。 “不会的……不会的……”张苟急忙摇头，一脸恐慌。 “那就好！” 事实证明，张苟确实没有说谎。 就在众人急速行进十多分钟后，那个破旧的小院子映入眼帘。 梁殷扔下张苟，神色冰冷，取出一把长刀，从地底挑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半透明矿石，说道：“你到是挺有钱的，在整个院子周围埋白晶矿。” “这……这只是为了自保啊，我在很久以前就埋下来了。”张苟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后脖颈，“或许就是因为在这个有白晶矿的院子藏了太久，导致我‘趋吉避凶’的能力失常了。” 这时，彼得从远处飞来。 他飞到江城身侧，实体化身躯，然后汇报：“老大，这周围我都看过了，没有埋伏的人，也没有特殊的阵法设计，这家伙没有骗人。” “嗯。”江城点头。 “我肯定不会骗你们的……” 张苟急忙补充一句，然后推开了自己小院的房门。 院子里杂草丛生，许多杂草有人为碾压过的痕迹。 他带着众人走进院子，取出钥匙，打开小木屋的房门，再将木窗打开，让整个木屋前后透亮。 “各位请坐。”张苟十分殷勤，用衣服擦了擦几根木凳上的灰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只要你们别杀我。” 众人都没有坐。 拉斐尔双手环抱，静静靠在院门一旁，额前金发垂落，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他的仆人高永负手立于门外，神色恭敬。 彼得再次飞天而起，巡视周围的情况。 真正进入木屋内的，只有江城与梁殷两人。 刚一进屋，梁殷就目光一凝，径直走到床边的木柜旁，伸手将柜子上的几张模糊照片拿起。 他仔细观摩片刻后，沉声说道：“江城，这是骸骨之花的照片！” 第三百四十章 尸骸沼泽 黑暗的沼泽，沉浮的尸骸。 几张照片的画面皆是如此。 画面上的沼泽望不到尽头，漆黑一片，仅有的几株树木都是黑色的，枯萎凋零。 十多具尸体，有大有小，种族不一。 有的尸体已经腐烂，能看到诡异滑腻的恶心红虫在尸体中钻入钻出，而有的还是新鲜的。 那朵珍贵的骸骨之花，就在其中一具新鲜的尸体之上。 “这是骸骨之花还没盛开的样子。”梁殷很肯定地说，“几年前我偶然在最南方见过几朵，当时是在灰雾深处，有盛开的，也有花苞状的，正如照片上这个，可惜当时那几朵花有强大的生物守着，我尝试了几次也没能采摘，就放弃了。” “长得跟古书上画的到是差不多。” 江城取过照片，仔细看了看。 照片很模糊，被灰雾阻挡，还有重影，像是某个人在逃命时候紧急拍摄的。 仅从这几张照片可以判断，那朵花位于十分危险的禁忌区域中，估计在灰雾极深处，少有人能探索到。 “这些照片，是从何得来的？”江城把照片放回去，询问张苟。 “这……” 张苟看似有点犹豫，目光在木柜上的照片停留了片刻。 他搓了搓手，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小兄弟，照片上这朵花在很危险的地方，你们还是不要去为好。” “说说吧。”江城看着张苟，目光平静得可怕。 “这……这是半年前，我在进行一次任务时，偶然拍到的一张照片。” “偶然？” “也不能说偶然吧，当时很危险。” 张苟眼眸微垂，面露回忆的神色，实际是在回想夜零对他说过的话。 过了一会，他接着讲述：“当时我接了一个护送任务，要把一个富商从卡巴城护送到乔各巴市，那座城市在南大陆中部，要横穿许多区域，那个富商为了赶时间，强行要求我们改变路线，起初我们都没答应，可那富商开的价格越来越高……” 在他的讲述中，后来他们护送小队改变了方向。 舍弃原有的安全路线，一路横穿许多没有被探索过的禁忌区域。 “安全路线是这些年来我们一次次探索出来的，而且沿途有许多大组织的巡逻人员，虽然是在灰雾中，但很少遭到袭击，可那个富商太着急了，说什么‘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于是，这趟本应该直通乔各巴市的旅程，变成了直通天堂的不归路。 小队成员挨个死亡的时间，确实很短。 “在经过某个禁忌区域时，我们被一群强大的诡异生物追杀，四处奔逃，完全逃散了，那个富商也被撕碎吃掉，在逃亡的过程中，我不经意间路过这片沼泽，当时就拍了几张照片。” “具体地点呢？”江城问道。 “从卡巴城西南方那条出城道路出发，最初只有一条道路，行驶大概八个小时后，能见到一个分叉口。” 张苟很恭敬，从怀里掏出一张皮质地图。 他把地图放在木柜上，指着上面某个地点。 “当时我们就是在这个分叉口起了争执，最终没能抵挡住那个富商的金钱攻势，选择直行，而不是通过左右道路去其余城市休息。” 地图上，每一座城市都标得很清晰。 城市之间的安全道路也被画了出来，用一段一段的黑色细长线条表示。 中间的灰雾区域，则用淡灰的颜色表示。 许多灰雾区域已经被探明了，并写上了注释。 【卡巴城外灰色区域1：山丘地带，由一群血肉类异变豪猪占据，皆为低级诡异，中等危险】 【卡巴城外灰色区域2：荒废城市，废弃的钢铁工厂里有一只中级诡异生物，水库里有一条长约八米的怪鱼，同为中级诡异生物，中等危险。】 【卡巴城外……】 【……】 【卡巴城外灰色区域33：未知地带，危险程度高】 这样的地图很宝贵，且经常更新。 唯有常年行走在南大陆的佣兵与商客们，才会每隔一段时间就购买地图。 灰雾区域的危险并不固定，有的区域在上个月还是‘低等危险’的程度，下一个月就忽然诞生了一只高级诡异生物，不清楚的人一旦遇到就是死路一条。 张苟指着区域33，说道：“就是这片区域，很大的一片沼泽，所有草木都是黑色的，我逃亡的时候根本不敢靠近，当时‘趋吉避凶’的能力在疯狂警示我，所以我从旁边的32区域逃走了。” “你的话可信吗？” “可信的，相当可信……”张苟急忙点头，“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敢说假话啊，毕竟小命要紧。” 江城微微摇头：“你的回忆中细节太多了。” 张苟一怔，知道江城是在怀疑他，额头又多了几滴冷汗，立即回答：“这是我有生以来遭遇的最恐怖的一场变故，差一点就死了，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嗯。” “如果……如果你还是不信，可以去佣兵工会调查我的记录，可以看到半年前我的那次任务，整个小队只有我一个人靠着避险的能力活下来了。” 张苟尽量用不那么颤抖的声音飞速解释，强作镇定。 他低头看着地图，右手撑在木柜上，不敢松开，担心一松开整个人就会瘫倒。 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是被梁殷的恐怖目光注视的感觉。 他的诡异能力正在疯狂警示，叫他离开梁殷的视线范围，可他甚至连转头都做不到。 一旁，梁殷冷冷开口：“你知道骗我的代价吗？” “知道知道，您是幻影大人，我从小就听说过你的名号。”张苟脊背发凉，强撑着回答。 “我还没那么老。” “……” 古籍上有记载，这种花会在花苞的状态保持很长时间。 这个过程中，其特殊的魅力，会将附近许多生物吸引过去。 根据图片来推测，上面那朵花开放的时间，应该就在这一个月之内。 这种花不能单独服用， 至少人类不能。 服用之后，轻则产生幻觉，重则直接死亡。 古籍上有记载，幻觉出现之后，眼前的世界会变得迷离古怪，有的画面会忽然变成黑白，有的地方又会出现许多色彩丰富的线条，天空忽蓝忽紫，出现诡异的变化，原本平面的图案会变成立体且鲜活的样子，还能看到奇异的生物在街道上跑来跑去，甚至会出现畸形的小人…… 有人猜测，这种花是一种开启未知大脑隐雪区域的钥匙，能让普通人看到隐藏在现实世界之下的真实世界。 之所以死亡，只是因为普通人的精神承受不住真实世界的冲击。 还有人说那只是幻觉而已。 第三百四十一章 灰白石板 【卡巴城外灰色区域45：废弃矿坑，有浑身红毛的人型生物居住，疑似高级诡异】 【……】 整个卡巴城外，只有四十五个标注的灰色区域。 更远的，则属于其余城市的范围了。 这份地图是上个月才更新过的，可以相信。 江城暂时放下骸骨之花的话题，看着张苟，平静询问：“知道我来找你的原因吗？” “不知道。”张苟立即回答，额头满是冷汗。 “那人没告诉你吗？” “没……不是，根本没人找我！”张苟心里一颤，拼命摇头，“我刚才只是太害怕了，下意识回答，没人找我的，你要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 江城眼眸微垂，语气很淡漠。 从他的语气里，根本并不出任何倾向性的感觉，没法判断他现在的心理状态。 正如林语当初在黑雾里教导丘牙的那样，要随时冷着一张脸，不能让别人从表情看出你在想什么。 “四个月前，在白沙城佣兵工会，你接取了一个任务。”江城再次开口，“那个任务的报酬分三次给，很丰厚，但你在接取任务的第二天就退出了，赔付了两百万的违约金，还记得吗？” “记得。” “给我说说任务详情。” “这……” 张苟面露难色，看上去有些犹豫。 这种犹豫看上去很正常，毕竟他交了两百万违约金，还和对方签订了保密协议，不能随意透露任务内容。 江城也没有继续问，保持平静，任由他犹豫。 于是，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寂静又尴尬的情况。 张苟还以为，江城会开口威胁他，所以他只是适时地装出犹豫的表情，只等江城再次询问。 可没想到，气氛就这样冷了下来。 至少张苟是觉得有些冷的。 他浑身紧绷，被那种无处不在的死亡寒意吞噬，手心与背后的汗水都是冰凉的，风一吹，他整个人都忍不出颤抖。 这种刺骨的冷冽，来自空气中飘荡的极端杀意。 张苟打了个冷颤，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了，立即说道：“那个任务一共招募了三支队伍，每支队伍都有二十个人，给的报酬确实很丰厚，而且对方招的人很特殊，并非全都招募经验丰富的老佣兵，每个队伍中有一半是愣头青。” “叫你们去干什么？”江城终于开口了。 张苟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解释：“探索灰雾区域。” “什么地方？” “那片区域不在已标注的灰色区域中，要一直往南走，走到卡巴城与莫夫城的中间位置。”张苟指着地图上的未标注区域，“就是这里，这种区域极度危险，有些大型势力都派遣队伍去探测过，但少有人回来，回来的队伍成员也都已经神志不清了，大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片区域，在‘灰色区域45’之外，或许可以称为46区域。 通过地图可以很明显看到，许多大型势力运输货物的路线，都避开了这片区域，选择绕远路。 而类似这样未被探索的区域，在地图上还有很多，几乎占据了灰色区域的三分之二。 人类的勇气向来可嘉，但并不会付出无意义的牺牲。 许多灰雾区域在经过多次探索失败后，就被打上了【极度危险】的标签，从此无人再探索。 这其中，公认最危险的区域，自然是当初联邦政府派遣十多万士兵探索的那片。 据传当初只有几百个发疯的士兵逃了回来。 那片区域，也就是现在所知道的七个超大型禁忌区域之一的“哭泣之塔”，位于联邦主城之外，与“幽灵船队”齐名。 无数座废弃的黑塔在那片区域林立，每至夜晚，就能听见若隐若现的哭声在一座座塔内响起，阴森恐怖，诡异至极。 后来有失踪士兵的家属强行探索那片区域，结果又失踪了一大堆人，回来的人也只有几个保持着清醒，说他们听到了死去亲人的哭声。 “接取任务当晚，我做了很多个噩梦，在噩梦中经历了成百上千次血腥的死亡。”张苟老老实实把当时的情况复述一遍，“那种恐怖的情况，以前从未发生过，第二天我醒来后，整个人头痛不已，浑身疲软，连行动都很困难，我知道是我的诡异能力在阻拦我，所以我就退出了。” “你觉得有多恐怖？”梁殷忽然开口，沉声询问。 “以我‘趋吉避凶’能力的剧烈反应来看，那次任务要面对的敌人，极有可能是一位禁忌。” “啧，禁忌啊……” 拉斐尔靠在院门口，双手环抱，撩了撩额前垂落的金发。 他微笑摇头：“才只是任务八，看来教会这次又坑人了，也不知道其余接取这个任务的人会怎么样。” 这次的任务很特殊，没有指定集合地点，连参与者的任务进度都不一样。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肯定不会只有江城与拉斐尔两人接到这个任务。 他们两个是从张苟这里入手的。 其余参与者，可能会直接寻找当初发布任务的人，也可能在佣兵工会内部有关系，直接拿到当初任务的复印文件。 总之，完成任务的方法多种多样。 张苟没敢犹豫，继续阐述：“当时，那个任务发布者告诉我们，要在这片区域中找到几块破碎的石板，找到之后就能退出，并且第一个发现石板的人，能得到额外奖励。” “那石板有什么说法吗？” “没有。”张苟摇头，“那人只是说，石板并不大，也就人头大小，应该是灰白色的，上面有很多远古文明的符号，连照片都没有给一张。” “只有这点信息吗？”梁殷脸色阴沉，声音很冷。 “不不，我还知道一些。” 张苟浑身一颤，急忙补充。 “那人告诉我们，在离开‘区域45’，进入那片无名区域后，我们每个人看到的东西可能都不一样，但有很大的概率，是一座荒废的古老城市。” “多古老？” “至少有千年历史，城市中都是石质建筑。” “队伍里，是否有一个叫‘王小吉’的年轻佣兵？” “有的有的。”张苟连连点头，“我对这个年轻人很有印象，他还是个大学生，说自己不想上学了，准备在南大陆拼个几年，赚到足够的钱就回东大陆去开一家小商店……他说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他绝不可能在大学毕业后给那些贪婪的资本家工作……” “他退出任务了吗？” “没有。” 张苟给出了当时的情况。 任务发布者提供的报酬太丰厚，除了他以外，其余人都没有退出。 而且当时已经签了合约，一旦退出就要缴纳两百万违约金，许多年轻佣兵根本没那么多钱。 第三百四十二章 卡邦废城 探索灰雾区域，往往危险与机遇并存。 有人发了横财，有人倾家荡产。 有人成了诡异，有人暴尸荒野。 正常情况下，危险越大的地方，宝物越多。 在某些灰雾深处，随便捡几根地上的骨头，可能都是禁忌生物的骸骨。 梁殷靠在木柜边，脸色冷漠，把玩着手里的冰冷匕首，问道：“那个任务发布者，只提供了这么点消息？这点消息似乎没有保密的必要。” “不不，还有一条消息，这条消息是必须要保密的。”张苟慌张解释。 “什么消息？” “那块石板……可能……可能是不朽之物。” “嗯？”梁殷目光一凝，“不朽之物？是不朽使用过的？还是不朽祝福过的？抑或……真正的不朽之物？” “从那位任务发布者的语气来看，应该是真正的不朽之物。”张苟低声下气的解释，“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神器。” “江城，必须去一趟。”梁殷收起匕首，用肯定的语气说，“就算你不去，我也要去，死在里面就算了，如果能活着把那玩意带出来……从此许多事都无需再顾忌！” 不朽之物，据传某些大型势力才有那么一两件。 教会是肯定有的，旅社大概率也有。 人面法庭则不用说了，曾有人亲眼看见法庭的裁决官站在高山之巅，动用几件不朽之物，把一位想要跨界的不朽生物挡了回去。 这件事轰动一时，在许多流传几百年的古书上都有记载。 至今，人面法庭的来历还是个迷。 许多大型势力从诞生到壮大，都有完整的记载。 但人面法庭像是忽然冒出来的，在灰雾降临之初就已经存在了。 彼得从外面飞回来，看了眼梁殷，说道：“你这家伙能不能收起贪婪的性格？那种地方不是轻易能去的。” “你这见识短浅的吸血鬼，知道一件不朽之物的珍贵吗？”梁殷反问。 “当然知道！”彼得不甘示弱，“我活着的时候好歹是禁忌生物！” 这种东西对于整个队伍的意义都很重大。 诡异生物拿着禁忌物品，对付禁忌生物，就跟小孩子拿着砍刀对付大人一样，活下来的希望很渺茫。 但如果小孩子手里有了枪，情况就另当别论了。 对于现在的江城而言，不朽之物就是那把枪。 “现在江城还在白晶区域内，那些禁忌生物忌惮他，可一旦离开这片区域……知道出师表是怎么写的吗？” “先帝创业未半那个？”彼得问道。 “没错！”梁殷沉声说道：“没有一件足够强大的防身之物，江城找他爹妈找到一半就会被禁忌生物打死。” 这是目前江城面临的一大困境，他不能轻易离开。 事实上，整个队伍都被禁忌生物的恐怖笼罩着，看似轻松，实则每个人都在担忧。 谁都不知道，工厂请的禁忌生物会何时动手。 江城自然可以用现在积累的物资，去请教会与旅社的禁忌生物，但这样长期耗下去的话，拼消耗他也拼不过工厂整个组织。 “先别吵。”江城神色平静，“去是肯定要去的，以救出王小吉为目标，能弄到那块石板最好，如果弄不到，没必要强求。” “大哥，把子良小哥也叫上吧？”彼得提议，“有子良小哥在，一旦发生了危险，我们能迅速退出。” “嗯，我等会问问他愿不愿去。” 这次任务说得很清楚，可以随意找援手，没有任何限制。 但子良是个习惯了自由的人，喜欢无拘无束地跑来跑去，或许会不太喜欢这种在压抑紧张气氛中的探险行动。 队伍中，江宁学院的学生们还在为那些村民解释工厂与所谓的‘后山祖地’问题。 百里踏月肯定会去，这点毋庸置疑。 李奇迹也要带上，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把李奇迹顶在前面。 “还有什么消息吗？”江城最后一次询问。 “没了。”张苟摇头，“我退出得太早，只知道这些消息……对了，那座可能出现的千年前城市，名为‘卡邦废城’，那片区域以往也有人探索过，你可以去工会内部找到那些公开的任务资料。” “好。” 时间紧迫，江城不再询问了。 王小吉已经失踪了四个月，生死未卜。 教会的任务提示写得很清楚，可以带回来活人，也可以带一具骸骨。 临走前，梁殷拍了拍张苟的肩膀，用低哑阴森的声音说道：“如果骗我，你的趋吉避凶能力救不了你。” 张苟浑身一颤，连连点头：“放心，我知道后果的。” “好，在这里好好等着。” 说罢，梁殷化作一道黑影，消失不见。 他或许是跟随江城离开了，又或许就藏在这个小木屋的某个阴暗角落中。 张苟一脸苦色，注视着江城等人离开。 …… 下午5点10分。 卡巴城上空的天色黄昏，模糊一片 能见度比早上低了不少，想必城市外又刮起了大风，肆意的沙尘波及到了整座城市。 江城与拉斐尔回到了佣兵工会，查阅有关那片区域的所有资料。 老佣兵张苟在这点上没有骗人，这片没有被标注的区域，确实已经被探索过很多次了。 有关这片区域的描述，最早可以追溯到千年前。 “那片区域的海拔很高，在千年前，灰雾尚未降临之时，同样是禁区。”拉斐尔翻开手里的资料，详细浏览，“当时那里是一片森林，许多人进去之后就迷路了，再也没出来过，加上当时科技不发达，所以少有人知。” 后来科技逐渐发达，各种封建制度被挨个消灭，整个联邦甚至都快要去探索星空宇宙了，却又忽然被灰雾笼罩。 这一罩就是好几百年。 最初的灰雾也并没有现在这么浓郁，各种诡异生物尚未出现。 如今的浓郁灰雾区域里，许多废弃的小城市，在几百年前灰雾降临之初还是完整的，并且有大量人类居住。 “总的来说，那片区域在千年前就很神秘，一直神秘到现在。”拉斐尔合上资料，“如果没有灰雾降临，联邦或许能在科技快速发展的那段时间将其探索清楚。” “嗯……至今神秘。” 江城也翻阅了许多资料。 这百来年的时间里，许多人都去探索过，其中不乏诡异生物。 在记载中，80%的队伍都没回来。 而回来的人所描述的情况也相差极远。 有人声称自己到了一个科技极为发达的国度，有霓虹闪烁的高楼大厦，有飞天的汽车，有数之不尽的能源，人类已经无需再劳作，机器人就解决了一切，甚至……有前往其余星球的宇宙空间传送门。 有人说自己回到了古代，王国征战，兵戈铁马，杀戮不止。 更有人说自己见到了一个原始社会，所有人类尚未开化，茹毛饮血。 第三百四十三章 十佳员工 只有纸质资料，无法分清真与假。 有的人会撒谎，有的人甚至只是在胡言乱语。 晚上六点半，江城与拉斐尔走出佣兵工会，着手准备这次任务的探索之旅。 通过资料上所有人的描述来看，他们大概可以得出几个猜想。 那片区域，或许有几个不同的空间重叠在一起。 也可能，存在某种可以让人产生幻觉的迷雾，所以每个人见到的世界都不同。 在资料上，有个高级诡异生物写道：“我的队友与那个王国的女人结了婚，他想留在这里，不愿意离开，无论我们怎么劝阻，他都听不进去，仿佛是着了魔那般……” 总之，真相如何，只能自己去看看。 …… 此时，崔悲已经从卡巴城郊区的某个钢铁工厂那里，租下了一大片空着的员工房。 早上招募的一百个生物，陆陆续续带着行李来了，暂时在这里住下。 能反复去世的李健很健谈，为人开朗乐观，背景也相当干净，得到了崔悲的重用。 隐形狗坐在工厂门口，正在听李健说联邦主城那边的繁华之景。 李源摸了摸石头人的脑袋，问道：“李健兄弟，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是你是诡异生物的？” “我大三的时候。”李健认真回答，“当时找了个实习工作，一边上学一边实习，特别累，有天我改项目的bug改到凌晨四点多，还是不能运行成功，当时只是觉得很疲惫，忽然眼前一黑……” “凉了？” “对。” “什么时候活过来的？” “第一次死了很久。”李健回忆着当时的情况，“死了大概有三天，我的尸体被我家人带回了家，当时学校与实习企业派人来我家里与我父母谈赔偿的事，刚谈到一半，我就忽然活了。” “后来呢？” “后来我爹把我打了一顿，说我要是再晚醒半个小时，赔偿就谈拢了。” “啊这……这不是欺诈行为吗？” “是啊。”李健点头，“但我爹说，我醒来之后，只要改个名字，再去政府那边弄点关系，以我弟弟的名义继续活下去就行了，反正肯定有赚的。” 李源由衷感叹：“你爹是个人才啊！” “其实当时我尸体上已经有尸斑了，但醒来之后所有痕迹消失不见，整个人精神得很，就连一些小毛病都没了，像是重启了一样。”李健说了他后来的情况，“没多久，就有旅社的人找到我，询问我是否有意愿加入旅社。” 这种情况很常见，毕竟旅社的生物监视着每一座城市。 有旅社成员混迹在‘寻宝论坛’、‘灵异论坛’等等奇怪的论坛中，还有人在街边扮做流浪者，获取各种小道消息。 像李健这种死而复生的情况，虽然明面上只是报道医生误诊，但暗地里，在奇怪的论坛中，早已经传疯了。 或许当时，联邦主城的旅社大屏幕上，就出现了有关【某程序员死而复生】的任务。 “你加入旅社了吗？”李源问道。 “没有，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李健摇了摇头，“但旅社还是给我看了些资料，告诉我，以前有这种能力的人，与我的情况一模一样，都是死后三天……资料上记载，我每天可以复活三次，而且除了第一次，以后都是立即复活。” “所以你就继续上班了？” “是啊，那会我只想当一个普通人。”李健开口承认，“自从知道我的能力后，我就开始疯狂加班，每天过着007的生活，最长一次有63个小时没有睡觉，这两年猝死了可能有十多次。” 李源惊叹：“你这一点都不普通啊！” “唉，我只是想涨涨工资而已。” “涨了吗？” “自然是涨了。”李健点头，“并且我还以一个新人的身份拿到了今年的‘十佳员工’。” “那你怎么来了南大陆？” “这事我也想不通啊……” 李健叹了一声，面露愁色。 他成为十佳员工后，本以为自己可以更进一步，在短时间内成为项目经理。 可没想到，他的老板竟然把他派来了南大陆！ 在整个公司的业务中，南大陆的业务是最远的，与联邦主城隔着一片大海，在这个灰雾降临的年代，去了还能不能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当时的李健还不清楚南大陆已经战火纷飞了。 在联邦主城，许多平民与他一样，不清楚南大陆的情况，以为整个世界都一片和平。 但他老板这样的资本家们是知道的。 “来到这里没多久，公司分部就被炸了，我也死在了里面。”李健说着他在南大陆的经历，“后来我联系不上公司，等了很久也没有总部的人来南大陆分部看看，就直接走了，来卡巴城重新找工作。” “兄弟，你没想过回联邦主城吗？”李源问道：“在南大陆时间长了，你父母会担心吧？” “暂时就不回去了。” “为什么？” “我爹妈可能正在和公司谈赔偿问题。” “……” 一条联邦主城居民的人命，相对而言，确实挺值钱的。 李源对此无话可说。 没多久，江城与拉斐尔来到厂房内，向众人说明行动计划。 果冻立即表示要去，他已经拥有了第五种颜色，战斗力虽不高，但逃命能力一流。 李奇迹要积攒宝物，用于以后选举教皇的时候贿赂各位主教祭司，也表示要去，希望能在灰雾深处找到些值钱的玩意。 最后再加上一个百里踏月。 其余想去的生物，都被江城拒绝了。 他们实力不够，深入那种危险的禁忌区域，极有可能成为拖后腿的，上次探索海边崖洞的惨剧还没有多久。 石头人留在这里，可以保护众人的安全。 江城打电话问了问子良， 子良表示最近极速能力用得太多了，恢复跟不上，需要休息一下。 崔悲沉声说道：“子良小哥不去，这次的危险程度高了很多。” “你准备什么时候打莫夫城？”江城问道，。 “三天后，凌晨两点。”崔悲给了个准确的时间，“如果到时候你们没回来，我会请子良小哥去找你们。” “好。” 第三百四十四章 亡灵注视 “学弟他们走了？” 陶范在厂房门口驻足，遥望远方昏黄的天空。 郊区的道路很破烂，坑坑洼洼，往城区方向延伸，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风一吹，黄沙呼啸，让整个世界越来越模糊了。 “唉，风萧萧兮……” “诗人兄，别说丧气话。”李源及时出声，堵着了陶范的下半句。 “只是忽然有了点感慨。”陶范一脸哀愁，“这世道，哪怕是学弟这么厉害的人，也得为了活下来不停奔波。” “是啊。”李健也出声感叹，“这一天天的，活得跟狗一样累。” “咳……” 隐形狗咳了一声，高傲地仰起头。 他站在门边，抖了抖毛发，认真反驳李健：“去世兄，狗的生活其实很轻松，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累。” 李健回复：“狗兄，只是你的生活比较轻松。” “何以见得？” “在主城那边，许多人为了上班，无法照看宠物狗，就把狗狗关在狭小的笼子里，或者用绳子拴住，以至于那些狗狗每天都不得自由……活得太憋屈了，还不如普通人类。” “去世兄，你认为……为了工作奔波，就算是自由吗？”隐形狗微微摇头，“其实都差不多，那些宠物狗脖子上的锁链是看得见的，上班族脖子上的锁链看不见而已。” 李健一震，拱手道：“狗兄大才。” “不聊了，我还得跟丘牙那家伙讨论一下泰戈尔的作品。” 隐形狗晃了晃脑袋，迈着优雅的步子，缓缓离开。 一边走，他一边嘟囔：“奇了怪，最近丘牙在忙什么，怎么消息回复得越来越迟了。” …… 12月27日，凌晨5点43分。 卡巴城外，编号44灰色区域。 距离任务的目的地已经不远。 江城坐在副驾驶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安静是灰雾区域的特色。 坐在车内，大多数时候，能听见的只有引擎的轰鸣，以及果冻抖来抖去‘卟噜’声。 他们已经在灰雾中行驶了超过十个小时，由于走的是安全路线，沿途没有碰到任何灰雾生物的袭击，偶尔会碰到大型势力的巡逻人员和逃难的难民队伍。 “卟噜？”果冻单手开车，递了一杯蓝莓汁给江城。 “嗯。” 江城接过蓝莓汁，缓慢饮用。 果冻已经在进化出第六种颜色了，身体出现了一小块深蓝的部位。 车里的李奇迹抱着两只松鼠正在打瞌睡，歪着的脑袋伴随车身抖动一次次撞在车玻璃上。 拉斐尔也在休息，状态不太好，双目紧闭，脸色难看，似乎还没度过规则反噬期。 百里踏月还算清醒，拆了自己的猎枪，正在对某些部位进行保养维护，以防战斗的时候忽然出问题。 十多分钟后，果冻驾驶车辆进入编号45的灰色区域。 这是一片废弃的矿坑。 据说这里地底有白晶矿物，但由于距离各个城市都太远，且探明储量很少，所以后来就废弃了，只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矿坑。 上个月这片区域才被探索过，只发现有一只浑身红毛的人型生物生活在矿坑里，危险程度并不高。 车窗外灰蒙蒙的，又有风沙肆虐，能见度很低。 在45区破烂的道路上行驶十多分钟后， 江城透过车窗，看到了那只红毛人型生物。 那生物似乎对他们有些恐惧，在很远的地方，站在正常人视野之外，小心翼翼地从矿坑里探出头观察。 “卟噜？”果冻出声询问。 “不用担心，继续开车。” “卟噜……” 就这样，在早上6点19分时，众人来到了45区的边界。 在地图上，这里就算是整个卡巴城能辐射的最远距离了。 大多数离开卡巴城的车队，并不会选择从45区这条荒废破烂的道路走，而是会绕路，绕开45区之外这片神秘诡异的灰雾区域。 这片区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灰雾深处’。 “咦？这么快就到了？” 李奇迹醒来，一脸迷糊，揉了揉眼睛。 他看了看窗外的朦胧世界，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意识到是自己睡过了头。 手机已经彻底没了信号，用正常手段想来是无法与外界联系了。 “大哥，我刚才做了个梦？”李奇迹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彼得口中的‘三弟’，所以这声‘大哥’喊得越来越熟练了。 “什么梦？”江城问道。 “我梦见你成了当代教皇，实施教会改制，让‘演绎任务’名副其实，然后……你觉得太麻烦了，就把教皇的位置丢给了我。” “……” 也不知道李奇迹为什么对教皇位置的执念那么深。 或许，正如许多前贤哲人说过的那样，人如果没有梦想，真的跟咸鱼没什么区别。 正在闭目养神的拉斐尔忽然睁开眼睛，双眼依旧爬满恐怖的血丝。 他取出一瓶灰色的溶液，对眼睛滴了几滴，血丝顿时退散，整个人看上去状态好了很多。 “江城，弃车步行，还是开车进去？”他问了一句。 “开车吧。”江城回应，“注意周围，我们眼中的世界可能会不一样。” 车厢，是一个载体，也是一个框架，把众人框在其中。 鉴于以前那些探索的人看到的世界都不同，所以不排除45区之外存在好几个重叠空间的可能。 众人如果下车步行，碰上这种情况，很大概率会被分开。 早上6点23分，众人正式进入这片未知的灰雾空间。 道路两侧开始出现神秘的变化了。 现代文明的痕迹渐渐消失，干裂的土地开始愈合，就连那些呼啸的黄沙也随风远去。 安静…… 太安静了，静得像是驶入了诡异的异世界里。 下方的路面由破碎变得完整，从沥青路面缓缓过渡到水泥路面，然后又渐渐变成厚重的石板路。 仿佛有一种诡异莫名的时间力量，一层一层挡在众人前进的道路上。 “石质建筑……” 江城目光平静，看着车窗外发生的变化。 那个老佣兵张苟在这点上并没有骗他，进入这片区域后，道路两旁的石质建筑越来越多了。 这些建筑所用的石块呈现灰白色，并不工整，能看到人工开凿的痕迹。 小型石块层叠在一起，成为建筑的墙体，大型的石柱则撑起了建筑的房顶。 岁月使然，多数建筑已经倒塌了。 灰雾渐渐稀薄，空气中也没有风沙，可以看到，许多废弃建筑里已经长满了枯草。 “一座古代的石头城市？”李奇迹很好奇，回想着出发前曾看过的那些资料。 南大陆这边，似乎并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文明。 可能是因为这片区域的海拔较高，以前一直未被发现吧。 拉斐尔很警觉，皱眉盯着道路两侧的废弃建筑，低声说道“果冻，放缓车速，有人在观察我们。” 第三百四十五章 恶龙与公主 石头，文明…… 灰雾散去，视野开阔。 这片区域明显是一座古老城市的遗迹。 厚厚的灰白石板镶嵌在干硬的泥土中，成为这座废弃城市中四通八达的道路。 在入城的道路一旁，有一块干裂的石板，用古文明的字体，刻着模糊的‘卡邦’两个字。 一阵风拂过，荒草在碎石块间摇晃，历史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样一座上千年历史的古城，又与世隔绝，想必很早以前就无人居住了。 可如今，拉斐尔竟然感觉到了诡异的目光。 “嗯，确实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江城微微点头，同样发现了那些目光。 就算是普通人，如果足够敏锐，也会感觉到背后的目光，更何况是多次进化的诡异生物。 不止一道目光。 自从下方的道路从水泥路变成石板路后，这股若有若无的注视感就出现了，一路伴随着众人。 这些目光来自道路两侧，那些倒塌的石质建筑，那些早已风华的断壁残垣。 仿佛，千年前的城市居民还在里面居住，用诧异疑惑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千年后的文明来客。 “奇怪，竟然连我都感觉到了，还有点冷。” 李奇迹搓了搓脸颊，然后将两只松鼠抱在一起。 他自认为能力远不如江城与拉斐尔，可他居然同样能感觉到那股目光。 这说明车窗外那些诡异莫名的目光毫不掩饰，并不隐晦。 没有感觉到恶意。 那些目光有少量的疑惑，但更多的是冰冷与空洞，像是没用感情的石头人。 大果冻紧紧握着方向盘，保持警惕，把车速控制在极为缓慢的区间。 就在众人还没来得及思索太多之时，一切忽然变了。 难以想象的变故，让人措手不及。 “卟噜！！” 大果冻双眼瞪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两个字。 他手中的方向盘，竟然变成了马车的缰绳。 似乎有一道诡异神秘的时光力量侵蚀了这辆现代商务车，将漆黑的橡胶轮胎变成硬质简陋的木轮，把精密的金属零件变作普通的木质结构。 只是瞬间，所有人像是穿越了时空隧道，从现代商务车里来到了一辆破旧的马车上！ 整辆车的速度很慢，只有一匹黑马在前方慢悠悠地拉着。 果冻作为车夫，目前还处于震惊的状态。 这辆马车实在是太简陋了。 360度全景天窗，上下左右全方位自然风，生物智能减震，永远安全时速，无惧单双号限行，没有限载，能挤几个算几个…… 李奇迹愣了半晌，伸手摸了摸自己坐着的破长椅，确实是木质的，开口道：“这……这辆马车似乎是《老滚5》同款的啊。” 在木质车厢的两侧，众人相对而坐。 拉斐尔与他的下属高永，以及百里踏月，三人坐在左边。 江城、李奇迹还有梁殷坐在右边。 车外的世界也变了。 就在刚才整辆商务车化作破马车的过程中，车窗外的石头城市遗迹缓缓消失，只剩下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灰雾与黄沙已经彻底没了踪影，天空碧蓝，只在远方有几片纯净的云朵。 微风徐徐，吹动连绵的青草地。 “在佣兵工会内，有资料记载，曾有人进入这片区域后，见到了一个王国征战的古代。”拉斐尔说道。 “我们来到了那个古代吗？”李奇迹询问。 “不确定，这片草原看起来不像是连年征战的样子。” 拉斐尔缓缓站起身，伸手摸了摸四周与头顶。 他想试试能否摸到商务车的车顶以及四周车玻璃，但并未摸到任何东西。 “看来应该不是幻觉，我们这辆车，确实变成了马车。” 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仿佛一切本就如此。 车上，无论是江城还是拉斐尔，都无力阻止这一切变故的发生。 江城甚至激活了几个禁寄物品，但依旧无法窥见真实。 彼得现身，扇动背后的小翅膀，径直飞上数百米的高空，瞪大眼睛，在风中俯视整个世界。 没多久，他飞了回来，说道：“老大，这片草原前面有个小村落，更远方则有一座小城市，没有任何现代文明的迹象，城市里的巡逻士兵都穿着木质铠甲或者贴纸铠甲，感觉这个世界还在冷兵器时代。” “有没有战争的迹象？” “没有，不过……有很多人正在赶往那个小城市，似乎出了什么事，需要我去探查一下吗？” “暂时不，先顺其自然。” 江城缓缓摇头，让彼得回到契约空间里。 公会内的资料记载，进入这片区域的队伍，有超过80%的都再也没有出来过。 剩余那出来的极小部分，代表这片区域并非死地，有很大的生机。 这个没有灰雾的世界，让江城想起了那个崖洞中的不朽国度。 他没有犹豫，把当初在崖洞世界的经历告诉了众人，让众人保持警惕，小心可能出现的幻觉或者其余危险。 连郭宇那样强大的高级诡异生物，都死在了崖洞世界中，所以无论如何小心也不为过。 这是梁殷第一次听见郭宇的真实死亡过程，身为郭宇的老对手，他感叹道：“蝼蚁闯入神灵的世界，哪怕那位神灵已经死亡，其威严也是不可冒犯的，可惜……我本想亲手击垮他。” 往事随风，飘散在不断流失的时光之中。 没多久，不远处的斜坡下传来一声马嘶。 马蹄敲打着松软的草地，敲击出的声音很有节奏感，听得人相当舒服。 一个身披黑铁铠甲的骑士由远及近。 那人没有拔剑，而是脱下了头盔，露出一张十分年轻的面孔，以此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嘿，几位朋友，你们也是前往国都的吗？”他面带笑容，说着现代的语言。 “嗯。”江城点头，没有说太多。 “就这样去拯救公主可不行啊，几位朋友，你们需要厚重的盔甲保护自己。” “拯救公主？” “怎么？你们不是因为任务而来的吗？”年轻骑士看了眼正在驾车的果冻，恍然道：“明白了，你们是行走在帝国边境的商人？这个可爱的淤泥怪就是你们从异邦交换来的吧？” “对。”江城顺着骑士的话题说下去，“公主殿下怎么了？” “事情是这样的……” 年轻的骑士很善良，名为霍格尔，与一位比较着名的骑士同名。 江城简单利用了几个小技巧，就从霍格尔的嘴里套出了众人所需要的信息。 而得到的信息，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这竟然是个童话故事。 会喷火的恶龙抓走了公主，于是国王召集整个国家的勇士，前往南方的黑色高塔拯救公主。 彼得之前看到的那座小城市，正是整个王国的国度。 而年轻的骑士霍格尔，来自国都外的一座小村庄，只是个年轻猎户，身上的盔甲是铁匠铺的大叔资助的，骑着的黑马则是老村长借的。 李奇迹低声喃喃：“好俗套的剧情，我们该不会身处某个童话作者的梦境当中吧。” “梦境？”年轻骑士听到了李奇迹的话，“我的朋友，无需纠结眼前所见的真与假，只要你认为这个世界是真的，那么一切就是真实的。” 拉斐尔笑道：“你这个小猎户倒也洒脱。” “也不是洒脱。”霍格尔微笑回应，“于我而言，有公主的世界就是真实的，所以无需在许多烦恼中浪费时间。” “你觉得你能打得过恶龙吗？” “盔甲与利刃都有了，总不能退缩不前。” 第三百四十六章 顺序 这个世界与外界不同。 在一切变化之前，世界还是一片漆黑。 变化之后，蓝天白云，阳光明媚，水草丰盛，根本看不出这里是干燥炎热的南大陆。 过了几个小时，众人经过一个小村落。 村子里的房屋大多是泥土与木质的，并非石质，并且只有一小半在地面上。 建房之前，这里的村民会在地底挖一个接近两米的深坑，然后再在深坑上支起木架与泥砖，完成房屋的上半部分。 或许是某种传统，村民们还喜欢在房顶上涂抹厚厚的泥土，并且移来青草，让屋顶上一片绿意。 正午时间，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出了轻柔的炊烟。 远远望去，整个小村落像是一幅写实的风景画，安宁祥和。 黄金在这个世界同样是贵重物品。 当江城取出一枚现代金币后，村落的居民们热情地邀请众人一起吃饭。 这里的食物并不复杂，几乎都是面包、烤肉、水煮蔬菜、肉汤等等，营养还算均衡。 在吃饭的过程中，江城用边境商人的身份继续套话，帮助众人将整个世界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个世界太过于童话了。 王国，公主，王子，骑士，恶龙…… 整个王国的疆土很大，与另外三个王国接壤，边境经常有小规模战争发生。 有个王国会驱使各种异常生物战斗，其中就有长得与果冻很相似的淤泥怪，所以这些村民并不害怕果冻，他们只是不敢吃果冻递给他们的身体部分。 “最近有没有什么怪事发生？” 江城试图找出这个世界的漏洞，然后带着众人离开。 这样的世界或许并不止一个。 很明显，那个名为‘王小吉’的大学生也被困在了这样的世界中，当然，大概率已经死了。 “怪事？没有，国度附近这些年都很平静。” “最近唯一的怪事发生在三天前，公主被一条会喷火的恶龙抓走了。” “但那条恶龙在帝国之南，一片怪石嶙峋的山峰中……那里道路艰险，无人居住，也没法动用大规模的军队攻打……” 饭桌上的氛围很热闹，这些村民都是十分质朴善良的人。 有人送来了自家酿造的葡萄酒，还有人拿出了珍藏许久的烟熏火腿。 一餐结束，其余人虽然没怎么吃，但李奇迹已经吃撑了。 在离开村落的道路上，李奇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不停打着饱嗝，感叹留在这个世界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奇怪，有一种进入游戏世界的感觉。”百里踏月擦着猎枪，认真回想这段时间发生过的所有事。 “确实有这种感觉。”梁殷也说道。 这种超大型的诡秘世界，通常来说都存在某种特殊的规则。 只要不触犯规则，就不会死。 众人来到这个世界后，所经历的一切，都像是某个简单游戏的进程。 【加载游戏世界……】 【与主要npc霍格尔对话】 【与普通npc村民对话】 【接取主线任务……】 如果这个顺序就是规则，那么接下来，是否应该去拯救公主？ 顺着这条规则一直往下走，或许能走出这个世界？ 那如果违反这个规则呢？ 比如众人现在可以不去国都接取任务，而是直接去帝国南方干掉恶龙，甚至干掉公主…… 未来有无数个可能，但或许只有一种结果满足这个世界的规则？ “霍格尔兄弟，救出公主的奖赏是什么？”李奇迹忽然开口询问。 “没有明确说明奖励内容。”霍格尔答道：“国王陛下派遣的宣传官员只是说，如果能救出公主殿下，会获得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与国家地位，还可能得到公主殿下的青睐。” “公主殿下长得漂亮吗？” “很漂亮。” “那条龙为什么要抓走公主？” “不清楚。” “那条龙喜欢吃烧烤吗？” “这……” “那条龙是公的还是母的？” “……” 年轻的骑士有些顶不住李奇迹的连续发问，打开水囊，喝了些淡水润嗓子。 这期间，越来越多受到号召的勇士从全国各地赶来，前往不远处那座小城市。 马车的速度慢得令人头痛。 按照这个速度前进，或许到今天晚上都抵达不了那座视线中的城市，于是众人纷纷下车。 百里踏月扛着黑马，而拉斐尔则扛起了木质车厢。 在年轻骑士霍格尔震惊的目光中，一行人开始在草地上狂奔。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马合一？” 霍格尔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不得不扬鞭加速，策马奔腾，勉勉强强能跟在众人身后。 就这样，没过多久时间，那座小国都就近在眼前了。 百里踏月放下黑马，拍了拍马脖子，以安抚这匹马受惊的情绪。 按照外界的时间来算，现在还不到下午三点，时间还算充沛，可以在国都里进一步了解这个世界。 霍格尔匆匆赶上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兴奋地说道：“太好了，你们这么厉害，一定能把公主殿下救出来。” “卟噜卟噜……” “这位淤泥怪在说什么？” “他说别急，反正都过去三天了。” “哦……” 在断断续续的交流之中，一行人接近了国都的城门。 这座城市很小，甚至还比不过外界的多罗市，由高高的两层围墙围住。 围墙偏灰白色，由某种巨型石块堆砌而成，石块的缝隙中是黏土与糯米制成的粘合剂。 城门并不高大，两侧都有盔甲士兵守护。 进出的帝国人，与刚才那个村子里的居民们差不多，看上去都善良淳朴，其中有来往的商人，也有应招而来的帝国各地勇士。 而那条恶龙的绘画，已经被贴在了城门之外的城墙上。 画上的恶龙分外狰狞，浑身生出尖锐的骨刺，鳞甲坚硬漆黑，一对翅膀宛若利刃，恐怖的爪子令人胆寒。 只是看到这幅画，就已经有部分勇士出现了退缩的意愿。 “据说这条龙喷出的火焰能把人瞬间烧成灰烬。” “真的吗？太可怕了。” “当晚，很多帝国勇士还被它锋利的爪子撕成了两半……” 在这幅画周围，许多普通居民与各地的勇士正在讨论。 听着这些话，年轻的骑士霍格尔并没有畏惧，反而坚定了信念，目光深邃，已经做好了牺牲在恶龙巢穴的准备。 李奇迹指着城门内的某个帝国官员说道：“看，发布任务的npc在那里！” 第三百四十七章 奇迹一定会出现 “勇士们，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城门内，墙角下，一位身着华服的帝国官员正在宣讲。 他神情激动，声音激昂，说话间不停挥舞双手，连胡须都在颤抖，口水喷了一地。 “这一路艰难无比，九死一生。” “恶龙虽然强大，但……” “……竭尽全力，奇迹一定会出现！” 李奇迹靠在门边，津津有味地听着这位官员的宣讲。 两只松鼠各自站在他的肩头，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个或真或假的异世界。 这座城市的建筑结构很普通。 从城门进入，一直沿着前方的大道直走，就可以走到帝国的辉煌宫殿之下。 地面是碎石块铺就的，每一块碎石都呈现灰白的颜色，与外界那个残破的卡邦废城有些相似。 身为一个庞大帝国的国都，城市中的居民房屋很少是木架与泥砖的结构，大多房屋都是用碎石块建造的。 江城迅速环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卡邦’的字样。 这里的居民给他的感觉很真实，都是活生生的人，看不出丝毫虚假，每个人脸上的笑容与哀愁都与外界普通人没有区别。 没多久，那位帝国的官员开始为众多勇士发放地图卷轴以及勇气勋章。 “勇士们，去吧，把那头恶龙的头颅与公主一起带回来！” 按照流程，这位官员对所有勇士表达了鼓励。 这三天的时间里，这句话他已经说过无数次了，勇士们也走了一批又一批，可或许是路途太遥远，始终没有回来的。 霍格尔与江城也上去领了份卷轴。 打开卷轴，一副粗糙的帝国地图映入眼帘。 恶龙的领地，就在帝国南方，距离国都其实并不远，但中间山高水深，怪石嶙峋，许多道路都在寸草不生的悬崖峭壁上，稍不注意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以一个游戏的视角来看，这应该就是主线任务了。 接下来，一行人再度出发。 “我刚才收集了一些信息，从那些帝国士兵的描述来看，当晚出现的那只恶龙，并非禁忌生物，不过是一只会喷火的大蜥蜴，以我们的实力，应该能很快解决。”梁殷说道。 “杀了再说吧。”拉斐尔再次往眼睛里喷了些灰色药水，压制那些不断浮现的恐怖血丝。 “你怎么样？”江城问道。 “还好，完成这个任务应该没问题。” 拉斐尔摇了摇头，收回眼药水。 这个世界很奇怪，给了人力量，却又在这份力量上添加了无形的枷锁，让人无法随意使用。 那几天对付工厂时，拉斐尔的畸变能力使用得太频繁，也不知规则的反噬什么时候才能消退。 马车被留在了国都内。 江城请了一位商人照看黑马。 没了马车的拖累，整个队伍的速度暴涨，径直向着帝国南方那片怪石嶙峋的死亡区域前进。 而霍格尔拼尽全力，也只能远远跟在整个队伍的后面。 没过多久，他甚至已经失去了江城等人的身影。 “这些商人也太厉害了，不愧是常年在帝国边境混迹的。”他连连感慨，“如果这一次能活着回去，我一定要去边境线上历练几年。” 从国都到恶龙盘踞的区域，沿途会经过许多危险的地方。 第一个危险之处名为‘吞噬沼泽’。 据传，在这片沼泽中，盘踞着好十多条水桶那么粗的恐怖蟒蛇。 它们潜伏在松软的沼泽土壤中，可以好几天都一动不动，只等有倒霉的人经过，然后瞬间暴起，将那人缠住并且吞噬。 可当霍格尔怀着紧张的心情抵达这片沼泽后，他只看到十多条蟒蛇的血性尸体。 有的蟒蛇被斩成了好几截，还在地上拼命挣扎，疯狂地往周围喷洒体内的血水。 而有的则被爆了头部，只剩下扭动的身躯。 整个沼泽，被染成了一片血色，甚至能在某些被划开的蟒蛇肚子里，看到尚未被消化赶紧的帝国勇士尸体。 最恐怖的是，有一条蟒蛇似乎遭受了某些巨兽的啃食，被啃得只剩小半截残破的身躯。 不知为何，霍格尔想到了李奇迹肩膀上那只灰色的可爱松鼠。 “太厉害了，这些商人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怀着敬畏与疑惑的心情，霍格尔继续赶路，追赶江城等人。 接下来一路上，霍格尔心中的震撼越来越强烈。 许多被标注在地图上的危险区域，都被前方的‘商人团队’横推了过去。 那些传说中的恐怖怪物纷纷喋血，有巨型山岭怪物，也有畸形的吸血蚂蟥怪物群体，一具具残破的尸体铺就了通往恶龙区域的血腥道路。 直到晚上七点，霍格尔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就抵达了恶龙区域。 这神奇的剧情，让他差点以为是在做梦。 按照正常的发展，他必须得一路披荆斩棘，遇到打不过的怪物也只能绕路，可能得花费两三天时间，就跟游戏里打怪练级那样，最终才能抵达恶龙巢穴。 可如今，那座黑色巨石堆砌的高塔，已经就在眼前了。 “嘿，霍格尔兄弟，你的马不太行啊。”李奇迹在前方挥手。 霍格尔苦笑一声，说道：“你们实在是太厉害了。” 他策马前行，缓缓拉进双方的距离。 这片恶龙巢穴的区域到底与南大陆差不多，土壤开裂，干燥且炎热。 四周都是尖锐的黑石山峰，甚至有地下烈火从某些地方喷涌而出，带着浓浓的硫磺味，让这片区域温度极高。 这匹马是找村长借的，霍格尔实在是有些心疼马蹄，于是将翻身下马，将黑马拴在一个比较阴凉的地方。 “根据记载，恶龙通常在黑塔之尖休息。”霍格尔回想着书中的记载，“它巨大的双翼遮天蔽日，即使在很远的地方，也清晰可见。” 如今，众人站在黑塔之下，抬头看去，并没有看到任何翅膀一类的东西。 江城放出彼得，让他飞上去看了看。 没多久，彼得飞回来，确定那条恶龙并不在黑塔顶部，但黑塔顶部确实有许多巨大的龙类爪痕。 根据推测，那条恶龙的长度可能超过二十米。 “那我们……进塔吗？”霍格尔问道。 “嗯，进去吧，先把公主救出来。” 江城目光深邃，走在最前面。 身为整个队伍的领袖，他必须慎重做出每一个决策。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一直跟着出现的规律行动，没有任何违背规则的地方。 如果这真是个游戏或者童话世界，那么拯救公主后，应该会有些通往生路的提示出现。 黑塔很高，足有两三百米，高耸入云，像是一柄利剑从熔岩流淌的地底刺入苍穹。 塔底是一扇巨型石门，高度超过十米。 “嘎吱——” 江城双臂用力，缓缓推开厚重的黑色石门。 一缕光线透过缝隙，照入黑塔的内部。 顷刻之间，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盛放，差点闪晕后方的霍格尔。 他揉了揉眼睛，惊异地顶着黑塔内部。 “传说中的巨龙宝藏？” 由于天性，恶龙喜欢收集亮闪闪的东西。 包括但不限于黄金、白银、珍珠、水晶、钻石等等。 如今这些宝物在黑塔内部堆积成山，一眼望去闪耀无比，密密麻麻，可以驱散任何一个人内心的密集恐惧症。 江城的目光掠过无数金银珠宝，一直往上，在黑塔的中部，看到了一块悬挂的灰白石板。 第三百四十八章 屠龙勇士 “那就是‘不朽之物’？” 梁殷站在黑塔门口，抬着头，看到了那块悬挂的灰石板。 根据老佣兵张苟的说法，他们那次探索任务的最终目的，就是寻找一块可能是不朽之物的石板。 那块石板有人头大小，并不规则，表面刻满密密麻麻的复杂符号，通体灰白色。 悬挂在黑塔中部的那块石板，几乎符合老佣兵张苟的说法，只是大小不太一样，小了很多，而且表面有几道明显的裂痕。 整个黑塔上小下大，最底部的区域堆满宝物。 而中部是那块悬挂石板。 但……公主却不见人影。 “公主呢？”李奇迹努力仰着脖子，把眼睛瞪得很大，“这该不会是什么魔改版的黑色童话吧，比如公主就是恶龙主人，或者国王就是恶龙之类的……” 正这时，远方的天际忽然传来一声咆哮。 “吼——” 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塔外的天际尽头。 那条恶龙回来了！ 它挥动狰狞的双翼，目光恐怖，以极快的速度飞往这座高塔。 如果视力足够好，可以看到，恶龙的前爪正勾着一个金色的笼子，而笼子中正是被抓走的公主。 “咻——咻——咻——” 几根利箭忽然射向空中的巨龙。 很明显，由于江城等人打通了这条道路，其余帝国勇士也渐渐来到了恶龙区域。 射箭的几人，正是一路紧跟在众人后方的勇士。 他们的箭法很好，虽然是仓促战斗，但都算准了恶龙的飞行路线，让每支箭矢避开公主，成功命中恶龙。 但恶龙的鳞甲坚硬程度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只听得“啪”的几声，所以箭矢纷纷折断，无功而返，无力地往下坠落。 而恶龙想必是被激怒了，挥动翅膀，急速俯冲，双目泛红，口鼻喷吐着致命的烈焰。 好消息是公主还没有死。 她神色惊慌，紧紧抓着黄金牢笼的边缘，稳定身体。 坏消息是那几个冒失的勇士要死了，而且会死的很凄惨，或许会化成灰，或许会被烧得外焦里嫩。 黑塔内的众人没有坐视不管，立即开始行动。 江城取出一把黑色长弓。 这把长弓属于高级诡异这个序列，触感冰冷，是江城在某个工厂分部找到的压箱底宝物，一共有十三支弓箭。 他目光冰冷，张弓搭箭，把弓弦拉到接近满月状，算准路线，对着那头俯冲的恶龙就是一箭。 黑色箭矢宛若一道流星，带着致命的威胁，划过干裂的大地上空，穿越地火喷涌的炽热地带，直奔那头巨龙而去。 “轰！” 箭头重重撞在恶龙右翼上，并未刺入，直接炸开。 绚烂的黑色火焰点燃了恶龙右翼，霸道无比，以极快的速度吞噬着右翼上的血肉。 恶龙怒吼一声，转过狰狞的头颅，竟然对着自己的右翼狂喷炽热的红色火焰。 两种火光猛地撞在一起，烈焰滔天，轰鸣作响。 江城没有停歇，再度射出了三根箭矢。 三道流光像是三只恐怖的幽灵，裹挟着浓浓的毁灭气息，跨越空间撞在恶龙躯体之上，以极度的炽热与爆裂对恶龙造成了致命的损伤。 彼得由衷称赞：“不愧是我大哥，拉弓射箭的姿势都这么帅，再来几箭就能把那头龙干掉了！” “这头龙也确实弱了点，在高级诡异这个序列很普通，唯一的优势就是能飞。”百里踏月说道。 “喷火也算优势吧？” “我在学院的时候，曾经解剖过这种龙。”百里踏月开始传授理论知识，“在这种龙的体内，有两个十分特殊的囊袋，其中一个存储特殊气体，另一个则存储着一小撮火苗，而且它的恢复能力极强，尤其是口腔部位的。” “这么说它也会被烧伤？” “对，喷火之时，它体内的血肉组织会被大面积烧伤，但很快就会痊愈，这种超高的自愈能力，让它每天可以断断续续喷火长达一个小时。” “长见识了……” 远方天空上，那头龙的行为有了最好的解答。 之所以敢喷火烧自己，只是因为它自己烧出来的伤口会快速痊愈。 而黒箭爆炸导致的火光，无法在短时间内痊愈，会极大影响它的战斗力。 没多久，虽然黑色火焰被恶龙自己喷吐的火焰驱散了，但它的右翼早已被烧灼了大半，短时间内无法再飞行，完好的左翼只能保证它在下降的时候不至于坠落太快。 那几个侥幸逃过一劫的帝国勇士都在欢呼。 其中一人高举盾牌，大吼道：“前方的勇士正在帮助我们，兄弟们，上啊！只要能成功，我们的故事将会流传千年，我们就是最英勇的屠龙勇士！” 或许是这片区域的温度太高，让那几个勇士满脸涨红，激昂澎湃。 他们握紧了手里的盾牌与铁剑，英勇无畏地想那只坠落在地上的恶龙发起了冲锋。 黑塔这边，年轻的霍格尔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了。 他挥舞长剑，兴奋地喊道：“各位，我们也上吗？” “嗯，上吧。” 江城没有那么激动，甚至是毫无波澜。 他面无表情地收起长弓，拔出身后双刀，用力一跃，直奔那头巨龙而去。 这一战，需要速战速决。 没了巨龙的干扰，他可以好好观察那块悬挂在石塔中央的黑色石板。 那头巨龙坠落在了一片地火喷涌的区域。 那片区域的土壤是暗红色的，像是被炽热的血液浸透过，僵硬且干裂，遍布裂痕。 时而有灼热的气体从裂痕中喷出，时而则是温度极高的烈火。 公主殿下很幸运。 她所在的黄金牢笼在地上滚动了好几圈，刚好就滚到了一小片没有地火的区域，所以暂时安全。 那头巨龙在不远处咆哮，愤怒无比，目光狰狞。 它长吼一声，口中喷出滚滚烈焰，像是从熔岩地狱中爬出来的怪物。 “轰！” 只是一口龙炎而已，那几个帝国勇士就挡不住了。 他们要么倒在地上，要么急急后退，丢掉了手中已经微微泛红的炽热盾牌。 “该死！” “这条龙比我们想象得更棘手，看来需要远程攻击了！” “反方向前进！与它保持距离！” 英勇无畏的帝国勇士不会退缩，只会换个方向前进。 然而，就在他们急速后退之时，一个黑色身影高高跃起。 在众目睽睽之下，江城宛若一颗流星，重重砸在巨龙的头颅之上，并将手中的双刀刺入巨龙的大脑之中。 “喵——！” 巨龙疯狂挣扎，发出了垂死的咆哮。 这条庞大的恶兽拼命翻滚，其尖锐的利爪在干裂土地上留下一道道恐怖的痕迹，坚硬的双翼则砍碎了周围无数巨石。 一时间，地火喷涌，碎石飞溅。 第三百四十九章 混乱 “公主殿下，你已经安全了。” 霍格尔找到黄金牢笼，并将其打开。 主线任务完成——拯救公主。 另一边，恶龙已经停止挣扎，死得不能再死了。 接下来就是些赞美的话，诸如“伟大的帝国勇士”、“敬爱的屠龙勇士”等等，全都出自那位公主的口中，仿佛是一个必要的任务流程。 但江城没什么心情认识公主，他简单应付了几句，就匆忙回到了黑塔之中。 那几个活着的帝国勇士也捡起盾牌，跟随众人一同来到高耸入云的黑塔内。 但看到堆积如山的财报之后，他们与那位公主都惊呆了。 哪怕是帝国王室宝库，也没有如此丰厚的宝藏。 有个帝国勇士跪在金币堆砌的小山之前，双手举起，虔诚地高呼道：“噢，伟大的弥亚啊，我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财宝，这是您的恩赐吗？” 弥亚，一个很特殊的名字。 在小村落吃午饭的时候，众人已经了解过了。 这个世界的居民出生之后，只要成长到了有一定认知的年纪，就会莫名其妙梦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梦醒后，所有人都不清楚梦中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清晰记得“弥亚”这两个字。 每当想到这个名字，这个世界的居民就会忍不住跪拜。 江城将所有财宝视若无物，他只是静静盯着黑塔中部那块悬挂的灰色石板。 彼得问道：“老大，要不我上去把石板取下来？” “嗯，注意安全。” 石板被一根很细的金色细线缠绕了几圈。 那那根金色细线是从黑塔顶部延伸出来的，细若发丝，不注意看根本就看不清楚。 彼得扇动小翅膀飞到了黑塔顶部，认真观察片刻，发现这根细线很普通，只是首端绑在黑塔顶部的钩子上，而尾端缠在石板上。 “应该没什么危险……” 彼得小心翼翼伸出手，摸了摸金色细线。 触感冰凉，还有些锋利，像是一柄被拉伸的利刃。 他没有犹豫，当即取出江城借给他的刀，一刀斩断了这根细线。 然后，他握着细线，带着被细线缠绕的灰色石板，缓缓降落在黑塔底部。 “老大，任务完成！” “好，把它放在地上。” “得咧！” 彼得缓缓蹲下，然后松开手中的细线。 那块只有拳头大小的灰白石板就这样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它表面凹凸不平，仅仅是向上的这一面，就有三十九个诡异古怪的符号，连江城都无法看懂。 由于老妈是写悬疑小说的，所以江城从小就自学过多种古语，连六千多年前的古文字都能看懂一些。 但眼前这些符号，不属于他已知的任何语系。 江城感觉有点像德拉威亚语系的比哈尔语，但也只是像，没法翻译。 “摸一下？”李奇迹跃跃欲试，搓了搓手。 这种可能是神器的玩意，在场之人其实都想摸。 但它看起来实在是太普通了，只有拳头大小，与一块普通的石板没有太大差别。 谁都不清楚，触摸之后会出现怎样的变化。 江城摸着下巴，眼眸微垂，靠在门口沉思许久，最终说道：“所有人退开一些，果冻你分裂一个小分身去摸一下，拿着这些生命之水，一旦有任何不好的情况从分身蔓延过来，就立即服用。” 说着，江城扔了四十多滴生命之水给果冻。 这几天劫掠了许多工厂的基地，现在江城身上有三百多滴生命之水，富有程度或许连禁忌生物都会嫉妒。 “卟噜！” 果冻伸手接住生命之水，一脸严肃。 在江城的提醒下，在场所有人都退到了黑塔之外，保持警惕。 而大果冻则分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绿色分身。 那个绿色的小果冻满脸警惕，小心翼翼地靠近地面上的灰色石板，然后一点一点伸出脆弱的小手。 没多久，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第一次接触发生了。 “卟噜？” 那只绿色小果冻的双眼忽然变得迷离，一动不动。 紧接着，他体内的颜色从绿色变成橙色，又从橙色化作紫色，逐渐开始混乱起来。 没有任何预兆，他身上的颜色变化越来越快，甚至逐渐超过了普通人肉眼可以捕捉的变化范围。 李奇迹问道：“果冻兄，发生了什么事？” “卟噜卟噜……” 大果冻一脸茫然，他自己也不清楚。 就在小果冻与灰白石板接触的那一刻，所有联系就断掉了。 现在的小果冻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看上去没有任何意识，模糊且混乱。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只听得“砰”的一声，小果冻竟然炸开了。 碎裂的果冻块四处飞溅，五颜六色的，看上去竟然有几分艺术感。 大果冻浑身一颤，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什么，差点瘫软散架。 “怎么样？”李奇迹又问了句。 “卟噜卟噜卟噜……” 大果冻双手挥舞，双眼圆瞪，开始认真描述他在小果冻炸开那瞬间感觉到的东西。 总的来说，只有两个字： 混乱！ 无尽的混乱，像是一个漩涡，只是片刻，就几乎让他迷失。 “连碰一下都不行，这玩意要这么使用？” 李奇迹迷惑了，他看了眼自己肩膀上的灰松鼠。 灰松鼠一怔，尾巴僵硬，吐出舌头，当场倒下，四肢朝天装死。 很明显，这只来自灰雾中的小生物也不敢去碰那玩意。 “我试试吧。”江城忽然说道。 “老大，这可使不得啊。”彼得急忙组织。 “让他去吧。”梁殷指了指江城的影子，“他影子里的怪物醒了，要是连这个开挂的玩意都解决不了灰石板，那我们在场的没有任何人能使用它。” “万一死了怎么办？”彼得开口质问，“老大一死，你这家伙也活不了多久！” “怕死成不了大事，我就不信江城做过的每件事都有100%的把握。”梁殷耸了耸肩，“这是个危险的世界，有50%的把握就足以动手了。” “哼，说不过你……” 彼得悻然，说不过梁殷，也阻止不了江城。 他看向在场的百里踏月与拉斐尔，也看了看大果冻，发现他们都没有要阻止江城的意思。 于是他只能在心里小声哔哔：‘一群表面兄弟’。 就这样，江城孤身入黑塔，走到灰石板前缓缓蹲下。 他神色凝重，伸出右手，轻轻覆盖在满是符号的石板上。 “轰！” 天空中忽然划过一道刺眼的红色闪电。 大地震动，黑塔轻晃。 下一瞬，江城裂开了。 第三百五十章 零度分裂 噪音，巨大的噪音…… 音响设备炸开了，钢琴在弹奏音乐家的时候死亡。 抽象的金属巨人咬碎这个世界，用力咀嚼，嘴角溢出腐烂的蛆虫与尸体。 江城散落在无数血腥的尸骸中，断裂的右手正在与远处的左手对话。 烈日当空。 他的血肉与骨骼开始融化，肾脏与肝脏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心脏与大脑在不甘地悲鸣。 那股疯狂的噪音还在，像是无数人的尖叫，又仿佛成千上万个破碎设备的嘶吼。 金属巨人崩塌了，散落为一只只恶心蠕动的蛆虫。 一支画笔从天而降。 它沾了沾江城融化的身躯，迅速离开，穿越无数腐烂人脸旋转的混乱通道，来到一块破碎的调色板上。 江城被涂抹在画板中，与无数颜色混杂在一起，变成抽象诡异的线条与图案。 他被一点点揉碎又重组，成为呐喊的亡灵。 “轰！” 巨大的橘猫化身猫斯拉，在城市中肆虐。 恐怖的猫爪踩碎了画家的画室。 大地沉陷。 江城随着画板，被踩入深深的阴暗地底，越陷越深，沉入一片2d的癫狂世界。 身后的世界疯狂倒退，他被拉伸成扭曲蠕动的线条。 那股恐怖的噪音还在跟随，撕碎了他的耳膜，侵占着他的脑海。 他又变成了完整的人类，可他的眼睛随着泪水流淌出来，皮肤失去红润柔软，化作坚硬与黑白，在悲惨的冷色调中仰望天空。 往前看去，母亲失去了孩子，战士的断手握紧利刃，几何线条的牛与马正在嘶吼。 “轰！” 又是一声巨响，黑白几何抽象世界被炸碎。 一根烟斗从天而降，落在江城的手中。 斯蒂夫与贝蒂手牵手走来，为江城戴上粉红色的柔美花环。 花瓣开始枯萎，发黑，与江城一起，变成悲戚时光的尘埃种子，缓缓坠落在泥土中，被雨水冲刷，被马蹄践踏。 扭曲的星空下，十一朵向日葵缓缓盛开，其中一朵长着江城的五官。 人首兽身的六足怪物路过，一口咬掉江城的左耳，将其送给自己的心上人。 雨季到来，倾斜的雨丝撕碎了所有向日葵。 江城随风吹雨打去，沉入凄凉的流水之中，慢慢下沉，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地底。 世界旋转，怪音缭绕，一张张丑恶恐怖的面孔在黑暗的角落中狂笑。 他坠入了烈焰升腾的地狱。 成百上千破碎的尸体组成火车，血液燃烧，空洞的双目喷出蒸汽，畸形的口腔发出轰鸣。 人头转动，火车出发。 车速越来越快，闯入一片片火焰升腾的海洋，撞碎一只只行走在血腥大地上的腐肉怪物，搅乱一阵阵压抑沉闷的哀歌低语。 江城坐在白骨与血肉的车厢中，跟随这辆火车一起，撞入模糊破碎的地狱海洋。 火车碎了，他也碎了， 碎成一块一块，像是粗糙的像素块，在烈火燃烧的海洋中沉浮。 巨大的食人花从海平面下探出头，一口吞下所有像素块，然后缓缓沉入海底的巨型绿色管道中。 那股碎裂的噪音多了些电子声，愈加癫狂了。 回头望去，马里奥砍下火狐的头，库巴砸碎了k.k的身躯，路易吉挖出了林克的心脏…… 江城在像素的天空下沉浮跳跃，破碎重组，踩过贪吃蛇的脑袋，穿过米奇的世界，化作粗糙的像素块与弹球一起滚动，渐渐滚入清晰鲜艳的现实世界。 一个孩子好奇地捡起地上的江城碎块，放进嘴里咀嚼。 下一刻，他忽然捂着肚子，嘴角开裂，吐出一整片爆炸的宇宙。 海水上升，大地碰撞。 单细胞江城开始分裂，离开咸水，爬上陆地，穿过蕨类植物的远古丛林，踏过喷涌的火山，来到冰冷的雪原。 世界扩张，物种进化，生物相杀…… 亿万年后，智慧生物从极寒的冰层中挖出江城。 于是病毒爆发，恐怖瘟疫肆虐，一只只丧尸江城占据街道，爬上高楼，撕咬普通生物，将破晓的黎明化作癫狂的黑暗。 海洋中飘满了江城的白骨，陆地上堆满了江城的腐烂尸骸。 他被幸存的智慧生物绑在十字架上。 圣光照耀，烈火升腾。 他在消失，在高温中化作无形的气体，披上远处飘来的丝绸，怀抱琵琶，神色肃穆，飞天而起。 视野中的陆地出现弧线，身后的世界越来越小，那些吵闹与喧嚣不再，火光黯淡，天穹触手可及。 江城撞在天穹上，与天穹一起，再次化作模糊的碎块。 而身后那个混乱的世界则变成了浑浊的小弹珠。 几个孩子用碎块作为障碍物，放出成百上千枚弹珠相互碰撞，嬉笑打闹，来来回回。 震耳欲聋的噪音再次出现，嘈杂混乱。 孩子们的笑脸凝固了，脸皮坠落在地，露出一片血淋淋的金属面孔。 一根根巨大的鱼钩从天而降，将那些孩子勾起，然后抛向远方无序的混乱与血腥之中。 坠落在地的脸皮开始翻滚，卷走所有碎块，滚入一旁湍急的河流之中。 这一次，江城没有沉没。 那些脸皮分裂成一根根血红色的粘稠触须，将所有碎块拉扯重组，慢慢地有了粗糙的五官、模糊的四肢、白皙的外皮。 他随水漂流，飘过一条条破碎的时间长河，飘过一个个脆弱的时代泡沫。 最终，河流干枯了。 他躺在干裂的河道之中，一动不动，任由呼啸的风沙将他慢慢掩埋，任由自己成为历史的尘埃。 那些噪音在消退，有女人的哭声，有战士的嘶吼，也有电子产品受到干扰的滋滋声，最终都渐渐消失了，仿佛被这一层层的历史尘土隔绝。 整个世界一片黑色。 寂静终于到来，化作冰冷与死亡的漩涡，拉扯着江城的身躯，将他拉入无边无际的阴暗深渊中。 死寂，无声，沉沦……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束光刺入这个世界，将所有混乱无序的东西斩断，只留下一片安宁祥和。 江城睁开眼睛。 依旧是这座高塔。 依旧是这片或真或假的异常世界。 众人站在他身边，脸上都有担忧的神色。 彼得见到江城睁开眼，终于松了口气，急忙问道：“老大，你没事吧？” “没事。” 江城缓缓摇头，目光平静，注视手中的灰色石板。 这一刻，他看懂了石板正面那三十九个诡异的字符。 “刚才经历了一点小混乱……” …… …… 这章可能会有少部分书友看不懂。 看不懂也没关系，只是一个过渡章节。 就是江城触摸灰石板后，整个人出现了混乱的幻觉。 这本书写得比较简单，各种矛盾与人设都没有深挖，主要是吸取了上本书许多读者看不懂的经验。 但南朝偶尔还是忍不住，想写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章算是相对克制地放飞一下，只是些常见的油画、电影与游戏片段，很和谐，相当和谐。 第三百五十一章 火之神 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种混乱与疯狂难以言喻，只能亲自去感受一遍。 江城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得到灰白石板的认可，但他可以肯定，这块石板不会再抗拒他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石板上的符号开始模糊消散，其表面渐渐变得平整。 “大哥，这石板有什么作用啊？”彼得问道。 “不清楚。”江城摇头，“要不你触摸试试？” “啊这……” 彼得有点怂，欲言又止。 他其实想摸一下，但又害怕自己跟小果冻一样炸开。 游魂这种生物，炸开之后，还能重组吗？ 一想到此，他就犹豫了，没敢答应。 “卟噜卟噜！” 最后，依旧是大果冻自告奋勇，分裂出一只红色的草莓味小果冻，尝试再次触摸这块灰白石板。 江城把石板重新放回地上，往后退了几步。 草莓果冻小心翼翼地上前，伸出脆弱的双手，轻轻搭在灰白石板上。 “卟噜？” 他抬起手，再次放在石板上。 如此反复几次，都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仿佛这块石板失去了所有神秘之处。 见状，彼得搓了搓爪子，胆子也上来了，走上前蹲下，同样摸了摸石板。 石板给他的触感很粗糙，且冰冷坚硬。 他拿起石板，在手里掂了掂，感觉与之前的分量一样，没出现任何变化。 “大哥，这石板的力量不会被你吸走了吧？”彼得把石板递给江城，“你知道的，就是……你那种强行吸收其余诡异生物力量的邪异能力。” “没那么邪乎，应该只是暂时感应不到了。” 江城接过石板，让其余人都看了看。 拉斐尔接过石板，双眼化作纯粹的血色，仔细揣摩，没有看出任何异样。 其余人也都一样，看不出这石板的特殊之处。 “大哥，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彼得问道。 “按照剧情走向，应该是把那位公主殿下送回国都。”江城看了眼那位公主，“或许能在国王那里得到部分提示。” 百里踏月嘟囔：“这股游戏的感觉越来越浓了……”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部，真想知道自己脑袋上有没有戴着某种沉浸式体验头盔。 当然，现有的虚拟现实技术，还没法欺骗他们这群感知敏锐的诡异生物。 黑塔内，那些堆积如山的财宝暂时还无法被带走，毕竟实在是太多了。 那几个帝国勇士随手抓了几把金币，就依依不舍地走出了黑塔，准备回到国都，等待国王的赏赐。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无法得到公主的青睐了，毕竟年轻的霍格尔比他们更帅更有魅力，但财富与地位肯定不会少的。 “走吧，一起回去。” 江城收起石板，招呼众人返程。 可就在他踏出黑塔的那一瞬间，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 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某种诡异的时光力量强行扫过，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走在前面的那几个帝国勇士消失了。 这片世界也在消失。 喷火的地火与炽热气体没了踪影，大地的裂痕开始痊愈，红色干燥的土壤渐渐湿润，一根根青翠的草木拔地而起。 温度下降，那股无处不在的烧灼感远去，只剩下一片凉爽惬意。 远处的红色平原彻底没了，变成层层叠叠的绿色高山。 整个变化过程很短，就如同之前那般。 “居然又变了，我都还没在那个国都好好逛逛呢。”李奇迹一脸郁闷，他本想在这种古代氛围的世界中走走看看，感受现代社会没有的古朴与厚重历史感。 “这次又是什么世界？我们算是通过第一层的规则考验了？” 百里踏月目露疑惑，抬头看天。 天空还是那样蔚蓝，几朵白云飘荡在天际尽头。 微风拂过，风中有草木与泥土自带的清香，令人倍感舒适。 “这……这是怎么回事？” 后方，霍格尔惊讶的声音传来。 众人齐齐转头，发现这位年轻骑士与公主竟然都没有消失。 两人的脸上能看到明显的忧虑与不解，在他们以往的生活中，显然从未经历过这种忽然变化的情况。 “你们刚才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拉斐尔开口询问。 “没有。”霍格尔摇头。 “各位尊敬的勇士，我也没有。”公主殿下的声音很温柔，虽然看起来比较狼狈，但依旧保持着王室应有的端庄与礼仪。 “奇怪。”百里踏月皱起眉头，“那几个帝国的家伙都消失了，说明他们就像是剧情过度人员那样，没有太大作用。” “尊敬的勇士，你们以前经历过这种事吗？” “这个暂时不提。”江城接过话题，说道：“帝国王室之中，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传闻？” “这……似乎没有。” 年轻的公主沉思片刻，给了个否定的回答。 这个帝国，与其余国度一样，只是冷兵器时代建立的统治王朝，祖上都是从普通人中厮杀出来的。 霍格尔的祖上也一样，都是凡人。 这个世界有许多怪物，但普通人联起手来，也并非杀不了怪物。 他们唯一知晓的超凡生物，就是每个帝国居民都会在梦中见到的那位——弥亚。 在这短暂的交流时间里，整片世界的变化已经结束了。 黑塔消失，宝藏消失。 众人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片郁郁森森的丛林之中。 傍晚的阳光透过树梢，穿过无数枝叶的阻隔，像是一粒粒金色的小斑点，在丛林的土壤中晃动。 就在众人还没弄清状况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出了某种低呼。 “呼——呼——呼——” “唔——唔——唔——” 伴随这种低呼的，是一些树枝枝丫被折断的声音。 很明显，周围有人。 但在场众人都没有感觉到诡异力量。 “大哥，我去看看？”彼得问道。 “一起去吧。” 那声音很近，不足百米。 江城走在最前方，用手里的长刀劈开挡路的一些树木，保持警惕，缓慢向前。 整个队伍很有秩序，把可能有重要影响的霍格尔与公主保护在最中心，正如当初探索崖洞世界那样。 那声音越来越近。 没多久，当江城再次拨开一片巨大的树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片不算太大的空地。 而空地中央，是一群身着兽皮的古怪人类， “原始人？”百里踏月握紧猎枪，将每个人类的动作神态都看了一遍。 这些人十分矮小，行动佝偻，皮肤粗糙。 众人所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些原始人发出来的。 他们猎到了一头很大的野猪，还收获了许多野果，算得上丰收了吧，所以就围着所有食物开始跳舞。 在众人眼中，应该是跳舞，虽然那肢体动作十分滑稽。 结束跳舞后，这些人开始分食那头野猪。 “竟然吃生的？” 见到那副血腥的场面，众人再次肯定，这些人应该真的是原始人。 他们头发油腻，用枯黄发黑的牙齿用力啃噬手中的血肉食物。 用于切割新鲜肉食的东西，并非铁器或青铜，而是最原始的石器。 “没有火，只能吃生的，也无法冶炼金属，难道……我们真的来到了一个原始世界？这个世界的任务又是什么？” 拉斐尔心怀疑惑，在确定周围没有原始人布下的陷阱后，就独自一人走出了丛林。 那些原始人纷纷放下手中的食物，并拿起十分粗糙的石质武器。 很明显，拉斐尔的到来，让他们紧张且不安。 “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 拉斐尔知道这些原始人听不懂现代话，于是就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打火机。 “啪！” 他一脸平静，按出一束小火苗。 丛林中微风徐徐，火苗随风飘动，像是一只炽热的小精灵。 当火焰出现的那一刻，所有原始人的目光变了。 从不安紧张，变成惊恐与敬畏。 他们齐齐放下手中的武器，一个个跪倒在地，脸上多了抹虔诚，像是在膜拜一位伟大的神灵。 第三百五十二章 人与自然 对于大多数现代人而言，熟食应该比生食更美味。 虽然诡异生物并不畏惧简单的寄生虫，但团队里没人喜欢生食。 高永抱来一堆干燥的柴火，将其放在空地的中心位置。 一阵浓烟过后，火苗窜了出来。 风一吹，火光更大了。 按理说这些原始人应该见到过自然的火光，但他们面对眼前这对火焰，依旧满心好奇，似乎想试试是不是真的。 于是，有几个家伙畏手畏脚地走上前，小心翼翼伸出手，与晃动的火光碰了碰。 “嗷嗷……噢……” 这这几人被烫得不轻，急忙甩手。 这一下，所有原始人都确定了，这确实是真正的火焰。 于是他们更畏惧了，没一个敢抬头看拉斐尔，都低着头，有人甚至直接趴在了地上，五体投地。 由于语言不通，想从这些原始人口中获取消息，实在是难如登天。 “大哥，他们在说什么？”彼得问道。 “我哪知道。” “大哥你不会原始语吗？” “原始语……也亏你想得出来……” 某些历史语言学家认为一个语系中，有一种最古老最原始的语言，作为这一语系中各个成员的共同来源，这种语言就被称作基础语或原始语。 但眼前这些人类，实在是过于原始了。 这个时代的沟通，全靠肢体比划，再加上一些古怪的音节。 “你飞上去看看，别飞得太高。”江城吩咐道。 “好咧！” 彼得去了，飞天而起。 这片莫名其妙的空间遍布诡异，根本分不清真假。 上次的帝国时代，与这次的原始时代，或许只是同一片空间的不同时期，也可能属于不同空间。 能逆转整个世界时间的强大力量尚未出现，但只是控制一小片灰雾区域的时间，也许有的生物与物品可以做到。 当然，众人现在经历的一切，包括身旁的霍格尔与公主，可能都只是幻觉，而非不同时间空间。 以江城自己的感受来看，他更倾向于幻觉这一点。 许多幻觉是可以人为分辨的。 比如花浅浅那小姑娘给江城制造的幻觉，就很容易被江城看出来。 这次的幻觉太过真实，连一草一木的生死轮回都被安排得妥妥当当，身旁的霍格尔与公主也都有真实的血肉感。 没多久，彼得回来了。 他相当尽责，当即汇报：“大哥，我们处于一片相当大的森林里面，林木参天，有的树木高度甚至超过百米，相当茂盛，根本看不到尽头。” “平原？” “没错，大地很平坦，能看到极为遥远的区域。” “有先进的人类文明痕迹吗？” “没看到。”彼得摇头，“在这片森林中间有一条大河，河的左边有许多空地，是这些原始人砍伐树木形成的……类似于我们眼前这几十个原始人的小部落，还有很多，都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 “你飞了多高？” “至少有三百米吧。” “有没有感觉到压力？” “有一点，飞到一定程度后，我的翅膀就有点累了，实在是飞不动，没法再往上飞。” “好……” 彼得收集到的信息，显然还无法让众人明白这次到底要做什么。 而前面那片空地上，拉斐尔正在竭尽全力与一群原始人交流。 可双方只是靠肢体比划，根本没法明白彼此在说什么。 那些原始人对拉斐尔相当畏惧，虽然很努力地在理解拉斐尔的问题了，但还是没什么用，给不出正确的信息。 这时，有个年纪比较大的原始人蹒跚而出，用尖锐的木质拐杖在松软的地面上开始作画。 能明显看出，这个年长的原始人，在整个部落中的地位很高，似乎有点类似于村长、祭司、巫术长老这类的人物。 “动物？” 拉斐尔盯着这个老原始人的动作，认真理解。 老原始人没有说话，身体佝偻，动作比较缓慢。 伴随着他拐杖尖端的移动，一个老虎模样的动物缓缓形成。 紧接着，他开始画另一头动物，看其轮廓，应该是一头黑熊。 在场众人还不知道这老原始人的意思，只能静静看着，偶尔低声交流几句，揣摩这个世界的规则到底是什么。 “老虎，熊……他画的第三个似乎是一头大象。”彼得说道。 “这些原始人画画的技术还可以啊。”李奇迹称赞，“以前我妹妹还在幼儿园上学的时候，也是这种绘画风格。” “奇迹兄还有个妹妹？” “有啊，已经成年了，长得很漂亮。”李奇迹忽然压低了声音，在彼得耳边说道：“我怀疑林语大人对我妹妹有想法，所以才一直对我很好。” “可是林语对我大哥也很照顾。”彼得说道。 “因为大哥的大姐江渔也漂亮啊。” “有道理……” 两人的声音虽然很低，但团队中毕竟都是诡异生物，所以能听得一清二楚。 百里踏月浑身一颤，他可不希望出现林语这么强大的情敌。 随着时间流逝，远方绯红的夕阳渐渐沉入地底。 世界开始昏暗，只剩几缕黄昏的余韵。 而那个老原始人，在这段时间里，已经画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图案。 这些图案分为两类，让众人大概明白了这是个怎样的世界。 他在松软的丛林土地上划了一条细细的线。 线的左边，是一些人类模样的身影，有二三十个，大概就代表所有原始人的部落，也就是彼得刚才飞天看到的那些。 而线的右边，是一些虎豹猛兽的图案。 这条线，大概就是丛林中央那条宽阔无比的河流。 “唔唔——唔唔——” 这个老原始人取了些石刀、石矛之类的物品，放在那条线的中央。 这代表，河流两侧的种族正在开战。 原始人对付兽类，听上去挺正常。 但就地上的图案而言，河对岸的众多野兽中，似乎也存在智慧生物，可以团结不同种族的猛兽。 接下来，这个老原始人俯身跪下，跪在地上再次作画。 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描绘。 一个浑身被火焰缭绕的神灵缓缓出现在地面上，那神灵的面容，与拉斐尔有几分相似。 李奇迹看明白了，说道：“这些原始人会不会认为拉斐尔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神灵？” “应该是了……” “难道这就是隐藏在这个世界的主线任务？”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世界闪烁 晚上七点，未知原始世界。 得益于火焰的应用，这些原始人终于吃上了熟食。 他们围在火堆旁，将烤得最好的食物送递给了团队众人，态度十分恭敬。 落日的余韵都已经散去，此时周围的丛林多了些黑暗与安静，只有部分低矮的草木在林风中影影绰绰。 让拉斐尔感到意外的是，这些原始人竟然把他刻在了石块上。 这是一种常见的灰白石块，看上去与江城得到的那一小块石板比较像。 在石块上，拉斐尔的形象异常高大，身着烈火组成的铠甲，乘坐八匹神俊天马拉着的马车，一手持盾，一手持矛，威严霸气。 而他的仆人高永正在驾车，同样神色威严，眼中有雷电。 百里踏月看了眼石刻画像，笑道：“如果这个世界是真实的，那么拉斐尔肯定会成为这支部落包括周围部落的神话传说，并且是最强大的那几个主神之一，一直流传下去。” “你们都展露一下能力，照样能成为神灵。”拉斐尔说道。 “算了吧，还是先做任务。” “可现在还不清楚任务是什么。”彼得咬下一口撒了盐的烤肉，嘟囔道：“大哥的任务目的是找到那个叫‘王小吉’的家伙，可看现在这个样子，那家伙估计还在某个未知世界中，跟我们一样，要么死了，要么被困住了，想找到他，只能碰运气，除非……除非我们能控制这片空间。” “你这家伙竟然能吃肉？你不是个鬼吗？”梁殷皱眉问道。 “哈，终于有你不知道的事了！” 彼得很骄傲，没有直接回答，吊着梁殷的胃口。 这时候，那位公主殿下忽然开口了。 “我……我似乎多了点记忆。” 这一路来，她都像个小透明一样，没什么存在感。 她能感觉到，这些能屠龙的商人并非普通帝国人，甚至对她这位公主都没有尊敬之心。 整个团队里，唯一对她尊敬些的，就是身旁这位年轻的霍格尔骑士。 “咦？多了些记忆？”彼得转过头，放下烤肉，“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没消失肯定是有原因的，果然……” “我没有多出记忆。”霍格尔急忙摆手。 彼得不客气地说道：“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没什么用，好好陪着公主吧。” “噢……” “公主殿下，请问你多了些什么记忆？” “很模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像是……我曾经在河对岸生活过……” “当真？” 彼得鬼眼一亮，感觉主线任务要出来了。 公主点点头，语气温柔，慢慢阐述那种奇怪的感觉。 “似乎有一个我很熟悉的人，在河对岸那片丛林中，正在呼唤我。” “能想起来是谁吗？” “抱歉，实在是太模糊了……” “没关系，慢慢想，时间多得是。”彼得到是不太在意，反正任务提示已经出来了。 他捡起地上的烤肉，继续啃食。 可就在这时，一股奇怪的风忽然吹过。 最中心的升腾的火焰直接被怪风压倒在了地上，差点彻底熄灭。 “滋滋——滋滋——”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闪烁，那声音来自遥远的苍穹。 紧接着，所有人眼前一花。 昏沉之感顿时袭来，瞬间占据了在场每个人的脑海。 弱一点的生物，比如那些原始人，以及霍格尔与公主，纷纷摔倒或是跌坐在地上。 他们痛苦地捂着脑袋，只觉得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 而比较强的江城等人还能坚持。 在他们眼中，世界并非模糊的，而是在不停闪烁。 百里踏月抬头望天，面露疑惑，喃喃道：“这……这幅画面……” 眼前所见，实在是太熟悉了。 天空忽明忽暗，时而呈现蓝白之色，时而呈现破碎的幻彩，甚至出现了一块块显眼的色彩斑点，就像是凝固的像素块。 在场之人，哪怕是江城都接触过那种传统的游戏。 以前他母亲在写悬疑小说时，曾设计过一个把推理细节藏在游戏中的剧情，正是那个剧情让江城对某些古早像素游戏有过兴趣。 小时候，他玩那些像素游戏时，经常会出现画面卡顿的情况。 显示屏上，某些画面卡着卡着，就会变成一片混乱的色彩，正如此时的天空。 不仅是天空。 他们周围的一切，土壤、枯叶、树木、绿草等等，都在闪烁。 周围的世界，会忽然变成一片沙漠，又会在下一瞬化作一片静止的汪洋。 “滋滋——滋滋——” 那声音还在，分外刺耳。 众人神色凝重，立即变换队形，把霍格尔与公主围在最中央。 百里踏月看了眼自己的手臂，脸色不太好看。 就在两秒之前，他的右臂忽然变成一片淡粉色的模糊色块，就像是像素游戏中的人物卡住了那样，过了一秒又变了回来。 看上去最离奇的就是彼得，他竟然被卡出了十多个重影。 每移动半步，他身后就会多一个一模一样的身体，那具身体脸上凝固的表情跟他前一刻一模一样。 周围的世界还在变化，但看上去一片混乱。 情况很糟糕，有的画面就像是好几个世界重叠了。 天空中会出现一只卡着不动的鲨鱼，与此同时，另一边又有一群衣着古怪的机器人在原地踏步，嘴里重复着机械性的话语。 最复杂混乱之时，众人周围的世界，出现了十多种不同的元素。 有原始世界，有帝国征战，有未来科幻，甚至有蘑菇云升起的毁灭之景。 “怎么回事啊。”彼得大叫，看着自己被卡出来的十多个重叠身躯，“难道这个世界的服务器崩溃了吗？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冷静，静观其变。” 江城很平静，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从刚才到现在，整个世界的变故虽然看上去复杂恐怖，但并未给在场任何人造成伤害。 这段时间内，出现过最恐怖的画面，应该就是那朵蘑菇云。 但那看似强大的毁灭性冲击波，在扫过众人身躯后，没有让众人感到任何不适，就连众人身体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没有受到波及。 这感觉，就像是一个还没有做完的cg画面。 只做了爆炸的恐怖样子，没有做这场爆炸对周围造成的影响，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只是个半成品。 第三百五十四章 剑齿 “兄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彼得转过身，对他身后的重影挥了挥手。 可后面那十多个重影都像是固定的画面，脸上只有那一瞬间的表情，肢体动作同样定格了。 周围，一切还在闪烁。 草木化作一片一片粉与蓝，像是小孩子无心的涂鸦，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整个世界，变化最小的一块区域，似乎正是所有人身处的这片空地。 江城把所有防御类的禁忌物品扔给众人，脸色依旧平静，但警惕程度已经开到了最大。 彼得问道：“大哥，我们会不会一开始就闯入了某个禁忌生物的领域之中？” “别想太多，静观其变。” 这片区域，从千年前就很神秘了，而那时候灰雾尚未降临。 真正能影响这片区域的，只能是世界之外的某些东西。 当然，也不排除后来有禁忌生物占据这片区域的可能，毕竟禁忌生物的领域千奇百怪，弱的半径一两公里，强大的能辐射周围几十公里甚至几百公里。 许多古籍上都有描述，一只禁忌生物就相当于一枚会移动的核武。 “我们激活了这么多件禁忌物品，依旧看不透这个世界。”百里踏月开始推测，“如果这片空间真是某个禁忌生物的领域，那么对方估计已经接近不朽了，想杀我们易如反掌。” “头好痛……各位商人朋友，你们感觉怎么样……” 霍格尔脸色痛苦，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挣扎了许久，最终只能保持半跪的姿势。 他正在经历的难受，是在无法用语言来表述。 前一秒，他整个人仿佛被卷入了深邃幽暗的深海漩涡中，在无尽的苦痛彷徨中旋转沉沦，下一秒，他又仿佛忽然出现在某片炎热的沙漠中，在炎热与寒冷的昼夜中撑了几天几夜，随时处于死亡的边缘…… 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将他的身躯撕裂又重组。 “卟噜？” 大果冻眼疾手快，将一小块五彩斑斓的果冻塞进霍格尔的嘴里。 半透明的弹软香甜果冻，像是一束光，瞬间驱散了霍格尔正在遭受的一大半苦痛，让他可以忍受了。 他捂着脑袋，对果冻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紧接着，大果冻如法炮制，又送了一块果冻给公主。 拉斐尔说道：“果冻兄弟，给我的下属高永也来一块。” “卟噜！” 李奇迹急忙补充：“果冻兄，我肩膀上这只紫松鼠也需要。” “卟噜！” 果冻如果穿越回古代，大概是人人都想啃的唐僧。 李奇迹在心里想了想唐僧的模样，又把果冻身披袈裟的样子代入进去，竟然发现相当合适，都是光头。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流逝。 这片世界的闪烁持续了足足两分钟，最终才停止。 卡顿似乎被修复了。 整个原始世界回归之前的模样，连地上那群原始人都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闪烁到来后不久，这群原始人就消失了，正如那几个参与屠龙的帝国勇士。 如今他们再次出现，对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都没什么记忆，所有人的记忆只停留在那个老原始人结束绘画的那一刻。 就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将这些原始人的数据进行了重置。 刚才出现的一切，像是镜花水月海市蜃楼，并未给这个世界与世界中的生物造成任何影响。 火光摇曳，将夜幕下的丛林空地照亮。 彼得捡起刚才丢掉的烤肉，啃了一口，摇头叹道：“我那十几个被复制出来的兄弟就这样消失了，真是难过。” “你应该庆幸你自己没有消失。”梁殷冷冷说道。 “你这家伙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就算有人要消失，那也应该是你！” “别吵，周围有东西，仔细听。” 江城皱眉出声，打断了这两个家伙的争吵。 这两个家伙都很厉害，一个是罕见的高级游魂，另一个是罕见的双生诡异，能收服一个就能在一座小城市横着走了。 但江城收服了两个，这就有点头疼，因为这两个家伙一见面就会吵。 团队里，另外两个喜欢吵架的是隐形狗与骷髅头。 这两个生物一旦开吵，智商就会瞬间上升到爱因斯坦的程度，各种骂人的成语谚语信手拈来，甚至还能即兴改编三字经之类的古文。 江城这次没带上那两个，除了实力因素，主要还是想清净点。 拉斐尔往眼睛里滴了几滴灰色眼药水，然后低声提醒：“都别出声，江城说得没错，确实有声音。” 丛林间，风一吹，树影晃动，火光摇曳。 这片空地上，现在最大的声音，就是最中间那堆木柴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声。 晃动的火焰让周围的人影也不停摇晃。 那股隐秘微妙的声音，来自周围树丛。 这片原始世界的丛林，白天充满了未知与神秘，晚上则被阴暗与危险笼罩着。 “咔嚓……” 有一截枯枝被踩断了，声音来自不算太远的空地左侧。 左边的丛林草木茂盛，松软的地面上铺满了枯枝落叶，想要在其中行进，不可能不发出声音，除非对方可以在地面上漂浮。 “簌簌……” 树影摇晃，发出诡异的声音。 一个黑影忽然闪过，速度极快，像是凶狠的猎豹。 正常情况下，诡异生物之间可以相互感应，但也有极少数例外的，比如江城，在绝大多数诡异生物的感应中都是普通人。 刚才闪过那个黑影，并未让众人感受到诡异气息。 事实上，它已经被江城与拉斐尔锁定了。 “是一头老虎，体长接近三米，感觉不是诡异生物，但与我们常见的老虎不太一样，上犬齿相当长。”拉斐尔说道。 彼得压低声音询问：“剑齿虎吗？” “有点像。” 此时，空地中间的一群原始人已经做出了反应。 或许是经常面对这种情况，他们已经分辨出了敌人，纷纷拿起石制武器。 那个年纪最大的老原始人躬身走到拉斐尔身前，神色谦卑，指了指地面上那些动物的图案。 拉斐尔瞬间明白，微微颔首。 “敌人来自河对面。” 第三百五十五章 神之预言 按理说，剧情依旧在正常发展。 【来到原始世界，认识一群原始人，然后帮这些原始人解决生存问题】 乍一看，这似乎应该是一条完整的主线任务。 如今敌人已经来了，就在周围阴暗的丛林里。 解决敌人，就能顺着剧情往下走。 唯一的问题在于，之前发生的那种闪烁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否会影响这次探险的最终结果？ 江城也可以有别的选择。 他可以杀光眼前这群原始人，甚至杀光河岸这边所有原始人，然后再去河对面杀光所有野兽，最后再一把火烧了这片原始森林，杀到只剩一个空白剧本。 每一个选择，或许都对应不同的结局，关系到整个队伍最终能否离开这片区域。 忽然，江城眼前一片恍惚。 瞬息之间，在摇曳的火光中，他看到了许多东西。 有原始人的尸体，也有野兽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完整或残缺，血流成河。 下一瞬，他又恢复了正常，仿佛之前看到的都是假象。 江城眉头微皱，询问身旁的拉斐尔：“你刚才有看到什么吗？” “没有？”拉斐尔摇头，“你看到了什么？” “厮杀的场景。” “原始人与野兽？” “对。” “可如今杀戮还没开始……” 江城又问了问其余几人。 众人都表示很正常，并未看到那副厮杀的场景。 彼得一脸惊喜，问道：“老大，你是不是觉醒了预知未来的第二能力？我就知道，你这么厉害的人，肯定有第二诡异能力，没有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江城终于开启第二能力了？” “好消息啊！” “……” 江城摇头，揉了揉眉心，确定这并非自己的第二能力。 开启诡异能力后，这份能力的宿主应该会很快感觉到，除非是李健那种极少数的特殊情况。 当时在黑雾工厂里，江城开启领域能力后，就对这份能力有了一定的认知，所以才敢用语言引诱丘牙接近。 他简单想了想，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与所有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身上那块碎裂的石板。 江城取出石板，发现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石板已经发生了极为奇妙的变化。 最初，石板表面有几十个特殊符号，后来江城触摸石板，导致那些符号消失。 如今，石板上多了些特殊的画面。 像是浮雕那样，十分精美。 画面上有人类的尸体，动物的尸体，烈火升腾，石制武器遍地皆是，明显发生了一场极为惨烈的战斗。 “是这块石板提供的未来场景？”拉斐尔看到了上面的内容，“能否让我触碰一下。” “可以。”江城把石板递过去。 拉斐尔神色凝重，缓缓伸出手，覆盖在石板之上。 下一瞬，他眉头紧皱，眼前也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画面。 他在画面当中，看到了自己身后那团正在燃烧的火焰，也看到了几个比较熟悉的原始人尸体，还看到那个年纪最大的老原始人正在恸哭。 “没错，确实是这块石板提供的场景。”拉斐尔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预知未来？”百里踏月走上前，一脸惊异，“竟然真的有这种神奇的能力，我以前只在学院的古籍中看到过，从未见某个生物或者某个物品拥有这类的能力。” “这种能力太逆天了，如果真的是预知未来，岂不是可以预知自己的死亡，然后避免死亡？”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众人纷纷围上来，一人一句地讨论着。 空地周围的丛林中，确实埋伏了许多猛兽，但都只是普通生物，对众人没有太大的威胁。 相比于‘预知未来’， 众人其实更关注如何‘改变未来’。 在画面之上，有几个原始人肯定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死亡，而且死得很凄惨。 最惨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原始人，他直接被一头猛兽开膛破肚了，肠肠肚肚流了一地。 不过眼下，那人依旧完好无损，手握弓箭，正在警惕四周。 “这家伙真的会死吗？” “如果我们救下他，是不是就代表石板的提供的未来画面被改写了？” 团队众人纷纷看向那个可能很倒霉的家伙。 见众人都向他看来，这人神色惶恐，急忙跪伏下，担心自己受到神灵的制裁。 “起来吧。”拉斐尔做了个起身的手势。 “唔唔……” 这个原始人听不懂现代语，但看得懂手势，一脸谦卑地起身了。 接下来，团队众人分别触摸了一下石板。 每个人看到的场景，都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就连霍格尔与那位公主，在触摸石板后，也看到了血腥的杀戮场面。 拉斐尔再次触摸石板时，心中想着要想尽一切办法拯救那个会被开膛破肚的家伙，但眼前所见还是没变。 “或许并非准确的预言，只是对未来做出一个可能的推断？”拉斐尔对自己的实力还算有信心，所以才会这样说。 目前出现的对手都很弱小，只要他想保住这个年轻的原始人，就一定能保住。 不会有意外发生。 “有没有可能是……这块石板并不完整，所以我们看到的未来场面也不一定准确？”百里踏月作出猜想。 “姐夫兄说得有道理。”李奇迹表示支持。 老佣兵张苟提供的消息中，这块石板有人头大小。 眼下，江城拿到的石板，只有拳头大小，且表面布满裂痕。 就在众人猜测之际，丛林中藏着的猛兽开始行动了。 “簌簌……簌簌……” 树影一阵摇晃。 一道道黑影在视野尽头闪过，像是追魂索命的猎杀者。 有节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奔众人所在的这片空地而来。 这些野兽埋伏得很近，有几头甚至就静静趴在距离众人不足二十米的一片低矮灌木中。 此时它们骤然暴起，目光冷冽，尖牙森然。 这一切都跟石板上预言的一模一样。 根据站位，那几个注定会死亡的家伙会面对最多的猛兽，所以他们才死了。 拉斐尔清晰记得，石板给出的画面上，有一头猛虎从后方窜出来，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刹那，扑到了那个倒霉的家伙，然后用利爪撕开了那家伙的肚子。 他缓缓走上前，拔出利刃，拍了拍那个年轻原始人的肩膀。 “站在我后面。” 第三百五十六章 改变未来 高级诡异序列——先知。 一种只存在于古籍上的诡异能力，也是极少数可以与禁忌生物抗衡的能力。 预知死亡，躲避死亡，就这么简单。 这种能力的拥有者在几百年前出现过，后来很快消失了，有人推测是被联邦抓去做了切片研究，还有人猜测那人被某些大型势力囚禁了。 总之，后来这种能力再没有出现过。 或许有人觉醒了相似能力，但终其一生都不敢对外界透露。 如今这块石板给出了近似的力量。 众人都想知道，预知的未来能否被改变。 于是一场夜幕下的杀戮开始了。 “吼——！” 一头巨大的棕熊窜出丛林，人立而起，目光凶厉。 它那恐怖尖锐的熊爪，比江城的脑袋还要大。 那庞大的身躯奔行在丛林中，宛若一辆疾驰的钢铁坦克，一路撞碎了无数低矮灌木，在铺满枯叶的松软地面上踩出一个个深坑，直奔江城而来。 可它尚未接近，就忽然惨叫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就在前一刻，它那两条粗壮的后腿忽然被咬断了，喷溅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一大片鬃毛以及土地。 灰松鼠行动敏捷，又是两口下去，直接咬走了两只熊掌。 紧接着，他摇了摇毛茸茸的尾巴，带着两只熊掌，回到空地最中心，慢悠悠地将熊掌串起来，架在火上烧烤。 那头巨熊还没死亡，痛苦不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两只爪子被慢慢烤熟，甚至闻到了毛发被烧焦的恶臭以及血肉被烤熟的醇香。 江城走过去，神色平静，拔出长刀，一刀刺入巨熊的眼睛，然后轻轻一拧。 至此，巨熊断气，悲痛的生命走到终结。 另一边，百里踏月也拔出了两把高级诡异菜刀。 猎枪的子弹有限，能节省就尽量节省。 面对这群连诡异生物都不是的原始生物，菜刀足以应付。 “江城，人鱼岛上那只半人马还有多的武器吗？”百里踏月一刀劈开一只巨蜥的脑袋，顺便询问，“我的近战武器太不顺手了，平日里用来切菜还不错。” “你想要什么样的？” 江城微微侧身，躲开了一只山猫的扑袭，然后猛地挥出拳头，一拳砸断了这只山猫的脊椎。 百里踏月挥舞菜刀，连连劈死几头巨型蜘蛛，答道：“就是你手上那种，唐横刀样式的长刀。” “应该还有，下次回奥德市我帮你问问。”江城答道。 “谢了。” “不客气。” “以后我追你大姐的时候，能不能也帮我一把？” “不要得寸进尺。” “好吧……” 百里踏月默默退开，抡圆了菜刀，一顿砍瓜切菜的操作，把他那个方向的猛兽都砍懵了。 在其余方向，那些猛兽也损失惨重。 火光在夜幕下摇曳，照出了所有人与猛兽的影子。 梁殷杀得很痛快，在一个个影子中来来回回，或是吞噬，或是直接抹杀，宛若一道饥饿的黑色亡灵。 唯一没怎么遭到攻击的，就是李奇迹的方向。 那些猛兽像是有计划那般，从四周的丛林中窜出，偏偏就略过了李奇迹这个位置，仿佛根本就没看到有这么个人。 李奇迹闲得太无聊，就慢悠悠地施展自己的治愈能力，为那些受伤的原始人疗伤。 得到他的治愈后，那些原始人震惊不已。 很明显，如果这场战斗能正常结束，李奇迹也会被刻在石板上，成为这些原始种族的神话之一，比如“生命与治愈之神”之类的神灵称号。 事实上，有江城等人在，这些原始人根本不会受到太大伤害。 “这些所谓‘猛兽’的攻击，比我想象的要弱了很多。”彼得说道。 “专注点，不要放松。” “大哥，要不我现在飞到河对岸去，看看这些猛兽到底听谁的号令，然后把那个家伙直接绑来？” 彼得跃跃欲试，似乎想试试能否加快这次任务的时间。 江城自然拒绝了彼得的提议。 探索未知世界，最重要的原则之一就是“不能分散”，不能像某些电影里那样作死。 一部电影，十分钟就能演完的剧情，往往就因为主角团的分散，被强行凑到一个半小时。 彼得显然也清楚要害，所以问过一次后，就没有再开口了，默默抵御他那个方向的野兽。 没过多久，还不到晚上九点，这次的袭击就结束了。 这些猛兽显然也没想到，这次的某个原始人部落中，竟然会出现一批极为强大的生物。 平日里他们都是菜鸡互啄。 如今江城等人到来，直接打破了原有的平衡。 “唔——唔——” “唔——唔——” 赢得胜利后，这个小部落的原始人都高兴地发出了欢呼声。 他们欢欣鼓舞，发现这次的战斗竟然无一死亡，每个人都活了下来，仅有的几个轻伤还被李奇迹给治好了。 而猛兽群损失惨重，抛下了数百具尸体，或许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来进攻。 猛兽的血肉可以作为食物长期存储，毛皮则可以制作成兽皮衣，骨骼也可以制成武器，比如骨矛与骨箭，可以说浑身都是宝。 丛林中，火光闪烁，血腥味弥漫。 一部分原始人开始收集尸体，另一部分则取出粗糙的灰白石板，开始刻画江城等人的形象。 毫无疑问，这场战斗，让团队里每个人都成了原始人心中的神。 就连小小的灰松鼠，也有人专门为其刻画。 彼得说道：“画面上，那些动物的尸体，与现在眼前这片尸体，有很多可以对应的，说明石板给出的画面确实可能是预言。” 拉斐尔抬头望了望深沉的夜幕，说道：“无人死亡，代表未来被改写了。” 他身后那个原始人小战士，从头到尾都没有受伤。 江城取出石板，将其放在手心。 此时的石板，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光滑平整，表面有几道裂痕，而所有画面则早已消失。 彼得伸手摸了摸石板，然后摇头说道：“大哥，这次看不到画面了，毫无感觉。” “嗯。” “我也来试试。”百里踏月伸出手摸了摸，“确实如此，这玩意又回归了普通，所以……我们之前看到的，都只是未来的可能之一？” 正这时，黑暗的丛林间忽然传出一声轻响。 “咻——” 那竟是一支骨箭，直奔那个原始人小战士而去。 第三百五十七章 注定的死亡 骨箭，箭头是磨制的尖锐骨骼，箭杆则是普通的木杆。 本应该泛黄的骨制箭头上，多了些幽暗的黑色，似乎被涂抹了某种液体。 很明显，对方是有备而来。 拉斐尔眉头微皱，双眼瞬间变红，一把抓住那支夺命的箭矢。 而后，他暴射而出，宛若一道流星，重重砸进黑暗的丛林里，直奔箭矢射来的方向。 没多久，丛林中传出一声惨叫。 片刻之后，拉斐尔拖着一个身着树叶伪装的原始人，缓缓走回火光摇曳的空地中。 那个原始人双腿尽折，明显是被拉斐尔打断的，他神色痛苦，嘴角还在淌血，嘴里的牙齿都没剩几颗，全都被拉斐尔打掉了。 “啪！” 拉斐尔脸色冰冷，将其丢在火堆旁。 他指着这人，询问这个部落的其余原始人：“你们认识这人吗？” 部落中最年长的老原始人急忙走出，仔细看了看地上那个低声哀嚎的家伙，然后转身来到拉斐尔身前，缓缓附身，说了一大堆“呜呜哇哇”的语言。 虽然双方言语不通，但配合肢体语言，众人大概明白了这老原始人的意思。 “这个暗中放冷箭的家伙，竟然是隔壁另一个部落的人？”彼得啧啧称奇，“我之前飞到天上，看这些部落都挨得比较近，还以为他们关系很好呢，没想到啊……从原始时代开始，哪怕有共同的生死大敌，人类依旧要互相攻伐……” 或许是种族天性吧，哪怕在世界毁灭的前一天，人类也不会停止内斗。 许多与末日有关的影视作品，把这种斗争展现得淋漓尽致。 “以前这种暗箭伤人的行为多吗？”拉斐尔又问了一句，并尽量用肢体动作以及地上的绘画让这些原始人理解。 很快，那个老原始人给出了回复。 这种部落间互相攻伐，在平日里确实会有。 但以前，野兽刚退去之时，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毕竟一次野兽袭击，代表每个部落都会有人员折损。 野兽退去后，这些原始人会同时体会到亲友死去的悲伤，以及大量收获的喜悦。 他们通常会在这样复杂的情绪中度过好几天。 以往，这几天之内，所有部落都会相安无事。 可不知为何，今天隔壁部落，忽然就在这段时间里，组织起对众人所在部落的偷袭。 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老原始人解释之际，又有几支暗箭从阴暗的树林间飞出。 这几支暗箭，分别飞往这个部落的不同人员。 江城拦下两支，拉斐尔与百里踏月分别拦下了一支，最后一支则是被梁殷拦下的。 “奇怪，你们注意到没有？”百里踏月扔掉手里的箭矢，“这几支暗箭的对象，分别是预言画面中会死去的那几个家伙。” “确实如此。”江城点头。 “如果我们今天没有救下这几个家伙，那么隔壁部落的人是否会跟以前一样，并不会来偷袭？” “有这个可能……” 谈话间，拉斐尔与梁殷已经进入了丛林里。 没过多久，两人就带着他们找到的原始人回到空地之中。 那个老原始人一一分辨，确定这五个人都是隔壁部落的。 他时而挥舞双手，时而用拐杖在地面作画，呜呜哇哇说了一大堆，向众人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拉斐尔勉强听明白了，说道：“由于河对岸野兽的多次攻击，以及相邻部落的威胁，这个部落的原始人，准备在我们所在的这片空地上，用木材建立起一座简单的堡垒，然后一点点往周围扩张，在以后的时间里吞噬周围所有部落。” 建立防御工事，必须砍伐大量木材。 在河的这边，所有部落之间的缓冲，就是一片片参天古木。 一旦开始砍伐，相邻部落间的缓冲就会越来越少，最后不得不正面开战，其中一方必须打得另一方臣服。 这个老原始人的意思很简单，如果对方部落的人输了之后不愿意加入，就把对方部落还活着的人都弄成奴隶。 无论是修建防御工事，还是对其余部落开战，都可以把奴隶顶在最前面。 “普通原始人，奴隶原始人……这不就是两个阶级吗？”彼得若有所思，“按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一个封建帝国的雏形就有了。” “没错，这个世界的文明正在加速前进。” “这个老家伙，不会是想让我们帮他打下周围的部落吧？” “他似乎就是这个意思。” “感觉怪怪的……” 彼得自然知道大家不可能留在这里，毕竟时间紧迫，这个世界是真是假也不清楚。 只是他想了想，这种情况如果真的出现，会有种莫名的和谐感觉。 上古时期，一群古人打来打去，加上各种诡异生物参战，有的飞天遁地，有的吐水喷火，还有的乘坐四脚食铁兽，威武霸气…… “各位勇士，那股呼唤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公主殿下忽然开口，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索。 “依旧是河对岸？”江城问道。 “对，我能感觉到，在河对岸较深的区域。”公主点点头。 彼得问道：“大哥，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吗？感觉跟着这条线索走是对的。” “嗯，休整片刻，然后出发。” 刚刚那场不算惨烈的战斗，算是给众人热了热身。 接下来，收拾好东西，擦干刀刃上的鲜血后，就能继续前进了。 可就在此时，意外发生。 “砰！” 燃烧的火堆，忽然发出一声爆响。 这种响声倒也正常，木头在燃烧时各个部位受热不均匀，导致变形断裂，就会出现“噼里啪啦”的声音。 有的比较严重，会直接炸开。 刚才火堆中忽然爆响，火星子四处飞溅。 有个原始人比较倒霉。 其中一粒飞溅的火星子，竟然直接飞入了他的眼中。 他惨叫一声，捂着右眼，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湿滑的血肉上，整个人猛地向后倒去。 而在他身后，是一头巨象的尸体。 那头巨象獠牙锋利，弯曲向上，正对这个原始人的后脑勺。 彼得一眼认出那人：“是被救下来的那几个原始人之一！” 第三百五十八章 骨桥 死亡，一步之遥。 或许会不足一步。 这原始人神色惊恐，看着自己身后的那根巨大象牙。 如果不是梁殷眼疾手快，瞬间出现在他的阴影之中，并且伸手将他托住，那么此时……那尖锐的象牙，估计已经在他的脑子里了。 他的脑子，距离象牙最近时，只有几厘米。 可以说，死神都已经在他面前晃悠一圈了，又忽然离去。 劫后余生的喜悦，让这个原始人当即就给梁殷跪下了，抱着梁殷的双腿，泪流满面，以示感激。 梁殷脸色难看，急忙化作一片阴影，然后远离那个痛哭流涕的原始人。 其余原始人只当这是一场意外，人没事就好，都没太在意。 但团队众人纷纷看向江城手中的石板，神色不一。 百里踏月再次触摸石板，没有看到任何画面，他低声自语：“难道死亡无法避免？” “你们有看过‘死神来了’这个系列吗？”彼得忽然开口询问。 “应该没这么简单。” “可刚才发生的情况，总是让我有这样的既视感。”彼得说道。 梁殷冷冷问道：“你这吸血鬼竟然还看电影？” “不要小瞧我们鬼界的文娱！” “……” 梁殷沉着脸，不想跟他争辩，而是回头走到火堆旁，看了看刚才发生爆响的一根木柴。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太巧合了。 火星子刚好进入眼中，脚下刚好有一块血肉，身后又刚好有两根向上的象牙。 如果一切都已经注定……未来只能被预知，而无法被更改，那么这块石板的用处会大大降低。 “或许因为这个世界太特殊，所以才无法更改？”李奇迹说道。 “这事暂且放一放吧，现在连激活这块石板的方法都不知道，刚才是石板自动激活的。” “这些原始人怎么办？我们走了之后，那几个家伙估计会接二连三发生意外。” “卟噜卟噜！” 大果冻举起了手。 只见，他抖了抖身体，缓缓裂开，分裂出一个红色矮小个体。 草莓味分身！ 众人离开这片区域后，他的草莓味分身可以留在这里，继续观察几个原始人的情况。 彼得捂着胸口，高呼一声：“不！为什么是草莓味？！” “同意，还是苹果味与橙子味好一些。”百里踏月点头。 “卟噜……” 就这样，一行人再次出发。 草莓味的果冻分身留在了原始人部落里，与大果冻主身可以远距离联系。 夜幕下的丛林危机四伏。 众人依旧保持着最原始的队形，江城在最前面开路，而霍格尔与公主则被保护在队伍最中心。 根据彼得的观察，以这个速度前进，在晚上十二点左右，就能抵达河边。 这一路被安静笼罩着，黑暗中偶尔会传出几只小动物的低鸣。 江城徒手捏死一只毒蛇，砍断前方挡路的草木，保持警惕，以平稳的速度缓慢探索。 手电筒的光线穿越黑暗，夜幕下的丛林中分外显眼。 经常有潜伏的动物被光线吸引而来，给众人的行进造成了一定不便。 晚上11点40分，众人听到了水声。 那条宽阔的河流已经不远了。 没多久，一行人抵达河岸边。 河水汹涌澎湃，十分湍急。 在手电筒的照耀下，水体还算清澈，能看到几只巨大的阴影在水下缓缓游过。 整条河流，最窄的地方，只有三十米左右。 “老大，我可以带你们挨个飞过去。”彼得说道，顺便展示了一下他的小翅膀。 “行，先把百里和梁殷带过去。” 江城开始做出安排。 河对岸就是那些猛兽的地盘，必须先过去两个战斗力强，能镇得住场面的人。 然后才能依次把霍格尔等战斗力弱的送过去。 江城自己则留在最后面断后。 梁殷摇了摇头，一脸冷漠，说道：“还是不了，不需要这家伙，我自己能从桥上过去。” 他指了指不远处，那里有一道十分古怪的桥。 很明显，几个小时前，袭击原始人部落的猛兽群，就是从那道桥上过来的。 只不过那道桥实在过于古怪，准确来说，是一道骨桥。 那是一具巨型远古爬行类生物的骸骨。 有点像恐龙。 它的头骨在河岸这边，长长的尾巴则在河对岸，整个身体在河面之上，形成了一道特殊的桥梁，看上去很危险。 “当心走到一半桥就塌了。”彼得一脸悠闲地提醒。 “无需你担心。” 身为一个敏捷的杀手，梁殷背负双手，一脸高傲，不急不慢地走过骨桥，脚步轻松，胜似闲庭信步。 事实证明，这道骨桥很稳。 但江城并未让其余人尝试，依旧采取老办法，叫彼得挨个送人。 运送过程中，没发生太大的危险。 唯一比较惊险的一次，在彼得运送大果冻的中途。 有一头长得像鲶鱼的巨鱼猛地从水面下跃出，体长超过四米，张开了血盆大口，直奔大果冻而去。 幸好，在江城的要求下，彼得飞得足够高，所以那头巨鱼并未成功尝到果冻的味道。 大果冻成功抵达河对岸后，那头巨鱼还在距离河岸不远的水面下缓缓游弋。 而且不止一头。 在手电光的照耀下，渐渐又好几头巨鱼靠近了大果冻所在的位置。 彼得立即拉着大果冻往后退，退到距离河岸十多米远的位置。 他毫不怀疑，如果大果冻继续呆在河岸边，河中那几条巨鱼或许会一跃而起，直接蹦上陆地来。 李奇迹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说道：“果冻兄，下次我钓鱼的时候，可能要找你借一点身体部位。” “卟噜？”果冻比了个手势。 “对，打窝。” “……” 没多久，断后的江城最后一个抵达。 在接触地面的那一瞬，江城再次恍惚，看到了一副画面。 很明显，灰白石板又在给出未来预言了。 画面显示了一个极为阴暗的丛林深处。 在那里，草木凋零，白骨遍地，栖息着无数个猛兽族群。 有的猛兽互相看不顺眼，正在咆哮嘶吼，相互厮杀，用利爪与尖牙将撕裂对方的身躯。 而在画面最深处，是一个白骨垒成的王座。 第三百五十九章 命中注定 那是一个王座，也是一个囚笼。 一根根冰冷阴森的白骨，将王座之上的女人包裹着，让她无法离开那片悲惨的区域。 似乎正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存在，这些桀骜不驯的猛兽才能汇聚在一起。 她手握白骨权杖，长发披散，遮蔽了面容，只能看清小半张枯黄的脸颊。 而这露出来的半张脸颊，竟然与公主殿下有些相似，只是看上去年纪更大。 “你看看，这女子或许就是呼唤你的人。”江城把灰石板递给队伍中间的公主，没有阐述太多。 公主一怔，从江城手里接过灰石板。 下一刻，同样的画面浮现在她眼前。 当石板自动激活后，其表面会浮现出类似于浮雕的精美画面。 其余人虽然没有触摸石板，但通过石板上的浮现的雕刻，也能大概猜测出此次预言内容。 “难道是这位公主殿下的母亲？”彼得疑惑说道。 “看上去确有几分相似。”李奇迹点头。 “她……她很熟悉……” 公主的眼中浮现出几分迷茫困惑，还有些许痛苦。 她轻轻按着额头，感觉脑袋发涨，仿佛有什么被尘封的记忆，正在大脑深处撞来撞去，想要撞碎那层薄薄的封印。 虽然不清楚那人是否真的是她的母亲，但公主可以肯定，确实是那人在呼唤她。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彼得再次飞天而起。 这一次，他将整个河流对岸的场景收归眼底，找到了所有猛兽聚集的地方。 “大哥，我们得往西北走，大概要走到明天凌晨六点左右，才能抵达那片区域。”彼得给了个大概的时间范围。 其实如果扔掉公主与霍格尔，整个队伍行进的时间可以缩短至一半。 但这两个家伙或许与任务规则有关，可能是主要npc。 目前看来，霍格尔还是个拖油瓶，但公主的作用已经渐渐浮现了。 拉斐尔想到了这一点，说道：“这或许也是个考验，如果我们由于嫌麻烦，不肯带上这两人，或许我们会被永远困在这片区域。” “拉斐尔兄弟说得有理。”百里踏月赞成。 换做是个嫌麻烦的队伍，可能会直接扔下霍格尔这个没用的家伙，或者将他们两个五花大绑，一手拎一个，向目的地快速前进。 这片丛林中没有什么能威胁到高级诡异生物的猛兽。 时间紧张，为了两个普通人放弃速度实在是得不偿失。 “或许我等会就有用了。”霍格尔嘟囔了一句。 “别着急，慢慢来。”李奇迹拍了拍这个小骑士的肩膀，“在西游记里面，沙僧不也一直没用吗？” “西游记是什么？” “……” 或许是文化不同，也可能是年代不同，这个小骑士并未听说过这本东方的着作。 一行人休整片刻后，再度出发。 李奇迹在队伍中间，与霍格尔小声嘀咕，讲解西游记的内容。 霍格尔听得连连惊叹，经常问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比如为什么唐僧是秃头，但实力却很弱，再比如为什么孙悟空定住了七仙女，眼中却只有桃子等等…… 时间缓缓流逝，来到凌晨2点。 按照外界的时间算，今天已经是12月28日了。 距离江城体内的信标引爆，还有二十多天。 时间越来越少，他甚至不确定能否在最终日期截止前找到爹妈。 如果能顺利离开这片奇怪的空间，中途什么都不耽搁，一路往南行驶，抵达最南方的贝塔城，也需要至少十三天时间。 在剩下的时间里，他必须留出一半用来赶路。 最关键的那两个傀儡物品也尚未找到。 在凌晨3点时，团队遭到了进入河对岸世界的第一次袭击。 五只长臂巨猿躲在暗中，趁众人经过之时，猛地跃出，高举厚重的巨大石块，向众人砸来。 战斗结束得很快，大概持续了三秒钟。 江城用两刀劈死了两个，百里踏月与拉斐尔各自杀了一个，最后一个被李奇迹摁住。 李奇迹单手摁着那只巨猿，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巨猿的脑子，说道：“河对岸都已经进化成人形了，你这家伙怎么还在百万年前？隔着一条河流而已，怎么就落后了？进化要抓紧啊，不然以后只能被关在动物园里供别人观赏……” “吼吼——” 巨猿很不服气，嘴里发出了低吼。 灰松鼠扑上去，一口咬断巨猿的脖子，然后立即闪开，避免被喷溅的血水弄脏。 他掏出迷你小手帕，优雅地擦了擦两个染血的大门牙。 李奇迹遗憾地起身，对小松鼠说道：“下次别杀得这么快，说不定能收服一个，当咱们的坐骑。” “吱吱……” 小松鼠摇了摇毛茸茸的尾巴，表示自己听懂了。 几只食肉性小动物在阴暗中窥伺，时而探出头，小心翼翼的，似乎在等众人离开。 它们或许是饿了，闻到了这五个巨猿尸体的香味。 江城招了招手：“走吧，继续前进。” 一行人再度出发。 夜幕下的从里危机四伏，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遇到又一次攻击。 凌晨3点26分，果冻忽然抖了抖身体。 “卟噜卟噜……” 他给了个不太好的消息。 在河的那边，那个原始人部落中，有个年轻原始人意外死了。 “是我保护的那个？”拉斐尔问道。 “卟噜。”果冻点头。 “怎么死的？” “卟噜卟噜……” 果冻简单阐述了一下事发经过。 凌晨三点多，整个部落都在睡梦之中。 那个年轻的原始人迷迷糊糊醒来，走到丛林中撒尿，结果不小心跌入了自己部落设置的陷阱中。 那是一个深坑陷阱，坑里满是向上的木制尖刺。 他被当场刺穿，挣扎几下后，鲜血喷涌，腹部裂了一口大口，肠肠肚肚都流出来了。 草莓小果冻虽然没睡，也一直在关注这几个可能会死去的年轻人，但他终究是慢了一步，没能把那人拉住。 “卟噜……” “没事，可能是注定的。”江城安慰道。 “果冻兄，继续关注另外几个人，看好他们。”李奇迹想了想，猜测：“我觉得……那几个家伙，可能还会有意想不到的花式死法。” “卟噜！” 第三百六十章 圣子 凌晨4点，遭遇第2次袭击。 凌晨4点19分，遭遇第3次袭击。 凌晨…… …… 袭击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规模也逐渐变大。 到了凌晨5点41分，众人遭遇第9次袭击。 这次袭击，对手十分强悍，竟然出现了两头诡异生物。 这是一群由不同种族野兽组成的偷袭队伍，有花豹、毒蛇、毒蜂、丛林狼等等。 两只诡异生物，分别是一头瘸狼以及一只蜈蚣。 那蜈蚣竟有接近一米长，头部红色，身躯则是黑色，长着两根长长的触须，有上百对密密麻麻的足，看得人头皮发麻。 它潜伏在阴暗之中，行走于丛林的腐烂树叶之下，极为阴险。 在众人对付其余野兽之际，它看准时机，直奔团队中最弱小的公主而去。 “公主殿下退后！” 霍格尔深吸一口气，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手持钢铁盾牌，直面这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多足怪物。 他将盾牌往地面上用力一砸，径直砸在那条蜈蚣的必经之路上。 但那蜈蚣狡猾无比，智慧或许不亚于普通人。 它往树叶与烂泥中一钻，身体灵活，瞬间就消失在了霍格尔的视野之中。 这片原始森林中的枯枝烂叶实在是太多了，最深的地方足有半米深，更下方则是烂叶与黑色淤泥的混合物，不方便普通人行动，但很方便蜈蚣这样的小虫子。 “如果我们真的被传送到了原始世界，当时灰雾还没降临，不应该有诡异生物存在。”百里踏月说道。 “或许是上个纪元活下来的那些家伙？”彼得问道。 “这头瘸狼与蜈蚣都很弱，在不依靠神灵国度的情况下，不可能活过纪元终结。” “说起来，上个纪元活下来的那些家伙，难道都死了吗？”李奇迹忽然插了一句，“感觉从来没见到过。” “你忘了？大哥上次在幽灵船队上，就见到了一个上个纪元的老家伙，那个老家伙半死半活，无法离开船队，还叫大哥过一段时间回去继承幽灵船队的使用权。”彼得说道。 “说得也是，如果大哥成功了，他就是传说中的‘禁地之主’啊，一听就很拉风……” 这种规模的袭击，尚且无法对整个团队造成太大影响。 只是，每一次对付这些偷袭的野兽，都会导致团队的进度被拖延。 本来凌晨6点左右，就应该抵达那片猛兽聚集的区域。 现在看来，可能得延误一两个小时。 “咔嚓！” 拉斐尔手持一把血色骨矛，往地面之下狠狠一刺。 尖锐的骨矛穿透层层树叶，刺入淤泥之中，径直将那只蜈蚣钉死。 那蜈蚣虽然是诡异生物，生命力顽强，但也只是挣扎了几秒钟，就没了气息。 下一瞬，拉斐尔手中骨矛消散，化作一缕血色轻烟。 血烟再度凝聚，回到他手中，形成一柄崭新的血色骨矛。 “拉斐尔兄弟，这是你的第二诡异吗？”百里踏月问道。 “应该不是，只是我第一诡异能力的伴生吧。”拉斐尔不太确定，“这根骨矛在我刚觉醒第一诡异能力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而且我使用它，不会受到规则的反噬。” “你不觉得这根血色骨矛有点眼熟吗？”江城劈死那只瘸狼，顺口问道。 “江城兄弟，你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摩尹与阿萨，那两位界外不朽生物，都喜欢用这类的骨矛。” “确实如此……” 拉斐尔看着手中的长矛，沉思片刻。 他的诡异能力很特殊，可以让一个普通生物变成半血肉半机械的畸变生物。 这种畸变是纯粹有害的，无法赋予那个生物任何能力，只会让那个生物在痛苦与绝望中慢慢死亡。 教会珠子有多种副作用，其中一种就与他的能力一模一样。 也正因为如此，拉斐尔从来不敢在教会高层面前展露自己的能力，也不敢成为候选人。 他担心自己被那些教会高层抓去做切片研究，甚至还得防备自己家族的人。 这根伴生的血色骨矛，则像极了另外两位不朽生物的武器。 有的人藏着许多秘密。 而有的人生下来就是个秘密。 拉斐尔就是后一种，他的诞生十分离奇。 他母亲是法拉利家族的人，年轻时从未与任何男子亲近过，十分保守，却偏偏在十八岁那年，忽然怀孕，生下了拉斐尔。 准确点说，在生下拉斐尔之前，他母亲还是个处子。 这件事自然被他的家族隐瞒了过去。 只是拉斐尔诞生后，有许多在家族地底沉睡的老怪物纷纷醒过来，把他全身上下检查了个遍，并未发现有任何异样的。 后来拉斐尔与教会的接触，也可能是他家族暗中安排的。 “咔嚓！” 拉斐尔用力掷出长矛，将一头丛林狼钉死在不远的树干上。 长矛再次消失，化作一缕若隐若现的血色轻烟，回到他手中。 这能力看得百里踏月羡慕不已。 他只能挥舞手里的两把菜刀，一次次砍退野兽的袭击。 江城如今很富有，可以说富得流油，在林语送给他的那个手环里，装满了他从工厂抢到的各种诡异物品。 他选出两件比较趁手的，递给百里踏月，询问是否需要。 百里踏月摇头，表示菜刀已经用得顺手了，短时间内不需要替换。 就这样，整个队伍一边杀怪，一边前进。 凌晨6点之后，前方的道路已经被野兽堵死了。 周围的树木开始凋零枯萎，化作凄冷的黑色，脚下的土壤里也渐渐多了些野兽的骨骼，能看到许多红色的蛆虫在土壤中钻来钻去。 “那股呼唤……越来越强烈了……” 公主眼神迷离，头脑眩晕，一直看着前方。 有霍格尔搀扶着，她才不至于倒下。 她仿佛是一个固定的npc，隔一段时间，就提醒一下正在进行任务的众人。 这一路布满了血腥与杀戮。 前方的野兽们，仿佛是听到了某种号召，不要命地向众人涌来，以利爪与尖牙，阻挡众人的前景。 流淌的温热血液，一点点渗入枯枝烂叶中，将下方的淤泥都染红了。 李奇迹一刀砍死一头野猪。 他看着那头野猪死亡的惨状，于心不忍，悲天悯人地感慨道： “这么多野味，真是可惜了啊！” 第三百六十一章 雪色危机 凌晨7点，南大陆的天色依旧阴暗。 卡巴城外的风沙退了，留下一片枯黄的苍凉。 崔悲租下的厂房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两百多个成员。 这其中有他购买的奴隶，也有在人才市场招募的部分难民，同样有在佣兵工会招募或是租借的高端战斗力。 他的组织发展得很快，一路顺风顺水。 没有睡懒觉习惯的他早早起床，打开厂房大门，迎来新的一天。 另一边，陶范正在吟诗作对，与那位伊梦小姐谈笑风生，十分惬意。 江宁学院的学生们也陆续回来了。 狗头人李源坐在门口，手捧一本红色书籍，正在教导石头人什么是富强民主。 小女孩江半夏趴在门边的树干上，遥望远方，不知道是否在思念父母。 隐形狗趴在树下，十分悠闲，伸出爪子挠了挠肚子，一边挠一边说道：“黑狗兄，你觉得江城那个学长到底有哪方面的魅力，竟然能泡到伊梦这种妹子？” “不清楚。”李源抬起头，看了眼陶范的方向，“论颜值，论实力，论身家，似乎……那位陶兄弟在整个团队中都是垫底的。” “是啊，实在是想不通。” “哼，一群单身狗。”骷髅头哼哼唧唧的，“你们哪里懂什么是爱情。”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隐形狗问道。 “很明显啊，那两位是一见钟情。”骷髅头答道。 “一见钟情要基于颜值的，陶兄弟貌似……并没有颜值……” 在几只生物讨论之际，小画家苏烨抱着画板来到门边。 他搭起架子，安放画板，开始了一天的练习。 黎铭对他说过，学画救不了南大陆，甚至把那枚珍贵的铁十字勋章都给了他，但他还是放不下这一手，总想练练。 凌晨的厂房门口一片朦胧，有飘荡的灰雾，也有冬日清晨特有的冰冷雾气。 一阵风吹过，雾气翻涌。 厂房外是一条破碎的郊区道路。 道路两侧的枯草随风晃动，为苏烨的画作添了几分生机。 没多久，这股风渐渐有些狂暴了。 风中夹杂了刺骨的冰寒，仿佛来自最北或最南的极地。 崔悲脸色一沉，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立即说道：“所有人立即回到厂房内，有敌人来了！” “敌人？” 苏烨一愣，急忙收起画板。 以他的聪明，很快就猜到，敌人必定是寂静工厂请来的。 敌人应该来。 但不该来得这么快。 也不该在这片有白晶矿的区域降临。 白沙城的白晶矿品质是最高的，产量也最丰富的，卡巴城这里虽然远远比不过白沙城，但储量也不少。 敌人会是禁忌生物吗？对方难道不忌惮江城？ 在众人回归厂房之时，崔悲拉响了警报，将所有正在沉睡的组织成员唤醒，叫他们安心待在员工房内，不要有任何动作。 李健听出了崔悲话语中的凝重，身为整个组织的大管家，他匆匆忙忙跑到厂房门口，问道：“什么等级的敌人？” “或许……禁忌？” 崔悲脸色难看，盯着厂房外的破烂道路。 在一片迷雾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沿着道路由远及近，缓缓接近这片老旧的厂房。 对方越靠近，厂房这里的温度就越低。 就连房檐上的露水，都缓缓凝固了。 “呼呼——呼呼——” 寒风呼啸，风中竟然飞舞着片片雪花。 那是一个女子，蓝眼白发，浑身雪白，精致的容貌宛若童话中的精灵，披着冰晶闪烁的长袍，在风雪中一步步逼近，强得令人窒息。 李健站在厂房门口，冷得直哆嗦。 他强忍恐惧，颤抖着迈出一步，说道：“前方的朋友，有话好说，没必要动手。” “咻——” 一根冰棱从迷雾中飞出，瞬间抵达李健身前。 他脸色大变，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指望自己那每天三次的复活。 但就在这时，崔悲上前一步，为他挡住了这一击。 只是一根小小的冰棱，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动用全力，就让崔悲身上的三件防身物品依次破碎。 “江城在什么地方？” 那个女子开口了，声音冷得令人心颤。 她驻足于厂房之外，距离工厂大门还有十米左右。 一朵朵冰晶化作的雪白莲花在风雪中缓缓出现，随风摇曳，遍布整个厂房周围。 再这样下去，众人都会被冻死在这里。 崔悲站在所有人最前面，深吸一口气，答道：“他去灰雾中探险了。” “什么区域？” “编号45之外那片区域。” “什么时候回来？” “他没说。” “我在这里等他一天。” 女子缓缓坐下，身后出现一个冰冷的王座。 她双眸微垂，淡淡说道：“极速者，我奈何不了你，但你也别想从我的领域中救出任何一人。” 很明显，子良察觉到了这里的变化，已经来到了这位禁忌生物的领域之外。 极度这种能力得天独厚，可以对抗禁忌生物。 但此时，崔悲等人已经在这个女子的领域之中了。 她一念之间，就能杀了这里所有的人。 因此，子良不敢轻举妄动，他有信心救出两三个人，但别的人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那女子的手心缓缓浮现一朵旋转的冰莲。 莲花盛开，璀璨冰艳，花瓣随风逝去，化作一片片优雅美丽的冰雪花。 “一天之后，他若是还不回来，我会先杀几个人，收点利息。” …… 此时，那片混乱的空间内。 江城等人一路杀戮，终于抵达了野兽聚集地的最深处。 这一路尸山血海，白骨成山，连百里踏月手中的菜刀都砍得卷口了。 有许多诡异生物藏在众野兽之中，一旦看准时机就对众人发起进攻，行动敏捷，果断狠辣，智商相当高。 其中甚至有三头是高级诡异生物，实力强大，单独放在外界，可以让一片灰雾区域被打上【极度危险】的标志。 那片骸骨堆砌的王座，距离整个团队，已经不足二十米了。 公主殿下似乎想起了更多，看着王座上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眼角划过一缕泪水，低声唤道：“母亲……” “竟然真的是这位公主的母亲？” 百里踏月有点惊讶，擦了擦菜刀上的血水。 那么问题来了。 这位公主在帝国时代，她的母亲为什么会来到原始世界？ 哪怕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个游戏，游戏的制作者也未免太不走心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骸骨之龙 “咔嚓！” 江城挥刀，砍断一根拦路的巨型兽骨。 脚下松软的丛林地面已经是一片血色，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即使以他现在的体魄，在连续挥刀无数次之后，也感觉有点疲惫了。 可那些猛兽还在不断涌来，源源不断，都不要命了，以生命阻挡最后的这段距离。 彼得咬死一只吸血蝙蝠后，恶狠狠地说道：“可恶，如果帝国世界是游戏第一关，那么第二关也太麻烦了，怎么会有这么多怪物！” “彼得兄，你应该思索的是，如果巨龙是第一关的boss，那么第二关的boss会是什么？”李奇迹提醒了一句。 “对啊，刚才咱们干掉的那三只高级诡异生物算是第二关的boss吗？” “感觉不是，他们三个都比那头巨龙要弱一些。” 这时，江城终于懒得挥刀了。 他取出一枚一次性大杀器，将其激活，然后用力扔进一群猛兽之中。 “所有人激活防身物品。”他大吼一声，然后将霍格尔与公主拉到自己身旁。 话音落下，众人立即激活所有能保命的玩意。 江城扔出去的大杀器，是一枚椭圆形的小铁球，鹅蛋大小，镂空设计，里外一共有三层。 此时，整个团队，距离那个骸骨堆砌的王座，还有十七米。 四面八方都是野兽。 无数个种族混合在一起，形成恐怖的兽潮，将他们团团围住。 江城是朝后方扔出的。 那些野兽并不认识这玩意，由于智商较低，也没有太多危机意识，并未躲开。 有一头丛林狼甚至一跃而起，一口咬住了那个小铁球。 唯有几只隐藏在其中的诡异生物感觉到了不妙之处，纷纷逃离，以极快的速度远离兽群与那头丛林狼。 几秒钟之后，一片耀眼的白光升起。 毁灭性的炽热升腾。 那头丛林狼在一瞬间化为灰烬，连骨头都没剩下。 无声无息的白光一点点蔓延开，神秘且恐怖，像是个苏醒的亡灵，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吞噬了周围一大片野兽。 那些被吞噬的野兽，连一点哀嚎都无法发出，纷纷化作灰烬。 无言的恐怖被死亡所渲染，带着几分不协调的诡异。 见状，其余野兽终于开始害怕了，开始四散而逃。 冥冥中，似乎有股奇异的力量，引导这些野兽扑向那片白光，要将其扑灭。 但大多数野兽由于太过恐惧，挣脱了那股力量的控制，往四周的丛林中逃去，只有极少数脑子不太灵光的家伙扑向了白光的区域。 半分钟后，白光终于消逝了。 一阵风拂过，满地灰白飘荡。 “呼……终于轻松了。”李奇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只是可惜，这么多野兽，如果能带回去，圈养起来，每天换个品种吃……” “吱吱！”灰松鼠举双手赞同。 彼得说道：“别总是想着吃，咱们能不能出去还是个问题啊，话说……这个世界的boss还没出现吧？” 就在彼得话语落下的下一刻，大地震动了。 一根根骨骼离开染血的淤泥，拔地而起。 这些骨骼，早在众人抵达之前，就已经存在这片丛林之中。 头骨、脊椎骨、肋骨、尾椎骨、肩胛骨、肱骨等等…… 无数骨骼，属于不同野兽，以难以想象的方式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头庞然大物。 “吼——” 这只骸骨怪物仰天咆哮，声若雷霆。 彼得吃了一惊，后退一步说道：“霍！白骨精？” “不，是霸王龙。”李奇迹说道。 眼前这怪物，确实形似霸王龙，但是两只小前爪比正常的霸王龙更长。 浑身骨骼覆盖，也给了它极强的防御力。 彼得忍不住说道：“这个世界的设计者，到底是有多喜欢龙类啊？下一个世界的boss该不会是钢铁巨龙吧？” “先拍个照片。”李奇迹掏出手机，“回去之后，给骷髅兄看看，让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骷髅怪。” “咔嚓——！” 白光闪过，这只骷髅巨龙的图片就这样了留在了手机了。 下一刻，战斗开始了。 这头龙的头骨中空荡荡的，没有血肉，没有脑髓，看不出弱点在什么地方。 江城持刀向前，避开了这只怪物的多次攻击，保持绝对冷静，直接来到怪物身下，然后猛地向其跖骨挥刀。 “叮——” 刀刃与骸骨相撞，竟然发出了金铁碰撞的声音。 这头巨龙咆哮一声，身体一颤，并未倒下。 几块骨头被砍飞，但又很快被新的骨头补充完整。 “咻！” 拉斐尔用力扔出手里的血色长矛。 长矛在空中化作一缕冰冷的血光，若隐若现，直奔骷髅巨龙的脊椎而去。 百里踏月拔出猎枪，快速装弹换弹，对着那头怪龙连发数枪。 “砰——砰——砰——” 这片丛林的浓郁血腥味中，多了一抹硝烟的气息。 这头龙的脊椎被长矛打断，头骨被子弹打出了三个大窟窿，碎骨飞溅。 但它生命力极为顽强，三人的攻击似乎并未伤到它的根本。 不出片刻，整个骷髅龙身又被补全了。 彼得喊道：“大哥，你这两把刀不是专门克制高恢复的生物吗？” “这次克不住！”江城大声回答。 他一跃而起，一刀砍断了这头怪龙的腿部腓骨。 其腓骨是由无数根小型骨骼组成的，所有骨骼属于不同的生物。 江城这一刀，根本没有对其造成太大伤害，只是砍断了其中一部分小骨骼。 怪龙一个跌列，差点没站稳，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在这片遍地都是骸骨的区域，它似乎已经接近无敌了。 “吼！” 它咆哮一声，迈开脚步，直奔公主而去。 长长的骸骨尾巴猛地挥动，差点击中江城。 彼得又问道：“大哥，以前这两把刀也失灵过吗？” “有，上次在对付海林的时候也是如此。”江城答道：“但海林的身躯是被神灵祝福过的，所以才不畏惧我手里这两把同样被神灵祝福过的武器。” “这头怪龙该不会也被神灵祝福过吧？” “不一定，可能只是因为它身上的某个东西。” “江城，有办法吗？”百里踏月问了句。 “你们保护好公主，可以暂缓进攻。” 江城暂时放弃进攻，取出灰白石板。 不出意料，这块石板第三个给出了预言的场景。 第三百六十三章 钢铁苍穹 江城每一次恍惚，就代表石板给出了一个预言场景。 这或许是石板主人特有的感知。 此时的石板表面，再次出现浮雕般的精美画面。 画面上，有许多零散的碎骨，也有畏缩不前的众多野兽。 江城眼前出现了类似的画面。 他看到，那头骨龙已经化作一片零零散散的骨头，散落在泛红的淤泥中，而公主也与其母亲团聚，团队众人都在休整。 画面中，他自己的手上，多了一块很小的灰白石板，只有半个拳头大小。 画面上的众人有说有笑，似乎正在尝试将两块石板拼接为一体。 这时，不远处的百里踏月问道：“江城，你看到了什么？” “除掉这头怪龙的方法。”江城答道。 “需要帮忙吗？” “不用，你们保护好公主即可！” 话音落下，江城收回灰白石板。 那头骸骨拼接成的怪龙还在他前方肆虐，咆哮不止，只留给他一个高大的背影。 前方的拉斐尔与百里踏月不停对怪龙造成伤害，以拖延其进攻的速度。 江城目光冷静，持刀而上。 他用力一跃，跳到了怪龙的骸骨尾巴之上，然后沿着尾骨一路向上，速度极快。 “吼——” 那怪龙感觉到了背后的危险，疯狂甩动尾巴，甚至当场来了个翻滚。 在这股不可阻挡的巨力之下，丛林间树木纷纷折断，落叶翻飞。 仅仅是滚了几圈，怪龙就摧毁了方圆百米的大量植被。 它浑身的骨骼沾满了淤泥、落叶与血水，还有之前那个一次性毁灭物品造成的大量灰烬。 可江城提前躲在它腹腔之中，毫发无伤。 怪龙更愤怒了。 一根又一根尖锐渗人的骨刺在它体内依次出现，对江城进行围追堵截，仿佛要把江城变成一个刺猬。 “咔嚓——咔嚓——” 江城挥动双刀，接连砍断几十根骨刺。 他瞬间突破这头怪龙对他的围剿，且在其背部开了一个大洞，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沿着怪龙的脊椎，江城神色平静，持刀一路向上。 骸骨怪龙拼命扭动身躯。 在其背部，甚至出现了一条条小型骸骨龙。 这些小龙行动敏捷，骨爪尖锐，獠牙恐怖，直奔江城而来，阻止江城前进。 “砰——砰——” 远方，百里踏月给出支援，接连开了两枪，将两头小骨龙炸碎。 拉斐尔则在正面吸引巨型骸骨龙的注意，用手中的血色长矛对其造成一次次打击。 没多久，江城在一群小骨龙的包围中砍出一条路，沿着巨龙的背脊，再度向上，直奔第七颈椎而去。 这条巨龙的背部很宽阔，比正常尸骸多了很多骨骼，停几辆坦克都没问题。 在前方，又陆陆续续出现了几十条小骨龙。 江城没有犹豫，双腿发力，持刀高高跃起，宛若一颗流星那般，越过无数小骨龙的阻拦，重重砸在巨龙的第七颈椎上。 这块颈椎骨又无数小型动物的骨骼粘合而成，看上去极为渗人。 “咔——” 江城举起长刀，以一个特殊的角度用力刺入这块颈椎骨之内。 下一瞬，这头巨型骸骨龙直立而起，痛苦地仰天咆哮。 其背脊与地面的倾斜超过了六十度。 而背部的小骨龙们纷纷坠落解体，化为没有任何力量的枯黄碎骨，坠入混乱的丛林大地中。 “轰隆！” 巨龙的第七颈椎骨爆开了。 无数块小骨骼四散飞溅，其中就有一块极为显眼的灰白石板。 江城目光冰冷，握紧长刀，整个人在怪龙的脊椎上滑行，手中的长刀则顺势下滑，将那些脊椎骨一块块斩爆。 刀刃所过，无一能阻。 丛林中狂风肆虐，吹得他黑大衣猎猎作响。 “帅啊！” 李奇迹掏出手机，站在远处的树干上，连连拍照。 河狸交给他的“江城恋爱任务”还没有完成，所以李奇迹现在倍感压力，需要多弄几张江城的帅气照片，方便在相亲角使用。 照片拍完，一切也结束了。 巨型骨龙在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后，重重倒地，化作一堆小山般的破碎骨骼。 不远处，那个骸骨垒砌的王座也瞬间散开了，仿佛失去了一直以来的力量支撑。 王座上那个女子倒在地上，气息衰弱。 早已泪流满面的公主立即扑上去，将自己的母亲扶起。 毫无用处的小骑士霍格尔站在旁边，以铁剑与铁盾守护公主与王后，尽量显示出一点存在感。 接下来就是些母女相认，抱头痛哭，记忆恢复等等电影中常见的流程。 众人像是看游戏过场cg一样，看完了这一幕。 而江城则是在一堆骸骨之中，找出了那块半个拳头大小的灰白石板。 这一次触摸石板，他只是经历了些许眩晕，没有像上次那样在无数个古怪诡异的世界漩涡中拉扯变化，就得到了这块石板的认可。 “大哥，这两块石板似乎可以拼接到一起啊。”彼得说道。 “嗯，确实。” 两块石板的断裂面比较吻合，明显曾经是一个整体。 不过似乎还缺了一部分。 江城尝试将两块石板拼接，但它们并不会自动修复。 暂时没有预言出现，江城就收起了两块石板，回过身看向那对母女。 他问道：“二位有想起更多的细节吗？” “是想起了一些，但……但现在很混乱。”公主揉了揉额头，“尊敬的勇士，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理清思绪。” “无妨，在新世界慢慢想即可。” “新世界？” 公主一愣，忽然抬头看向天空，明白了什么。 不出所料，正如上一次那样，这个世界又开始变化了。 变化从远处的天边开始。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时光力量，由远及近，扫过整个世界。 “卟噜卟噜……” 大果冻抖了抖，表示他跟自己的草莓分身失联了。 众人此时所处的地方，依旧是混乱血腥的原始森林之中。 而远方的天边，竟然出现了霓虹闪烁的高楼大厦，甚至有能看到小型飞行器划过苍穹的身影。 随着那股无形力量的接近，森林越来越少，钢铁建筑渐渐增多。 最后，整个团队被这股力量扫过，集体来到钢铁苍穹下的新世界。 第三百六十四章 边境高墙 雨天，小雨淅淅沥沥。 苍穹下阴云积郁，灰得像是垂死病人的脸色。 小型无人机划过雨幕，宛若一只轻快的雨燕，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 高楼大厦林立，将整座城市分隔成一个个麻木的网格。 冰冷粘粘的雨水覆盖在钢铁与沥青街道上，倒映出霓虹灯带的苍白死寂。 早上8点，冷色调的未知世界。 巨大的投影广告在街道前方的高楼间，播放着整座城市的喧嚣与孤独。 几辆老旧的汽车经过广告下方，带着一身发黑的铁锈由远及近，缓缓驶过众人身侧。 街上行人很少，身着老旧的黑色冲锋衣，步履匆匆，像是在躲雨，又像是在躲避这片压抑阴沉的苍穹。 这个世界仿佛缺少了什么。 残缺，不完美，有种别样的畸形美感。 百里踏月将手伸出伞外，接了几缕雨丝，感觉这里的雨水异常冰冷。 很明显，这是一个现代社会，但发展存在一定程度的扭曲，所以无法给众人那种正常社会城市的感觉。 “这个世界的任务又会是什么？”彼得嘟囔，四处张望，“看了半天，连个长得像npc的人都没有，都是些路人甲，这次该找谁领取任务啊。” “先找个地方坐坐。” 江城没有着急，顺其自然。 任务可以来自许多地方。 比如他手上的灰白石板，再比如这个世界出现的某个人，或者是公主与王后这对母女的某些记忆。 众人沿着街道慢慢行走，边走边观察。 彼得再次肩负重任，扇动小翅膀飞天而起，顶着淅淅沥沥的冷雨飞到天空，观察整个世界。 他这对眼睛的视力远超常人，细节捕捉能力也极强，片刻之间就将视野范围内的所有人与物尽收眼底。 有人刚出生，有人正在死去。 有人在沉重的学业中希望快快长大，有人在繁忙的工作中期盼回到童年。 有人在舞台上光芒四射，有人在角落中黯然神伤。 这也是个拥有悲欢离合的正常世界，只是每种情绪都被加上了些许压抑的枷锁，所以整座城市多了份病态的冰冷。 “没有旅社，没有教会，想来并非外界。”彼得低声自语，“科技水平似乎与外界差不多，但在佣兵工会的资料上有写，部分幸存的家伙说他们到了未来世界，这里显然不是那个世界，与前两个世界一样，所有生物都有真实的血肉感。” 结束观察后，彼得快速飞回到江城身边。 这时众人已经找了个临时避雨的地方。 这是一家早餐店。 或许是雨天的缘故，店铺内一个客人都没有，老板也没精打采的，坐在位置上玩游戏。 纷纷细雨打在店门口的雨棚上，节奏舒缓，慢得能让人生出几分困意。 老板打了个呵欠，看着走进店铺的众人。 他神色疲惫，并未对身着铠甲的霍格尔或者长相奇特的彼得感到惊讶，只是有气无力地问道：“各位想吃点什么？包子？油条？炸蚯蚓？馒头？” 江城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往桌面上放了一枚金币。 老板眼睛一亮，伸手摸了摸那枚金币。 “各位想知道什么？” 这老板是个聪明人。 跟聪明人聊天是个很轻松的事，无需废太多口舌。 众人依次走进店铺内。 彼得要了几碗稀粥，给团队里的三个普通人恢复体力。 经历多次战斗，这一路又高度紧张，霍格尔小骑士现在已经又累又饿。 李奇迹则要了一份炸蚯蚓，他很好奇这玩意是什么味道的。 如果实在卖相不好，味道也不好，就丢给小松鼠，反正这个小家伙什么都吃。 没多久，老板用四只手端着三碗稀粥与一份炸蚯蚓来到众人餐桌前，依次放下，然后坐在一旁的餐桌上，收回两只手，静待江城提问。 江城看了眼那份炸蚯蚓，而后收回目光。 他淡淡说道：“我们来自远方，今天刚抵达这座城市。” 老板顿时了然，明白江城想知道这座城市的具体情况。 但即使是其余两座城市的人，在这种特殊时期，也不应该对这座城市一无所知。 老板想了想，斟酌片刻，最终答道：“各位客人，这个世界只有三座城市，城市之外是无边无际的荒野，每座城市都有圆形高墙守护，我们所在的这个城市名叫墓盒市，是目前三座城市中实力最强的。” “墓盒市？这名字听着不太吉利，是坟墓的墓吗？”李奇迹用筷子夹起一根炸蚯蚓，边吃边说道。 “对，就是那个墓。”老板如实回答。 “我看这街上没什么人。”江城再次开口。 “因为战争。” 通过这接连两个试探性问题，老板渐渐明白了什么。 眼前这些客人，明显并非这个世界的。 他是个聪明人，不会点破，只是顺着江城的问题去回答。 “三座城市并不相连，虽然靠得很近，但中间都有荒原地带作为缓冲，如果各位客人去过边境高墙，就能看到，我们的士兵正在与另外两座城市的士兵在荒原中作战。” “死了多少人？” “很多。”老板回答得很仔细，“以前墓盒市还有一百多万人，现在只剩下不足二十万了，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亲人死去，比如我的两个儿子，我那位护士妻子，我的父母，我的两位哥哥，都死在了战争里。” “你现在就一个人？” “不是，我收养了一个失去父母的孤儿。”老板笑了笑，“也算是相依为命吧，毕竟世道艰难。” “嗯……” 江城神色平静，双手平放在桌面上。 根据彼得与这个老板提供的信息，他开始分析这个世界的情况。 他身旁的李奇迹正吃得津津有味，满嘴油光。 过了一会，李奇迹忽然抬起头，问了句：“老板，你刚才说，这座城市是三座城市中实力最强的？” “对。”老板点头。 “但这座城市只剩二十万人了，想必另外两座城市惨得没法形容。”李奇迹放下筷子，“都打到这种程度了，竟然还不休战吗？” “最终只能有一个活下来。” “为什么？” “这是战争之神的旨意。” “战争之神？” 李奇迹一震，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任务突破口。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三架战车 这个世界非黑非白，是灰色的。 从高空往下看，三个巨大的圆环将人类世界紧紧包裹着。 厚重的高墙令人惊叹，难以想象，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才能修建起这样接近神话的宏伟建筑。 三个巨型圆环的位置呈三角形，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 在最中心，有一柄数百米高的巨型铁剑。 那柄铁剑似是神灵造物，巍峨无比，令人震撼，斜插在干裂枯萎的大地上。 “这就是战争之神的旨意。” 老板指着投影画面，详细解释战争为何常年不休。 画面很清晰，可以看到，在三座城市之间的缓冲地带，有无数手持现代武器的士兵正在交战厮杀。 有的士兵白发苍苍，已经七八十岁的，而有的才十三四岁，一脸稚气。 连年战争，让三座城市的发展变得畸形。 天空中那积郁的灰色云层，正是疯狂发展的重工业导致的。 老板说道：“当巨剑落下那天，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说世界将会在百年后毁灭，只有一座城市可以得到庇护。” “所以现在已经过去多少年了？”百里踏月问道。 “四十年了吧。” “话说……把三座城市的人转移到一座城市不就行了？”李奇迹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解决方案。 事实上，只要脑子正常，应该都能想到。 可似乎这三座城市的统治者都不太正常，脑袋有问题。 李奇迹说道：“百年的时间，足够一座城市完成扩张以及社会结构变动，更多的人口，并非仅仅是指其余两座城市的人要来抢工作岗位，这更意味着更多的需求，只要高层领导脑子不抽，合理安排，可以让整个社会缓慢抵达供需平衡的状态。” “奇迹兄，你了解过社会治理问题？”百里踏月问道。 “略知一二。”李奇迹微微点头，“教会里的竞争很残酷的，我打不过别的人，只能在智商与知识储备上面下点功夫，只是可惜……丘牙大人一直看不出我的才华。” 他有点郁闷，拈起一根炸蚯蚓慢慢咀嚼。 事实上，跟随江城这趟南大陆之旅，他偶然间捡到了几个进化物，已经进化过一两次。 除此之外，还捡到了许多强力的防身以及进攻的东西。 现在再回瓦力城，已经可以把以前打不过的人吊起来打了。 “当那个旨意出现的初期，我们大多数人也是这样想的。”店老板一叹，“当时我还很小，才几岁，我只记得，在城市议会上，市长大人通过一番很有感染力的演讲，说服了一大半的议员与那一届议会长，导致一项有关战争的法案被通过……那之后，战争就开始了。” “现在还是那个市长？”百里踏月问道。 “对，三座城市的市长并未换过。” “你们市长还真够长寿的。” “可那位市长曾经是非常爱好和平的人，如果他真是一个狂热的战争爱好者，又怎么可能赢得选举呢？”店老板回忆起曾经，“我记得，另外两座城市的市长，曾经也是相当爱好和平的人啊，可那柄巨剑从天而降之后，一切都变了……” 任务似乎已经开始了。 如果一切没错，这次的任务目标，应该是摧毁那柄从天而降的巨剑。 但这一次，阻拦在众人前方的，将不再是那群未开化的野兽，而是一个个鲜活的人类。 虽然根据推测，这片空间内，所有的生物可能都是虚幻的，可他们给众人的感觉十分真实。 这时，江城忽然恍惚一瞬。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模糊的荒芜大地。 大地上硝烟弥漫，炮火轰鸣，写满了残酷与死亡。 视野中的那柄巨剑比投影画面看上去更庞大，更令人震撼，宛若一道天谴，剑刃插入大地，而剑柄还在电闪雷鸣的厚重云层之中。 “轰隆——！” 银蛇交织，雷云炸响。 刺眼的雷光瞬间照亮整片大地。 在那瞬间，江城的视野中，忽然出现三道若隐若现的恐怖幽灵。 他们面目狰狞，像是三道黑烟，盘踞在巨剑的剑刃周围，在阴沉的天宇下挥舞利爪，嘴里振振有词，仿佛要割裂整个世界。 很快，眼前的场景消失了。 江城取出两块石板，将它们放在餐桌上。 两块石板的表面，都出现了浮雕状的画面，如果拼接到一起，正是江城所看到的景象。 团队众人纷纷触摸石板，观看石板给出的第四次预言。 “这……这三个幽灵有些眼熟……” 公主神色疑惑，再次将手放在石板上，第二次观看那预言的场景。 她的记忆正在苏醒，脑海中多了许多碎片般的人生片段，并不完整，像是被剪切得七零八落的电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情况其实与江城差不多。 如果她真实的记忆都被封存，需要一点点解开，那么她以前在帝国时代的记忆大概率都是假的，是被某种神秘力量伪造的。 江城的记忆中同样有伪造片段，只是无法确定具体是哪几年。 那只可以读取记忆的大水母还是太弱了，没法触碰到江城的记忆核心区域。 “他们是帝国的三位大臣。” 一直沉默的王后忽然开口，十分肯定。 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已经恢复了不少，说道：“虽然我的记忆也有缺陷，但我可以肯定，这三个家伙，是曾经的帝国臣子，后来由于想要谋反，被陛下处死了。” “王后，你能回忆起自己曾经生活过的真实年代吗？”百里踏月问道。 “抱歉……或许是一两千年前吧。” 王后望着店铺之外的雨幕，眼神迷茫。 透过雨幕，那些冰冷的现代建筑给她的感觉很陌生。 仿佛她是一只游荡在时间中的亡灵，一直得不到安息，在岁月长河里游来游去。 “那三个家伙是被如何处死的？”百里踏月又问道。 “陛下预知他们三个要谋反之后，就将他们三个关押起来，让人查抄他们得住所，果然得到了密谋的信件。” 有关这段记忆，王后记得比较清晰。 很明显，她也是一个在关键时候会给出线索的npc，帮助众人走完这个世界的任务流程。 目前依旧没什么用的，还是一脸尴尬的霍格尔。 他挠了挠头，脑海中根本没有多余的记忆，现在只是个多了些战斗经历的少年人。 从本质上来说，他还是那个一心拯救公主的乡村小猎人。 王后接着说道：“那之后，国王陛下命人驾驶三架战车，把那这三个意图谋反的臣子绑在战车后面，最终……将他们三个拖死了。” “哦，这样啊……等会，王后，你刚才说国王‘预知’了谋反？” 第三百六十六章 背刺 无论什么年代，“先知”这种生物，大概率都会被切片研究的。 除非他自己是最高统治者，比如国王。 当然，那位国王陛下，也可能只是偶然得到了一块石板，所以才获得了预知未来的能力。 “为什么我会说出‘预知’两个字？”王后眼中的迷惘又多了几分，她的记忆同样残缺不全。 一旁的公主无法给出答案，她自己尚且在茫然与痛苦之中。 霍格尔什么都做不了，十分无奈。 江城这时候开口了，询问那位店主：“老板，你希望世界和平吗？” “当然希望了，做梦都希望有和平的那天。”老板用十分诚恳的语气回答，目光真挚。 这一刻，众人都仿佛听到了‘叮’的一声。 可以确定，任务确实来了。 任务前提很简单。 三座城市的市长，都曾经是爱好和平之人。 可那柄巨剑降临之后，三位市长态度大变，成为了战争的狂热支持者，很明显，一切都与那三个造反大臣的幽灵有关。 “事不宜迟，都休息好了吗？”江城看着众人。 “休息好了。”公主与王后点头，表示她们两个没问题。 “身体怎么样？”江城开口询问拉斐尔，并且仔细将现在的拉斐尔打量了一下，确认其身体与精神状态。 拉斐尔的身体状况明显是越来越糟的，每次只能用那种灰色眼药水压制规则的反噬。 从任务开始到现在，他整个人并未得到休整，反而经历了多次战斗。 他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担心，我可以支撑到任务结束。” “确定？” “放心，以前我经历过更糟糕的状态。” “好，出发吧。”江城起身，转头询问店主，“老板，什么地方可以弄到车？以时间为优先考虑对象。” “各位如果不嫌弃，可以使用我的车。”老板指了指店门口，“一辆九座商务车，内部空间很大，你们挤一挤没问题，反正边境高墙也不远。” “好！” 江城给出十多枚金币，算是直接买下这辆车了。 无论什么年代，黄金都算是贵重物品。 店老板愉快地收下金币，完成交易，还送了两叠油炸蚯蚓给李奇迹，算是路上无聊时的小零食。 店外依旧细雨纷纷。 前往边境高墙的道路很平坦，有些湿滑，沿途看不见多少行人。 江城坐在驾驶位，将车速控制在一个比较稳定的范围内，带着众人向远处的高墙驶去。 不出意外的话，早上十点左右，众人就能抵达高墙之下。 “好神奇的代步工具。”霍格尔趴在窗边，开始了惊叹之旅。 自从来到这钢筋水泥的世界，他的心中就充满了问号，如今终于忍不住了。 对于他这种从小在古代乡村长大的人而言，原始时代对他的冲击力不算太大，但现代社会就不一样了。 他无法想象…… 建筑要如何才能修建得那么高？这辆车的四个轮子是怎么动的？魔法吗？那些亮着的灯带又是什么？难不成有蜡烛在里面燃烧？那个写着‘成人用品’的商店为什么要半遮半掩？ 在他长大的世界，最高的建筑无非是恶龙占据的神秘黑塔。 其余建筑，哪怕是帝国宫殿，也只是看上去宏伟，并没有这么高。 工业世界与农业世界的碰撞，让这个年轻的骑士震撼不已。 他忍不住思索，如果这样一个强大的工业帝国去入侵一个较原始的封建农业国家，结局会是怎样的？ 站在农业国一方，那种场面，想想就令人绝望。 李奇迹很热心地为霍格尔解释，他指着一条霓虹灯带说道：“这些东西的灯管是封闭的，两端有电极，填充了一些气体……” 当他说到电力的时候，霍格尔又是一阵惊叹。 在他的观念中，唯有强大的奇异生物，才能控制雷电。 在这个世界，普通人竟然就可以做到掌控电力。 这样想来，岂不是人人都是大魔法师？ 当他听到李奇迹说，电力不仅可以用于日常生活，更可以用于治疗病人时，感觉整个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车上，公主与王后虽然在回想过往的记忆，但也偶尔会听一听李奇迹的讲述，感受那种时代带来的震撼与隔离感。 时间流逝，目的地越来越近。 透过车玻璃与细密雨幕，已经可以清晰感受到，那巨型高墙所带来的极端压迫感。 边境高墙，最高的地方超过三百米，最厚的地方超过五十米，宛若撑天的巨盾，将一切战争与死亡阻拦在城市之外。 恐怖的阴影投射在大地之上，笼罩了大片区域。 如果无人解释，在第一次看到这些高墙时，普通人或许会认为墙外有几百米高的巨型生物。 沿途的检查与拦哨越来越多了，每隔几分钟就有巡逻的士兵伸手拦下众人所在的车。 江城激活了一件迷幻类的诡异物品，以此糊弄那些普通士兵。 “奇怪，都这么久了，还没有感应到任何一个诡异生物。”彼得身体虚化，贴在车顶，没有占据空间。 论感应能力，彼得虽比不过贾仁贾义那两兄弟，但也比普通诡异生物好了不少。 经历前两个世界之后，在这个世界始终没看到诡异生物，确实有点令人意外。 早上十点十五分，众人抵达高墙之下。 在这里，已经隐约可以听到断断续续的炮声，还能闻到空气中那股湿润的硝烟味。 江城利用诡异物品，控制了一个城市高级军官。 “带我们出去。”江城吩咐道。 “好！” 那个军官面无表情，像是个冰冷的木偶，开始执行江城的指令。 沿途有装甲坦克车隆隆驶过，也有巡逻队伍经过，但无人盘问。 就这样，一行人没有动用任何暴力手段，简简单单的就来到了城市之外的战争区域。 “未免也太轻松了点。”彼得左看右看，“如果这个世界有诡异生物，战争或许根本持续不了四十年。” “别想得太简单，或许诡异生物都相互针对去了呢？”梁殷说道。 “你这家伙总是唱反调！” “我在纠正你的错误。” 梁殷背负双手，神色冷漠，一直保护相对的警惕。 将对将，兵对兵，这种情况也不无可能。 每座城市的诡异生物，有可能正在暗中与对手进行无声的厮杀。 这时，江城再度恍惚。 时隔没多久，石板竟然给出了第五次预言。 而且，这次预言的场面，让人觉得有点惊悚。 画面上，众人正在一片战火硝烟中，不断接近那柄从天而降的巨剑。 但就在关键时刻…… 拉斐尔忽然拔出匕首，双眼通红，整个人像是失控了那般，对着他身旁的李奇迹就是一刀。 这一刀快准狠，突破了李奇迹防身的物品，重重扎在他腰子上。 第三百六十七章 信任危机 “我的腰子？” 李奇迹大惊失色，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石板上浮现的画面。 只是看着那副画面，他就觉得自己的腰部隐隐作痛，难受得没法说。 虽然治愈血肉的伤势很简单，哪怕垂死，也能用一滴生命之水救回来，但任谁都不愿意被捅上一刀。 而且捅刀子的还是队友！ 因为这突然出现的预言画面，整个团队都停滞不前。 目前众人才刚刚走出边境高墙，来到荒芜干裂的高墙之外。 放眼望去，赤地千里，土壤干裂，硝烟滚滚，遍地都是炮弹留下的创伤，还能看到许多废弃的防御工事以及坦克战车的残骸。 极目远眺，还能看到坠毁的飞机与挂在枯树上的飞行员腐烂尸骸。 天空中的雨丝依旧那样冰冷，无法温暖这片死亡的大地。 团队众人就暂时停留在高墙之下，对灰白石板给出的预言进行商讨。 李奇迹摸了摸腰部，说道：“拉斐尔兄，我们之前如果有什么矛盾，你一定要说出来，不要在心里憋着，憋久了会很难受，导致你忍不住想动刀子。” “我们并没有什么矛盾……” 拉斐尔开口解释，脸色不太好看。 这块石板前几次给出的预言都没问题，会真实发生。 第一次得到预言的未来场面后，众人甚至想过改变未来，但很明显失败了。 那几个注定会死去的原始人，虽然暂时被救了下来，可还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遭遇了不同程度的生死危机。 在原始世界消失之前，那几个家伙中，已经死了一个。 最终结果……仿佛已经被固定了，无法更改。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拉斐尔兄弟肯定会捅出这一刀？”百里踏月率先提出了这个所有人都不想面对的问题。 眼下有多种解决办法。 可以将拉斐尔捆起来，收走他身上的所有攻击性物品，然后带着他一起完成任务。 也可以让拉斐尔留在边境高墙之内，静静等待众人完成任务那一刻。 许多念头在每个人脑海中一一闪过。 可一想到那些注定会死去的原始人，这些方法的可行性就弱了许多。 似乎，唯一能避免那种未来发生的方法就是……干掉拉斐尔？ “画面上，拉斐尔兄弟的眼睛不太对劲，像是诡异能力全面激活之后的状态。”百里踏月指出问题，并问道：“拉斐尔兄弟，你以前有过失控的情况吗？” “有，但并非画面中那种。”拉斐尔如实回答。 “具体是什么样子的？” “这种能力虽然强大，但还不能反过来控制我的心智。”拉斐尔很肯定，“我跟教会里许多成员不太一样，从未失控过，真正的规则反噬，只是作用于我自身，让我在生死边缘挣扎，并不会危害其余人。” 拉斐尔这话，与他最近的规则反噬表现是相符的。 在教会里，许多成员可能由于心理因素，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经常被力量所支配，做出一些毁灭性的行为。 这也就导致，部分教会成员虽然力量强大，却无法成为候选人。 真正的候选人，必须确保副作用很弱，或者能像罗兰那样，用绝对的力量强行压制副作用。 “我觉得拉斐尔兄弟心地善良，确实与其余教会成员不同。”彼得表达观点。 “规则反噬，可不会管你是否善良。”梁殷目光冰冷，握紧了武器，“要么丢下他，要么直接杀了他，或者废掉他，让他无法再有攻击的力量，否则他对我们整个团队都是个威胁。” “你这家伙，心里怎么这么阴暗？”彼得忍不住反驳。 “如果你经历过朋友背刺，就不会在这种时候反驳我。”梁殷懒得解释，只是盯紧了拉斐尔。 一旦拉斐尔有任何不正常的表现，他会毫不犹豫动手。 团队里，必须有个人充当坏人的角色。 梁殷觉得自己在这个角色上表现得还不错。 在某些时候，他必须给出一点果断的建议。 这时候，江城再次开口：“拉斐尔，你一直使用的灰色眼药水具体功效是什么？” “压制规则反噬，只有这一个作用。” “材料呢？” “一种特殊的禁忌生物尸骸，加上几十种诡异物品，熬制出来的。”拉斐尔取出灰色眼药水，将其递给江城。 他说道：“这种药水，在教会内，不止我一个人再用。” “对，我听丘牙执事提过这种药水。”李奇迹点头，“教会里，许多成员经常被强大力量支配，变得神志不清，如果没有这种药水，教会的成员会至少减员十分之一。” 这药水的使用方法很多。 可以滴入眼睛里，也可以直接服用，甚至可以外敷。 具体使用方式，只取决于那个教会成员自身的副作用如何。 “在教会的记载中，只有那种突如其来的极强规则反噬，才会导致药水失去作用。”李奇迹说道。 但正如拉斐尔说的那样，即使他无法压制反噬，最终受损的也只是自身。 他不会被这种内在的力量控制。 除非有某种外在力量强行干扰了他，比如…… “可能是那三只亡灵在搞鬼。”高永开口了，出声维护自己主人。 身为拉斐尔的奴仆，这个干瘦男子一路上都很沉默。 在第一个世界，他跟随队伍认真杀怪，在第二个世界，他也安静地抵挡那些猛兽的袭击。 他很少说话，像是个哑巴，从不干扰整个队伍的决策，哪怕决策有问题，他也会按照要求去执行，直到此刻…… “高永兄弟说得对。”彼得点头赞同，“在这个世界，唯一能影响我们的，应该就是那三个家伙。” 王后也开口补充：“在我记忆中，那三位大臣，确实很会蛊惑人心。” “但无论起因如何，石板给出的预言画面一定会发生。”梁殷冷冷提醒，“江城，给个方案吧，不能犹豫了，你的时间不多。” “老大，你觉得该怎么办？”彼得问道。 团队里，其余人也纷纷看向江城。 这是江城的冒险，也应该由江城给出办法。 第三百六十八章 血色领域 12月28日，早上10点22分。 卡巴城，郊区。 几十辆运输矿物的货车静静停在破碎的道路上。 货车司机们都很无奈，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可依旧没有等到解决办法。 运输的费用是按次数结的，在这里等得越久，他们今天的收入就越少。 但前方的道路，已经被恐怖的暴风雪堵住，谁都无法通过。 “呼呼——呼呼——” 虽然隔得很远，依旧可以听到那咆哮的风雪声。 一个货车司机打开车门，下车抱怨道：“两个小时了，这鬼天气是怎么回事，咱们可是南方，就算是冬天也不会下雪啊！” “听说是那些奇异生物在打架呢。”另一个司机说道。 “什么架能打两个多小时？我跟我老婆在床上都打不了这么久……” 司机们坐在路边，脸上写满了焦虑。 他们其实还算是运气好的，至少并未身处恐怖的暴风雪范围之中。 而在风雪之中的那些小矿场，现在都已经停工了。 无数矿工们脸色发青，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他们身上的棉服盖了一层又一层，可依旧挡不住那股无处不在的严寒。 有许多身体较差的矿工，没能坚持住，已经死在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中，连尸体都已经僵如冰块。 还有些在地底的矿工，没有来得及跑回员工宿舍，要么被冻死在了地下，要么被冻死在了跑回宿舍的半途。 一眼望去，雪白的矿坑之中，满是一个个保持着奔跑姿势的雪色冰雕。 “这……这鬼天气……什么……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缩在厚厚棉服中的一个工人颤抖着开口，即使抱着暖水袋，可他也已经快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了。 两个多小时，他就这样在宿舍中坚持了过去。 那股憋涨的尿意一直在提醒他，让他知道自己还是个活人。 可现在也不敢出去撒尿。 前不久有个同宿舍的工友想撒尿，刚把几层厚厚的棉裤解开，下面那玩意就冻僵了，直接坏死，从此丧失最基本的男人功能。 活下来的人都很焦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挨过去。 可在暴风雪领域之外，有人比他们更急。 …… 事实上，负责保护崔悲的十三太保已经要急疯了。 谁都没想到，在白晶矿尚且存在的区域，竟然会有禁忌生物接下工厂的请求，对江城的队伍动手。 得知消息的时候，十三太保还在难民聚集地里，寻找年轻清纯的姑娘，想通过恋爱手段把崔悲带出南大陆。 “该死啊，工厂到底给了多少资源？！”十三太保的老大站在暴风雪领域之外，整个人人都快要麻了。 他从未接受过如此棘手的护送任务，这一路的艰难程度让他欲哭无泪。 途中有佣兵工会的人在暗中窥伺，有教会的神眷者出没，也有部分势力盯上了江城手里的幽灵船队木板，更有工厂的人一路阻挠。 他们暗中清理了一部分。 如今，竟然直接与一位禁忌生物对上了。 他们十三个兄弟虽然强横，可以无视绝大多数敌人，但无论如何也干不过一位禁忌。 不得已，他们只得通知了崔家的人，叫他们也请一位禁忌生物过来。 “老大，这都两个小时了，崔家的禁忌生物还不到，我估计崔家那个小少爷可能已经快被冻成人棍了。”一个成员说道。 “别说丧气话！咱们才拿了三分之一的雇佣金，剩下三分之二还得靠这位小少爷。”老大忍住心里的焦虑与难受，给其余成员加油打气。 在此之前，他们十三个绕着整片暴风雪区域的外围走了一圈。 根据测量，这只禁忌生物的领域大概在半径一公里左右。 或许是最弱的那种禁忌生物。 但也不排除对方刻意收缩实力，把领域控制在一公里的情况。 “嗡嗡——嗡嗡——” 十三太保老大的电话忽然响了。 他掏出手机，发现是崔天亦打来的，脸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 很明显，崔悲这个老爹已经坐不住了。 他按下接听键，打开免提，说了声：“崔老板，别来无恙啊？” “金十三，我儿子现在怎么样了？”电话那头传来了崔天亦焦虑的声音。 “我哪里知道啊，我们兄弟十三个又没有被这只禁忌生物的领域罩住。” “我儿子的电话打不通！你赶紧进去，打开摄像头，让我看看我儿子！” “崔老板，这是禁忌生物的领域啊，我进去就是个死。”金十三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你们崔氏人才济济，我记得卡巴城有一个崔氏分部吧？怎么不让你们分部的人进入领域？” “不行，卡巴城分部只有两个高级诡异生物，他们实力远不如你，只能是你进去！”崔天亦加重了筹码，“只要你愿意进去，并且我儿子安然无恙，这次护送任务的酬金提升十倍！” “老板，有钱拿没命花啊……你们崔氏请的禁忌生物呢？” “已经激活了传送物品，但距离太远，还有一两分钟才能到！” “两个小时都过去了，老板，也不差这一两分钟，你再等等吧……” 金十三无论如何也不肯带着队伍进入风雪领域中。 在这片大陆混迹，所有人都清楚，小命第一，钱第二。 人死了，钱没花完，莫过于人世间最痛苦的事。 …… 此时，在暴风雪领域之中，崔悲等人依旧安然无恙。 他招募来的两百多个组织成员都算是精锐，其中三分之一都是诡异生物，剩余三分之二也体格健硕，抗寒能力极强。 崔悲还叫李健将一些抗寒的诡异物品送去员工宿舍。 有这些诡异物品在，撑过这一天没什么问题。 “呼……” 李健吐出一口热气，搓了搓双手，整个人在厂房内跑来跑去，用运动来保持体温。 身体较弱的苏烨等人与石头人待在一起。 身为禁忌之下最强的生物之一，石头人竟然能在这种极端情况下让体温上升。 此时他浑身的石块都在发烫，摸上去有五六十度。 “唉，在领域之中，手机没信号，不然还可以给学弟打个电话。”陶范叹道。 “别想了，江城在灰雾区域，他手机同样没信号。”骷髅头说道。 “也不知学弟现在怎么样了……听说那片区域古怪得很，进去的人有80%都没能出来。” 第三百六十九章 运气与考验 “奇怪，怎么变得更冷了？” 在暴风雪领域之外，众多等待的司机与组织成员都感觉到了。 温度骤降，让人极为不适。 由于暴风雪领域只有半径一公里，所以在等待两个多小时还没有结果后，许多矿场与组织势力都选择了绕行。 可绕行才刚开始，就遇到了问题。 那片领域虽然没有扩张，但领域之外的温度却骤然变低。 “下雪了？” 所有人齐齐抬头看天，面露疑惑。 只见，一片片晶莹的雪花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像是飞舞的柳絮。 天穹灰暗，满是厚重的乌黑云层。 大地干硬，渐渐起了一股冰寒凌冽的狂风。 寒风所过的郊区的旷野之上，无数草木被狂风压得低伏，一片片小水洼也渐渐结冰。 有个小型佣兵组织的领袖很疑惑：“真是奇了怪，那位禁忌生物的领域距离我们尚有数百米的距离，分明没有扩张，可为什么……” 漫天风雪越来越大，甚至开始有冰雹从天而降，重重砸落在大地上。 一辆辆绕行的货车被砸出凹陷，不得不停止前进，立即返程。 渐渐的，冰雹开始变大。 最大的冰雹甚至有人头大小，恐怖无比，看得人头皮发麻。 有个倒霉的家伙不小心被砸中，当场倒下，光速去世。 这时候，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高呼道：“都赶紧撤退，离开这片区域，是另一位禁忌生物！” “什么？第二位禁忌？！” 听到这声呼喊，所有人都傻了。 卡巴城这样一座中型城市，何德何能招来两位禁忌生物？ 而且这两位一出场，就直接开启了领域，根本不顾忌消耗问题，分明都是带着目的来的。 许多人都摸不着头脑。 难道……有卡巴城的冒险者惹怒了这两位禁忌生物，所以两位来屠城了？ 可真要是屠城的话，人面法庭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事实上，人面法庭的队伍已经出现了，就在远处的旷野中。 足足有三支队伍，带队的都是禁忌生物。 人面白袍，风铃轻晃，白雾翻涌。 从两位禁忌生物出现到现在，已经有上百个无辜的普通人死去。 这死亡数量，已经快要触及到人面法庭的底线，即使对方是禁忌生物，也不应该肆意屠戮。 “又有三位禁忌！”有人看到了人面法庭的队伍，惊呼出声。 这五位要是打起来，卡巴城会在一天之内从地图上消失吧？ 霎时间，恐怖与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整座城市上空。 一些不明情况的小势力纷纷逃走，他们回到城市区域，将整个组织的装备与资源都收拾好，急急忙忙离开卡巴城。 而知道情况的部分组织，则依旧在旁观。 教会这边，一位红衣主教亲临，端坐于教堂最深处，神色淡然，身后的长袍红得如血。 “召回所有信徒，停止演绎任务，不必惊慌，禁忌生物之间的战斗很少爆发。”他平静说出一条条指令，让整个卡巴城教会分部暂时安静了下来。 七个卡巴城分部的执事都跪倒在地，不敢起身。 就连这片区域的一位祭司都匆匆赶来，躬身立于这位红衣主教身旁。 教堂之内，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股缓缓蔓延的血色领域之力。 这位降临的主教，身披红衣，同为禁忌！ 与此同时，旅社那边也有一位高层亲临。 “是工厂的手段，把旅社的成员都叫回来吧。”这个高层缓缓出声，“第一个出现的禁忌生物只针对江城，但她不敢深入区域45之外的那片区域，所以才会在这里等待，第二个禁忌生物只是为了救出崔家那位小少爷，这一战打不起来。” “大人，那片区域竟然这般恐怖吗？能让禁忌都不敢深入？”卡巴城旅社分部的社长开口询问。 “嗯，有两只禁忌生物结伴进去过，再也没出来。” “可有些普通人探险家以及低级诡异生物都出来过。” “运气很重要。”这个高层淡淡回答，“我虽未进去过，但大致可以猜出来，那片区域应该是由无数个虚假空间构成的，只有少数几个空间对应正确的出口，绝大多数人会在其中迷失直至死亡，少数才能通过考验……” “大人，考验会是什么？” “谁知道呢，等着吧，等江城出来。” …… 早上10点30分，未知世界。 整个团队还没出发，都在等江城的决断。 在进入这片区域后，这一路都算得上顺风顺水，如果不出意外，或许很快就能凑齐石板，然后找到出路。 可如今出现了信任问题。 该如何处理拉斐尔？ 江城没有想太久，只是看了眼手里的石板，很快给出回复：“继续前进，拉斐尔跟我一起走最前面。” “好。”拉斐尔点头。 “江城，一个领袖不应该做出这种决定！”梁殷脸色冰冷，“不能带上他！” “无需争辩，继续前进。” 江城直接忽视了梁殷的意见。 此时的边境高墙之外，大规模战争已经停止。 毕竟打了四十多年，三方都损失惨重，已经没多少士兵了。 众人行走在干裂的大地上，脚下的红色泥土中嵌满了子弹壳。 随手抓一把泥土，就能找到几枚样式不同的子弹壳，其中还夹杂着炮弹的碎片。 一个个已经破败的防御堡垒布满视野。 团队众人跨过冰冷的骸骨，走过战车的残骸，穿越干枯的树丛，一点点接近视野尽头那柄巨大的铁剑。 这一路满是硝烟与死寂。 偶尔会出现几个鳞甲坚硬的爬行类小动物。 它们在这片干硬开裂的大地深处生存，以植物的根系补充水分，以死去生物的血肉骸骨为食，生命力极为顽强。 这期间，时常会出现一些小规模的战争。 属于三座城市的小队伍穿梭在诺大的战场上，要么搜刮对手死去士兵身上的物资，要么带回己方士兵的遗体。 这些敌对的队伍一旦遇上就会交战，不死不休。 江城的队伍，则被三方的士兵小队当成了拾荒者。 在给出金光闪闪的金币后，那些士兵小队并未阻拦他们，任由他们继续前进。 就在行进到一半之时，江城忽然停下，皱着眉头观看眼前出现的画面。 灰白石板又给出预言了。 这一次的画面中，拉斐尔并未出问题。 但后方的梁殷却忽然动手，神色冰冷，化作一片漆黑的影子，直奔拉斐尔而去。 第三百七十章 合格的领袖 梁殷，佣兵工会的传奇之一。 双生诡异，暗杀高手，强硬且果决。 团队里所有人都清楚，这个家伙一直不服江城。 如果不是生命契约的威胁，如果不是江城影子里那个未知的怪物，他不可能成为一个诡异生物的奴仆。 或许只有禁忌生物，才能凭实力让这家伙臣服。 如今，石板给出了又一次预言。 预言画面里，梁殷化作黑色的鬼影，宛若一只幽灵，直接扑进了拉斐尔的影子里，似乎想要将拉斐尔的影子吞噬，正如他曾经对付江城那样。 拉斐尔的影子里没有怪物寄居，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可能真的会被梁殷干掉。 高级诡异生物的交手，生死只在瞬息之间。 “都先停一下。” 江城伸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他缓缓转过身，将手中的两块石板放在平地上。 灰白石板的表面，正在出现诡异莫测的变化，正如前几次那样。 梁殷的模样首先出现在石板表面，刻画得栩栩如生，连那冰冷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然后就是团队众人。 石板表面，所有人的身体一一浮现。 下一刻，梁殷的身体缓缓消失，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一点一点逼近最前方的拉斐尔。 毫无疑问，这个画面，如果呈现在现实中，肯定是极快的，或许会不足一秒钟，但此刻在石板上，所有浮雕的内容变化得比较慢。 “不可能！”梁殷脸色阴沉，直接否定了石板上的内容。 “你这家伙，刚才明明就嚷着要丢下或者杀掉拉斐尔兄弟！”彼得盯着他说，“而且这种偷袭的手段，相当适合你。” 梁殷的正面战斗力很强，但这并非他的长项。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所有人都清楚，这家伙能偷袭就会尽量偷袭。 “肯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梁殷沉着脸，伸出右手，往前一步，缓缓蹲下，将右手覆盖在石板上。 通过接触，他也看到了。 人这种动物，对自己还是很熟悉的。 画面上，那个行动的生物，那张脸，那冰冷的眼神，与他准备偷袭下杀手的时候一般无二。 再结合他之前说过的话，他似乎真的有可能为了解决隐患，在接下来某个时间点偷袭拉斐尔？ “不可能是我！” 梁殷十分坚决，缓缓起身。 他对自己的自制力有绝对的自信。 在这里偷袭拉斐尔，无异于与整个团队决裂，对他自己与其余人没有任何好处，可能会导致所有人都被困在这片诡异莫名的空间里。 即使理念不合，他也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彼得看着石板的画面说：“你这家伙，终于也知道被所有人怀疑的感觉了吧？” “梁殷兄弟，你是否真的想杀了我？”拉斐尔注视梁殷，开口询问。 “卟噜卟噜？” “是那三只亡灵！他们或许能影响石板给出的预言内容。”梁殷沉声回应，“要明白，在前两个世界，抵达最终目的地之前，都有低等级生物阻拦我们，作为我们在路上的考验，而这一次，沿途没有任何阻拦的，或许这个世界的考验换了种方法……” 面对所有人的目光，梁殷坐不住了，开始给出合情合理的分析。 他这分析也有几分道理。 在这片未知世界里，没有信任，整个团队很快会分崩离析。 其实一开始，江城就猜到了这个结论，毕竟石板给出的预言太频繁了，不太正常。 但他不说，他只是想听梁殷亲口说出来。 这个团队与普通团队不同，几乎每个成员都是高理智生物，不会感情用事，所以这种程度的考验还不至于导致团队分崩离析。 听到梁殷的分析后，江城淡笑两声，说道：“走吧，继续前进。” “江城，需要我走在最前面吗？”梁殷问道。 “无需如此，出发吧。” 梁殷冷哼一声：“这种情况下，你还能信任我，看来你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领导者。” 于是，团队再度出发。 干枯泛红的大地之上，那柄巨剑以13度的角度微微倾斜。 巨剑之上的苍穹昏暗无比，汇聚了一片片浓郁的云层。 时而有雷光划过，银蛇游走，璀璨刺目的光线在顷刻间照亮整片世界，轰鸣的雷声震耳欲聋，仿佛狂风暴雨到来的前一刻。 或许是处于尊重与敬畏，在巨剑的周围，并未有战争的痕迹。 三座城市的战争，即使到了最猛烈的程度，所有人都杀红了眼，也会下意识避开巨剑所在的中心区域。 放眼望去，巨剑已经很近了。 有一支墓盒市的作战小队忽然出现，叫住了众人。 “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何要接近圣地？” 这支队伍全副武装，十分精锐，虽然并没有诡异生物存在，但如果是在埋伏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利用手里的热武器除掉普通诡异生物。 他们并没有动手。 因为江城的团队太奇怪了，有吸血鬼，也有半黄半蓝色的果冻，太引人注目了，反而不像是那种暗地里偷偷摸摸做坏事的队伍。 但江城动手了。 他直接激活了手心的一枚诡异物品，让其释放昏迷气体。 在连续多次洗劫工厂后，他现在身上的诡异物品多得可以让禁忌生物垂涎，需要什么就是用什么。 这枚诡异物品释放的迷烟无色无味，普通人根本看不见，且只对普通人有用。 “问你们话呢，为什么要接近圣地？”这支作战小队的队长缓缓上前，“再不回答，就别怪我们动手了！” 刚说话，他忽然感觉眼前一黑。 “啪！” 整个人倒下，陷入深度昏迷。 其余作战小队的成员大惊，纷纷举起手里的武器，准备动手。 可很快，这些家伙像是多米诺骨牌那样，接二连三倒下。 百里踏月摇了摇头说：“这些家伙竟然把这里称为圣地，看来四十年的时间，让这个世界的大部分居民都被洗脑了。” “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真正的人。”彼得说道。 “走吧，继续前进。” 江城看着远方的巨剑，带领整个团队继续出发。 时间不多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血腥果冻 有意思的是， 在距离那柄巨剑还有十分钟路程的时候，石板再一次给出预言画面。 这次的画面上，彼得竟然叛变了。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这是一个致命的漏洞。 彼得与江城签订的契约极为复杂，比梁殷高了好几个层次。 一旦江城死亡，彼得必定会死亡，而梁殷只会丧失实力慢慢衰亡，或许会有生的转机。 江城把石板扔出来，淡笑道：“看看。” 画面之中，彼得神色狰狞，嘴角的獠牙长了数倍，背后双翼化作六翼，生出冰冷的骨刺，整只鬼暴涨到三米高，手臂大腿肌肉分明，利爪骇人。 彼得一怔，伸手触摸石板。 看望整个画面后，他惊讶地说道：“我现在虽然记忆不全，想不起太多生前的事，但画面上那个我，很明显是我晋升禁忌生物之后的终极形态，六翼地狱血蝙蝠。” “六翼地狱血蝙蝠？好拉风的称号！”李奇迹夸赞道。 “不值一提，小小称谓而已。”彼得不好意思地回复。 “这称谓可不小。”百里踏月摇了摇头，“这是被记载在猎人学院古书上的强大禁忌之一，拥有血色蝙蝠领域，是许多猎人的梦魇。” “说起来，你这家伙跟着我，最近吃了不少好东西，没有感觉到禁忌边缘吗？”江城问道。 “大哥，晋升这种事，跟怀孕一样，得看运气的啊。”彼得开口解释。 当初元大爷说过，如果彼得能吸收足够多的禁忌宝物，或许能以鬼魂的身份，第二次成为禁忌。 如今在瓦力城，元大爷正在拼命培养江生那个年轻鬼。 这其实算是这个老头再跟江城暗中较劲吧。 他想先一步把江生培养成禁忌，以此取笑江城，并且会得意洋洋地询问彼得有没有后悔。 这次画面中，虽然彼得叛变了，但整个团队的气氛尤为轻松。 所有人都知道，这家伙不可能叛变。 除非是之前推测的那样，他被三只游魂控制。 “这样一来，前两次给出的预言，可信度也并不高。” “还是得防着点，万一真有人被控制了，以我们之间的距离，很难防备暗中的刀子。” “奇迹，注意你的腰子。” “噢……” 李奇迹摸了摸后腰，保持警惕。 接下里的路途中，石板先后给出了好几次预言。 预言的间隔越来越短。 有个画面上，百里踏月一枪命中李奇迹的腰子。 还有个画面上，灰松鼠从嘴里掏出匕首，暗戳戳捅在了李奇迹的腰子上。 也就是李奇迹神经大条，承受能力比较强，换做是个正常的人类，现在估计已经开始怀疑周围的队友了。 全世界都想谋害他的腰子！ 有两个预言画面，并非是以他的腰子开局的。 其中一个画面上，江城暴起，挥刀瞬间斩下拉斐尔与梁殷的头颅，然后一枪蹦碎了大果冻，最后再一刀捅在李奇迹的后腰上。 另一个画面中，果冻化身嗜血的魔鬼，通体变成血红色，体内甚至生出了血管与血肉组织，顷刻间吞噬周围所有的生物，不断膨胀…… “果冻兄竟然可以变得这么强吗？”彼得伸手挖出一小团蓝黄相间的果冻，送到嘴里慢慢咀嚼。 “卟噜卟噜……” 果冻自己也不知道。 这种预言场景，显然并非空穴来风，是有一定依据的。 比如彼得，他确实可以变身为六翼地狱血蝙蝠，所以才会有预言的暴走画面。 那么…… 大果冻真的可以变身成预言画面上那种吞噬一切的混乱血腥怪物？ 旅社无此记载，猎人学院也没有相关记载。 大果冻的成长，全靠水果零食。 他不吃肉。 他对血肉这种东西没有太大兴趣。 他的体内也从未生出过血管与类似血肉组织的东西，只有半透明的凝胶状果冻。 李奇迹说：“预言也只是一种可能，还是虚假的，或许果冻兄确实有这种隐藏的进化选择，但他如今选择了这一条路，已经在这条变色的道路上走了很远了。” 这个世界充满巧合。 当初果冻才觉醒没多久，从那个黑雾工厂里出来后，由于消耗导致肚子饿，必须补充食物。 于是江城就把果冻带去了崔悲的零食店，让他可以接触大量甜食。 但，万一果冻觉醒后，没有找到旅社…… 甚至万一……他是在荒郊野岭觉醒的，周围只有血肉生物可以吞噬，他会怎么选择？ 进化之中，有无限可能。 每个生物的一生都是一条线，果冻很幸运，他的线搭上了旅社众多生物的线。 如今他的战斗力很弱，但治愈能力却极强，适合成为一名心理医生。 “走吧，讨论这些无意义。”江城招了招手，“做好战斗准备，那三只幽灵发现无法阻拦我们，应该会动用最后的手段了。” 几分钟后，那柄巨剑已然就在眼前。 剑刃斜插与大地，剑柄在浓厚的云层之中，巍峨壮观，宛若神迹。 身为三座城市的圣地，这里的土壤更贫瘠，死亡气息更为浓郁，连枯死的植物都看不到一棵。 彼得一路往上，沿着厚重冰冷的剑身，飞到剑柄的云层之中。 他的身影越来越小，在阴暗的天空下，宛若一只逆行而上的飞蚂蚁。 没多久，他飞回来说道：“大哥，没看到那三只幽灵，他们或许躲在了某个地方。” “嗯，辛苦了。”江城点头。 “大哥，你觉得要怎么做？”彼得问道：“炸了这柄巨剑，然后找到石板？” “这个方法不错，应该可行。” “真要炸？”彼得一愣，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他还以为，身为石板主人，江城应该能想到更合理的办法。 “并非要炸。”梁殷淡淡出声，“他只是想利用这种手段，把那三个幽灵逼出来。” “哦……好吧。”彼得悻然，感觉智商被梁殷压了一头。 正这时，地面忽然开始震动。 巨剑摇晃，仿佛有一位无形的神灵，在苍穹上握紧了剑刃，正在将其往外拔。 地表的砂石颤动，裂隙越来越大。 众人连连后退，避开那宛若蜘蛛网的大地裂痕。 片刻之后，只听得“铿”的一声，巨剑倒飞而起，剑尖出现。 雷光闪过，将巨剑恐怖的阴影投射在大地上。 那阴影带着狂风与万斤之力，直接向众人碾压而来。 第三百七十二章 枪斗 “有谁会空手接白刃啊？” 彼得大叫一声，想活跃一下气氛。 灰暗的苍穹之下，所有人都被阴影笼罩着。 那柄几百米长的钢铁巨剑横梗天宇，重重劈下，宛若神灵暴怒的惩罚，劈向蝼蚁般渺小的众人。 这一幕恐怖无比，好似无法逃离的噩梦。 “轰隆——！” 雷霆炸响，震耳欲聋。 一道道天罚般的雷电从天边垂落，不断轰击在干裂泛红的大地上。 这个世界在变化，变得惊悚骇人，充满了可怖的危险。 “果冻，奇迹，彼得，你们三个带着王后公主还有霍格尔，跟我往左边跑。” 江城反应很快，迅速做出判断。 “拉斐尔，你带着高永，与百里还有梁殷往右边跑！” “好！” 拉斐尔脸色凝重，一口答应。 那柄巨剑来势汹汹，速度极快，根本没有巨物的笨重之感。 团队分开的下一瞬，巨剑的冰冷剑刃就重重砸在干硬的大地上。 “轰隆隆……” 霎时间，大地震颤，砂石飞溅。 那恐怖无比的巨型剑刃，以无与伦比的毁灭之力，在大地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渗人裂痕。 猩红的暴风从天边而来，卷起无数泛红的土壤沙尘，在苍穹下肆虐。 这才早上十一点，整片区域就已经昏暗无比。 唯有隆隆炸响的雷光，能在刹那间照亮这片世界。 幸而众人已经往左右分散开，没有硬抗，否则只怕现在所有人都已经被砸入地底了，生还的概率很小。 “砰——砰——砰——” 百里踏月咬了咬牙，连发三枪。 炽热的子弹旋转出膛，穿越冰冷的猩红风暴，在雷霆炸响的天空下划过优雅的死亡弧度，绕过几块被狂风卷起的巨石，重重撞在钢铁剑身之上。 彼得惊呼道：“子弹拐弯！枪斗术？！” “傻子，别被神剧影响，那是被风吹的，巧合而已！”梁殷在另一边冷冷说道。 “哦。” “额……其实我的猎枪与子弹很特殊，是学院特制的，有特殊力量。”百里踏月干笑两声，解释道：“在付出一定代价的情况下，确实可以操控子弹，让子弹拐弯。” “……” 梁殷脸色发黑，沉默不语。 眼下也没必要讨论枪斗术，需要讨论的是如何对付那柄巨剑。 百里踏月的猎枪，每一枪都可以蹦碎一个诡异生物的脑袋，让那个脑袋像西瓜一样炸开。 可如今，三枪过后，那柄巨剑的剑身上，只是多了三个浅浅的凹痕。 很明显，这个世界的boss比前两个世界的更强。 而且…… 一柄剑有什么弱点？ 面对这样一把纯粹有钢铁制造的特殊武器，众人根本不清楚弱点在什么地方，灰白石板也并未给出提示，如今只能被动挨打。 江城立即吩咐：“彼得，极致虚化，去剑体内部找找，说不定能找到那三个家伙！” “好咧！” 彼得听令，飞天而起。 他的身体缓缓由实体转为半透明状态，再又半透明转为近乎完全透明。 肆虐的风暴带着无数尘土穿过他的身体。 在这种阴暗昏沉的世界中，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他的存在。 很快，彼得就飞入了巨剑之内，这个过程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与此同时，团队其余人依旧在应付巨剑的攻击。 “轰——！” 恐怖的剑刃再次砸落在大地上。 这次它的杀戮目标是拉斐尔所在的右侧团队。 拉斐尔等人躲闪及时，纷纷避开了这一击，并且做出还击。 “这玩意会攻击我们，说明它的攻击与前两个世界的差不多，并没有特定目标，只是为了消灭眼前的生物。”拉斐尔双眼泛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恐怖血丝。 他明白江城让团队分开的目的，一个是为了躲避进攻，另一个则是为了判断这柄巨剑是否有首要攻击目标。 现在看来，所有人都是攻击对象。 王后与公主实在是太弱了，霍格尔也一样，他们都是普通人，在这电闪雷鸣的恐怖风暴世界，连站都站不稳，逃命时也跌跌撞撞的。 只要他们不是首要攻击目标，就可以让他们去最后面等着，等这场战斗结束。 “江城，你保护他们去后方吗？”拉斐尔高声问道。 “嗯，你再坚持一下。”江城答道。 就这样，拉斐尔成了拉仇恨的。 他与百里踏月配合还算默契，兼有梁殷与高永帮助，成功吸引了巨剑。 风暴与雷鸣像是boss战特有的背景，以恐怖的破坏力与震耳欲聋的声音，为这片冰冷的世界增添了几分残酷意味。 大地仿佛被猛兽犁过，布满深深浅浅的裂痕，创伤令人惊悚。 拉斐尔与百里踏月腾挪辗转，一边躲避那柄巨剑的进攻，一边尝试对巨剑造成损毁。 子弹对其造成的伤害十分有限。 拉斐尔尝试用自己的畸变之眼，但似乎同样无效，唯有他手里那柄血色骨矛，可以对钢铁剑身造成一定伤害。 另一边，江城把三个普通人送到了战场边缘。 他叮嘱道：“奇迹，你的战斗能力不强，就在此地保护他们三个吧，不要走太远，可以让松鼠来助战。” “好！” 李奇迹心里有数，对自己的具体实力很清楚。 打不过，就不会去打，做一个混经验的成员，不给整个团队添麻烦。 “勇士，我又想起了一些过往的记忆。”王后说道。 “对这场战斗有帮助吗？”江城询问。 “不，没有。” “那就等战斗结束之后告诉我！” 说罢，江城拔出双刀，转身而去，奔赴最中心的战场。 大果冻跟在他身后，做一个吸引敌人的作用。 他战斗力同样不强，但生命力极强，哪怕只剩下一丁点身体，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所以适合眼前的场面。 彼得离开剑身，漂浮在高空，大声喊了一句，声音穿越隆隆雷霆：“老大，我找到了，那三个家伙就在剑柄之中！” “有把握对付吗？” “把握不大，他们三个竟然都是高级游魂！” “那行……” 江城略一思索。 一对三，彼得的胜率确实不高。 他抬头问道：“剑身内空间大不大？” 彼得肯定地回复：“很大！” “那就好，下来吧，带一点点炸弹上去。” 第三百七十三章 四翼 高级游魂，极为罕见，整个东大陆都难以寻到一只。 彼得可谓是得天独厚。 但这片空间里，竟然同时出现了三只高级游魂，这已非常理能解释。 这让彼得生出了危机感。 他竟然不再是绝版了！ 当然，联想到之前两个世界的经历，这三只游魂可能都是虚假的，只在这个世界或者这片空间里拥有这样的战斗力。 彼得感觉自己的珍贵性受到了挑战，十分积极，急忙从天上飞下来，飞到江城身边，询问：“大哥，真要直接炸？” “嗯，时间紧要，目前只能这样。”江城点头，“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一个考验，最终boss的实力不会超出我们整个团队的实力上限，必定有方法将其消灭。” “没错！”远处的拉斐尔喊道：“在工会的资料里，有许多实力很差的佣兵同样逃离了这片世界！” 如果一切正常，整个世界的考核力量，是根据众人的实力来调整的。 简单来说，这个世界遇强则强！ 彼得问道：“大哥，要带多少炸弹？” “一点点就行……” 江城开始往外掏东西。 炸弹他这里有很多，大部分是在寂静工厂的分部仓库里弄到的，威力有大有小。 还有些炸弹是临走之前崔悲送给他的。 崔悲在猎人组织的黑市里购买了大批武器装备。 为了让崔悲安心，猎人组织率先送来了一批样品，其中就有大量炸弹，包括致盲弹、破片弹等等。 “除了这些炸弹，还有这些一次性诡异物品，你也都带上去，激活后立刻撤离……” 江城并不心痛，取出了二十多个一次性毁灭物品。 现在是以资源换时间的时候，能越快结束这次任务，后面的时间就越充沛。 这片空间很封闭，无法与外界联系，现在情况瞬息万变，无法得知卡巴城情况怎样了。 工厂那些家伙，肯定不会甘心，会再度反扑。 彼得得到所有毁灭物后，一脸风萧萧兮的样子，郑重说道：“老大，我这就去了！” “嗯，注意安全。” 此时，那柄巨剑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江城身上。 很明显，江城给他的威胁感，比拉斐尔与百里踏月加起来还要大。 在暴风雷鸣的苍穹背景下，巨剑划破阴暗的空间，摧枯拉朽，不可阻挡，重重斩向江城。 “老大，你保重！” 说罢，彼得飞天而起。 他沿着倾斜的剑身，拼尽全力对抗肆虐的风暴，稳住身形，径直向着那三只幽灵所在的剑柄飞去。 剑柄并非金属，似是某种坚硬的木质材料。 三只可怖的幽灵就在其中，神色狰狞，挥舞尖锐的十指，或许是在操控这柄巨剑。 见彼得飞来，其中一只幽灵当即离开剑柄。 他披头撒发，五官扭曲，双瞳中流淌出黑色粘稠的液体，半透明的身躯腐烂至极，浑身的恶臭连整片天地的狂风都吹不散。 “滚开！恶臭的玩意！别挡着你彼得爷爷的路！”彼得带着一大堆毁灭物品，大吼一声。 那幽灵嘶吼一声，声音惊悚莫名，尖啸着飞向彼得。 同为高级游魂，虽然他背后没有翅膀，生前也只是普通人，并无太大的来历，但他的飞行能力只比彼得弱了一丝。 彼得脸色阴沉，獠牙伸长，双眼都化作了血色。 虽然爆炸只是一个尝试，大家都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这毕竟是江城交给他的任务！ 距离剑柄还有两百多米，半空中狂风呼啸，血色弥漫。 那只游魂纠缠不休，对他连连进攻，好似跗骨之俎，尖锐的利爪挥舞不停，差点就割断了彼得与众多毁灭炸弹的绳索。 “妈的，老子先灭了你！” 彼得发了狠，背后的双翼竟然迎风暴涨。 他的皮肤虽然是青灰色，但此时竟然隐隐泛红。 那对双翼变得越发狰狞，被单薄表皮包裹的恐怖骨骼逐渐清晰，甚至有尖锐的骨刺刺破表皮，缓慢延伸，让这对恐怖的吸血鬼翼看起来变大了三四倍。 彼得不再矮小，竟然有了成年人的高度，四肢看起来更为遒劲有力，筋肉分明。 在这种紧迫的时刻，他竟然进化了！ 距离曾经的禁忌层次，又近了一步。 彼得同样表情狰狞，一手拖着一堆毁灭性物品，另一只手腾出来，向着那只纠缠他的高级游魂重重拍去。 游魂间的战斗，就是这样简单粗暴。 双方在数百米的高空中开始厮杀，好似两只鹰隼，穿越猛烈的血色暴风，甚至飞至云层，在灰暗的苍穹下时隐时现。 同时，那柄巨剑又一次砸在大地上。 江城不退反进，保持镇定，一手反握短刀，一手正握长刀，黑袍在风中飘荡，宛若一只黑色幽灵，高高跃起，竟然一刀砍在了巨剑的剑刃之上。 刀剑碰撞，金铁长鸣！ 长刀一击建功！ 那柄巨剑之上，赫然被崩开了小小的缺口。 可它速度极快，根本没有巨物的迟钝感，与电影中那些怪兽不同，飞速变化。 剑刃由竖转横，好似一把巨大的折扇，横扫过整片大地。 江城目光冰冷，用力一跃，高高跃起，躲过巨剑的这一击。 不远处，百里踏月等人同样是跃起。 幸好，公主等三个普通人已经逃离到了这片战场的边缘，并未被波及到，如果在近处，他们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一击的。 同一时间，高空中的彼得发威了。 就在距离剑柄尚有五十米的地方，他用狰狞恐怖的双脚抓住那只与他纠缠的高级游魂，然后用力一撕！ 脚撕鬼魂！ 那只鬼魂惨嚎一声，被径直撕成两半！ 虽然不至于死亡，但他也丧失了一大半战斗力。 剑柄之内，另外两只游魂坐不住了。 其中一只急忙扑出来，阻止彼得带着大堆毁灭物品接近剑柄。 但彼得此时太强了，强得让同为高级游魂的另一只游魂都觉得惊悚。 “滚开！” 他大吼一声，獠牙长得好似匕首。 背后的皮肤撕裂而开，竟然滴落出实质性的血水。 又有一对小翅膀生了出来！ 那只游魂不敌，几个回合就被撕成碎片，失去身体控制，被肆虐的暴风吹远。 而彼得则顺势激活所有毁灭物品，直直扑向剑柄所在。 “轰——！” 爆炸，轰鸣，白光，刺目…… 毁灭性的声音压过了雷霆，翻涌的冲击波撕碎了天地间的暴风。 刹那之间，剑柄炸碎！ 而阴云积郁的天穹之上，彼得正在与另一只游魂厮杀。 另外两只游魂拼凑好身体，飞入电闪雷鸣的云暴之中，加入战局。 天穹之下，巨剑解体。 成百上千剑柄的碎片被冲击波送往四面八方。 “咔嚓——咔嚓——” 剑身上浮现出一道道惊悚的裂痕，像是碎裂的瓷器。 第三百七十四章 钢铁猛兽 剑碎了。 数之不尽的金属残片从天而降，随风飘落。 这一幕看上去尤为壮观。 雷声依旧在炸响，时而浮现的雷光照亮整片昏暗的区域。 在忽明忽暗的云层之中，四只游魂还在战斗，在厮杀，用尽一切手段毁灭对手。 彼得以一敌三，竟然不落下风，打得有来有往！ “你这人运气到是不错，能收服如此罕见的高级游魂。”梁殷出声称赞，“我一直觉得气运之说有几分道理，你开启能力的时间很短，却机遇连连，说明你应该是世纪倾覆之前，最耀眼的那一批人之一，可惜你没有开启第二诡异能力……” 这家伙又把第二诡异拿出来说事了。 似乎在他眼中，唯有开启第二诡异能力的人，才算得上真正的天之骄子。 江城很早就跟他说过，这种想法毫无依据。 在瓦力城，那个叫林零的小孩似乎存在多重人格问题，每一种人格都代表一种诡异能力，真要论诡异能力的多少，估计整个联邦都找不出比他更多的人，可他却容易失控。 无法控制能力，被强大能力反噬，这种事也算是极为常见了。 百里踏月微眯眼睛，仰头盯着那些下坠的金属残片，似乎想透过血色风暴的阻碍，找到这数千残片中最重要的一个东西。 “江城，你又发现那块石板吗？”他问了句。 “暂时没有。” 江城也在找。 这片空间的主线，似乎就是简单的拼图之旅。 前两个世界找到了两个石板残片，断裂面十分吻合。 按理说，这个世界的最终宝物，应该同样是一小块石板碎片，就在那柄巨剑深处的某个部位。 拉斐尔问道：“江城，石板有没有给出预言？” “还没有。” “难道这个世界还未结束？”拉斐尔神色警惕，手握血色长矛，“莫非要彻底消灭三只游魂，才能算通关这个世界？” 可彼得与另外三只游魂都在云层之中。 在场没人会飞。 江城影子里那个怪物并未苏醒，还在沉睡状态，没法给他提供飞行的暗影之翼。 仅靠着彼得自己的力量，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解决那三只游魂。 江城眉头微皱，取出一块破碎的墓碑。 这墓碑里，有数百只被封印的游魂，大多是低级，也有少数中级的，目前这些游魂只听从江城的号令。 上次在对付寂静工厂总部的队伍时，这些游魂就起了很大的作用。 江城思索片刻，望着天空，暂时没有把这些游魂放出来。 他记得元大爷说过：幽魂之间，可以通过相互吞噬来成长。 墓碑中这几百个游魂都并非高级游魂，如果一股脑放出去，可能非但无法帮助彼得，还会成为那三只高级游魂的食物。 高空中的彼得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情况。 他大吼一声：“三个孙子，有种就跟爷爷下来打啊！” 说着，他开始向下俯冲。 那三只狰狞的游魂很配合，嘶叫几声之后，追着彼得就一路往下。 天空中电闪雷鸣。 四只游魂速度极快，身体都是虚化的状态，在数千片坠落的铁片中战斗厮杀。 “轰——轰——” 那些坠落的巨剑金属残片开始砸入大地了。 掀起的红色尘土被狂风席卷，让这片天地显得更模糊了些。 与此同时，彼得带着三只游魂，与地面的距离也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把三只游魂引到众人的攻击范围了。 可就在此时，变生肘腋！ 那些坠落的金属残片竟然停了！ 至少有上千金属残片，都是那柄巨剑碎裂后的产物，纷纷静止在半空中，任由暴风吹拂，丝毫不动。 彼得与三只游魂在其中飞舞厮杀，毫无阻碍地穿过一片片金属。 在战斗之余，他将自己的一只手实化，试图将半空中一块径直的金属取走。 但即使他将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最大了，也无法将其撼动。 他大吼一声：“大哥，有古怪啊！” “无妨，你把那三只游魂带来地面。”江城冷静吩咐，“加快速度，无需纠缠，处理了这三只游魂再说。” “好！” 彼得十分听话，背后四翼扇动，再次提速。 那三只游魂的速度不及他，只能远远跟在后面，与大地的距离越来越近。 地面上，拉斐尔与百里踏月都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试图以最短的时间将那三只游魂留下。 可忽然，半空中那些静止的碎铁动了！ “轰！” 两个相近的不规则铁块猛地撞在一起，仿佛彼此之间有极强的引力。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铁块相互碰撞，然后就连在了一起。 金铁碰撞之声轰鸣，不绝于耳，与天边的雷霆此起彼伏。 不出片刻，灰暗的苍穹下，就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金属坨子。 这还没完！ 此前，已经坠落在大地上的众多碎铁块，这一刻忽然违背了地心引力，开始缓缓上升，向着天空中那个大金属坨子而去。 “轰隆……轰隆……” 碰撞，融合…… 渐渐的，那个巨型金属坨子，竟然有了模糊的四肢。 短小的前爪、健硕的后腿、长长的金属尾巴、尖锐的钢铁牙齿…… 雷光闪过。 那只巨物的恐怖影子投射在大地上，竟然是一只巨型暴龙的模样！ “又是龙！” 彼得回身看了一眼，都不想吐槽了。 前两关的boss就是龙，一个喷火龙，一个骨龙，现在竟然又来了一条钢铁暴龙。 “这片空间的主导者，到底是有多喜欢龙啊？”彼得小声嘟囔，“最后一关的boss，该不会是一条正宗的东方神龙吧？” 此时，他已经带着那三只游魂，来到了极为接近地表的区域。 在这个高度，百里踏月等人以及可以攻击到这三只游魂了。 “去！” 拉斐尔双眼泛红，猛地向斜上方掷出手中的血色长矛。 一缕恐怖的血光穿透暴风，径直刺入其中一只游魂的身躯之内！ 那游魂惨嚎一声，虽然并未彻底死亡，但整个身体都黯淡了几分，气息变得异常衰弱。 血色光芒并未回到拉斐尔手中化作血矛，反而在这只游魂的体内散开，变成一条条游蛇般的暗红色能量，在这只游魂半透明的身躯之中游走。 第三百七十五章 带走 轰隆！ 钢铁暴龙从天而降！ 它比上个世界的白骨龙大了数倍，且浑身都是凹凸不平的钢铁鳞甲，坚固厚重，看上去没有任何弱点。 “吼——！” 它站在雷光闪烁的苍穹之下，仰天咆哮，宛若一个沉睡千年后醒来的霸主！ 这样恐怖的形态，比之前的巨剑形态要更难对付了。 刚才那变化的一幕，众人都是看在眼中的。 其身体构造完全是实心的，由纯粹的钢铁碰撞融合而成，连一丝裂隙都没有。 “砰！” 百里踏月开了一枪。 这一枪打在这只钢铁巨兽的后腿上，只是溅起了一点小火花。 它低下硕大的钢铁头颅，鼻子里喷出一股带着腐朽金属味的气体，那对眼睛中似乎写满了‘不屑’两个字。 百里踏月感到了轻视。 “靠！” 他低骂一声，没想到被一坨金属疙瘩给小看了。 这头钢铁暴龙暂时没有动静，直勾勾盯着他，似乎想看看他还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百里踏月怒了，当即取出自己最珍贵的几枚炼金子弹。 这玩意是用来对付禁忌生物的，十分珍贵，整个学院中都没有太多存货，只会分配给最优秀的猎人。 上次在奥德市，见识到教会祭司穆云的不死之身后，百里踏月就申请了五枚禁忌子弹。 之前在对付骸骨龙的时候，他都舍不得使用。 “咔！” 把他子弹按入猎枪之中，咬了咬牙，感觉心里在滴血。 可眼前这头怪物，似乎已经无限接近于禁忌了，所以他不得不试试。 “砰——！” 一蓬硝烟爆出，随暴风消散。 恐怖的炼金子弹旋转出膛，表面铭刻的所有符号都在发光，像是一颗璀璨的流星，瞬息就没入了那只暴龙的右眼之中。 紧接着，子弹轰的炸开！ “吼！” 那头钢铁暴龙仰天咆哮，半个金属脑袋竟然都被炸没了！ 它瞬间暴怒，知道自己轻敌了。 同一时间，在另一片区域，拉斐尔已经解决了一只高级游魂，正在联手彼得对付剩余两只。 李奇迹护着公主等三人，在这片区域的边缘，躲在一块巨石的后面，尽量不被那头恶龙发现。 江城仿照上个世界那样，用力一跃，跳到了巨龙的钢铁尾巴上。 他用短刀固定身体，任由那根巨大的尾巴甩来甩去，整个人也没有被甩下去。 百里踏月在下面大声问道：“江城，你的刀能行？” “不行！” 江城给出了最直接的回答。 他用长刀随意劈砍了几下，在钢铁巨龙的尾巴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痕迹。 与上个世界的骸骨龙一样，这头钢铁龙拥有极强的治愈能力，它尾巴上的几道伤害很快开始愈合，速度肉眼可见，没多久就彻底复原。 江城手上这两把不朽生物祝福过的刀，对恶龙无效！ 而恶龙的头颅上，之前被百里踏月用禁忌子弹炸开的窟窿也在缓缓愈合。 百里踏月还剩下四枚禁忌子弹，但对于这恶龙庞大的且可自愈的身躯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无法将其彻底击杀，只能暂时拖延。 石板还没有给出预言画面，并未提示要如何击杀这头恶龙，事实上，就算给出的预言也不一定为真。 根据上次的经验，江城开始在巨龙的钢铁尾巴上奔跑，沿着尾巴一路往上。 同时，百里踏月与大果冻则担任了吸引怪龙的注意力。 泛红的干裂大地上，一个灰色的身影一闪而逝。 灰松鼠行动了！ 它像是一只大灰耗子，行动迅捷，飞速跑到了怪龙的身下。 怪龙很明显看到了灰松鼠的身影，但它并未放在心上，开始专注进攻大果冻。 “吼——” 它张开钢铁巨口，怒吼一声。 只见数之不尽的恐怖金属长针从其嘴中飞出，密密麻麻，宛若针雨。 大果冻躲闪不及，被针雨笼罩，瞬间变成了一个刺猬。 “卟噜！” 他抖了抖身体，顷刻间化作数百个小果冻。 插在他身上那些金属长针纷纷落地。 数百个小果冻有红有紫，颜色不一，口味不一，分成好几股向着周围散去。 怪龙愤怒了，猛地一跃，钢铁利爪重重砸在其中一片逃命的果冻之上 这一击带着极端诡异的毁灭性力量，直接把五分之一的果冻砸成了无法再生的细小碎片。 “卟噜卟噜！！！” 周围还活着的小果冻，要么往四周逃去，要么爬上了巨龙的钢铁后腿。 与此同时，灰松鼠趴在巨龙的后腿上，张开惊悚的血盆大口，猛地向下一咬！ “咔嚓！” 庞大的金属后腿，竟然被咬出了一道裂隙。 灰松鼠眼睛一亮，正准备拔出大门牙，继续咬其余部分。 可他用了用力，脸色很快就变了。 他的门牙竟然被卡住了！ 巨龙的后腿上，那道裂痕顷刻修复，将他的大门牙卡得死死的。 灰松鼠瞪大了眼睛，四肢都在用力，身体呈弓形，尾巴颤抖，不断往后推，试图把自己的门牙拔出来。 可下一刻，巨龙开始追捕其余果冻身躯。 它迈开巨大的脚步，每一步都能让大地震颤。 灰松鼠被震得浑身发麻，四肢无力，只能任用自己挂在巨龙的后腿上，以门牙为支点，整个毛茸茸的身体晃来晃去…… …… 外界，卡巴城。 冰雹从天而降，寒冷的狂风肆虐。 厂房大门之外，两个禁忌生物正在对峙，且都是冰雪领域。 虽然领域侧重点不同，但寒冷是一样的。 其中一只禁忌生物，正是被工厂请来猎杀江城的女子。 她静静坐在冰冷的王座上，白发蓝眸，身着白色长袍，像是一位孤独千年的王。 另一个，则是崔家请来救崔悲的。 他并非人型生物，外表是一条银白色的鲤鱼，只有巴掌大小，身上的鳞片都结着寒霜，游弋在暴风雪之中。 “崔小少爷，随我走吧。”银白鲤鱼开口，“你父亲给了我一笔很难拒绝的资源，叫我将你带离这片风暴的中心。” 禁忌生物，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很难开战。 坐在冰雪王座上那个女子一言不发，默认了这条鲤鱼带走崔悲的行为。 但也只能带走崔悲，这是她的底线。 可崔悲却严厉拒绝，站在厂房大门之前，指了指身后的众人。 “不行，我不会抛弃我的朋友！” 第三百七十六章 人各有志 “唉，难受啊……” 崔天亦长叹一声，脸上写满了郁闷。 他来了。 千里迢迢，从寒冷的大陆北境来到卡巴城，暂时放下手中的一切商务活动。 为此，他耗费了一个极为珍贵的传送物品。 站在暴风雪领域之外，这个一身西装的中年人长吁短叹，想直接走进去，却又被手下的一堆人强行拦住。 “老板，不能进去啊！你只是个普通人，一进去就会被冻成冰雕！”一个壮硕的保镖挡在崔天亦身前。 另一个保镖则拉着崔天亦，喊道：“老板，这是两个禁忌生物的风雪领域重叠区域，你进去必死无疑！你要是死了，小少爷怎么办？” “你们给我弄一些防身物品不就行了？”崔天亦无奈回应。 “老板，禁忌物品可以暂时保住你的命，可一旦里面打起来了，禁忌物也撑不了多久的，除非能动用大量白晶矿压制这两位！” “我叫那条鲤鱼保护我不就得了……” “老板，禁忌生物一旦开战，必然是毁天灭地的，鲤鱼大人不一定能一边对付对手一边保护你啊！” “唉……” 崔天亦无奈地坐在路边，满脸愁容。 许多事他都清楚，不需要问。 可如今他儿子就在里面，生死不知，所以他忍不住就想问，让身边的人帮自己再确定一次。 那条他请来的禁忌鲤鱼已经进去十多分钟了，既没有开战，也没有把崔悲送出来，连一句话都没传出。 以至于所有人都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局面。 金十三带着整个十三太保团队就在一旁。 他问道：“崔老板，这次的工钱还结算吗？” “算，我不缺那点钱！”崔天亦给出答复，并说：“只要你现在进去，每隔几分钟就让你手下把实时消息传出来，我可以给你五倍的价格！” “这可不行啊……崔老板，还是指望你请的那位禁忌生物吧。” 金十三不怕死，但并不会无畏送死。 他提议道：“崔老板，不如你再请一位禁忌？两个禁忌联手，一个对付那个女的，另一个则保护崔小少爷，如何？” “不可！”崔天亦的手下忽然开口，“老板，我们再请一位的话，寂静工厂同样会请，到时候四位禁忌开战，小少爷活下来的概率更低了！” “嗯……” 崔天亦神色复杂，暂时没有给出定论。 他在等寂静工厂给他回答。 崔家在工厂有股份，许多崔氏成员也购买过寂静工厂的产品。 目前，崔天亦的亲兄弟，也就是崔悲口中那位二叔，正在与寂静工厂交涉，叫他们暂时撤走那位禁忌生物。 崔家在施压，但寂静工厂背后不止崔家一个势力，还有其余势力牵扯。 说来说去，一切都是利益使然。 崔天亦看了眼那片暴风雪领域的其余，目光很复杂，时而严厉，时而焦虑。 再多的利益，也比不过他儿子。 他的手下低声说道：“老板，恕我直言，以小少爷的性格，他肯定不愿意抛弃同伴。” “是啊……” 崔天亦又是一声轻叹。 “可我已经叮嘱过那条鲤鱼，进去之后，如果小悲不愿意离开，就请他将小悲打晕，强行带走。” “小少爷如今实力不俗，如果他以死相抗，鲤鱼大人也不好下手啊！” “唉，当初就不该让他离开瓦力城，那样的生活他为何就不喜欢呢……” 崔天亦想到了很多。 瓦力城那边，有他为崔悲购置的大量产业。 后来他每年也会为崔悲打一大笔钱，让崔悲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 可每次通话，他都感觉这个儿子并不快乐，那张悲哀的苦瓜脸并非家族遗传的。 钱难道不是一切快乐的本源吗？ “崔老板，其实有钱也不一定快乐啊。”金十三看透了崔天亦的心思。 “怎么说？” “崔老板你知晓整个南大陆的情况吗？” “当然知道。”崔天亦点头，“我有许多商业伙伴，就是在南大陆发家的，如今这片大陆遍地都是黄金，人力资源廉价，只要有一笔本钱，就能迅速做大。” 崔天亦的商业眼光很毒辣，对南大陆极为了解。 以他的能力，哪怕只带着一百万现金来到这片大陆，也能在几年内做大做强。 金十三说道：“确实有许多商人在这片大陆赚的盆满钵满……可崔老板，如果钱真的是一切快乐的本源，为何还会有商人散尽家财，成立战争学府，为整个南大陆谋求生路呢？” “说得也是，人各有志吧。” 崔天亦并未否认。 “贝塔城那座江宁学院的成立者就是几位富商。”金十三说道：“以他们的能力，要在战争中发财，实在是太容易了，可他们没有选择那样做，我觉得……崔小少爷也是那样的人。” “什么样的？” “有理想的人。” “赚钱难道不能成为理想？” “崔老板你也说了，人各有志。”金十三笑了笑。 “他必定是被那个叫江城的家伙带歪了！”崔天亦捏紧拳头，“那家伙就是个亡命之徒，只剩二十多天的命了，做什么都肆无忌惮，可我家小悲不能这样！这次之后，我会叫他跟我一起回联邦主城，让他参政！给他找点事做！” “嘿嘿……” “金十三，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了高兴的事。” 金十三摆了摆手，收起脸上的笑意。 他只是觉得，就算崔悲真的被救出来了，也不可能跟着崔天亦回去。 估计会有一场父子反目的好戏可看。 忽然，一个小组织的成员喊道：“那群面具怪人动了！” 许多人不认识人面法庭，所以才有了‘面具怪人’这个称呼。 就在不远处的旷野上，三支人面法庭的队伍缓缓前进，周围白雾缭绕，让他们好似来自传说中的仙境。 “可千万别打起来啊，小少爷还没出来！”一个下属皱眉说道。 “不妙啊，这片区域死的人已经触及到人面法庭底线了！” 金十三当即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 他拉了拉崔天亦，说道：“崔老板，赶紧退，这片区域的火药味有点浓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时光荏苒 暴雪，狂风。 南大陆的居民们，很少有机会见到这般纷纷扬扬的大雪。 虽然那两只禁忌生物都很克制，把领域维持在只有半径一公里的小范围，但此时的外界早已受到影响变了天。 周围半径几公里都在下雪，很大的雪，雪中还夹杂着冰雹。 卡巴城主城区也受到了影响。 寒风在城市中呼啸，穿梭于低矮的房屋与废墟之间，让许多外出的居民瑟瑟发抖。 黄昏旅社外， 一个年轻的成员缓缓伸出手，接了几滴冰凉的雨丝，感叹道：“这就是禁忌生物的威力吗？只是其领域的些许影响，就能带来天灾般的恐怖威力，若果真的全力以赴，怕是能一人灭一城？” “不然怎么会把禁忌生物称作‘移动核武’呢？”另一人笑着回应，“幸好，人面法庭肯定已经出手了。” …… 人面法庭靠近了。 三支队伍，三个禁忌生物领袖。 在寒冷的风雪中，他们背后的金纹白袍缓缓飘扬，像是永不坠落的旗帜。 白雾开始蔓延，顺着旷野的草木，一丝一缕驱散周围的所有冰冷与寒意。 那些雪花无法入侵，在他们上空几十米就湮灭，或是向着其余方向飘荡而去。 或许是感受到了人面法庭带来的压力，坐在冰雪王座上的女子眼眸微抬，弹了弹白皙雪腻食指。 在领域边缘，无数肆虐的风雪缓缓汇聚，化作她的分身。 分身同样拥有精灵般精致的容颜，一对深邃的蓝眸宛若宝石，白发飘荡，披着一层风雪化作的薄纱，赤足走出领域的区域。 她面对那三支逐渐接近的队伍，冷冷问道：“人面法庭要插手？” 这语气很强硬，没有丝毫妥协的感觉。 对面的旷野中，那三支队伍依旧保持缓慢的速度，慢慢接近这女子所在。 当中那个领队开口了，声音宛若天籁，飘忽不定。 如果江城在此，一定能听出来，这家伙就是当初把他带去人面法庭的那个。 “杀戮过重。” 只有这四个字，却清晰表明了人面法庭的意思。 那女子毫不退让，冷声道：“都是些蝼蚁，杀了又何妨？” “不可。” “有何不可？” “秩序。” “弱者才需要遵守秩序！” 那女子美眸冰冷，轻轻一挥。 霎时间，风雪肆虐更甚，呼啸不止，宛若天谴，在极短的时间内开始毁灭领域内的一切。 那些矿场设施、员工宿舍、一草一木等等，都在这极端的冰寒中，开始破碎坍塌。 有一个员工房的房顶被掀翻了，随风远去。 一瞬间，冰寒刺骨的狂风就灌入了这个房间内。 蜷缩在这房间内瑟瑟发抖的众多矿场员工齐齐毙命，化作一具具冰雕，脸上的恐惧神色被寒冰凝结。 普通人，在禁忌生物眼中，确实是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 同一时间，租赁的厂房外。 那只鲤鱼正在劝说：“崔小少爷，如果你死在了这里，你的父母该怎么办？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你的父亲已经来到这片风雪领域之外了，你母亲也停止了正在开的会议，准备传送过来……” 崔悲冷冷问道：“他们两个居然舍得浪费时间来看我？这点时间用来赚钱该多好？” “你父母已经认识到了家庭教育的确实，以后肯定不会那样了。” “抱歉，我不能离开我的朋友。” “难道这些半路朋友比你的父母还重要？” 银白鲤鱼很耐心，悬浮在风雪中。 他没有一个禁忌生物该有的威严，反而像是个邻家大叔，一字一句劝道崔悲。 “人这一生就是一趟旅程，从始发站开始，有的人会在中途上车，与你共享这段旅程的美景，有的人会在中途下车，从此杳无音讯……崔小少爷，朋友来来去去，最后剩不了几个，只有父母亲人是最珍贵的。” 银白鲤鱼的声音很沉稳，带着些许沙哑的磁性。 如果他本体是人类，肯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演讲家。 崔悲只是摇头，说道：“麻烦告诉我父亲，我……” “砰！” 沉闷的声响在厂房中响起。 崔悲摸了摸后脑勺，只感觉眼前一黑了，意识模糊，随即倒地。 他身后，隐形狗咬着大铁棍优雅落地。 后方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刚才那一刻，隐形狗咬着大铁棍一跃而起，然后甩了甩狗头，用力铁棍将砸在崔悲的后脑勺上。 崔悲本来激活了防身物品。 但为了保护众人，他把防身物的范围激活到最大，将隐形狗等生物都保护在其中。 这也就导致，隐形狗可以肆无忌惮对他动手，不会受到阻拦。 “汪！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废话真多！” 隐形狗吐出嘴里的铁棍，往前走了两步，伸出爪子摸了摸崔悲的手腕。 还有脉搏，说明没被他打死。 他立即扒拉开崔悲的衣服，把他身上所有宝贵的东西都扒了出来，然后对着门外那条银白鲤鱼说道：“来吧，把他弄走，带他离开这片区域！” “小狗大义！” 银白鲤鱼称赞一句，然后开始调动风雪的力量。 他很清楚，隐形狗这是抱着能走一个算一个的心思，让崔悲先走。 虽为禁忌，但鲤鱼不愿开战，所以才会一直劝崔悲。 一旦开战，整片区域都会被毁灭，或许无人能活。 那精灵般的女子太强势了。 她确实强大，同为风雪领域，她在禁忌这个等级的力量比鲤鱼更强。 开战之后，鲤鱼没有信心护住崔悲的周全。 “诸位保重，这女子或许要与人面法庭那几位打起来了。”银白鲤鱼摆了摆尾巴，在风雪中游弋，“如果她愿意妥协，或者等会混战导致她无暇他顾，我再寻机将你们带走。” 银白鲤鱼做出了承诺。 他从崔天亦那里拿到了一大笔资源，得到的任务也只是带走崔悲而已。 但刚才隐形狗的行为，让他心中颇有触动。 他想起自己当年还很弱小的时候，有几位朋友为了保护他，死在了人类钓鱼佬的手里。 当年，他还生活在一个小鱼塘里。 那个钓鱼佬由于钓不到鱼，心烦气躁，一气之下，竟然弄了一台抽水机…… “唉，时光荏苒啊……” 银白鲤鱼轻叹一声，转过身子向领域之外游去。 一缕缕风雪飞舞在他身后飞舞，将崔悲的身体卷起，带着崔悲与他一同离开了这片厂房。 第三百七十八章 遗言 “小鲤鱼，模样真神奇，活蹦乱跳，滚了一身泥……” 银白鲤鱼轻轻哼着歌，摇曳尾巴，在呼啸的暴风雪领域中游弋。 没多久，他带着崔悲，来到了领域之外。 这时候已经是早上11点26分。 领域之外几百米，郊区道路上，已经停满了各个势力的车辆，其中崔家的车队在最前方，距离整个领域不到两百米，这是十分危险的距离。 崔悲的母亲也到了。 这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双目通红，像是才哭过一场，一见到昏迷的崔悲，就悲呼一声：“我滴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夫人，他还没死呢。”银白鲤鱼提醒道。 “哦，这样啊。”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恢复如常，神色淡然，连一点哭腔都没有了。 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她盯着崔悲，确定这家伙没死之后，立即皱起眉头，不满地对她丈夫说道：“都怪你这老家伙，说什么儿子就要放养，你看看，咱们儿子都成什么样了？整天就只知道在这些危险的地方跑来跑去，一点孝心都没有，哼！” “怪我咯？” 崔天亦摊了摊手。 这对夫妻似乎经常争执，周围的保镖们都习惯了。 中年妇女说道：“等儿子养好了伤，我就带他回联邦主城，替他好好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娃，早点成亲。” “不行，如今他历练许久，正适合参政了。”崔天亦摇了摇头，“我会请媒体为他造势，再为他打造一个团队，争取让他未来争一争那个位置，感受权利与财富带来的一切……他的婚姻很重要，不能随便，最好在某个关键时期爆出来。” “你这老家伙懂什么？我才是最懂儿子的！” “行行行，什么都让你懂了……” 二人开始了争执。 一番争论不休，谁都不能说服谁，甚至差点动手。 旁边的保镖象征性拉了一下，然后劝诫几句。 这时候，银白鲤鱼咳了咳，打断两人的争执，并说：“两位，该离去了，你们没感觉越来越冷了吗？” “确实如此。”崔天亦点头，“鲤鱼大人，那边是否要打起来了？” 他看了眼道路左侧的郊区旷野。 在那个方向，三位人面法庭的禁忌生物，正在与暴风雪女子的分身对峙。 “打起来的可能性不大。”银白鲤鱼摇头。 “鲤鱼大人，能否送我们一家返回白沙城稍作歇息？”崔天亦询问，“我在白沙城的银行还寄存了一些罕见的禁忌宝物，如果鲤鱼大人有看得上眼的……” “咳……我也并非那种贪财的生物。”银白鲤鱼一脸正色，“但毕竟已经接了任务，就顺便把你们送过去吧。” 说着，一缕缕风雪在他身侧飞舞，竟然缓缓形成一只银白色的分身鲤鱼。 分身的模样与他一模一样，只是鳞片上多了些寒霜，看上去更冷。 银白鲤鱼笑道：“这分身可以维持三天，足够将你们送到白沙城了。” “鲤鱼大人，你还要留在这里？” “嗯，静观其变吧……如果有可能，就把崔小少爷的那些朋友都救出来。” “有劳鲤鱼大人了。” “无妨，小事而已……” 又停留了几分钟后，崔家的车队走了。 崔悲依旧处于昏迷的状态，并未被唤醒。 崔天亦与他老婆都清楚，一旦在这里唤醒崔悲，他们儿子肯定不愿意离去。 就在他们离去后的十多分钟里，这片区域越来越冷，寒风呼啸，雪花飞扬，许多普通的小组织势力成员都快受不了了。 对峙，威胁…… 道路左侧那片旷野中，四位禁忌生物给这片天地带来的压迫渐渐增强。 忽然，有人神色惊慌，指着那片暴风雪肆虐的白色领域喊道：“快跑啊！那个领域扩张了！” 所有还在发呆的人齐齐一怔，想那片风雪领域投去目光。 只见，那片冰天雪地的世界，竟然在缓缓膨胀，一点点吞噬周围的道路与旷野。 “跑！” “要打起来了！赶紧跑！” 见到这一幕后，所有人都清楚，人面法庭与那个女子没有谈拢。 谈不拢，无非就是开打了！ 不出所料，一缕缕朦胧的白雾扩散开来，瞬间席卷整片天地，将灰雾都驱散了。 “叮铃……叮铃……” 风玲摇曳，声音清脆。 正在逃命的众人都恍惚了一瞬，仿佛看到了灰雾深处，一个宛若世外仙境般神秘美丽的法庭国度。 又有两位禁忌生物出现！ 人面法庭，竟然出动了五个禁忌生物。 一个禁忌生物就足以毁天灭地了，能让整座卡巴城颤抖，能在极短时间内屠戮几万甚至几十万生灵。 幸好禁忌生物都很懒，不喜欢插手人间的事物，大多在潜心思索要如何更近一步，接触法则的力量。 “五位禁忌，这就是人面法庭的底蕴吗？”有人在逃命之时还忍不住惊叹。 这个阵容，怕是可以直接去闯一闯灰雾中那些超大型禁忌区域。 但银白鲤鱼却轻轻摇头，他知道人面法庭肯定不止这么点人手。 “就这样打起来了，五个压制一个，应该不会让战斗范围波及到城区吧。”银白鲤鱼在领域外缓缓游弋，“或许能趁乱救出那些小家伙。” 可忽然，银白鲤鱼脸色一变。 就在他这个方位，竟然又出现了一个那女子的分身。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冰冷，问道：“你想以一敌六？” “试试又如何？” “真是个疯子！” 银白鲤鱼无奈，只得开启自身的暴风雪领域，加入了这场混乱的战局。 他轻叹一声，知晓自己无法去救隐形狗他们了。 …… 厂房之内，隐形狗激活了从崔悲那里搜刮来的所有诡异物品。 李健匆匆忙忙从员工宿舍回来，说道：“不行啊，再这样下去，我们招募的那两百多个人手就要撑不住了！” “唉，我们自己都快撑不住了！” 骷髅头悲叹一声。 他想到自己年纪轻轻，连一身骨骼都没有凑齐，就要这样去了吗？ 伟大且美丽的菲奥娜神灵为何听不到他的呼唤？ 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陶范捡来一块碳石，在厂房门口写了一行字。 这行字是留个江城看的。 【学弟啊，如果你能从灰雾中回来，记得上次我给你说过，在我的电脑里，有一个文件夹，你一定要记得去销毁……】 第三百七十九章 蓝与白 陶范觉得自己眼花了。 他曾听闻，人类在极端低温的环境下的濒死之际，会出现特殊的幻觉。 “幻觉吗？” 陶范揉了揉眼睛，努力让自己看得更清晰点。 他现在的体温也不是太低，还没到难以忍受的程度，可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 在厂房大门之外， 一片呼啸的风雪中， 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接近。 对于陶范来说，那人影的容貌很眼熟。 他在奥德市海边见过这人，与这人成为朋友，写的诗还得到了这人的夸赞。 这人当时还拆穿了卖龙蛋那老头的把戏，让大果冻免于受骗。 “蓝白兄弟，是你吗？” “是我。” 来人微笑回应，渐渐靠近。 他衣着单薄，穿着很简单的长裤短袖，似乎刚从某个比较热的地方赶来。 而厂房门口，那位坐在冰雪王座上的女子，神色没有出现任何变化，依旧垂着眼眸，像是没有注意到蓝白的接近。 事实上，风雪越来越慢了。 陶范再次揉了揉眼睛。 虽然眼前依旧是一片大雪纷纷扬扬的景象，可呼啸的寒风之声却在渐渐远去。 一片片雪花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变得轻柔了些，从天空中飘落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竟然近乎静止了。 这片空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定格。 世界愈加安静，静得让陶范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 少年蓝白面带微笑，拨开身前的一片片雪花，走过极寒的冰雪王座，来到厂房的门口。 “偶然路过卡巴城，没想到能见到陶范兄弟。” 蓝白长得并非很帅气，但微笑之时有一股特殊的美丽，亲和力极强。 只是看一眼他这张温和的脸，就很难对他生出任何敌意。 “我记得陶范兄弟上次说过，要给我寄你的诗集？”蓝白微笑问道。 “是啊……” 陶范哀叹一声。 “可惜我现在被困在这片暴风雪之中，可能就要死了，蓝白兄弟，我甚至都不清楚你是不是我临死前看到的幻觉。” “自然是真实的。”蓝白温和回应，伸手摘下一片静止在半空中的雪花。 “如果你是真的，那你怎么能……” 说着，陶范忽然眼睛一亮。 他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了。 很明显，周围的寒冷都已经被蓝白所驱散。 并且，那个坐在冰雪王座上的精灵般的女子，竟然没有发现蓝白？ “蓝白兄弟，你也是禁忌生物？”他激动地问道。 “或许……是吧。” 蓝白微微摇头，给了个不太确定的回答。 陶范接着问道：“你能把我们从这里救出去吗？” “可以把你从这里救出去。” “那就太好了，蓝白兄弟，现在就……”陶范忽然一怔，“你……你是说，救我一个人？” “嗯。” “可以把我的朋友，还有那两百多个招募来的人手一起救走吗？” “不可。” “为什么？” “因果。” “什么因果？” 陶范想不明白，救个人而已，还要考虑什么因果？ 蓝白耐心解释：“陶范兄弟，你我本是朋友，上次听了你的诗歌，更令我心旷神怡，我从你这里得到过好处，所以我可以毫不顾忌救走你，但我与其余人并没有因果。” “因为我给你某个东西，所以你才会救我？”陶范问道。 “可以这样理解吧。” “那要不你现在就从隐形狗他们身上拿走某个东西，然后再救他们？” “不行。” “那就让隐形狗他们自愿给你某个东西？” “也不行。” “那要怎样才行？” “陶范兄弟，我只能救你。”蓝白依旧这样说，“人与人的相识需要缘分，我与其余人都没有缘分。” 陶范有些焦急，问道：“真的不能把大家一起救走吗？” “有个方法，但那样需要陶范兄弟付出很大的代价。” “什么代价？” “我会拿走你一样十分宝贵的东西。” “十分宝贵？”陶范一愣，“难道是我写诗的才华？” 没了这份才华，他以后还能成为伟大的诗人吗？ 这个念头在陶范脑海中一闪而逝。 他转头看了看周围的朋友同伴，发现所有生物都一动不动，似乎都被定格了，就连墙上的钟表指针都不再转动。 与这些朋友的生命相比，才华又算得了什么？ 陶范嗟叹一声，下定决心，说道：“蓝白兄弟，你随便拿吧，只要能把大家救出去就好。” “你想清楚了？” “嗯。” “那好……” 蓝白伸出手，在陶范肩头轻轻一抹。 霎时间，风雪退散，空间扭转，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 他们像是来到了某条特殊的隧道之中。 陶范眨了眨眼睛，一切又回归正常。 身后传来了骷髅头惊讶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这是在哪儿？” “冻死了，来到天国了吗？” “天国的样子怎么跟卡巴城主城区长得差不多……” 陶范惊喜地转身，发现所有人都在。 无论是隐形狗等生物，还是后来招募的两百多人手，都被蓝白以奇异的力量，从那片风雪咆哮的领域中转移到了卡巴城主城区。 有人面法庭的五位禁忌生物在，这场禁忌战斗不太可能波及到人口密度较大的主城区。 也就是说，他们暂时安全了！ 隐形狗盯着陶范，很明锐的察觉到，这场变故是陶范弄出来的，于是问道：“诗人，发生了什么事？” “是这位叫蓝白的兄弟。” 陶范转身，正想给众人介绍蓝白。 可他愣了愣，身后已然没了蓝白的身影。 …… 同一时间。 在区域46的异常空间里，一场战斗来到了尾声。 江城尝试过砍断这条怪龙的脊椎，也试过从脖子那里下手，最终都失败了。 怪龙的浑身都是钢铁，严丝合缝，与上次的骸骨龙全然不同。 远处，拉斐尔与彼得合作，已经成功干掉了两只游魂，只剩下最后一只游魂苟延残喘。 彼得觉得拉斐尔一个人就能搞定这只濒死的游魂了，于是看向江城，问道：“大哥，这头龙要怎么搞啊？” “问得好！” “所以大哥你也没办法？” “有。” 江城握着两把刀，神色泰然，站在剧烈晃动的龙背之上。 此前对这条钢铁恐龙造成的伤害，已经在缓缓愈合了。 彼得问道：“大哥，是什么办法？” “你过来，拿着这两把刀，入龙腹。” “哈？” 第三百八十章 攀升 有契约在，彼得可以感知到江城的状态。 他知道江城不会让他去送死。 好歹也是只高级游魂，就算没用了，平日里拉出去逛街溜溜，也是很长面子的。 但入龙腹这事…… 彼得有点发怵，身为高级游魂，他对于这头恶龙而言，应该是大补之物。 万一龙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克制虚化怎么办？ 就在他思索的片刻，拉斐尔再次抛掷出手中的血色长矛。 最后那只高级游魂被长矛命中，彻底消散！ 至此，场上的对手，只剩下那头钢铁怪龙。 “唉，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彼得背负双手，长叹一声，眼中竟然多了些沧桑的意味。 他飞到怪龙的背上，从江城手里接过双刀，用感情饱满的语调说道：“大哥，我这一去，或许就再也回不来了，想当年，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还年轻……” “别废话！” “噢，那我去了？” “注意安全。”江城拍了拍彼得的肩膀。 如果之前的猜测没错，这头怪龙的总体实力并不会超过整个团队。 所以它肯定能被消灭。 但江城观察许久，也动手了多次，始终没有找到这头怪龙外表的弱点，所以他将目标锁定在怪龙的体内。 “大哥你看过变形金刚吗？” “看过。” “这头怪龙，有点像变形金刚里那些……” “别拖延时间，该上了。” “好吧……风萧萧兮易水寒……” 彼得握着两把刀，再度振翅起飞。 大地之上，果冻还在四处逃窜。 怪龙使出浑身解数，怒吼连连，似乎是由于多次进攻都不能彻底消灭果冻，已经十分恼怒了。 一根根古怪坚硬的铁针插入大地，密密麻麻的格外渗人，像是一片细小钢铁形成的低矮灌木。 彼得飞到大果冻身旁，说道：“果冻兄，你能不能试图让这个家伙再次张嘴？” “卟噜！” 果冻点了点头，这事挺简单。 那头怪龙就在他身后几十米出，愤怒咆哮，每一步迈出都使得大地震颤不已。 大果冻驻足转身，抖了抖身体，神色肃穆，不再逃命，似是要与那头怪龙对峙。 怪龙也缓下了脚步，双目冰冷，一点一点逼近大果冻，貌似在酝酿某个大杀招。 场上的气氛一度十分紧张。 “卟噜！” 也就在这时，大果冻忽然高高举起右手。 原本半透明的凝胶状右手只是一整团，现在缓缓出现了五指。 其余四指握拳不动，中指一点点攀升…… 宇宙通用手势！ “吼——！” 钢铁怪龙瞬间暴怒，双目直欲喷火。 天边雷霆炸响，银蛇暴动，炸开了整片世界的昏暗模糊，像是要撕碎压抑的苍穹，又像是在为怪龙的愤怒提供背景。 它动了！ 大地在它脚下再度震颤，四分五裂，似是无法承担这样恐怖的重量。 它一边想大果冻奔行，一边张开铁嘴，猛地吐出成百上千跟钢针。 “卟噜！” “收到！” 彼得看准机会，拎着双刀就往怪龙的肚子里冲。 霎时间，怪龙那冰冷的钢铁双眼中，竟然出现了一抹愕然，还有些许的惊慌。 它急急忙忙闭上嘴巴，企图阻止彼得飞进去。 但彼得大叫一声：“晚了！接受彼得爷爷的制裁吧！” 昏沉的天宇下，他像是一只弱小的飞蛾，扑进了怪龙的嘴里。 下一刻，怪龙的嘴巴彻底闭合。 彼得眼中的世界变得一片阴暗，还充满了铁锈味。 “有人吗？” 一片黑暗中，彼得敲了敲几颗牙齿，发出咚咚的声响。 恶龙忽地又张开大嘴，猛地喷出上千根细密的钢针，试图把彼得驱逐出去。 但彼得猛地把手中的长刀刺入恶龙的牙缝间，稳固身体，任由这条怪龙折腾。 他发现，所有钢针都是从怪龙的咽喉深处喷出来的。 “真要深入进去看看？” 彼得咽了咽唾沫，并未犹豫太久。 他用短刀，在巨龙的某个牙齿上，刻下【彼得爷爷到此一游】的字样后，就纵身一跃，跳进了咽喉之中。 …… 外界，巨龙已经发疯了。 它在嘶吼，在咆哮，在大地上翻滚，仿佛肠胃里出现了寄生虫，痛苦不已。 庞大的身体在干裂大地上滚过，将无数石块碾成齑粉。 所有人都退得远远的，在远处观望这条龙的反应。 果冻还剩下五分之三的身体，正在缓缓蠕动，重新生长。 “卟噜卟噜？” “对，破局的关键点应该就在龙肚子里。”江城点头。 “卟噜？” “没事，如果彼得不幸去世，我会为他在瓦力城找一块最好的墓地……当然，前提是我们能离开这片世界。” 这片区域由于巨龙的疯狂，变得混乱不堪。 碎石飞溅，沙尘狂舞。 在肆虐的暴风中，甚至有巨龙曾经喷出的细密钢针，极为致命，防不胜防。 众人都激活了防身物，以防被钢针伤到。 而更远的地方，李奇迹所在的位置，很神奇地没有受到暴风中钢针的影响，所以目前为止是整片区域最安全的地方。 “轰！” 一声爆响从巨龙体内传出。 霎时间，只见巨龙的腹部出现了一条恐怖惊悚的裂痕，好似破碎的瓷器。 强大的生命力让这头龙不至于这样死去，那道裂痕开始迅速恢复了。 可接下来，越来越多奇异的声音从巨龙体内传出来，噼里啪啦，叮叮咚咚，像是有一个摇滚乐队在其体内疯狂演奏，四处敲击。 “吼——” 这头钢铁猛兽痛苦嘶叫，挣扎的幅度变小了。 到最后，它已经没有了翻滚的力气，躺在大地之上，胸腔起伏，头颅垂落，已经到了濒死之际。 空气中，那股铁锈的味道越来越浓。 众人仿佛置身于一座腐烂破败的钢铁城市之中。 只听得“咔嚓”一声，巨龙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 头颅、脖子、前爪、后退、尾巴、脊背等等……纷纷浮现出恐怖的裂痕，并且不再愈合。 “哈哈！见识到彼得爷爷的厉害了吧？” 龙腹中传出彼得兴奋激动的声音。 下一刻，四翼齐动，彼得手握钢铁包裹的灰白石板，破腹而出。 而巨龙彻底裂开，体表的钢铁仿佛被时光之力扫过，变得锈迹斑斑，一寸一寸坠落在干裂的大地上。 第三百八十一章 裂隙 “大哥，你赶紧降服这块石板，我不敢碰它！” 彼得飞到近前，把钢铁包裹的灰白石板递给江城。 所有人都知道，第一个碰到石板的人，会经历难以想象的混乱考验。 大果冻的分身只坚持了一会，就承受不住那种极致的混乱，直接炸开了。 那种混乱有一小部分传递到了大果冻的主体之上，差点让他的主体也蹦碎。 “也没必要这么怕。”江城接过石板，“我接触第二块石板的时候，眼前的混乱幻觉很短暂。” “那可能是大哥你产生抗药性了。” “或许吧……” 江城从彼得那里拿过刀，一刀劈在包裹石板的钢铁上。 只听得“叮”的一声，钢铁裂开了。 一块拳头大小的灰白石板顿时滚落在地上。 在众人的注视中，江城俯身拾起那块石板。 不出意料，那股混乱的感觉再次袭来，带着江城经历无数个抽象疯癫的世界，最终再度沉入深渊…… 这一次的混乱比第二次更短，或许江城真的产生了某种‘抗药性’。 三块石板拼接在一起，已经可以看出大概的模样了。 根据老佣兵张苟的描述来看，江城手里的三块石板，大概能有原石板一半的大小。 整个过程，有一种集齐龙珠召唤神龙的既视感。 如果猜得没错，接下来他们会继续经历一个又一个世界，直到整块石板完整，然后就会得到最终任务，进行历练。 “轰！” 天边一声巨响，雷霆划过。 伴随着‘咔嚓’一声，整个苍穹竟然被爆裂的雷霆劈开了一道裂隙。 霎时间风云变化，狂沙倒卷，一切似乎都要被那道恐怖的缝隙吸走，进入未知神秘的幽暗空间之中。 狂风越来越大，渐渐让众人都无法站稳了。 百里踏月大吼一声：“找一个稳固的东西，抓紧了！” 这次的世界变化，远比前两次来得更暴力。 似乎出现了某种变故，让众人无法按照正常故事线继续往下走了。 “铿！” 江城取出一根很长的金属长矛，将其用力刺入大地之中，以此来稳固身体，保证自己暂时不被天边那条裂隙吸走。 他身后的黑色大衣在风中狂舞，甚至被飞掠而过的碎铁片撕裂了一截，碎裂的黑色布料随飓风飞往苍穹。 其余人也各施手段，把自己牢牢钉在大地上。 变故来得太突然，根本无法分辨，天空中那条裂隙里，到底是下一个世界，还是纯粹的毁灭空间。 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众人只能暂时如此。 “啊——”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那位公主身体柔弱，一时间没能抓住李奇迹，竟然被狂风带上了半空。 小骑士霍格尔试图抓住公主，可他自己也是个弱鸡，非但没能如愿，反而自己手滑了，一时间没有抱住李奇迹，也被吹上了天空。 只有虚弱的王后，由于一直被李奇迹牢牢抓着，所以未被狂风带走。 “彼得，把他们两个抓住！”江城吩咐道。 “好嘞！” 彼得挥动四翼，飞天而起。 进化之后的他更强大了，比普通高级游魂强了很大一截，在这种毁灭般的暴风中也能穿梭自如，身体极致虚化之后，根本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很快，他就在半空中截住了公主与霍格尔。 在进化之前，他只能带一个人飞行，现在多了一对翅膀，带人的本领同样增强。 “多谢蝙蝠兄！”霍格尔高声感谢。 “小意思！”彼得得意洋洋，“就算这风再大个几倍，我也能把你们两个带回去！” 说话间，他带着两人向着地面缓缓飞去。 可忽然，肆虐的狂风竟然又大了好几倍，呼啸如雷，似是要掀翻整个苍穹。 彼得脸色一变。 狂风让他感觉到了极强的阻力，以至于他竟然在缓缓后退，往天边那道幽邃的裂隙退去。 他拼命挥动翅膀，再把游魂本就会飞行的本领激活到最大程度，可依旧无法抗衡这股突如其来的狂风。 事实上，只要他丢掉手里的两个人，任由他们两个被狂风卷入天边裂隙中，他就可以通过身体虚化避开狂风。 小骑士霍格尔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大喊道：“蝙蝠兄，放开我吧，你把公主带回去就行了！” “你到是想得美！”彼得大声回应，“带两个与带一个的差不多，除非我把你们两个都丢掉！” “啊这……现在该怎么办？” “我只能问问大哥了！” 说话间，彼得与另外两人都在狂风中不断后退。 距离大地越来越远，距离天边那道裂隙越来越近。 在狂乱的呼啸风声中，彼得激活了契约之力，然后对着江城大喊：“大哥，现在要怎么做？” 双方距离太远，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风声淹没了他的声音。 但或许是契约的缘故，江城听到了彼得的呼喊。 江城眼眸微抬，穿透猩红的暴风，将目光锁定在彼得身上。 时间很紧迫！ 按照这个速度，再过半分钟，彼得与那两人就会被卷入裂隙中。 该怎么办？ 三块灰白石板正在装死，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身为这支队伍的领袖，江城需要在极短的时间里给出一个答复。 他收回目光，看了眼周围，认真思索。 风越来越大，有些区域的地皮都被卷起来了。 再这样下去，整个团队的人，无论怎样抵抗，都会被卷入那条裂隙中。 而公主与霍格尔并非团队的人，以游戏的眼光来看，他们就是两个主要npc，目前霍格尔还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但他并未在世界消失的时候与其余普通npc一起消失，说明…… 霍格尔会去的地方，很可能就是下一个任务节点所在。 江城没有思索太久，当即抬起头，对所有人喊道：“放弃抵抗！跟随这股怪风去裂隙中看看！” “好！” 其余人都很信任江城，纷纷松开手。 大风一过，所有人跟着风中的碎石与沙尘，纷纷被卷向天边那条幽暗的裂隙。 众人神色不一。 梁殷的脸色很难看，而果冻的脸上则写满了好奇，拉斐尔与百里踏月一脸坦然。 李奇迹似乎是最高兴的，张开双手双脚，随风飘荡。 “这……就是飞一样的感觉！” 第三百八十二章 完整的童话故事 “这是什么地方？” 李奇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脑子有些昏沉。 天空中的太阳很炽热，十分刺眼。 他正躺在一片松软发烫的沙地上，已经有三分熟了。 “啊……烫……烫……” 李奇迹吃痛大叫，猛地跳起来，像是个蚂蚱一样蹦来蹦去。 一旁，江城等人已经早一步醒来，在一株枯黄的树木下乘凉。 这是一个干燥的世界。 举目四望，皆是沙尘。 烈日炎炎，看不到任何生机，仅有几根破碎泛黄的骨骼在沙丘上随风翻滚。 李奇迹搓了搓干燥的脸颊，急急忙忙来到枯树下，躲在阴凉之中，说道：“果冻兄，借我一点身体，我可能是昏迷太久了，没有补充水分，有点口渴。” “卟噜！” 果冻很豪爽，当即用刀子切了一部分身体。 正常果冻的主要成分是水与卡拉胶，所以极端环境下吃果冻补水倒也没什么问题。 李奇迹大口吞了好几块不同口味的果冻，嘟囔道：“果冻兄，刚才你怎么不把我拖到阴凉的地方，就任由我在烈日中暴晒？” “卟噜卟噜！” 果冻伸手比划，顺便用身体组成了‘顺其自然’、‘自然醒来’、‘怕出事’等等字样。 李奇迹恍然，便不再多问。 他看了眼周围，发现团队里所有人都在，但那三个npc少了个，只有公主与王后，而小骑士霍格尔不见了。 难道霍格尔被裂隙传送到了其余地方？ 李奇迹想了想昏迷之前的情况。 当时他松开了双手，随风起飞，渐渐飞向天边那道黑色裂隙。 风很大，风中那些沙子宛若利刃一般，吹得他脸部生疼，但他很快就适应了飞一般的感觉。 最早进入裂隙的，是公主与霍格尔，随后就是拉着他们两个的彼得。 后来则是江城与梁殷等。 而李奇迹与两只松鼠是最后进入裂隙的。 当时他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三分熟了。 与此同时，彼得也在回忆那时候的情况。 “大哥，我记得我左手拉着公主，右手拉着霍格尔，一直没松过手，醒来之后……我旁边就是公主，但霍格尔那个家伙不见了！” 彼得很肯定，言辞凿凿。 “没事，霍格尔应该有另外的身份。”江城安慰道：“你先去周围看看，这附近应该有人类的城镇。” “好吧……” 彼得飞天而起，渐渐化作众人视野中的一个小黑点。 百里踏月感慨有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游魂就是好，许多事都可以省下麻烦。 这时候，王后忽然开口，说她有了些新的记忆。 她记得，曾经有一位相貌与霍格尔一模一样的大骑士…… “记忆中，那位大骑士看上去比霍格尔更成熟，对王国忠心耿耿，常年在外南征北战，但后来……不知为何就消失了……” 一段模糊的记忆，很难为众人提供太多线索。 另一边，公主的双眼通红，不知为何有些伤感，缓缓落泪。 她轻轻擦拭，很努力想去想起什么，但那层记忆始终蒙着模糊的一层薄纱，每当她试图解开那层薄纱，就会感觉灼热的痛苦，仿佛有烈焰在烧灼她的身躯。 百里踏月注意到了公主的哀伤与悲恸，走到李奇迹身旁，低声说道：“奇迹兄，我想到了一个可能。” “姐夫兄，说来听听。” “我们可能正在经历一个个破碎的故事世界，通过这些世界得到故事残片，然后将故事拼凑完整，如果最终得出的故事与这个空间的主线任务一致，我们或许就能离开，甚至还能带走灰白石板。” 李奇迹觉得很有道理，便问道：“姐夫兄，我们都已经经历三个世界了，你觉得最终的完整故事应该是什么？” “很明显，公主与王后都有了，不可能没有王子啊。” 百里踏月开始头脑风暴。 他一边阐述，一边拼凑自己得到的线索。 “之前王后说过，那三个游魂生前是企图发动政变的大臣，事发后被押送去兵营，然后被三驾战车拖死……在上一个世界，他们的游魂就极力挑动战争。” “姐夫兄，你的意思是，他们死后依旧保持了生前的执念或者某种特殊状态？” 李奇迹想了想前两个世界公主与王后的情况。 当时公主被恶龙关押，王后也被白骨王座禁锢，不得自由。 “难道为了和平，公主被国王献给了强大怪物？王后反对，所以就被禁足？”李奇迹也跟着开启头脑风暴，“然后当时身为大骑士的霍格尔与公主相爱，怒而叛出王国？这样一想……好童话的感觉啊。” “听起来很像是正常剧情。”拉斐尔也小声加入讨论。 李奇迹问道：“卖车的兄弟，你觉得我们接下来会继续碰到王子之类的人物吗？” “我不卖车，只是家族有这个业务……” 拉斐尔的脸皮抽了抽。 早知道就不该把他的‘法拉利’姓氏说出来，没想到这也能成为调侃的。 “换个思路去分析。”拉斐尔说道：“这个世界的创造者这么喜欢龙，那么那位王子会不会就是恶龙的的化身？” 李奇迹点点头：“听起来有点黑暗系童话的感觉……” 百里踏月说道：“我倒是想起了一部电影，名字叫《他是龙》……” “江城手里的石板很古怪，给出的预言可真可假，不像是个好东西。”拉斐尔再次补充，“以我们团队的理智，都差点被这块石板弄得分崩离析，如果是个普通人拿到石板，比如千年前的国王……” “普通人或许会根据石板给出的提示一意孤行？” “没错。”拉斐尔点头，“这应该就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根据国王身边的人，拼凑出那个有关国王的故事。” “奇怪……” 百里踏月想到了很多。 这块石板，似乎不仅能预知未来，还有某种‘蛊惑’的作用。 以前进入区域46这片未知空间的队伍，都得经历一个个世界，然后承受石板的考验吗？ 但在佣兵工会那些幸运儿的记录中，并未有人提到过灰白石板。 事实上，那些侥幸离开这片区域的佣兵，大多的记忆都是混乱的，神志不清。 第三百八十三章 演绎归纳 “我记得，江城是可以通过很少的细节，推演出一个人的一生吧？” “我大哥又不是神仙……” 彼得飞回来，瞥了眼百里踏月。 拉斐尔表示赞同，并说道：“整个联邦里，能做到这一点的，或许只有那位握有演绎法则的大人。” “林语的老师吗？”梁殷投来目光。 “嗯，那位大人是主要任务制定者，在教会里地位超然。”拉斐尔点头，“如果他进入这个世界，或许现在就能根据得到的线索，演绎出那位国王的一生。” 演绎这两个字出自《朱子语类》，现在逻辑学里面经常提到。 与归纳法不同，归纳通常会从时间、结构、重要性等顺序来考量，从特殊到一般，是我们认知世界的基础。 而演绎是从一般到特殊，比如常见的三段论【‘大前提：所有生物都会消亡’、‘小前提：江城也是生物’、‘结论：江城会消亡’】等等…… 其本质是从规则或结论开始，由一般规则出发，分析可能出现的情况，再由这些情况，得出可能的结果。 但哪怕前提相同，让不同的人去分析，也可能得出或真或假的不同结果。 其前提一定要真实，符合客观实际，否则推导不出正确的结论。 这时候就需要进行假设分析，要做出假设且质疑假设。 林语的老师，身为强大的禁忌生物，教会仅有的三位接受神眷的大人物之一，握有一缕演绎法则。 他十分强大，前不久在地底白晶矿中，直接碾压了跨界而来的阿萨部下海林。 但对于他而言， 演绎错误是常有的事。 比如上次那个夜晚，在车祸现场，他根据其中一个司机口袋里的降压药物，推断这个司机患有某种特殊疾病，但那个降压药物是司机买给其父亲的。 在做出那个推断之前，林语的老师并未质疑自己…… 这样真的是对的吗？有没有例外？ 如果当时他做了质疑这一步，再仔细谨慎一点，或许真的能还原那两个司机的一生，并且让他们死而复生。 或许是演绎错误太多，总是失败，他常常感到力不从心。 许多时候，他都想把演绎法则传给一个合适的教会成员。 但教会里许多人都试过了。 无论是当代教皇，还是大祭司，或是其余强大的红衣主教，都无法控制这一缕演绎法则，反而会被法则反噬。 有一位红衣主教差点被反噬为力量的傀儡。 教会的野心很大，想要举教飞升，以不朽的力量度过纪元终结。 可如今距离纪元终结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林语的老师自认已经无法通过演绎法则成为不朽，也还没找到合适的接班人。 “这个世界真是神奇啊……” 百里踏月忽然感叹一句。 李奇迹问道：“姐夫兄何出此言？” “我只是想到，许多特定名词，比如‘演绎’、‘价值’这类的，十分虚幻，无法触及，哪怕在网文小说里，也没法写成准确的战斗力，但偏偏就存在于我们这个世界，还可以用来杀人或救人。” “确实如此……” 众人都想到了崔悲。 崔悲的能力，很可能就与‘价值’有关。 进化到最后，可以操控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包括人类的思想。 这样一想，着实有些可怕。 如果崔悲成了禁忌生物，能力得到进化，那么在他禁忌领域中的所有生物，岂不是都会收到他的控制？ “卟噜卟噜。”大果冻出声提醒。 “果冻兄在说什么？”李奇迹问道。 江城给出翻译：“果冻说，连他这样的果冻都可以成为战斗力，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果冻兄说得有理。”拉斐尔拍了拍果冻的脑袋，“只要我们所在世界的造物主脑洞足够大，一切就有可能。” “话说造物主会是什么？” “比不朽生物更强大的吗……” 有许多关于造物主的传闻，各个组织内部都有记载了只言片语的古籍流传。 有人说造物主不存在，还有人说整个世界或许是造物主的培养皿。 或者像是《瑞克与莫蒂》里那样，整个世界可能只是一块可悲的汽车电池。 身为小说爱好者，陶范就经常怀疑自己是某个小说中的人物。 在他正在看的某本小说里，有个精神病一直在讨论自己是否真实存在，是否活在某个人的笔下，这导致陶范也经常产生这样的念头…… 众人暂时被困在这片未知的空间内，讨论这些似乎没意义。 过了一会，头脑风暴停止。 彼得开始讲述他刚才观察到的情况。 他指着远方说道：“大哥，我们往那个方向走，沙子是越来越少的，逐渐有干裂的黄土地，还能看到枯死的白杨树，更远的地方有一座小镇子，镇子上的房屋都是土胚房，大多墙体开裂，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有活人吗？” “有，但是不怎么多。”彼得如实回答，“可能是太炎热了，都在房间内避暑，不过我看到了酒吧以及旅馆。” “只有一座小镇？” “暂时只看到了那个小镇，往别的方向走，就是无穷无尽的大沙漠，连一丁点绿洲都没有。” “那就出发吧。” 江城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时间不等人。 整个团队26号就进入了这片世界，今天已经是28号，再有几天就是阳历新年了。 不同于以往，今年江城结识了一些朋友，过年应该能热闹一点。 以往的新年，家里也就他跟安娜。 身为机械投影，安娜并没有其余机器人的笨拙僵硬，她温柔善良，每天都在家里独自等待江城回家，日复一日。 过年的时候，安娜会做出一桌子虚拟菜肴，用投影装点家里，让那个老旧的小家看上去十分温馨。 她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太人性化了，偶尔会不听话，在小事情上，并不会完全执行江城下达的每一个指令。 如果江城离家太久，她甚至会发消息抱怨一个人太无聊，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这段时间，江城就收到了好几条安娜发来的消息。 他甚至得花费些心思安慰这个机器人。 彼得看了眼江城，问道：“大哥，你在想什么？” 第三百八十四章 后来者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开启禁忌领域。” “啊这……” 彼得默默走远。 在进入这片区域之前，他通过江城的手机，联系过瓦力城那边。 当时瓦力城旅社的生物悄悄告诉他，江生已经拥有高级诡异生物的战斗力了，甚至时不时能打开半径几十米的小领域，距离禁忌那个序列越来越近。 这让彼得感到很恼火。 他现在与江生是竞争关系，一旦他晚了一步，回去肯定会被元大爷嘲笑。 他甚至已经想到了元大爷那副嘲讽的可憎嘴脸。 百里踏月看出了彼得的心思，走过去说道：“那位江生小哥毕竟是鬼王，得天独厚，你也不用太着急。” “不行，我一定要为大哥挣点面子！”彼得下定决心，目光坚定。 “在我学院里，有几个关于吸血鬼巢穴的记载，或许能对你有帮助。”百里踏月低声说道：“如果你想要，等南大陆的事情忙完了，我就带你去比利市，去我学院的图书馆找找。” “当真？”彼得眼睛一亮。 “当然了，只不过……嘿嘿……” “你不要笑得这么放荡。” “听我说，你跟江城的关系不错，以后我追求江渔的时候，你帮我撺掇一下江城就好，就当是兄弟互助了。” “这……” 彼得刚想开口，忽然感觉身体有些发凉。 他浑身一颤，看了眼江城的方向，发现江城正看着他。 “不可能！”彼得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这种事，你另请高明吧！” “……” 百里踏月也感受到了江城的目光，当即摸了摸下巴，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天气炎热，烈日当空。 少说几句话也好，就当是节约唾沫。 灰松鼠与紫松鼠正在沙尘中嬉戏，窜来窜去，像是两只无忧无虑的大耗子。 大果冻则掏出刀子，切了一部分身体，递给公主与王后。 他的身体现在具有治愈的作用，或许能安抚这两位的痛苦与焦虑，让她们想起更多细节，方便整个队伍早日离开这片空间。 李奇迹忽然摔了一跤，扑得浑身沙尘。 他站起来拍拍身体，往自己刚才摔倒的地方看去，发现有一抹金光闪闪的东西。 “金子？” 李奇迹下意识就想到了这个，于是取出一把小铲子，开始就地挖掘。 捡到黄金这种事，对他而言也算是很常见了，所以他并没有太激动，脸色很平静，慢慢挖掘。 没多久，他就挖出了一块篮球大小的狗头金。 一旁的拉斐尔看得啧啧称奇，结合之前发生的种种怪事，他意识到李奇迹可能有隐藏的第二诡异能力。 只是每一种诡异能力的施展，都需要接受规则约束，付出一定代价，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的能力。 李奇迹第二诡异能力的约束规则会是什么？ 拉斐尔注意到李奇迹肩膀上有一枚禁忌等级的臂章，顿时明白了什么。 这块狗头金的小插曲耽搁了众人几分钟时间。 很快，整个团队继续前进，向着彼得所说的那个小镇子出发。 黄沙滚滚，一眼望去尽是昏黄。 沿途没有任何水源。 偶尔能看见几株枯黄的树木，半死不活，气息奄奄。 如果没有团队，一个人走在这样炎热的极端环境中，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迷失方向，直至最终死亡。 下午五点。 天边那轮绯红的太阳渐渐西沉，将大半个苍穹染成绚烂的红色。 经过长时间高强度的前进，那个小城镇早已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由于公主与王后的身体都比较虚弱，经过短暂商讨后，拉斐尔的仆人高永背起了王后，而彼得则背着公主，以此保证这两位不会因为长途跋涉而虚弱昏死。 下午六点。 距离那个小镇还有短短几百米的距离。 太阳已经有一半沉入视野尽头的大地之中，另一半则红得耀眼。 这个小镇，用小土城来形容更好。 其最外围，有一层夯土城墙，城墙很矮，不足两米，且处处开裂，长满了干枯的杂草，看上去依旧多年无人打理了。 城墙之内，有两百多个土砖垒砌的低矮建筑。 “呼呼……” 风一吹，小城里黄土飞扬。 入口处无人阻拦，只是倾斜地插着一块干裂的破木板。 破木板在风沙中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其上写着【后来者，你也开始迷失了】这样一句话。 “后来者？” 拉斐尔盯着木板上那一行模糊的褐色文字，若有所思。 那只是很普通的一行字，写得歪歪扭扭，没有任何诡异力量附加。 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所谓的后来者，就是指他们这个团队。 江城也看了眼那行文字，眉头微皱。 站在这座小土城的入口处，往里看去，并不会感觉到任何敌意，也没有任何强大的气息。 “走吧，进去看看。” 以整个团队的实力，无需畏惧禁忌之下的任何生物。 就算遭遇危险，打不过也可以跑。 江城走在最前面，脸色没有变化，保持平缓的速度，走入城内，往彼得所说的酒馆走去。 无论什么世界，酒馆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最容易收集消息。 “老大，那个酒馆就在这个小镇子的左边，不远，我之前观察的时候，里面有十多个正在喝酒的人，气氛还算可以。” “嗯。” 江城一边听着彼得的汇报，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个小土城的结构很乱，明显没有经过有计划的城市规划建设。 低矮的黄土房屋很密集，房屋之间的道路则十分狭窄，且堆满了厚厚的沙尘，有的房屋墙体上甚至都生出了枯黄的野草。 道路上的居民很少，偶有几人路过，都穿着破烂的衣物。 酒馆的门口挂着木质招牌。 风一吹，招牌在黄沙中晃动。 靠近酒馆，能闻到丝丝缕缕的酒香，还能听见酒馆内讨论的嘈杂声音。 “嘎吱……” 江城推开酒馆的小木门，平静走进去。 酒馆内的嘈杂戛然而止。 一对对目光投向江城，这些目光带着麻木、猜疑、恶意等等，混在一起，像是一柄柄利剑。 江城直接无视了这些目光，走到吧台，要了一杯酒水。 调酒师是个年轻男子，面带微笑，将酒水送到江城手中。 两人的手触碰那一刻，江城一怔。 “禁忌？” 这位普普通通的调酒师，竟然是一个禁忌生物？ 第三百八十五章 迷失之城 酒馆内灯光昏黄，有股老西部的风格。 沙龙门在风沙中嘎吱作响。 木质的椭圆形大啤酒桶就在入门左边，看上去有些年代了。 断了线的破旧吉他被丢在入门右边的阴暗角落里，铺满灰尘，无人修理。 一眼看去，整个酒馆内部的墙体坑洼不平，十分粗糙，左侧的墙上挂着牛仔帽与生锈的猎枪，右侧的墙上则是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 酒馆里，算上江城与调酒师，一共有二十一个人。 其余十九人有男有女，身上衣着都破破烂烂的，看上去是现代的服饰。 他们似乎看出了江城这个外来者的身份，一个个都不说话了，只是将目光汇聚到江城身上，审视打量。 江城坐在吧台前方，手握冰冷的酒水，神色还算平静，看着调酒师。 这个世界，与之前经历的三个世界明显不一样。 一个调酒师居然是禁忌？ “还不错，能通过接触识破我的伪装。” 调酒师面带微笑，笑得很和煦，看上去并没有恶意。 一个禁忌生物，如果想杀江城，在这片没有白晶矿的区域，江城根本抵抗不了多久。 他摇了摇手里的冰水，然后给自己倒上一杯，说道：“你猜得不错，这个酒馆里的人，包括我，都是从外界来的，只是暂时被困在了这个地方。” 这位禁忌生物明显知道江城想问什么，所以提前回答了。 他轻轻抿了一口酒水，再次说道：“叫你的朋友们都进来吧，无需感到畏惧，我不会对你们动手，另外一个家伙同样不会，毕竟大家都是迷失之人，我还指望你们把我带出去呢，当然……如果酒馆里其余生物对你们动手，这我就管不了了。” 另外一个家伙？ 江城轻轻放开手里的酒杯，然后向门口走去。 很明显，这个世界里，不止调酒师一个禁忌，还有另一个禁忌没有出现。 江城走出酒馆，对不远处的团队众人说道：“进来吧，一切安全。” “好嘞。” 彼得回应一声，然后就背着公主往这边飞来。 江城转身走回酒馆，再次无视了酒馆内其余人的目光，回到吧台前。 还不待他开口，调酒师就仿佛未卜先知那般，回答道：“没错，你已经收集到的石板，应该并非石板的本体，而是虚假的投影，事实上……这个酒馆里的人，包括这座城市里的大部分人，手里都握着虚假的石板投影。” “要怎么离开这片世界？” “不清楚。”调酒师笑了笑，“或许是通过一些考验吧，也可能是看运气。” “有人收集过完整的石板吗？” “当然有，毕竟这么多年了，总得出现几个厉害的冒险者。” “他们离开了？” “有的离开了，有的被困在这片世界，直至老死。” 调酒师或许是经常经历这样熟悉的对话，所以很轻松。 他一边跟江城聊天，一边用铁制工具凿刻一枚冰球。 “咔嚓……咔嚓……” 碎冰渣子飞舞，落在吧台与粗糙的地面上。 渐渐的，一枚圆形的冰球雏形就出来了。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江城再次开口询问。 “哪句？城市外边那句？” “嗯。” “那句话是我闲得无聊，随手写的。”调酒师一脸笑意，“后来者，自然指的是你们这些前仆后继来到区域46的人，至于‘迷失’这两个字，你可以直接从字面意思来理解。” “失去记忆？” 江城想到了佣兵工会里的记载资料。 在资料上，许多侥幸从区域46逃出来的家伙，都表现出了精神问题，记忆也是混乱模糊的。 调酒师点头，嗯了一声，然后补充道：“不仅是失去记忆，你们还可能获得新的记忆，在这片世界待得越久，过往的记忆就越模糊，直至彻底忘记自己曾经的身份，融入这个世界，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游戏世界路人npc，重复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你认为这个世界是个游戏？” “难道不像吗？” 调酒师笑着将手里的冰球放进酒杯里，然后转身，在吧台后面的酒柜里找到一瓶珍贵的威士忌。 打开酒瓶盖子，酒香味瞬间溢出，充斥在酒馆的每个角落。 一缕晶莹剔透的暗红色酒水从瓶口飞出，宛若一条游鱼，游入透明的玻璃杯里，缓缓淹没被子里的冰球。 “威士忌加冰，最简单最清爽的喝法。”调酒师将玻璃杯推到江城身前，“可惜当初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没有做好准备，我以为凭借两个禁忌生物的实力，肯定能破开笼罩在这片世界上空的迷雾，可我还是大意了……当时带来的威士忌，也只剩下最后几瓶，平时都舍不得喝。” “舍不得喝？” 江城提了一个很简单的问。 调酒师心领神会，笑道：“给你一杯，只是觉得跟你有缘。” “行吧。” 江城端起这杯冰凉的威士忌，没有怀疑，抿了一口。 与此同时，彼得等人已经来到酒馆门口，推开摇晃的木质沙龙门，走进酒馆内。 看到彼得那青面獠牙的样子，酒馆内其余人纷纷一怔，开始认真打量他。 彼得没有江城那么好的脾气，当即放下公主，盯着酒馆内这些人，大声质问：“看什么看？没见过吸血鬼吗？” 声音落下，酒馆内依旧安静，无人回应。 这些人神色如常，充耳不闻，依旧移动目光，上下打量着彼得。 彼得那暴脾气当场就上来了，盯着其中一个肆无忌惮打量他的络腮胡壮硕男子的说道：“你瞅啥？” 那络腮胡壮汉当即回怼：“瞅你咋地？” “你再瞅一个试试？” 彼得瞪大了眼睛，目光中满是恐吓的意味。 那壮汉同样双目瞪圆，直接从座位上起身，拍了拍桌子，说道：“我就瞅了，你要咋地！” “我他么……” 彼得獠牙变长，目露凶光。 他想挽起袖子，可又忽然发现自己只是个没穿衣服的吸血鬼，并没有袖子，只得捏紧拳头，表示自己已经很愤怒了，随时准备打人。 这时候，江城淡淡吩咐道：“彼得，要打出去打。” “好嘞！” 第三百八十六章 最终任务 “好可爱的果冻生物，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能否分我一部分身体？” “卟噜卟噜……” 果冻没有犹豫，当即用刀子割下一块，送给吧台后面的调酒师。 或许是太久没有尝到外界的东西了，这位禁忌生物用手里的小刀子小心翼翼切下一块，放到嘴里认真品尝。 从他满意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很喜欢吃果冻。 此时，酒吧之外，一场决斗正在进行。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彼得竟然没有占据上风，与那个络腮胡壮汉打了个平手，现在还在僵持。 “砰，砰，砰！” 彼得挥出拳头，一拳一拳砸在那个络腮胡壮汉的脸上。 那个壮汉毫不示弱，回以拳头，一步不退，用力砸着彼得那张青灰色的脸。 没多久，两人翻滚在地，打成一团。 酒馆外的道路满是沙尘。 此时两个家伙滚来滚去，衣服上沾满了尘土，像是两只土拨鼠，纠缠在一起。 “彼得兄，攻他下路！” 李奇迹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酒馆门口大声指挥。 可他这指挥没有半点水准。 彼得身体实化，血肉感十足，一拳打在那个络腮胡壮汉的下身。 “铛——” 这一拳竟然打出了金铁相撞的声音。 “嗷……” 彼得吃痛，大叫一声，感觉自己挥拳的右手又痛又麻。 那络腮胡壮汉大笑：“哈哈，没想到吧，你这面目丑陋心思肮脏的吸血鬼，老子穿了一条高级诡异序列的钢铁内裤！” “你他么……” 彼得气得直欲喷火，再度饱以老拳，挥舞着拳头就往壮汉的头部砸去。 他其实并未发挥出吸血鬼应有的优势。 比如他现在一直保持实体的状态，没有虚化，他也没有露出游魂特有的狰狞爪子，连背后四个翅膀都牢牢收缩着。 似乎，彼得就想体验一下这种拳拳到肉的打击感。 酒馆内，队伍其余人开始休整了。 拉斐尔皱了皱眉，感觉酒馆中这些人的目光很不和善，而且他几度提醒，这些人也不曾收回目光。 若非他的脾气还算好，否则他可能也会像彼得那样，直接开打。 酒吧后面，调酒师笑着询问江城：“知道为什么这些人都看着你们吗？” “外界的气息？” “没错。”调酒师点头，“你这年轻人很聪明，以后如果我们都能出去，我或许可以考虑收你为徒。” “暂时没有拜师的打算。”江城一口回绝。 “不着急，多想想。”调酒师笑道：“许多禁忌生物都不是独行侠，他们会组建一个团队，收拢许多门徒，让这些门徒帮他们应付外界的纷扰……比如某些大型组织要请禁忌生物动手，大多数时候就是通过禁忌生物的门徒或仆人去联系的，那些繁杂的过程也完全由门徒处理，而禁忌生物只需动手即可。” “嗯，这个我有所耳闻。” “话说回来，酒馆里这些人，其实都已经迷失了。” 调酒师打开那瓶珍贵的威士忌，给他自己也倒上一杯。 他切下一小块果冻，将其放入绯红酒液的玻璃杯里，似乎有了什么新奇的想法。 “他们，与这座城市的绝大多数人一样，忘了自己的出身，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以为自己本就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居民，可……你们才进入这片世界，有外界的气息……他们看到你们，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就能隐约想起些以往的事，当然，一切都已经晚了。” 酒馆里，许多人的目光中都带着疑惑。 他们看着江城等人的衣着，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破烂服饰，似乎在思索自己到底从何而来。 “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江城问道。 前三个世界都可以通过种种细节，推测出应该做的任务。 “不清楚。”调酒师摇头，“我当初来到这片世界后，询问了许多人，发现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外界迷失之人，根本没人能给我任务提示，也没人能让我看到目标与方向。” “但并非所有人都被困住。” “是啊……那些家伙到底是怎么出去的呢？” 调酒师也想不通这其中的规律，仿佛一切都是运气使然。 运气好就能出去，运气不好就被永远困在这里。 但这毕竟是个类似游戏的世界，只要是游戏，就一定有最终任务。 “我曾经跟踪过许多人，包括你刚才提到的，那些凑齐了整块石板的人。” 调酒师在这片世界被困了无数年，经验丰富。 最初的那段时间，他与另一个禁忌生物，一直在想方设法离开这片世界，所以才有了跟踪其余探险者的事情。 他发现，能来到这座小土城的探险者，大多已经收集了两三块石板碎块。 那些探险者也大多认为这是个游戏世界。 既然是游戏，就一定有最终任务。 有的探险者在城中寻觅任务无望之后，就离开了这座城市，向着其余方向出发，渐行渐远。 “这片世界，方圆几百公里内，只有这座小土城。”调酒师笑笑，“那些离开小土城，企图在沙漠中寻找任务提示的家伙，大多都死了，他们死后，手里的灰白石板碎块就会化作一缕白烟，消失不见……还有的则半路返回，运气好没有死在沙漠里。” “在这座小土城里，大多人待了两三天后，就开始迷失了。” “而有的队伍情况特殊，我跟踪了没多久，他们竟然原地消失了……” 调酒师说着回忆中的许多内容，得益于禁忌生物的强大，他并未迷失，对这部分的记忆内容十分清晰。 他觉得，那些原地消失的人，可能就是被送出这片世界的幸运儿。 当然，消失的家伙也可能是去了新的世界继续冒险。 这个沙漠中的迷失之城，或许只是一个游戏中转站。 “石板拼凑完整之后，会出现提示吗？”江城问道。 “没有。”调酒师摇头，“偶尔给出的一些预言，都难以分辨真假……许多团队就因为假预言变得分崩离析，还有的则为了抢夺石板自相残杀，那些人肯定是无法被送出这个世界的，只能永远留在这里，直至老死。” “或许是这个世界的考验之一。” “没错，而且……”调酒师看了眼公主与王后，“那两位想必就是你在前几个世界找到的npc了，她们会给出一些任务指示。” “其余队伍，也会碰到这类的人？” “当然，有的队伍会碰到那个古代王国的臣子，还有的会碰到那个古代王国的将士，你们运气比较好，竟然碰到了公主与王后。” 第三百八十七章 阶段考验 “她们也会消失。” 调酒师指了指公主与王后。 “当你们开始迷失，已经无法完成任务之后，你们找到的npc就会化作一道白光消失，或许就是去了你们最初遇见他们的地方，静静等待下一批的冒险者。” “需要一个最终任务。”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调酒师抿了一口果冻威士忌，“我接触过许多探险队伍带来的npc，从他们口中得到了大量信息，最终结合了一下，我想……最终任务，有可能是推测出那位国王的一生。” “你怎么看？” “很简单……” 调酒师说了说他的想法，以及那些npc给他提供的信息。 那些他口中的npc，与公主王后的情况相似，只能偶尔提供一些指示，但他们大量的记忆都被封存。 有的是曾经的王国护卫，有的是王国中贵族统领。 “他们隐约记得，国王是个十分暴戾的人，听信邪术，随意处置臣子与平民。” “还有人提到了大骑士霍格尔，那位骑士似乎是反抗国王的最强力量。” “他们对于石板的记忆很少，只是说，王国认为他可以预知未来……” “……” 调酒师将所有npc提供的信息综合了一下。 他觉得，那位国王应该是一个荒淫、暴戾、反复无常、性格极端的暴君。 这并非调酒师第一次见到公主与王后了。 他以前就见过，并且得到了公主与王后提供的信息。 与李奇迹猜测的差不多，他觉得那个国王为了稳固残暴的统治，或许会将王后囚禁，然后把自己的女儿献给恶龙这样的怪物。 “我觉得我的推测应该没错，毕竟我收集了很多npc的信息。”调酒师又抿了一口威士忌，说道：“我想你应该也能感觉到，在进入这片空间，踏上卡邦荒城的区域后，有一些若有若无的目光在背后注视。” “嗯，确实有。” 这片空间在区域45之外，被许多人称作区域46。 如果老佣兵张苟提供的信息没错，这片区域，应该是千年前一座城市的废墟。 城市名为‘卡邦’。 如今所有真真假假的世界，应该都位于卡邦所在的范围之中。 当时，江城等人开车驶入卡邦废城之中，包括他在内的众人都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仿佛，千年前那座古城的居民，至今依旧没有离开，还在城市的废墟之中徘徊游荡。 “在那个暴戾国王的统治之下，一定有许多冤死之人，我想他们的亡魂或许还在卡邦废城的废墟之中，只是我们看不见，但可以感觉到他们幽怨的目光。”调酒师说道。 “连你都看不见？”江城问道。 “禁忌生物又不是万能的。”调酒师笑笑，“禁忌生物最大的优势就是禁忌领域，可我进入卡邦废城之后，发现我的领域竟然被压制了，无法展开……然后没多久，我眼前的世界就发生了变化，我的第一个世界是接近与赛博朋克的未来科幻世界，我遇到的npc则是当初那个国王的护卫亲兵……你的第一个世界是古代王国？” “对，汽车变成了马车。”江城如实回答。 “哦……应该是拯救公主，成为屠龙勇士的故事。” 由于接触过太多探险队伍，见过太多npc，调酒师已经弄清楚了许多世界的历练过程。 除了弄清楚‘国王一生故事’的猜想，他对最终任务，还有另一个猜想。 “我想，最终任务还有可能是释放这里所有的冤魂。” “有道理。”江城认可他这个猜想。 “可我早已被困在此处，只能看你的了。” 调酒师很豁达，可能是被困了太久，已经想开了。 与其整日惶恐焦虑，拼命思索出去的办法，还不如安心在这里生活，当一个酒吧的调酒师，等待变局到来。 反正禁忌生物的寿命很长，他还有许多生命之水，再熬个一两百年也没问题。 “另一位禁忌在什么地方？”江城问道。 “他开了个旅馆，生意惨淡。”调酒师耸了耸肩，“我跟他大概有几十年没有来往了。” “是因为石板的事？” “你这年轻人未免也聪明过头了，确实是因为石板的事。”调酒师的脸上浮现一抹无奈，“当初，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跟他由于石板给出的假预言起了争执，最终大打出手，分道扬镳，一人带着一个石板碎片寻找出路，然而最后都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会不会就是你们无法离开的原因？” “我也这样想过，唉……” 调酒师端起玻璃杯，仰头一饮而尽。 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后，他发现，所有无法离去的人，都曾与自己的队伍发生过矛盾。 那些人，或许是因为石板的预言，又或许是因为某些宝藏或者石板的分配问题，大打出手，自相残杀。 而那些十分和谐的队伍，彼此信任，团结一致，没多久就消失了。 “我经常会想，这个沙漠中的土城，可能只是游戏的中转站，用于过滤在上一个游戏阶段没有通过考验的人。” 调酒师又恢复了笑意，再度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 无论如何，哪怕他已经推导出了那位国王的故事，可他终究是被困在这里了。 他发现江城的队伍十分和谐，所以才会把自己这些年得到的信息都告诉江城。 此时，酒馆外的战斗已经来到了尾声。 彼得可以不让自己身体虚化，与那个络腮胡大汉打来打去，最终都打累了，纷纷躺在黄土弥漫的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过了一会，那个络腮胡大汉坐起身，神色有些黯然，低声自语：“我想起来了，我不属于这世界，我是黄昏旅社的人，我是来这里探险的，已经……已经六年多了，我还是我吗？” “你这家伙竟然是旅社的人？” 彼得看了他一眼。 “是啊……我跟我的好友结伴来这片区域探险，还拿到了好几块石板，根据石板给出的预言顺利通过了四个世界的历练，可……都怪我，我太相信石板的预言了，当时……当时仿佛魔怔了那样，竟然直接动手打伤了我多年的好友，导致整个团队分裂……” 第三百八十八章 霸道 “被困在这里，或许就是这个世界对我的惩罚吧。” 络腮胡大汉神色黯然，靠坐在酒馆门口。 他也曾有过一个队伍，他还是队长，手握四块石板碎片。 可当时的他不知是怎么了，脑子不清醒，竟然就莫名其妙相信了石板给出的虚假预言。 在预言画面中，他看到，自己多年的好友为了抢夺石板，竟然在背后偷袭他，捅他的腰子。 当时他并没有说出来，但已经相信了一大半，心生疑虑。 在后来的冒险之中，他发现那个好友总是会若有若无的看自己一眼，所以他越发肯定石板给出的预言是真的，毕竟前几次的预言都为真。 就在他准备当面质问之时，石板再次给出预言，这次的预言画面中，队伍其余人竟然也对他动手，企图抢夺石板。 于是他忍不住了，当时脑子已经无法正常思考，直接动手，先下手为强！ “我恨呐！” 络腮胡大汉握紧拳头，忍不住用力在地上捶了几拳。 团队分崩离析。 混战之中，他打伤多人，最终与其余队员分道扬镳，孤身一人继续前进。 后来没多久，他就来到了这个世界，找不到任务提示，也不知道如何离去，渐渐迷失，遗忘自我。 今天看到彼得后，他感觉彼得等人身上有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顿时从那种迷失的状态中苏醒了片刻，更是通过这一通打斗，彻底想起了自己到底是谁。 可他明白，这份清醒终究只是短暂的。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再度迷失。 百里踏月站在酒馆门口，问道：“你当时是什么状态？” “我……我也不知道。”络腮胡壮汉长叹一声，“我一直是个十分理智的人，按理说不应该那样的，可我偏就动手了……唉……” “那些石板还在你手里吗？” “还在。”他取出两块石板，“当时与其余人分道扬镳之后，我自己拿了两块石板，另外两块石板则给他们了，也不知道他们如今在什么地方，会不会也被困在这片黄沙世界中……” 络腮胡壮汉取出的两块石板，竟然与江城手里的前两块石板一模一样。 可见，每个人手中的预言石板确实都是假的，只是真实石板的投影而已。 完成最终任务后，或许能得到真实石板？ “唉，这石板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络腮胡壮汉再次叹息，然后缓缓起身，一脚将那两块石踢走，走进酒馆之中。 趁着还没有再度迷失，他要了一杯比较贵的酒水，坐在酒馆的阴暗角落里，低头默默喝着。 江城看了眼壮汉，转过头向调酒师询问道：“一般来说，那些消失的人，会在这座城市里停留多久？” “时间有长有短，有的团队进城之后没多久就消失了，有的则停留了一两天。” 调酒师没有隐瞒，详细叙述他跟踪那些队伍所见到的情况。 他抿了口酒说道：“有的是在城市中休息时候消失的，还有的则是在城市之外，探索沙漠区域之时突然消失的，如果那个猜测没错……你的队伍通过了前一个阶段的考核，或许也会在不久之后消失，记住我给你说的这些信息。” “好，多谢了。” 彼得凑到吧台前，说道：“大哥，我发现你的san值有点高啊。” “怎么说？” “刚才那个络腮胡大汉同样也是一个队伍的队长，但他就被石板影响了，不再信任自己的队友，但是大哥你看到预言画面后，表情一直很淡定，说明这石板根本影响不了你。” “或许吧。” “大哥你就别谦虚了。”彼得看了看调酒师，说道：“兄弟，给我大哥来一杯你们这里最好的酒。” 他还不知道调酒师是一个禁忌生物，所以十分放松，只当他是个普通人。 调酒师微微一笑，点头道：“好，稍等片刻。” 他转过身，从后面的木架上取下几种十分昂贵的酒水，然后开始调制。 酒馆内的温度与外界不同，虽然没有空调风扇之类的东西，但内部十分凉爽，或许是有大量酒水的缘故。 在休息片刻后，众人的体力都差不多恢复了。 公主与王后吃了些点心，神色变得红润，正在努力回想有关千年前那个王国的故事。 时间缓缓来到晚上七点。 太阳彻底沉入大地，只留下一抹余光。 酒馆外的世界，渐渐被黑暗笼罩。 这段时间里，江城一直坐在吧台前，一边喝酒，一边与那个禁忌生物聊天，分享一些外界的信息。 “南大陆还是一片混乱啊……” “白晶矿还没开采完？” “七个超大型禁忌区域也依旧神秘？” “你居然被一个神灵的部下追杀过？” 听到这个信息时，调酒师明显愣了几秒。 能在不朽生物部下的手中活下来，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二般人也做不到。 诡异与禁忌，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我看看……” 他伸出手，将右手轻轻覆在江城的胸膛前。 属于禁忌生物的气息开始缓缓入侵江城的身体。 下一瞬，江城体内的神灵信标猛地反击，宛若一柄长矛，直直刺入调酒师的手掌之中。 “好霸道！” 调酒师神色微变，收回右手。 此时，他的右手手心，竟然多了一道伤痕，正在缓缓淌血。 那是属于不朽生物的威严，不容侵犯，不容置疑。 “人面法庭那些老怪物竟然没杀了你？”调酒师觉得不可思议，“任由你随意跑来跑去，这是对整个联邦世界的不负责任，万一那位跨界而来，谁都挡不住，会有一场浩劫，或许半个联邦都会被毁掉，纪元终结提前到来。” “嗯，那位庭主对我说过。”江城点头。 “什么？你见过人面法庭的boss？”调酒师一震，“他长得什么样？是男是女？看到不老泉了吗？有没有趁机喝几口？” “你没去过人面法庭？”江城问道。 “我都说了，禁忌生物又不是万能的，我以前倒也想去，可担心去了就走不掉了……” 调酒师含糊地解释了一下。 似乎他曾经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所以不敢靠近人面法庭。 江城说道：“庭主应该是一位中年男性，至于不老泉……我倒是喝了两杯不老泉煮的茶水。” “what?不老泉煮茶？”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大海之王 “人面法庭那些抠抠搜搜的小气鬼，竟然舍得用不老泉煮茶，时代变了啊！” 调酒师感慨一声，看了眼手中的酒杯。 如果有条件，他更想试试用不老泉来调酒。 不老泉加威士忌的口感一定很香醇。 “人面法庭里有多少个禁忌生物，你有数过吗？” 调酒师取出那瓶威士忌，给江城倒了满满一杯。 江城摇头，说道：“那次路线是固定的，我不能去人面法庭别的地方看看。” “我感觉人面法庭里的禁忌生物是扎堆的，一堆一堆出现，多得吓人。”调酒师给自己倒上一杯。 “卟噜卟噜。” “咦，果冻小可爱也去过人面法庭？” 调酒师能听懂果冻语，不需要江城翻译。 “卟噜！” 果冻取出一块木牌，那是前往人面法庭的通行证。 那位庭主说过，他每个月都可以去人面法庭玩玩，但只能单独去。 “厉害了，竟然连这种东西都能弄到，看来那位人面法庭的大boss对你印象很好。” “卟噜卟噜。” “第一次见？感觉那个大boss看你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熟人？” 调酒师一愣，放下酒瓶。 他仔细看了看果冻，不觉得果冻有什么特殊之处。 当然，一只果冻成精，已经算是很神奇的事了。 但以人面法庭大boss的见识，也不应该太惊讶。 那熟悉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你们果冻一族以前出过强者吗？”调酒师问道：“或许你的前辈与那个大boss关系很好，所以那大boss才给你特殊照顾？” “卟噜……” “蓝白？好熟悉的名字，我似乎听谁说过。” 调酒师摸了摸脑袋，在脑海中开始搜索过往记忆。 但不是谁都有超强的记忆力，哪怕是禁忌生物，也很难记住百年前的繁杂小事。 最终，调酒师只能犹豫着说道：“应该是个很强的人。” “卟噜。” “那个叫蓝白的家伙，说他以前有过一个果冻朋友？还老死了？”调酒师眼神古怪，盯着果冻。 一只果冻的寿命能有多长？ 和人一样吗？ 正常情况下，果冻的保质期是六个月到十二个月吧？ 调酒师微微摇头，放下这些想法，给果冻倒了一杯果汁。 果冻伸手接过果汁。 “卟噜卟噜。” “不客气。”调酒师笑了笑，“我在这座小土城南城区弄了一片果树，实施滴灌法，现在长势很不错。” 堂堂禁忌生物，沦落到异世界当调酒师和果农，想来也是令人唏嘘。 好在调酒师的心态极强，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他看了眼江城，说道：“说起来，你既然在这里，那就不用担心了。” “人面法庭？”江城问道。 “嗯，还有二十多天，你体内的信标就会被引动，所以哪怕你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人面法庭也会在最终日期到达之前把你带走，到时候，说不定我还能跟着一起出去……当然，这只是最坏的结果，其实我很想看看，是否有人真的能消除不朽生物的信标。” “还差了点材料。” “想制作完美级的替死傀儡吗？”调酒师瞬间猜到了江城的办法，“这个办法似乎只是在某些古籍上有介绍，并未有成功的记载。” “总得试试。”江城说道。 “也是，如果你能出去，并且把我也弄出去，其中一种材料，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调酒师抿了一口威士忌，说了个让江城意外的材料。 他竟然有办法弄到‘人鱼眼泪’这种物品。 之前林语给江城说过，有一位教会的神眷者，就是人类与人鱼的子嗣，或许那位有办法弄到人鱼眼泪，他让江城有空了就去接近那位。 但那位女子据说很高冷，而且与江城同为神眷者，是竞争关系，不一定能从她手里弄到。 但调酒师不同。 在来到这片世界之前，调酒师曾经与某一支人鱼种族有很深的渊源。 彼得说道：“我听说，那些人鱼并不喜欢接触人类，以前甚至会猎杀人类，以人类的血肉为食。” “这是当然，但那只是对于普通人而言。” 调酒师笑得很神秘，放下手里的酒杯。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以前，我泡过一支人鱼种族的女性族人。” “厉害啊！” 彼得低声赞叹。 通过对话，他已经知道这个调酒师是禁忌生物了。 “这位老哥，你竟然能撩到一个人鱼族的妹子？有什么诀窍吗？” 调酒师微微摇头，回复：“不是一个，是很多个。” “啊这……” “没办法，长得太帅，并且精力旺盛，实力也强大，不畏惧人鱼族的追杀，所以就一边躲避追杀，一边用爱感化他们来追杀我的女性族人……”调酒师的眼中浮现一抹回忆的神色，“那段时间，我被许多下属称作‘大海之王’。” “这……这是什么操作……” 彼得听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在躲避追杀的同时，与这些来杀他的人鱼族人谈恋爱？ 百里踏月与李奇迹也在一旁，一边喝酒一边听他们的对话。 两人听到这个操作后，纷纷放下酒杯，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真的可以用爱去感化对手吗？ 一时间，禁忌生物的逼格在他们心中又提高了几分。 “嘎吱……嘎吱……” 这时候，酒馆的沙龙门忽然被推开。 三个壮硕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当先那个中年男子满头银发，身躯高大，拥有金色竖直的瞳孔，目光锐利，左眼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浑身披甲，背负两把长剑，好似从中世纪的世界中走出的强大战士。 坐在门边的拉斐尔一眼就认出了这人。 他惊讶地说道：“杰洛特？你这家伙怎么在这里？” “拉斐尔，我的老朋友，看来我们接到了相同的任务。”名为杰洛特的银发男子淡淡回答，“教会给我发布的第八轮任务，是拯救一个暑假期间失踪的大学生。” “你这身装备是怎么回事？cosy猎魔人吗？” 拉斐尔上下打量了一下，觉得这位老朋友的穿着有点古怪。 杰洛特并未回答这个问题，似乎觉得没必要回答。 他掏出三个石板碎片，将其扔在拉斐尔身前。 这三个石板碎片，与江城手中的完全不同，竟然是那个完整石板的另一半。 第三百九十章 国王幽灵 杰洛特，银发中年男子，与某个游戏主角同名。 西方大陆人，教会8号候选人，高级诡异生物，擅使双手大剑。 其背后两把大剑，明显都是非凡物品。 这一次，他同样在进行第八轮演绎任务，需要在这个特殊诡异的世界中，找到并带回那个失踪的大学生王小吉。 他身后的两人，同样是此次任务的成员。 其中一个是二十一号候选人，另一个则是三号候选人。 这是一支由纯粹的候选人组成的队伍。 三人与拉斐尔都是好友，早在多年就已熟识。 拉斐尔开始为江城介绍， “江兄弟，这家伙叫杰洛特，很强，在高级诡异这个序列算得上是名列前茅的，曾经也在一个禁忌生物的追杀下活了下来……当然，那个禁忌生物当时并未动用全力，只是将他看做猎物，逗他玩而已……” 拉斐尔简单阐述了这个中年银发男子的生平。 总的来说，这人强得没谱，应该不弱于黑龙研究院聘请的高天成以及欧阳苍龙。 “这个家伙叫菲力，据他自己说是个王室的私生子，谁知道是不是……” 拉斐尔指了指后面一个金发的男子。 这男子看着也就三十出头，五官硬朗，深绿的眼眸十分深邃，身材极好，肌肉分明，像是个行走的男模。 他对江城微微一笑，露出几颗洁白整齐的牙齿。 江城轻轻点头，算作回应。 拉斐尔指着最后那人，说道：“这个老货叫李特斯，是个拉皮条的，实力不咋的，但是人缘很好，如果以后你到了西大陆，需要打通某些关系，可以直接找他，他结识了许多西大陆的王室贵族的成员，算是个挤身上流社会的人渣吧。” “你特么才是个人渣，老子赚的是正经钱，只不过不合法而已。” 李特斯满脸灰白的胡渣，皮肤蜡黄干瘪，但体格同样壮硕，外表十分粗犷。 或许是年纪较大的缘故，他的腰背有些许佝偻，看上去没有前两个那么强大，可他也算是实打实的中级诡异生物。 教会的候选人，一部分是中级诡异，一部分是高级诡异。 如果能力比较特殊，低级诡异也有可能成为候选人。 这次的任务显然难度极大。 以往的任务，大多会让候选人与普通人成员混合行动，但这次不一样，竟然都是候选人级别的，其中还有江城一个神眷者。 拉斐尔虽然不是候选人，但能力并不比大多数候选人弱。 介绍完毕后，杰洛特仔细打量了江城。 他曾听说过江城的名字与事迹，但并未见过照片。 在他的想象中，江城应该是一个神色凶厉，目光冰冷，浑身杀意并且有些病态的年轻男子，而且脸上应该会有很多爬虫般扭曲的疤痕。 但眼前的江城，与他想象差了很远，至少颜值比他想象的高多了。 “这是我的任务详情……” 杰洛特取出手机，打开之前收到的教会短信。 在他看来，江城既然是整个团队唯一的神眷者，那自然也应该是拉斐尔所在这支队伍的领袖。 教会是个凭实力说话的地方，而神眷者，无一例外都拥有强大的潜力与力量。 他将手机放在江城身前，让江城能看到他短信里的内容。 这上面的任务内容，与江城收到的几乎一致，没有太大出入。 李特斯问道：“尊敬的神眷者，你的整个队伍，都是参与此次任务的成员吗？” “不是，只有我与拉斐尔。”江城平淡回答，“此次任务并未限制时间，可以请求援助。” “他们是否值得信任？” “嗯，不必担心。” 接下来，百里踏月等人也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在场只有果冻是纯粹的旅社生物，他这人畜无害的样子，让那三个家伙都比较放心。 他们能感觉到，果冻身上没有任何杀意。 反而是梁殷这货，让这三人比较警惕。 身为一个顶级杀手，他只是站在角落里，哪怕一言不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着都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浑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意与杀气，让人不得不防。 双方短暂交流后，开始商谈正事。 调酒师给三人弄了三杯正常的酒水，分别送到三人身前。 除了杰洛特，另外两人都没什么反应，只是道了声谢谢，但杰洛特在调酒师接近那一刹那，浑身一颤，眼中闪过惊异与震撼。 身为同样被禁忌生物追杀过的人，他察觉到了那股禁忌的威胁感。 在这个小世界里，一个调酒师都能是禁忌生物？ 他握着酒杯，坐在昏暗的酒馆内，将目光投向江城，发现江城正在对他微微点头。 不需要特意交流，只是这个小小的动作，就让他明白，吧台后面那个一脸笑意的年轻调酒师，确实是禁忌。 一旁，拉斐尔说了说这次的任务进展。 “我们是在白沙城拿的线索，通过一个本地的研究院，找到当时与任务相关的……” 听完之后，杰洛特阐述了他们的任务经过。 他说：“在接到任务后，我就立即联系了可能收到任务的人，当时你在东大陆度假，我想你应该不会被安排任务，所以就没有找你。” “这样啊……” “嗯，后来就找到了这两个家伙。”他指了指菲力与李特斯，“我们是从任务发布者入手的，刚好李特斯这家伙人脉很广，很快就找到了任务发布者，那是个西大陆的贵族，他给我们说……” 由于杰洛特等人是从任务发布者入手的，所以他们得到的任务细节更多。 毕竟，老佣兵张苟所得知的部分信息，就是从任务发布者那里得到的。 “灰白石板，确定是不朽之物。”杰洛特的语气很肯定，“那个发布任务的家伙还说了，最终的关键，在于千年前那个国王的灵魂，只要找到灵魂，我们就有一定可能出去，如果找不到，就……就只能看运气。” 运气好，会被这个世界随机送出去。 运气不好，就一辈子留在这里， 直到某天死去，成为外界许多资料上被打上‘失踪’标签的名字。 第三百九十一章 完整石板 杰洛特给出的信息，帮助众人确定了之前的许多猜想。 如果找不到关键的东西，真的只能靠运气出去。 在这个猜想被证实后，进一步的猜想也可以得出了。 “这个世界可能有一个主观意识，这个意识会将一部分探险者送出去，让这些探险者向外界传递这个世界的消息……” “如此，才能吸引更多人源源不断进入这个世界，最终可能会有人成功驱散笼罩在这个世界之上的疑云，并解救所有被困在这片世界的探险家，甚至释放那些徘徊了千年的怨魂。” 这个猜想正确的可能性很大，但有一个漏洞。 如果这个世界的意识真的希望有人可以解开这里的谜团，那么那些被送出来的人，为什么大多都记忆混乱了？ 混乱的记忆，无法给出这片世界的真实情况，外界之人也就无法清楚了解。 这样想来，前一个猜想就有些自相矛盾，站不住脚。 那个任务发布者，看了无数资料，咨询了绝大多数被送出这片世界的探险者，还请了一位擅长记忆的禁忌生物，才得出现有的信息。 他之所以愿意将信息透露给杰洛特，只是因为他请的那只探险队伍全军覆没了，一个都没出来。 王小吉就在他请的队伍之中。 “除非有另一个意识，那个意识不希望这片世界的疑团被解开，所以一直在干扰前一个意识的决策，甚至暗中出手，对那些被送出去的家伙的记忆动手脚。” “会不会是那个国王的灵魂在作祟？” “应该是。” 或许在千年之后的今天，那个国王的邪恶意识，依旧在通过某种方式，肆意奴役这片区域的所有怨魂。 灰白石板是个很重要的道具。 如果一切没问题，接下来，江城等人应该会继续经历一个又一个世界的历练，直到最终将整个石板拼凑完整。 但如今，杰洛特来了。 他带来了江城没有的那一半。 两支队伍联手，就能把石板凑齐。 “这就是运气。”调酒师笑了笑，坐在众人身旁，“我在这世界几十年了，见过无数探险者，其中绝大多数队伍，都是在经历十多个世界后，才得到了一半石板，而江城你的队伍，竟然只是经过了三个世界……那边那个家伙跟你的运气一样好……” 说着，他指了指坐在角落里默默喝酒的络腮胡壮汉。 那个壮汉当初的队伍，同样运气不错，在每个世界都拿到了石板。 可惜，壮汉没有承受住考验。 “而大多数队伍，收集的石板碎片都是按照前后顺序来的。”调酒师说着他总结的规律，“正常情况下，在前面的世界历练中，得到的都是石板的前半部分，就是江城你手里这一半，只有极少数队伍能在前几个世界拿到石板的后半部分，比如说……这位银色头发的小兄弟。” “大人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好。” 杰洛特急忙回答，虽然不太适应坐在一个禁忌生物的旁边，但他尽量保持着镇定。 换做是个普通的诡异生物，坐在禁忌生物旁，哪怕禁忌生物表现得再怎么和善，可能这人也会由于恐惧导致浑身不自主地颤抖。 “我与菲力和李斯特这两个家伙，一共经历了五个世界，得到这三个石板碎片。” 杰洛特简单说了说他们的冒险。 他所经历的第一个世界，竟然与当初调酒师经历的第一个世界一模一样。 那个世界的科技极为发达，找到了新能源，在太空探索的道路上都走得很远了，但普通人的生活质量却相当低，绝大多数资源被集中在极少数人的手中，普通人只能勉强活着，活得还不如富人养的狗。 那种极度发达的科技，与极端的低质量生活，在整个世界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常年的压抑，让那个世界的居民都处在某种即将爆发的边缘。 “我们在那个世界停留了两天，通过许多路人npc的口述，总结出了任务。”杰洛特说道。 “你们总结出的任务是什么？”调酒师放下酒杯，有些感兴趣，或许是想起了当初的某些事。 “杀光所有为富不仁的资本家。” “对，跟我当初的选择一模一样。” 调酒师面带笑意，语气中充满了赞叹。 当初他与同伴都是禁忌生物，所以杀的很快，几乎是瞬息就杀光了那些家伙，并得到得一块石板碎片。 碎片的出现并不固定。 调酒师得到的第一个碎片，是江城团队在第二个世界中得到的碎片。 杰洛特接着说道：“后来的第二个世界，是核战之后的废土世界，我们结束任务后，并未得到石板碎片，但得到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什么线索？”调酒师问道。 “完整的石板会指引最终方向。” “这几十年的时间里，也有队伍收集到了完整的石板。”调酒师说道：“但我与其余迷失之人至今还被困在这里，也有人被困在一个个历练的小世界中，外界还源源不断有探险者进来，说明前面那些队伍都失败了。” 正如他所说，江城与杰洛特都是幸运儿，可以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聚齐石板。 但无数个岁月以来，幸运的人不止他们几个。 调酒师接触过一些得到完整石板的队伍。 之前他就给江城说过，完整石板与石板的碎片，似乎并没有太大区别，只能预知那样或真或假的未来。 杰洛特补充道：“在经历第四个世界时，我们同样没有得到石板碎片，但得到了第二个信息……那个信息表示……完整石板是真正不朽之物的投影，不会认可普通的诡异生物，如果得不到认可，就算拥有完整的，也无济于事……” “那个信息说过要怎样得到认可吗？” “没说，但想来并不简单，我们之中，或许……” 说着，他目光微动，看了眼众人。 能得到认可，必定实力强大，并且有特殊之处。 首先排除李奇迹这种实力比较弱的人，也可以排除大果冻，毕竟大果冻人畜无害。 他觉得，整个队伍中，最有可能得到认可的就是江城。 第三百九十二章 故障 神眷者，一种特殊序列，整个教会如今只有十三个。 听林语说，教会最多之时有二十多位神眷者，都是通过血液测试的，有可能得到不朽生物的眷顾，但那些人如今死的死，消失的消失。 教会历年的大多数神眷者都死于内斗。 在这片世界之外，十二号神眷者，也就是所谓的‘机械大师’，正在暗中筹谋对江城动手，上次萨伦小镇那只机械哥斯拉就是十二号的手笔。 现在许多编号都是空缺的，比如杰洛特所在的八号位置。 上一任八号在探索灰雾区域的时候失踪了，下落不明。教会曾派遣许多成员去那片区域寻找，但最终没有结果。 如果杰洛特能通过血液测试，那么他就是新一任的八号神眷者。 但他得到过两次血液测试的机会，都失败了。 如今整个队伍，以教会的方面来看，江城的地位最高。 “要不现在就试试？” “试试吧……” 江城没有犹豫，把自己得到的三个石板碎片也取了出来。 加上杰洛特的，总共六个石板碎片，仿佛有了感应，都在微微发光，不再灰扑扑的，通体莹白，像是六块宝玉。 断裂面的莹白光芒尤其闪耀，照亮了这个昏暗的小酒馆，将酒馆内许多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他们纷纷取出自己曾获得的石板碎片，发现所有碎片都在不同程度地发光。 似乎，这些石板碎片，有一种回归完整的倾向。 可惜他们与江城一样，所拥有的，都是石板前半部分的碎片。 在江城与杰洛特所在的酒馆木桌上，两个石板碎片忽地撞在了一起。 “咚！” 声音并不清脆，有些沉闷。 两个碎片合二为一，裂隙消失，化作一枚较大的碎片。 接下来，其余碎片也开始与这块碎片碰撞，融合。 在此过程中，所有人都保持安静，一言不发，将目光投射在石板上，静静等待最终结果。 可就在众人等待之时，这个世界忽然又出现了故障。 “咔嚓——咔嚓——” 一种莫名其妙的声响，像是来自天边，又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像是一面完整的镜子忽然出现裂隙。 伴随着这种古怪的声音，整个世界发生了变化。 与众人之前在原始世界经历的一样，像是出现了bug，导致多个世界重叠。 酒馆外的天空，忽然由昏暗变得五彩斑斓，宛若一片绚丽的环境，粉与蓝交织，如梦如幻。 酒馆之内，某些人的身体若隐若现，时而变成别的东西，时而又重新化作人形。 “世界贴图又出问题了？”杰洛特望向酒馆外的天空，神色凝重。 很显然，他们之前也经历过这种情况。 如果这个空间是一个游戏，那就明显是游戏贴图与建模出了问题。 这片世界原本黄沙滚滚，只有一座小土城。 但就在此时，远处淡黄沙丘忽然被草丛树木的贴图覆盖，在两种画面交替闪烁。 小土城的上空，甚至凭空出现了一片蓝幽幽的海洋。 土城内的许多建筑建模也出了问题，原本低矮破旧的土胚房，会忽然化作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又会在下一刻变成深不见底的幽暗深渊。 酒馆内，大果冻的身体若隐若现。 他所在的位置上，红蓝光芒交替闪烁，像是游戏画面卡顿，卡出了十多个重叠的果冻身影。 “果冻兄，上次我也是这种情况。”彼得想起了他在原始世界里经历的那次卡顿，当时也卡出了十多个可以跟他同步行动的吸血鬼重影。 “卟噜卟噜……” 大果冻一脸好奇，抬了抬手。 他身旁十多个果冻重影也同时抬手，动作一致。 调酒师微笑着告诫：“都不要动，这种情况很快就会过去，习惯了就好。” “大人，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杰洛特问道。 “当然知道，等会结束了再告诉你们，现在我说的话，可能会被卡消失，你会看见我张嘴，但听不到声音。” 变故还在持续。 随着那种‘咔咔’的声响，酒馆内每个人都出现了变化。 彼得的手臂被换了个建模，不再是之前的样子，变成了一只大螃蟹的钳子，与他的身体有一种严重的违和感。 没多久这钳子又忽然消失，他的手臂位置变成了一根长木凳。 “这可真是奇了……” 彼得挥舞双臂，神色古怪。 他的情况还算不错，毕竟人还在。 酒馆内有个家伙比较倒霉。 那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他在世界刚开始变化的那十多秒钟，刚好起身，准备走出旅馆，然后就被卡在了门口。 “咔……咔……咔……” 世界几经变化。 那个男子的身体，若隐若现。 他的脸色有些惊慌，似乎已经忘了上一次经历这种情况的感觉，所以在不停挣扎，试图摆脱这种被卡住的状态。 可在众人的眼中，他只是在原地行走，没有前进分毫。 过了几分钟，这个男子终于动了。 可他竟然直接被移动到了酒馆的墙壁里，身体前倾，脑袋在酒馆之外，两条腿则在酒馆之内，身体被卡进了墙壁中，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原地踏步，像是穿模了。 “这家伙也是倒霉，上次被卡进了地底，这次被卡进了墙中。”调酒师笑着开口，手里的酒杯模型变成了一只小耗子。 李奇迹看着这一系列变故，若有所思，“如果这个世界真是被创造出来的游戏，游戏工程师一定是从育碧请来的……” 这股浓浓的游戏既视感持续了十多分钟。 一切结束后，世界恢复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是那个被卡在墙壁里的家伙。 “救……救救我……” 他惶恐的声音从酒馆外传来。 而他的两只脚，还在酒馆内部挣扎，试图用力挣脱。 “这家伙的身体与墙壁融为一体了？”彼得问道。 “当然不会。”调酒师起身，走过去，“血肉依旧是血肉，墙体也依旧是墙体，不然上次他被埋在地底的时候就该死了。” 说着，他已经走到那个家伙的身旁。 用力一拳。 轰的一声，酒馆正前方的黄土墙体倒塌了一小半。 那个倒霉的家伙得以挣脱，一脸后怕地从碎土块中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第三百九十三章 渔 “谢……谢谢小哥。” 被救之人一脸感激。 调酒师摆了摆手：“不客气，记得赔钱，没钱就找时间把这堵墙修好。” 说罢，他就转身走回众人所在。 关于刚才发生的事，所有人都想知道具体情况。 世界突然变故，会对他们的任务进程有影响吗？会不会世界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一个个念头在众人脑海中闪过。 就连墙角那个尚未迷失的络腮胡大汉都抬起了头，将手里的酒杯放在一旁，神色很认真，准备仔细听听调酒师的话。 在场所有清醒的人，都不曾与一位和颜悦色的禁忌生物这么接近过。 调酒师看上去太普通了，没有林语他老师的强大压迫感，也没有人面法庭那位禁忌生物的冷漠，更没有海林的凶狠暴戾，就像是个邻家小哥。 “这个世界很稳定，你们大可不必担心。”调酒师抿了一口酒水。 他放下酒杯，看了看酒馆门外，目光很平静，似乎想看向极远的地方。 结合之前他说过的话，江城猜测他应该是在看另一位禁忌。 果不其然，调酒师接着说道：“是那个家伙，他可能还是不甘心吧，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冲击这个世界的基本法则，试图闯出去。” “基本法则？” 杰洛特脸色凝重。 只要提到了‘法则’两个字，那就毫无疑问与不朽生物有关。 看来，那个任务发布者调查得很正确。通过调酒师的话，他们可以再度确认，灰白石板真的是不朽之物。 “如果不是基本法则，这个类似游戏的世界怎么可能维持这么久？”调酒师笑着摇头，“禁忌生物的领域，可没办法维持上千年的时间，哪怕再强大的禁忌生物也坚持不了，只能是基本法则之一，也就是你们都心心念念的灰白石板。” “那位大人，是想找到灰白石板的本体吗？”杰洛特问道。 “或许吧……” 调酒师给不出最正确的答案，毕竟对方也是一位禁忌。 当初他与那个家伙联手进入这片世界，实力强大，意气风发，准备横扫一切疑云，然后找到最终宝物。 可他们还是分道扬镳了，如今他开了个小酒馆，那家伙则开了个旅馆。 双方就在同一座小土城，很接近，却已经几十年不曾往来。 他的心态很好，早就放弃了尝试，只是把希望寄托在来到这座城市中的潜力较大的探险者，比如江城这样的。 而那位却没有放弃，每隔一段时间就冲击一次世界基本法则。 “刚才的变故，就是那家伙冲击世界法则时造成的。”调酒师指了指门外的世界，“他用尽全力的冲击，也只能让这片世界出现闪烁，却无法彻底攻破……那家伙太高傲，如果他肯请我一起动手，我好歹也会试试……但他从没找过我……” 这话的语气有点古怪，感觉两人似乎都是傲娇。 几十年了，谁都不肯为当初的事道歉，所以就耗在这里，再也没有联手。 “大人，你们两位联手，有希望吗？”杰洛特问道。 “希望不大。”调酒师不在乎地回答，“反正就看你们了的吧，一定要把江城保护好，只要他不死，二十多天之后，他体内信标爆发之前，人面法庭一定会找过来，到时候大家都能出去……相信人面法庭那些老怪物的实力……” 说着，六块石板碎片已经彻底融为一体了。 一块人头大小的完整灰白石板呈现在众人眼前。 石板之上的莹白光芒渐渐暗淡，没有了裂痕与破损，只剩下一个个古怪奇异的符号，密密麻麻，遍布表面与背面。 粗略一算，两个面的符号加起来，超过三百个。 都是些很古老的符号，连调酒师也不认识。 “开始吧。” 调酒师指了指石板。 “既然完整石板有一个考验，那你们就挨个试试，如果没人得到认可，后续任务也不用进行了，安静等人面法庭吧……” …… 卡巴城，城区范围。 由于崔悲被他父母带走，黎铭的整个计划也被搁置了。 没了崔悲的资金支持，就算他们用现有的人手打下一座小城市，也没有重建的能力，顶多成为一方小势力。 “要不我们去找找崔兄弟的父母？”骷髅头提议，“把崔兄弟要回来，继续我们的伟大事业？” “恕我直言，我感觉那两位应该不会把崔兄弟放出来了。”狗头人李源说道。 “唉，这就是生在大家族的可悲啊……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主宰，难怪崔兄弟以前一直是一副苦瓜脸的悲哀样子……” 眼下，众人的情况，只能用‘一筹莫展’四个字来形容。 真正的主心骨江城还在灰雾深处，生死不知。 准备干一番大事业的崔悲也没了。 没猜错的话，崔悲现在依旧是昏迷的状态，正在被他爹妈带着，前往白沙城，没多久就会经由白沙城的灰雾通道抵达一座港口城市，并且被送去联邦主城。 一切都被安排好了的人生，想想就绝望。 但崔悲也无法反抗，毕竟对方是他的父母。 “黎铭小兄弟，你的那些学长和老师们怎么说？”骷髅头看向黎铭。 “缺了崔先生这位关键人物……”黎铭缓缓摇头，“但无论未来多么艰难，我会坚持走下去的。” 正说着，一股冷到极致的寒风忽然吹拂而来。 漫天雪花飞扬，给周围的一切都涂上了凄冷的白霜。 凛冬已至。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片片雪花席卷飞舞，遮天蔽日，竟然在半空中形成了那个精灵般禁忌女子的身影。 “怎么可能？这里是城区！”后方有人惊叫，“难道人面法庭那几位大佬没有堵住她？” 许多人并不清楚银白鲤鱼的存在，认为那女子只是孤身对付人面法庭的五位禁忌。 一打五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抽出分身来城区肆虐？ 当然，实际上她是一打六。 正在逃跑的众多小组织势力成员都头皮发麻，望着街道上空那个女子，心生绝望。 陶范也慌了，东张西望，试图在周围的人群中找出蓝白的身影。 “蓝白兄弟，你还在吗？蓝白兄弟……” 可无论他如何呼喊，那个神秘的蓝白仿佛人间蒸发了，不再出现。 飞雪肆虐的高空中，冰冷的禁忌女子目光淡漠，缓缓低头，看着众人，仿佛在看一群将死的蝼蚁。 她抬起冰晶般透明的右手，一层层寒意顿时弥漫而去。 下方的街道之上，众人已经逃无可逃。 队伍众人，加上崔悲招募的两百余人，以及周围小组织势力的三百多个成员，总共五百多人，像是五百多只待宰的羔羊。 “李某纵横一世，今日竟要绝于此地，悲呼！” “不能坐以待毙啊，咱们人多，总得试试！” “唉，生亦何欢……” 人群中，有人已经绝望。 有人还抱着生的希望，试图绝地反击，以命相搏。 队伍里，石头人把所有人都护在后面，脸上不再是憨厚，而是极致的凝重。 “阿怪……阿怪……” “石头兄在说什么？” “他说……他说他等会要试试拖住那女的……”狗头人李源神色黯然，浮现一抹哀伤，“他让我们趁那点时间，立即去旅社寻求庇护，他感觉到旅社里有一股禁忌生物的气息。” 说话间，天空中那女子的手已经压下来了。 她神色冰冷，目光淡漠，像是一位降临世间的神灵。 石头人神色决绝，缓缓膨胀，吸纳周围的碎石，挡住所有扑来的风霜。 “咔嚓……” 短短几秒钟时间，他那坚固的体表，竟然出现了一道裂隙。 一股悲壮的意味蔓延开来。 李源眼眶一红，泪水滴落，轻抚石头人，说道：“你们快走，我留在这里陪小石头。” “阿怪……” “黑狗兄，石头兄应该让你也走。” “可……可……” “别犹豫了，时间宝贵！” “我……” 后方，隐形狗咬着一根铁棍，目光锐利，准备梅开二度。 他受不了李源的磨蹭，准备把李源打晕，然后强行带走。 至于石头人……只能感谢他的牺牲了。 不远处，也有人开始奋起反抗，对天空中的那个女子发动进攻，宛若飞蛾扑火，死伤无数。 可就在这悲壮的离别之际，场上情况突变。 风雪骤然停了！ 之时一瞬间，整片城区的温度恢复如常。 仿佛，那女子从未来过。 天空中，那主宰冰雪的女子神色一滞，一直冷漠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愕然的情绪。 下方的众人也不明所以。 “怎么回事？雪停了？” “那女的不杀我们了？” “会不会是人面法庭那些大佬们压制了她？” “……” 众多势力议论纷纷，还有人借此机会悄悄逃离。 就在此时，天空中传来了清脆的响声。 “啪！” 众人都很熟悉这个声音。 这是手掌以极快的速度与脸颊接触，所产生的声音。 城市上空，那个漂浮的冰雪女子，一脸震惊，捂着自己洁白的右侧脸颊。 此时那脸颊已经微微泛红，出现了一个巴掌的印记。 还不等她做出反抗，又是“啪”的一声，极为清脆悦耳，远在几百米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左边脸颊同样开始红肿了。 “谁？” 她神色大变，看着周围的虚空。 “啪！” 又是一巴掌，重叠在她右边脸颊上。 紧接着，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传来。 “贱人！两百多岁的雪地老妖精，仗着年纪大，欺负我弟弟的朋友？” “你是谁？！” 半空中的女子捂着脸颊，不再镇定，循声看去。 可传来声音的区域，只是一片虚无。 “啪！” 她的右脸肿得更高了，与左边脸颊有了明显的不对称感。 哪怕是禁忌，也无法消除这种极为异常的感觉。 这一次挨打，她看清楚了。 那是一只雪白的藕臂，比羊脂美玉还有光泽，白皙且晶莹，带着碾压般的力量，打得她直欲吐血。 “给我出来！” 她伸手一招，凝成千百根冰冷尖锐的冰矛，直射那个方向。 可那些冰矛尚未接近，就纷纷爆开。 “轰轰轰……” 无数细碎的冰渣从天而降，铺了一地，极为壮观。 见此情形，下方的众人都发出了欢呼声。 只要不傻，他们都能明白，又有一位更强的禁忌来了，并且是来对付那个冰雪女子的。 “会是谁呢？” “那个大佬说，她弟弟的朋友？” 团队众人眼巴巴望着那个方向，隐约有了些猜测。 江城那一家都是大佬，他爹妈久负盛名，他二哥则是借着魔术的名义表演魔法的大明星，至于他大姐…… 那是一位狠人。 长得很漂亮的狠人。 第三百九十四章 女神 江渔。 江枫渔火的江，江枫渔火的渔。 江城的大姐，心理医生，两年前意外失踪，下落不明。 始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身材高挑，双腿极长，凹凸有致，光滑柔顺的黑发随意披散，双手插在衣兜，一身飘扬白大褂被她穿出了风衣的潇洒感觉。 那挺拔的五官有几分北方大陆的意味，容貌精致，琼鼻挺立，美眸深邃，瞳孔竟然是淡淡的灰蓝色。 骷髅头惊叹：“好漂亮，怪不得百里兄沦陷了！” “她真是江城的大姐？”狗头人李源问道。 “肯定是了，你看她瞳孔颜色，跟江城母亲一样，都是北方大陆人特有的灰蓝色，像宝石一样。” “我不敢看……” 李源缩了缩脑袋，没敢太明显地抬头，但拼命把眼珠子往上方送，像是在翻白眼。 这位姐姐十分霸道，上来就给了对手几巴掌。 这还没完。 “轰！” 天空中忽然传出一声爆响。 众目睽睽之下，那冰雪女子竟然直接炸开了。 炸成一片纷纷扬扬的雪花，随风飘落，渐渐融化在冬季的卡巴城上空，不留一丝痕迹，仿佛从没出现过。 同时，远处的郊区，响起那女子尖叫的声音。 暴风雪领域猛地暴涨，以摧枯拉朽的气势，带着神秘与恐怖的气息，汹涌澎湃，滚滚而涌，开始席卷整片天地。 大地上的草木渐渐坚硬，被冻成冰雕，而后在暴风中破碎，随着风雪化作渺小的齑粉。 天空中阴云盘旋，雷鸣滚滚。 整个世界一片阴暗，好似毁灭之前的末日之景。 卡巴城内的所有居民都惶惶不安，或是蜷缩在房屋的阴暗角落中，或是打开地下暗室的小门，进入地底躲避，准备一直待到这场风暴过去。 “轰——！” 远方传来一声巨响。 急速扩张的暴风雪领域猛地坍缩，像是被吸收了一部分爆裂的力量，而后再度扩张，速度更胜以往。 同一时间，一个小黑影被打飞，神色狼狈，飞出了暴风雪领域，甚至从郊区倒飞至城区范围，沿途撞碎了无数破旧大楼，最终才堪堪止住。 这是一个金纹白袍的面具人！ 他竟然被那个精灵般的女子打飞了？ 下方，众人齐齐震惊。 “连人面法庭的大佬都打不过那个女人的本体？” “准备跑路吧，趁各位大佬交战，跑得越远越好，我知道几个神秘的灰雾区域，连禁忌生物都不敢轻易踏足，只要我们躲过去，只要小心一点，或许能活下来……” “别急，天空中那位穿白大褂的女神还没动手呢……” “……” 形势不容乐观，谁都没想到那女子竟然这样强大。 怪不得，她在同时对付人面法庭五位大佬的时候，还能弄一个分身来追杀众人。 此时，那条银白鲤鱼的本体，也陷入了痛苦的鏖战之中，没法抽出手来。 他的领域最多只能扩张到半径三公里。 而这女子像是发了疯那般，丝毫不给人面法庭情面，已经把领域扩张到了半径七公里，逐步逼近人口密集的城区，沿途死伤无数，许多人都被冻成了冰雕。 至于被打飞的人面法庭禁忌生物，领域只有一公里。 他浑身一震，刚才断裂的骨骼与破碎的内部器官渐渐复原，身后金纹白袍飘扬，目光坚定，准备再度加入战局。 江渔瞥了他一眼，问道：“人面法庭那些老怪物都死了？怎么让你一个新人出来战斗？” “算是历练吧。” 这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年轻男子面庞。 面对陌生人，取下面具，以真实面目示人，算是人面法庭成员表达善意的最诚挚行为了。 “莫龙，人面法庭高级法官，第十二庭审判长，东大陆黑河城人，灰雾纪元生物，见过江渔姑娘。” 他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声音很有磁性。 嘴角的一缕鲜血，让他英俊的面庞多了几分坚毅。 “留在这里养伤吧。” 江渔没有多说，但语气间充满了不容否定的感觉。 莫龙没有质疑，当即点头。 “好，那就有劳江渔姑娘了。” “嗯。” 江渔给了个简单的回答，理了理有些褶皱的白大褂，然后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中。 下一刻，那极速扩张的暴风雪领域被截停了。 这个领域现在已经是在半径九公里的范围，囊括了很大一片区域，如果是在城市中，估计已经造成了十多万人的伤亡。 江渔那英姿飒爽的身影在暴风雪领域中一闪而逝，顷刻间就把那领域压得节节后退。 后方城区的残破废墟上，那个人面法庭的年轻法庭长缓缓坐下，一边养伤，一边望着江渔消失的地方，眼中闪过一抹倾慕。 不远处，隐形狗注意到了这个隐晦的眼神，低声说道：“不妙，百里那家伙可能要多一个情敌了。” 骷髅头挠了挠手骨，“额……说实话，百里那家伙，在江城大姐的眼中，可能就是个歪瓜裂枣，心智不成熟的小屁孩而已。” “百里长得还是挺帅的，好歹也是猎人学院这一届的核心成员。” 李源提醒一句：“长得帅又不能当饭吃。” “谁说的？鸭店那些少爷们，不就是……” “白狗兄竟然懂这么多？”李源浑身一震，看向隐形狗。 “略懂略懂。” 隐形狗神秘一笑，不做解释。 只是这谈话的间隙，远方，那片疯狂的暴风雪领域，就已经被压缩到了半径五公里。 如果视野足够好，就可以看到，那些被暴风雪极寒肆虐过的区域，寸草不生，遍地干裂，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半分钟后，人面法庭剩余那四位禁忌生物纷纷离开暴风雪领域，并且收拢自身的领域，来到主城区之中，与莫龙会合。 可以看出，这四人的衣袍都有些许破损。 很明显，那场战斗并不简单，他们都是新人，很少与禁忌这个序列的强大老怪物交战，连领域都运用得很生涩，所以吃了不少亏。 唯一状况比较好的，也就是当初带走江城的那个禁忌生物。 但他的面具上，也出现了一道裂痕。 第三百九十五章 大鱼 “怎么都回来了？” “江渔说，她想单独教训那个雪精灵，叫我们不要插手。” “好吧……” “你这家伙眼神不对啊。”一个面具人调笑，“怎么才见过一面，就喜欢上江城的姐姐了？担心人家？” “她……她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我……我觉得……” “得了吧，还不是看人长得漂亮。” “这……” 几个禁忌生物的聊天氛围很轻松。 他们站在破败的建筑废墟上，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完全打破了许多人对禁忌生物的固有印象。 在众多诡异生物眼中，禁忌生物都是神秘且强大的，很少说话，不吃东西，常年待在灰雾深处，一个个眼神阴冷，像是冰冷的雕塑。 而在普通人的眼中，这个层次的生物就是神。 如今人面法庭这几位，看上去与普通生物没什么区别，也会喜怒哀乐，也会相互打趣，没那么冰冷，多了几分人气。 那些冰冷苍白的面具下，并非腐朽的傀儡，而是一个个鲜活的生灵。 “对了，那条银白鲤鱼呢？他怎么没被江渔姑娘赶出来？” “那条鲤鱼的脸皮贼厚……” 说着，几个面具人不约而同看了眼正在败退的暴风雪领域。 禁忌生物之间的战斗，大多会僵持很久，拼消耗，拼谁先控制不住领域，有时候甚至会打上几天几夜，很少有这种近乎完全碾压性的战斗。 此时的暴风雪领域，已经被压制到了半径三公里左右。 而就在领域之中，那条银白鲤鱼已经收回了自身的领域，厚着脸皮在江渔身侧游弋，还时不时询问：“姑娘，你缺护法吗？我感觉你的领域应该跟我很契合，我可以给你当左右护法，平时没战斗，我们也可以唠唠嗑，解解闷。” “不缺。” 江渔面无表情，给了两个字的回应。 这条银白鲤鱼确实脸皮厚，厚得难以想象，而且很啰嗦，喋喋不休，还喜欢唱歌。 关键是唱得很难听。 “小鲤鱼，模样真神奇……” “闭嘴。” “噢……” 银白鲤鱼很知趣地闭上了嘴巴，安静了十多秒钟。 他在江渔身侧游来游去，十分谨慎，不遗余力为江渔挡下那些刁钻的风雪攻击。 又过了十多秒，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再次开口：“这位姑娘，我真的感觉我们很契合，你的领域肯定是跟鱼有关的，能不能让我开开眼界？” “看完就闭嘴。” “好的好的，我一定闭嘴。” 银白鲤鱼急忙回应，摇了摇尾巴，满是期待。 战斗至今，江渔竟然连领域都没有开，就把那雪精灵逼得连连后退。 要知道，领域可是一只禁忌生物最强的能力。 在银白鲤鱼的期待目光下，江渔开始缓缓发生变化。 她身上的白大褂竟然开始缓缓变红，并非血的红色，也是类似于夕阳的绚烂绯红，美轮美奂，将她凹凸有致的高挑身材衬托的极为完美。 此时暴风雪领域之外，已经响起了一阵阵的惊呼。 “怎么回事？天色怎么忽然变了？” “是刚才那位女神的领域吗？” 所有人的抬头看天，脸上写满了震撼。 南大陆的黑夜来得很晚，在此之前，天空依旧亮着，只是有很多暴风雪带来的阴云。 而此时，天空彻底暗了下去，像是被深邃的无尽深渊所吞噬，黑得没有一丝光彩。 整个世界一片漆黑，连城市中的灯光都消失不见。 伴随着黑暗的，还有那冰冷的寂静。 幽邃，冷寂，好似永远无法被阳光照耀到的极夜。 边郊，城市，一片片区域被吞噬，像是没有尽头。 这真是一个生物的领域？ 旅社的禁忌生物走出大门，眼中闪过一抹震惊，抬头望天，久久说不出话来。 另一边，教会的那位一脸凝重，收起了自身的所有气息。 “好强的领域，这位以前未免也太低调了点……” 禁忌生物尚且如此，更不用说这座城市中的众多诡异生物。 一道道近乎呆滞的目光投向苍穹。 许多人，终其一生，也难以见到一位禁忌生物，更不用说见到这样浩瀚庞大的深邃领域。 “滴答……” 也不知过了多久。 水声响起，清脆悦耳，打破了黑暗中的死寂。 这声音缓缓扩散开，将所有惊得呆滞的诡异生物唤醒，在他们耳畔回响。 深邃的苍穹，此时竟是化作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幽暗大海，倒悬于上。 随着滴答水声，有一圈圈冰冷的波涛荡漾开来。 随后，便是一颗颗闪耀的星辰。 那像是一粒粒璀璨明珠，点缀了整片大海，仿佛就在深邃的海底，又仿佛是无尽星宇之外的星辰倒影。 “呜——” 深邃古老的声音从天空中的大海里传来。 那声音孤独而清冷，来自大海的深处，来自时间的尽头，在寂静的天地间悠悠回荡。 只是听到这声音，就能让人感觉自己置身于最幽寂的大海之中，仿佛被无边无际的海水淹没，在看不到一丝光芒的深渊中，直到岁月衰败，身躯腐朽。 天空中的海水开始旋转。 璀璨的星光在荡漾的海水中依旧明亮，并未被水波扭曲。 无数冰冷的海水向着同一个方向，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的，竟然在整个卡巴城上空，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深海漩涡。 仿佛是一只神灵的眼睛，冷漠无情，从天空中注视众生。 “呜——” 那声音又响起了，来自某个古老且庞大的生物。 空灵，幽远，让人倍感敬畏。 有不少精神不稳的人，早已感到了寒冷与恐慌，仿佛那神秘的深海生物就在他们面前，用幽蓝的目光与他们对视，让他们快要窒息，几乎就要溺死在陆地之上。 一个庞大的生物在漩涡中游弋，恐怖的身影若隐若现。 它时而被海水吞噬，时而跃出海水之外，背部呈现暗红色，腹部则是白色，体长难以估计，仿佛一头史前怪物。 也不知游了多久，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它猛地一跃，竟然彻底离开了那个神海漩涡，从漩涡的中心向着暴风雪领域游去。 与此同时，幽暗深邃的漩涡深处，忽然射出一道绯红的光芒。 这光芒带着淡淡的金色，璀璨夺目，打在这只深海巨兽的暗红色背部，透过它的身体，继续斜着向下，径直照进暴风雪领域中，照到身披绯红长袍的江渔身上。 宛若一个绯红的通道，连接天与地，在一片黑暗中点燃绚烂的火光，让巨兽与江渔都好似在淡金辉光中燃烧。 领域·大鱼。 第三百九十六章 鲲 下雨了。 雨水是咸的。 冰冰凉凉，一丝一缕，从苍穹坠入人间。 以众人的视觉来看，就是天空中那倒悬的幽邃大海开始一滴一滴坠落，宛若一颗颗闪耀的珍珠，坠得很慢，给人一种慢镜头电影的既视感。 那条红白相间的大鱼是什么物种？ 鲲？ 没人知道。 但其力量极为强横，虽然常年孤独地蛰伏在深蓝海底，却犹如带着整个世界的炽热与绚烂，瞬间让暴风雪领域崩溃消融。 雪停了。 “唔——” 那空灵古老的声音在苍穹下回荡。 它在身披红袍的江渔身侧游弋，时而靠近，时而远离，无拘无束，仿佛空气就是他的海水。 银白鲤鱼已经被震撼得说不出话了。 正如江渔要求的那样，他终于闭上了嘴，保持沉默，开始随着那条大鱼一起游弋，浑身银光闪闪，每一片银鳞都在发光。 而那个强势的雪精灵，则被江渔一脚踩在地上，满脸愤怒，却无法挣脱。 “放开我！” 她怒吼一声，声音极为尖锐，十分刺耳。 换做是个普通人在这里，可能会直接被这尖锐的声音所杀。 但江渔神色如常，依旧脱口而出两个字。 “贱人。” “拿人钱财，替人做事，我何错之有？”雪精灵厉声回应。 城区里，莫龙高声说了一句：“你不该滥杀无辜。” “都是些蝼蚁，如何就杀不得？” “你当年不也是蝼蚁？” 莫龙显然是料到了这个雪精灵的态度，所以这样回复。 他说道：“大家都是从蝼蚁一步步爬上来的，本质上，你与其余人没有任何区别。” “错了！我生来便拥有领域，没多久便成为禁忌！”雪精灵依旧是这个态度，“你们生而为蝼蚁，我生来便是要成为不朽的！” “呵……原来是个人上人……”另一个人面法庭的禁忌生物冷笑开口。 准确来说，这女子是个精灵，并非是人。 灰雾降临之后，各种古古怪怪的生物都冒出来了，传说中的精灵种族也不在少数。 “真是可惜，这样漂亮的姑娘，怎么会这么心狠手辣。”骷髅头明显是个三观跟着五官跑的，此时危机一过，就开始了感慨。 但江渔没有这份怜香惜玉的心思。 她身披绯红长袍，宛若披着漫天夕阳，一对大长腿实在是太引人瞩目了。 只见她神色冷漠，微微用力，直接就把那女子的身体踩得四分五裂。 轰的一声过后，那女子的主体也爆开了。 但禁忌生物并非这么好杀的。 一阵风雪呼啸而过，在不远处重新凝聚出她的身影。 此时她浑身狼狈，披头散发，不再有那种精灵般的高贵与冷漠，脸上写满了畏惧与后怕，只是看了眼江渔，就急忙逃向远方。 打不过就跑！ 这是整个世界的至高规则，适用于任何一个层次的生物。 “江渔姑娘……”远方的莫龙大喊一声。 “别急，她跑不了。”江渔淡淡回应。 街道上的骷髅头灵机一动，发现了江渔与江城的共同点。 他用骷髅爪子拍了拍狗头人李源的肩膀，低声说道：“黑狗兄，我发现江城跟他大姐都一样，动不动就喜欢说‘别急’、‘不着急’这样的话。” “这叫胸有成竹。” “可惜了百里兄，看这样子，他铁定是没戏了，不可能追到这位……”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那个雪精灵已经逃到了数千米之外。 与此同时，还有一道道雪白的光芒在她前方五公里之处缓缓升起，其中夹杂着许多古怪的符号与纹路，竟然是一道传送阵法。 这个女子很聪明，知道人面法庭可能会插手。 她打得过人面法庭的新人，却对付不了那些老怪物，所以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方便自己在打不过的时候跑路，直接传送回到极北区域。 “那女的没追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江渔依旧立于原处，心中稍定。 禁忌生物之间，往往不会拼个你死我活。 在胜负已分之后，除非某一方对另一方完全碾压，否则大多会把另一方放走。 毕竟能成为禁忌，都不是省油的灯，万一被逼到了绝路，可能会使出某种类似于自爆的同归于尽办法。 还有三公里的距离，她就能飞到传送阵之中了。 雪精灵松了口气，开始缓缓修复身体的伤势。 渐渐的，传送阵越来越近。 两公里…… 一公里…… 五百米…… 伴随着距离的拉进，雪精灵的脸上开始浮现出笑意，她知道这次应该是彻底稳了。 可忽然，就在只剩三百米距离的时候，她脸色骤变。 这短短的三百米，宛若一道天堑，横亘在她与希望之间，让她久久无法跨越。 “怎么回事？” 她心中骇然。 前方的道路，似乎在不断延伸。 那延伸的速度，甚至超过了她前进的速度，以至于她看上去就是在倒退，一点一点退回江渔所在的位置。 而在其余人震惊的眼中，那一整片区域，竟然都化作了一条红白相间的大鱼。 那是一条体长超过万米的巨鱼，气势磅礴，威严无比，宛如来自上古岁月的霸主，凭空浮现在天地之间。 它的身体呈现半透明的样子，吞纳了整片区域。 那片区域，其中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在巨鱼的肚子里，包括正在拼命逃跑的雪精灵。 “放了我！”那雪精灵尖叫，“你我之间并无生死大仇，我可以将我这些年在极地积累的所有资源都送给你！” “你要杀我弟弟。”江渔的声音很平静。 “是那该死的寂静工厂，他们骗了我！我不知道那个叫江城的年轻人竟然有你这样的姐姐，我认输！” “不接受认输。” “你……” 雪精灵又急又怒，披头散发，使出浑身解数，试图破开这条巨鱼的肚子。 可无论她如何挣扎，也挣脱不了。 巨鱼在渐渐缩小。 而她与江渔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到最后，这条万米之大的巨鱼，竟然缩成了巴掌大小的一条小鱼，身体呈半透明状态，缓缓在江渔的手掌之上游弋。 而那雪精灵则被压成了一片雪花，在小鱼的体内飘来飘去。 第三百九十七章 灯塔与沉船 领域散去，尘埃落定。 天空中的阴云被一扫而空，就连城市周围的黄沙都被卷走了。 灰雾也稀薄了几分。 整个卡巴城，竟然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明媚阳光，好似回到了灰雾降临的岁月之前。 “改天换地啊，直接影响一大片区域，这就是禁忌生物。”有人惊叹道：“这样的伟力，非常人可比，幸好那些禁忌大佬们平日里都在灰雾深处蛰伏。” “也不知这次死了多少人……” 有人在庆幸，有人在感慨。 这看似完美的晴天之下，不知埋了多少枯骨。 这场风暴肆虐的中心区域，遍地凋零，死伤无数，许多生物都被活活冻死了。 人面法庭也不知是怎么的，竟然没有让那些老怪物出来，而是让几个新人来战斗。 江渔带着那片雪花缓缓回到主城区，白袍飞扬，英姿飒爽。 五个人面法庭的禁忌生物纷纷表示感谢。 “江渔姑娘，我们这就回去了。” “好。” “请问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位？” “交给我弟弟吧，或者用去炸一炸某些禁忌区域。”江渔的语气很平静，想必这不是第一次活捉一只禁忌生物了。 “那我们后会有期。” 一阵风玲的声音在虚空回荡。 白雾袅袅。 模糊的雾气从四面八方用来，缓缓吞噬了五位人面法庭禁忌生物的身躯，然后悄然散去。 现场，只剩下江渔，以及一旁发愣的团队众人。 众人对视了几眼，都有点犹豫，不确定该让谁上去搭话。 面对一位禁忌生物，即使对方是江城的姐姐，众人似乎都不太够格。 这时候，江渔转过身，用灰蓝色的眸子看了眼他们，问道：“我弟弟这段时间是怎么安排的？” 骷髅头忽然感觉身后一股大力，直接被推出了队伍，不自主地就往江渔那边走了几步。 他回头看了眼，发现是隐形狗推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没办法，只能暂时由他回答了。 “江城他……他……” 骷髅头感觉舌头有些打结，结结巴巴的，说话并不顺畅。 虽然，他根本就没有舌头。 江渔理了理长发，用淡然的语气提醒：“不要畏惧，放松。” “哦哦……他……他正在做教会的第五轮演绎任务。” “他现在应该专注于体内的神灵信标，而非这个可有可无的任务。”江渔秀眉颦蹙，“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分不清轻重，喜欢冒险。” “姐……姐姐？”骷髅头很谨慎地做出询问。 “嗯，随便怎么叫吧。” “哦哦……” 骷髅头松了口气，感觉江渔还是挺和善的。 他接着说道：“江城现在去了卡巴城灰色区域45之外，那里有一片奇异空间……” “教会那个老家伙脑子出问题了，竟然让他去那片空间。”江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明显对教会的安排很不满意。 “说不定……有很大的机遇呢？” “命重要，机遇算什么？”江渔冷冷回应，“缺什么东西，我可以给他找。” 这位竟然还是个扶弟魔。 骷髅头感觉自己勉强摸清了江渔的心思，当即说道：“可是，姐姐你当时也不在，所以江城只能靠自己。” “嗯，以后不会这样了。” 听得江渔这话，团队众人都心里一喜。 看这样子，江渔是准备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直守着江城？ 这样一来，他们团队岂不是就有了一位极为强大的禁忌生物做后盾？ “姐姐你就在这里等江城回来吗？还是直接去那片区域找他。”骷髅头问道。 “那片区域没有太大生命危险，只是容易迷失。”江渔微微摇头，“暂时不去找他，我先回奥德市看一看。” 说着，她把手中的红白两色小鱼丢给了那条厚脸皮的银白鲤鱼。 在小鱼的腹部，那片雪花依旧在挣扎。 江渔对银白鲤鱼说道：“你在这里守着他们，顺便看好这个雪精灵，我很快回来。” “没问题，交给我吧！” 银白鲤鱼当即收下那条小鱼，做出了保证。 很明显，江渔是暂时接纳他这个左右护法了，并且对他有了一定信任。 银白鲤鱼满心欢喜地问道：“需要我分出一个分身，陪您一同去奥德市吗？” “不必了，我很快回来。” 说罢，江渔就消失了。 …… 晚上七点三十分。 奥德市。 海边，黑龙研研究院。 一位禁忌生物的到来，让整个研究院倍感压力。 院长此时还在北方大陆的灰雾区域，收不到消息，没法来迎接江渔。 身为副院长的莫寻在得知江渔的来意后，急急忙忙把江渔带去地下五层，陪同的还有欧阳苍龙等老研究员。 地下五层，是整个研究院的仓库。 莫寻边走边介绍：“前不久，我们在海上打捞起一具很特殊的人类骸骨，后来江城说那可能是他的尸体，就让我们多留意……这段时间，我们已经陆陆续续打捞起十三具这种骸骨。” “嗯，应该就是他的尸体。”江渔眼眸如水，微微颔首。 “啊这……江城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事情比较复杂，关系到我那对不靠谱的爹妈，我弟弟在他们眼中可能只是个实验品。” “哦哦……” 莫寻很聪明，想到了什么，但没有多问。 江城的身份很不正常。 最不正常的一点就在于，他身为那两位的儿子，竟然没有从小开启诡异能力。 当初奥德市的海族事件爆发后，通过大水母阐述的江城碎片记忆，也有人提出了这个问题，表示江城很不正常。 有人猜测江城可能很早就开启了第一诡异能力，只是后来出了事，导致这个能力消失。 还有人认为江城的能力与记忆都被某个强大生物封印了。 没多久，江渔来到了第一具骸骨之前。 这骸骨与当初被打捞之时一模一样，没有发生变化，依旧莹白如玉，十分冰冷。 “都保持安静。”江渔吩咐道。 “没问题。” 研究院众人纷纷沉默，连呼吸都调整得很平缓。 之间江渔伸出洁白细腻的右手，轻轻覆盖在骸骨的头颅之上，缓缓闭上眼。 十多秒之后，她骤然睁开眼，转头看向远处，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幽邃的光芒。 她的目光似乎透过了墙体，穿越厚厚的地底，直奔奥德市内海的远方而去，看到了那座迷雾尽头的模糊灯塔。 而在灯塔之下的幽暗海水中，是一艘早已腐朽的巨型沉船。 沉船周围，漂浮着成百上千具与江城相貌一模一样的尸体。 大多数尸体都是十五六岁模样，还有的尸体则只有八九岁，甚至更小。 忽然，所有尸体都齐齐睁开了眼睛。 …… 区域46，黄沙世界。 江城正在喝酒，忽然神色一变。 他放下酒杯，轻抚胸口，呼吸变得急促了几分。 调酒师立即注意到了江城的变化，问道：“怎么了？” “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 第三百九十八章 尝试 调酒师神色凝重，放下酒杯。 晚上的小酒馆很安静，灯光昏黄。 他伸手按在江城的肩膀上，试图检查一下江城的身体。 但或许是上一次惹到了信标的缘故，这次他刚刚碰到江城，哪怕只是肩膀，就遭到了反噬，手掌出现了一道血痕。 没办法，他只能询问：“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应该没有。”江城摇头。 “看样子不像是信标被提前激活，可能是你自身的某个隐患。” “嗯……” 江城揉了揉眉心，闭眼回想刚才那种感觉。 那似乎是一种心悸感，还有很强烈的不适，仿佛有某种恐怖的事即将在他身上发生。 可神灵信标还有二十多天才会被激活。 是外界。 外界某个东西干扰了他。 或许只有奥德市那些与他相似的骸骨？也可能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某个亲人？ 此时，正在接受考验的大果冻猛地醒来，晃了晃身体，将两只手抽离灰白石板。 杰洛特带来的消息不错，完整石板确实需要被认可，否则就跟普通的石板碎片没什么区别。 前不久，在经历几次尝试后，大果冻第一个触发了有关认可的试炼。 所以其余人都在周围保护他，要么喝酒，要么聊天，同时观察他的情况。 在试炼开始那一刻，大果冻就直接晕了过去，这期间他的身体时不时抖动一下，似乎有醒来的征兆，但都慢慢平缓，直到前一瞬。 “卟噜卟噜……” “没感觉？” “卟噜！” “竟然又忘记了？”调酒师摸了摸大果冻那有弹性的脑袋，“跟之前的一样，都是一片混乱，没有清晰的记忆吗？” “卟噜。”大果冻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这倒是个麻烦……虽然也有料到……” 大果冻的记忆相当模糊，比上一次触碰石板碎片的时候还要模糊。 他根本记不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在他的感觉中，他只是碰了碰石板，然后脑子一昏，如今再度醒来，脑子跟浆糊一样。 “下一个谁试试？”调酒师问道。 “随意吧，碰碰运气。” 百里踏月第一个把手放上去。 但过了几秒，他毫无感觉。 紧接着，拉斐尔等人也陆续将手放在灰白石板上，试图得到石板的考验，但同样失败。 当轮到那只灰松鼠时，他竟然成功了，当场脖子一歪，晕了过去。 可他也只是持续了与大果冻相似的时间，就悠悠醒来，没有保存太多记忆，脑子里一片浆糊。 调酒师与李奇迹努力跟灰松鼠沟通了几次，通过他的松鼠语，判断他同样记忆模糊。 “再试试吧，反正时间多的是，你们都还没消失……” 接下来，又是一轮新的尝试。 这一次，拉斐尔成功了。 在触碰石板后，他昏迷过去，趴在酒馆里的小木桌上，气息平稳，像是在睡觉。 他坚持的时间，比大果冻与灰松鼠都要久，而且久了许多，整个过程并未抖动，过了二十多分钟才醒来。 “怎么样？” 在他醒来后，百里踏月第一个提问。 所有人都看着他。 拉斐尔轻轻摇头，端起身前的酒杯喝了一口。 “记不清，很混乱，每当我试图想起刚才所经历的，就会感觉大脑很昏沉……” “卟噜卟噜！” 果冻表示支持，他也是这种感觉。 调酒师想了想他这些年观察的那些队伍。 其中有凑齐完整石板的，但并未出现这种昏迷的情况，那几支队伍，在消失之前，或许根本没有接受完整石板的考验。 “那就接着尝试吧，趁你们还没消失……消失之后，不知道会被送去什么世界，可能古代，可能未来，经历一次次任务，或许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调酒师并不着急，反正这次有江城在。 无论成功与否，他都有很大的概率离开这个鬼地方。 几分钟后，百里踏月触发了考验，眼前一黑，直接趴下。 众人又开始了百无聊赖的等待。 许是等得太枯燥，李奇迹看了眼浑身披甲的杰洛特，慢慢凑过去，低声问道：“盖洛特兄弟，来一把昆特牌吗？” “你……” 杰洛特脸色复杂，欲言又止。 他的名字，以及这副装扮，确实与某个游戏人物太重叠了。 但他背后的两把长剑，以及其余装备，本来并非这个样子，只是被这个世界自然同化了，就连发型都发生了变化。 正如当时，江城等人的汽车，变成了一辆马车。 见杰洛特不回答，李奇迹又转向另一人，问道：“牛排兄，你真是皇室的私生子？” 菲力正在喝酒，闻言脸色一僵。 他盯着李奇迹，忍不住想……这家伙这般口无遮拦，为什么活到这么大都没被人打死？ 难道东方大陆的竞争没有西方大陆那么激烈？ “我……我这个名字是希腊名的音译，并不是牛排那个fillet。” “噢……好吧……” 李奇迹实在无聊，又盯上了李特斯。 这个喜欢拉皮条的老头眨了眨眼睛，与李奇迹对视一眼，竟然主动凑过来，直接跟他聊上了。 他一开口就说李奇迹骨骼惊奇，以后必定能成大事。 李奇迹面露喜色，当即回以称赞，夸这个老头必定长命百岁。 李特斯脸上的笑意顿时就凝固了。 他虽然看着不算太老，但已经是九十八岁的高龄。 以前吃过一些不该吃东西，导致他三十多岁的时候来了一次返老还童，差点直接重开。 正这时，百里踏月醒了。 他晃了晃脑袋，一脸遗憾，说道：“唉，与拉斐尔兄弟一样，我也想不起经历了什么，想必是没有得到石板认可吧。” “那就继续。” 说着，调酒师给他倒上一杯酒水。 接下来，团队里其余人一一尝试，先后进入了石板的试炼之中。 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每人得到石板的认可。 拉斐尔坚持的时间是最长的，他比其余人都要长出一大段。 时间最短的则是李特斯这个老头，他只坚持了半分钟就苏醒过来，头痛欲裂，大脑混乱，心律不齐，呼吸困难，趴在桌子上低吟了许久，脸色白得宛如尸体，差点当场去世。 其余人顶多只是大脑昏沉罢了。 最后，只剩下江城与李奇迹两个人。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大洪水 这就是灰石板的考验？ 江城站在干裂的大地上，举目眺望，看见远方一片苍茫。 很闷热， 他的额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天空中阴云密布，雷光闪动。 大地上狂风肆虐，呼啸之声不绝于耳，大风压断了许多干枯的植被。 这是暴风雨的前兆。 就在前一刻，江城接触石板，然后就被送到了这片荒凉死寂的世界。 这一次，没有之前的混乱，他保持了人类的形态，但身上穿着的，却都是最粗糙最简单的兽皮衣，就连一身实力也消失了，成为了完完全全的普通生物。 石板的考验很诡异，前几次江城触碰石板，就并未触发考验，只能看着其余人一个个昏倒。 这种考验，似乎是随机的。 在其余人的眼中，现在他应该也已经昏迷过去了，趴在酒桌上。 “滴答……滴答……” 一滴滴豆大的雨水从天而降，砸落在土地中。 不出意外，暴风雨来了。 “轰隆！” 雷声炸响，万物惊蛰。 这个世界似乎已经干涸了很久，如今终于迎来雨水的洗礼，要进入一个全新的时期。 江城目前身处一片干裂的峡谷中，很危险。 “这里的主要岩石类型是结晶沉积岩，很明显侵蚀作用形成的……” 如果暴雨持续太久，这片峡谷极有可能被淹没，被湍急的流水所占据。 如今江城只是个普通人，抵抗不了这种猛烈的洪水。 需要找一个暂时的避难所。 好在，峡谷出口并不远。 江城保持平静，并未慌乱，一边向峡谷出口跑去，一边观察前方地形。 没多久，他看到一片怪石嶙峋的地方，那个地方的地势较高，在其外围，有一些较为安全且适合躲雨的区域。 在浑身被淋湿之后，江城终于躲进了一处区域。 “轰隆！” 外面雷声、雨声、风声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场暴躁的交响乐。 雨水随着斜风打入江城避雨之处，分外冰凉。 尚不清楚是什么时间，但天色阴得可怕，不知那云层到底有多厚。 不出所料，在暴雨持续半个小时后，那片低洼的峡谷区域变成河流了。 水流湍急，汹涌澎湃，夹杂了大量泥沙与枯木，还有些碎石块，宛如一条土黄颜色的长龙，在原本干裂的大地上肆虐奔流，冲刷着一切。 三个多小时候，地势低洼之处，已经成为一片汪洋。 江城看到了一些逃难的小动物。 在他的记忆中，许多小动物早已经在现实中灭绝了。 这些小动物也知道往地势较高的地方跑，纷纷聚集在这片怪石嶙峋的区域，其中有些甚至是捕食者与猎物的关系，此时都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还有的并不畏惧江城，直接躲进了江城所在的狭小区域里，保证自身不被暴雨淋到。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 这片地势较高的区域也逐渐被淹没了。 不得已，江城只能走出躲雨的地方，沿着一块巨大的怪石往上爬。 “吱吱……吱吱……” 四只大老鼠浑身湿透，用小爪子紧紧抓着江城的肩头，以此避免被水流吞噬。 半分钟后，江城爬到了巨石的腰部。 此时，水流已经灌入了他之前避雨的地方。 没多久，江城目光一凝，竟然在洪水泛滥的区域中，看到了一个身穿兽皮衣的身影。 那是一个原始人，他抱着一截干枯的树干，在肆虐的洪水中宛若无根浮萍，飘来飘去，神色焦急，根本无法靠岸 他的右手似乎已经受伤了，无力地垂落在水中，只有左手抱着树干。 他飘来的方向，正是江城所在的位置。 江城没有与犹豫太久，伸出一只手，看准时机，一把抓住那个原始人的头发…… …… 半小时后。 雨过，天晴。 浓郁的阴云散开。 一抹淡金色的阳光透过乌云裂隙，照耀在洪水弥漫的人世间。 江城与那个原始人坐在一块大岩石之上，身旁还围着四只浑身淋湿的黑色大老鼠。 就在他们下方，不足一米，就是洪水肆虐的范围。 洪水来得很快，但退得却很慢。 四只大老鼠似乎很庆幸，他们可以紧紧跟着江城这个灵长类，一路来到不会被淹没的地方。 江城也很庆幸，有四只大老鼠的血肉，接下来几天就算找不到别的吃食，也能暂时挨过去。 实在太饿了，就宰一只分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傍晚时分，天边夕阳红得如血。 洪水已经退了一小半，露出大岩石下方的地面，但更低洼的地带依旧被淹没着，或许会成为一片内陆湖。 在此期间，江城与这个原始人有过简单的交流。 他听不懂对方的话，对方自然也听不懂他的。 双方只能靠比划，以及一些特殊音节，慢慢猜测对方的意思。 “你来自一个小部落？” 江城看着原始人的手势，依旧这家伙在地上画出来的图案，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部落距离这里比较远，在东边，可能有两天的路程。 现在已经是傍晚，如果这时候出发，可能会碰到一些黑夜中的猛兽。 这片世界危机四伏。 一直往东走，地势比较高，那边并不会受到洪水的威胁，在洪水之前，大地也没有这么干裂，生活着许多猛兽，其中就包括丛林虎这类的。 如今江城只是个普通人。 想要对付老虎这样的凶猛野兽，他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滑铲？ 以前几个世界的情况来看，这人或许也是个类似npc的存在，他的出现，就是为了给江城指引那个小部落，让江城可以历尽艰险抵达那里。 “先休息一晚吧，明天出发。” 江城简单做了几个手势。 然后，他看了看那个原始人的右手，发现只是脱臼而已，就给他来了个复位的操作。 天色渐黯，天边的绯红光晕一点点减少，直至最终消失。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与外界的时间流速如何，或许在那间小酒馆的众人眼中，江城现在只是昏睡了几分钟。 江城靠坐在大岩石边上，伸出手，把四只大老鼠拢到身旁，让它们四个不至于被夜晚的寒风吹到。 四只大老鼠觉得很温暖，没想到这个灵长类生物对他们如此照顾。 第四百章 影子异变 晚上十点，小酒馆。 距离江城昏迷，已经过去了六分钟。 其余人都已经离去了，离开酒馆，回到那一间间低矮的土胚房里，继续日复一日的迷失生活。 酒馆外的夜色怡人，能看到外界看不到的明亮星辰。 酒馆内，调酒师站在吧台后面，闲得无聊，又在用锥子凿刻冰球。 咔嚓咔嚓的声音很有节奏，碎冰四溅。 其余人都在聊天，讨论笼罩这片世界的基本法则是什么。 拉斐尔认为应该是游戏法则，虽然……这条法则貌似从未被记录过。 旅社无此记载，教会也无此记载，或许那个神秘且古老的人面法庭有，但无从得知。 王后与公主都恢复了体力，默默坐在倒塌的墙边，一言不发，看着外面的陌生世界。 她们早已把情况分析清楚了。 如果一切没错，或许她们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死亡，化作冰冷骸骨，散落在这片世界的某个角落里。 “或许是时间法则？”李奇迹说道。 “你认为我们经历的世界都是真实的？”彼得问道。 “不是这个意思，毕竟某些队伍会经历相同的世界……我只是在想，这种法则之力，会不会把某个岁月的片段截取下来，然后制作成关卡，一次次重演，就像是放电影那样……” “连那位禁忌大人都分不清……这些世界中的生物，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假……” “咳……聊天就好好聊，别动不动就cue我。”调酒师放下冰块，出声提醒。 “大人，你看江城的情况怎么样？” “我哪知道。” 调酒师看了眼江城，本想继续凿冰。 但忽然，他脸色微变，盯着江城的影子。 那影子…… 有些不正常。 漆黑如墨，还在缓缓蠕动，似是一只有意识的恐怖生物体，吞噬了沿途的一切，宛如一个黑洞。 而坐在江城周围的人，都没有发现这种情况，依旧正常交流。 “咕咚……” 李奇迹身旁的酒杯忽然被他手肘打倒，滚落在地上。 这酒杯一路往外滚动，最后竟然滚出了酒馆的范围，稳稳停在酒馆的门外。 “真是怪了……” 李奇迹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记得，酒杯并不在他手肘的位置。 如今酒水撒了一地，他的裤子也被打湿了许多。 他摇头叹气，缓缓起身，向门外走去，准备把那个酒杯捡回来。 这时候，拉斐尔还在于杰洛特聊天，仔细讨论这次任务的细节。 拉斐尔说道：“幸好那个老佣兵张苟有趋吉避凶的能力，不然这次任务真的无从下手。” “这就是‘幸运’吗？貌似这种能力很少见。”杰洛特说道。 “那个李兄弟似乎就有这种能力。”拉斐尔指了指正在走向门口的李奇迹，“他经常捡到各种贵重物品，连诡异物品都不少……每次发生大战，他所在的位置总是最安全的，就算即将有危险在他身边爆发，他也总会很巧妙的避开那危险……说起来，这一幕给了我一种很强烈的既视感……” “什么意思？” “他的酒杯忽然滚出门外，他就不得不起身去捡那个酒杯，然后走出酒馆……” “你是说酒馆内即将出现某种危险？”杰洛特眉头微皱，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应对，毕竟这酒馆可是一个禁忌生物的地盘。 在这片世界，还有什么能威胁到这位禁忌？ 另一位禁忌吗？ 但从之前的情况来看，那位禁忌与调酒师的关系其实很不错，这几十年只是在相互赌气，所以一直不联系，就看谁先低头。 这时，吧台后的调酒师忽然一个跳跃，跃出吧台，并且喊道：“危险！不要靠近江城！立即离开这间酒馆！” “好！” 众人什么都没问，当即按照吩咐，快速走出酒馆。 一个禁忌生物的指令，总归是没错的，不会害了他们。 酒馆外，夜风徐徐，有些清冷。 狭窄的街道上看不到原住民的身影，许多人早已经休息了。 站在酒馆门外，拉斐尔定下心来，仔细观察酒馆内趴着的江城，询问那位调酒师：“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你看不见他的影子吗？”调酒师脸色凝重。 “看得见。” “如何？” “与平日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不……”旁边的梁殷忽然开口了，“有变化，很大的变化……”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毕竟当初就是栽在江城的影子里的。 有个怪物寄生在江城的影子里，这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团队众人都知道，并且知道那怪物是从奥德市海边那个崖洞里出来的。 只不过江城似乎比较信任这个怪物，所以众人也不好插手这事。 “怪物？海边崖洞？” 得到这些消息后，调酒师的神色更凝重了。 奥德市那片内海里，确实有一些可能达到禁忌级的怪物，但那些怪物应该都在最深最冰冷的海渊之中。 在进入这片世界之前，他从未听说过有关海边崖洞的事。 或许是因为那片崖洞比较隐秘，并且每天都有一半时间被潮水淹没。 菲力问道：“大人，江城的影子怎么了？” “在变化……或许是你们说的那个怪物苏醒了吧。”调酒师很警惕，没有接近江城，“梁殷，你看到的情况如何？” “大人，他的影子正在吞噬周围的一切，如果我们刚才并未离开，此时李奇迹与拉斐尔应该已经被吞噬了。” “我？”李奇迹感觉背后一凉。 他看着江城，同样看不出那影子的变化。 在酒馆内的昏黄灯光下，江城的影子很模糊，一动不动，保持静止，看上去相当正常。 唯有调酒师与梁殷。 他们一个是禁忌生物，一个本就与影子有关系，所以能发现江城影子的变化。 “我大哥影子里那个怪物……按理说应该是跟我大哥达成了协议的，不会对我们动手。”彼得很疑惑。 “失控了吗？” “这片世界，或者那块石板，或许与影子里那个怪物有关？” 江城尚未苏醒，一切皆有可能。 没多久，只听得“砰”的一声，酒馆内的昏黄吊灯直接炸碎了。 整个酒馆，彻底陷入死一般的黑暗与寂静。 第四百零一章 红铜时代 江城还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他在试炼的世界，靠在巨石形成的屏蔽之下，度过了很普通的一晚。 第二天，黎明到来。 下方的低洼处，洪水尚未退去，但水流已经很平缓了，水面上漂浮着大量枯枝烂叶。 “走，出发吧。” 江城起身伸了个懒腰，感觉这副普通的身体有些虚弱。 或许是一夜没吃东西的缘故？ 在现实世界中，虚弱的感觉距离他太远了，只有每次使用过诡异能力后，才会感受到。 他那具身体，可以几天不吃饭，也可以一顿吃下大量食物，早已经不是正常人类，是许多人眼中的跨时代新种族。 “吱吱……吱吱……” 四只大老鼠紧紧跟着江城，一步不离。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拥有江城这样身体强大且智慧超群的领袖，活下来的几率更大。 江城看了眼这四只老鼠，仔细算了算。 每一只老鼠都比成年人巴掌还大，比他在现实世界见到的成年竹鼠要小一些，吃一只坚持一天应该没问题。 实在不行，那个原始人就是他最后的口粮。 幸好，刚走了没多久，江城就捡到了一头死在洪水中的小动物。 拥有一定野外生存技能的江城，开始给这个原始人展示什么叫做钻木取火，然后……然后他就失败了。 没找到合适的火绒，钻了半天都只是冒烟而已。 暴风雨之后，找几根干燥的木柴都是个大问题。 不得已，江城暂时开始茹毛饮血的生活。 勉强饱腹后，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腥，然后带着原始人与四只大老鼠，继续往东走。 这期间，原始人会时不时为他纠正方向。 “又走错了？”江城看了眼周围环境，皱眉问道。 “唔唔……” 原始人指了指东南方，示意江城偏离了。 “行吧，继续前进。” 东边的地势确实更高，生存环境也更好。 行至下午，周围已经出现了一片片沼泽灌木，还有低矮的绿色丛林。 这期间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十分舒适。 江城折了些比较笔直的树枝，并且用树藤缠上尖锐的石块，勉强做了一些可以抛掷的长矛，算作防身物品。 “咻——！” 他身体扭转，用力抛出一根长矛。 那长矛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然后重重撞在一株低矮的树木上，以较为尖锐的石质尖头破开了树皮。 有这种武器在，暂时不需畏惧普通猎食者了。 一行两人四鼠继续前进。 傍晚，江城在丛林中找了个合适露营的地方。 按照贝尔·格里尔斯教的方法，他搭建了一个简陋的营地，用以挨过这个冰冷的夜晚。 随后，他在营地周围弄了几个陷阱。 一夜过去。 第二天，江城早早醒来，叫原始人留在原地。 那几个陷阱成功捕获了两只猎物。 他去找了些干燥的树皮，将其撕成极为微小的碎屑，然后弄了许多枯藤，再次尝试钻木取火。 这一次他终于成功了。 青烟升起，火光闪烁。 在野外，可以通过动物血暂时补充盐分，也可以跟踪许多食草动物找到矿物质盐，还可以通过盐肤木这类植物获取盐分。 江城把两只猎物的表皮完整剥离，然后慢慢食用血肉 现在没有陶罐，只能勉强烤制。 “你们部落有陶制品吗？” 江城一边烤制血食，一边跟这个原始人勉强沟通。 语言不通，沟通得很痛苦。 事实上，这个原始人根本就没有自己的语言，只会呜呜啊啊。 这让江城一度产生‘造字’的念头。 目前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去接触这个原始人的部落。 这个原始人很明显是第一次接触熟食，甚至是第一次看到火焰。 在他心中，江城估计已经与某一类的超凡生物画上等号了。 吃过早饭，再度启程。 行至这天傍晚，江城终于在视野尽头，看到了一个规模很小的原始人部落。 看上去只有五六十人，都居住在一条小河流的边上，其原始程度，比上次在第二世界看到的那些原始人更甚。 茹毛饮血的生活，危机四伏的捕猎，导致这个时代的人类寿命都很短。 当晚，江城再次展示钻木取火的能力。 这次足足钻了十多分钟，钻得他手心都起泡了，才终于引燃火绒。 “轰……” 一缕火星，照亮了这个冰冷的黑夜。 至此，这个原始部落，正是进入拥有火焰的时代。 部落的长者为江城披上野兽皮毛做的长袍，并且用一些浆果的果汁，在他脸上涂抹了花花绿绿的划痕，似乎是要以此彰显他的身份。 就连跟着江城一起来的四只大老鼠，都在部落里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当晚，吃过晚饭后，江城仔细询问这个部落现在的情况，得知这个部落现在并没有什么仇敌。 偶尔会失踪几个成员，也只是因为走得太远，或者遭遇了猛兽。 这个世界物竞天择，给不了江城任何任务。 在这周围的区域，也有些小部落，但很少往来。 没办法，江城只能暂时定居下来。 几天后，他开始教导这些原始人制作陶罐，并且成功弄出了一大堆长得奇奇怪怪的陶罐制品。 同时，经常有女性原始人闯进江城的房间，试图强行与江城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但都被江城严厉拒绝了。 过了一个月，当他彻底融入这片部落后，他开始漫长的‘造字’工程。 简体字肯定无法适应这个时代的。 江城根据每个事物的特点，制造出比较复杂的文字，有点类似于他上辈子见到过的甲骨文。 “跟我一起念，这个字念yang……” “阿巴阿巴……” “……” 整个过程很艰难。 但江城有的是时间，时而出去捕猎，时而循序渐进教导一些知识。 在他的强硬坚持下，这些原始人学会了喝煮沸后冷却的水，不再直接从河中饮水。 半个月后，在距离部落二十五公里的地方，江城找到了一处露天铜矿。 他立即在脑子里搜索炼制铜器的方法。 又过了三个月，这个部落正式进入红铜时代。 第四百零二章 南征北战 异世界，第五个月。 随着各种矿物的发现，这个部落的整体实力开始飞升。 在江城的指引下，负责铸造铜器的工人，开始慢慢探索铜合金。 这一天，第一柄青铜剑的出现，让这个部落开始从红铜时代进入青铜时代。 这把剑很粗糙。 至少以江城的眼光来看，确实是这样的。 外界随便一个铸剑工厂批量生产的复合金属长剑，都比这把青铜剑强了千百倍。 但无论如何，文明在进步。 同样是这一天，北部的山林发生大火。 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烈火烧灼着干硬的树木，焚尽了摇晃的枯草，将大量野生动物活活烧死。 几个小部落从那片山林中逃出来，重新寻找适合居住的地方，并且盯上了江城所在部落的位置。 在经历一次简短的战斗后，江城的部落，成功将那几个小部落吸纳。 至此，整个部落扩张到了两百人的规模。 又过了一个月，江城召集各个部落的小首领，开始一次郑重的会议。 即使语言不通，这次会议的核心思想依旧被准确传达了。 “如今我们已经拥有足够的食物，足量的武器，需要进一步探索周围的区域，为此，我们需要……建造防御工事……鼓励生育……寻找优质稻种……” 众多小首领纷纷领命，把江城的旨意传达下去。 对于他们而言，江城的话就是神谕。 这几个月以来，江城的种种行为，在他们眼中，已经是神一样的人物了。 在许多陶罐上面，都刻画着江城的面容。 当然，由于这些原始人的制陶水平与画画水平相当简陋，导致陶罐上的江城丑陋无比，看着像是个畸形的外星人。 有的部落成员，甚至会随身携带用树藤编制的江城娃娃，将其看作是护身符。 而后几个月，这个部落渐渐壮大，一点点吞噬周围其余部落。 几乎每一次吞并，都是由江城带领的。 他会站在地势较高的区域，用较强的视力观察那些部落的动向，然后指定行动规划。 即使这具身体已经失去了诡异能力，但他天生的五感依旧超群，比这些常年生活作息混乱的原始人强了许多。 他超强的视力与听力，让这些原始人更对他敬若神明。 几个小部落的首领，联合起来打造了一副青铜面具，那面具的眼睛十分突出，耳朵也很大，以此来刻画江城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并表达对江城的尊重与敬畏。 一年后，整个部落已经拥有两千多人。 周围很大一片区域，再没有别的对手。 部落中的成员齐心协力，早在几个月前就征服了巨象这样的猛兽，还准备着手建立一支象骑兵队伍。 一座很小的城市在这片平原上拔地而起，并且在江城的规划下，拥有了极为完美的构造。 在城市完工这一天，众多小首领用象牙酒杯盛满美酒，恭敬地献给江城。 江城怀抱巨大的象牙酒杯，站在高高的石台之上，身披长袍，头戴冠冕，宛如一位不朽的王者，迎接众多部落成员的欢呼。 有的成员根据这副景象，为江城打造了一个两米多高的青铜人像。 在江城的带领下，这片区域的文明进步实在是太快了，短短一年就弯道超车，加速完成了上百年的进化，连粗略的文字都开始渐渐流传。 在接受欢呼的这一天，江城忽然感觉自己体内有了某种力量。 他变强了。 站在高台上，放眼望去，整个部落中，许多日常陶器与青铜器上，都刻着他的面容，许多部落成员以得到他的赏赐为荣，就连那些驯服的野兽猛兽，都不敢与他对视，在他的目光下一一臣服，趴在地上。 这一天，江城为整个部落制定了图腾——龙。 部落的匠人们，为江城打造了一枚长柄状的龙形印记，以此代表江城的身份。 这之后，部落修生养息六个月。 这六个月期间，江城派出许多值得信任的部落成员，一路前往更南方，小心打探南方的情况。 冥冥中，似乎有个意识在影响他，要求他按照这个步骤一步一步统一这片莽荒的异世界。 如果走错一步，或许就会结束试炼，功败垂成。 南方是山地丘陵的地形，树木茂盛，地势诡异，瘴气肆虐，野兽横行，极度危险。 当初被江城救下的那个原始人，一直在学习语言文字，是整个部落中进步最快的。 这从无到有的第一步，他走得很稳。 如今，他已经与江城进行简单的沟通。 “王……他们……回来了……” 他尊称江城为王，并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弥亚’。 说来也巧。 在江城拯救公主的那个古代世界中，许多居民都会在梦中见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梦醒后，那些居民只会记得‘弥亚’这两个字，同时心中会生出崇敬的感觉。 也不知江城眼前这个弥亚，与第一个古代世界中那些居民梦中的弥亚，是否是同一个生物。 此时，弥亚口中的‘他们’，是指江城之前派出去，探索南方区域的那些部落勇士。 当初有六支队伍出发，总共三十个人，如今只回来十一个，且大多负伤，十分狼狈，有两个甚至重伤昏迷，是被同伴一路背回来的。 通过交流，江城得知，南部区域的山林中，生活的原始部落不在少数。 有的部落善用毒器，喜欢在吹箭上涂抹有毒的汁液，然后暗中伤人。 丛林中的瘴气毒虫也极为恐怖，经常能看到一团一团黑沉沉的气体，那其实就是许多会飞的小毒虫汇聚而成的。 “再修养半年。” 江城下达命令，然后开始规划一次南征的旅途。 这半年里，他派出多支小队伍，进入南部区域探查观摩，记录那些丛林部落的生活方式。 有两支小队伍甚至直接在丛林中扎了根，在南部丛林外围形成两个部落，并逐渐与丛林中其余部落接触以及交换物资。 时间匆匆流逝。 江城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年有余了。 这一天，他带着六百多个部落勇士，踏上南征的路程。 第四百零三章 毒虫 南部区域，山岭绵延。 丛林中毒虫遍地，猛兽横行。 参天树木遮蔽了大多数阳光，让丛林中看上去常年都是死气沉沉的。 大量腐烂的枯枝落叶覆盖在地表，让人分不清哪里是平地，哪里是沼泽，以至于每一步都必须走得格外小心。 行军第三天，江城手持青铜大剑，一剑斩杀了一头沼泽鳄鱼，让其余部落勇士振奋不已。 行军第六天，在一处树木茂密的半山腰，一只浑身黑白的猛兽一闪而逝。 “记下来。”江城吩咐一旁的随从，然后指着那逃跑的黑白猛兽说道：“那是‘食铁兽’，生猛无比，力量强悍，不畏虎豹，可手撕金铁，是为坐骑的上上之选。” “好的……王……” 随从的语言能力比弥亚差了些，但已经是部落中极好的了。 通过这两年的传播，部落里几乎人人都会使用字词，只是大多很不流利，需要长年累月的训练。 弥亚被江城留在了部落里，主持大局。 这个原始人毕竟是他从洪水中一手救出来的，极为衷心，不会叛变。 如今整个部落已经接近三千人，由于都来自不同的小部落，经常发生大大小小的冲突，还需长期磨合。 行军第八天，江城带领的队伍遭遇第一战。 那是一个百人的小部落。 对方的文明程度很低，还在石器时代，但凶悍无比，擅长用毒，并且可以驱使丛林中的猛兽。 他们仿佛与这些猛兽达成了某种协议，为其提供食物，以获取其帮助。 但即便如此，这场战斗也是碾压性的。 江城带领的六百勇士，只有两人死亡，就拿下了这个部落。 他在这里停留了两天，用以休整，并等候弥亚派来的人手。 两天后，弥亚从部落中抽调的两百多人到了。 这些人一直跟在大部队后面，负责断后，并押送大部队征服的部落囚犯。 “王……这些人……要……怎么办……” “愿意臣服的，就让其加入部落，如果不愿意，就让其戴上枷锁镣铐，贬为奴隶，用于治理部落西边的水患。” “好……好的……” 部落西边，也就是江城最初遇到大洪水的那片区域。 准确来说算是西南边，是一片很大的平原。 从整个地理位置来看，那片区域距离部落很近，依旧属于东部。 真正的西部在很远的地方，被海拔极高的连绵山脉阻隔着，荒无人烟，越往西就越寒冷。 由于地势问题，部落西南边一直被洪水问题困扰，如果洪水问题太严重，还会影响到部落所在的位置。 但那片土壤其实很适合耕种。 一旦治理好水患，就是大片良田，能保证整个部落的食物供给。 第十三天，江城成功击败第六个部落。 这之后，沿途有几个小部落事先得到消息，纷纷跑来投靠。 他们同样是在石器时代，身着破旧的兽皮衣，身上涂满了各种植物的汁液，以防毒虫叮咬，一个个原始到了极点。 在这些投靠者的帮助下，江城拿到了南部区域更仔细的地图。 在部落之中坐镇的弥亚也不含糊，他派遣的部落成员始终跟在江城带领成员的后方，负责按时接送那些投降的家伙，并且随时为江城的队伍补充新的战斗力。 如今，江城的队伍中已经有了七百多勇士。 “兵分两路，你带领四百人往那边走。”江城叫了一个很衷心的部下，并将手绘的兽皮地图交给他。 江城自己不需要地图，只需看一遍，所有路线就留在他脑海中了。 这个部下当即领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成功征服沿途的小部落。 而江城则带着他手下的剩余三百多人，往另一个方向前进。 行至第二十六天，他手下已经有了五百多人。 其中两百多都是沿途收服的小部落成员。 在见到强大的青铜器以及各种先进技术后，这些小部落都没有抵抗太久，有了江城给予的允诺，他们都愿意加入江城的部落。 第七十三天，江城带着一千多人，与南部深处的一个强大部落交战。 这个部落足有两千多人，老少皆兵，悍不畏死，竟然打退了江城筹谋已久的一次夜间袭击。 他们生活在半山腰，在山腰外围筑起高高的竹木围墙，文明程度比之前遇到的小部落都要高一些。 与其余小部落最大的不同在于，这个大型部落中，竟然有完整的毒虫饲养方法。 江城都在战斗中被毒虫咬了一口。 他看着手臂上已经红肿的伤口，脸色平静，并未惊慌。 “毒性不大，但数量极多，不能拖延……” 隔天夜晚，无数毒虫在人为控制下，袭击了江城驻扎的营地。 好在江城早有准备，叫所有成员都涂抹了驱虫的汁液，并且撤得很远，只留下少量成员以大部分假人。 在江城的指示下，留下的少量成员点燃了营地中的干草，然后立即逃离。 一把大火把来袭的毒虫烧得干干净净。 然而第三天夜晚，竟然又有大量毒虫来了。 对方的毒虫，似乎无穷无尽。 不得已，江城带人退出几里地。 这天夜里，在江城的指示下，两百多个部落成员给对方来了一次短暂的夜袭，并很快丢盔卸甲，丢掉一部分青铜器，然后狼狈的逃跑。 对方寨门打开，看到地上的青铜器后，面露喜色，当即组织了追兵，整个部落几乎一半的成员都加入了追击的队伍。 在追击的中途，他们捡到了更多的青铜器。 很快，江城安排的那两百多逃兵，就逃到了山脚下，并且逃入一个狭长的山谷之中。 对方一边捡青铜器，一边追杀，迅速跟着进入山谷。 然后…… 火光冲天，烈焰弥漫。 “轰隆隆……” 巨物滚落，整个山谷都在震动。 山谷的出口被滚滚石块与落木封死，入口则被江城带人堵住。 山谷上方，一个个部落成员手举火把，面无表情，看着下方被围困的众多敌人，似乎随时都会将手中的火把抛出去。 对方的领袖面露绝望。 烈火已经在蔓延了，而入口又被江城堵死，这是一场注定要全灭的战斗。 “扑……” 他扑倒在地，双手双脚紧紧贴在地上，面部朝下，以此表示臣服。 江城双手环抱，顿时觉得很无趣。 周围的部落成员，都对他投来了畏惧且崇敬的目光，仿佛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信息的差距，让他在这个时代就是神。 可惜这些家伙没看过三国演义…… 第四百零四章 治水 没有工业的原始时代，夜晚星辰明亮。 山谷中，上千名敌人放下武器，匍匐在地，以示臣服。 江城命人把用树藤把他们的手脚绑住，防止其反复，并叫来了其中的首领以及几个小领袖，挨个询问问题。 一番艰难的交流后，江城得知，山腰上那个寨子，现在留守的人，是首领的小儿子。 首领表示，他可以劝其小儿子投降。 “这样最好不过。”江城微微颔首。 接下来，一群成员趁夜踏上征伐之路，直指半山腰那个寨子。 在俘虏们的帮助下，江城的下属找到了许多可以驱散毒虫的草药，并将其碾压成汁水，涂抹全身。 丛林中道路复杂，满是枯枝败叶。 各种毒虫在腐叶与落木中穿梭，在恶臭的淤泥中蛰伏。 这里的水源也不干净，浑浊无比，需要经过多次简单的过滤，并最终煮沸，才能饮用。 凌晨四点，江城带着一行人抵达山腰。 山腰上用竹木建造了高高的围墙。 这个部落的巡视人员就站在围墙之上，手握长矛与弓箭，神色警惕。 在见到那些俘虏以及被捆住的首领之后，围墙上的巡视人员脸色大变，急忙回过身，双手挥舞，对后面的寨子‘呜呜哇哇’说了一大通。 很快，留守在寨子里的首领小儿子登上墙头，满脸担忧。 一根根火把在丛林的夜风中摇晃，照亮了这个对峙的黑夜，能清晰的看将双方脸上的表情。 被捆住双手的首领走出去，望着寨墙上的小儿子，开始劝导。 凌晨五点，对方寨门打开。 这一战顺利结束。 在得知江城部落的强大后，寨子首领及其几个儿子都表示愿意加入部落，但他们需要一定时间迁徙。 江城点头同意。 在这个寨子首领的带领下，江城观看了他们培育毒虫的过程，并清楚了解众多毒虫的毒性与药用价值， 毒蛇，蜈蚣，蛤蟆，蜘蛛等等…… 一堆一堆，被饲养在寨子深处。 那些毒蛇纠缠在一起，花花绿绿，宛若一只长了千百触手的滑腻怪物，看得人头皮发麻。 在这个寨子停留了一个月后，江城开始踏上返程之路。 整个寨子都被他带了回去。 最初手下的一千多人，加上寨子的两千多人，浩浩荡荡，宛如一条长龙，穿梭在湿热的丛林中。 归途再没有发生部落战争，只是沿途解决了一些凶猛的野兽。 两个月后，江城回到正在扩张的部落里。 当初，他让那个心腹下属带走的四百多人分支也早已回来了，并且同样征服了大量小部族。 至此，整个部落已经扩张到了八千多人。 不必再担心近亲的问题。 在出征之前，江城嘱咐过弥亚，不能停止建造城市的进程。 弥亚认真执行了江城交给他的任务。 如今，这座黄土建造的城市，已经可以容纳四千人，拥有良好的排水系统，道路极为宽阔。 在江城的命令下，整个部落开始改制。 那个寨子的两千多人，并未被打散，而是单独为一部，被命名为‘毒虫部’。 除此之外，还有‘驭兽部’、‘铸陶部’、‘冶炼部’等等…… 时光匆匆流逝。 江城不再对外征战，开始休养生息。 各个部落之间开始通婚，增进情谊，并经常交换物资。 渐渐的，原本生疏的众多部落，开始融合为一个整体。 城市规模，也在一年之后，扩张到了可以容纳万人的等级，并且依旧在不断扩张，以预备以后的征战之旅。 但随之而来的各种小问题也渐渐出现了。 由于物资交换的不平等，城市中经常发生冲突。 有人用狩猎得来的一头野猪，交换隔壁邻居的一把弓箭，但没多久那把弓箭就断裂了，于是那人觉得不值，与邻居打了一架，打得双方都鼻青脸肿。 这么个小事，越闹越大，甚至闹到了江城那里。 江城的住宅这座土城最中心，拥有三层的高度，以这个时代的眼光来看，极为宏伟，宛若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者。 他听闻此事后，略一琢磨，大笔一挥，在竹简上写下“铸币”两个字。 这段时间，部落成员陆续在南部区域发现了诸多铜矿，如今整个部落已经不缺铜了。 铸币之事，可以缓缓开启。 弥亚负手立于一旁，恭敬地问道：“王……这个币……什么样子？” “外圆内方。” “好的……” 弥亚领命，开始安排铸币的事宜。 由于江城这一命令，整个部落跳过了用扇贝当作货币的时代。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六年，江城又下发了一道指令——造纸。 此时南方丛林茂密，树木参天。 那些高大的树木，正是造纸的最好材料。 在江城的安排下，第一批造纸匠人开始了夜以继日的试验。 他们先后采用了麻、藤、竹等物品，将其碾碎分散，一次次改变材料的配比，将得到的纸张对比，并记录得到的数据。 整个过程中，江城只是在初期给了个大概的方向，并未插手具体事宜。 所有细节，都需要这些匠人自己揣摩出来。 第七年，可以正常使用的纸张终于出世了。 又一年，制墨工艺渐渐成熟。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九年，部落西南边再发大洪水。 河道被冲垮，洪水弥漫，一度威胁到了部落所在的土城。 江城看着弥漫到城墙跟脚的浑浊洪水，沉思片刻，然后叫上一批身强力壮的部落勇士，开始治水大计。 这几年每年都在治水，但效果甚微。 那些投入水中的石块，没多久就被湍急的水流冲走了，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动一动你们的脑子，小的石块自然会被冲走，就不能用大一点的？” “王……大的石头很少……” “会编竹笼吗？” “啊？” “……” 接下来几年，江城一直在考察地理与水系，顺便带人治水。 他命人修建了大量水利工程，清理河道中的淤积泥沙，打通航运，引水灌溉，让这片常年洪涝的区域，化作百亩良田。 这期间，部落成员对他的恭敬与日俱增。 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强了。 第四百零五章 时间飞逝 这一年，暴雨倾盆。 洪水却再没有泛滥。 整个部落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在这片喜悦之中，江城奔涌的大河边，头戴冠冕，神色肃穆，宛若一位不朽的神灵。 有一股很特殊的力量，很早之前就在他体内滋生，如今越来越强。 他没有服用任何钥匙，没有接触任何诡异物品，却在这个普通平凡的原始时代，成为了一个拥有超凡能力的诡异生物。 幻！ 这是江城一直想拥有的能力。 当初在瓦力城，他曾与一个拥有幻境道具的诡异生物交战。 那时候，若不是元大爷认出了幻境，整个车上的人都会被蒙在鼓里。 后来遇见花浅浅，江城对幻境的了解又更深一步。 但幻境道具可遇不可求，这种能力也极为稀有， 前一次征战南部区域，许多部落成员在吸入沼泽毒气，或是食用有毒的蘑菇之后，都会出现可怕的幻觉，有的直接在幻觉中死去。 当时江城观察了许多陷入幻觉的成员，略有心得。 如今，江城也渐渐触摸到了幻觉能力的门槛。 在奔涌的河流中，他弯腰捡起一根枯萎的黑色树枝。 在弥亚以及众多部落成员震惊的目光中，这根枯萎的树枝上，竟然缓缓生出了嫩绿的新芽，并在短短十多秒后开出了艳丽的花朵。 一缕若有若无的花香随风飘荡。 “王……你真是……神灵降临人间……” 弥亚率先扑倒在地上，五体投地，脸上写满了敬畏。 经过这十多年的练习，他的语言发音已经相当标准了，只是说话始终断断续续的，或许是因为小时候不曾练习过，也可能是因为这个时代人类的发声结构有问题。 后方，数百个部落勇士也紧跟着跪拜下去。 “王……神灵……” 他们虔诚，他们高呼。 事实上，这十多年来，由于生活习性与问题，许多部落成员都老得很快。 唯有江城，他的相貌十年如一日，一直很年轻，从未变过。 这容颜永驻的能力，已经让部落成员敬畏不已了。 如今他又展露了这一手，直接震慑住了一些有异心的部落小首领。 但其实，他们看到的这一幕是假的，枯木依旧是那截枯木，绿叶与红花都只是幻觉，就连那一缕若有若无的香味，也是假的。 花浅浅曾经给江城说过，最真实的幻境，不仅要从视觉上欺骗对手，还要从其余方面入手，比如嗅觉、听觉、触觉等等…… 这一晚，江城回到城市中，端坐在高高的王位之上。 弥亚负手而立，神色恭敬，站在他的左侧。 油脂灯在房间内缓缓燃烧。 火光摇曳，青烟缕缕。 没多久，三个部落的小首领急忙跑来，满脸惶恐，当场跪倒，身体前倾，趴在王位之下请罪。 “王……我们错了……” 江城没有说话，面无表情，任由这三人趴着。 在此之前，弥亚已经给江城说过，部落中某些小首领想要暗杀江城，从江城手中夺权，然后联合统治这座城市。 如今这三人，显然就是那些想要动手的。 今天的情况，让他们深深意识到，凡人无论如何，也无法与神灵斗争。 这个部落之所以有今天的繁荣，正是这位天生神灵带来的。 过了一个小时，那趴着的三人依旧在瑟瑟发抖，恳求江城的原谅。 在江城的目光示意下，弥亚从左侧走出，严肃说道：“回去吧……王……从不畏惧这些……” “好的……我们回去……” 这三个家伙不敢违命，也不敢多说，甚至不敢起身。 他们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慢慢滚动身体，从房间内滚了出去，甚至沿着阶梯从三楼一直滚到一楼，滚得遍体鳞伤，以此来赎罪。 接下里的一段时间，他们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生怕江城对他们动怒。 他们只能尽自己所能，把自己所在的一部管理好，尽职尽责，几乎成了部落中的劳模，不敢有半点松懈。 江城一直没有对他们动手。 这让他们更加肯定，江城对他们根本不屑一顾，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在任何时候屠戮他们。 时间来到第十八年。 新一代的部落成员已经成长起来了。 他们从小接受语言文字的教育，并且学习了各种地理天文的知识，也经历了‘毒虫部’、‘铸陶部’等等分部的实习历练，一个个的能力远超其父辈，都可以独当一面。 整个部落的人口早已过万。 也就是这一年，江城再度南征。 三千多位部落勇士，身体壮硕，浑身披甲，手持青铜武器，组成一支势不可挡的钢铁之师，浩浩荡荡，跟随江城征战南部区域。 弥亚依旧留下来坐镇。 同时，在江城的指示下，弥亚派出一个个小分队，开始探索北部以及更东方的区域。 四年后，江城带着大军凯旋。 这一次征战之旅收获颇丰，攻城拔寨，沿途收服了上百个大大小小的部落，一直打到波涛汹涌的海边。 臣服的部落纷纷加入，拖家带口来到这片丛林外的平原地带，进入土城生活。 对于江城而言，这一次最重大的收获，并非暴涨的部落人口，而是几粒色彩斑斓的珍珠。 这几粒珍珠，竟然都是诡异物品。 在这个灰雾没有降临的时代，诡异物品从何而来？ 上个纪元留下来的吗？ 凯旋的这一晚，江城把弥亚叫到暗室中，将其中一粒莹白的珍珠交给他，叫他吞服下去。 虽然弥亚什么都没问，但江城还是提醒道：“服下这枚珠子，你可能会死，也可能会成为跟我一样的超凡生物，选择权在你。” “王……我愿意……” 弥亚十分忠诚，当即将那颗珠子吞了下去。 这枚珍珠的能量，远超江城想象。 在吞下去几秒钟之后，弥亚就倒在地上，神色痛苦，双眼紧闭，时而抽搐，时而翻滚挣扎。 这场痛苦的蜕变，持续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凌晨，蜕变结束。 弥亚惊喜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整个人竟然比之前年轻了十多岁，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 他看了眼江城，急忙跪倒在地，欣喜地说道：“王，我成功了！” “什么能力？” “似乎是……时间……” 第四百零六章 艰险 时间，一种极为诡异的力量。 至今为止，江城还从未见到过任何拥有这种能力的生物。 这两个字的存在，源于世界的根本，或许根本就无法被普通的生物所掌控。 所以在听到弥亚兴奋的声音之后，江城沉思了片刻。 “用这个试试。”江城随手从木桌上拿起一卷黄纸，然后扔给弥亚。 弥亚急忙伸手接住。 他从中抽出一张人头大小的黄纸，将其余黄纸放在一旁，然后恭恭敬敬地开始施展能力。 这种能力没有形体，无法察觉。 在江城的感知中，弥亚依旧是个普通人。 只见弥亚将右手轻轻覆盖在那张黄纸之上，神色肃穆，也不见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那张原本淡黄颜色的纸，竟然开始渐渐变得深黄，边角开始脱落，腐朽，并且那腐朽正在一点点往中间蔓延。 最终，整张黄纸像是被放进了加速的岁月长河中，化作一地朽烂的碎块。 “王，我成功了，这就是我的能力，我……我……” 弥亚很兴奋，本想再展示一次。 可他忽然感觉眼前一黑，大脑昏昏沉沉，脑子里仿佛成了一片浆糊，扑得一声就倒了下去。 这一倒，就是三天。 弥亚一直是江城的代言人，这些年大部分部落事务都是他处理的。 他消失的三天，整个部落的气氛都有点诡异。 语言文字的学习，让许多小道消息不必再靠肢体动作比划。 暗地里，有人说江城需要吞噬新鲜的血肉，以此来保持自己的年轻与强大，以往那些在打猎过程中失踪的部落成员，其实都是被江城吞了的，消失的弥亚也是如此。 还有人说弥亚想要谋反，被江城发现，然后就被灭杀了。 少部分人则另有想法。 在他们眼中，弥亚就是整个部落的大总管。 如今弥亚消失，或许……他们就可以上位了？ 只要讨好江城，就能得到这个一人之下的位置，统领整个部落。 “王……喜欢什么样的性格……” “让年轻人去……争这个位置……王更喜欢年轻一代……” 部落中的老者聚在一起，几经商议。 在此前的一段岁月里，他们就已经弄清楚了江城的喜好。 他们知道江城更喜欢语言流利，并且学习了大量知识的年轻人。 谁家的年轻人能顶替弥亚，谁家就能在部落中得到最尊贵的地位。 可三天后的这个清晨，弥亚再度出现。 他跪倒在江城的门口，恭敬说道：“王……我明白了……” 有关诡异能力的副作用，他已经知晓。 说罢，他缓缓起身，转身走向“毒虫部”所在的位置。 当年的毒虫部老首领，如今已经躺在病床上，头发灰白，皮肤褶皱，挡不住岁月的侵蚀，奄奄一息了。 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多久，这位老首领的小儿子就会成为毒虫部的新首领。 可如今弥亚来了。 毒虫部的众人，虽然惊讶，但也没说什么，只以为是江城让弥亚来安抚老首领的。 他们认为，弥亚会说一些保证的话，比如‘毒虫部以后会照常发展’这类的，好让老首领安心离去。 可弥亚并未说出这类的话，他面容肃穆，走到老首领的病床前，缓缓伸出右手。 “巫独木，你当年劝降有功，我以王的名义，赐你再活一世。” 说罢，他催动诡异力量。 躺在病床上的老首领巫独木浑身一震，只感觉胸口一阵冰凉，有一股特殊的力量，从他的胸口逐渐向四肢百骸蔓延。 他那干瘪的躯体在渐渐鼓胀，褶皱的皮肤变得光滑，灰白的头发也在转黑。 力量，正在一点点重新注入他的身躯。 他心中欣喜，但更多的还是震撼。 这是神的力量？ 看到这一幕的毒虫部成员都惊呆了，一动不动，瞪大了眼睛，仿佛一具具石化的雕塑。 也不只是谁先反应过来，扑的一声跪下，虔诚膜拜这神灵的恩赐。 其余人纷纷跪倒，五体投地。 没多久，这个消息就传了出去。 其余部落的人，都在等待巫独木死亡，甚至早早备好了礼物，就等着新首领上任。 可没想到，他们等到的，竟然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巫独木。 土城中涌动的暗流瞬间就被摁死了。 那些想要取代弥亚的声音，顷刻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三天……原来这三天时间……是伟大的王在传授他神力……” “他变年轻了……巫独木也变年轻了……” “伟大的王在上……我愿永世为仆……世世代代侍奉……” 这一手返老还童，震惊了整个部落。 这一天，两万多部落成员齐齐跪倒在地，向着江城所在的土城中心跪拜。 同时，弥亚站在中心的高台上，代表江城开口了，觉醒能力后，他的语言变得能流利，几乎与现代人没什么区别了。 “我的能力，是王赐予的……” 一番不咸不淡的宣讲，彻底让那些刚被收服的小部落归心。 神灵，在这个时代意味着无敌。 江城在这个普通的莽荒世界，开启了一个独一无二的神权纪元。 过了几个月，前往东部与北部探索的部落成员回来了。 这是最早的一批成员，在好几年前就出去探索了，如今归来的人不足一半。 “王……外面有大部落……很多人……” “很难出去……没有路……” 归来的成员都瘦了很多，皮肤黝黑，骨瘦如柴。 从他们的口中可以得知，东部与北部都没有出去的道路，全是崇山峻岭，悬崖峭壁，有的地方甚至与天相接，仿佛伸手就可摘下星辰。 小部分部落成员可以通过攀爬山崖，一点点艰难地走出去，但大部队肯定不行。 唯有东北方向，那里有一个缺口。 绵延的山峰在那里中断。 两侧断崖峭壁，直入云霄，锋芒如剑。 陡峭的石壁相对而立，其形状如同一道大门。 只要扼守住那个险峻的地方，进可攻，退可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好，你们辛苦了，有大功劳。”江城难得说了句称赞的话，“弥亚，你带着他们去宝库里，任由他们挑选财宝。” “我这就去。” 弥亚领命，带着那些人离去。 有功则赏，这样才能调动部落成员的积极性。 第四百零七章 剑出南关 “叮咚——” 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烧红的剑胚上，火花四溅。 在‘冶炼部’的区域，这类的声响此起彼伏，叮叮咚咚，连成一片，宛如一首特殊的交响曲。 在江城的示意下，冶炼部正在尝试制造铁器，同时大规模打造兵甲。 哪怕在大部分部落居民酣睡的深夜，冶炼部这片区域也响个没完。 为此，周围许多部落成员都投诉了。 “请告知王……冶炼部的声音……太大了……” “没法睡了啊……” “不能这样……把冶炼部迁到城外吧……” 许多人闹到城市中心，吵吵嚷嚷的，七嘴八舌，吵得弥亚脑子生疼。 他捂着前额，感觉这些嘈杂的声音像是实质性的武器，带着极强的杀伤力，不断敲击他的大脑深处。 如今部落的人越来越多，他一个人管理，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 不得已，弥亚只得去请示江城。 “王，我无能，无法管理整个部落。” “没事，部落如今快三万人了，确实该改一改。” 江城的脸色很平静，似乎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出现。 整个大部落是由无数个小部落融合的，平日里本就容易产生矛盾，如今人口越来越多，几乎每年都会出现纷争。 那些人不敢直接闹到江城那里，所以就整天吵着弥亚。 江城取过一张微黄的薄纸，然后拿起毛笔，缓缓写下：“六部，九卿……” 如今整个部落才刚刚成型，自然不能直接用一套成熟的封建治理体系。 他写下这套体系，只是为了给弥亚一个参考，让弥亚通过这套体系，自行解决这个问题。 “拿去认真看看，多琢磨，多尝试，不要害怕失败。” “王，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 三个月后，弥亚开始部落改制。 他将设立兵部，并从‘冶炼部’与‘毒虫部’等几个部落中挑选人手，负责管理整个部落的兵马事宜，同时专门在城外划了一块土地，用于噪声较大的武器研发。 除此之外，还设立了其余部门，分管别的任务细则。 那些闹事的部落成员，再也不用找他，只需找那片区域的负责人即可。 如果那片区域的负责人无法解决，再往上报，最后一层层报到他这里。 这个制度刚实行时，出现了许多反对的声音。 大多数部落成员，还没有从那种原始的状态中走出来，尤其是老一辈的，依旧习惯最原始的做事方法。 弥亚大胆任用年轻人，促进改制。 时间流逝。 匆匆一晃就是三年。 如今，部落中绝大多数人的思维已经得到了转变，逐步接受新的制度。 圆形方孔铜钱，经过这么多年的传播，也已经被所有人接受了，几乎很难再看到那种以物易物的情况。 农业与商业开始繁荣。 宽阔的土城道路上，甚至能看到一些很小的店铺。 年轻一代被弥亚寄予厚望。 他们从小被新的知识熏陶，更容易接纳新鲜事物，更具有创造力，用于拼搏，上进心强，创造能力远超老一辈的部落成员。 在江城的有意点播下，这些年轻人不仅弄出了纺织机，更学会了利用水利。 岁月匆匆，又过了几年。 距离江城降临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年。 这一天，冶炼部的工人呈上了一把剑。 这是一柄真正意义上的千锻精钢剑，八面剑身，光滑油润，表面布满细细密密的折叠花纹。 “王，您的佩剑做好了。” “好！” 江城手握剑柄，轻轻一挥。 锋利的剑刃宛若切豆腐那般，直接切断了木桌一角。 这把剑，代表这个时代的最高工艺，再没有武器能超越它，除非江城能找到上个纪元留下来的诡异物品。 “不错，你们打造的兵甲如何了？” “王，如今已有三千五铜甲，七千竹甲，长矛、大刀、弓箭等武器具备。” “粮草如何？”江城又转头看向弥亚。 “王，粮草早已满仓，如今的仓库里，还堆积着四五年前的陈粮。”弥亚如实回答。 他像是早就料到了江城会有此一问，已经准备许久了。 很快，他就取来一本册子。 册子里记载了整个部落如今的人口、粮食储备、土地等等数据， 如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休养生息多年，许多部落成员找不到上升的通道，都憋着一口气。 没有外敌，就容易内乱。 这一年，江城剑指北境，率领大军出发。 …… 外界，沙漠中的土城，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酒吧被黑暗彻底吞噬。 在那片深邃冰冷的黑色中，有许多蛛网般的黑色粘稠物正在缓缓蠕动，向四周探索。 而江城所在，已经成了一枚黑色的大茧。 调酒师已经把整个小城的居民驱逐出去了，他站在酒馆之外，脸色很不好看，询问身旁的彼得：“小吸血鬼，你再给我说说有关那个海边崖洞世界的事，说仔细点。” “其实就是些与幻觉相关的……” 彼得身为江城的契约生物，是那个幻境世界的亲历者，比其余人都知道得要详细。 他能感觉到江城现在没有生命危险，甚至还在不断变强，但他不敢冒险。 万一那个怪物要取代江城怎么办？ 这段时间，江城太需要力量了，才会与虎谋皮，任由这个怪物寄生在他的影子里慢慢复苏。 “幻觉？大量幻觉？基本迷幻法则吗？” 调酒师往前走了几步，脸色凝重。 那些不断扩张的黑色粘稠物，距离他不足半米，好似电影中的毒液寄生体，拥有自我意识。 他缓缓蹲下，沉声问道：“你想吞噬我？” 这些黑色粘稠物没有回应，但靠近他的速度又快了一些。 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靠得那么近，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江城或许能让我们出去，所以必要时候……可以冒险一试……” 调酒师没有回头，听声音就能听出来人是谁，即使这人已经跟他有几十年没见过了。 那女子正是被困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位禁忌生物。 她走到调酒师身旁，俏脸冷漠，言简意赅，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个怪物，可能正在借由这个年轻人的历练，恢复自身能力。” 第四百零八章 神迹 江城觉得自己越来越强了。 在率军出征的两个月后，他已经可以独自构造一个大型幻境区域。 普通人陷入幻境之中，根本无法分辨真与假，可能会一直沉沦，直到整个幻境结束。 以外界的实力划分来看，江城现在已经是高级诡异生物。 他身后跟着八千多位部落勇士，还有源源不断的运送粮草队伍，从那道宛如天剑的关隘出发，然后一路征伐。 沿途有许多几十人或上百人的小部落，都在江城的面前选择臣服。 这一次，弥亚依旧留守。 在江城的吩咐下，他派遣许多部落成员开始在崖壁上修建栈道，扩展外出的道路选择。 同时，几支探索的小部队分别往西南与东南地区出发了。 这是一个扩张与征战的时代。 江城没有衰老，他的征战之路就不会停下，直到征服世界，或者时代终结。 这场征伐走走停停，持续了足足三年。 江城带着队伍，一直打到了北方寒冷的区域，这期间遇到了好几个大部落，最强大的部落有六千多人，最终都被碾压了过去。 那个六千人的部落竟然依旧是石器时代的。 虽然发现了铜矿石，却还没有掌握成熟的冶炼技术。 文明的代差，让双方战斗力差距极大。 再往北，就没有征伐的必要了。 “王……那边太冷……我们的勇士承受不住。” “好，那就返程吧。” 江城遥望那片风雪肆虐的荒野。 以过往的经验与直觉来判断，那片荒野之下，应该有大量矿物资源。 可如今即使探测到了，也无法开采。 人力不足，道路不通。 这次回去之后，得赶紧让部落的成员们生孩子，然后加快修路的进程，顺便开始车马改革。 令人没想到的是，在返程的第三年，众人竟然遭遇了伏击。 那是一个人口上万的超大型部落。 这个部落老少皆兵，一个个手持石质武器，埋伏在江城归去的道路上，并且在那条路周围挖了许多陷阱。 夜晚一到，趁着银白的月色，这个部落的成员从丛林中窜出，口中呜呜哇哇喊着，直奔江城部落住宅的区域。 为了躲开江城派遣的探哨，这些家伙埋伏得很远。 此时他们还需要在丛林中奔跑几分钟，才能正式与江城所部短兵相接。 月色下，四面八方的丛林都在抖动，有喊杀声传出。 “王……我们被袭击了。”下属匆忙汇报。 “袭击？” 江城走出营帐，脸色淡然。 对方还是石器时代。 以双方的文明代差来看，对方无异于是在自杀。 “就这？谁给他们的勇气？” “王……我们反击吗……” “不着急，慢慢来。” 营地中，一束束火把燃起。 火焰在风中飘荡，照亮了大片丛林区域，燃烧的油脂味有些刺鼻。 部落中身材高大的勇士们纷纷组织起抵抗，浑身重甲，手持巨盾，站在最前方，后方则是手持长矛的战士，弓箭手也齐齐准备好，只等江城下令。 但江城异常沉稳，没有下令，而是独自走向最前方。 跟在一旁的下属有点忧心，但出于对江城的绝对信任，他们什么都没说。 江城淡淡一笑，看出了这些下属的心思，说道：“这次让我练练手吧，不必担心。” 说着，只见他轻轻解开身后的黑色长袍。 下属们纷纷一震，眼中顿时露出极度狂热的神情，他们明白，这位伟大的王，终于要展露神迹了。 这些年来，除了江边那一次让枯木开花，江城再也没展现过神迹。 唯有弥亚时不时露一手，以镇住那些有异心的家伙。 “呼……” 这个不平静的夜晚，忽然起风了。 风中带着一股特殊的香味，令人沉醉。 紧接着，整个世界骤然明亮。 天空中那轮明月，仿佛忽然化作了太阳，璀璨炫目，向整个人间洒落耀眼的金色辉光。 大地上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包括双方正在袭击以及准备抵抗的部落成员，都好似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纸， 这一刻，那些正在进攻的袭击者都怔住了。 营地里，大量部落成员纷纷看向江城，一股敬畏与狂热交织的情绪在他们心中蔓延，逐渐感染了每一个人，逐渐有人跪倒在地。 “王……” 他们顶礼膜拜。 江城浑身都在发光，双目若火炬，血肉渐渐半透明化，像是一尊灿烂的水晶人像，连飘扬的发丝都晶莹无比。 辉煌的苍穹之下，渐渐生出几朵百米大小的金色莲花。 大地上掀起一阵阵淡金水波。 波纹带着淡雅的香味，穿过所有人的身体。 而江城的身躯渐渐放大，面无表情，像是降临人间的天神，盘坐在金色莲花之上，以燃烧着的威严瞳孔，注视下方那些早已被震慑住的袭击者。 在这个时代，他是唯一的神，超出了所有原始人的心理承受范围。 苍穹下，他巍峨的身躯令人震撼无比。 “啪嗒……” 领头的袭击者浑身颤抖，立即丢掉手中的武器，匍匐在地上。 后方的众多袭击者面色惶恐，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丢掉武器，五体投地，宛若大风吹过的麦浪，一片接一片。 有一些胆子较小的家伙，脸色苍白，惊呼一声就倒了下去，气息全无，竟然被活活吓死了。 事实上，这片世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他们看到的，闻到的，听到的等等，都是假的。 就这样，这一战不费一兵一卒，全靠江城营造出来的幻象，大获全胜。 对面那上万人，甚至不需要绑住手脚。 在他们心中，面对江城这样的神灵，任何反抗都是无用的，还不如加入，成为一个光荣的神仆。 有一个神灵做老大，在这个世界可以横着走。 在接下来的返程之路上，他们极为衷心，所有人的忠诚度根本不亚于原有的部落成员，只是语言不通，回去之后还得认真学习。 没多久，江城叫来这个大部落的首领问话。 这人莫约三十岁，身体强壮，皮肤呈古铜色，涂抹了许多花花绿绿的植物汁液，一对眼睛极为澄澈，很纯真，有一股野性的美。 第四百零九章 文明碰撞 他们来自东部区域。 那里有一条很大的河流，汹涌奔腾，孕育了繁华的文明。 江城听了这个部落首领的讲述后，平静问道：“有多远？” 这人急忙比划，双手挥舞，比了个很长的距离。 只是这种瞎比划，自然没法给出真实情况。 江城取出一卷地图，将其递给这个大部落首领。 这个地图，是他根据那些前往东部与北部探索的部落成员描述画出来的。 在看到地图后，这个拥有野性美的大部落首领明显愣了愣，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取了炭笔，在地图上划了一条弯弯曲曲的黑色细线。 这条细线，一直从最东方的大海区域，画到如今江城等人的区域。 “你们是沿江迁徙，然后恰好与我撞上？”江城看着地图上的细线，努力用语言加肢体动作，使这个部落首领理解。 但看他略带茫然的样子，想来是没法完全理解。 江城打了个响指，将这人拉入幻境之中。 在幻境世界，江城可以随心所欲。 他右手一挥，两人眼前就凭空浮现了一条汹涌波涛的大河。 这个纯真野性的部落首领浑身一颤，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江城要杀他，急忙跪下，表示忠诚。 “起来，看着我的演示。”江城伸手抓着这家伙的脖子。 如今他的身体素质已经极为强悍了，轻轻一提，就把这家伙提了起来。 这家伙再度震惊，感觉到了双方的力量差距。 起身后，他看到江城又一次挥手，那条河流渐渐缩小，河流的周围也出现了许多高山峡谷。 两人的身前，像是有了一个半透明的3d世界地图。 在这条河流的尽头，出现一群蚂蚁般渺小的原始人，这些原始人的领袖，正是江城身旁这家伙的缩小版。 他们沿着这条河流的主干迁徙，长途跋涉，前不久进入一条较小的支流，刚好就与江城返程的部队撞上。 由于江城的部队声势浩大，沿途留下了许多痕迹，所以这些原始人率先发现了江城部队的踪迹，他们准备埋伏一场，劫掠资源。 可他们没想到……江城竟然是一个神一般的生灵。 见到这一幕，这个部落首领终于明白了江城的意思，急急忙忙点头，呜呜哇哇地表示，具体情况就是这样的，他们确实一直沿江迁徙。 这种漫长迁徙的毅力，实在让人震惊。 这一路至少有一千五百公里。 从大地图看，江城所在，其实是整块大陆的西南地区，土壤比较贫瘠，山岭极多，瘴气笼罩，毒虫猛兽横行。 那些从东部区域探索回来的部落成员曾告诉江城……东部那边的土壤相当富饶，气候也好，尤其是沿江区域，随意洒下稻种，不久就能长出大片稻田。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离开你们文明的发源地？” 在这么原始的时代，带着一个上万人的大部落，穿越崇山峻岭，远离富饶繁华的江河平原地带，来到贫瘠的西南区域，着实是让人难以想象。 江城带领的都是部落中精锐的勇士，战斗力强悍，身体强壮，可以急行军，适合长途跋涉。 但这个首领的部落中，有许多老弱病残。 带着他们，一天或许连十公里的距离都无法走出。 如果再遇到极端天气，或是恶劣的地势，消耗的时间会更久。 简单推算，这些家伙或许经历了两三年的迁徙。 拥有野性美的首领再度比划，用了几个很简单的动作，让江城明白……他们文明的发源地，在多年前就开始了相互征战。 几个超大型部落打来打去，彼此攻伐，死伤无数。 有些部落里，竟然诞生了与江城一样，拥有神力的生物。 有飞天的苍龙，也有陆行的麒麟猛兽，还有会喷火的七色神鸟。 许多人类也觉醒了。 只是……看上去，那些人的神力没有江城强大。 但他们却比江城更嗜杀，动辄就杀人。 被他们攻陷的部落大多很惨，男的要么被杀，要么就成为奴隶，女的大多成了生育的工具。 这个首领的部落虽然有上万人，却并未出现拥有神力的生物，所以不得不迁徙，否则最终一定会被击垮的。 与其余拥有神力的生物相比，江城对他们实在是太优待了。 这个首领还给出了一条极为重要的消息。 在他们文明发源地那边，有几个超级部落，已经拥有了青铜器，并且也有了文字传播。 “那片区域比较富饶，文明程度比西南地区高也正常。”江城微微点头，对此并不意外。 如今他降临西南区域。 在他的支持下，整个西南区域的文明，已经不弱于沿江的东部区域了。 江城拍了拍这个首领的肩膀，说道：“回去之后好好学习语言文字，再过几年，我应该会再度征战，带你回到你们文明起源的地方。” …… 又一年，江城带着大军回到部落所在。 这已经是他降临这个世界的第三十七年。 这些年，在弥亚的号召下， 悍不畏死的部落勇士在悬崖绝壁之上，开凿出了一条条通往外界的栈道，让整个部落通往东部区域的道路有了更多选择。 土城的规模进一步扩大，已经足以容纳十万成员。 连续两道城墙，将这座土城分为内城与外城，最外面还在构筑第三道城墙，以防外界势力的袭击。 三年后，江城叫来工部的许多年轻工匠，在他们面前演示了黑火药。 将火药与碎石子或者碎铁片包裹在一起，装在瓦罐之中，这样就成了最原始的火器。 在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中，那些年轻的工匠们惊为天人。 …… 又过了几年，时间来到第四十四年。 这一年，整个部落的人口已经达到十五万，繁荣至极。 “轰——轰——轰——” 这天黎明，雷鸣般的鼓声在整个部落回荡。 所有部落成员齐齐一震，看向城市的中心区域。 他们知道，伟大的王要再度出征了。 这一次，江城带着两万七千大军，挥剑东征。 大军浩浩荡荡，气势如虹，在众多留守部落成员的注视中出发，熊壮威武的气势令人热血沸腾，许多年纪还小的部落成员恨不得一夜长大，跟随江城一起出征。 年长的部落成员则在为出征的战士们祈福。 许多人都清楚，这次江城的目标，是另一片文明发源地，是同样拥有神力生物存在的超级部落。 这一战，将会是整个大陆最巅峰的文明碰撞。 第四百一十章 九首蛇身 一头百丈巨蟒盘踞在大地上。 它九首蛇身，浑身青绿，食人无数，所过之处尽成泽国，血洒之处皆为恶土。 那明晃晃的恐怖眼睛，宛若一对对大灯笼，在夜幕的苍穹下极为渗人。 上身赤果的巨人从远方而来，浑身古铜色，肌肉遒劲，跨越山岭，横过河流，手持庞大的武器，目光炯炯，神色坚毅，与这头恐怖的怪物交战。 双方打得山摇地动，日月无光。 而双方所属部落的人则在另一片区域厮杀，一时间喊杀声不断，血雨飘摇， 这是江城出征的第二年，他已经率部接近了这片江河文明的发源地。 如今他的部队正在远处休整。 他带着一小队勇士，在这片山岭中观战。 当初被收服的那个浑身野性美的首领，也在这支小队伍中，这些年他的语言学得很不错，并且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煅栩。 “王……那是两个超级部落的神灵，他们太强大了。”煅栩低声说道：“当初，正是因为那个九首蛇身怪物的威胁……我才会带着整个部落偷偷迁徙，迁徙之初消息外露，有许多族人都被这头怪物杀害了……” “嗯，确实挺厉害。” 江城目光深邃，认真分析交战双方的战斗力。 那头九首蛇身的怪物，明显是高级诡异生物，体格庞大，粘液与血液都有腐蚀作用，獠牙尖锐，且十分嗜杀。 其战斗力，估计与百里踏月差不多。 当然，如果长期缠斗，百里踏月的胜算有七成，毕竟他手中那把猎枪不是吃素的。 至于那赤果上身的古铜色巨人，同样是高级诡异生物，战斗力大概有0.8个百里踏月那么多。 这两个，都是超级部落所侍奉的神灵。 “王……那位巨人所在的部落还可以，提倡和平发展……不似九头怪物那般嗜杀……”煅栩说道。 “当初为什么不与他们联手？”江城问道。 “王，我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并且派人与他们联系了，可他们不愿意与我合作，要求我的部落成为他们的附庸。” 成为附庸是个很冒险的决定。 一旦超级部落之间开战，他们大概率会让附庸的部落在最前方战斗，以减少本部落的损失。 探索未知的危险区域之时，附庸部落的成员也往往需要走在最前面。 长此以往，附庸部落会越来越弱。 所以煅栩当初宁可带着全部落迁徙，往人迹罕至的贫瘠西南方出发，也不愿意成为附庸。 就在这时，远方的山岭中，忽然传来一声长嘶。 那嘶叫十分干哑，宛如木头被劈开的干硬声音，极为刺耳。 “轰！” 又一只庞大的怪物跃出山岭，加入战斗。 那怪物形如乌龟，却长着鸟一样的头，脖子极长，长长的尾巴像是蛇尾，通体暗红色，背部长满尖锐的倒刺。 它同为高级诡异生物，先是咬了巨人一口，然后用长长的尾巴缠住那九首怪物的一颗头颅，气势逼人，像是要以一敌二。 但它的战斗力其实是三方之中最弱的。 在江城的眼中，这头乌龟怪物，只有0.4个百里踏月的战斗力。 但其防御惊人。 一旦打不过，就直接缩进龟壳之中，用厚重尖锐的后壳对巨人与九首怪物造成伤害。 这头乌龟怪物的部落也加入了远处的部落之战。 三方交战，火光飘摇，血腥味与燃烧的油脂味随风飘散，隔得很远都可以闻到。 一具具尸体倒下，或是被同伴践踏成血腥的肉泥，或是沉入一旁湍急的河水之中，成为河中怪物的养料。 “王……那就是他们的青铜器……” 煅栩指着远处的部落交战，给江城认真介绍。 总体来看，这些江河平原文明的青铜器，十分粗糙，远不及江城部落的。 如今江城部落已经逐步进入铁器时代。 铁器比青铜器更硬，不容易折断，且冶炼方法相对简单，矿物资源更多，更耐用，打造的武器也更为锋利。 江城这次率领的部落勇士，有一大半都穿着了铁甲，并且用上了铁制武器。 “王……那头九首蛇身的怪物……变得更强了。” 煅栩有点担忧。 当初他离开这片区域的时候，九首怪物还没有这般庞大。 如今看来……江城会是其对手吗？ 这些年江城深入简出，再也没展现过实力。 “莫急，观战即可。”江城的声音很平稳，令人十分安心。 “王……是我多虑了……您一定战无不胜……” “嗯。” 江城点头，不再多言。 这场夜幕下的血腥战斗，一直持续到了黎明。 三个部落派出来厮杀的勇士，都超过了万数，其中那个信仰巨人的超级部落派遣的勇士最多，将近两万。 他们的冶炼水准很低，无法让所有部落勇士穿上青铜甲，只能装备少部分人。 大多数部落勇士都赤着上身，或是佩戴一些凶猛野兽的骨骼皮毛饰品与衣物，例如狼牙熊皮一类的，以此显示自己的强壮。 这其中，有少量的低级诡异生物与中级诡异生物，有天生神力的部落壮士，也有咆哮嘶吼的丛林猛虎，都在奋力厮杀。 这场战斗的结果并不明朗，三方都有损伤。 九首怪物少了六个头颅，受伤极重。 它洒落的血液将下方大量土壤染成恶土，让其无法再被耕种。 巨人也浑身是伤，有几道伤口深可见骨，脖子上还被九首蛇身的怪物咬了几口，差点被咬断。 那只乌龟怪物的厚重龟甲都被打裂了，是最早逃离战场的。 黎明到来，乱战平息，三方退去。 河水被染成淡红色，河面上漂浮着一具具新鲜的尸体，还有许多断裂的木制兵器与旗帜。 “你们当初是生活在这条大江两侧的？”江城问道。 “王……我们生活的区域要更北一点。”煅栩如实回答，“在北边，还有一条大河……那条大河两岸也有许多强大的部落……有的以三头六尾的神鸟为图腾……有的以背生双翼的老虎为图腾……” “好，先回去制定计划。” 在看过这些异兽的战斗力后，江城的心中已经有了一套粗略的攻伐计谋。 煅栩问道：“王……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就今天吧。” 第四百一十一章 鏖战 这天傍晚，文明的碰撞开始了。 江城的部落中没有老弱病残，都是精壮的勇士。 在江城的指挥下，整个队伍分成五部，其中四部合围一个部落，在绯红的夕阳下奔袭，以最快的速度打服对方，第五部则防备其余大部落的偷袭。 这个部落很强大，足有三万多人，且有一只刚刚成为高级诡异生物的守护神。 那是一只树精，战斗力很弱，大概等同于0.1个百里踏月。 江城将它拉入幻境后，就不再搭理它了。 随后，他亲率两千重骑兵，踏破了这个部落组织的防线，并一路打至这个部落的最中心，俘虏了这部落的首领。 在这个原始的时代，所有部落都没有经历过成编制重骑兵的践踏。 江城的养马计划从二十多年前就开始了，他在南部区域寻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养马地。 一同进行的，还有道路建设，马车改革等计划。 有了道路与车马，才能守住那些打下来的疆土，而不是打了就走。 如今，耗费大量人力无力，终于凑齐了这宝贵的两千重骑。 每一位重骑兵都花费了大价钱，在这个岁月，他们就跟后世的坦克差不多，拥有碾压性的优势。 被俘虏后，这个部落的首领跪在地上，嘴里呜呜哇哇说了一通。 “他在说什么？”江城问道。 “王……他说他愿意臣服……” 煅栩就是从这片江河文明发源地出来的，所以能大概理解这个部落首领的意思。 就这样，这场傍晚的战斗，开始没多久就结束了。 这个部落的守护神，也就是那头树精，依旧沉沦在江城构造的幻境中，没有醒来。 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又回到了当年还是一株小树苗的时候，经历风吹雨打，扛过山火雷击，一次次破败，一次次新生。 时光如梭，这场梦像是没有尽头，一直往岁月的终点延伸。 直到第二天凌晨，他才终于感觉到了一点异样。 他竟然在衰弱。 部落不再祭拜他了，那些祷告祭祀的声音也渐渐远去，像是烟火般消散在无尽的黑暗中。 “轰隆！” 雷霆炸响，暴雨倾盆。 他骤然醒来。 在他眼前，站着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年轻男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英俊帅气，充满了神秘的气质。 这黑袍男子的后方，则是那些曾经祭拜他，把他当作神灵的原始部落成员。 不需要太多言语，树精就明白了发生的一切。 他默然片刻后，缓缓拔出树根，站在湿润的大地上，将浑身藤蔓缠绕成双手，以细长的根系为足，对着江城躬身，表示愿意臣服。 “好。”江城微微颔首，然后扔出一本册子，“这段时间学会册子上的语言，然后教导你的族人。” 树精以树冠为头颅，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这种高级诡异生物，学习能力比普通原始人更强，能胜任江城交给他的工作。 …… 这天凌晨三点，江城率军再度出发，剑指下一个大部落。 时光匆匆。 一晃就是三个月。 沿江许多大部落，都臣服在了江城的兵锋之下。 这片地区的部落很奇特，对部落中诞生的守护神十分依赖，一旦他们的守护神对江城臣服了，他们就会臣服。 当然，也有许多小部落没有诞生守护神，直接就被碾压而过了。 沿途有几个大部落做出了顽强抵抗。 其中有个大部落的守护神尤为凶狠，是一只山岭大小的黑色蜈蚣，能口吐毒雾，长着上万对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细足，凶厉无比，不愿臣服江城。 其部落的成员也个个凶残嗜杀。 在这部落中，能看到许多风干的人类血肉，还有大量堆积的人类骸骨，其中甚至不乏婴儿孩童的。 对于这个部落，江城没有留情，直接下令绞杀。 他的两万多精锐部队，带领这段时间收服的五六万部落勇士，包围了这个嗜血部落的丛林，一点点突击。 江城自己，则把这种大蜈蚣拉入了幻境之中。 这蜈蚣很强，大概相当于0.7个百里踏月。 它在幻境里拼命挣扎，一边奔逃，一边试图找到击杀江城的方法。 可如今江城的幻境不再都是假的。 真与假在交替转换，虚化与致命的攻击接踵而至。 蜈蚣怪物嘶吼连连，口吐黑雾与酸水，在幻境构建的庞大山岭之间四处乱窜，躲避或真或假的攻击。 现实中，他的身躯并未四处乱窜，而是被江城引导着，直奔一处幽邃千丈深渊而去。 没多久，在幻境中遍体鳞伤的蜈蚣怪物就坠入了深渊，重重砸在遍布尖锐石头的深渊深处，当场殒命。 …… 一年后，在汹涌的大江入海口，江城持剑斩杀九首蛇身怪物。 同时，那个赤身巨人的部落表示臣服。 又过了六个月，江城领军北上，与大河南部的诸多大部落交战，连战连胜。 半个月后，七个大部落联合起来，汇集十多万悍不畏死的部落勇士，在多个高级诡异生物的带领下，对江城宣战。 一场浩大的江河平原之战正式拉开帷幕。 这场战斗持续了足足两个月，从白昼到黑夜，又从黑夜到白昼，尸横遍野，鲜血侵染大地，每个部落都死伤无数。 参加战斗的高级诡异生物越来越多。 渐渐有大河北部的生物加入，这其中有五尾独角的赤豹，也有九尾四耳的凶羊，更有头生双脚的赤黑巨蟒与口喷烈火的七色神鸟等等…… 他们以绝对的数量优势，齐齐动手，围攻江城以及他收服的诡异生物。 那只七色神鸟尤为强大，同为高级诡异生物，但它估计能打得过十个百里踏月。 鏖战之中，渐渐有江城的下属受伤。 “王……我们先撤退吧……”那个树精受伤最重，被七色神鸟的烈火烧尽了树冠，实力下降了一大半，不得不率先向江城提出撤退。 “别急……” 战斗中，江城一把抓住树精，将其扔进他在后方构造的迷离幻境中，以保护其安全。 这次战斗的幻境范围远超以往，超过了江城任何一次构建的区域。 连他自己在战斗之初都没有料到。 体内的力量源源不断，消耗了又立即得到补充，越来越强。 第四百一十二章 臣服 担忧，焦虑…… 不安的情绪清晰地写在了江城部下们的脸上。 超过二十万部落勇士的混战已经结束了，双方都死伤无数，不愿意再这样耗下去，只想等待神灵们战斗的结果。 在江城的部下们眼中，江城一直是无敌的，可以碾压整个世界。 可如今看来，江城似乎并非无敌。 天空中，那片迷离的幻彩世界，经常被攻破，露出其内部的交战景象。 很明显，江城一方落于下风。 对方汇聚了大河南北两侧诸多部落的信仰神灵，超过二十位，在那头七色神鸟的带领下，占据绝对优势。 “轰！” 幻境世界又破了个大口子。 这一次，江城身旁的生物更少了，只剩下那个巨人以及在另一个部落收服的九尾狐狸。 其余追随江城的生物，都已经重伤，被江城送往后方的幻境世界疗伤。 而对面的生物，还有足足十六位。 那头七色神鸟连羽毛都没少一根，战力高昂，浑身都散发着炽热的火光，宛如火神降临世间，霸道且强大。 看着江城被合围的一幕，众多身着铁甲的部落勇士都茫然了。 “王……要败了吗？” “我们怎么办？” “不，王……王一定不会败的，我们要对王有信心……” 这是江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四十七年。 几乎所有跟随出战的部落勇士，都是听着有关江城的神话长大的。 在很小的时候，他们就经常听长辈说，这位伟大的王，当初所在的部落，只是个几十人的小部落，后来这位王南征北战，让周边臣服，打下了诺大的疆土，且拥有不朽的神力，这世间无人能挡。 可如今江城不仅被挡住了，还有败亡的趋势。 “我将追随王的步伐！”有个年轻的部落勇士大吼，脸色涨红，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早已有了赴死的决心。 “我会誓死扞卫王的疆土！” 这个时代的人类很忠诚，拥有极为纯净的信仰，没有别的杂念。 相比于江城的部族，地面的敌人部族则明显兴奋了很多。 他们在欢呼，在鼓舞，甚至提前拿出了庆贺与祭祀的物品，只待这一场神之战结束。 可忽然间，天空中局势骤变。 原本破烂不堪的幻境世界，骤然消失不见，仿佛江城与其中的众多生物从未存在过。 大地上正在观战的众多生物齐齐一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王……在哪里去了？” “他回归神国了吗？” 部落勇士们相视一眼，忧虑不已。 对面的欢呼声也停了，渐渐安静。 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看不懂这场战斗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唯有少数几个没有参加战斗的高级诡异生物感觉到了什么，他们抬头望天，看着那片幻境世界原本所在的区域，脸色渐渐变了。 有一股力量，凌驾于诡异的幻境之上，正在缓缓苏醒。 这个世界，从未诞生过那样强大的力量。 有一道很高的门槛，挡住了所有部落信仰的神灵，哪怕是那头七色神鸟，也无法飞跃过去，被常年困在原地，晋升不得。 如今，有一个生物似乎跨过了那道门槛，触摸到了一个诡异的领域。 因此才会有刚才突如其来的变故。 是那头七色神鸟吗？ 几个没有参战的高级诡异生物心情沉重。 “轰——！” 天空中忽然传出一声爆响。 大地震动，苍穹灰暗。 下一刻，一道令人震撼的波纹从爆响的中心荡漾而开，席卷过山川河流，汹涌澎湃，势不可挡。 半径五千米！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一整个球状区域，都被莫名惊悚的力量笼罩了。 所有生物都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喘不上气，仿佛置身于幽深的海底，连周围的空气都粘稠了几分。 有些弱小的生物，当场就跪下了。 他们心中恐慌，惊惧，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下跪。 那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颤栗，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恐慌，仿佛被刻在了骨骼与血液中，代代相传。 “轰隆！” 又一声爆响。 苍穹似乎都要裂开了，恐怖的风暴随意肆虐。 有一些胆子很大的诡异生物，强行顶住那股莫名的惊慌，用力抬起头，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天空中发生的一切。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生都难以忘记的震撼情景。 灰暗的苍穹之下，江城一个人立于最上方，面容冷峻，黑袍飘扬，像是一位冰冷且不朽的神灵。 以七色神鸟为头的众多高级诡异生物在下方，苦苦支撑，却只是撑了十多秒钟。 他们用尽浑身解数，全都在发光，化作了一个个五颜六色燃烧的光团，抵抗上方那片灰暗的领域。 十多秒钟，江城冷冷踏了一脚。 众多光团顿时陨落，仿佛一颗颗流行，重重砸在风雨飘摇的黑色大地上，缓缓熄灭。 见到这一幕，对面所有部落的成员都惊呆了。 他们信仰的神灵们，仿佛是土鸡瓦狗，连江城的一击都挡不住。 而江城的部族，此时都开始了疯狂的欢呼。 “王……无敌！” 他们情绪激动，满脸涨红，战力与士气高涨到了顶点。 之前心里产生的所有忧虑、疑惑、不安等等情绪，在此时都被击碎，荡然无存。 所有人都在大吼，用力拍打着身上的铁架或是武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以此来宣泄心中的兴奋与狂热。 事实证明，他们从小到大都在听说的神话，依旧是无敌的！ “轰隆——轰隆——” 苍穹下阴云汇聚，雷霆炸响。 狂风暴雨骤然而至，像是神灵的怒火，一片片雷光照耀了这片灰暗的血色战场， 江城从天空中飘落，静静停在对面那七大部落的联合阵营上空，脸色冰冷，眼眸深邃，一言不发。 “啪嗒……啪嗒……” 尚且还站着的敌人，纷纷丢掉手中的武器，跪倒在地。 他们一个字都不敢说，像是多米诺骨牌那般，接二连三扔掉武器跪下，身体前倾，匍匐与湿润的地面上。 就这样，七大部落的战士臣服。 冰冷的雨点从苍穹落下，打在这些跪倒的生灵身上。 十多万人鸦雀无声，无一起身。 第四百一十三章 垂暮，百年 禁忌。 凌驾于所有诡异之上。 江城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这么简单就踏足这个领域。 仿佛他以前就成为过禁忌，所以这次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轻轻松松就跨越过去。 刚成为禁忌生物，领域应该只有半径一千米才对。 有些禁忌生物先天不足，领域甚至只有半径五百米。 而江城始一踏足这个层次，就拥有了半径五千米的领域，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他感觉自己现在很强，强得无法用语言形容。 在领域之内，他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抹杀所有普通生物。 “可惜，也不知道这份能力是真是假。”江城抬头望向天空，心情很沉重。 如今他已经成为禁忌了，但依旧无法分辨这个世界的真假。 下方那些部族勇士，以及之前与他交战的那些高级诡异生物，都仿佛是真实存在的，拥有实实在在的血肉，有最真情实意的情感。 江城想起刚刚踏入这片空间时，遇到小骑士霍格尔的情景。 当时霍格尔说，只要自己认为这片世界是真的，那它就是真的。 没必要在真与假的烦恼中苦苦挣扎吗？ 如今江城的幻境领域，对于那些普通生物而言，也是无法分辨真假的。 他收回领域，转过身去，面向自己所在的部族。 那边的数万名勇士，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欢呼。 “王！王！” 他们欢欣鼓舞，激动且狂热。 所有人都清楚，从此之后，这片大陆上，再也不会有任何敌手了。 …… 三天后，大河南边的七大部落正式投降。 没多久，大河北边的众多部落，也在各自信仰神灵的带领下，投入江城麾下。 那些高级诡异生物，江城并未屠戮殆尽，只是杀了几个下手比较狠毒的，其余生物，比如那头七色神鸟，都只被他打成重伤而已。 接下来，江城在江河平原区域，停留了足足三年时间。 他传授了更高级的冶炼工艺，并且提出天文地理等知识，让那些工匠们自己去琢磨。 同时，修路与治水大计也在他的催促下早早开始。 航运与陆运一定要打通。 只要有几条通常的道路，从此南北的分隔就会渐渐模糊，南方的人可以前往北方定居，北方的商人也可以来南方做生意。 三年后，江城再度率军出征。 这一次，他将部落勇士分为三部。 其中一部去讨伐东南方的山岭部落，由七色神鸟带队。 另一部则乘坐大船，从大江与大河的出海口出发，探索并征服海上的众多岛屿，同时寻找优质的粮食作物。 江城自己则率领五万大军北上，征伐东北的严寒区域。 那头赤身巨人被他留在部落中，帮助煅栩治理江河平原的部族。 这一场征伐持续了足足五年。 五年之后，海上部队归来，并带回来一份绘制了上百个岛屿的海图。 东南方的山岭部落被平定。 那头七色神鸟一直率军打到汹涌的大海边。 南北向的道路也彻底打通了，即可乘船从江河平原抵达西南地区的盆地，也可以乘坐马车走陆路。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十九年。 江城统治的疆域，北至极寒之地，东与南都抵达了大海之滨，陆地面积超过七百万平方公里，唯有西部方向还没有探明。 同样是这一年，他乘船回归西南盆地的部族。 许多部落首领已经老了，有的在他出征的途中死亡，现在迎接他的大多是二代或者三代首领。 就连曾经得到一次返老还童机会的巫独木，如今也须发皆白，不负盛年。 “王……我们都老了，你却还是这样年轻……” 巫独木有些伤感。 他伤感于自身的衰老，也伤感于无法再全心全力为江城效力。 “安心，以后不会再有太多征伐了。”江城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的日子，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好好生活吧。” “王……” 巫独木长呼一声，老泪纵横。 江城转身而去，在城市中无数人的高呼中，走向城市最中心，走进那个如今已经修建至九层高的巍峨神殿。 弥亚在神殿入口负手而立，神色恭敬。 他同样那般年轻，不曾衰老，已经在高级诡异这个序列走了很远。 这一年之后，江城不再过问部落之事。 他坐在幽深阴暗的神殿神座之上，像是一具冰冷的机械傀儡，神色淡漠，静静看着神殿之外的日出日落。 第二年，一位老者在子孙的搀扶下来到神殿门口，请求再见一次江城。 这位老者，正是当初那个几十人的小部落的首领。 当初也就是他，为江城披上了第一件代表权力的兽皮长袍。 他已经八十多岁了。 在曾经的原始时代，能活到四十岁就算高龄。 这些年，部落推行健康生活，并且大力发展医学，所以许多老人才能活到今天。 即使如此，曾经那个几十人的河边小部落，如今也剩下三人。 江城从冰冷的神座上起身，走出长长的阴暗大殿，走到大殿门口，亲自迎见这位部落的老首领。 这位老首领轻轻握着江城的手臂，用衰老的声音说道：“王……我的寿命即将抵达终点，无法再见证您的辉煌了。” “弥亚。”江城看了眼身旁之人。 弥亚心领神会，准备出手，为这位当初的老首领再续一世。 他也曾是这个小部落的成员，对这个部落有很深的感情。 可老首领只是摇头，说道：“王……无需如此，不能为我开这个头……我早已听闻……使用能力会付出代价……” “那好吧……” 江城没有劝阻，尊重这位老人的意见。 聊了十多分钟后，老人在子孙的搀扶下缓缓归去。 三天后，这位老首领静静睡在温暖的木床上，没有遗憾，平静离世。 又过了几个月，剩下的两位部落老人先后离世。 一年后，铸陶部的老首领求见江城。 这位老首领也已经七十多岁了，是最早臣服在江城手下的部落首领之一。 他老了，被儿孙背到江城的神殿前，虚弱得连说话都断断续续。 见到江城后，他很伤感，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虚弱地开口：“王……我也要离去了……” 六天后，这位老人静静死在温暖的炉火旁。 接下来几年，那些部落的老首领一一离世。 在临终之前，他们都求见了江城，与江城见了最后一面。 春去秋来，岁月如梭。 新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技术改革了一代又一代。 又一年的秋天。 凉风一吹，满城萧瑟。 江城坐在冰冷的神殿深处，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周围空无一人。 故人如风中叶，陆续飘零。 第四百一十四章 千年转瞬 一只禁忌生物能活多久？ 江城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那位调酒师，在这片世界被困了几十年，没有半点衰老的迹象。 幽灵船队上那个半死半活的老头，活过了上个纪元的终点，并且快要扛到这个纪元的终点了。 那三个奸商，据说至少也是三百岁以上的。 时间匆匆流逝。 转眼，江城已经降临这个世界两百多年了。 这一天，弥亚走进空旷死寂的神殿内，询问江城是否要重建神殿。 “王，工匠们研制出了更好的建筑材料，制造出来的房屋，比巨石还要坚硬，可以将神殿拔高到数百米，俯视整个世界。” “不用了，这样就挺好。”江城淡淡摇头。 “那我就告退了……” 弥亚微微躬身，不再多言。 这些年来，他一直忙于整个部落的建设，来到神殿中的次数越来越少。 上一次前来汇报消息，还是在十一年前。 这个神殿是由巨石建造的，当初看来十分宏伟，足有九层高，可如今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变化了，外表灰扑扑的，长满枯藤杂草，像是个空无一人的死寂坟冢。 这两百多年的时间里，科学技术发展得越来越顺利。 以火药为基础制造的燧发枪，已经可以对普通的诡异生物造成伤害。 这也就导致，许多普通人不再那么畏惧自然力量，转而信仰科学，并且渐渐对江城的存在提出质疑。 这一天，弥亚发出告示： “城市内所有建筑，不得超过神殿的高度。” 这个告示，激起了一波涌动暗流。 人们议论纷纷。 许多人都是听着‘王’的传说长大的，这个传说一代代流传，如今已经演化出了无数个版本，最准确的版本来源于学堂的历史教材。 “那位王还活着吗？” “或许死了吧……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了……” “会不会是……弥亚为了保持他的威信，故意渲染王的恐怖……” “要不去问一问七色神鸟大人？” “……” 江城已经一百多年没有走出过神殿。 后人们只能从那些书籍的记载中，感受到江城的强大与智慧。 就在质疑的声音越来越高涨时，七色神鸟动了。 这头浑身披着七色霞光的巨鸟，这些年来一直蛰伏在江河平原的城市中心，她在一株参天古树的树干上，用丝绸与朝霞筑起巢穴，有时候一睡就是十多年。 但她毕竟是存在于人世间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看到她的浑身光泽，不似江城那样不理世事。 就在十多年前，她应武器部门的邀请，与现代科技来了一次正面碰撞。 现代科技完败，根本无法伤她分毫。 这也让她的声望一直极高，被公认为江城之下第一生物。 在听到暗地里那些质疑的声音后，七色神鸟仰天长嘶，振翅而起，身上的七色光芒让整片天空都化作绚烂的七彩，霞光四溢，宛若神灵出行，往西南飞去。 这天傍晚，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她匍匐在西南的神殿之下，褪去浑身七色霞光，足足匍匐了三天三夜，才起身离去。 这个举动，让整个国度都震动了。 “那位王还活着……” “该死，我们之前说错话了。” 有关江城的传闻，再次席卷了整个国度。 有人说江城能远隔千里读取每个人的想法，还有人说江城无处不在，更有传闻说整个世界就是江城的身躯。 这些传言越来越离谱。 以至于，那些曾经质疑过江城的生物，无论远近，都一脸恐慌的来到神殿之下跪伏。 过了半个月，在弥亚的驱逐之下，这些人才肯离去。 …… 岁月如梭，转眼又是三百年过去。 距离江城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五百多年。 这一年，整个国度发生了内战，偏远地区的几个大将串通一气，率领各自部下攻向江河平原与西南盆地，试图颠覆王权，但很快被镇压。 剩余的叛军纷纷逃往西方。 当初江城的征伐只是着重于东南与东北方，没有顾及西方。 后来弥亚派人前方西方打探，与那个方向的国度很早就有过接触。 对方的文明并不弱。 当年，他们同样处于青铜器时代，而且有强大的高级诡异生物保护。 在江城不出手，且道路不同的年代，千里迢迢去攻打西方的国度并不理智，所以弥亚并未动手。 这几百年来，西方的国度也在飞速发展。 他们的发展，大多得益于那些利益熏心的商人。 许多商人在西方的利诱下，将东边大陆诸多科学技术打包卖了过去。 这些年，弥亚杀了一批又一批商人，可根本止不住这种趋势。 只要利益足够高，别说别说是杀头，哪怕可能会赔上全家的命，这些商人也敢试试。 这些年来，双方经常在接壤区域发生小规模的摩擦。 火枪与弩箭是这些远距离摩擦的必备武器。 终于，就在江城降临这个世界的第一千年，东西方开始了第一次大规模碰撞。 对方组建了神圣十字军团，在三十多个高级诡异生物的带领下，以神的旨意为名，发起浩大的东征。 数十万大军，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边际，带着火枪与火炮，以神圣崇高的名义，前来征服东方的邪恶魔鬼。 在他们的教义中，大陆西方是被神灵眷顾的自由世界，而大陆东部则是魔鬼肆虐的恐怖炼狱。 此时，江城统治的国度，已经拥有了超过一千九百万平方公里的面积。 道路通畅，航运发达，大大小小的城市林立，几乎囊括了整个大陆东部。 除了江城所在的城市，其余城市中，早就出现了上百米高的大楼。 这一天，七色神鸟长嘶一声，浑身霞光四溢，率领大军对敌。 身为一只诡异生物，她竟然奇迹般的活过了千年时光。 同时代的赤身巨人、九尾狐狸、巨龟等等，早已死去了，唯有一头应龙还活着。 同样活过千年的，还有掌握了时光力量的弥亚。 “撕拉——” 三年之后，在西方大陆的汹涌海滨，应龙咆哮一声，一口咬碎了对方海神的头颅。 在远方高高的神山之上，七色神鸟撕碎了对方所谓的太阳神， 她浑身霞光盛放，比天空的太阳还要耀眼夺目。 第四百一十五章 最后一步 大陆西方的太阳黯淡了。 十字军团东征失败。 一场侵略的战争，被迫打成了国都保卫战。 他们的神殿被摧毁，信仰被打塌，无数人民陷入战火之中。 又过了两年，西方大陆的诸多国度终于承受不住了，提出和谈。 七色神鸟化作人形，身披华丽的七色长袍，浑身霞光萦绕，带着手下众多将领，走进和谈的会场。 这一天，西方众国度签订了大量协议，并且让出了接壤的两百多万平方公里土地。 后续的十多年，双方迎来一段和平发展时期。 在陆地上失败后，西方众多国度将目光放在了汹涌的海涛之上。 大航海时代就此开启。 新的大陆与岛屿被一一发现。 无数商人与士兵登上船队，乘风破浪，披荆斩棘，踏上前往新大陆的征程。 他们在东南方向的一片大陆上，发现了浑身黑色的人类种族，于是大肆捕捉，将这些黑色的人类运输到另一片大陆上种植棉花。 那片大陆土壤肥沃，生活了大量心地善良的土着人。 在西方的船队登录那片大陆之后，那些土着人曾给予帮助。 后来，立足于这片大陆的政府下达新政策，允许人民肆意屠戮这些土着人，并以土着人的头皮或者头骨换取赏金。 …… 这一天，弥亚走入神殿之内。 他恭敬询问：“王，我们不加入海权的争夺吗？” “不急，先等着吧。” “好……” 弥亚躬身，缓缓告退。 接下来的岁月，整个世界的科技迎来井喷式的发展。 工业时代正式降临，大量能源得到应用，人们将目光投向更深的海底，更高的苍穹。 几十年后，在新大陆的土地上，五位土着的高级诡异生物被火炮轰杀。 这场科技的胜利，让工业时代攀上巅峰。 所有人都在硝烟与血腥中欢呼。 人们不再畏惧神权时代的生物，对那些生灵的力量发出挑战，并逐步战胜。 于是没过多久，第二次十字军团的东征开启了。 “上一次我们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我们的神灵不敌对方的神灵。” “如今我们已经拥有强大的武器，不必再畏惧……” “这一次，我要亲手击杀那头七色神鸟，以报百年前的仇恨……” 西方的国度动手了。 他们的陆军从大陆西边出发，带着最新的武器装备，号称百万，气势汹汹，连夜行军而来。 他们的海军则从各个方向接近，试图以闪电般的攻势摧毁一切。 应龙在弥亚的召唤下苏醒，走江入海，在深邃的大海中游弋，率领海上舰队与对方应战。 七色神鸟则再度率军应战对方的陆地大军。 这场浩荡的战斗旷日持久，席卷了整个世界，引起了一连串连锁反应。 另外两片大陆上，那些黑色的人类以及土着人都趁机反抗，打响了自由的第一枪。 整个世界都在战火之中。 十六年之后，这场战争结束。 七色神鸟连破西方十七国，碾碎了对方的信心，把对方打得颤栗臣服。 至此一战，江城统领的国度面积暴涨，扩张到了前所未有的三千万平方公里。 新大陆的反抗成功，诞生了许多小的国度。 这些国度的领导人纷纷乘船渡海，前来对江城表示臣服与感谢。 大陆西边与西南边的众多国度也纷纷献上臣服的书信，并且前来觐见江城。 一时间，来到神殿之下的国度领袖竟然有上百之数。 全世界都开始供奉江城的神像。 江城走出冰冷阴暗的神殿，接受所有人的觐见，这是他千年来第一次出现在后人的视线中。 见到江城的模样后，有人惊呼：“王……他还活着！” “果然，他还是那样年轻，他将不老不死，永远统率这个世界！” “伟大的王，请接受我最诚挚的敬意！” 江城的模样，与历史书上一模一样。 各地供奉的神像，同样如此。 那些与他模样稍有偏差的神像，都被砸碎了，然后重铸一个没有偏差的。 在弥亚的安排下，神殿内外举办了连续半个月的宴席，主宾共饮，相聚甚欢。 这之后的岁月，一切恢复正常。 江城依旧坐在阴暗的神殿深处，身边空无一人，一复一日，年复一年，坐看整个世界的衰败与复兴。 后来又发生了多次战争，最终都以江城所在国度的胜利结束。 国度内部的战斗很少，只是东边海外的一个小岛屿反复多次，在臣服以及反叛的边缘反复横跳，虚伪至极，常常假意臣服然后又积蓄力量进攻，最后被七色神鸟打碎了岛基，沉入茫茫大海之中。 到了第一千五百年，江城统领的疆域，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四千两百万平方公里。 他越来越强了。 这一天，坐在神殿深处的他，忽然听到了一些人的祷告。 【神啊，请保佑我的父亲能平安归来】 【神，我不想读书了，请保佑我学校发生火灾吧】 【主，我喜欢的男生跟别的男生在一起了】 【伟大的神王，请让我一夜暴富……】 【……】 许多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像是一片苍穹下的点点星光，星星点点，又像是闪烁的萤火虫，跨越大海，横过高山，从世界各地飞入江城的身躯。 这些光芒越来越多，最后汇聚成了一条璀璨的长河，围绕江城旋转，或聚或散。 有极少一部分光点飞入了弥亚以及七色神鸟的体内。 …… 第一千七百年，应龙没能扛住岁月的流逝，死了。 这些年，他与七色神鸟经常求见江城，听江城说有关禁忌的感悟，可他终究没有跨过那道门槛。 七色神鸟默默埋葬了应龙，在他坟墓前站了很久。 岁月冰冷，像是一把无情的刀子。 曾经那个莽荒时代的奇异生物，终究只剩她自己了。 这天之后，七色神鸟不再理事，她独自远去，飞入南方的崇山峻岭之中，与江城一样，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神话时代似乎就此结束了。 灰雾没有降临，科技日新月异，诡异生物越来越少。 许多生物，许多战争，都成为了朦胧的传说，渐渐淡出后世人的视野。 江城的神殿在岁月中沉浮，见证一个个时代的变迁。 他似乎成了世间的唯一真神。 整个世界，几十亿人都在念诵他的名字。 每一天的每分每秒，江城都能听到来自世界各地的祷告。 第四百一十六章 超凡与科学 这个时代还有超凡者吗？ 自然是有的。 在冰冷阴暗的神殿深处，江城每日都能听到成千上万的祷告声，其中不乏超凡的生物。 与曾经的神话时代相比，超凡生物减少了些，但不至于人间绝迹。 如今普通生物的基础太大了，现代科技的杀伤力也太强，所以超凡不显。 他们隐藏在普通社会之中，或许只是楼上楼下的邻居，也可能是小区外面卖烤冷面的中年大叔，甚至会是路边的一草一木。 第二千九百年，弥亚不知不觉成为了禁忌。 他也早已放弃世俗的事。 如今江城所统率的四千多万平方公里疆土，是由一个庞大的议会在管理。 议会中有上千位代表，来自整个国度的各个区域。 他们共同议事，举手表决各种决策。 至于江城自己，早已成为一个象征，化作一个模糊的符号，留在世界各地的每一本古籍与宗教秘典中。 有的生物称呼他为‘主’，还有的称他为‘真主’，有的要简单些，直接称他为‘神’或‘神王’。 第三千五百年，科学再创新高。 以科技为力量，人们第一次将普通生物送上另一颗星球，也第一次探索到了整个世界最深最冰冷的海渊。 在弥亚的授意下，那片海渊中的所有强大生物都没有现身，任由这些普通人探索。 第三千九百年，有家开发商看中了神殿这块地。 这座城市身为整个国度的首都，如今的繁荣程度，早已碾压全世界所有城市。 一座座高楼大厦拔地而起。 而古朴破败的九层神殿，在高楼大厦的包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那条‘所有建筑高度不得超过神殿’的规矩，早在许多年前就被遗忘了。 这座城市现在最高的建筑，足有八百多米高，宛若一柄利剑，直插云天，壮观无比。 议会派出代表，与这家开发商进行交涉。 大腹便便的开发商代表挥了挥手，豪气地说道：“就说要多少钱才能拿下这块地吧，别跟我说什么神神鬼鬼的，那都是迷信。” “请打消这个念头。”议会派来的代表严词拒绝，“这座神殿已经有三千多年的文化历史，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也是第一批世界文化遗产。” “就几块破石头，一直搁在城市的最中心，你们看着不膈应吗？”这个开发商代表拍了拍议会代表，“回去再仔细讨论一下，我等你们给出结果。” “你……” 这位代表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却只能无奈点头。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商人开始介入整个国家的政权更替。 如今整个议会中，超过90%的议员都与几个大集团有利益关系。 他们嘴上谈论着国家的政治，私底下全是生意。 有关烟草的法案是为了给售卖烟草的集团让路，有关酒类的法案则是为了给那些相关企业大开方便之门，地产更是这个国度炽手可热的香饽饽…… 这次议会派他来商谈，只是为了做做样子。 很明显，这座神殿保不住了。 几个月后，无数只机器狗从各个方向进入神殿内部，探索这个古老神秘的殿堂。 外界的显示器上，同步放映那些机器狗看到的景象。 “没人……” “我就说嘛，里面怎么可能还有人！” “那就直接爆破掉，这块地闲置这么多年，实在是太可惜了，这可是整个世界的中心啊，我要在这里建一个七星级的大酒店。” 又过了九个月，炸药装置安装完毕。 在众目睽睽之下，总工程师按下了爆破的按钮。 所有人都在等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然后就开香槟庆祝这开工的第一步。 可…… 等了许久，那期待的爆炸声没有传出。 神殿也依旧是那副破败的模样。 “怎么回事？” 众人摸不着头脑，齐齐看向爆破小组的负责人。 那个负责人也一脸不解，这是他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派几个机器狗进去看看。” 于是一些机器狗进去了。 它们的检查后，发现所有炸弹完好无比，没有任何损坏。 “奇了怪……这种情况不应该啊……”项目负责人眉头紧锁。 “难道真有神仙？”有个成员问道。 “有个屁！都什么年代了，还信那些？”不远处的开发商大老板爆了粗口，催促项目负责人赶紧弄。 接下来一段时间，爆破小组请了好几位专家，探讨出多种可能性与方案。 但无论哪一种方案，到最后一步都失效了，无法引爆。 哪怕是把一个定时炸弹绑在机器狗身上，再让机器狗跑进神殿，那炸弹都不会爆炸。 在进入神殿的一瞬间，炸弹就停了。 这种种诡异的事件，让专家们渐渐不安。 “这事我无能为力。” “告辞。” “另请高明吧……” 专家们纷纷离去，连费用都没要，生怕与这个项目沾染上任何关系。 大老板愤怒了，直接叫了几十台重型挖掘机，把整个神殿团团围住。 “这块地是老子花了大价钱拿下来的，不管是谁想拦着老子赚钱，就算是神仙，老子也要把他宰了！” 他双目通红，盯着神殿咆哮，像是一个亡命的疯子。 砸钱，然后赚更多钱，这就是他的人生信条。 “轰隆——！”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天色蔚蓝，却忽然劈下了一道爆裂的雷霆。 这雷霆不偏不倚，直直劈在那肥胖的老板身上。 他浑身一颤，重重倒下，当场毙命。 “神啊！” “神仙发怒了！” 那些挖掘机司机们惶恐不安，纷纷打开车门下车，跪倒在神殿前。 有关这个神殿的传说，已经有了几千年。 传闻神殿里居住的那位，就是整个国度的第一代领袖。 若非大量金钱的诱惑，这些挖机司机根本就不愿来的。 这一天，一个叫‘跑进科学’的栏目新开了一档节目，专门研究这次的‘晴天霹雳’事件，找了大量专家，通过长达数个星期的讨论，最终从科学的角度，为这次雷霆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第四百一十七章 纪元之末，苏醒前夕 四千年了。 社会的发展碰到了瓶颈，变得越来越畸形。 江城坐在阴暗的神殿深处，通过每天听到的祷告声，判断这个世界的发展情况。 【神啊，可不可以让房子的价格降一降……】 【伟大的主，我的养老金被那些资本家卷走了，议会没有搭理我的诉求……】 【神，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向您祷告了……我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今晚好冷……】 祷告中的负面情绪越来越多，渐渐扭曲。 江城闭着眼睛，半靠在神座上，神游百里，看到了一位祷告的信徒。 这位信徒瘦得皮包骨头，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衣服，在冬日的寒风中颤抖，缩在阴暗的街角里，已经几天没有东西可吃。 他的生命气息越来越弱，嘴唇干裂，虚弱的眼神望着街对面。 街对面有一家高档餐厅。 透过餐厅的玻璃，可以看到许多正在用餐富人。 其中一人用筷子夹起鸡腿，扔在地上，给自己养的狗狗食用。 可那条圆滚滚的肥硕大狗只是闻了闻鸡腿，就厌恶地将鸡腿踢到一旁，似乎已经吃腻了，想换个口味。 于是富人又扔了一块牛排下去。 街对面，那位向江城祷告的干瘦信徒缓缓闭上眼睛，在冰冷的寒风中失去生机。 死前的那一刻，他依旧虔诚，不曾动摇。 毕竟，信仰是他唯一拥有的财富了。 …… 几年后，整个社会的矛盾越来越尖锐。 议会早在多年前就成立了解决矛盾的部门，如今又不得不增添几个同类型的部门。 当有人把矛头对准资本家时，他们负责把矛盾往普通人的各个阶层之间引导。 比如当外卖行业出了事，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把普通人的愤怒，从平台与资本家身上，转移到外卖小哥与商家身上。 如果转移效果不佳，就弄一些搅混水的，比如在主要新闻下面，用小号刷一些地域黑以及让男男女女互喷的帖子。 如果还不行，就立即买几个娱乐明星的热搜，把主要事件压下去。 “记住，我们部门最主要的职责，就是让那些贱民们互喷，把矛盾死死控制住！” 这些事，不仅议会在做，那些资本家也在做，许多精神上的资本家则在帮着做。 但第四千二百年，矛盾终于压不住了。 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变革之火，从大陆的东边燃起，一点点将原有的社会根基焚烧殆尽。 高楼大厦在炮火中倒塌。 航母战舰被在导弹的轰鸣中沉入海底。 一根根冰冷的路灯下，挂满了资本家与政客的腐烂尸体。 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以为自己可以逃往海外，可没想到整个世界都在变革，无论逃到哪里，等待他们的，都是他们自己卖出去的绞刑架。 在混乱与战火中，无数新生的思想开始碰撞交融。 一本本思想着作在烈火中诞生。 这段岁月虽然乱糟糟的，却没有了那些遮天蔽日的乌云，无数伟大的思想家横空出世，像是闪耀的明星，照亮了整个时代。 有人在高呼：“我们要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将所有人共同享有社会的资源，按需所取，每个人都是这个社会的主人……” 还有人提出不同意见：“不，这样的思念太过理想，我们必须承认资本的存在……” 连年的战火让大地开裂，经济崩塌。 无数人流离失所，在迷茫中度过贫瘠的每一日。 许多人看不到未来，认为前路一片漆黑，无论社会如何发展，最终一定会变成以前那副样子，迎来又一次变革的战火。 但还有很多人没有放弃，即使缺衣少食，也要紧紧怀抱那份信念，在没有希望的黑暗中摸索前行。 这个时代没有光，他们要成为唯一的光。 整个混乱持续了上百年。 江城的庞大疆土分裂了，形成无数个理念不同的小国家。 其余国家也经历了变革与重组，有的消亡了，有的更强大了。 这之后，许多国家彻底废除了有关宗教的信仰。 一些新生的信仰也在暗中萌芽。 记得江城的人越来越少了。 那些宗教秘典在战火中被焚烧，无数神像被砸碎。 但江城也早已不需要这些信仰，他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禁忌之路的尽头，隐隐约约要窥见另一个世界了。 时间慢慢流逝。 五千年…… 六千年…… 七千…… …… 不知不觉，几万年过去。 人类种族经历了许多事，比如杀光了全球99%人类的超级病毒，比如多次差点毁灭世界的核武战争，还有好几次近乎灭绝的行星撞击。 文明多次断代，全靠后人考古发掘。 科技水平很低的后人无法想象，以前为何会存在这般辉煌的文明，于是将那些超前的文明归结于外星人帮助。 而神殿依旧屹立在大地之上，破败不堪，长满荒草，落满枯叶，却始终没有倒塌。 江城还是那样年轻，连一根白发都没有，似乎生命已经无穷无尽。 这几万年的时间里，虽然没有灰雾降临，却依旧诞生了几个新的禁忌生物，其中有两位挑战过江城，被江城轻松击败。 禁忌之间，差距也是极大的。 到了第十二万年，整个世界忽然震颤了片刻。 这一天，人们发现，城市上空中的雾霭变得浓郁了，多了几分灰色。 “又是哪家工厂泄露了吗？为什么天色这么灰暗？” “唉，这些年的环境治理没有成效啊……” 人们并未把这抹灰色放在心上，认为只是环境问题。 可接下来的岁月中，这抹冰冷的灰色越来越浓郁。 诡异事件开始井喷爆发。 有人看到路边的行道树化作人形，还有人听到死去女儿的声音，甚至有人发生畸变，长出了翅膀与天眼。 大部分消息都被统治者隐瞒了下去，但流传的小道消息依旧令人惶惶不安。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许唯有坐在神殿中的江城知道。 这个纪元已经来到末尾。 灰雾降临，一场大毁灭要来了。 在冰冷的神座上孤坐十二万年后，江城终于起身了，神色肃穆，缓缓走出阴暗的大殿。 神殿外的天空不再明媚，满是灰暗压抑。 无数座城市在蔓延的灰雾中失去联系，彻底成为孤城。 江城站在大殿门口，一身黑袍，背负双手，神色无喜无悲，像是一尊失去了情感的神明。 一缕特殊的力量从他身体中溢出。 不是诡异，不是禁忌…… 周围那些早已干枯的草木，在这缕力量之下，竟然缓缓恢复青绿，重新回到最茂盛的样子，无论岁月流逝，都不会发生变化，仿佛……永生不朽。 第四百一十八章 黑雨 江城的背后生出黑色双翼。 他振翅而起，直奔苍穹。 无论这个世界是真是假，他都想趁着现在这身实力，发掘有关灰雾的真相。 可他飞掠了整个世界，也没能找到灰雾的源头。 这场大雾无始无终。 带来了进化，也带来了死亡与凋零。 后来的岁月，他开始在人间行走。 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从陆地的东边到西边，从大海的极北到极南。 只要他不允许，没人能看见他。 他像是一个孤独的幽灵，沉默不言，穿梭在茫茫人海中，与许许多多普通人擦肩而过。 就这样，又过了几千年。 无数诡异生物诞生，禁忌生物也出现了不少。 灰雾越发浓郁了，阻隔了城市间的道路，形成一片片城市外的禁区。 禁忌生物对死亡尤为敏感。 他们能察觉到，整个世界的毁灭倒计时已经开启了，最终之日来临后，所有生物都会湮灭，化作冰冷的齑粉，消散在岁月的无情长河中。 知道得越少，往往活得越开心。 众多禁忌生物很焦虑，因为他们知道得太多了。 时间所剩无几。 唯有超脱，或者寻求超脱者的庇护。 有的禁忌生物建立起庞大的组织，然后制作一轮轮训练任务，从世界各地挑选人手，试图从成千上万个种子成员中寻找出一个成就不朽的契机。 还有的禁忌生物想方设法与域外不朽生物联系。 有人甚至来到江城的神殿中，想恳求江城带他们度过纪元的终结，可神殿早已空空荡荡。 许多年后，神殿塌了。 “轰……” 在一个暴雨的夜晚，这座失去力量支撑的神殿，最终倒在了岁月中。 这一晚，江城踩着泥泞的道路，来到神殿的废墟里，随意捡起一块灰白色的石板，用以纪念那段冰冷的时光。 没多久，弥亚回到了江城身侧。 他已经走到了禁忌生物的终点，时光领域可扩张至半径百公里，强大无比，但性格依旧没变，对江城十分恭敬。 两人一如往日的时光，相互信任，继续在人间行走，看着整个世界一点点衰败。 “王，这个纪元为何会毁灭？”弥亚问出了这个疑惑，他找不到灰雾的源头，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力量要强行终结这个纪元。 如今看来，这些灰色雾气虽然导致城市之间隔绝，但也造就了不少强大的生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灰雾可以被看作特殊的进化因子。 这种进化很暴力。 但只要扛过这段岁月，这个纪元或许能在众多诡异生物的建设下，焕发出更强大的生机。 “以现有的情况往下推演，这个纪元确实不会毁灭。”江城缓缓回答，“或许在最后一段岁月，会有另一种力量强行介入。” 江城想起了人鱼岛上那个半人马给他说过的话。 那半人马说，这个纪元的灰雾降临得很晚，才694年，而以往别的纪元，灰雾早早就降临了。 现在江城历练的世界，或许就是半人马所说的曾经的那些古老纪元，也可能只是凭空构造的虚假世界。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江城询问弥亚。 “王，我应该已经走到这条路的尽头了。”弥亚认真回答，语气中有一抹遗憾，“最后一步太艰难，我根本看不到方向，无法像您一样，成为那个层次的生物。” “别急，慢慢来，时光的力量很特殊，剩下这段岁月好好感悟。” 江城安抚了几句，然后带着弥亚继续在整个世界中行走。 他们共同看过草木的凋亡与新生，看过人类从婴孩到垂暮，感悟这其中的生死轮回，岁月交替。 几十年后，一个禁忌生物找到江城。 他是在灰雾降临之后诞生的，但寿命很短，才成为禁忌两千多年，就垂垂老矣，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各种延寿的东西，他都尝试过了。 他不想死。 如今只剩下一种办法。 “伟大的不朽，请将我收入您的神国之中，我愿意为您征战。” 这个生物很诚挚，言辞恳切。 在成为禁忌生物后，他就开始寻找江城，想成为江城的部下。 如果江城肯收留他，那么他不仅能达成当初的愿景，还能在江城的神国中永生不朽。 “好。” 江城没有多说，点头答应。 他缓缓伸出右手，点在这只禁忌生物的额头上，发现其本体是一头河狸。 下一秒，这头禁忌生物消失，进入了江城的幻境神国之中。 江城心有所感，忽然想造字了。 他取出那块从神殿废墟中捡走的灰白色石板，以这只禁忌生物的模样为依据，缓缓勾勒出一个极为简单的弯曲文字。 这个文字在石板正面一闪而逝，缓缓消失。 接下来的岁月，江城不再隐藏自己的行踪。 越来越多禁忌生物前来投靠他，成为他的下属。 他是这个纪元唯一的不朽。 进入他的神国，是度过纪元终结的最可行也是最容易的方式。 还有许多禁忌生物没有投靠，想要依仗自身的力量，或者依赖某些域外的不朽去度过那段死亡的岁月。 又过了两千年，灰白色石板的正面，已经被江城刻了两百多个文字。 每一个文字，都是他根据投靠的禁忌生物创造的。 时间一年一年流逝。 在成就不朽后，一年的时间对他而言仿佛只是眨眼。 三百多年后，这个纪元走到了终点。 这一天，天空中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丝很冰冷，像是来自幽暗的炼狱，且其颜色竟然是纯黑色的。 江城伸出手，任由一滴雨水打在他手掌上。 “这雨……” 他眉头微皱，沉思许久。 这冰冷的黑色雨水，竟然有一种诡谲的吞噬力量，虽然很弱，微乎其微，但给了他一种凌驾于所有生物之上的感觉。 这一滴雨的力量层次，竟然超过了不朽。 江城猜对了，有另一股力量在纪元的末尾到来，还强行毁灭这个纪元。 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在下雨。 草木在雨水中凋零，大地在雨水中干裂，山川朽烂，建筑崩塌…… 年轻人在雨水中快速衰老，老年人在雨水中倒下，直至化作枯骨。 第四百一十九章 醒来 普通生物倒下了。 诡异生物倒下了。 禁忌生物也开始倒下。 这场雨越来越大，逐渐变成疯狂肆虐的暴雨，遮蔽了天空，淹没了大地。 黑色的潮水在城市中涌动，在山河间蔓延，像是有意识的生命体，一点点吞噬所过之处的所有力量。 几十年后，世界的低洼区域已经被黑水淹没。 十多个试图强行抵抗的禁忌生物倒在了黑水中，就算使出所有力量，也无法挣脱，最终沉入水底。 见到这一幕幕生与死交替的场景，江城取出灰白石板，在石板的表面刻新的文字。 这些文字的灵感，来源于那些与时光抗争的禁忌。 这些生物值得敬佩。 他们知道江城就在不远处，可以保护他们，但直到死去都没有开口求救。 身为万中无一的禁忌生物，他们有自己的尊严，不愿意臣服任何人。 所以他们抗争，想要强行度过最后这段时间，超越纪元的束缚，跨过时间长河，抵达下一个纪元。 可他们失败了。 又过了一百多年。 人类世界的文明，只剩下最后几块净土。 活下来的人们都在苦苦坚持，在世界的屋脊上，用厚厚的钢铁苍穹阻挡黑色雨水，艰难求生。 禁忌生物死得越来越多了。 黑雨还在下，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 仿佛，不把整个世界吞噬一空，它就不会善罢甘休。 江城与弥亚站在一艘小木船，而小木船则在汹涌的黑色海潮中飘荡。 在他们前方，有一头正在拼死抗争的禁忌蛟龙。 这头蛟龙的领域足有半径七十公里，已经是禁忌中最强悍的生物之一，在这个黑雨降临的世界抗争了一百多年，终究是要抵抗不住了。 他用那对金黄的瞳孔看了眼远处的海面上的江城，并未求救，而是猛地咆哮了一声。 “吼——！” 这头强大的蛟龙飞天而起，身躯的冰冷的黑雨中游弋，直奔那黑色的苍穹。 他的头颅高昂，冲入黑色云层之中，发出了生命最后的怒吼。 雷鸣滚滚，狂风呼啸，世界一片混沌。 几分钟后，一条干瘪的龙尸从苍穹坠落，砸入翻滚的海水中。 岁月无情，不允许任何生物渡过彼岸，抵达下一个纪元。 又过了九十多年，弥亚坚持不住了。 “王，我无法再抵抗这些雨水。” “嗯，进去休息吧。” 江城伸手按在弥亚的眉心，将弥亚也收入幻境神国之中。 可惜，在经历这么多之后，弥亚依旧差了一步，被卡在禁忌与不朽当中，无法跨过去。 与此同时，这场纪元的浩劫来到了尾声。 最后的文明被淹没了。 整个世界一片死寂，只剩下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潮。 后来，黑色渐渐褪去，水位也开始降低。 过了上万年的时间，这个世界，又恢复了纪元之初的样子， 所谓的‘生命之水’，也就是纪元之初的第一场雨，并没有出现，这个纪元的生命复苏得很缓慢。 “看来，并非每个纪元之初都有一场甘霖。”江城想到了人面法庭中的不老泉，开始思索不老泉的真实来历。 “王，我们去哪里？”弥亚已经离开神国，恭敬询问。 “随意吧，四处看看，仔细感受。” 江城没有指定方向，与弥亚在这个纪元之初的死寂世界慢慢行走。 弥亚的最后一步，或许可以通过无尽时间来弥补。 两人在岁月中缓慢旅行，见证这个纪元的生命出现，见证一个又一个文明的衰败与复兴，直到这个纪元也来到终点。 又一场黑色雨水降临，吞噬了整个世界。 随后，新纪元再次到来。 这个纪元之初，同样没有生命之水降临。 这一天，江城把已经刻了六百多个字符的灰白石板交给弥亚，并说道：“认真体会，你在这一步卡了太久了。” “王，我或许无法……” “不必多言，认真看看。” “好。” 弥亚脸色复杂，接过灰白石板。 这最后一步，他已经卡了将近两个纪元，仿佛有某种力量禁锢了他上升的路，让他无法成就不朽。 这块灰白石板的正面有三百多个字符，全都是幻境相关的法则力量感悟。 反面同样有三百多个字符，与时间法则相关。 这是一件不朽之物。 这之后不久，江城就陷入了沉睡。 弥亚很焦虑，但他早已听江城说过，不朽生物会被世界排斥，不能长期存在现实世界，想要留下，只能削弱自身，或者进入沉睡。 岁月变换，时光匆匆。 每隔一段时间，江城会醒来一次，指点弥亚。 他沉睡的间隔越来越长，最后一次竟然沉睡了足足一个纪元。 可弥亚始终无法成功。 “难道我注定无法追随王的步伐吗……” 弥亚神色黯然，手握灰白石板，坐在空寂无人的高山上，沉默良久。 六个纪元匆匆而过。 当江城又一次陷入沉睡，弥亚决定不再拖延了。 他在江城沉睡的身躯之前缓缓跪下，用决然的声音说道：“王，我一定会成功的……” 说完后，他毅然起身，转过身离去。 他选择了一处比较高平原，双腿盘坐，将灰白石板放在身前。 像是奥丁最雷神之水施加咒语那样，他也对灰白石板施加了一道力量。 “如果我此次死去，在王醒来之前，任何生物或队伍得到这块石板，都必须忠诚，勇敢，信任彼此，心存善意……否则，他们将被石板的力量吞噬……” 说罢，弥亚不再犹豫，放手一搏，释放浑身所有力量。 他要破茧成蝶，打破樊笼，踏入另一个层次。 可他…… 失败了。 那道禁锢挡在他的身前，让他寸步难进，哪怕他用尽全力，哪怕他浑身崩裂，口鼻溢血，也无法成为不朽。 几天后，弥亚倒在地上，身体干枯，意识消散。 在临死之前，他一直看着江城沉睡的方向，心中满是遗憾。 “王，我无法再追随你的脚步了……” 微风拂过，他的身体化作一片片枯叶，散入整片高原。 春去秋来，时光飞逝。 草木在岁月中轮回，新生又枯萎。 这片高原的生物换了一批又一批，灰白石板也早已被后来的生物捡走。 两个纪元后的一个秋天，江城苏醒。 此时的高原长满了红枫树。 风一吹，漫天枫叶飞舞。 江城一身黑袍，站在满地绯红的枯叶之上，沉默良久，最后长叹一声，转头离去。 时过境迁，物非人非。 他走入人类文明的城市，在热闹的人世间走了很久，孤身一人，穿过那些繁华的烟火气，最后转身离开，渐行渐远。 多年后，他来到一个海边城市，在临海的断崖边找到了一个很隐蔽的山洞。 他走进山洞中，缓缓释放自己的神国。 与那些岁月一样，他在神国的中心打造了很高的神座。 坐在冰冷的神座上，他不再沉睡，接受世界的压制，任由所有力量离开身躯，随着岁月的流逝缓缓衰弱。 时光流淌，世事变迁。 山洞外的大世界几经变化，有沧海化作桑田，也有盆地成为高山。 可他所在的这个山洞，以及山洞外那片小小的内海，始终没有出现变化。 许多年后，他越来越虚弱了，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 往日的岁月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像是走马灯那样，无数早已被抛弃的细节也重新浮现。 就在彻底死去的前一刻，江城猛地一震。 不对劲！ 有人在背后干扰弥亚，让弥亚无法晋升。 那人就在这附近，等了好几个纪元，像是一个潜伏在时光中的恐怖魔鬼，静静注视江城孤身一人走向死亡。 那些模糊的细节让江城想起了很多事。 可如今他已经无力对抗敌人了。 他看了一眼神座下方。 在高高的神座之下，有无数神国生物敬献的财宝，水晶钻石，黄金珍宝数不胜数。 江城用尽最后的力量，把自己的一丝神智，转移到神座下的一枚金币中，彻底放弃这具身体。 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一个黑色的模糊影子从山洞入口走进来，飞上王座，趴在他的尸体之上，贪婪地吸收那具不朽尸体的力量。 渐渐的，那具尸体失去了神性。 那个黑色人影吃饱喝足，满意地离开这片世界，不知去了何方。 这之后的岁月，神国也开始衰败了。 失去不朽力量的支撑，这片世界渐渐不再那么强盛，无法让所有生物不朽，只剩下一部分幻境的力量，可以勉强抵抗外界的探险者。 一个个纪元轮回而过，时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新纪元。 这一天，一支探险队从海边山洞进入这个世界，在损失几个成员后，成功抵达王座之下。 其中，有个相貌英俊的青年，在草丛中发现了这枚金币。 他缓缓躬身，伸手与金币触碰。 “轰隆——” 天空中暴雷炸响，一道道雷光闪烁。 在这个青年的影子中，多了一对狰狞的黑色翅膀。 …… 江城醒了！ 这一觉梦了无数个纪元。 他缓缓睁开眼睛，那股岁月的流逝感依旧在在脑海中，久久无法散去。 小酒馆已经没了。 这片沙漠中的土城也没了。 团队成员，包括常年被困在土城中的其余探险者，此时都在远处的沙丘上，神色不一，看着苏醒的江城。 那一道道投来的目光，大多是惊恐的，仿佛江城差点杀了他们。 这让江城有些疑惑，他又没有梦中杀人的嗜好。 第四百二十章 一眼万年 江城确实在睡梦中差点杀了这里的大多数人。 从他影子里延伸出来的的黑色物质，不仅吞噬了小酒馆，还吃掉了整座土城。 不仅如此，这片黄沙世界，也大幅度缩水了，面积还不到当初的十分之一。 所以远处沙丘上那些人的眼神，才会带有莫名的惊悚。 但彼得是最高兴的。 身为契约生物，他感觉江城变强了，而且强了很多，似乎已经快要触摸到禁忌领域的门槛。 “大哥，刚才你的影子差点就把李奇迹给吞了，幸好他跑得快……” 彼得看着江城，大声说道。 可他忽然浑身一颤，目光与江城的目光对上了。 他眼中的江城，似乎已经不再是一个正常的生物，而是超脱于纪元的特殊复杂生命体。 那对深邃的眼眸中，有无数个纪元在诞生又毁灭，万物生死轮回，岁月匆匆流逝，唯有一颗颗璀璨的星辰在天边永恒。 只是一刹那，彼得就感觉自己在时光长河中漂流了几千年，直接走到生命终点。 “啪嗒！” 他当场就跪下了。 这让他以及周围的人都感到措手不及。 调酒师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当即说道：“不要看江城的眼睛，也不要靠近他，他在历练的世界经历了很多，现在身上有一股很特殊的气息，等这股气息散去了再靠近……” 这话说得晚了些，周围已经陆续有十多个城市居民向着江城跪了下去。 有几个比较弱小的，直接就昏迷了。 有些话，调酒师并没有说明。 这股特殊的气息，在他的感应中，似乎是……不朽之力？ 难道说江城在历练的世界里，拥有了一次成为不朽的经历？ 一想到这，调酒师莫名就有些羡慕了，这种经历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很可能跟江城影子里那个怪物有关系。 十多分钟后，江城身上那股气息开始溢散。 这个黄沙世界已经是夜晚。 银白月光从云层间探头，照耀在他的身上。 他的影子里依旧如常，没有翅膀，也没有别的变化。 又过了一段时间，众人才慢慢靠近他。 调酒师从沙漠地底挖出自己珍藏的几瓶威士忌，给团队几人都倒上，然后取出桌椅凳子，摆放在原有酒馆的位置上。 “知道最终任务是什么了吗？”他看着江城问道。 “大概是知道了。” 江城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慢慢感受这个世界的真实。 他的身前，放着正在发光的灰白石板。 一个个晦涩难懂的字符在石板表面起起伏伏，那些原本空白的区域也有字符开始浮现，最终正面浮现出三百多个，背面也有三百多。 在这场大梦之前，江城并不懂这些字符的意思，现在他懂了。 毕竟这些文字就是他亲手刻上去的。 或者说，是他影子里这怪物刻上去的。 在这次奇异的考验中，他经历了这个怪物的一生，不仅了解到灰白石板的由来，还得到了这块石板的认可。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影子里这位，曾经是一个不朽，石板就是他的……要得到石板认可……满足忠诚、勇敢、善良……等等条件……” 弥亚当初对石板做了个封印的咒语。 以这个咒语的条件来看，99%的人或者团队都无法完全满足。 江城就不用提了。 各种优秀品质，在他身上没几个体现的。 他对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完全信任，善良就更是无稽之谈，被他杀了或者折磨过的人连起来可以绕瓦力城两圈。 但他偏就得到了灰白石板的认可。 彼得问道：“大哥，这么说来，你影子里这位大佬正在恢复实力，准备去找那个模糊的黑影算账？” “应该是，回头有机会我问问他。”江城点头。 “太巧了。”杰洛特看了眼江城的影子，“刚好这块石板是影子里这位前辈创造的，刚好江城又带着他来到这里……” “或许不巧，杰洛特兄弟，你忘了任务是谁发布的吗？”拉斐尔问道。 “那位大人？” 杰洛特想起了林语的老师。 那位老人，是整个教会仅有的三个真正神眷者之一，还拥有演绎法则，随随便便就能碾压普通的禁忌生物，可能是这个纪元，最接近不朽的存在。 这次任务相当危险，那位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应该不会把江城的五轮任务安排到这里。 要知道，其余人都是第八轮任务。 “咔嚓……” 就在众人讨论之时，不远处忽然出现一道裂隙。 紧接着，只听得‘咻’的几声，六个人类被那道裂隙喷了出来，重重砸在沙丘上。 “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地方？” 这六人纷纷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傻子，六脸懵逼。 他们本来在一座未来城市中进行历练，获取其余灰白石板的碎片，但就在前不久，那座城市忽然开始缩小。 城市中的所有建筑像是被某种奇异力量吞噬了，挨个消失。 街道，汽车，人群等等…… 整座城市越来越小。 最后，天空中出现一道裂隙，把他们都吸了进去，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还没等这六人回过神来，不远处又出现了第二道裂隙。 十多人被那道裂隙喷出，同样是一脸茫然的表情，显然不清楚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变化。 “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接下来，渐渐有其余正在历练的队伍出现了。 他们的历练世界都不约而同缩小消失，任务被迫中断，被传送到这个荒芜干燥的沙漠。 看到这些情况后，调酒师说道：“看来，你影子里那位，不仅吞噬了我们所在的世界，还吞噬了其余人的历练世界……准确来说，他吞噬的是这块灰白石板的力量，当然，这石板本来就是他的……” “大人，灰白石板构建的这片特殊空间是否要崩溃了？”菲力问道。 “看江城的吧，你们还得跟着他解决最后一个任务。”调酒师心情很好，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能出去了。 彼得问道：“大哥，最后一个任务是什么？” “找到灰白石板的上一任拥有者，然后救一个人。” “救谁？” “那位霍格尔骑士。” 第四百二十一章 兵临城下 “国王暴戾，倒行逆施……” “……听信奸佞，残害忠良……” “……民怨四起，枯骨遍地……” “……以自由之名，我，大骑士霍格尔，在此征召……” 这是帝国之外的辽阔荒野。 很大一片平原。 这片荒野上，生活着帝国的叛军、逃犯、流民、边境商人等等势力。 他们没有固定的住所，常年四处奔逃，躲避王国正规骑士军团的围剿。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位曾经被誉为‘帝国之盾’的年轻大骑士霍格尔，竟然公然判出帝国，带着一群精锐骑士来到荒野。 那面赫赫有名的旗帜，如今在荒野的凶厉之风中猎猎作响。 他名声在外，许多人都不敢来应召，怕他是帝国弄出来钓鱼的。 可很快，这位大骑士率领下属伏击了帝国军团，且劫掠到大量财物，甚至还收编了一批有意投向他的帝国士兵。 没多久，有两个帝国的高级将领率领亲兵叛离帝国，前来投靠霍格尔。 那位国王暴怒，下令要彻底围剿霍格尔的势力。 可这个命令刚下令没多久，竟然又有几个帝国的将领叛逃了。 一时间，整个帝国内部暗流涌动。 许多权贵开始秘密接触。 国王愤怒至极，竟然下令杀了一批对他忠心耿耿的王宫亲卫。 这些王宫亲卫是绝对忠心的，从小就在王宫内训练，从未反叛过，可这位国王不知拿到了什么证据，似乎十分肯定。 于是这一天，求饶、咒骂、喊冤等声音在行刑台前久久回荡。 没过几天，有两个与王室联姻的贵族竟然被下令屠戮。 这暴戾的手段，让许多蠢蠢欲动的权贵势力都惊住了，他们直接中断了暗中的交流往来，闭口不谈有关霍格尔大骑士的事。 帝国中，有些小道消息在流传。 有人说国王听信巫师的谗言，肆意杀戮忠良臣子，好几位德高望重的三朝老臣都被破家灭族。 还有人提到了消失的王后与公主，认为霍格尔的叛变与公主有关，毕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没多久，王宫中又流传出消息，说是那位国王认为自己能预知未来。 他预言到那些大臣、贵族与王宫亲卫要造反，所以就下令屠杀，以保证自己王位的稳固。 “他如果真的能预知未来，为什么预料不到霍格尔大人的反叛？” “国王陛下或许已经精神失常了，有人说他被巫师蛊惑，还有人说他接触了不该接触的力量……” “嘘，小声点……” “……” 生活在帝国中的民众都不敢高声讨论。 街道上十分安静，所有人行色匆匆，甚至不敢与自己的朋友亲人并肩而行，担心被认为是反叛的势力成员。 过了一段时间，荒原之上的霍格尔，已经聚齐了超过十万大军。 荒原上超过80%的势力都对他表示支持，希望他能推翻这个腐朽的帝国，建立一个全新的国度，让所有人都不必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没过多久，一场浩浩荡荡的征伐开始了。 从荒原到帝国的国都，中间有几十座小城市。 霍格尔连战连胜，十分轻松，有的小城市甚至连抵抗都没有做，直接打开城门迎接他。 不出三个月时间，兵锋已至国都。 兵临城下！ …… 而江城等人，正是在这个时间点，降临了这个任务世界。 这是千年之前，真正发生过的事。 灰白石板或许是将他们传送到了千年之前，也可能是把这一段岁月发生过的事复制了一遍，在虚拟的空间中重演。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石板的上一任拥有者，正是这个国家的国王。 但他并未得到石板的认可，他以为自己得到了，并且完完全全相信了石板给出的预言，肆意杀戮。 在这次任务结束后，江城需要好好研究一下这块石板，顺便找一找那位大兵王小吉在什么地方。 众人眼前的国都很庞大，是用一种特殊石材建造的。 在东边的城门上，刻着明显的【卡邦】两个字。 一切消息都对上了，这里正是那个任务发布者口中的卡邦废城。 千年前的卡邦很繁荣，人口将近百万，远超周围其余小城市。 “大哥，我们只需要保护霍格尔的安全吗？” “应该是吧，他就是主线任务的终点。” “话说大哥你都已经得到石板的认可了，为什么还得按部就班地做任务？”彼得问道：“能不能直接操控石板，把我们所有人都放出去？或者请影子里那位……” “别急，顺其自然是最好的。” “我就是怕外面那些家伙等急了……崔悲那货还要进攻一个小城市，就怕他没了我们的帮助，打不下来。” “对他有点信心……” …… 外界，卡巴城。 失去崔悲的众人，重新租了个工厂作为安置点，继续招募人手。 有江城的大姐在，可以暂时弥补没有崔悲的问题。 这位姐姐挥一挥手，就能直接拿下一座小城市，相当轻松。 但后续的资金还得想想办法。 “江橙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天都黑了。”一个抱着小狗的青年问道。 “你这家伙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一路跟踪我们，到底有什么企图？”隐形狗在质问，但他的目光却在这个青年怀里的小花狗身上。 这条颜值出众的母小花狗，正是他之前救治过的。 青年不急不缓地回答：“我跟江橙子一样，是教会这一代的神眷者，这次来是想跟他合作的，一起对付另外那几个家伙，尤其是能操控机械的那货，那货凶残得很，上次你们也见过那只机械哥斯拉了……” “那你之前跟踪我们干什么？” “我是个变态，就喜欢跟踪人。” “你这……” 隐形狗张了张嘴，愣是想不出下一句该说什么。 这青年又说道：“不仅是我，佣兵工会的副会长易佌与他的小队，还有崔家聘请的十三太保，以及一些工厂的眼线，都在跟踪你们……当然还有别的小势力……你还帮你们清理了一些。” “就你？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隐形狗提出质疑。 “我的动物可以帮我。” “把你最厉害的动物放出来我瞅瞅。” “不行。” “为什么？” “那家伙太大了，放出来会直接压死周围几万人。” 第四百二十二章 禁忌的辛密 小酒馆原址，晚上十点。 两位禁忌生物坐在圆桌旁，中间隔着一只绿色的小果冻分身。 调酒师本名叫肖酒，坐在果冻左边。 那位女性禁忌生物本名是柳竹，坐在果冻右边。 自从吵架之后，几十年来，两人头一次靠得这么近，但两人之间的气氛还是很诡异。 肖酒对身旁的小果冻说道：“小家伙，请帮我转告一下，离开这个世界之后，我愿意等她给我道歉。” 果冻一脸懵，有些摸不着头脑。 两人这么靠近，中间就隔了一个他，为什么要靠他传话？ 他想不明白，只能转过头，看着身旁的柳竹；“卟噜卟噜……” 这位女性禁忌生物长得很漂亮，身材也好。 她摸了摸果冻的头，说道：“小可爱，你也帮我转告他，该道歉的人是他才对。” “卟噜……” 就这样，果冻成了个传话筒。 两人的谈话会涉及一些禁忌生物的辛密，到是让他获益不少。 其中最令他惊异的是，禁忌生物之间可能生不出孩子。 调酒师肖酒说，每一个禁忌生物，都可以看作是一个独立的种族，与其余禁忌生物可能有生殖隔离，哪怕他们曾经都是人类。 许多大型研究院，都用禁忌生物的尸体做过这方面的研究，也咨询过许多现存的禁忌生物。 他与柳竹曾经也因为孩子的事吵过架。 “卟噜卟噜。” “那位江城小兄弟的父母，可能是禁忌生物？”肖酒听明白了果冻的意思。 “卟噜！” “这就厉害了，连续三个孩子都很正常，居然没有生出一个畸形儿或者怪物吗？” 肖酒抿了一口威士忌，言语中有几分羡慕的意味。 如果以后能见到江城的父母，他一定要好好请教一下生孩子的方法。 …… 同一时间，在卡邦主城之下，大骑士霍格尔下令发动总攻。 密密麻麻的箭矢飞入城中，好似一场躲不开的恐怖箭雨，将月光都遮蔽了。 投石机在不远处的斜坡上，将一块块巨石投入城中。 无数士兵听从将领的指令，沿着攻城梯一点点攀上城墙，与城墙上的守卫厮杀。 城内城外火光通明，一根根火把在呼啸的劲风中猛烈燃烧。 长刀划过脖颈，利剑刺透心脏。 粘稠的血水从在城墙上流淌，深入干裂的黏土缝隙之中。 这场战斗才开始没多久，就充满了残酷的意味。 “都跟我上，推翻那个该死的暴君！” “那个混账竟然把善良的公主殿下献给了西南中的恶魔，以换取他的王位稳固，这种人怎能成为我们的国王？” “听说王后殿下反对他的做法，被他送给了东南沼泽中的野兽部落……” “还有许多无辜的大人被杀……” “这等混账，望之不似人君……” 许多攻城的士兵，都是从帝国中叛出的。 他们早已无法忍受那国王的暴戾。 还有的士兵，亲人都被国王冤杀了，所以攻城之时尤其卖命，将生死置之度外。 不出两个小时的时间，卡邦的外城城墙上，就站满了起义军的士兵。 接下来，只剩一座小小的内城了。 到目前为止，霍格尔依旧是安全的。 这位年轻的大骑士身手矫健，擅使长剑与马枪，身披重甲，英俊神武，一直在攻城队伍的最前方，奋勇厮杀。 后方，江城等人还没动手。 通过获取到的信息，他们做了个短暂的总结。 拉斐尔说：“按照这些家伙的说法，公主殿下现在在西南地区的恶魔手中，王后殿下则被困在一个野兽部落里，这倒是与我们经历的前两个世界任务差不多……或许那两个世界的就是根据现实情况改编的？” “我还是觉得……我们经历过的世界应该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并非石板凭空编造……只是公主与王后的灵魂被送去了那些世界，成为npc一类的人物。”李奇迹这样说道。 “大哥，你现在对石板了解多少了？”彼得问道。 “只能暂时使用它，构建一个幻境世界，类似于禁忌生物的领域。”江城答道。 “不能预知未来嘛……” “这个功能尚不能主动使用，以后我再摸索一下。” 说话间，公主与王后一直保持沉默。 看到这座卡邦古城后，两人的记忆就彻底恢复了。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她们早已死去，只是灵魂被困在了石板之中，成为一代代冒险者的引路人。 那些被杀的臣子、贵族、将领等等，都跟她们一样，成为了这类的引路人，也就是众人口中的npc。 “奇怪，看上去霍格尔是稳赢的，不需要我们保护。”彼得飞上天看了眼整片战场，然后飞回来。 “国王很强。”王后忽然开口了，声音很轻，她看着远方的古城，眼中满是怀念与伤感。 “有多强？”彼得问道。 “以你们的说法来看，他可能是一只禁忌生物。” “what？”彼得惊了，“一只禁忌生物，不需要担心自己的臣子造反吧？谁能造了他的反？” “我也不清楚，但他与那些西南地区的恶魔合体后，可以释放出一片半径几百米的黑色区域。” 王后履行了npc的指责，给了个很重要的信息。 李奇迹疑惑道：“几百米？最弱的禁忌生物应该都有半径一公里的领域。” “有的禁忌生物先天残缺，我吸血鬼族群就出现过。” 彼得倒也不意外。 “上上任吸血鬼老大在晋级的中途被人类发现了，然后就被上千个超级战士围攻，导致晋级失败，但也拥有了一片几百米的领域，凌驾于普通诡异生物之上……不过，这位国王与恶魔合体……这种晋级方法我倒是第一次听见……” “看来得盯紧一点了。” “可从历史的角度来看，霍格尔其实也早就死了……” “大哥，我们的任务真是救那个家伙吗？” “应该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此时的卡邦内城中，那座宏伟的王宫大殿里，早已经乱了。 国王似是发了疯。 他双眼爬满恐怖的血丝，披头散发，一手抱着灰白石板，一手握着长剑，肆意砍杀周围的王宫亲卫或者服侍之人。 “该死！该死！都是叛徒！都在觊觎我的王位！” “都给我死吧！就算我死了，我也要杀光你们，把你们永远囚禁在这里，让你们永生永世承受折磨！” 第四百二十三章 黑夜之战 疯狂，暴戾，嗜杀…… 这位国王，已经彻底癫狂了。 他双目通红，抱着那块石板，像是抱着最后的希望。 “石板……石板……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杀光这些叛逆之人……” 他压低了声音，浑身发颤，身体佝偻，像是恶魔在低语。 宫殿之外，有人在逃命，有人则在叹惋。 当初这位国王刚刚上位之时，也算得上是比较圣明的，不知道为什么，一点点变成了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恐怖模样。 整个帝国没人知道，弥亚曾给这块石板注入的咒语枷锁。 一旦无法得到石板的认可，只会渐渐被石板的力量所吞噬，正如那些无法控制自身能力的教会成员，会变得越来越扭曲癫狂。 在王宫大殿的阴暗角落中，有十多只恶龙模样的游魂。 这些游魂，正是帝国子民口中的西南地区恶魔。 他们都是罕见的高级游魂，而且与国王十分契合，不需要签订契约，就可以融入国王的身体之内，让国王成为一种类似于禁忌生物的存在。 这时候，国王已经看到了石板给出的最终预言画面。 在那预言之中，卡邦内城的子民们为反抗军打开城门，内城的守卫军也临阵倒戈，纷纷涌向王宫。 最终，他众叛亲离。 所有人围着他，想杀了他，夺走他的王位，让他成为一具受人唾弃的冰冷骸骨。 “不！这不是真的！我乃天命！” 国王疯狂嘶吼，沙哑的声音令人惊悚。 他转过头，用那对血红色的眼眸盯住角落中的十多个恶龙游魂。 这些游魂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纷纷离开阴暗的角落，尖啸一声，飞入他的身躯之中。 整个过程极为短暂，几乎是瞬间就完成了合体。 国王的手臂与腿部开始生出密密麻麻的赤红色鳞片，看上去极为可怖，他的血色瞳孔一点点变细，头顶长出两个坚硬的凸起，整个人暴涨到三米高。 “砰！” 他猛地把石板摔在地上，用尽全身力量。 这块石板顿时被摔成了六小块，不再发光，暂时失去了神力。 “预言的最终场景不会出现，我依旧是万人敬仰的帝王！” 他竟然丢弃了这块石板。 这说明，他并非完完全全信任灰白石板。 当石板给出的预言符合他的想法时，他就信任。 当石板给出他死亡的场景后，他只相信自己。 此时的卡巴城主城中，还有四十多万生活居住的居民。 这位畸变的国王走出大殿，神色凶厉。 所有人都是背叛者，他要杀光他们，将他们囚禁在此处……千年……万年……让他们永远无法解脱。 “要杀死一只禁忌生物，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彼得说道：“千年前，霍格尔与他的十多万大军，还有这座城市的几十万居民，可能与这个国王同归于尽了。”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对付的，算是这个国王的恶灵化身？” “应该是吧……” 江城带着众人，在王后的指引下，从一个隐蔽的角落进入卡邦内城中。 此时内城的城墙上，守卫军与反抗军正在交战。 而那位国王已经一步步走下宫殿，准备杀光视野内见到的任何一个生物。 “大哥，怎么打？”彼得问道。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试试。”江城取出灰白石板。 “你一个人？” “嗯。” 江城微微点头，拔出身后的长刀。 与此同时，一股莫名诡异的力量，从他身上缓缓弥漫而出。 这是他特有的压制领域。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这片领域缓缓扩张，竟然囊括了半径百米的区域。 很明显，影子里那个怪物，在自己复苏的同时，也给了一些好处给江城。 互助互利，这才是共生，而不是纯粹的吸血鬼式的寄生。 “半径百米的领域，除了那些几百米的伪禁忌生物，我大哥算是禁忌之下最强的生物了吧？”彼得有些兴奋，“打一个千年前的恶灵，还不是手到擒来？” 百里踏月说道：“我感觉你在给江城立g。” “啊这……” 彼得闭上了嘴，不再多说。 其实他感到了一丝压力。 按照这个进度发展下去，只要江城不死，他的领域越来越大，迟早会达到半径千米，顺利成为禁忌生物。 到那时候，他的的作用就不是很大了，说不定还会被元大爷嘲笑。 彼得暗暗下定决心，要努力，要奋斗，要比江城和江生都更早成为禁忌生物。 此时，走出王宫大殿的国王也注意到了江城。 “哦，卑微的蝼蚁，试图以凡人之躯阻挡伟大的神。”他用沙哑的嗓子嘶吼，“你的力量比那些卑贱的奴隶更强，想必你的鲜血也一定更美味。” 他的声音越来越诡异，最后竟然出现了重叠的情况。 也不知到底是他在说话，还是他体内那十多个恶龙游魂在共同说话。 “以你的鲜血，开启这场鲜美的杀戮之旅吧……” 国王的五官在抽动，口中生出长长的獠牙，面部皮肤也开始出现赤红色或者暗红色的鳞片。 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某些古籍中描绘的蜥蜴人。 甚至比那些蜥蜴人更丑陋。 江城没有说话，表情不变，目光冰冷，握着长刀直奔那国王而去。 于是国王也加快了速度，眼中凶光闪烁，迎向江城。 两人在王宫台阶之下有了第一次碰撞。 国王似乎过于自信了，竟然伸出手，用满是鳞片的手掌去接江城的刀刃。 “刺啦——” 刀刃在他手上的鳞片划过，声音刺耳。 一滴滴鲜血瞬间洒落。 这一刀直接把他手掌割开了一半。 “啊……该死的蝼蚁……” 国王吃痛，缩回右手，脸上的表情更凶厉了。 但江城依旧一言不发，右脚轻点，身体旋转，以刀刃守护身体，至国王的右后方，然后用力一跃，直刺其后脑勺。 可忽然，几只恶龙模样的高级游魂从后脑勺中探出，齐齐伸手抓向江城。 他们的利爪极为锋利，不弱于彼得。 “速战速决，这人的领域很诡异，竟然能压制我们。” “我感受到，不远处还有一只高级游魂的气息，那似乎是吸血鬼，等会一起去，分吃了他。” 第四百二十四章 结束 彼得打了个寒颤。 似乎有十多对贪婪的目光盯上了他，想要将他分食。 是那些恶龙的游魂。 “妈的，来吧，还不知道谁吃谁呐！” 彼得放了句狠话，然后往李奇迹身旁缩了缩。 在李奇迹身边是最安全的。 而此时，对方为了速战速决，直接放出了超过半径五百米的黑色领域。 在领域之内，天空与大地都变成纯粹的黑色，就连正在逃命的众多平民，也在顷刻间化作一尊尊黑色的雕塑，像是碳化了那样。 禁忌生物最大的优势，领域。 在领域之内，他们就是神。 一缕缕黑色的雾气在天地间飘荡，时而发出凄厉的哀嚎，似是那些无法逃离的鬼魂。 一时间阴气森森，冷风阵阵。 方圆五百米的人间，像是化为了森寒的鬼蜮，恐怖至极。 与之相比，江城的百米领域显得有些小了，但足以护他安全，且依旧能对对方造成压制作用。 一根泛黄的绷带从他手腕上醒来，蠕动着蔓延他全身，正是法老裹尸布。 “刺啦……刺啦……” 那些厉鬼的爪子与牙齿打在裹尸布上，只留下一阵刺耳的声音。 “该死，这家伙身上有宝贝！” “杀了他，宝贝就是我们的！” 十多个恶龙的游魂都目露凶光，残忍且贪婪。 而作为寄生体的国王，像是已经彻底失了神智，连话都不说一句，宛若一个受到操控的傀儡。 江城抽身后退，目光冰冷，猛地甩出一枚暗色水晶。 这是当初在寂静工厂缴获的禁忌物品‘风暴水晶’，可以引发大范围的风暴。 然后他收起长刀，取出禁忌墓碑与金色血眼权杖，以墓碑为盾牌，以权杖为矛，再度进攻。 “呼呼——” 猛烈的暴风笼罩了方圆五百米，驱散大片黑色游荡物。 与此同时，一本泛黄的古书从江城身上飘起，静静悬浮在江城头上十米之处。 在狂暴的风中，古书开始缓缓翻页。 每一页泛黄的纸张上，都刻着几十个古老神秘的文字。 此时那些文字散发淡蓝色的轻柔光芒。 一缕缕蓝光连接着江城，为他治愈身上出现的任何伤势。 这本书，同样是从寂静工厂弄到的，是江城身上最宝贵的物品之一，价值上百滴生命之水，名为《生命法典》。 “咻——” 红色的毁灭光束从江城手中权杖的血色眼睛中绽放。 这光束在空中拐了好几个弯，避开所有能消耗它的东西，直奔国王而去。 国王躲闪不及，强行挨了一下。 “轰！” 他的心脏部位猛地炸开，前后通透，连血淋淋的骨骼都清晰可见。 体内的十多个恶龙游魂齐齐惨叫一声。 片刻之后，第二束毁灭之光就来了。 这一次对准的是国王的脑袋。 “轰隆！” 毁灭光束再度炸开。 可这国王的脑袋竟然极为坚硬，完整吃下了这道禁忌物品发出来的光束。 其眉心之处，只是多了个淡淡的灼烧红点。 江城看得很清晰。 刚才那一刹那，所有游魂齐齐动手，用尽全力挡住了这枚光束。 很明显，脑袋是致命的地方，也可能是这些游魂寄生之处。 只要把这个国王的脑袋打爆，这些恶龙游魂就会被分开，化作十多只零散的普通高级游魂，可以被挨个击破。 一想到此，江城没有犹豫，当即取出一个禁忌物品‘草木之心’，直奔国王而去。 同时，他操控手中的金色血眼权杖，接连发出三道光束。 远处，正在观战的彼得惊叹连连。 “看，我大哥竟然能操控那个禁忌物，连续发出五道光束，而且没有一点吃力的样子，游刃有余……我记得与寂静工厂战斗的时候，那个操控权杖的高级诡异生物，只是发射了几道光束，就被抽干了力量，满脸苍白，像是要死了那样……我觉得此战我大哥必胜……” “叫你别给江城立g。” “噢……” 彼得再度闭嘴。 此时，在血色毁灭光束的掩护下，江城已经把那枚草木之心塞进了国王的胸腔内。 瞬息之后，草木之心生根发芽。 成千上百根细小的根系从这枚腐朽的心脏中窜出，深深扎进血肉与骨缝间，甚至直入头颅。 只是刹那的时间，国王这具身躯就成了典型的植物人。 柔软的树枝破开他的表皮，从他的手臂、背部、腿部等等区域探出，然后生出绿叶，绽放花朵。 就连他的口鼻与眼睛耳朵，都有植物的枝叶窜出来。 寄生在他体内的十多个恶龙游魂顿时慌了。 当看到黑色领域对江城没用时，他们还不曾惊慌，只是打算一点点找到江城的破绽，然后灭杀江城，可他们没想到，江城一出手就是一大堆禁忌物品。 “该死，他为什么能催动这么多禁忌物，自身不是禁忌生物，就不怕被抽干吗？” “或许与他头顶上那本蓝色的书有关，我在其中感觉到了大量生命的气息。” “抢过来！” “先把这颗烂掉的木头心脏弄出去……” 他们伸出利爪，用力撕扯草木之心。 而此时，江城再度动手。 他一手举起厚重的禁忌墓碑，直直砸向那国王的躯体。 这块墓碑中，生活着几百只游魂，算是元大爷的加强版，本身就能对游魂造成伤害。 “咚！” 这一砸，声音清脆无比。 坚硬的墓碑与坚硬的头颅亲密接触，把国王直接砸翻在地。 “咔嚓……” 那颅骨之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隙。 十多只恶龙游魂都感到了不妙。 江城手中禁忌墓碑，对他们的威胁，比那柄金色血眼权杖还要严重。 在双方领域相互牵制，相互对抗的情况下，他们竟然在江城面前没有太多还手之力。 渐渐的，这墓碑上还多了一股特殊的吸引力，仿佛一个漩涡，要把那碎裂颅骨中寄生的十多只恶龙游魂吸进去。 “轰！” 江城举着墓碑，又是一砸。 鲜血淋漓的国王脑袋上，再次出现几道裂痕。 恶龙游魂们心里一颤，他们已经处于绝对的下风。 立刻逃！ 只听得轰的一声，国王本就碎裂的颅骨忽然爆开。 半径五百米的黑色领域也在此时消散。 这十多只游魂尖叫连连，身体虚化到了极致，准备四散而逃。 可这时，只听得江城喊道：“彼得，过来吃东西了。” “好咧！” 第四百二十五章 光明 结束了。 一块墓碑压在这十多只游魂身上，让他们挣脱不得。 为稳妥起见，江城的领域一直撑着，削弱这些家伙，顺便还在墓碑上放了些对游魂有影响的诡异物品。 失去五百米的领域后，这些游魂在江城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彼得张开血盆大口，趴在这些家伙身上，像是个饕餮，一口一个。 游魂之间，吃来吃去，为的都是力量。 吃干净后，彼得打了个饱嗝，摸了摸肚子，问道：“大哥，你的领域现在能撑多久啊？这都已经十多分钟了，还有副作用吗？” “大概能撑二十分钟吧，副作用比以前短了很多。” 江城没有测试自己的极限。 他坐在地上，收回领域，开始体会现在的副作用。 这副作用已经很小了，说不定等他成为禁忌生物后，副作用就会彻底消失。 古籍上记载，拥有他这种能力的人，最后都没有活过一年，可能只是因为那些家伙都在原地踏步，没有进化。 国王残破的身躯倒在地上，浑身被草木之心占据，但这家伙竟然还没死。 他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然后居然开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我明白了……” “原来我早已死了千年，是我的执念与恶念不死，将那一晚死去的几十万帝国臣民困在这里……” “我没错……都是那该死的石板……是它影响了我，否则我必然是一代明君……” 直到此时，这位国王依旧觉得自己是对的。 他浑身摇晃，勉强支撑着站立，然后拔掉自己眼部长出来的树枝，用那对空洞的眼睛盯着王后与公主。 彼得在一旁看着这家伙，他还以为这家伙能说出一些忏悔的话。 可没想到，这家伙说的是：“我是对的……牺牲了你们……我的王位才能更稳固……” “妈的，竟然真有人爱王位爱到了这个程度？” 彼得骂骂咧咧的，当即上前给这家伙来了一脚。 这家伙倒在地上，依旧用那沙哑的声音喊道：“我永远不会错……没有石板的影响，我就是圣君，明君……我受万人敬仰……我乃天命之人……” “大哥，让我杀了这家伙吧。” 彼得扭了扭脖子，一脸凶厉。 国王的恶念，也算得上是游魂的一种。 杀了这家伙，被困在此地的几十万帝国臣民就可以得到释放了。 但江城摇了摇头，说：“再等等，让他们去审判他。” “好咧！” 彼得收回凶厉的表情，恢复正常。 这里的‘他们’，自然代指那些被困在此地千年的无辜臣民，也就是当初进入这片空间时，众人感受到的那些目光。 时间来到晚上11点50分。 在霍格尔的率领下，英勇的反抗军攻破了内城。 城中的守卫军没有作太多抵抗，就纷纷丢掉手中的武器投降，有的甚至当场加入反抗军。 按照历史的发展进程，千年的霍格尔，在此时就应该对上那个成为伪禁忌生物的国王了，并且最终战死在这里。 见到江城等人后，霍格尔没有意外。 他取下头盔，翻身下马，脸上浮现一抹释然的神色，笑道：“是你们，勇敢的冒险者们。” “你还记得我们？”彼得问道。 “当然，在见到这座城市后，我就想起了自己的死亡，也明白自己早已是孤魂野鬼，在这片空间里飘荡了千年。”霍格尔显得很豁达，“我知道你们肯定会出现，进行这次的最终任务。” 他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是当年那场战斗的重演。 他率领的手下，以及他的对手，全都是游荡在这片空间里的孤魂野鬼，但他依旧按照任务进程，完成了这次攻城战事。 霍格尔看了眼被彼得踹倒的国王，微微摇头，然后转身看向一旁的公主，笑道：“公主殿下。” 公主微笑回礼，做了个很淑女的王室礼仪。 “骑士大人。”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回到了千年之前。 这个夜晚过得很快。 反抗军在控制了四个城门后，开始掘地三尺，找出所有支持国王暴政的权贵。 时间流逝，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凌晨五点。 整座城市已经被控制住，王宫大殿之上，插满了反抗军的旗帜。 这也代表着，整个任务结束了。 “轰隆！” 天空中忽然出现一道巨大的漩涡。 在那漩涡之中，有一片很小的沙漠世界，正是众人之前待过的中转站。 沙漠世界中，所有迷失的冒险者，此时都震了一下，恢复原有的记忆。 “结束了？” “我们能出去了吗？” “有人找到了最终任务？” 他们眼中的迷茫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喜悦与怅然。 许多人已经在这片世界被困了好几十年，从青年到老年，人生中最黄金的一段岁月就这样迷茫而过了，外界的家人估计也早已离世。 他们出去后，只能看到一个物是人非的世界。 下一刻，漩涡中的黄沙世界解体。 那片世界中的所有人都缓缓飘落，落于卡邦内城之中。 调酒师肖酒大笑着走来，用力拍了拍江城的肩膀，差点把他拍骨折。 “我就知道，你肯定行的！” “出去之后，有劳帮我找一下‘人鱼眼泪’这种禁忌物品。”江城说道。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最多一星期，一定给你弄到！” 肖酒拍着胸口保证，以禁忌生物的名义让江城放一百个心。 紧接着，天空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漩涡。 那些漩涡中，都是一个个历练的小世界。 所有小世界开始挨个解体，其中正在历练的冒险者也纷纷降临到卡邦内城。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有点像我们刚进入这片空间时，看到的那个卡邦废城？”有人疑惑。 还有人愤怒：“该死，又出了什么事？我的石板只差最后一角就凑齐了！为什么要中断我的任务？” “奇怪，那座沙漠土城中的人也在……” “难道最终任务被人抢先了？” 许多人都是疑惑，也有人不甘心。 尤其是那些早就凑齐了整块石板，却没有激活石板考验的队伍。 他们想不通…… 为什么在凑齐石板之后，他们依旧没有拿到最终任务，而是只能日复一日的在一个个任务世界中历练。 有的完整队伍触发了石板的认可考验，但都失败了。 他们没有太多不甘，更多的只是遗憾。 “唉，可能跟那块石板没有缘分吧。” 随着这些冒险者队伍降临的，还有为他们引路的npc，也就是曾经的帝国臣民。 在这一刻，这些人也终于恢复了记忆。 “千年时间，混沌迷惘，终见光明。” 有人长叹，然后对着江城深深躬身。 第四百二十六章 黎明骑士 凌晨六点。 天边出现一抹晨曦。 所有任务世界消失，只剩下这座千年前的卡邦主城。 调酒师肖酒说起这片空间的成因。 他认为，应该是灰白石板与国王的恶灵共同构建了这片世界。 在石板被摔碎之后，不朽的力量外溢，弥漫在整片空间之内。 这块石板虽然没有明确的意识，却想要找一个真正的主人，不愿意再被国王这样的人拥有。 而国王与那十多个恶龙游魂合体，组成的禁忌恶灵，将整座王城的几十万臣民灵魂困在这里，用最恶毒的诅咒，令他们永生永世无法离去。 于是灰白石板就利用这些灵魂作为npc，构造出一个个虚假任务世界，并从中选取合适的人作为下一任拥有者。 “它没想到，最后居然等来了江城影子里那位，它真正的主人。” 听完肖酒的分析后，其余人都在整理细节，但那位女性禁忌生物柳竹直接提出了反对意见。 她的猜测，与之前李奇迹等人猜的差不多。 “那些任务世界中的人与物相当真实，连我都找不到虚假的感觉。” 柳竹对自己禁忌生物的感应能力很有信心。 “既然这块石板拥有时间的力量，所有任务世界，应该都真实存在于过去的某个时间段，只是被石板复制了一遍……甚至有可能，有些冒险者直接被传送到了过去……” “复制一段岁月还可以理解，传送回去就太夸张了。”肖酒当场反对，“要是你被传送回过去，然后杀了我外祖母，我岂不是就不存在了？时间线是不可更改的。” “小可爱，你告诉他，一切皆有可能。”柳竹摸了摸果冻的脑袋，柔声嘱咐。 果冻一愣，没想到又变成传话筒了。 这两位之间的距离只有不足五米，以禁忌生物的听力，哪怕隔着五十米也能清楚听见，真没必要找个传话的。 果冻转身，对着肖酒一阵“卟噜卟噜”。 肖酒当即就叫果冻回复：“小家伙，你告诉她，我是在凭借所有细节分析，而她的分析全都是没理由的猜测，是不可取的，女人这种生物就是这样，我不想跟她争论。” “卟噜卟噜……” 果冻又是一通传话，只觉得心累，于是把身体的颜色从绿色变成忧郁蓝。 他还差最后一种颜色，就能凑齐七种了。 最后一步必须慎重，关系到他能否成为禁忌生物，所以他还没决定采用什么颜色。 这次回去后，他打算和江城认真商量一下。 果冻自己比较倾向于白色或者黑色。 如果可以，就用那位庭主给他的木牌，去人面法庭，询问一下庭主。 以当时的情况来看，那位庭主，明显与蓝白一样，以前都认识过果冻生物，不然也不会对果冻这么好，所以他的意见很宝贵。 黎明渐渐到来，石板的力量也在消散。 几十万被困在这里的亡灵，此时都出现了。 其中有当初帝国的贵族、大臣、商人、士兵、平民等等，现在都已不再迷惘，从npc的身份中醒来，恢复当初的记忆。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灭掉国王的恶灵。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霍格尔将手中的长剑交给江城，说道：“感谢你的帮助，后世的伟大冒险者，我希望能由你挥下最后一剑，让我们解脱。” “好！” 江城没有拒绝，接过霍格尔递给他的锋利长剑。 那个国王的恶灵，此时已虚弱到了极致，倒在长长的王宫大殿阶梯之下，口中不断喃喃。 “我是天命……我是最伟大的帝王……我将被载入史册……成为最光辉的一页……谁都无法夺走我的王位……” “咔嚓——” 江城挥动长剑，灌注全身力量，用力劈下。 剑锋划过国王的恶灵身躯，将他一分为二，彻底灭杀。 这只存在千年的禁忌恶灵，在千年后的黎明前夕，分崩离析，化作腐朽的尘土，不再存于世间。 其实彼得可以吃了这家伙，毕竟国王恶灵的本体也算是高级游魂，大补之物，但彼得觉得恶心，下不去嘴，加之现在已经吃撑了…… 在国王灭亡的刹那，所有被困住的灵魂体内，似乎都想起了枷锁断裂的声音。 随着石板力量回归本体，那些灵魂的身躯渐渐虚化。 而周围的卡邦主城建筑，也仿佛被时光的力量波及，渐渐崩塌、腐朽，出现了枯黄的野草，一点点回到千年后的破败模样。 天边的黑暗裂开一道缝隙。 黎明的辉煌光芒，透过这道裂隙，照耀在破败的卡邦废城之上。 所有灵魂沐浴在这片千年后的阳光中，都在散发淡淡的金色辉光。 “感谢你，后世的冒险者……” “我们将离去了，愿你在今后的冒险之旅中一帆风顺……” 这些游魂仿佛是在履行作为npc的职责，在玩家通关后，为玩家送上最后的祝福。 他们面带释怀的微笑，缓缓升空，身体虚化，消失在金色的晨曦中。 那位王后看着国王朽烂的地方，神色复杂，有释怀，也有一抹伤感，最后随着成千上万的灵魂一起，在淡金的黎明中散去。 在废城不远处的街道角落里，出现了江城团队进入这片区域时开的汽车。 整座卡巴主城，已经彻底失去石板力量的维持。 城市道路上镶嵌的石板早已在岁月中干裂，道路两旁满是碎石块，一块干裂的石板上，用古文明的文字，刻着模糊的“卡邦”两个字。 千年后，物非人非，只剩下文明的遗迹。 放眼望去，无数枯黄的野草早已淹没了城市的大片区域。 一阵风拂过，荒草在碎石块间摇晃，历史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城看着渐渐透明的霍格尔，说道：“如今我是石板的主人，还有蕴养游魂的墓碑，应该能将你们留下来。” 彼得也说道：“对啊，小哥，整个队伍里就我一个游魂，实在是无聊，你也加入吧，还有公主殿下。” “不必了……” 霍格尔与公主异口同声回答。 两人看着彼此，相视而笑。 “我们本就是千年前的亡灵，不该存于这个时代，早该散去了……感谢你们的好意。” 霍格尔翻身上马，容貌英俊，动作潇洒。 他向公主伸出手，笑着说道：“公主殿下，我们也该走了。” “好的。” 公主微笑回应，伸手与他相握，然后借力上马。 他们身下的骏马一声长嘶，同样已经是半透明的状态，正缓缓消散。 霍格尔对着江城致意，说道：“再见了，江城，还有你们……能与你们并肩作战，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 “准备去哪里？” “去阳光照来的方向吧。”霍格尔笑着回答江城，“说起来，千年时间了，我还没有真正见过一次黎明。” 说罢，他转头看向远方的淡金黎明，紧握缰绳，策马出发。 公主坐在他身后，紧紧抱着他，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他们策马跃入随风摇动的荒草中，向着天边渐行渐远。 朝阳十分明媚，每一根枯草都像是在发光。 晨风吹拂，一片片荒草宛若海浪起起伏伏，唯美动人。 一粒粒金色的光点从他们身上飘荡而出，融入那片辉光里，他们的身体也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这片金色的黎明中。 第四百二十七章 区域33 江城没有忘了这次教会任务。 那个名叫王小吉的大学生，按理说应该就在某个任务世界中。 如今所有任务世界都消失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无论是活下来的冒险者，还是那一具具从天空坠落的死尸中，都没有王小吉的身影。 但江城找到了那次任务的其余成员。 还有五分之一的成员活着。 带队的人对江城表达谢意后，就说道：“王小吉这年轻人……很有干劲，而且很正直，虽然喜欢钱，但人品算是整个队伍中最好的了。” 当初那个任务发布者招募的队伍成员，有一半是新人，一半是老佣兵油子。 王小吉这个新人，给带队的领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为了救一个深陷黄沙的队员，他把自己也搭了进去，应该是死了吧……可惜了这小伙子，年纪不大，但天赋很好，各种枪械使用得相当熟练。” “不对，死在任务世界中的探险者在刚才被传送出来了。”李奇迹闻言，指了指废城中心的一具具尸体。 那些尸体并未朽烂，依旧保持着刚死之时的模样。 果冻分出了好几百个小分身，花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把所有尸体确认了一遍，其中并没有王小吉。 就连带队之人所说的陷入黄沙的队员尸体也找到了，可就是没有王小吉的。 “那他可能是被传送出去了？”带队这人不太确定，“江城兄弟如今得到了石板，或许可以用石板的力量看一看王小吉发生了什么？” “嗯……多谢告知……” 江城微微颔首，没有当众把石板取出来。 这里的某些冒险者还不太甘心，在暗中盯着江城，想拿到那块石板。 但就算江城身边没有两位禁忌生物，他们也不是江城的对手，所以只能忍着。 大部分冒险者都走来要了江城的联络方式，并对江城表达感谢，同时表示，以后如果有机会，愿意与江城在南大陆进行深入合作。 没多久，肖酒在荒草掩埋的城墙角落里，找到了他当年与柳竹开来的越野车。 石板的力量将这辆越野车保存得很好，正如那些新鲜的尸体一样，依旧是完整的，还可以使用。 “怎么样？现在找一个就近的城市酒吧喝两杯吗？”肖酒询问江城。 “好，去卡巴城吧。” 江城需要静心探索石板，这里自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李奇迹盯着那辆越野车，问道：“你们禁忌生物还开车？” “不然呢？你以为禁忌生物出门都是靠飞的吗？” “林语的老师，那位大人……可以来去无踪，瞬息之间就能抵达另一个地方，貌似并不需要交通工具……人面法庭那些禁忌生物，每次现身，都是从虚无之中走出来的，最后又退入虚无之中……” “这未免也太装逼了……” 肖酒摇了摇头，他并不需要禁忌生物的逼格。 实力决定一切。 如果他愿意，在一些禁忌物品的配合下，也可以做到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高逼格效果，但他更喜欢正经的生活。 说话间，柳竹已经坐上了那辆越野车的驾驶位，并打燃发动机。 肖酒的脸色不太好看，当即转头走向江城的汽车。 “你们小队去几个人，跟那个女人凑一辆，我可不想跟她一起回去。” “卟噜……” 果冻渐渐理解了人类的感情，并开始对这两个禁忌生物感到无语。 最后，李奇迹与百里踏月两个人去了那辆车，杰洛特三人有自己的交通工具，肖酒则进了江城的车里，准备好好观察一下完整的灰白石板。 一行人在早上七点半启程，驶向卡巴城。 这一路很远，要穿越无数个灰雾区域。 “对了，还请帮个忙。”江城忽然说道。 “什么忙？” “在卡巴城外的灰雾区域33这片空间，可能存在即将绽放的骸骨之花，我需要用它救命，但那片区域比较危险。” 当时在老佣兵张苟的房间里，江城看到了那几张骸骨之花的照片。 这种花朵生长在禁忌生物的尸骸上，绽放的时间极短，最长不会超过四十八个小时。 但其花苞状态极长，有的可能会维持好几年时间。 这段时间内，会有无数强大的诡异生物被这朵邪异的花吸引，并自愿成为其守护者。 江城说道：“说起来也是巧合，有人想借那个老佣兵张苟之手杀我，所以才会将骸骨之花的照片给他，把我吸引到那片危险的区域去。” 张苟那个小老头的胆子太小，一辈子都活在‘趋吉避凶’这种能力的保护中。 当时江城看他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就知道他在说谎，但并未拆穿。 那演技实在是过于拙劣，连李奇迹都能看出来。 地图上的【灰雾区域33】，被标注了【极度危险】的标签。 “谁想杀你？”肖酒问道。 “不清楚，我敌人比较多，教会的，寂静工厂的，还有一些小组织，甚至佣兵工会……当然这种行事作风，不太像是教会的，佣兵工会的可能性大一些。” “没问题，带我去吧。”肖酒答应得很爽快，他也想见一见骸骨之花绽放的样子。 而前方的柳竹，则带着李奇迹与百里踏月先一步返回卡巴城。 在行驶的过程中，江城取出石板，与肖酒一同研究。 这块石板正反两面的力量都很神奇。 正面与幻境力量有关，反面则与时间力量有关。 有这块石板在，江城可以构建一个庞大的幻境世界，以此对敌，这就是他一直想拥有的幻境道具。 至于时间…… 这种力量太诡异，不可轻易触碰。 七个小时后，一行人抵达了【灰雾区域36】。 再往前，就没有道路了，只能步行前往区域33。 低矮的灌木沼泽拦在众人身前，前方潮湿阴暗，地面松软，所有植物都是黑色的，甚至有些恐怖的食肉生物躲在腐烂的落叶淤泥之下。 彼得看了眼阴暗冰冷的丛林深处，不自觉说道：“一股子恐怖电影开场的既视感。” “放心，有我在。”肖酒很自信，“领域一开，不管什么敌人都得跪下。” “大佬，你的领域是什么？”彼得很好奇。 “爱。” “？？？” 看着众人一脸疑惑的样子，肖酒笑了笑，显然预料到了。 他一边走，一边给出详细的解释。 “在我领域之内，所有生物，无论男女，无论雌雄，无论动物植物，都会在极端的时间内对我产生好感，并最后发展为爱意，并且……越来越疯狂……” “啊这……” 彼得听了肖酒的解释，不禁觉得有些惊悚。 第四百二十八章 你的名字 “咔嚓！” 彼得踩爆了一只黑色虫子，恶心的汁液在脚下喷溅。 他还在思索有关领域的事，所以没怎么注意脚底。 如今他肚子里那十多只高级游魂正在被消化，他的实力也逐渐增强，或许在彻底消化之后，就能重新窥见禁忌领域。 “大佬，你能让一粒沙子爱上你吗？”彼得问道。 “没试过，或许能吧，但……毕竟沙子没有自我意识，就算爱上我了，也没法表达……” “太强了。” “这个话题暂且不谈吧。”肖酒打了个响指，“我忽然想到，江城他大姐和二哥的名字，应该来自一句诗。” “对。” 江城点头。 那句诗是‘江枫渔火对愁眠’，许多人并不知道。 但其上句特别有名，在许多古风歌词中都有，是‘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渔比较适合女子，江枫比较适合男子……突然想到了流川枫……唉，时代的眼泪……” 肖酒发出了沧桑的感慨。 江城问道：“肖老哥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为什么不叫‘江火’？” “不清楚……” 有关名字这事，江城早有想过。 但现在他连记忆都不完整，想再多也没用。 身旁的肖酒并不擅长读取记忆，而且还惹到了江城体内的不朽信标，没办法帮江城。 奥德市那个可以读取记忆的大水母种族，也无法窥见江城的完整记忆。 “哥哥，这个问题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身旁传来。 江城转头看去，发现弟弟江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左侧。 而他右侧的肖酒，似乎浑然不觉。 江离那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脸色苍白，身体瘦弱，披着一身血色长袍，行动之时一瘸一拐，腿脚很不利索。 “哥哥，以前我就跟你说过，爹妈没有你记忆中那么好，所以我躲起来了……躲到他们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你真不应该去找他们，让他们失踪不好吗？” “一切尚未可知。”江城只能这样回复。 “什么？”旁边的肖酒看着他，不明白江城怎么忽然来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没事，在跟一个你们都见不到的人聊天。” “咦？”彼得停下脚步，“大哥，你老弟又出现了？能让他现身吗？” “看他自己的意愿。” 江城偏过头，看了眼江离。 这个弟弟，跟他记忆中的那个，差了很远。 记忆中江离虚弱无比，由于脆骨症，大半时间都躺在病床上，浑身多处骨骼破裂，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麦芽糖吃，能时不时出门晒晒太阳。 小区外面，经常有卖麦芽糖的老大爷，背着小背篓，叮叮当当从外面走过。 大姐与二哥都不准江离吃糖，只有江城会偷偷给江离买一些。 但眼前的江离，浑身充满邪恶混乱的气息，双眼泛红，像是个择人而噬的饕餮，阴狠且残暴。 “哥哥，上次说过，你还不够强大，浪费了太多时间在那些蝼蚁身上……现在你依旧不够强，先把寻找爹妈的事放一放吧，提升实力为先……不然，找到他们之后，你没有反抗之力的……” “能现身吗？” “哥哥，你我兄弟拥有一点私人空间不好吗？”江离嘴角裂开，做了个单纯的笑容。 “好。” 江城看了眼团队其余人，示意大家继续前进。 众人都明白，不再多说，接着前往灰雾区域33。 肖酒眉头微皱，往江城的左侧瞥了收回目光，默然沉思。 他好歹也算是禁忌生物，拥有爱之领域，竟然没法感应到江城那个所谓的弟弟。 这不正常。 难道对方是不朽生物？ 但如果是不朽生物，以他们兄弟的关系，这个弟弟肯定会出手拔除江城体内的不朽信标，而不是看着江城在生死边缘的日子里挣扎。 难道江城有精神分裂的问题？ 肖酒得出了这个结论，感觉应该是如此的。 事实上，就连瓦力城中心医院那些医生，对江城的诊断也是这样。 这时候，江离的嘴角忽然裂得更大了，露出几枚尖锐的獠牙，笑道：“哥哥，你右边那个补品做出了猜测，他猜你有精神分裂症。” “嗯，不要吃他。” 江城听到‘补品’这两个字，就知道这个弟弟在做什么打算。 肖酒虽然是禁忌生物，但他的性格与普通人差不多，心里想的都写在了脸上。 他那微垂的眼眸、拧成一团的眉心，以及略显沉重的脸色，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推测江城的精神问题。 “我为了离爹妈足够远，不小心被困住了，还吃不了他这个等级的禁忌生物，哥哥你就放心吧。” “被困在什么地方？”江城问道。 “哥哥你还不够强，暂时不知道为好。”江离揉了揉嘴角的裂痕，“二哥其实也被困住了，他与一个魔鬼签订了契约，要为那个魔鬼工作两千年……前不久他收到魔鬼的命令，前往大陆东边办事，正好路过瓦力城……你收到的那些诡异物品，就是他从教会执事身上抢走的……” “那魔鬼是不朽生物？” “对，而且是个很漂亮的女魔鬼，颜值不输于哥哥的情人菲奥娜女神，所以哥哥你不用担心……二哥他现在的生活相当幸福，只是偶尔会体虚腰痛……” 在江离的叙述下，江城终于知道了当年江枫消失的原因。 他一度以为，二哥是因为寻找爹妈，或者被仇人暗算，才会失踪。 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玩魔术的时候玩脱了。 当年，江枫表演逃生魔术，用铁链将自己捆在一个大铁箱子里，然后让助手将自己沉入河中。 他可以化身乌鸦，自然很轻松就挣脱了铁链的束缚，等氧气耗得差不多了再打开铁箱子，就能成功完成这次逃脱魔术，再收割一波粉丝的狂热。 可意外来了…… 上游水库突然放水，没有任何警告，连江边那些消息灵通的钓鱼佬都不曾收到消息。 汹涌湍急的河水裹挟着巨量泥沙碎石，直接吞没了江枫的大铁箱子。 当时的他刚晋升高级诡异生物，身上也没几个有用的诡异物品，根本无法挣脱。 后来是那位女魔鬼出手…… 以救他性命为条件，与他签订了两千年的打工合同。 至此，二哥沦为打工人。 第四百二十九章 蠕虫 听到二哥没有生命安全，江城暂时放心了。 以前江离不曾给江城说这些，或许是觉得当时江城还太弱，不能知道太多。 “大姐在什么地方？” “大姐已经回来了，哥哥你回到卡巴城就能见到她。”江离如实答复。 “好。” “哥哥，在寻找父母之前，我建议你先把体内的信标弄掉，然后回奥德市，找到那座灯塔，彻底恢复记忆……当你看到那成百上千具尸体后，你就会明白了……记住……最后一步不要迈得太早……” “灰雾是从哪里来的？” “哥哥，我又不是百科全书呀。”江离咧了咧嘴，“这个纪元的终结就要到来了，如果到时候哥哥还无法超脱，我会来找哥哥的，带哥哥一起前往下个纪元……当然，哥哥的那位情人，菲奥娜女神，可能会提前出手，把哥哥从这个纪元捞出来……” “我跟她不熟。” “哦？” 江离忽然抬头看着天空，眼睛眨了眨，嘴角裂开的笑容很诡异。 同一时间，江城忽然感觉脑子一沉。 一股困意涌上心头，让他差点当场栽倒。 他强行压下这股困意，脸色微变，听到了一股熟悉的呼唤。 那是一个很妩媚的女子的声音，带着几丝慵懒，从虚空中传来，只在他耳畔回响：“呐，小帅哥，怎么吃干抹净就不认账了？这样是不行的……” 这开口一个‘呐’字，还有这熟悉的腔调，明显是菲奥娜那家伙。 这位靠脸成神的不朽生物，有些放荡…… 江城揉了揉眉心，感觉有点头疼，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事情越来越怪异了，今天不仅江离出现，菲奥娜也冒了出来。 像菲奥娜这种不朽生物，离开现实世界后，就不应该再干涉现实世界的任何事物了。 “呐，等你空闲之后，我可要好好惩罚一下你，做好准备哦……” 那声音渐渐飘远，消失不见。 周围其余人都神色如常，依旧保持匀速前行，只有江城一人听到了菲奥娜的声音。 江离或许察觉到了，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诡异的笑意，静静等待菲奥娜离开。 …… 又过了三个小时，众人终于抵达【灰雾区域34】与【灰雾区域33】的边界。 现在已经接近下午六点，丛林中一片昏暗。 灰雾很浓郁，换做是个普通人在这里，视野可见的范围不会超过半径五米。 越接近区域33，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味就越浓郁，像是有无数具尸体正在地下腐烂。 脚下的土壤很湿软，铺满腐朽的落叶。 所有树木都光秃秃的，只剩下黑色的枯枝，像是魔鬼的爪子，横在众人前方。 就在左侧，有一小片恶臭的沼泽。 一条水桶粗细的巨蟒正在沼泽中缓缓蠕动，其大部分身躯都在淤泥之下。 “哥哥，这附近有一股很邪恶的力量。” 江离这次出现的时间很长，竟然还没消散。 “禁忌生物？” “对的，看来哥哥的这次敌人有点手段啊，比那个乱糟糟的寂静工厂好了很多。” 江离显然能清楚知道江城这段时间经历过的所有事。 寂静工厂这个组织相当混乱，结构臃肿，诺大一个组织的执行力还不如许多三流小组织，这些缺点相当致命。 上次与江城一战后，许多组织都看到了寂静工厂的外强中干。 要不是靠着多年的人脉维系，这个组织或许早就被别的组织取代了。 为了展示肌肉，寂静工厂不得不请一位相当强势的禁忌生物，在白晶矿区域对江城动手。 可那位强势的雪精灵，偏就碰到了江城的大姐。 根据照片上的样子，以及老佣兵张苟的描述，众人并没有急着进入区域33，而是沿着这片区域的边界线，往33与32接壤的地方走去。 很快，照片上的黑色沼泽就出现了。 一眼望去，这片黑色沼泽看不到尽头。 整个沼泽中，只有几株干枯的黑色树木，除此之外，就是一具具漂浮在沼泽之上的尸体。 这些尸体有新鲜的，也有腐烂的，还能看见沉沉浮浮的枯黄骨骼。 一些黑色或暗红的蠕虫在腐烂尸体中钻进钻出，粘稠滑腻，从眼睛到嘴部，从耳朵到鼻子，有的尸体表面甚至被这些蠕虫爬满了，看上去相当恶心。 “哥哥，那股邪恶的气息就在这里。”江离指了指沼泽，“在这些淤泥的下面，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条大蠕虫，叫你的队友做好准备吧……这一战会很恶心……” 在这片阴暗的尸骸沼泽中，漂浮着好几具禁忌生物的尸体。 只是江城目之所及，就发现了两朵骸骨之花的花苞。 根据江离的感应，这些这两朵花分别会在18个小时以及39个小时之后绽放。 在绽放之后，每一朵花每个月都需要至少三滴生命之水，才能保持其绽放的姿态，否则它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枯萎。 普通的诡异生物，根本养不起这种花，所以江城才一直没找到。 …… 晚上七点。 卡巴城，郊区山林。 老佣兵张苟又换了个地方躲藏。 他胆子很小，根本不愿意牵扯进任何大势力或者强大生物的斗争。 上次，按照佣兵工会夜零的吩咐，他将那几张照片给了江城，并且指出了区域33这个位置。 他以为这之后就不会有他的事了。 可没想到，他的‘趋吉避凶’能力，不仅没有退去，还越来越警示得越来越频繁。 这几天，每晚睡觉，他都会做很多噩梦。 在梦中，他会以不同的残酷方式死去，有的是千刀万剐，有的是烈火焚烧，相当可怕，每次醒来他都像是要死了那样，浑身酸痛。 “不行，得换一座城市……” 张苟很焦虑。 他知道卡巴城待不下去了，在郊区山林里躲再久也没用。 为了活命，别说是换城市，哪怕换一个大陆生活，他也愿意，反正以前积累的那些钱财，足够他养老了。 可当他收拾好东西，推开房门之后，整个人就怔住了。 一个浑身黑衣的眼镜少年，背负双手，气质儒雅，不知已经在他房门前站了多久。 张苟站在门边，身体开始不自主的发颤，艰难地开口：“夜零，我已经按照你吩咐的，把那几张照片……” “咔嚓——” 一枚飞刀仿佛来自阴暗的虚空，瞬间击碎张苟的防身物品，插在他脖子之上。 霎时间，鲜血喷涌。 张苟脸色苍白，捂着脖子，眼睛圆瞪，缓缓跪倒在门口。 一粒漆黑的小珠子从他衣兜里滚落，那是一枚治愈物品，正在不断治愈他脖子的伤势。 夜零缓缓走上前，神色平静，一脚踩在那枚小珠子上，将其缓缓碾碎。 随后，他冰冷的声音传到濒死的张苟耳畔。 “安心，死了就不会再焦虑了。” 第四百三十章 骸骨花开 12月30日，凌晨2点。 李奇迹与百里踏月回到卡巴城。 两人来到崔悲租赁的郊区厂房外，发现这里空无一人，且遭受了大量破坏，方圆几公里的植物生物都凋亡了。 “奇怪，发生了什么事？” 百里踏月立即给崔悲打了个电话，然而电话无人接听。 他心里一沉，又赶紧打给隐形狗。 好在这次有狗接听了。 “歪？” 对面传来隐形狗那熟悉的声音。 百里踏月问道：“阿狗，你们人呢？” “死了，正在阴曹地府跟你通话。” “哈？” “开玩笑的，我把定位发给你，见面了再解释。” 隐形狗挂断电话，给百里踏月发了个坐标。 他们现在的厂房位置并不隐蔽，但就在城区边上，位于人口密度很大的区域。 百里踏月与李奇迹匆匆赶过去，一番交流，才得知发生了什么事。 “崔悲被他父母带走了？”百里踏月一脸严肃，“都这么大的人了，理应有人身自由，他父母的做法有些过了。” “听说他家就他一根独苗，所以他爹妈不敢放任他在南大陆溜达……之前一直跟在我们身后那十三太保，算得上是禁忌之下最强的保镖团队了……” “等江城回来再说吧，他应该有办法。” “江橙子什么时候才回来啊？”抱狗的青年问道。 “这位是……？”百里踏月看了这人几眼。 “这是教会的神眷者，和江城一个等级的，据说有机会接受教会联系的那位神灵的眷顾。”隐形狗简单介绍道：“他来这里，是为了与江城谈合作，一起杀一个人。” “哦……” 百里踏月相当聪明，联系之前的所有细节，立即知道了这人的身份。 教会第十一号神眷者，能力是与所有动物沟通。 至于想杀的人，无非就是上次在萨伦小镇里弄出机械哥斯拉的幕后黑手。 教会的每一位神眷者都很独特，可以独当一面，实力超群，完全能胜任祭司的位置，所以地位也等同于祭司，而且不需要对主教这个层次的教会大佬低头。 骷髅头吹了个口哨，用那对空洞的骷髅眼眶看着柳竹，笑问道：“这位美女怎么称呼？” 百里踏月急忙提醒：“这位美女是禁忌生物。” “啊？” 骷髅头一颤，浑身骨头发软，当场就跪下了。 几天前，那只雪精灵留给他的恐怖印象还没散去。 柳竹淡淡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而后收回目光，靠在厂房的大门边。 随后，百里踏月说了说这次的灰雾之旅。 “江城还在找骸骨之花，可能两天后才能回来……话说，他姐姐去哪儿了？” 百里踏月终究没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可隐形狗没有回答，只是一叹，跳到长桌上，用爪子拍了拍百里踏月的肩膀，说道：“百里，你放弃吧，人家可是禁忌生物，不会看上你的。” “恋爱是自由的，不能因为实力差距就放弃。”百里踏月很坚定。 “但是……你的竞争对手，可能包括人面法庭的一位禁忌生物……” “那家伙长得帅吗？”百里踏月问道。 “比你帅多了，而且有实力和背景加持，你想想，那可是人面法庭……” “这……” 百里踏月的脸色一阵变化，心情极为复杂。 没想到，这才几年时间，江渔就成为禁忌生物了。 当年江渔就没怎么理会过他，把他当成小孩子，即使两人之间只有四五岁的年龄差。 这时，李奇迹凑上来，一脸神秘，说道：“姐夫兄，我给你介绍一个恋爱顾问。” “谁？” “瓦力城那头河狸，我发现他的恋爱知识相当丰富……” …… 时间来到早上十一点。 在灰雾区域33与32的交界处，众人还在等待。 这漫长的等待之中，那两具拥有骸骨之花的禁忌尸骸，竟然缓缓飘向了众人所在的位置。 不仅如此，在沼泽深处，竟然又飘出了一具长有骸骨之花的尸骸。 三朵花，正好可以炼制一具完美的替死傀儡，把江城体内的不朽信标带走。 这数量实在是太巧合了。 “咕噜……咕噜……” 一个个黑色的气泡从腐烂的淤泥下冒出，挨个破裂。 恶臭的气息在空中弥漫，无处不在。 腐烂的植物动物堆积在沼泽内外，导致了这股恶臭，但恶臭之中竟然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幽香。 这香味，自然是骸骨之花散发的。 这种扎根在尸体上的邪恶花朵，竟然能释放出令人沉迷的香甜气味，实在是不可思议。 拉斐尔的仆从高永是这里实力最弱的。 他吸了一段时间的香味之后，两只眼睛竟然渐渐失去了神色，神色麻木，仿佛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不自觉地就往沼泽中走去，想靠近那即将盛放的尸骸花朵。 “高永！” 拉斐尔厉喝一声，却没能把高永喊醒。 不得已，他只能把高永打晕，阻止这家伙继续往前。 前方那片粘稠腐臭的黑色沼泽，像是个择人而噬的魔鬼，一旦踏入，就再难生还。 在江城身旁，江离依旧没有消失。 这次他现身的时间太长了，仿佛被打开了某种禁锢。 根据他的推算，还有十多分钟，第一朵骸骨之花就要绽放了。 “哥哥，做好准备，好戏就要开场了……” 他话音刚落，空气中的香甜气味又浓郁了几分。 渐渐的，这香甜竟然压下了那股无处不在的恶臭。 四周潜伏的那些灰雾生物，也在此时缓缓靠近沼泽。 只是在江城的感应中，周围聚集的生物，就已经超过三百之数，且还在不断增长。 “咯……咯咯……” 奇怪的声音从那朵即将绽放的骸骨之花内传出。 它轻轻颤了颤。 紧接着，那紧紧包裹的花苞出现了松动，竟然有一片花瓣悄然舒展。 这一刹那，那甜腻的香味几乎是浓郁了十倍，浓得令人作呕。 只是轻轻呼吸，就能感觉整个胸腔肺腑被那甜味充满，仿佛有什么东西黏在呼吸道上，令人极为不适。 “嘶……” 一只浑身鳞甲的畸形丛林蜥蜴忍不住了，从后方的阴暗丛林中窜出，越过众人所在的位置，四脚飞动，直奔沼泽而去。 第四百三十一章 诱饵 这是一片饥饿的沼泽。 那条畸变的大蜥蜴连一百米的距离都没能跑出，就被腐臭沼泽下某个生物一口咬住了。 它只是简单挣扎了片刻，就被拖入黑暗的沼泽之下，失去了踪影。 站在沼泽边上的江城等人都看得比较清楚。 那个发动袭击的生物是一条虫子。 它本体似乎是暗红色，像是一根蠕动的大肠子，形状十分怪异，看不见眼睛鼻子等器官，只有一张恐怖的大嘴，嘴里是密密麻麻的尖牙，很像是传说中的死亡蠕虫。 这玩意不止一只，都潜伏在粘稠的沼泽之下。 看上去，所有正在尸体中钻进钻出的拇指大小的蠕虫，应该就是刚才那玩意的幼年体。 可大蜥蜴的死亡，并未对周围其余生物起到警示作用。 在甜腻花香的诱导下，有的生物跟高永一样，渐渐丧失神智，变得麻木，不自觉地就往沼泽中走去。 刚进去没几步，这些生物就会被蠕虫缠住分食。 有的小蠕虫只有牙签大小，短且小，软弱无力。 而有的足有水桶粗细，大部分身躯都在黑色沼泽之下，根本无法估计其长度。 “咔嚓……咔嚓……” 一头恐怖的黑色巨蟒从众人身旁游过，碾断一根根枯枝，游入腐臭的沼泽之中，直奔那朵将要绽放的骸骨之花而去。 沼泽里，几只狰狞的蠕虫缠上巨蟒。 双方都是诡异生物，在恶臭粘稠的黑色沼泽中纠缠滚动，时不时发出异样的嘶吼。 这样的场面，在沼泽各个区域都在上演。 这是灰雾中的生物进化法则，弱小的生物用命抢夺资源，强大的生物则吞噬弱小的生物。 “这里明显是个诱饵，吸引周围的生物进入沼泽，以他们的血肉供整个沼泽里的蠕虫生长。”梁殷分析道：“这样想来，在区域33这片沼泽的深处，可能有更多骸骨之花，每隔一段时间就绽放一次，引诱其余生物。” “一朵骸骨之花代表一具禁忌生物的尸骸，这片沼泽如何能弄到那么多？” “很可能……这沼泽里面，藏了个很强的生物……” “强到……能杀禁忌？” 经过简单分析，众人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 所有人都清楚，那个老佣兵张苟是受人指使，才会让江城看到关于这片沼泽的照片。 在背后那人的眼中，这片沼泽里，肯定有足以杀死江城的强大生物。 而在那之前，江城早已证明自己可以跟一只禁忌生物周旋。 “大哥，回去之后，可以找一些擅长读取记忆的生物，去看一看那个老佣兵的记忆。”彼得说道。 “不必，那家伙应该已经被灭口了。” 江城轻轻摇头。 他其实给过那个老佣兵机会。 只要当时那个老家伙愿意和盘托出，江城就可以为他提供庇护，但那家伙没有…… 看上去，那老头对背后那人的畏惧，更甚于江城。 只需简单推测，就能明白，背后那人必须拥有足够大的背景、完整的情报网络、做事谨慎、与江城有仇等等条件…… 而满足这些条件的，最大可能，就是佣兵工会副会长易佌。 江城杀了他弟弟易郇之后，他只出现过一次。 那一次，江城进入白沙城佣兵工会寻找王陆，并从王陆口中获得有关王小吉任务的细节。 在那个佣兵工会外的院子里，李奇迹碰见了易佌，还简单聊了几句。 以这家伙的性格与地位，不可能不对江城动手。 “你是怎么做到的？”肖酒忽然问道。 “什么？” “怎么感觉你满世界都是敌人？” “时间太紧迫，所以那些人还能蹦跶。”江城认真回答，“只要解决那些家伙，我就没有敌人了……以后你会看到一个满世界都是我朋友的场面。” “有道理……” 肖酒点头，很支持这种说法。 这时，一旁的江离也开口了：“对嘛，这样才是我哥哥……只需杀到这个世界没有反对的声音，哥哥你就可以享受生活了……” “我在想一个问题。” “哥哥你说。” “在我记忆里，有关你的部分，有多少是真实的？” “哥哥，现在讨论这个问题太早了点。”江离裂开嘴角，认真做出一个单纯的微笑，“那个霍格尔骑士说得很对，只要你认为是真实的，那就是真的……哥哥你在梦境世界参悟了无数个纪元的幻境法则，依旧执着于‘真’与‘假’的区别吗？” “又想说我实力不够？” “对啊，只要哥哥你实力够了，根本不需要问我……哥哥还是先回奥德市，找回自己记忆吧……” “嗯。” 江城不再多说，平静看着前方的沼泽。 以他现有的实力，足可以在教会任职祭司，或者成为许多大城市的旅社直接负责人，哪怕加入人面法庭也会得到不错职位。 但在那些强大生物的眼中，他这种人依旧是蝼蚁。 他现在依旧无法抵抗菲奥娜的召唤，这就是实力不足的最好证明。 当然，被菲奥娜召唤过去也没什么坏处。 “咕噜……咕噜……” 浑浊的沼泽表面，又冒出了几个泡泡。 仿佛有某种可怖的生物，在下方很深的地方缓缓蠕动。 那三具禁忌生物的尸骸，一直在沼泽表面移动，撞开一具具挡路的普通生物尸体，缓缓接近众人所在的沼泽边缘。 这种移动十分诡异。 藏在暗中的那个强大生物，似乎正在试图让江城等人上钩。 江城拍了拍果冻，说道：“果冻，弄个分身去试试。” “卟噜！” 果冻毫不犹豫，当场裂开。 一只橙色的小分身肩负重任，目光坚毅，一点点向着腐臭的沼泽走去。 可还不等他进入沼泽，那三具尸体竟然开始飘远了。 江离说道：“哥哥，藏在暗中的那条大蠕虫，觉得一只小果冻还不够格，必须你或者你旁边的禁忌生物亲自过去。” 此时，只剩下几分钟，第一朵骸骨之花就要完全盛开了。 其花瓣呈暗红色，纹理清晰，有一种古怪的血肉感，邪异得不像是人间该有的产物。 第四百三十二章 泽国 花开。 异香扑鼻。 丧失神智的怪物们从阴暗丛林中涌出，眼睛通红，不要命那般奔向散发诡异香味的骸骨花。 可那三朵骸骨花却始终在江城等人附近游荡，忽远忽近。 一眼望去，黑暗的沼泽深处，有更多尸体在朦胧的灰雾里飘来飘去。 “江城，什么时候摘花？”肖酒问道。 “再等等，不着急。”江城的目光很平静，他知道身旁这位禁忌生物想动手了，但此时急不得。 这三具禁忌尸骸都是鱼饵，而他们则是沼泽外的鱼儿。 就看沼泽下面那个怪物，能有多少耐心了。 就这样，所有人都没动手，只是防备着周围，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 众人眼前这片黑色的腐烂沼泽，已经蒙上了一层暗红的颜色。 仔细看去，其中有大量生物的新鲜血肉，还有成千上万纠缠在一起的暗红蠕虫。 而这场自杀般的抢夺行动依旧未停止，周围的阴森丛林里，还不断有普通生物或是诡异生物窜出。 也就在这时，沼泽之下的那只怪物似乎失去耐心了。 “咕噜……咕噜……咕噜……” 靠近众人所在的沼泽表面，冒出了一连串黑色粘稠的气泡。 三具禁忌生物的尸骸，再次飘向众人站立的沼泽边缘，其中那朵开花的尸骸在最前方，这次没有飘远，反而越来越近。 不出片刻，那朵开花的尸骸，距离众人所在，竟然已经只剩十米了。 这么短的距离，如果是在陆地上，一个冲刺就能靠近摘花。 可众人依旧没动，相当稳健。 双方的距离，在十米这个范围僵持了十多分钟。 期间有许多丛林中的怪物掠过众人的身侧，直奔那盛放的禁忌花朵而去，然后陷入恶臭的淤泥之中，越陷越深，直至消失不见。 “咕噜……咕噜……咕噜……” 在距离众人不足五米的粘稠沼泽表面，又冒出一串气泡。 江城淡淡说道：“做好准备，那家伙没耐心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几秒钟之后，平静的对峙被猛然打破。 那三具禁忌生物的尸骸猛地往沼泽中一沉，而后“轰”的一声升起，带着大量的淤泥与血腥骸骨。 众人连连后退，在瞬息之间退开了十多米远。 腐烂发臭的沼泽淤泥向两侧翻开，无数细小的蠕虫在其中翻滚涌动。 那头巨型蠕虫怪物终于出现了。 它通体暗色，身躯直径超过两米，一节一节蠕动，浑身裹满腐臭的淤泥，竟然生有三个脑袋，每一个脑袋上，都长了一个满是尖牙的惊悚大嘴。 在其脑部后方，有几根令人作呕的糜烂触手。 正是这些触手，连接了三具禁忌生物尸骸，将这些尸骸当做诱饵，引诱江城等人接近。 这怪物的三个脑袋都高高扬起，像是蛇类生物那般，立于恶臭的沼泽表面，足有几十米高，居高临下俯视众人。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血腥与腐臭交织的气息弥漫开来，笼罩了周围足足半径四公里的区域。 蠕虫领域·泽国。 肖酒扭了扭脖子，放松浑身肌肉，而后打了个响指，释放出自己的领域。 一缕粉色的光芒从天而降，洒落在这片丛林中，同样笼罩了周围半径四公里的区域。 这是他独有的领域——爱无限。 双方的领域对冲，让周围的空气都多了几分扭曲的感觉。 那些丧失神智的丛林灰雾生物，在这一瞬间齐齐清醒过来，嘶吼连连，四散而逃，远离这片禁忌生物交战的区域。 “我这就去了，先弄死这头丑不拉几的玩意。”肖酒说道。 “好，注意安全。” 江城把几个防身的禁忌物品丢给其余人，叫他们在关键时刻激活。 而同时，前方那头蠕虫怪物已经率先攻击。 它十分狂暴，或许是等待得太久，已经耗尽了耐心。 “呲——呲——呲——” 它竟然在吐口水。 那直径超过两米的圆形血腥口腔中，至少有上千枚环形尖牙，一圈圈向内延伸，每一枚尖牙都滴落着粘稠的液体。 此时它猛地一喷，无数液体宛若雨点般打向众人。 众人闪避不及，只能齐齐激活防身物品。 下一瞬，恶心的粘稠浓液已经降临。 “嘶嘶……” 周围的树木、落叶甚至是土壤，竟然都被腐蚀得千疮百孔，冒起了黑色的烟雾。 “真是恶心。” 江离的苍白小脸上浮现一抹嫌恶。 他揉了揉裂开的嘴角，没有动手，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吃掉这么恶心的玩意。 此刻肖酒已经取出了一件武器，在另一件禁忌物的保护之下腾空而起，直奔那蠕虫怪物的中间头颅而去。 他的武器很特殊，是一杆金灿灿的三叉戟，据说曾属于某个海王。 “去！” 肖酒仿佛是抛掷标枪那般，用力抛出三叉戟。 那怪物躲闪不及，被他一击捅穿。 三叉戟从蠕虫怪当中那个圆形巨嘴中刺入，从其脑后刺出，带出一大蓬腐臭的黑血，甚至还有丝丝缕缕的粘稠脑部组织。 蠕虫怪并不会白白挨打，毕竟这不是回合制战斗。 在它中间脑补被三叉戟贯穿的同时，他的另外两个脑袋齐齐咬向肖酒，只是两口，就把肖酒防身的禁忌物咬得开裂了。 在这头禁忌级蠕虫怪的召唤下，另有几十只中等体型的大蠕虫从沼泽中钻出来，直奔众人而来。 这场战斗，无论是否愿意，都肯定会被沾上恶心的烂泥与腐蚀溶液。 拉斐尔的眼睛瞬间化作血红。 这些蠕虫怪物看似没有眼睛，但只是眼睛很小，被头部蠕动的皮与肉挤成了一条缝隙。 与拉斐尔畸变之眼对视之后，它们很快就发生了畸变。 “哧——哧——” 一根根钢铁尖刺从他们体内穿出，刺破表皮，鲜血淋漓。 教会珠子最恐怖的副作用，机械畸变，正在这些怪物虫子的身上上演。 同时，其余人也纷纷散开，带走一部分大蠕虫。 只有江城没动，留在原地。 “轰！” 他前方不远的淤泥之下，忽然猛地钻出一根巨型蠕虫。 这蠕虫，竟然是正在与肖酒战斗那只禁忌怪物的另一部分躯体。 “江城小心！” 第四百三十三章 恩情 “当心！” 肖酒大喝一声，急急回身。 但那条蠕虫怪物嘶吼一声，庞大的身躯蠕动，嘴里不断喷吐腐蚀性浓液，将他挡在沼泽上空。 这怪物的领域与肖酒差不多，都只有半径四公里左右，但这里是它的主场。 绵延无尽的黑暗沼泽，无形中延伸了这怪物的领域。 以至于，肖酒开战没多久就处于下风。 禁忌生物之间，如果差距不大，有的能打个几天几夜，拼消耗，最后谁都奈何不了谁。 此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恐怖的巨型蠕虫袭向江城。 团队其余人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大哥小心啊！”彼得大喊。 “这怪物的尾巴也是脑袋？” 正在与肖酒交战的，是这条巨型暗红色蠕虫怪物的三个头部。 袭向江城这部分怪物躯体，也长了个血腥的大嘴，只是从外观来推算，这一截应该算是怪物的尾巴才对。 怪物的大部分身躯都藏在黑色的腐臭淤泥之下。 此前这截尾巴一直没现身，现在突然暴起，袭向江城，满嘴尖锐的獠牙滴落腐蚀性粘稠液体，令人不寒而栗。 江城会怎么应对一只禁忌生物的袭击？激活身上那些防身的禁忌物？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这似乎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可江城看上去没有任何动作，脸色不变，背负双手，站在沼泽边缘，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平静注视那袭击而来的怪物。 “轰隆！” 恐怖的蠕虫怪物长大了嘴部，直直撞过江城的身躯。 这一霎，周围正在与其余蠕虫交战的人都怔住了。 那怪虫吃掉了江城？ 不，它撞在了腐烂的丛林土地上，啃了满嘴淤泥与枯枝败叶。 而江城原有的身体竟是虚幻的，此刻缓缓消散，出现在了沼泽的另一端，依旧风轻云淡，一脸淡然。 “大哥，是那块石板？”彼得与江城感同身受，顿时想到了这玩意。 “嗯。” 江城动用了石板的幻境能力。 刚才那一刹那，他竟然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在场的两个禁忌生物。 当然，并没有骗过他弟弟江离。 “哥哥，你又变了。” “哪里变了？” “以前，在面对海林、林语老师、庭主这些禁忌生物的时候，你虽然表现得平静，但暗中很警惕，一直防备着……现在你是真的平静，面对一只禁忌生物的偷袭，心里连一点波动都没有……” 身为一只诡异生物，能从禁忌生物的偷袭中活下来，任何生物都可以骄傲了。 但江城没有，他的心态稳得有点吓人，仿佛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 哪怕有了一个不朽造物，也不该这么淡定。 “之前面对国王的恶灵也是如此，哥哥你敢一个人就上……你不再仰视这些禁忌生物了……” “你想表达什么？” “那场无数个纪元的梦对哥哥你有很大的影响，哥哥可要控制住心态，及时醒来啊。” 江离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意，看了眼江城身后的模糊影子。 他咧了咧嘴说道：“如果无法及时醒来，或许真的会变成影子里这家伙……这家伙可没有里写的戒指老爷爷那么和善，不朽生物都是杀出来的……” “菲奥娜呢？她也是杀出来的？” “女神大人……这我可不敢评价，哥哥你自己去探寻吧……” 说话间，那只大蠕虫再次袭向江城。 这次江城没有躲，反而开启自身领域，拎着双刀强行压上去。 灰白石板的背面在发光，一个个古老的文字起起伏伏，释放的神秘力量将这只大蠕虫一点点削弱。 这是江城第一次动用石板上的‘时间’这种力量。 大蠕虫的尾部越靠近他，就变得越小，仿佛回到了尚未成就禁忌的幼年蠕虫岁月。 而江离则在一旁说道：“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你梦中的那位下属‘弥亚’，之所以无法成为不朽生物，并不是遭了暗算，而是‘时间’这种力量，本就不应该被正常生物掌控。” 他话音刚落，江城的模糊影子里，忽然出现了一对冰冷的眼睛。 这双眼睛冷冷盯着江离，仿佛对他刚才说的话很不满意。 但江离毫不在乎，与这位曾经的不朽生物对视，说道：“如今你寄生在我哥哥的影子里，我身为他弟弟，说两句怎么了？你的那位部下，本就不可能成为不朽生物……你想想当初那位依靠‘时间’成为不朽的生物，他最后的结局如何？” 影子里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像是在沉思。 他并没有出声，过了一段时间，就缓缓消失了，让江城的影子归于平静。 这时候，江城已经挥刀斩断了蠕虫怪物的尾部，为此付出了一个禁忌物品碎裂的代价。 他擦了擦刀上的恶心粘液，看向江离问道：“以前也有依靠‘时间’成不朽的？” “只有一位，很久以前的历史了……哥哥，那位的下场很惨……刚成为不朽没多久，他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抹杀了，所以我怀疑这个世界有禁制……某些力量，根本不能成为不朽……因为这些力量会撼动世界的根本……” “嗯，明白了。” “但哥哥你如果想成为不朽，其实有捷径可以走的。” “教会？” “对啊，当初教会找到了一份‘演绎法则’，是从一位陨落不朽的神国中找到的……” 江离对教会相当了解，仿佛很清楚教会中发生的任何事。 他说道：“如今这份法则被林语的老师掌控，但他却卡在了最后一步，就跟那个‘弥亚’一样，我看他这辈子是没希望了……他自己也清楚，所以他在寻找继承人……哥哥，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条法则了……” “以后再说吧。” 江城挥刀，再度斩断一截蠕虫怪的身躯，浓浆四溅。 关于不朽的事都太遥远了。 他现在连禁忌生物都不是，这条命也只剩下一半了。 跑开教会的话题，江离提了提另一个古老的组织。 “哥哥，人面法庭里面，应该也有几条破碎的不朽法则，以后有机会，可以让果冻借来用用。” “为什么是果冻？” “因为……人面法庭的所有老怪物，都欠果冻一个恩情。” 第四百三十四章 女生召唤 江离是个谜语人，许多事只会说一半。 比如有关果冻的事情。 每当江城想问清楚时，江离就会用‘实力不够’、‘以后就会知道’这类的话术搪塞过去。 “哥哥，你这样砍也未免太慢了。” 江离忽然换了个换题。 江城注意到，他这位弟弟的身体变得虚化了一些，似乎快要消失了。 江离又说：“本想跟你一起回去见一见姐姐，但姐姐太聪明了，我担心她的想法或许与我不同。” “准备走了？” “嗯，哥哥，我离开之前，先帮你把这个恶心的大虫子干掉吧。” 江离动手了。 他的行动干净利落，不需要纠缠。 只见他伸手一点，在黑色粘稠的沼泽上空，就出现了一片疯狂旋转的血色漩涡。 这道漩涡，有点类似当初狗头人李源召唤异界生物时候，使用的召唤阵法。 沼泽里，正在战斗的大蠕虫与肖酒齐齐停手。 肖酒脸色不变，盯着天空中那道漩涡，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威胁感。 但大虫子就不一样了。 它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 头顶这片血色漩涡，似乎想要将它吞噬？ 大蠕虫不曾犹豫太久，直接怂了，连嘶吼都不曾发出，就急急忙忙缩向沼泽之中，掩埋自己的身躯。 但天空中的漩涡显然不会给它机会。 氤氲的血色雾气从漩涡中飘荡而出，丝丝缕缕，朦朦胧胧，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召唤指引。 “咕噜……咕噜……咕噜……” 大蠕虫像是疯了那般，不顾一旁肖酒的动作，拼了命往淤泥中钻。 它露在淤泥之上的身躯，足有六七十米长，庞大肥硕，无法在第一时间完全钻进地底。 肖酒趁这个机会，使用黄金三叉戟，对这条大虫子造成了多次伤害。 大虫子不管不顾，哪怕有一节身躯都要被肖酒打断了，也没有还手。 可它依旧没能逃脱掉。 那抹令人惊悚的血色雾气缠上了它的身躯。 “嘶——” 大虫子发出了痛苦且尖锐的叫声，像是被硬生生咬下了一块肉。 此时它还有二十多米的身体在沼泽之上，没来得及钻入地底。 于是它做出了一个弃车保帅的决定，竟然强行使表面上这截身躯断裂，洒下一大蓬黑色与绿色的脓液，然后疯狂往淤泥的更深处钻。 大那些血色雾气不依不饶，直接就冲入了沼泽之中。 “轰……轰……” 沼泽之下传出了猛烈的碰撞声。 沼泽里的所有蠕虫生物都感到了不安，有的在翻滚扭动，有的直接开始往沼泽之外逃离了。 成千上万只暗红色的蠕虫，像是一条条细线，铺满了沼泽表面，一边蠕动，一边逃往四周的黑色丛林，这一幕看得人头皮发麻。 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可能会当场被吓晕。 沼泽在动荡。 众人脚下的大地震颤不已，仿佛整片丛林的区域都出现了大地震。 十多分钟后，震动停止了。 伴随着‘轰’的一声，沼泽表面忽然炸开，而后一截又一截大蠕虫的躯体被血色雾气裹挟着，飞往那片模糊的漩涡之中。 大蠕虫已死，沼泽成了无主之物。 成千上万条细小蠕虫，在这条大蠕虫死后，都变得更疯狂了，拼命逃窜。 但血色雾气没有放过任何一条蠕虫，哪怕是牙签大小的，都被卷入了那片漩涡中，再怎么挣扎都没用。 “结束了。”江离挥了挥手，“哥哥，我这就离开了，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多快？” “等哥哥你的记忆回来那天，我就来找你。” “好。” 江城没有多说，注视江离消散。 这个弟弟此前说他被困住了，杀不了肖酒，可他却能杀了与肖酒实力相当的大蠕虫，可见他之前的话不一定为真。 江离咧嘴一笑，与天空中那道漩涡一起，彻底消失不见。 肖酒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回到沼泽边缘，问道：“刚才是你那位弟弟出手了？” “嗯。” “这么说你不是精神分裂……” “应该不是。” “但毕竟你记忆被封锁过，不排除你的实力也被封锁的可能。”肖酒提出假设，“这个弟弟，或许是你曾经的记忆与实力演变出来的隐藏人格？” 关于我第二人格是大佬这件事？ 江城懒得多想，一切都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会被揭开。 有关父母的情况，他不能只听这位弟弟的片面之词，还得回去问问大姐。 如果父母真的是弟弟说的那样，那么以后的事就捉摸不定了…… …… 接下来十多分钟，肖酒肃清了在周围觊觎的部分诡异生物。 这些诡异生物相当大胆，之前在两个禁忌生物交战的领域之内，都静静潜伏着，没有逃窜，等待时机。 当一切稳定之后，肖酒亲自上前，摘下了那朵绽放的骸骨之花。 绽放之后，四十八小时之内，得不到生命之水的滋润，这种花就会枯萎。 “希望你有足够的生命之水吧。”肖酒把花递给江城。 “嗯，多谢了。” 接下来，众人开始继续等待。 肖酒孤身一人前往沼泽深处看了看，过了许久才回来。 他探查了大半沼泽区域，发现了足足十一具禁忌尸骸，其中六具都有骸骨之花。 那六朵骸骨之花的绽放时间比较晚，预计会在半年到三年的时间内依次盛开。 唯有众人身前飘荡这两具尸骸上的花朵，会在接下来的十多个小时内相继绽放。 时间流逝，来到31日的早上7点，第二朵花盛开。 两个小时后，第三朵花盛开。 至此，距离一具完美级的替死傀儡，只差最后一种材料——人鱼眼泪。 在回程的路上，江城取出灰白石板，与肖酒共同研究这块石板的作用，并试图找出那个打暑假工的大学生‘王小吉’的下落。 可他还没来得及深入研究，就感觉一股难以抵抗的困意涌了上来。 “肖老哥，你研究一下这石板，我可能要睡会。” “睡觉？”肖酒一脸懵，“以你现在的身体，十多天不睡觉也没问题吧？” 可江城并未回答他，已然入睡了。 肖酒脸色微变，伸手探了探江城的鼻息，同时认真感应江城此刻的状态。 没过多久，他收回感应，脸上浮现了一抹羡慕的表情。 “竟然是神之眷顾……神眷者……” 第四百三十五章 毁灭与信标 时间：未知。 地点：阳光明媚的神国。 天空中没有灰雾，只有绵延无尽的蓝色。 暖风怡人，吹动大片翠绿的草地。 一朵朵不知名的小野花在草地中盛放，沐浴阳光的洗礼。 江城就在斜坡的草地上醒来，眼前是飞舞的彩色蝴蝶，鼻间是萦绕的花香，整个人极为放松，浑身暖洋洋的。 这一次的情况比上次好多了，没有上次那般昏沉。 菲奥娜就坐在他身旁，满头灿烂飘扬的金发，瞳孔如宝石般深邃，琼鼻挺立，红唇水润，身着长长的白色薄纱，细腻的皮肤在薄纱下若隐若现。 按照惯例，她依旧给江城灌了一杯生命之水。 “呐，这么宝贵的东西，哪怕你爹妈都舍不得给你喝，感谢我吧。”她舔了舔红唇，笑盈盈说道。 “感谢。” “不够真诚。” “十分感谢。” “……” 菲奥娜撇了撇嘴，丢掉手里的酒杯。 一只骷髅怪从旁边走过，弯腰捡起滚入花丛的酒杯，低声骂道：“不要脸的女人，乱丢垃圾，增加我工作量。” “滚！”菲奥娜美目一横，神色不善。 “啊——杀人啦——” 骷髅怪大叫着跑开了。 江城不清楚身旁这位女神把他叫来的原因，所以不曾开口，只是默默打量周围的一切。 不得不说，这片神国的自然风景真的优美。 绵延的绿色山丘无穷无尽，满是随风晃动的树木花草。 阳光怡人，蝴蝶蹁跹。 就在不远处，还有一条蜿蜒的蓝色河流，宛若一条丝带，装点在碧绿的大地之上。 在这里，江城相当放松。 这毕竟是一位不朽生物的神国，外界的所有敌人都威胁不了他，如果菲奥娜要杀他，他也没办法反抗，所以可以直接躺平。 “怎么样，很放松吧？”菲奥娜浅笑着问道。 “嗯，多谢了。” “呐，叫你来就是为了让你放松一下，你这段时间蹦得太紧了，还在时间法则的干扰下历练了无数个纪元，我担心你精神错乱。” “为什么担心我？” “养男人嘛，自然要全方位地寄予照顾与支持。” “……” “呐，不要一副无语的样子。”菲奥娜笑嘻嘻地伸出手指，点了点江城的眉心，“既然你已经从你弟弟那里得到消息了，那我就再帮你补充一下，知道你二哥为什么能这么快成为禁忌生物吗？” “那位不朽？” “对嘛，那个魔女看上了你二哥的年轻身躯，所以就……” 菲奥娜妩媚一笑，没有接着往下说了。 这位靠脸成神的不朽生物伸出细腻的小手，拉着江城，然后轻轻眨了眨眼。 两人身前的世界瞬间变化，顷刻间就来到了那条深邃的河流边上。 河水极为清澈，流淌得很缓慢。 菲奥娜没有鞋子，赤着白皙的小脚，在河滩的光滑鹅卵石上笑盈盈地行走，微风吹起她的长发与白纱。 而江城被她强行拉着，无法挣脱。 “你们这个纪元的终点就要到了，那时候你可以挑选一些亲近的人，与他们一同进入我的神国，躲避这场灾难。” “多谢。” “不客气啦。” “你能救多少人？”江城问道。 “不能太多了，顶多一千人吧，再多就会引起世界法则的反感。” 一千人，足够把江城的亲人以及认识的好友都带走了。 至于剩下那些人…… 如果到时候没有意外出现，只能任由他们在毁灭的黑色雨水中自生自灭了。 整个联邦，只算东大陆，就至少有十多亿人，各种生物更是数之不尽。 那将会是一个生灵涂炭的末世。 对于见惯了纪元毁灭又新生的菲奥娜而言，所有人命对她都只是个数字而已，这个纪元的数字消失了，下个纪元又会重新出现。 江城也在梦中世界，体会影子里那位不朽的一生，见过多个纪元的生灭。 菲奥娜找了一块合适的地点，放开江城的手，说道：“来吧，跟我搭建一个炉灶，今天试一试河边烧烤。” “嗯。” “开心一点啦。” “好的。” 不出片刻，河边升起袅袅青烟。 用鹅卵石与石块搭建的烧烤台好了。 一头高大的黑熊从远方走来，怀抱一罐蜂蜜，走近后，恋恋不舍地将那罐蜂蜜放在江城身旁。 菲奥娜看着它那副不情愿的样子，微笑询问：“你不高兴吗？” 黑熊浑身一颤，眼含热泪，摇了摇头，挤出一个很高兴的表情。 “那就走吧。”菲奥娜挥了挥手，“今天不想吃烤熊掌，懒得处理食材。” 黑熊急忙点头，而后转身，先是慢慢离开，而后速度越来越快。 那黑滚滚的身躯在河边仓皇逃离，实在是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 随后，几只骷髅怪送来调味品与食材。 “不要脸的女人，整天就知道找男人。” “滚！” “哼，我这就滚……” 这些骷髅怪似乎怨气很大，可能是在埋怨菲奥娜把所有的男性骷髅怪都扔去现实世界了。 不久后，香味开始飘荡在河岸边。 江城轻轻翻转几块半熟的鸡翅，神色平静，内心也很平静，然后为其刷了刷蜂蜜。 河畔这片区域安宁祥和，只有流水的轻柔声。 偶尔有几只鱼儿跃起，浑身银光粼粼，溅起无数水花。 “呐，开始说正事吧。”菲奥娜伸出小手，给自己倒了杯香甜的葡萄酒。 “什么正事？” 江城就一直在等这位女神开口，他清楚这位不会无缘无故把他拉进神国里。 所谓的‘帮江城放松’，大概率只是她随口说说。 “在末日倒计时开始后，世界法则会松懈很多，这就是为什么，许多生物可以通过不朽生物的神国避开末日……在这之前，神国是无法降临的……” “你现在就能降临了？” “快了……”菲奥娜抿了抿葡萄酒，嘴唇红润，“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关于你体内那个信标的两个当事神，阿萨以及摩尹，都会在几天之内苏醒了。” “我很快就能用替死傀儡解决这枚信标。” “这不是关键，就这小小的信标，我可以直接出手拔出。” 菲奥娜伸出白皙细腻的小手，轻轻拍在江城的胸膛。 刹那间，江城的胸膛化作半透明的模样，内部的骨骼、血管、肌肉、器官等等，都清晰可见。 就在他心脏的左侧，有一枚若隐若现的血色长矛。 这玩意，这是折磨了江城许久的不朽信标。 第四百三十六章 逃离末世计划 阿萨，摩尹，两位相似的不朽。 他们都喜欢用长矛，都狂暴好战。 最大的区别就在于，阿萨喜欢征服，享受征战的过程，而摩尹喜欢毁灭，沉醉于毁灭一切的乐趣。 “这两个家伙有过节，醒来之后肯定会打个你死我活。” “他们的战斗，会影响到现实世界？” 江城猜出了菲奥娜的话外音。 “近期不会……”菲奥娜轻轻摇头，“但时间长了之后，当世界法则的约束削弱，这两货很可能会带着神国强行打进现实世界……那场面你可以想想……” 江城是见过纪元终结的，所以很容易就能想到。 那场面……当天空中降下黑色雨水，整个世界都在枯萎的时候，两只不朽生物忽然从世界之外打进来，一边互殴一边搞破坏。 就算他们没有主观的破坏意愿，但他们战斗的余波，就足以毁灭无数个城市。 现有的联邦政府，可能根本来不及制造抵抗黑雨的钢铁苍穹，就被卷进了不朽战斗的余波。 纪元终结之日，会由于这两个家伙的战斗，提前百年到来。 “呐，其实你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有我护着你，他们两个就算真的进入现实世界了，也杀不了你。”菲奥娜抿了抿红唇，“但我想了想你的性格，觉得你大概不会坐视这两个家伙提前毁灭世界，所以现在先点拨你一下……你体内这枚不朽信标是可以好好利用的。” “提前诱导摩尹跨界，用现在还算完整的世界规则压制他？” “嗯呐，我就喜欢你这副聪明的样子。” 菲奥娜抿嘴一笑，拈起一粒黑色的葡萄，送到江城嘴边。 江城没拒绝，一口吃下。 或许是那场梦中无数个纪元的经历，让他现在可以很淡定地面对这位靠脸成神的不朽生物。 菲奥娜浅笑道：“总之，如果这枚信标利用得当，可以把摩尹弄个半死不活，甚至可以强行掠夺他的力量。” “你认识这两位不朽？” 江城在脑子里推演片刻，感觉这位女神的跨界计划并不靠谱，会死很多人。 在这些不朽生物的眼中，人命只是数字。 “呐，首先说一下，阿萨勉强算是我的朋友，他现在受伤很重，苏醒之后，肯定打不过摩尹那玩意……你不用在心里弄什么阴谋论，我并不是要拯救你所在的现实世界……人命在我的眼中，确实是数字……” 关于阿萨受伤这件事，江城很早就知道。 这位不朽生物太好战了，常年与其余不朽打来打去，导致自己身受重伤，陷入沉睡。 而那条巨蛇摩尹似乎也是如此，但摩尹的伤势更轻。 这两人的仇怨很深，否则上次阿萨的部下海林也不至于跨界来杀江城。 “你与摩尹有仇？”江城问道。 “算是吧，这条大蛇以前追求过我，我拒绝之后，他就满世界宣扬我生性放荡……大概是十多个纪元之前的事了……但你也知道的，我是个很清纯的人，呐，我身为一个女人，肯定是很记仇的……” “明白了。” 江城理了理思绪。 从一开始，这位女神召唤他过来，就不是因为他拥有的那本《召唤之书》，而是想用他坑一把摩尹。 上次召唤他，提示他有关体内信标的真实归属以及海林跨界的事，就是为了现在做准备。 “你是不是担心，摩尹提前跨界之后，无法得到遏制，会杀戮许多无辜者？”菲奥娜问道。 “嗯。” “呐，这件事其实不用担心了，顶多也就死个几亿人。” “……” “开个玩笑啦……” 菲奥娜眨了眨眼睛，笑容柔媚，举杯与江城轻碰。 她详细解释：“先听我说，你体内的信标被彻底激活后，你就会彻底失去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到时候连完美级的替死傀儡也无用了……那一刻，你的身体掌控权属于信标主人，也就是摩尹，所以摩尹会很放心地跨界……” “我的实力越弱，他就越放心？” “嗯，是这么个道理。”菲奥娜放下酒杯，轻撩长发，“在他跨界即将成功之时，你就毁掉体内的信标……那时候他半个身体都进入现实世界了，肯定不会放弃，会用尽全力对抗世界法则，然后强行进来，这会导致他遭受反噬……” 菲奥娜说出了计划第一步，利用反噬削弱摩尹。 但成功进入现实世界之后，摩尹就可以开始他最喜欢的屠戮了。 这是江城最担心的。 现实世界里，貌似还没有可以正面对抗一位不朽生物的武器。 也不知道那些聚变武器能否有用。 如果联邦政府的天花板武器都没法击杀一位不朽，就只能指望人面法庭或者其余大势力联手了。 在联邦大陆已经探明的七个超大型禁忌区域里，也可能存在足以对抗不朽生物的东西。 “我失去身体控制权后，要怎么毁掉体内的信标？” “这个问题简单，有我帮助呀。” “然后怎么对付跨界后的摩尹？” “利用你认识的不朽生物。”菲奥娜轻轻点了点江城的眉心，“我想你能猜到的。” 江城认识的不朽生物，貌似也就菲奥娜一个。 影子里这位，可以算半个，毕竟他还没彻底活过来。 但菲奥娜无法强行跨界，除非用召唤之书将她的仆从召唤到现实世界，然后让她的仆从在现实世界的某个人身上留下菲奥娜的信标，等待四十九天就可以激活…… 不过人面法庭不会坐视不管，这个古老的组织会在信标被激活之前就击杀信标的宿主。 说起来，江城目前就还在人面法庭的击杀目标里，而且等级越来越高。 现在人面法庭里，有关江城的描述是这样的： 【江城：禁忌之子，现存四位信标宿主之一，疑似与不朽生物共生，非高阶禁忌不可杀，极度危险，距离信标激活尚有二十四日】 至于江城影子里的怪物，肯定没法对付跨界后的摩尹，即使摩尹会被世界规则反噬且压制。 排除这两个选项后，江城想到了最后一个可能。 “利用幽灵船队？” “对嘛，我看中的男人就是这么聪明。” 幽灵船队的主导者，居然是一位沉睡的不朽生物…… 第四百三十七章 逃离末世计划 江城取出一块破烂的船帆。 幽灵船队是已探明的七个超大型禁忌区域里最神秘的一个，毕竟它整体在不断移动。 而江城手中这块船帆，是通往幽灵船队的钥匙，可以使用一次。 上次进入幽灵船队之内拯救狗头人李源，惊动了船队里一个半死半活的腐朽禁忌生物。 这块船帆，正是那位禁忌生物给江城的。 “呐，其实你早就该猜到了。”菲奥娜看了眼船帆，“幽灵船队拥有不朽的属性，所有被船队吸纳的成员，虽然会失去自我意识，但他们可以得到永生。” “嗯，以前有所猜测。” 江城想到了那些甲板上麻木的各个时代生物。 还想到了那个禁忌生物对他说过的话。 那老头是上个纪元活下来的，之所以踏上幽灵船队，是因为走到了寿命的终点，只能依托幽灵船队的力量，达到特殊的永生状态。 他说他已经无法离开幽灵船队，一旦离开，就会在岁月的侵蚀下化作尘土。 船队的甲板上，那些各个时代的麻木生物，大多处于这样的状态中。 许多幽灵船上的成员，都是被不小心卷入的生物，正如李源……失去自由与自我意识得到永生，也不知道划不划算。 只有极少数的成员，比如当时江城在复制的‘泰坦尼克号’认识的那位老水手，是为了自己的信仰，主动选择踏上幽灵船队的。 菲奥娜一眼就看透了这块船帆的用处，说道：“选择一个合适的时间，在一片无人的灰雾区域，提前激活你体内的信标，引导摩尹，等他彻底跨界就激活这个属于幽灵船队的信物，如果不出意外，你们两个就会被送进幽灵船队的特殊世界……” “意外？” “你有很大的概率被摩尹杀死，这就是意外，但……即使你死了，只要激活了船帆信物，摩尹依旧会被传送到那片世界……所以计划肯定会成功的……” “幽灵船队的那位，能压制摩尹？”江城并不放心，“如果他们两个生物打起来，也会波及整片联邦大陆。” “放心吧，幽灵船队的那家伙比摩尹强多了，可以把摩尹压制在船队的范围之内，不会对现实世界造成任何干扰。” “你有把握？”江城提出疑问，“他们两个也可能联手。” “当然有把握了……你不知道幽灵船队一直在寻找什么吗？” 菲奥娜擦了擦油腻的嘴唇，白皙的脸颊多了些红润，或许是在烧烤的火堆旁坐得太久了。 她轻轻挥动小手，两人身前的烧烤顿时消失不见。 一阵凉爽的河畔之风拂过，吹走两人身上的烧烤味。 同时，几只骷髅怪从远处走来，端着餐后甜点与水果，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菲奥娜指了指一块甜点，然后指着自己诱人的红唇，说道：“啊……喂我。” “嗯。” 江城脸色如常，取走那块甜点，将其递到菲奥娜嘴边。 菲奥娜笑盈盈地咬下一小口，一边吃一边说：“关于幽灵船队的传说，你们现实世界的各个大势力都有记载，许多禁忌生物都推测这个船队在寻找某个东西，我想你也知道……如果得到了船队的认可，在踏上船队后，你还能听到一句话……” “对，我听到过那句话。” 江城点头，那句话他至今没忘。 【我的爱人踏上了腐朽的甲板，与那艘注定会沉没的船驶向远方，去寻找那遥不可及的宝藏……】 那是一个凄婉的女子声音。 这句话像是隔着悠久的时空，从古老的岁月而来，在海面上飘荡了无数个日月，最终随冰凉的海风来到江城耳畔。 菲奥娜说道：“幽灵船队现在的主人，以前只是个普通人，在大航海时代的中期，为了谋生，她的丈夫加入当时的海上冒险者工会，成为一名水手……” “但大航海时代刚开始的时候，似乎就有幽灵船队的传说了。” “小傻瓜，我又没说是这个纪元的大航海时代，你怎么突然就被降智商了？”菲奥娜伸出细腻的小手，摸了摸江城的额头，像是在试探温度。 江城诚实地回答：“在你身边很放松，不需要太多思考。” “呀，你居然能说出这么甜蜜的话。”菲奥娜娇柔一笑，似乎很吃这套。 “接着说幽灵船队的故事吧。” “好的呐，继续喂我，不要停。” “嗯……” 接下来，菲奥娜讲述了一个很漫长的故事。 那是特殊的时代，陆地上的资源早已被分配完毕，普通人看不到出头之日。 贵族与王权压在平民的头上，一些莫名的宗教也以神灵的名义随意压榨，就连富有的商人们都被层层剥削得叫苦不迭了，更何况最底层的平民。 没过多久，所有人就开始把目光转向大海，于是航海时代到来。 随之到来地就是各种势力的争端。 茫茫大海上，有王国的舰队，有贵族的私人船队，有商人的运输船，同样的……也有许多臭名昭着的海盗。 随着时间流逝，各种冲突越来越多。 火炮与火铳的响声从未断过，翻涌的怒海里，每天都有新鲜的尸体与破碎的木船随海水飘荡。 各种沉船宝藏与海贼宝藏，成为了诸多冒险工会里津津乐道的话题。 幽灵船队的主人，在那时候只是一个普通的纺织女工，她丈夫顺应时代成为了一名水手。 在大海之上，虽然危险，但赚到的钱比以往多了很多。 两人的生活本应该越来越好。 可没多久，她忽然开始咳嗽，身体越来越差，体重逐渐下降，直到某一天，咳出一抹鲜血。 结核病，那个时代无法治愈的绝症。 她丈夫求了许多当时的名医，但那些名医却只会放血。 不得已，这个中年男人去求了教会。 可教会的主教们说，神只会治愈心诚的人，而这个中年男人不够心诚。 一般来说，给的钱越多，神就越能感受到你的真诚。 为了弄钱，这个男人不得不铤而走险，去海上冒险者工会，接取了难度最大的寻宝任务之一。 “那个寻宝任务所在的水域很偏僻，被大雾笼罩，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水手也不敢去。”菲奥娜说道：“在那之前，去了那个地点寻宝的船只，都失踪了，部分水手认为那个所谓的宝藏带有诅咒……任何企图找到宝藏的船，都注定会沉没……” 后来，与妻子在黎明的海岸边告别后，这个男人踏上了腐朽的甲板。 海水拍打着船身，哗啦作响。 海风吹拂，风帆鼓动。 这艘注定会沉没的木船在黎明中驶向远方，再也没回来。 第四百三十八章 逃离末世计划 汹涌的大海中危机四伏。 那些古老诡异的海上传说，随便撞上一个，就会导致整艘船的船破人亡。 这位患有结核病的女工在海边的小木屋里日复一日等待，日渐枯瘦，病入膏肓，越来越虚弱。 可她却没有死去，最后瘦得不成人形，浑身枯黄，宛若一具干尸。 在某个暴风骤雨的夜晚，她推开木屋的门，跌跌撞撞走向海边，倒在一艘小木船里。 海浪起伏，风雨飘摇，天空中雷霆爆响。 第二天早上，小木船不见了，只留下一截断裂的缆绳。 从那之后，海面上就多了一个传说。 有人见到自己的朋友被诡异的蓝色幽光同化，神色变得空洞麻木，驾船融入那片蓝色中，无论如何呼喊都没有回应。 还有人看到，在深邃的海面之下，有恐怖的幽蓝船队航行而过。 “呐，人这种生物，在某种极端的情绪下，有可能获得力量的青睐……比如某些人在极度愤怒的时候，可以滑铲弄死哥斯拉……” “那位没有得到任何钥匙？” “对，你们现在所谓的珠子、药剂、觉醒物等等，在那个灰雾没有降临的时代，都不曾出现。” 这位女工的经历，让江城想起了曾经一起探险山洞世界的狮子人辛格。 在辛格结婚那晚，一个残暴的组织闯入婚礼现场，杀光了他所有亲友。 这个男人在废墟中痛苦挣扎了一夜，奇迹般没有死去，第二天早上从染血的废墟中爬出，沐浴朝阳，没有服用任何钥匙，在复仇的烈火中，浑身生出金色的狮子毛发，成为诡异生物。 江城问道：“所以那位一直在寻找她的丈夫？” “嗯呐。” “成为不朽都找不到？” “对啊，她的丈夫可能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中。” 菲奥娜起身，擦了擦嘴角，然后拉着江城在神国中漫步。 他们走过长长的河岸，穿越花开的草丛，到访人类文明的石头遗迹，边走边交流。 这个世界的时间像是没有意义，永远都可以是明媚的白天，也可以永远是星光璀璨的夜晚，一切都随着菲奥娜的心情而变化。 “人死之后，会去哪里？”江城问道。 “你觉得她丈夫是彻底死了？” “我只是比较好奇。” “我也不知道人死之后会去哪里，但几乎所有生物都可以成为游魂，包括开启灵智的花草树木。” 菲奥娜伸出白皙的小手，对着虚无之地轻轻一抓。 几只迷茫的游魂就这样出现在她的掌心，身体透明，漫无目的地游来游去。 她轻轻捏碎这些游魂，然后说道：“我的理解是，人死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成为游魂的概率会越来越小，但并不会彻底消失……” “只要一个人曾经在这世上存在过，那他就一定会留下存在的痕迹，终有一日会被找到，除非他的游魂也消散了……” “你认识的那个元老头，就有能力从死亡上百年的躯体中召唤出游魂……” 在遥远的瓦力城旅社里，正在教导江生的元大爷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抬头望天，感觉身体微微发寒。 十二月的瓦力城夜晚，寒风呼啸，他这副衰老的身躯似乎有些抵抗不住了。 但他并不把打喷嚏的原因归结于寒冷，而是骂了江城几句，认为肯定是江城在背后说他坏话。 菲奥娜挥了挥手，任由手中的游魂碎片消散，说：“当这些游魂消散之后，他们应该就彻底绝迹于世间了，不会再出现。” “你也会养一些游魂？” “当然不会。”菲奥娜嘟了嘟嘴，“这几只游魂，是刚刚我从阿萨的神国里抓来的，只是为了给你演示一下。” “阿萨就在这附近？” “嗯，很近，给你看看吧。” 菲奥娜招来一件长长的白色袍子，穿在身上，遮住那些若隐若现的雪腻肌肤。 这样的她，看上去多了几分神圣的感觉。 然后她小手一挥，两人眼前的世界，瞬间出现一道裂隙。 这道裂隙，直接连通了她的神国以及阿萨的神国。 阿萨的神国看上去很贫瘠，大地干裂，荒无人烟，只有一些干枯的树枝，天空呈现暗红色，血色风暴在天际汇聚，时而有红色的雷霆划破苍穹。 此刻，阿萨的部下海林正好打了个呵欠，一脸疲惫，似乎正准备休息，然后他就怔住了。 “女神大人……还有……这个家伙……” 两人的到来，让海林有些措手不及。 阿萨的神国，已经好几万年没有新的访客了。 而菲奥娜更是只来过一次，上一次来访，似乎是七八个纪元之前的事。 最让他觉得意外的是江城，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个连禁忌生物都不是的家伙，为什么能认识一位不朽女神，是因为长得好看吗？ 海林虽然并非人类种族，但他可以理解人类的审美，以正常的眼光来看，江城确实很帅。 神国内其余禁忌生物也都发现了菲奥娜，齐齐躬身，以表尊敬。 “女神大人，这个年轻的人类体内有摩尹的信标。”一个女性禁忌生物开口，“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出手将其拔出……” “知道啦，我只是来看看阿萨的情况，你们什么都别管。”菲奥娜挥了挥手，“你这家伙上次借用我的召唤之书跨界，我还没找你算账。” “女神大人恕罪。” 那个出声的女禁忌生物当即跪下请罪。 江城看了眼这位禁忌，他还记得她的声音。 上次在那艘复制的‘泰坦尼克号’上面，狗头人李源第一次召唤的生物，就是这位女性禁忌。 当时江城挥刀砍断了这位禁忌的一只手臂。 菲奥娜一脸不在乎地说道：“起来吧，下不为例，你们这些家伙以后不要再针对他了，他于我有用。” “是。” 那个女禁忌生物缓缓起身，然后退开几公里远。 整个阿萨的神国里，生活着三十多个禁忌生物，每一位禁忌生物还有大批诡异生物下属。 海林在回到神国之后，实力恢复得很快，依旧是阿萨手下最强的禁忌，领域半径超过五十公里。 他恭敬地表示：“女神大人，我主还有几天就会醒来了，但他伤得很重……” 第四百三十九章 呼唤我的名字 阿萨，江城听过的第一位不朽生物名字。 当初所有人都认为，他体内的信标是阿萨的，可没想到他们都被骗了。 如今这位不朽生物在沉睡中。 在一片血红的阿萨神国中心，有一张几百米长的巨型石床。 阿萨就躺在这冰冷的石床之上，赤着上身，浑身肌肉呈现暗红色，体表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强大无比，足有百米高。 他的武器，那柄尖锐的长矛，就斜插在石床一旁的干裂大地上。 海林恭敬地询问：“女神大人，可有办法治愈我主？” “我能有什么办法？这家伙自己喜欢打架，体内的伤痕都是同为不朽的生物留下的，只能靠他自己疗养，但他一醒来就会找人打架……看在他救过我下属的交情上，我可以在他重伤的时候救他一次，保他不死吧……” “多谢大人。” “不客气。” …… 几分钟后，菲奥娜带着江城回到她自己的神国。 阳光明媚，水草丰茂，这才是一个神国应该有的样子。 而阿萨的神国，天空是血红的，大地干枯，地底更是压着无穷无尽的游魂，根本不是正常人能生活的地方，住久了肯定得抑郁。 “幽灵船队的那个家伙，之所以不肯离开现实世界，就是因为离开后就很难再回去了，正如我现在这样，所以她宁可沉睡，在无尽的时间中慢慢寻找她丈夫。”菲奥娜说道。 “所以你认为……她丈夫要么在现实世界彻底消散，要么去了其余生物的神国中？” “可以这么想。” 菲奥娜斜依在一株大树下，双手环抱。 温暖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打在她身上，宛若碎金，随风跳跃。 她脱下身上的白袍，依旧身着薄纱，撩了撩金色长发，说道：“她的状态很特殊，从一开始那个小木船上就在沉睡，后来更是常年沉睡，苏醒的时间很少，一直让幽灵船队漫无目的地巡航，所以没能找到当初她丈夫寻宝的最终目的地……但我找到了……” “你在现实世界之外，要怎么寻找？” “小傻瓜，你觉得我把那些男的骷髅怪丢在现实世界，只是因为不喜欢吗？” “明白了……” “回去之后，你可以通过你身边那个残缺的骷髅怪，获得那个目的地的坐标，其实就在奥德市那片内海里。” 菲奥娜伸出食指，轻轻点在江城的眉心。 刹那间，一副模糊的画面就出现在江城的脑海中。 那幅画面被大雾笼罩着，就连菲奥娜也无法完全看透。 “那个地方肯定与一位不朽生物有关，这也是她一直没能找到她丈夫的原因之一，我没法亲自动手……如果你能找到，就能把她拉到我们这边，计划就能完美实施了……” “好。” “呐，其实你也没必要参与这个计划，毕竟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你都可以在我的庇护下活下来，阿萨与摩尹也不一定会打进现实世界里……” “知道了。”江城给了个简单的回应，“有些事，总得试试才知道，如果不行，我会放弃的。” “最后再说一点……如果你想我了，可以在心里中呼唤我的名字。” “我大概不会。” …… 卡巴城，晚上八点。 肖酒带着几人回到瓦力城。 联系过百里踏月后，他们找到了新的厂房地点。 至此，除了崔悲，整个团队再次齐聚了，还多了两位不朽生物。 江城的大姐江渔，也在十多分钟后，回到这个地点。 按照新历来算，今天是三十一日，正是过年的时候，所有人都该热热闹闹地吃顿饭。 但江城还没醒来。 于是他就成了众人观察的对象。 “江橙子睡觉之时竟然也这么俊美，难以想象他身边那些女同学是如何抵抗他诱惑的。” “听说他高中时候收到的情书都装满了几抽屉。” “嗯……其实不止几抽屉……” 江渔开口了，为江城的颜值正名。 旁边的百里踏月很紧张，时而偷偷瞅一眼江渔，时而看一眼手机上的消息。 他正在跟河狸聊天，听河狸传授恋爱秘籍。 【河狸：‘壁咚’你知道吧？就是伸出两只手，把江城的姐姐堵在墙边，然后就可以……】 【河狸：会弹琴吗？夜深人静的时候，可以潜至她的窗外，然后弹一首东风破……】 【河狸：实在不行，我这里有几种药物……】 看着河狸发来的一条条秘籍，百里踏月的双手微微发颤。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总感觉这个家伙有问题。 如果按照这家伙说的去做，他可能会被江渔当场打死，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就在百里踏月心情复杂，思索要如何追求江渔的时候，江城终于醒来了。 在临走之前，菲奥娜又给他灌了几杯生命之水，几乎是在填鸭式喂养。 “姐姐，好久不见。”江城看着眼前这位熟悉的人影，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感慨。 “好久不见。” 江渔轻轻笑了笑，熟悉地捏了捏江城的脸。 两人已经多年未见了，在此之前，江渔已经通过其余人的讲述，了解了江城这几年的生活。 而江城对江渔的状态一无所知，不清楚她这些年去了哪里，为何能这么快成为禁忌生物。 接下来，众人聚在一起，与瓦力城以及奥德市的旅社教会连线，一起吃了个简单的年夜饭。 这一晚气氛还算热闹，毕竟这是多年以来，教会与旅社第一次连线过年。 瓦力城似乎很和平，和平得令人诧异。 教会与旅社两家最近连小摩擦都没有了，双方成员聊得很投入，就像是同一个组织的。 但江城注意到，丘牙与彦如的神色很疲惫，旅社那边的猪头人与元大爷也像是在强打精神，扛着法杖的小老头更是在一片热闹中睡着了。 双方的高层都似乎相当累。 他问了问瓦力城的现状，双方都说没什么大事，一切正常。 但越是如此，江城就越觉得不正常。 他私下联系了江生，可江生的手机被元大爷收了，没法回应他。 “龙先生最近回了瓦力城吗？”江城又联系了龙涛。 上次奥德市变故之后，龙涛就暂时留在了奥德市，帮助这座城市稳定。 龙涛很快回复：“目前还没有，怎么了？” “瓦力城是不是出了事？” “没什么事啊……我问问绷带怪人。” “不必问了，我已经问过他，他说没事。” “那就应该没事吧……” 龙涛看着手机屏幕，脑海里闪过一个个念头。 他知道江城向来很敏锐，可以察觉到细微的变化。 但瓦力城那边有绷带怪人坐镇，只要不是禁忌生物动手，出不了什么大事。 第四百四十章 水晶丛林 这个跨年的夜晚，南大陆罕见地下了一场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枝头，覆上街灯，为这个不寻常的夜晚送上纯白的装点。 许多正在交战的组织都停火了，约定和平地度过这一夜。 没有枪林弹雨，孩童们可以放心地在街上玩闹嬉戏。 闪烁的彩灯装点了富人区的华丽，新鲜的烤面包则驱散了穷人区的寒霜。 崔悲推开窗户，任由冰冷的雪花随风飘入室内。 今天是他在白沙城的最后一天。 明天，他就得与父母一起，前往一座港口城市，然后登上前往联邦主城的游轮，开始新的人生。 “呼呼……” 寒风入窗，吹拂满屋孤寂。 他的父母就在大厅中等他，准备与他一起享用年夜饭，然后说一说未来的打算。 但崔悲并未走出卧室，一言不发。 他无法逃走。 在他的左手手腕上，有一个白晶矿制作的抑制手环。 “滴……滴……滴……” 手环上的淡绿色光点在闪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一次。 这种手环，通常情况下，是给那些超能力罪犯使用的，可他父母却趁他昏迷的时候，强行给他戴上。 他失去了90%的能力，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在灯火通明的别墅之外，隐藏着上百个他父母请来的保镖。 就算他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逃脱这个金碧辉煌的城堡监狱，除非以死相逼。 但他终究是个孝顺的人，在看到父母头上的白发后，不忍心做出那种决然的事，只能暂时以沉默表达自己的抗争。 “也不知道江兄弟回来没有……” …… 江城在简单问过瓦力城的情况后，就不在连线频道里吭声了。 接下来还有许多事要做。 第一件事，自然是把崔悲从他爹妈那里接回来。 这是个自由的时代了，不至于都二十多岁的大人了，还得听爹妈的安排。 崔悲再怎么说也是双料硕士，高级诡异生物，放在任何地方都是拔尖的人才，他应该拥有自己的人生，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这一晚的厂房相当热闹。 在黎铭的主导下，整个天国组织已经招募了四百多人，人手一套猎人组织送来的装备，战斗力相当强悍。 员工宿舍的热闹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许多人喝得宁酊大醉，横七竖八地躺在宿舍中。 而江城与江渔两姐弟在吃过饭以后就坐在厂房顶部，聊了聊这几年的事。 江渔当年确实是去追寻爹妈的踪迹了。 在临走之前，她叮嘱江枫，一定要把江城照顾好。 可她没想到，江枫这家伙在玩魔术的时候玩脱了，直接把自己玩成了两千年的打工人。 “姐姐，家里一直只有我们三姐弟吗？”江城问道。 “你现在还是认为自己有个弟弟？” “对。” “我们家确实一直只有我们三个。”江渔的脸上浮现一抹回忆之色，“爸妈失踪之后，你就出现了精神问题，一直认为自己有个叫江离的弟弟，而且这个弟弟还患有罕见的脆骨症……但也正是那时候，你的暴力倾向消失了，变化很大，成了一个很平静的人……” “我知道，我听那几位老医生说过。” 当时，与江城父母熟悉的那几位精神病科的医生，都建议江渔把江城送去精神病院疗养。 但江渔拒绝了。 在她的请求与金钱打动之下，那几位老医师同意瞒着江城。 他们在医院里弄了一个空的病房，并告诉江城，江离就在里面休息，而那几年的时间里，江城也确实能在那病房里看到江离。 直到前不久，教会的丘牙与彦如在医院外出现，告诉江城，他们把江离接走了。 那之后，江城眼中的江离果然消失了，病房里空空如也。 丘牙与彦如当时也觉得江城有精神问题，所以刻意给江城一个心理暗示，没想到真的成功了，从此就可以用这个并不存在的‘江离’来控制江城。 可他们没想到…… 江离竟然真的出现了，还把彦如打了个半死。 要不是林语相救，彦如估计会被江离活生生折磨至死。 当时林语感觉到，江离身上并没有与江城相同的血脉气息，所以他认为江离可能只是个很特殊的界外禁忌生物。 如今，随着实力的不断增长，林语也渐渐接近禁忌领域了，他开始怀疑自己当时的判断，只是尚未告诉江城。 “这些年我一直在北方。”江渔说了说她的行踪，“北方有一个超大型禁忌区域，叫做‘黑天鹅梦境’，我想你也知道了，爸妈就是在调查这个任务的时候失踪的……这个任务可能已经被诅咒缠上……” “嗯，确实。” 江城没有否认，毕竟他自己也被缠上了。 那个跳着天鹅舞的黑色舞者，已经两次出现在他的梦境中，仿佛一个无法摆脱的黑色梦魇。 “后来我深入那片禁忌区域，一点点向内部探索，这期间做了很多的梦……” 江渔开始讲述这几年半梦半醒的迷幻生活。 黑天鹅梦境，无数禁忌生物都沉沦的地方。 当时的江渔，才刚刚成为高级诡异生物，就踏入了这片光幻迷离的世界。 那片世界，确实很符合它的名字，只能用一个字来概括，那就是——梦。 那是一片奇妙的水晶丛林，生长在灰雾深处。 其中的树木、花草、土壤甚至动物，都仿佛是彩色水晶制成的，如梦如幻，绚烂夺目，目之所及，尽是常人无法理解的色彩与梦幻。 天空被模糊的雾气遮蔽，有一股诡异的朦胧美感。 放眼望去，就连远处的湖水，都荡漾着璀璨的光泽。 在进入那片禁忌区域的第二个月，江渔就碰到了一个迷失的禁忌生物，这期间碰到的迷失诡异生物更是数不胜数。 “那个禁忌生物像是丧失了神智，双目空洞，在丛林间来回游荡，嘴里低喃着梦话，我想他可能正在某个梦境中挣扎……出于对禁忌前辈的礼貌与敬重，我拿走了他身上所有宝贝……” 这一趟梦境世界之旅，让江渔摆脱了‘贫穷’这两个字，越来越富有。 第四百四十一章 黑白梦境 那片梦境丛林里，迷失的禁忌生物多不胜数。 有的在水晶森林中来回游荡，像是在寻求梦中的出路。 还有的愣愣站在色彩斑斓的湖畔，看着自己水中的扭曲倒影，仿佛在思索到底哪一个自己才是真实的。 连禁忌生物都是如此，普通的诡异生物更不用提了。 许多人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一直迷失，直至老死。 还有的虽然出来了，但完全想不起自己在黑天鹅梦境中的完整经历，只能记得自己隐约见到了一位翩翩起舞的黑天鹅舞者。 其余的经历，不能仔细去想，轻则头痛，重则昏迷。 有人甚至因为好奇，再次走进那片区域，从此再也没出来过。 但江渔记得自己的所有经历。 在那片梦幻般的彩色水晶丛林里，她也会时而迷失，在梦中沉浮。 那些梦境其实就是在询问她的内心，在某些梦境中，她会与人结婚生子，度过平凡的一生，而另一些梦境里，她又会是一个无拘无束的旅人，用一生的时间走遍世界每个角落，追逐每一份不容错过的风景。 她曾很喜欢某些梦境中的生活。 但她明白，一旦她接受了这种生活，她就永远无法离开这场幻梦了，只会变得与那些生物一样，化作无数迷失者的一员，无法走出这片丛林。 每一个醒来的瞬间，她都与一种生活挥手告别。 那些生活很好，但不是最好的，她需要做出选择。 “那几年，就是这样在沉睡与清醒中度过了，每一次醒来，我都会变得更强，直到去年，我接近黑天鹅梦境的核心区域，并顺利拥有自己的领域。” 江渔的右手向上，手心浮现一抹红白相间的大鱼。 这就是她独一无二的领域。 在之后的时间里，她的领域半径渐渐扩张，最大一次扩张到了半径四十公里，而且她还未尽全力。 也不知道她用尽全力后，能把领域扩张到多大。 “黑天鹅梦境的核心区域，比外围区域更迷幻离奇，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不同的时代中，每一枚水晶里，都在演绎不同的梦境画面。” 江渔轻轻一叹，只遗憾她带去的所有摄像设备都坏了，无法记录核心世界那份梦幻般的美。 在丛林的最中心位置，是一个普通的小舞台。 小舞台上，有一位蜷缩的孤独舞者。 在看到那位舞者后，江渔明白了整个梦境水晶丛林形成的原因。 一切都起始于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 它强大的魅力令人沉醉，是古典芭蕾舞台剧经典中的经典，经历无数时，艺术价值非凡， 即使在如今的大陆北境，这部芭蕾舞剧依旧拥有崇高的地位。 那位美丽的舞者很有天赋，在舞剧中分饰白天鹅与黑天鹅，她可以把每一个动作做到完美，挑不出一丝瑕疵。 无数赞美的语言将她淹没，可她却无法平衡自己在黑与白之间转换的人格，对自己提出质疑，越来越不满。 为了极致的艺术，她渐渐出现精神上的异常。 她开始追求另类的完美，为双臂插上黑与白羽毛，在孤寂冰冷的灯光下昼夜不停地舞蹈，哪怕双脚流出鲜血，在异常病态的黑暗中一次次化身白天鹅与黑天鹅。 她的观众并未因为这种病态离去，反而越来越多，越来越狂热。 他们愿意为她献上眼球，献上跳动的心脏，献上粘粘的血肉与骨骼，献上所有的一切。 她也不清楚自己在这种病态的疯狂中沉迷了多久。 直到某天醒来，她才发现，舞台下的观众席，早已经满是腐烂的尸体。 剧院外的天空是黑色的，宛若黑天鹅的羽毛。 无数尸体保持着前赴后继的癫狂神色，定格在涌向剧院大门的道路上。 整座城市的人都是她的观众，于是整座城市的人都死了。 她觉得很孤独。 于是她回到了冰冷的舞台上，缓缓躺下，蜷缩成一团，任由黑色的羽毛覆盖全身。 …… 在颠倒世界的另一端，天空是白色的。 所有观众依旧活着。 这位天才舞者在表演时猝死，倒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之上，蜷缩成一团，浑身披满洁白的天鹅羽。 后来，这位舞者被埋在了城市之外的丛林中。 再之后，她的故事就被遗忘了，只剩下一片被称作‘黑天鹅梦境’的幻彩迷离的水晶丛林。 江渔在丛林中这几年，见到了许多颜色的水晶，却唯独不见黑与白，直到她来到那片区域的核心。 她在这位蜷缩的舞者身上，看到了无尽的困惑。 像是每一次梦境中的抉择一样，这位舞者也在抉择，但她始终无法从黑与白的纠缠中走出来。 许多天鹅湖的团队，都喜欢让一人分饰两角，哪怕马修·伯恩这类的男版天鹅湖也是如此，这对舞者的要求极高。 有人猜测过，这会不会导致舞者精神分裂。 但这些猜测与质疑在完美的演出面前不堪一击。 “她是个沉睡的不朽生物，在她走出困惑之前，应该不会醒来了。” 江渔给出了那位舞者的实力。 与幽灵船队一样，在黑天鹅梦境之中，也有一位沉睡的不朽生物。 可以猜测，其余被发现的超大型禁忌区域里，可能同样有这样的生物存在。 在整片联邦大陆上，还有许多未被探明的灰雾区域。 “缠上你的东西，确实可以算是一种诅咒。”江渔看出了江城的状态，“以后如果有时间了，你可以亲自去北方，去黑天鹅梦境走一趟，这份诅咒就会迎刃而解了。” 在那片幻梦般迷离的世界里，可以经历自己的梦境，也可以探寻别人的梦境。 江城的内心足够强大，他可以用别人的梦境锤炼自己。 正如《穆赫兰道》的那句经典台词，经历他人的噩梦也许比自己经历的噩梦更加可怕。 “如果这份诅咒并不致命，那么爹和妈是因为别的事失踪的？”江城想到了这一点。 “对，应该还有别的事。”江渔遥望远处的夜空，“‘黑色舞鞋’任务的前两个接取者，亚历山大以及马克·欧文，或许是为了躲避黑天鹅梦境的召唤才来到南大陆，但爹妈应该不是……如今他们都失踪了……” 在南大陆的最南方，有两个已经探明的超大型禁忌区域。 分别是‘彼岸花森林’以及‘以往沼泽’。 如果一切没错，那对不靠谱的爹妈，此时可能正被困在其中一个区域中。 但江渔现在并不想去找他们。 随着实力的强大，她发现自己的记忆有问题，后来强行解开了一部分被封存的记忆，发现了有关江城的真相。 “明天跟我回奥德市，那里有你想知道的。” 第四百四十二章 消失的人 天亮了，纷纷扬扬的雪花也在黎明中停止。 年轻的画家苏烨依旧坐在厂房门口，目光专注，用画笔记录一复一日的生活。 陶范伸手捧起地上的积雪，满腔诗意涌向，忍不住站在门口高声吟诵，脸上写满了陶醉。 江城从厂房顶部跳下，准备叫醒肖酒，一起探寻灰石板的奥秘。 可他忽然止步，眉头微皱，转身看着正在吟诗的陶范。 不太对劲。 这位学长身上，有一股很严重的违和感，仿佛少了什么。 江城沉思几秒后，出声问道：“学长，伊梦小姐呢？” “什么？” 陶范一愣，停止吟诵行为。 江城再次提醒：“那位伊梦小姐，你与她在泰坦尼克号上面结识，我记得她跟你一起来卡巴城了。” “伊梦小姐？” 陶范拍了拍自己的耳朵，满脸疑惑。 江城口中的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说过。 这时，只听得江城又说道：“你们两个现在应该是恋人的关系，学长你很喜欢那位小姐，那位小姐也对你一见倾心。” “学弟你就别开玩笑了，就我这长相，怎么可能会有姑娘对我一见倾心。” 陶范摆了摆手，很有自知之明。 江城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道：“学长你不记得伊梦小姐了？” “学弟，你……你该不会又多了些虚假的记忆吧？” 陶范想到了江城的记忆问题，不由得询问。 江城没有回答，只是神色变得凝重了些，转头询问门边的小画家：“苏烨，你记得那位伊梦小姐吗？” “不记得……” 苏烨认真摇头，一脸真挚。 在他的记忆力，他们整个团队，就从未出现过一个叫‘伊梦’的人。 江城的脸色沉了下来，怪不得昨晚他醒来之后，就感觉有一丝不对劲，但当时忙着年夜饭以及线上联络，他问过瓦力城的基本信息后，就跟江渔去屋顶上聊天了。 这种怪异感，来自多个方面。 最重要的一点是，伊梦存在过的痕迹，竟然完全消失了。 哪怕她是前不久失踪的，所有人也忘记了她，但江城至少能根据一些很小的日常细节，推测曾经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但江城想要得到的细节并不存在。 在江城的催促下，陶范磨磨蹭蹭地取出了自己的一大堆东西。 这堆东西里，有陶范的自拍照，也有陶范灵光一现记录的诗歌，还有他独自一人时候的自言自语……但就是没有第二个人的踪迹。 “学弟，我真的不认识你说的那位伊梦小姐，你……你在灰雾中的历练世界里，没有出什么事吧？” “没出事。” 江城把陶范的所有东西看了个遍，仔仔细细。 但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位学长就只是个自以为怀才不遇且性格古怪的单身狗而已。 动用侧写的能力，也得不到任何别的结论。 “学长，你最近有感觉少了什么吗？”江城再度提问。 “没有啊。”陶范疑惑摇头。 “吃饭的时候，有没有下意识给谁夹菜的举动？写出一首新诗的时候，有没有向某个人倾诉的冲动？睡觉之时会不会留出一半的床位？听歌的时候有没有想把一半耳机递给某个人？” “这些……貌似都没有啊……” “好吧。” 江城停止询问，转身走向门口，找小画家要了些最近的画稿。 按理说，陶范喜欢一大早在门外吟诗，伊梦当时应该也在他身边。 如果小画家每日门口都在这里作画，肯定能把这两人的身影画下来。 江城翻阅了十多张最近的画稿，大多是简单的素描，也有水彩画，但他只在其中五张上面，找到了陶范独自一人的样子，并没有他记忆中那位伊梦。 小画家很确定，并且把自己其余画稿都拿给了江城。 这时候，隐形狗睡醒了，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走到门边，问道：“这一大早的又在弄什么？新年第一天，就应该睡懒觉才对。” “阿狗，你记得伊梦小姐吗？” “谁？” “伊梦。” 江城把这个名字吐得很清晰。 隐形狗摇了摇头。 “没听说过，听名字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妹子。” “嗯，确实漂亮。” 接下来，团队中其余人也依次醒来。 他们都觉得很疑惑，不明白江城为什么要在大清早询问一个从未出现过的人。 抱狗的青年并未透露真实姓名，让所有人都称他为‘十一’，这段日子他一直在跟踪整个团队，他确定江城的团队里，从未出现过一个叫‘伊梦’的少女。 有人想得比较多，比如肖酒。 他想到，江城一直说他有一个弟弟，只是所有人都看不见而已。 但在众人的记忆中，哪怕是他姐姐江渔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一个叫江离的人。 如今江城又忽然说有个叫伊梦的少女。 难道江城分裂出第三人格了？ 这人格居然还是妹子…… 江城也想到了江离。 现在这情况，简直跟江离一模一样，所有人都忘了伊梦，只有他自己记得。 “百里，你记得吗？” “真不记得啊。” 百里踏月是跟随江城一起去灰雾区域46探险的，他都不记得，可以说明很多事了。 一同去探险的拉斐尔以及李奇迹等人同样不记得。 两只松鼠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江城靠在门口，沉吟片刻，而后抬起眼眸，又一次询问陶范：“学长，再给我说说你那个叫蓝白的朋友……他当时为什么救你们？” “这……因为我跟他是朋友吧，所以他就出手救我们了。” “他有没有与你交换什么？或者让你付出某种代价？” “没有吧……” 陶范认真摇头，但他脸上却闪过一抹疑惑。 他此前一直觉得，在那片暴风雪领域中，蓝白出现并救了他们，应该是很正常的巧合事件。 但现在想来，那段记忆竟然有些模糊了。 他不太能想得起，当时到底跟蓝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蓝白出现之时的样子，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我再想想……” 陶范坐在门边，认真回忆那天的情景。 这时候，江渔从厂房上一跃而下，一脸淡然，径直走到陶范身前。 “手机给我看看。” 第四百四十三章 呢喃森林 陶范恭恭敬敬献上手机。 他的手机很破旧，用了好几年了，没钱换新的。 江渔通过密码解锁后，把各个视频软件以及浏览器都翻阅了一遍，然后淡淡问道：“怎么没有**？” “啊这……姐姐你……” 陶范一脸震惊的样子，感觉这不是一个大庭广众之下能讨论的问题。 而且，这种问题，就不应该从江渔这种美女的嘴里问出来。 江渔没有理会他的震惊，只是平静地说：“回答问题。” 陶范急忙回答：“姐姐，我这个手机其实有系统分身，每次输入的密码不同，就可以进入不同的系统，我下载的那些……那些不健康的东西，以及保存的网址，都在另一个系统里。” “说密码。” “这……” 陶范一脸尴尬，咳了咳，第二个系统的密码说了出来。 身为一个成年男子，他手机里有些不健康的东西也正常。 系统分身的出现，拯救了他这种一直把不健康app藏在‘系统工具’中的人。 每次进入圣贤时间后，不必再纠结地删除手机上的网站与各种缓存，只需回到锁屏页，输入另一个干净系统的密码就行了。 输入密码后，江渔开始浏览这个手机的系统分身。 片刻后，她结束浏览，将手机丢回给陶范。 “没有。” “啊？” 陶范接过手机，急匆匆打开几个熟悉的文件夹，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浏览器里面的书签也没了。 那些熟悉的软件也不在，连下载记录都被删除。 “奇怪，我的东西呢？” 陶范挠了挠头发，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身为一条单身狗，在没有脱单之前，他肯定不会删除这些精神安慰物的。 “学长，把你手机给我看看。”江城说道。 “学弟你拿去吧……” “学长不记得什么时候删了那些东西吗？” “真不记得了。”陶范茫然摇头，“学弟，我以前在寺庙里立过誓，一旦有了恋人，就会立刻删除所有不干净的玩意，但我现在还没脱单啊……难不成是我手机出问题了……” “应该不是。” 江城是学信息的，对手机还算熟悉。 他将陶范的手机连接到电脑上，然后调出手机日志，仔细查看。 日志显示，在22日早上10点许，陶范大规模删除了他手机里所有不健康的内容，并且将手机背景换成‘努力、奋斗’等黑白字样的壁纸。 在江城的记忆里，这之前的一天，也就是21日，陶范刚好在泰坦尼克号上认识了伊梦。 “学长，你还记得这天发生了什么吗？”江城指了指日志上的时间。 “这……这天……” 陶范盯着电脑屏幕，百思不得其解。 他那天，为什么要把手机里的这些东西删了？ 那天凌晨五点，他们抵达白沙城的黑龙研究所分部，开始休息。 早上十点的时候，他估计才刚醒不久。 “学弟，我最近两天有删除什么吗？”陶范问道。 “没有。” “如果……如果我真的有过一位恋人，那我肯定会跟她有合照，有聊天记录等等……除非有一股特殊的力量，直接抹除我手机里关于她的所有信息，连日志中都没有内容……” 陶范揉了揉眼角，隐约感觉想通了什么。 “我之前主动删除的那些不健康内容，跟我的恋人没有直接关系，所以在日志中留下了记录，并未被这种力量干扰到……” “所以，陶范兄弟，可能真的有一位叫‘伊梦’的恋人？”骷髅头惊了。 如果那位‘伊梦’真的存在，那么…… 同样不被所有人记得的江离，或许也是存在的？ 一个人只要存在过，就一定会留下一点细节，正如陶范手机里的不正常删除记录。 “学长，你有那位‘蓝白’的联系方式吗？”江城问道。 “没有……” 陶范苦恼地摇头。 他想起之前在奥德市遇到蓝白的场景，对江城说：“学弟，蓝白兄弟说他不习惯使用手机，没有现代的联络方法，只给我留了一个地址，叫我有事就写信给他。” “地址？” “在我手机的备忘录里面有些，学弟你可以看看。” “好。” 江城调出陶范手机的备忘录，并找到那条地址的信息。 【蓝白的小家：南大陆，贝塔城外三十公里，呢喃森林小木屋】 很简短的一个地址。 没有指定具体方位，没有精确到街道与门牌号，只是一个指向不明的小木屋。 这样一个地址，估计绝大多数邮局都找不到。 江城问道：“学长，只有这么点？” “对的，学弟，当时蓝白兄弟就只给了这些……” 陶范面露回忆之色，把当时在奥德市海滩上与蓝白见面的场景描述了一遍。 那会江城还在人鱼岛上，生死不知，许多人都在海边等他回来。 一同在等待的果冻与花浅浅都与那位蓝白有过简短的交流。 “卟噜卟噜……” 果冻也说了说当时的情况。 这个叫蓝白的神秘人，以前也有过一个果冻朋友，但他的果冻朋友没能抵挡住岁月流逝，在某个安静的黎明中逝去了。 他至少是个禁忌生物，且很清楚地知道果冻的进化路线，为果冻解开了如何成为禁忌的疑惑。 这说明，他以前的果冻朋友，大概率同样是禁忌生物。 江城想了片刻，而后敲了敲桌子，说道：“学长，你给他写一封信过去，询问你的恋人去了何方。” “好，我这就去写。” 陶范急忙从自己的一大堆东西里找出纸笔，按照江城的要求，匆匆写下几行字。 子良小哥接到了江城的信息，早早换上熟悉的白衬衫，风一般来到厂房的门口。 他理了理领口，面带微笑走进厂房。 身为整个联邦大陆最快的男人，这封信交给他去送再合适不过。 这段时间，子良一直在照看那些从寂静工厂里救出来的孩子。 许多孩子与家人团聚后，重新联系子良，表示他们不愿意浪费自己的潜力，希望能为对抗寂静工厂出一份力。 在看到送信地址后，子良目光一凝。 “呢喃森林，这鬼地方竟然还有人居住？” 第四百四十四章 笼中雀 新年第一天，早上十一点。 子良揣着陶范的信件，横穿整片南大陆，来到最南方的贝塔城，出城三十公里，停留在呢喃森林之外。 前方灰雾弥漫，只有一条蜿蜒的石板小道通往模糊的森林深处。 新年的阳光透过灰雾，洒在这片神秘森林之上。 子良目光沉凝，打起了十二分警惕，踏上身前的石板小道。 呢喃森林，灰雾中禁忌区域之一，根本就不该是正常人类生活的地方。 …… 与此同时，江城等人通过传送物品，抵达白沙城。 有一个富有的姐姐，让江城少了许多麻烦。 江渔随手一挥就是十多个传送物，有的物品上甚至有不朽生物的签名。 身为一座人口大城，白沙层的大街小巷都挂上了细小的彩灯带子，就连难民集中的地方，都有些许过年的气息，看上去分外热闹。 但也有很清冷的地方，比如崔悲一家人乘坐的轿车上。 一条长长的车队停在白沙层富人区的别墅之外。 在管家的安排下，保镖等随行人员都已经就位了。 车队出发，前往一座港口城市。 队伍当中的那辆车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管家在开车，崔悲坐在副驾驶上，他爹妈则坐在后排，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车里，只有管家时不时在频道里出声，提醒那些保镖注意周围情况。 白沙城的多数道路都很破烂。 重型机械来来回回碾压着路面，夜以继日，不曾停息。 在城区内行驶十多分钟后，领头的车忽然开始减速，同时传来一条消息。 “老板，前面有人。” “是谁？”管家代替崔天亦询问。 “是小少爷的那些朋友，领头的就是那个叫江城的家伙。” “这……” 管家一时无法判断了，缓缓降下车速，看了眼车内后视镜，等待后排的崔天亦给出方法。 车速越来越慢，车内很安静。 崔天亦靠在座椅上，脸上没有太多表情，默然看着窗外，过了片刻才说：“停车吧，我下去见见这个亡命之徒。” “老板，可能危险。” “安心。” 崔天亦拿到过江城的资料，所以知道江城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打开车门，整了整衣衫，脸色变为郑重，准备与江城好好聊聊。 管家则立即吩咐周围的保镖，把崔天亦保护好。 但前方车辆的负责人却发来消息，说江城的姐姐江渔也来了，这就表示己方的战斗力完全比不过对方，禁忌之下的保镖，再多也无用。 为稳妥起见，管家开始联络他认识的一些禁忌生物。 可他才刚与一位禁忌的门徒发了几句消息，崔天亦就回来了。 这个富有的中年男人眉头紧锁，拉开崔悲副驾驶位的车门，缓声说：“走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崔悲一怔，脸上浮现一抹愕然。 还不等他开口，后排他母亲就坐不住了，眼睛一瞪，盯着崔天亦，骂道：“崔天亦，你要把我们儿子交给那个亡命之徒？” “是把他交给自由。” “儿子待在我们身边没有自由吗？你眼睛瞎了？” “你冷静点！” 崔天亦的心情很糟，直接写在了脸上。 他们这一家子都在某些方面比较擅长，却都不善于处理感情问题。 崔悲的诞生，只是他与他妻子一次酒后的意外而已。 两人本来打算不要孩子的。 但既然有了孩子，就得对这个孩子负责，那些年崔天亦一直觉得给孩子足够的钱，或者为孩子安排好以后的道路，就算是负责。 直到今天，他第一次正式见到江城，正想与这个年轻人认真谈谈，可江城却直接用一句话堵死了他。 “崔先生喜欢养笼中雀吗？” 就是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崔天亦想了十多秒钟，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回应。 于是他转身回来了。 这几天崔悲对他们的冷漠，他都看在眼里，所以他其实一直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现在想来，最好的解决办法，似乎依旧是……让崔悲离去。 …… 半个小时后，崔悲告别家人，与江城等人一起离去。 后方的车队里，他母亲哭得双眼通红，俨然没有往日贵妇人的样子，这之前拉着他叮嘱了一句又一句。 崔天亦没有说太多，只是告诉他，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问题，立即给家里打电话。 就这样，崔悲重新成为天国组织的领袖。 时间来到下午两点。 众人回归卡巴城，继续之前为完成的事业。 这段时间，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还有很多事等着江城，比如找到王小吉，比如消失的伊梦，比如他父母的去处，再比如他脑子里那些虚假的记忆。 百里踏月开始练习弹吉他，并且有意无意地在江渔附近弹奏。 隐形狗也在练习专门为狗打造的吉他，并时不时在十一那条小花狗身边演奏。 崔悲觉得事不宜迟，准备明天凌晨对莫夫城发起进攻，占领那座小城市。 “江兄弟，你今晚有事吗？”崔悲开始征询江城的意见， “没事。”江城摇头。 “不，你有事。”十一忽然开口。 “什么事？”江城看向这个抱狗的青年。 “江橙子，今晚跟我做一票大的，我们联手，把那个家伙干掉。” 十一与江城同为教会选出来的神眷者，他口中的‘那个家伙’，指的自然是能制造钢铁生物的另一位神眷者。 自从在萨伦小镇弄出机械哥斯拉后，那位神眷者就销声匿迹了。 林语说过，这人的副作用很大，每天必须杀人，否则他自己就会死。 十一说道：“江橙子，那家伙是现有神眷者中最暴戾的，杀了他就当是为民除害吧……何况他前不久还对你动过手，以他的性格，以后还会想办法杀你的……” “他在什么地方？” “就在卡巴城外的灰雾区域09，那是一座废弃的工业城市，是他的主场。” “好，现在就去。” 众人开始制定计划。 崔悲带着江宁学院的学生们，还有四百多个天国组织成员，立即出发，赶往更南方的莫夫城。 人员太多，预计得十个小时左右才能抵达。 第四百四十五章 阿尔乔姆 十一请了江渔。 他与江城虽然有把握对付那家伙，但必须防着那家伙背后的教会大佬。 教会是个凭实力说话的地方，但也有走关系的，比如林语这种…… 当然林语是关系硬而且自身实力也硬的这类人。 十一说道：“渔姐姐，最近教会有部分大城市的主教甚至有几位红衣主教都来到南大陆了，其中就有一位禁忌是那家伙的后台，所以需要你帮帮忙……在我与江城对付那家伙的时候……” “好，放心吧。” 十一又看向江城，问：“江橙子，你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教会的大佬来南大陆吗？” “因为我？” “对啊。”十一点头，“上次传出消息，说你体内的不朽信标，属于一个很暴戾的不朽生物，于是有几位不支持你的大佬准备亲自来看看，但又有几位支持你的大佬担心他们对你下黑手，所以也一起来了……于是就这么连环套娃，来的人越来越多，但大多是不支持你的……” “神眷者还需要支持？” “林语没跟你说明吗？某些老主教可能实力不强，但带出来的教会强者很多，所以备受尊敬，话语权很高……如果那些老主教觉得你不可能得到神灵的眷顾，只需轻轻说几句，你的位置就不稳固了……” 教会，这个阴暗的组织，连阳光照进去都得暗几分。 现存的神眷者背后，基本都有一些活了几百年的老不死支持。 相比起来，江城由于没有服用教会的珠子，所以一直被看作外人，不被大部分传统的教会成员接受。 也就是说，明面上来看，他算是个孤家寡人。 在许多教会成员眼中，不敢服用珠子，就是胆小怯懦的表现。 还有一些成员觉得，不服用珠子，就无法与伟大的不朽沟通，根本不应该成为神眷者。 “江橙子你什么时候能服用一枚珠子？堵住那些人的嘴。”十一说道：“只要自身够强，哪怕有副作用，也可以强行压制下去，比如罗兰……我也吃过很多珠子了，但没感觉有什么不适的。” “以后再说吧。” “可现在那些保守的老教主，都一致认为你不能算是教会的人。” “莫急……” 江城从来就没有过吃珠子的打算。 这东西虽好，可许多人都知道，只要吃过一枚珠子，就会被打上教会的标签。 这标签无法被察觉，但偶尔可以感觉到一股冥冥中的召唤。 教会成员们都觉得，这股冥冥中的召唤，就是与伟大不朽沟通的桥梁，只要能力足够，就会被不朽召见，成为真正的神灵眷顾之人。 现在江城这种人身份，只能算是‘伪·神眷者’，通过了血液测试，是被教会选出来最有可能接受召唤的一批人。 一番商议之后，江城与十一也出发了。 江渔跟在两人身后，跟得远远的，并未现身。 对付一个禁忌生物都不算的神眷者，还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只需防着对方的禁忌生物。 …… 下午五点，卡巴城外灰雾区域9。 这是一座旧时代的工业城市。 灰雾降临之后，这座城市很快就被吞噬，这里的居民也陆续搬走。 如今，只剩下一片破败与荒芜。 荒草萋萋，断壁残垣。 曾经的车站、路牌、管道、汽车等等，都在岁月中染上锈迹，成为一堆破烂钢铁。 孤独的野狗躲进废墟里，硕大的老鼠在废弃的下水道里爬来爬去，变异的蚂蚁们用细小的齿轮与金属零件筑巢。 江城的视力已经很强了，能在浓郁的灰雾中看到很远的距离。 放眼望去，每一片区域都只有枯草与朽烂钢铁纠缠的荒凉。 岁月的沧桑与厚重掩埋了曾经的喧嚣。 在整片联邦大陆，有许多这样的城市，尤其是北部与东北部，有的城市甚至还没被灰雾吞噬，就被放弃了，只因城市附近的地底能源枯竭，地下也出现许多空洞，无法再安全居住。 石油、煤炭、天然气等等…… 这些能源可以造就一座城市的繁华，也可以带来一座城市的枯寂。 …… 那人名叫阿尔乔姆，就在城市的中心，静静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中心，等待江城与十一的到来。 这座曾经的工业城市里，有许多废弃的钢铁。 如今这些钢铁都是他的眼睛。 他可以赋予钢铁生命。 看着越来越近的江城两人，他的声音传来了，低沉且沙哑，像是在压抑某种暴戾的情绪。 阿尔乔姆：“是你们。” 十一：“是我们。” 阿尔乔姆：“你们毕竟还是来了。” 十一：“我们毕竟还是来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 双方在沉默中接近，却无一人先动手。 这座城市只应该有三人，却又不止三人。 一对对目光透过灰雾，来到这条废城的破碎长街之上，静静注视双方的接近。 整片南大陆，常年只有五六个神眷者，如今这三人靠得这么近，肯定是要打一架的，所以之前那些赶到南大陆的教会主教们都没有现身，一直在等待这场战斗开始。 “我本以为会是三人的混战，没想到穆迪居然与江城联手了。”远处的灰雾中，一位主教声音悄然响起。 “穆迪这小年轻不简单啊，能操控无数动物，而且懂得示弱。”另一位主教也开口了。 他们口中的穆迪，自然就是江城身旁的十一。 十一有很多个名字，在外从不用真名，教会里这个‘穆迪’的名字，大概率也是假的。 同为神眷者的‘钢铁之灵·阿尔乔姆’以及‘信标宿主·江城’都没有得到主教们的好感，只因阿尔乔姆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每天都得杀人，一直在失控暴戾的边缘，而江城只剩半条命且又没有吃珠子。 唯有十一比较特殊，他一直被当作重点对象培养。 今天这一战，很难预测谁胜谁败。 阿尔乔姆知道那些主教都在藏在灰雾中观战，他眼眸微垂，眼睛越来越红，爬满恐怖的血丝，浑身力量已经压制到了极点，甚至在轻轻颤抖。 并不是害怕，而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杀戮兴奋得颤抖。 他一直觉得，教会的制度很不好。 某些人没有他强，却能坐在比他更高的位置上。 “轰！” 阿尔乔姆招了招手，一根倾斜的生锈路灯被猛地拔起，宛若钢铁长枪。 江城与穆迪齐齐止步，准备动手了。 暗中那些观战的主教们都压低了声音，准备好好看看这几人的表现，更远处的江渔同样在看。 然而……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 那根路灯，竟然并未飞向江城与十一，反而急速飞向阿尔乔姆的身后灰雾区域，直奔一个暗中观战的主教而去。 穆迪一脸惊讶，才将放出几只宠物。 “这家伙疯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沟通桥梁 阿尔乔姆大概率是疯了。 用教会的官方语言来说，就是：无法控制强大力量，被力量反噬，精神失常，需要被回收。 他此刻竟然当着两个对手的面，对后方隐藏的一位主教动手。 虽然并未所有主教都是禁忌生物，可就算不是禁忌，一位主教也能碾压95%的高级诡异生物。 “你这家伙脑子终于不清醒了？”穆迪问道。 “呵……只有我们三人战斗，你不觉得缺了点什么吗？” 阿尔乔姆扭了扭脖子，嘴角掀起一抹残暴的笑容。 穆迪皱眉说：“那也不该对主教大人动手。” “大人？实力强的可以被称为大人，那些实力与我等差不多的，就该从主教的位置下来，把他们该有的资源平分给我们。” “许多老主教都三四百岁了，虽然没能成为禁忌，但你不能不敬重他们的资历。” “笑话……教会如今都腐烂到看资历的时候了？” 阿尔乔姆很狂妄，深深信奉教会一直秉承的唯实力论。 他大笑一声，而后猛地一掌拍在地上。 刹那间，整座城市中，仿佛多出了成千上万个生命体。 一个个老旧破碎的钢铁零件，齿轮、发条、轴承、铁棍、脚手架甚至工厂锅炉等等，在这一刻都活了过来，相互碰撞拼接。 “轰隆……轰隆……” 生锈的齿轮开始转动，破烂的锅炉在冒出滚滚浓烟。 地底早已腐朽的一列列地铁撞碎地表，猛地从地底探出，扬起高高的头颅，不断吸收的钢铁，化作一条条惊天的钢铁巨蟒。 有庞大的钢铁巨人从一座废旧工厂中起身，也有成群的金属飞鸟在天空盘旋。 成千上万的金属碎屑在城市上空飞舞，化作猛烈霸道金属洪流。 无数钢铁撞击融合，化作人类、动物、武器等等。 这座被时光遗忘的废旧工业城市，在今天重获新生。 甚至有恐怖的心跳声，在整座城市的地底响起，令人震撼不已。 众人眼前这一幕幕钢铁交织的画面，仿佛在用vr眼镜观看最新版的变形金刚大电影。 “像是领域……却又不是领域……” 穆迪一脸凝重，立即收回自己刚刚放出来的几只宠物。 眼前这个家伙，竟然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禁忌的边缘，可以利用强大的力量模拟出领域的效果。 今天这钢铁飞舞的一幕，比之前在萨伦小镇那只机械哥斯拉，壮观了不止十倍。 后方正在观战的主教们也相当震惊。 神眷者对主教动手，这种事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上一个对主教动手的神眷者，那是真的疯了，被诡异的力量操控心智，成为一个人形的杀戮机器，只知道屠戮眼前看到的一切东西，包括阻拦他的主教。 最终那个神眷者被多位主教联手击毙，然后被送进焚化炉回收。 但阿尔乔姆很明显没疯。 他的神智很清醒，清楚自己正在做的事。 刚才被阿尔乔姆用路灯袭击的那位主教甩了甩手，感觉双臂有些发麻，他说道：“难道他心里有怨气，觉得我们一直不够重视他？” “并非重视的问题，有几个希望不大的神眷者也没被重视，任由他们自行发展，他们可没像这人这般狂妄。”另一位主教说道。 “说到底还是控制不住力量，被影响了。” “需要回收……” 几位保守的老主教盯着阿尔乔姆，神色不善。 回收这事很简单。 可以回收尸体，也可以回收活体，反正都是送进焚化炉里，烧一段时间，出来的就是完整的一枚枚灰色珠子。 教会的许多成员都清楚，他们服用的珠子，大多是别人的尸体烧出来的。 他们死后，也会被送进焚化炉烧出珠子。 除此之外，教会也会一直生产新的珠子，与那些旧的珠子混合在一起，发放到每一座城市。 与多数保守的老主教们不同，少部分年轻的主教对阿尔乔姆表现出了兴趣。 其中有一位表示：“以前觉得阿尔乔姆不怎么样，今天一见……这年轻人还不错。” “哪里不错？”被攻击的那个老主教顺口问道。 “许多人天生性格如此，生来就狂妄。”这位主教认真解释，“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越狂妄只会死得越快，但这年轻人能活到现在，说明他实力很强，你们也看到这座复活的钢铁城市了……回头可以向大祭司申请，为这个年轻人尝试建立一次沟通渠道……看看伟大的不朽是否欣赏他……” 教会与那位界外的不朽有多种方式交流。 比如最常见的大型祭祀。 这些年来，经常有传闻，说灰雾之所以变得越来越浓，就是教会的祭祀引起的。 当然真正的禁忌生物与大势力都知道，教会还没有能力干扰灰雾的存在，至今没人能说明灰雾到底从何而来。 教会的祭祀，需要耗费大量资源，可以建立起一道与不朽生物沟通的桥梁，通常用于重要决断时刻。 单独为一个生物建立沟通渠道的很少，以往只有最优秀的神眷者才能得到这种机会。 除此之外，一些隐秘的方式也可以与那位机械不朽生物联系。 但最令人渴望的，必然是不朽生物的主动召唤…… 这种召唤，也就是许多人常说的“神之眷顾”。 目前在教会内部，只有当代教皇、大祭司以及林语的老师，得到过这种眷顾。 “那位不朽大人似乎又在沉睡的边缘了，这一代的神眷者估计无人能得到他的主动召唤，所以有必要建立一个沟通渠道，最好能多送几个人过去……这样，他们或许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拥有禁忌领域……” “此事回头再说吧，今天阿尔乔姆能否活下来还是个问题。”一位老主教打断了这个年轻主教的话。 “老实说，我不太喜欢穆迪这种乖宝宝，我知道各位老前辈喜欢这种听话的。” 那位年轻主教目光深邃，透过灰雾，看到江城身旁的十一。 在教会内部，十一确实身受许多老主教的喜爱。 他很听话，而且懂事，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从来不给教会惹麻烦，只是对外的战绩很模糊。 他似乎从来没战胜过其余神眷者，但也从未败过，每一次跟人交手都以平手结束。 第四百四十七章 分裂的教会 穆迪这种与任何人都能五五开的战斗力，被部分大城市的老主教看作是实力的体现。 这一代的十三个神眷者中，许多人都看好穆迪，觉得他是最有希望被那位伟大不朽召唤的。 阿尔乔姆由于自身的暴戾嗜杀，一直不被看好。 在众多老主教眼中，他失去控制只是迟早的事。 至于江城…… 他从来就没被教会大部分高层接受过。 要不是看在林语老师的面子上，那些老主教根本不会同意把‘神眷者序列13’授予江城。 当初江城通过血液测试后，许多教会高层都惊讶不已。 毕竟他们一直认为，只有服用过灰色珠子的人，其血液才能与伟大不朽的血液产生共鸣。 按照惯例，通过血液测试，就可以被授予真正的神眷者称号，但当时依旧有几位强大的红衣主教出现反对。 林语的老师压下了所有反对意见。 用他的话说，就是： 现在教会内部的序列称号还有十多个空着，取一个给江城又怎么了？ “刚得到信息，西大陆那边，有一位候选者通过了血液测试。”一个藏在灰雾中的主教忽然说道：“是‘二十一号候选人’，坐镇西大陆的那三位红衣主教叫我们给出意见，是否要让其从‘候选人’晋升为‘神眷者’。” “其实力如何？”另一旁的老主教问道。 “很弱，刚成为高级诡异生物，战斗力在候选人之中只能算上等，还不到顶级，更不用说与现有的十三个神眷者相比。” “这么弱，怎么得到血液测试资格的？” “一场对赌，他赢了当地的祭司，那个祭司帮他申请的。” “哦……赌局……” 有一位主教想到了当时的江城与姬礼。 姬礼在黑雾工厂内被废了之后，也提出了对赌，如果他能杀了江城，就把培养江城的资源给他，并且为他申请一次血液测试。 瓦力城的几个执事向祭司申请后，得到了同意的答复。 那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姬礼失败，他申请的血液测试资格被江城拿到，采集江城血液的则是林语。 当然……就算姬礼得到血液测试资格，通过测试的概率也很小。 教会几乎在每座城市都有候选人，瓦力城这种小城市只有三五个，而那些千万人口的大城市，动辄就是几十位候选人，可如今整个联邦大陆却只有江城等十三人通过了血液测试。 这概率小得不足百分之一。 “同意吧，能通过血液测试，就代表那位不朽大人的血液与他有共鸣。”一位老主教点头，“这段时间先给他倾斜一些资源，好好培养，找几个人保护他，别让他被西大陆的那几个神眷者杀了。” “嗯，只能如此了，等他实力差不多了再放出来……” 藏在灰雾中的众多主教达成一致，向西大陆那边给出反馈意见。 神眷者之间相互针对的情况很严重，正如阿尔乔姆一心想解决掉南大陆的其余神眷者，这样他得到伟大不朽眷顾的可能性更高。 没多久，其余区域的主教也纷纷同意。 就这样，教会的神眷者数量，变成了十四。 正在准备战斗的江城三人自然不清楚他们已经多了一位同行者。 他们更不清楚，此时远处的灰雾之中，来了一位红衣主教。 这人的看上去很年轻，也就二十岁的模样，容貌俊郎，但脑后披散的长发却早已雪白，身披如血的红色主教长袍，与其余主教的黑色袍子截然不同。 他刚一出现，就看到了远方灰雾中的江渔，神色慢慢变得凝重。 一个年轻的主教问道：“雨果大人，你怎么亲自来了？” “卡佩那个老头让我来看看江城。”这位名叫雨果的红衣主教揭开兜帽，露出帽檐下那对苍白的瞳孔。 “卡佩大人不是一向与‘那位大人’不和吗？” 年轻主教口中的‘那位大人’，指的是林语的老师。 林语老师的名讳在教会内鲜有人知，许多成员只知道他是三位真正的神眷之一，掌控演绎法则，还掌管整个教会的十三轮演绎任务布局。 雨果神色淡漠，微微点头，说：“对，卡佩那老头让我来看看江城是怎么死的。” 在场地位最低的一个祭司问道：“雨果大人，教会内部的矛盾越来越严重吗？我们是否……” “不该问的别问，现在还不需要你们站队。” “是是……” 那祭司立即闭嘴。 雨果负手而立，神色如常，站在众多主教的最前方。 教会的构架其实很简单，最顶层就是当代教皇与大祭司，下面则是分散在整个联邦大陆的十二位红衣主教。 这些红衣主教并不直接管辖某些大城市或者区域。 他们的存在，更像是用来镇场子的。 真正管理各大区域的，是生活在大型城市中的主教们。 教会如今的内部问题相当严重。 最严重的一点就在于……教会现在太强了。 十二位红衣主教必然是禁忌生物，而且是禁忌中极为强大的，除此之外，一部分主教甚至是极少数祭司也是禁忌生物。 正常情况下，一个禁忌生物就足够建立起一个超级组织，只是大多数禁忌生物都很懒，常年在灰雾中躲着世俗的纷争。 如今教会越来越强，还拥有一套完整的任务流程体系，无时无刻不有新的成员加入，管理水准与下层秩序都比乱糟糟的旅社要好得多，至少所有成员都是人类，不会出现旅社那些奇奇怪怪的种族。 许多人只看到其强大，对其敬畏，认为教会已经强到可以在末世之前举教飞升。 却很少有人看到教会内部的矛盾与分裂。 如果这种情况还得不到改善，最终教会可能会因为强大而消亡。 林语老师的地位很特殊，不弱于红衣主教，甚至可比当代教皇，但某几位红衣主教对他并没有好感，而教皇与大祭司的态度很模糊。 许多成员都嗅到了分裂的气息，所以都在焦虑站队的问题。 今天到场的教会禁忌生物有三位，除了雨果这位红衣，还有两位普通的主教。 “雨果大人，你觉得这场战斗结果会如何？” 手下有人询问。 雨果静静看着那座复活的钢铁城市，并未对漫天飞舞的金属碎片感到震撼。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相当平静，并且以十分淡然的语调给出了他的答案。 “接下来，江城会赢，阿尔乔姆会死，穆迪全程划水。” 第四百四十八章 狂妄 “雨果大人，阿尔乔姆很强，或许比我都强……他应该不会死。” “江城也比你强。” “这……” 那位出声的主教脸色一僵，不吭声了。 雨果身为红衣主教，自然没有骗人的必要。 江城的领域一开，确实可以压制这位连禁忌都不是主教，并且战而胜之。 有些喜欢穆迪的老主教皱了皱眉，不太同意雨果的判断，尤其是其中那位支持穆迪的禁忌级主教。 那位禁忌级的主教问道：“雨果大人，穆迪不会全力参战？”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支持穆迪，并且觉得他是这一代最有希望接受不朽召唤的神眷者，但他的性格并不合适，接下来好好看看这场战斗就知道了。”雨果毫不留情，语气淡漠。 “雨果大人觉得谁最合适？” “江城。” 那个主教一怔，摇头道：“雨果大人说笑了，江城连珠子都没服用……何况……卡佩大人不是请雨果大人来看江城的死亡吗？” “我不能有自己的安排？” “当然可以，但我觉得雨果大人太武断。” 在场另一个禁忌级的主教也说道：“没错，雨果大人，我觉得哪怕是阿尔乔姆，他受到不朽召唤的概率，都比江城要大得多。” 这位说话的主教，自然就是穆迪口中那位支持阿尔乔姆的禁忌。 把江渔叫过来，也是为了防这位禁忌。 教会在场有三个禁忌生物，除了雨果，其余两个分别是穆迪与阿尔乔姆的后台。 其余的诡异级主教，大多支持穆迪。 雨果淡淡说道：“江城没吃珠子，却可以通过血液测试，你们许多人都活了几百年了，也不知吃了多少珠子，至今能通过测试吗？” “……”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直接把在场众多主教给堵死了。 有一位活了五百多年的老主教脸色涨红，实在是想不出该怎么回复，感觉这五百多年都活在狗身上了。 雨果又说：“江城是个人才，不要总是用珠子来说事。” “可他如果不能解开体内的信标，只剩不足一个月的寿命了。” “对，亡命之徒……” 雨果的嘴角微微掀起。 在场众多教会的祭司与主教，其中大部分支持穆迪，小部分支持阿尔乔姆。 只有他一人看好江城，认为江城会得到最终的不朽眷顾。 并非因为他站在林语的老师那边，他这样的红衣主教很自由，不需要站队，只是因为他更喜欢这种亡命徒的身份。 教会里，只有少数人知道，那位伟大的不朽，现在也处于半死半活的状态。 “以江城如今的身份，我们应该可以给他凑齐最后一种材料。”雨果开口说道：“他成为神眷者这么久了，教会尚未给他倾斜资源。” “雨果大人，你是说完美级的替死傀儡？” “对。” “这么短的时间里，江城就找到了其中五种材料吗？” 众主教都感到惊讶。 “生命之水与禁忌生物尸体比较好弄，古金币也可以收购，但不死虫要怎么弄？骸骨之花极为稀有，更别说人鱼眼泪……现在那些人鱼族都潜入深海了，有眼泪的人也舍不得拿出来卖……” “不死虫……这个小虫子，有人送给江城。” “谁？” “罗兰，上次我提出血液测试的成员之一，这小家伙虽不是神眷者，但彻底压制副作用的他并不弱。”雨果淡淡回复，“如果江城死了，就带罗兰去进行血液测试，替上第十三号神眷者的位置……” “大人，你确定这个叫罗兰的小家伙能通过血液测试吗？” “大概率能，至少概率比你们高。” 雨果并不照顾众多主教的脸面，说得相当直接。 瓦力城是个好地方，出了许多怪物级别的人才，比如江城与罗兰两个，再比如江城的哥哥姐姐。 不死虫这种东西只存在于传说中，许多人连这虫子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古籍上关于这虫子的相貌也是模糊的。 这种虫子长生不死，被砍成无数截也能活下来，能熬过无尽岁月。 据说，吃下不死虫，就能获得一次重生涅盘的机会。 以不死虫为药，搭配其余禁忌物品，更是能搭配出续命的神药。 “罗兰亲自去见了呢喃森林那位，并从那位手里拿到了不死虫，同时成功引起那位对江城的注意……” “那位……传说中的蓝白大人？” “嗯。”雨果微微颔首，“以你们现在的身份实力，敢孤身一人走进呢喃森林吗？” “这……” “不用给我回答，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 众人被这位红衣主教说得没脾气了。 呢喃森林那鬼地方，仅次于已经探明的七个超大型禁忌区域，危险程度甚至超过卡巴城外的灰雾区域46。 许多主教都只是诡异生物，怎么可能敢孤身一人进去。 但他们如果说出‘不敢’两个字，就变相承认了他们的胆识还不如罗兰这个小小的候选人。 “但……我还是觉得，穆迪是这一代最后希望受到伟大不朽召唤的。”那个支持穆迪的禁忌级主教出声，“雨果大人，坐镇北方大陆的蓝江大人也很看好穆迪，甚至送了他一件保命的东西。” 这位禁忌级主教说出了另一位红衣主教的名字。 红衣主教只有十二位，名字大多简单，除了坐镇南大陆的某位老红衣主教……那位老大人的名字很长，需要接连不停念三分钟才能念完，据说是把他家族发生的大事、伟大人物、重要时刻等等全都写进名字里了。 “蓝江啊……”雨果若有所思，“北方大陆太冷，这个老家伙在北方被冻傻了，脑子不灵光。” “啊这……” 之前说话的主教呆住了。 这话要是传到蓝江的耳朵里，说不得他就得开启传送阵，跑到南方来找雨果打一架。 教会以前也不是没有红衣主教开战，每一次都打得天崩地裂，全靠人面法庭在外压制毁灭范围。 “说真的，你们看好穆迪，还不如看好十七号神眷者，那个人鱼混血的小姑娘……除了江城，我最看好的就是她。” “雨果大人，那么阿尔乔姆呢？” “他……一般般……” “轰——” 说话间，一场碎铁片风暴忽然在众多主教身前炸开。 成千上万细碎的钢铁于空中爆发，每一个铁片的边缘都极为锋利，宛若一场暴雨，倾泻在众主教前方。 雨果站在最前面，另外两个禁忌级的主教站在他左右两侧。 三人齐齐挡下了这次来自阿尔乔姆的进攻。 雨果的目光渐渐冰冷，落在阿尔乔姆身上，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这小家伙……确实很狂妄……” 第四百四十九章 机甲 “阿尔乔姆能听到我们说话？” “他能确定袭击的位置，就不难听到我们对话。” 雨果红袍飘扬，伸手从风中摘下一枚铁片。 有个主教说道：“雨果大人，他或许只是想展示实力，以此得到教会的重视。” “或许吧……” 雨果不置可否，但语气比之前冷了些。 换做是个普通教会成员，敢这般袭击主教，早已经被送回焚烧炉回收了，何况阿尔乔姆直接袭击了一位红衣。 这个年轻人的狂妄得没边了 “希望他能死在江城手上吧。”雨果随意丢掉手中的铁片，“如果没有，或许他会在不久之后意外死亡。” 那位支持阿尔乔姆的禁忌级主教一怔，听出了雨果这话中的杀意。 他立即劝道：“雨果大人，阿尔乔姆是神眷者。” “我知道……但我是红衣主教……” 雨果一脸淡漠，转头盯着这位禁忌的眼睛。 他那对苍白的瞳孔没有丝毫感情，仿佛是从某个尸体身上挖下来的，看得人遍体生寒。 两人的目光对上，那位禁忌主教轻轻一颤，竟是往后退了一步。 禁忌之间的差距，大得难以想象。 他硬着头皮说：“雨果大人，教皇大人曾吩咐过，我们不能对神眷者动手，毕竟……如今只有十四个人啊，让他们相互磨砺就行了……” “如果今天我不在这里，且阿尔乔姆败了，你会对江城动手吗？” “这……应该不会吧……” 这位支持阿尔乔姆的禁忌级主教又退了两步，额头浮现出冷汗。 雨果微微摇头，将视线重新投向那座活过来的老旧工业城市。 “等结果，这场战斗不会持续太久。” …… 城市内，战斗已经开始了。 江城这次没有拔刀。 他打开领域，头顶悬浮着《生命法典》，浑身缠绕着泛黄的绷带，手握血眼黄权杖，像是个古埃及法老。 而旁边的十一简单得多，就一直在扔各种动物。 蚂蚁、蜈蚣、蝎子、毒蛇等等…… 他不停地从自己手里的破布口袋往外掏小动物，然后大喊一句：“你们都是我最喜欢的宠物，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于是这些小动物就冲上去送死了。 前方的画面简直惨不忍睹。 这家伙扔出去的动物，根本没有对阿尔乔姆造成任何伤害，只是在白白浪费生命。 成片的小动物倒下，尸体成堆，被疯狂的钢铁生物砸成血泥。 “你不是有几只很厉害的宠物吗？”江城问道。 “那几只宠物太大了，这座城市忍不下。” “那你打算怎么做？” “好兄弟，看你了！”穆迪给江城比了个信任且坚定的眼神。 “你要划水？” “不是，我这叫辅助进攻。” “……” 在此之前，江城已经想到了这家伙会不靠谱，但没想到这么不靠谱。 这家伙看上去没有丝毫对战斗的渴求，只会不停放宠物。 不得已，江城只能自己上了。 这一战打得很艰难。 阿尔乔姆已经在诡异的道路上走到极致，通过特殊方法控制整座工业城市，让周围的区域化作类似禁忌区域的雏形。 江城的头顶，脚下，还有前后左右，随时都会受到钢铁生物的进攻。 而最后不停放宠物的穆迪，就像是来搞笑的，时不时还喊两句加油的口号。 双方的距离在最初几分钟不断拉开，以至于江城只能被动反击。 在十多分钟后，他才一点点逼近阿尔乔姆，并使用手中的各种武器对其造成伤害。 穆迪的辅助进攻，其实并非全然无效。 有一部分毒性超强的诡异小动物，在他的控制下，成功从地底突破阿尔乔姆的外部防守，并狠狠用毒刺扎碎了阿尔乔姆的一个禁忌级防身物品。 阿尔乔姆浑身一颤，对金属的控制顿时弱了几分。 江城看准机会，瞬间逼近了十多米，同时打空了左轮与猎枪。 “轰隆！” 一辆巨龙般的地铁从天空中坠落，重重砸在江城身前，碎屑四溅。 又有十多辆汽车组成的破旧金属巨人猛地扑来，砸向江城，用尽一切办法阻挡江城的前进。 这座城市间的狂风越来越猛烈了，风中夹杂了无数细小的金属碎片。 大地也在震动，能清晰地听到地底的心跳声。 到最后，大地开裂，无数建筑陷入地底，毁灭般的场景宛如世界末日。 数十个螺旋而上的金属柱从地底升起，细细看去，每一根螺旋状的柱子都是由数之不尽的小金属球组成的。 阿尔乔姆就站在一根金属柱上，随着柱子越升越高。 其余旋转的金属柱，疯狂地涌向阿尔乔姆，并融入他脚下的那根柱子中，化作身体躯干以及庞大的四肢。 看着这一幕，穆迪忍不住嘟囔：“这家伙是对巨人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十次战斗有八次都得弄一个机械巨人……这么大的年纪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开机甲？” 不出片刻，那巨人已经有数百米高，巍峨熊壮，让穆迪想起了环太平洋里面的机甲。 这玩意比上次在萨伦小镇出现的机械哥斯拉更难缠。 毕竟那玩意是阿尔乔姆远程控制的，而这一次，阿尔乔姆就在机械巨人的体内。 江城试着引爆了几枚一次性物品，但效果甚微。 这座工业城市中的废弃金属太多了，巨人每一次受到爆炸伤害，都会在极端的时间内恢复。 虽然江城的两把刀具有不可恢复的特性，但面对数百米高的巨人，江城要砍到猴年马月，才能将其砍倒。 “咔嚓——咔嚓——咔嚓——” 那机械巨人的手臂上，忽然浮现出了数百个密密麻麻的洞口。 有枪管、炮管甚至是发射一次性毁灭物品的发射器从这些黑黢黢的冰冷洞口中伸出，齐齐对准江城与穆迪。 穆迪拍了拍脑门，大声说道：“不妙啊，江橙子，这家伙要对我们进行火力覆盖，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弹药……是时候实践三十六计的最后一计了！” “你这家伙就没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江城眉头微皱，收起两把刀，转头盯着穆迪。 “没有！” 穆迪坚决摇头。 “我觉得此时逃跑是最好的手段，逃跑是人类社会存在了无数个纪元的光荣传承……” 第四百五十章 风神之翼 在江城平静的注视下，穆迪略带尴尬地挠了挠额头。 身为一个教会的神眷者，他的侵略性比其余神眷者要低了很多，所以总是被动五五开。 这次找江城联手，只是因为被阿尔乔姆针对得不耐烦了。 最完美的打算自然就是，他在一旁全程划水，而江城成功解决阿尔乔姆。 后方的灰雾里，众多教会主教也都看懂了穆迪的打算。 目前的一切，都挺符合红衣主教雨果的猜测。 “雨果大人，正因为这种性格，所以你才不喜穆迪吗？” “还有些别的原因。”雨果微微抬头，看向宁静模糊的天空，“做好准备，有个大家伙要来了……看来这年轻人也并非打算一直划水……” 话音刚落，远方传来一阵呼啸的破空之声。 “咻——” 天空中云层翻涌，灰雾破碎。 一个庞大的黑色身影在阴暗的云层中若隐若现，偶尔露出两只坚硬锐利的爪子，偶尔露出一侧薄薄的翅膀。 城市中心的巨型机器人也注意到了什么，抬头望向天空。 忽然，云雾被巨翼划破。 伴随着一声高昂的尖叫，太空中的巨兽直扑而下。 恐怖的阴影遮天蔽日，投射在大地上的影子更是笼罩了大片城市区域，仅是一对翅膀就有近千米长。 这让江城想起了他父母在灰雾中培养的那些巨型野兽。 眼前这头猛兽的嘴部很尖锐，身体扁平，双翼是从位于身体侧面到四节翼指骨之间的皮肤膜衍生出来的，拥有长且布满牙齿的颚部，身后是一条强有力的长尾，很像是早已灭绝的翼手龙。 当然，记载中最大的风神翼龙翼展也就超过十二米，远达不到眼前这头巨型猛兽的体积。 “江橙子，虽然小风并不是我手里最大的宠物，但我觉得它目前是最合适的，所以就把它召唤来了。”穆迪再次给江城投了个坚定的目光，“接下来就靠你了！” “又要划水？” “江橙子，我这是在合理利用自身战力，如果我插手过多，肯定会给你造成不便……” “这理由还一套一套的……” “别说了，江橙子，快上吧！” “……” 于是江城上了。 就在他们聊天的间隙，那头恐怖的翼龙状猛兽已经猛地扑在了机械巨人身上。 这一扑带着千钧之力，直接把巨人压倒了。 而巨人也没有客气，没有吝啬弹药，浑身的数百个洞口都在喷吐火舌，对趴在它身上的巨型怪物来了好几轮齐射。 一时间硝烟弥漫，有钢铁的碰撞融合声，也有怪物怒吼的声音。 “轰隆——轰隆——” 大片大片的城市地面开裂，向下塌陷。 加上之前由于各种金属生命撞出地表所造成的裂痕，整座城市已经四分五裂了。 轰的一声之后，烟尘四起，金属巨人与巨兽齐齐坠入塌陷的城市地底。 这一坠就是上千米深，坠入当初被废弃的巨型矿洞之中。 当年这座城市附近的商人也是离谱，竟然直接在城市地底挖矿，丝毫不担心由于地底空洞造成的一系列问题。 一条条四通八达的矿道里，除了遗留的各类工具以及未被运走的矿石，还有许多矿工的骸骨。 两头巨型怪物在地底相互扑杀，打碎了一条条石脉与矿洞，令地底空洞弥漫的区域越来越大。 再有几分钟，或许整座城市就会彻底蹦碎。 江城没有犹豫，开启领域一跃而下。 他宛若一头凶猛的鹰隼，重重砸在地底那头钢铁巨人的头上，开始动用各种能力瓦解它。 巨型机器人体内的阿尔乔姆感到了一丝不妙。 地底空间太限制他的发挥了。 他必须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他当场挥手，双眼通红，脸上浮现一抹疯狂的意味。 “咔嚓——” 金属巨人瞬间四分五裂。 崩塌的身躯化作一条条飞舞的钢铁长龙，向地表飞去。 眼前这一幕，加上城市上方的天空中那些正在自由翱翔的金属鸟类，说明阿尔乔姆可以制造出能飞行的生物。 但他却无法控制机械巨人腾空。 江城目光冰冷，隐约算计出了阿尔乔姆的控制极限。 这个疯狂的对手终究不是领域生物，能力有所欠缺。 片刻之间，江城的脑海中就出现了多种击杀阿尔乔姆的方法。 比如一直把阿尔乔姆拖在这里，让其无法离开这座城市，然后只需静静等待其诡异能力的副作用反噬。 教会里许多人都知道，这家伙每天必须杀人，否则他自己就得死。 再比如直接引爆从寂静工厂那里抢来的一部分普通禁忌物品，用爆炸导致的毁灭与冲击炸碎一次次重组的钢铁巨人，直至阿尔乔姆的力量被消耗一空。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江城一样，头顶一本《生命法典》，每时每刻都在被补充。 “江橙子，还要多久才能干掉这家伙啊？”远处划水的穆迪大声询问。 “不急，先打几个小时吧。” 江城向来是很有耐心的，口头禅就是那句‘不急’，这经常让他的众多队友急得焦躁。 一同在观战的，还有彼得与梁殷。 已经生出两对翅膀的彼得越来越强了，隐约感觉自己即将就要生出第三对翅膀，重新拥有地狱血蝙蝠领域，但肚子里那些恶龙的高级游魂还没消化干净，得再等一段时日…… “你这家伙不是能通过影子杀人吗？”彼得用手中捅了捅梁殷，然后指着正在地表重组的钢铁巨人，“你看，那个大家伙的影子覆盖了一大片区域，肯定很适合你发挥吧？” “你是巴不得我上去给江城添乱？”梁殷冷冷反问。 “唉，我这是在给你表现的机会啊。” “那你自己不去表现？” “我需要吗？我和大哥签订的可是最严格的契约，他死我就死，你签订的是个什么垃圾契约？” “懒得与你争辩……” 梁殷在这个问题上说不过彼得，于是直接终结了话题。 当初他签订的条约并不严格，理论上来说，江城死了之后，他还可以苟延残喘地活着，只是一身能力会随着江城的死亡消散。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 观战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旅社都派人来观摩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认祖归宗 在金属与硝烟交织飞舞的严肃世界，出现了那么一群不太严肃的古怪生物。 这群生物里，有正常人类，也有安装了义肢的半机械人，还有成了精的牛奶盒子、会说话的可乐罐子、自动行走的电饭煲以及穿着的jk装的ak47等等…… 旅社特色——来者不拒。 相比于教会的清一色人类种族，旅社的杂牌大军总是很有喜感。 灰雾区域9距离卡巴城很近，所以这样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不可能瞒得住卡巴城内的各大势力。 卡巴城旅社的负责生物，是那把穿着蓝色jk装的ak47。 这位穿着女装的自动步枪正在讲解战斗。 旅社的队伍里也有一位禁忌生物，但这位生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远方，与教会的三个禁忌生物遥遥相望。 “看看，江城现在的策略肯定是拖死阿尔乔姆，这个策略是最稳妥的。”ak47的讲解很到位，声音略显沙哑，“而阿尔乔姆已经急了，你们看，他的这几次进攻毫无章法，全靠对钢铁机械的强大控制力扭转局面，但这样是无法长久的。” “老大，所以江城一定会赢吗？”后面有人问道。 “嗯，只要阿尔乔姆这家伙不会像小说主角那样临阵突破，并且那些观战的教会主教们不动手干预，江城肯定能赢。” “所以江城到底算是我们旅社的人，还是教会的人？” “当然是教会的人。” ak47给出了这个长期困扰众人问题的答案。 由于每座城市都有教会与旅社，所以这两个超级势力的组织成员，偶尔会出现重叠的情况。 有的人纯粹是被派去对方内部做间谍的。 还有的则是为了打两份工，赚两份资源。 只要这些人做的不是太过，双方高层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他们的行为。 要判断这种人到底属于哪一方，只需看这人在哪一方的地位更高就行了。 很明显，江城虽然最早加入旅社，但旅社一直没给江城倾斜过资源，连一个奥德市旅社副社长的位置，都是江城自己赢来的。 长期以来，旅社高层一直把江城排除在核心圈子之外。 而教会却给了江城“神眷者”的核心序列。 无论教会内部有多少人不支持江城，无论江城还能活多久，教会至少已经给出了表态，只要江城还活着，该给他的资源就不会少。 这次事件结束后，那位红衣主教雨果，就会把江城该有的资源都给他。 ak47沉声说道：“据说，当初江城的父母与旅社某些高层闹得不愉快，所以那些高层一直不待见江城，对他没有丝毫重视，甚至一直想杀他……当然，我也只是听说……小道消息而已……” 说着，他看了眼一旁的那位旅社禁忌生物。 到达禁忌这个层次，就算是绝对意义上的核心层了，肯定知晓许多辛密。 但这位禁忌仿佛没有看到ak的目光，一脸淡漠，依旧在与远方的三个教会禁忌生物对峙。 众多想听八卦消息的旅社生物都支起了耳朵，但等了许久还没有等到这位禁忌大人开口，只得无奈收回这份八卦的心思。 过了一个多小时，这场战斗来到了尾声。 正如许多人预料的那样，阿尔乔姆没能在第一时间击杀江城与穆迪，后续再也没找到机会。 他变得虚弱了，无法再支撑那么多的金属生命。 “咚……咚……” 一只只金属飞鸟从苍穹坠落，砸在四分五裂的大地上，散成一对机械零件。 失去生命后，这些机械生物黯淡无光，连表面的锈迹都多了些。 而此时，江城找准机会，发起了致命的袭击。 他宛若一只黑色幽灵，身形诡异，瞬间掠过阿尔乔姆那失去金属守护的身躯。 而阿尔乔姆也在这刹那之间拼死反抗。 双方在烟尘弥漫的街道上交错而过。 江城目光平静，收回短刀，只余右手长刀。 阿尔乔姆摸了摸脖子，上面有一道细微的血痕。 反观对面的江城，只是黑袍缺了一角。 胜负已分。 阿尔乔姆并不失落，他不觉得自己败了。 “江城……你有那位大人的背景，至于穆迪……教会一直在对你倾斜资源。”阿尔乔姆的声音很干哑，仿佛声带都被撕裂了，“可我却什么都没有……那些老家伙给了我神眷者的序列，却不给我神眷者应该有的资源……他们认为我迟早会失控……” “准备来一场战败者的发言吗？”穆迪一脸轻松，走上前问道。 “我并没有败！至少没有败给你们两个！” 阿尔乔姆双眼猩红，面容狰狞。 “一对一，你们谁能是我的对手？” “啧，话可不要说得这么绝对。”穆迪双手环抱，出声反驳。 “就算我败了……我也只是败给教会对你们倾斜的资源……若非如此，今天你们谁都走不掉……” “老哥，失败了找借口也不是这么找的。”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你还能跑掉？” “当然……” 阿尔乔姆并没有死在这里的打算。 他脖子上那道伤口正在愈合，强行扭转了双刀的不可治愈效果，说明他身上也有某种特殊的接受过神灵祝福的物品。 与此同时，一阵古怪的声音从他体内响起。 “咔嚓……咔嚓……” 只见，他的皮肤竟然缓缓变成暗红色，宛如烧红的钢铁，然后开始出现裂痕。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逃命的手段了。 在城市后方的灰雾中，支持阿尔乔姆那一小撮主教松了口气。 他们都清楚这个年轻人的性格。 这种人不会被一次失败打倒，只会越挫越强，直到某天彻底击溃曾经的对手，他以后肯定还会继续挑战江城与穆迪的。 果不其然，场上的阿尔乔姆用嘶哑的声音咆哮：“等着！这一代只有我才会被伟大不朽眷顾！我会回来的！江城，你……你……” 他沙哑的嘶吼忽然停了。 他的目光落在江城身上，惊疑不定，隐约间感觉到了某种特殊的力量。 而江城此时已经闭上了眼睛，根本没搭理正准备逃离的阿尔乔姆，整个人身心空灵，遵循那股忽然出现的召唤，一点点远离这片沉重的人间。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是，眼前已是血红一片。 这是一座活死人血肉与钢铁机械组成的恐怖世界。 …… 而现实世界中，所有人都惊住了。 尤其是教会成员。 他们看着闭目的江城，感觉到了江城身上出现了一条条召唤链条，还有那股熟悉的不朽气息。 只要曾经接触过珠子，看到过那副画面，都面对过这份不朽的气息。 这是教会一直在联系的伟大不朽！ 他竟然在这个特殊时间点，直接召唤了江城。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所有人都没想到。 就连江城自己都感到意外。 一个个活了几百岁的老主教们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了。 他们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有的仿佛是欲哭无泪，有的则表现出了深深的不理解，还有的只是羡慕。 真的羡慕…… 在此之前，整个教会，只有三人接受过那位伟大不朽的主动召唤。 “江城他……他怎么能……” “可他并没有服用珠子啊，珠子是直接与伟大不朽连接的桥梁……” 呆滞的老主教们喃喃自语。 许多主教活了几百年，至始至终，连那位伟大不朽的声音都没听过。 被伟大不朽主动召唤，是教会每一个成员的至高追求。 以前所有人都认为通过血液测试的成员，被召唤的可能性更高，但其余成员也一直在渴求着这一天。 城市之外，其余观战的势力也被齐齐震住了。 “不朽的主动召唤……江城的意识前往那位教会不朽的神国了……” “这就是……不朽神迹……” 这消息一旦传出去，整个教会，甚至整个联邦大陆都得沸腾。 那些只在古书上记载的神秘不朽生物，那些无法进入现实世界，或者只能在现实世界中沉睡的神秘神灵，他们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而城市之中，阿尔乔姆是真的要疯了。 他脸上的表情彻底僵硬，眼睛直直盯着江城，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如遭雷击，仿佛在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 “这家伙是直接傻了吗？”彼得说道。 “防着点，他可能会在这时候对江城动手。” 梁殷扭了扭脖子，然后缓缓融入一片阴影之中。 这位幻影杀手行动了，准备一直守护江城的安全，直到此次江城的神眷结束。 不仅他这样认为。 其余正在观看的组织势力成员，也都认为阿尔乔姆会趁机对江城动手，打断江城的神眷过程，即使那样会引得那位伟大不朽反感。 但得不到就毁掉，这似乎就是阿尔乔姆最正确的选择。 可…… 众目睽睽下的阿尔乔姆什么都没做。 他没有动手，也没有逃跑。 过了一会，他忽然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垂下了往日高昂的头颅，仿佛被抽走了大半精气神，整个人直接垮了。 灰雾中的教会区域，身披红袍的雨果忽然开口说话：“我记得，之前有个老主教说过，如果江城能被不朽召唤，他就会跪下来认江城作祖宗……是哪位主教来着？” 他这一开口，瞬间把周围所有教会成员的记忆拉回了争执的那天。 那一天，那位老主教的咆哮响彻了整个教堂。 片刻后，众多主教与祭司齐齐转身，看向藏在最后面的一位老主教。 此时，这个老主教满脸涨红，胡须都在发颤。 雨果转身看着这位老主教，微微一笑，白发飘扬，俊逸的脸上写满了鼓励的意味，说道：“去吧，去认祖归宗。” 第四百五十二章 机械神话 江城还不知道自己就要多一个几百岁的子孙了。 他正身处一座荒寂的血色城市。 城市内阴暗血腥。 放眼望去，钢铁铸就的一栋栋高楼大厦矗立于无边无尽的暗红大地上，表面生出暗色的腐烂的血肉。 窗台上挂着血淋淋的肠子，路灯柱子爬满了血丝，腐烂的尸体在道路两旁以怪异的姿势静止不动，奇异的金属植物扎根在这些尸体上尽情生长。 大地暗红干裂，布满恐怖血腥的裂痕。 许多道路被裂痕一分为二。 站在裂隙的边缘，向下看去，下方只有一片无尽的暗红色深渊，有数之不尽的尸体在两侧翻涌，一只只狰狞的手臂在挥舞挣扎。 如果抹去所有血色，让这些血肉怪物变成绿色植被，然后修补大地上的裂隙，这座城市应该会变得很美。 当然，只是以正常人的角度去看。 或许在一位不朽生物的眼中，这样的城市就是最美的，可以成为他神国的最中心。 这位不朽，正是教会长期以来的祭祀对象。 血肉与机械不朽——厄勒。 江城在古籍上了解过这位伟大不朽，但那些古籍上并未有过不朽生物的真容。 他一直觉得这位不朽的名字有些怪异，听起来就像是“饿了”。 许多年前，教会成立之初，一直在寻找不朽生物的踪迹。 为此，创立教会的那几位禁忌生物寻遍了大半个联邦大陆，多次深入灰雾禁区，甚至在某位死去不朽生物的荒废神国中找到了一份残破的‘演绎法则’，后来才终于联系上了‘血肉与机械法则’的拥有者厄勒。 那之后，教会就开始了一次次的大型祭祀。 后来教会又利用那份‘演绎法则’，开辟了另一条躲避世界末日的道路。 但关于这份‘演绎法则’，在教会的记载中，有一个令人很不安的情况。 …… 现实世界，身披红袍的雨果正在为部分祭司讲述关于不朽法则的事。 这位红衣主教看上去实在太年轻了，容貌俊美，满头白发为他添了许多魅力，那对苍白的瞳孔更是深邃而神秘，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气质。 只看外表，他更像是影视剧中的精灵王子，而不是一个满手血腥的教会红衣主教。 “当初找到演绎法则之后，有一个很奇怪的情况。” “雨果大人，是那具神灵的尸骸吗？”他手下的一位一个问道。 “嗯。” 雨果微微颔首，目光深邃，遥望远方。 他继续说：“成立教会的那几位禁忌在进入演绎不朽的荒废神国后，发现那位不朽生物的尸骸已经失去了神性，成为一具普通的尸体，只是依旧不会腐烂而已。” “雨果大人，何谓失去神性？”一个祭司提出心中疑惑，“我以为，不朽不腐就算是神性的体现。” “不，真正的不朽尸骸，哪怕死去千万年，当你站在他尸体前那一刻，你也会忍不住跪下，他的神国也不会荒芜衰败……但曾经拥有演绎法则的那位不朽尸骸，在我的感觉中，已经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就仿佛……有某个恐怖的生物，在这位不朽死后，吸走了他尸骸中的所有神性……” “雨果大人，我们还发现过其余不朽神灵的尸骸吗？” “不曾。”雨果微微摇头，“但前不久，在江城的帮助下，奥德市有个小研究院也发现了一具不朽尸骸，我们已经派人过去与那个研究院交流了。” “大人，那具尸骸怎么样？” “同样失去了神性。” …… 在厄勒的世界里，江城还在遥望。 这位不朽生物将他召唤过来后，什么都没说，一直保持沉默。 他庞大的主体横亘在城市之上的血色天空。 天空昏暗，翻滚着厚重的血云。 一道道闪着金属光芒的巨大铁锁链穿透云层，连接了天与地，在汹涌翻滚的血色云层中穿梭，有的直入大地，有的则连接在一栋栋高楼上。 巨大的阴影苍穹下的血色云雾中若隐若现。 那就是主神厄勒的身躯。 一团没有具体形状的血肉。 像是把成千上万个生灵搅碎，用他们粘稠恶心的血泥混合在一起，再加以特殊的粘合剂，最终制造出了这么一团血淋淋的可憎烂肉。 成百上千根巨大的铁链贯穿并锁住了这团烂肉。 在粘粘血肉的表面，还有数之不尽的眼睛、机械零件、书籍等等在沉沉浮浮，让其看上起充满了复杂与混乱。 “不要被我的本体吓到，那只是一团无用的身躯而已。” 一个僵硬的电子机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这声音很像是那些古早游戏中的合成音效，听起来有一股浓浓的年代感。 江城转头，循着声音看去，只看到了一条小狗。 在荒芜死寂的血肉机械城市中，一条小狗看上去有些突兀。 它与隐形狗差不多大小，估计站起来也就到江城的膝盖，体表是灰色的，前半部分身躯是正常状态，覆盖了灰色毛发，后半部分身躯则被机械代替了，连两只后腿与尾巴都是金属做的，看上去很违和。 “我是一条狗。” 厄勒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股浓浓的电子味。 说话间，他的嘴巴并没有动，只是腹部的机械部分，有个小红闪烁了一下。 “准确来说，在许多纪元之前，我是一条很普通的狗。” “后来我出了车祸，被一辆重型卡车碾压，下半部分身躯被压成了肉泥，所以我主人为我换上了半个机械身躯，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幅样子。” “再后来，就是你头顶那团烂肉的模样……” 简单的几句话，这位不朽生物说完了他的一生。 但他并没有说把江城叫来的原因。 他看着江城，不再开口，显然，是在等江城提出问题。 向一位伟大的不朽提问，换做其余人可能得激动得浑身发颤，但江城没有，可能是因为见过两次菲奥娜了，也可能是梦中那无数纪元的时间影响还没有散去，所以他很平静。 通过这位不朽的讲述，以及他自己看到的情况，江城有了个大胆的推测。 过了片刻，他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的主人还没死？” 第四百五十三章 动物园园长 在生出血肉的腐朽公交站台内，有一条还算干净的长椅。 江城就坐在长椅左侧。 那条版机械狗蹲坐在他右侧。 “我的主人很奇怪，我猜他可能是灰雾降临的源头之一，但我如今被囚禁于此，找不到证据，他应该还活着。” “谁囚禁了你？” “我自己。” 在厄勒生活的那个纪元，科技发展与当前纪元很不同。 那个纪元的科学家们，都热衷于将血肉机械化，达成所谓的“永生”或者经常提到的“机械飞升”概念。 当时许多有学识的人都觉得，血肉是囚禁灵魂与思维的牢笼。 人类这个种族，唯有舍弃血肉，才能变得更强大。 于是各种奇葩诡异的改造在那个纪元层出不穷。 虽然许多着名学者提出的机械飞升方法都失败了，但血肉机械化相关的研究却在一次次失败中积累了大量的经验。 机械义肢变得便宜，并且随处可见，大量残疾人通过部分机械身躯得到了新生。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还是一条普通小狗的厄勒被重型卡车碾压了。 “我本已死去，却被我的主人以某种特殊方法救了回来，醒来后，我就只剩下一半真实的身躯……至于我的主人，当时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动物园园长……” 厄勒平静叙述着有关他主人的事。 江城没有说话。 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那股奇怪的电子合成音在久久回响。 那位园长的一生很传奇，可以与各种猛兽亲近，将常人恐惧的狮子老虎变成他身旁的乖宝宝。 如果一切不出意外，那个纪元也将与其余纪元一样，平平淡淡地终结。 厄勒也只会是一条半机械狗，永远无忧无虑活着，直到彻底老死。 可忽然有一天，那位动物园园长消失了。 于是，厄勒开始踏上了寻找主人的道路。 身为一条狗，他的忠心远胜其余动物。 当时的他，或许是由于与机械结合，又或许是由于园长的帮助，已经有了远超普通狗类的智商与思想，可以看懂人类的文字。 通过对许多信息的收集，包括当年的各种新闻报道、园长私人房间的众多资料、其余人对园长的印象记忆等等…… 厄勒渐渐发现，他的主人，似乎并非一个普通人类。 简单来说，他的主人拥有奇异的超能力。 在园长私人房间的地底，厄勒找到了一些长相奇怪的水果，他吃掉之后，自己也拥有了特殊的力量，后来他开始研究园长这些年走过的道路，并且沿着这些道路重新走一遍，得到了许多收获，实力也越来越强，直到某一天……灰雾降临。 在灰雾笼罩的世界里，厄勒的实力得到快速提升。 在此期间，他击败了许多灰雾中的奇异生物，不知不觉就拥有了领域，并且领域庞大到半径上百公里的范围，成为那个纪元最强大的禁忌生物。 他的道路从未变过，就是那个模糊的“机械飞升”概念。 他打算在最后一步的关头，彻底舍去血肉，成为一位纯粹的机械神灵。 可他失败了。 由于种种原因，虽然他成为了不朽生物，却并未彻底摆脱血肉的禁锢，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试图将自身的血肉剥离，更进一步，以此凌驾于众多不朽之上。 “成为你们所谓的‘不朽神灵’之后，我在现实世界中寻找了很久，最终也没有找到我主人的踪迹，于是我离开了现实世界，来到无尽的虚无之中漂流，并且认识了一些更早纪元的不朽生物……” “那时候，我了解到，在我这个纪元之前，从未出现过灰雾……灰雾像是一种特殊的进化因子，加速了我这个纪元的生物进化，让我这个纪元出现了许多强大的生物……” “后来，那些古早的不朽生物，将我生活的纪元，称作‘第一灰雾纪元’。” 成为不朽生物之后，拥有无尽生命的厄勒，开始在虚空之中寻找他主人的脚印。 后来虽然发现了一些特殊的信息记号，可他依旧没找到主人。 在这期间，为了彻底舍弃血肉，他误入歧途，在偏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被一根根铁链锁住，无法挣脱。 就算挣脱，也只是个失去形体的怪物。 机械飞升这条路，似乎是错误的。 血肉不能被彻底舍去，就算神也无法做到。 “你们这个纪元所谓的机械核心，其实就是我那个纪元流传下来的。” “为什么要接受教会的祭祀？” “自然是为了寻找合适的人。” “找到了吗？” “或许吧……” 厄勒蹲坐在长椅上，没有盯着江城，只是看着前方破碎的道路。 接受教会的祭祀，成为教会的信仰，并且将自己的部分血液送到现实世界，让教会研究灰色珠子，这些都是厄勒简单计划的一环而已。 他想在许多教会信徒的身上，尝试血肉与机械共存的真实可信性，从而探索另一条道路。 但那些信徒毕竟都只是普通人，许多都无法承受他血液中的那股力量，发生不可控的畸变。 于是厄勒开始探索其余的方法。 他送了一些特殊种子到现实世界，并且选中部分生物作为培养皿。 这些生物属于不同种族，有人类，也有虎豹狗熊等等，最终只有一个人类女子成功了，诞下一个婴儿。 那个人类女子以处子的身份诞下婴儿，震惊了整个家族。 那一幕宛若神迹，不亚于当初圣母玛利亚诞下耶稣所带来的震撼。 那个家族封锁了所有消息，将那个婴儿命名为‘拉斐尔’，意为‘上帝的治疗者’，并加以培养…… 类似于厄勒这样，在虚空之中影响现实世界的不朽生物，每个纪元都有。 作为回报，他们会在纪元之末带着神国降临，并且收走与他们联系的那个组织的核心成员。 那些成员进入神国，并随着神国离开现实世界后，就可以避开末世的黑雨。 如今的教会，也在走这一条路。 同样的，旅社那边，其实也有在联系一位不朽生物，只是做得更隐秘。 末世将临，每个组织都在挣扎。 第四百五十四章 话说当时 拉斐尔竟然是厄勒在现实世界的化身，这倒是让江城有些意外。 这个年轻人承载了厄勒对于另一条道路的希望。 如果失败了，也不过是拉斐尔的死亡而已。 厄勒可以静静等待末世黑雨过去，在新纪元接受一个新的人类组织的祭祀，并且继续探索他计划的道路。 许多不朽生物在离开现实世界后，都会想办法在现实世界弄一些仆从或者代言人。 比如菲奥娜，她那些骷髅仆从至今还遍布整个联邦大陆。 这位机械不朽说了许多，但一直没说他把江城叫来的目的。 最后，天空中那团血肉裂开一道缝隙。 一根根带血的机械臂从那道缝隙中出现，从天空来到大地，抓住江城，把江城送往那道裂隙之中。 江城没有反抗，只是在心里叫了几声菲奥娜的名字。 那位女神没有回应，但江城的鼻息飘来了一股熟悉的花香，于是他安心了。 …… 在现实世界，所有人的注视下，江城依旧站在原地，但给人的力量感却越来越强。 这就是神之眷顾。 从不朽的伟大神灵那里获得他们亲自赠予的力量。 教会的老主教们，一个个五味杂陈，脸色纠结到了极点。 羡慕，嫉妒，不甘，疑惑…… 种种情绪，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在他们心中不断出现，又不断被压下。 “江城，江城……以后要怎么对待他……” “给他最高的待遇吗？能被伟大不朽召唤，说明是否服用珠子已经无所谓了。” “可伟大不朽召唤一个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每当有成员被伟大不朽召唤后，整个教会都会沸腾一段时间，前几次都是如此。 这次也不意外。 越来越多的教会成员向卡巴城赶来了。 各大区域的祭司、执事、候选人甚至是一些普通的信徒，都纷纷放下手中的事，前往南大陆的这座城市，然后来到灰雾区域9，不为了别的，只为了离那位伟大不朽更近一点。 现在的江城，就是伟大不朽的人间代言人。 他身上有一条通道，连接着伟大不朽的思想与意志。 “奇怪，伟大不朽为何不拔除他身上另一位不朽的信标？”有人觉得疑惑。 “这种并不难，或许伟大不朽想留给我们来做吧，为江城凑一凑材料，总能弄掉他体内的信标……实在不行就动用大量资源强行拔除……” 没多久，一阵风玲的声音由远而近。 一缕缕白雾飘荡，强行在灰雾中开辟出了一条特殊的通道。 人面法庭也来了。 两位高级法官级的禁忌生物带队，带着一百多个普通的审判员，观摩这次不朽召唤的过程。 在这座废弃的工业城市之外，汇聚的组织势力越来越多。 教会的人早已入场。 又有两位禁忌级的主教到场，加入教会的队伍。 一共五位教会主教，领头的还是身为红衣的雨果，共同守护正在接受不朽眷顾的江城。 随着时间流逝，就连大陆中心的联邦主城那边，都有一些大势力派了成员过来观摩。 又过了一段时间，一个黑色的庞大漩涡忽然出现在城市上空。 如果实力足够强，可以看见，漩涡那一头的天空黑暗混沌，纯黑的世界之下有一个模糊朦胧的黑色教堂。 教堂正门大开。 一根根红色的蜡烛在教堂内燃烧，青烟袅袅。 教堂的穹顶与四周墙体都刻满了古老深邃的壁画。 彩色的玻璃窗显得很暗，没有阳光从外界穿透。 在阴暗的教堂最深处，端坐着的，正是那位从未露面的教会当代教皇。 这位，是与人面法庭那位庭主并称的，整个联邦大陆最神秘的生物之一。 他身着长长的纯黑色袍子，整个面部都被笼罩在黑袍的阴影之中，看不清模样，但浑身都散发着莫名的诡异气质。 身为整个教会现存最早接受伟大不朽眷顾的成员，这位教皇亲自来了，守护江城接受召唤的过程。 这种态度就表示…… 从此以后，江城与旅社真就没有太多关系了。 这之后，无论江城达到怎样的高度，所有人都只会认为，这是教会不计资源砸出来的。 在不远处的废旧高楼上，大果冻的橙色分身正在卟噜一些以前的事。 “卟噜卟噜……” 大果冻的主体跟随崔悲去攻打莫夫城了，这个分身是用于两边通话的。 灰雾中没什么信号，不能依仗现代科技通话。 现在崔悲等人也知道了江城的情况，并表示攻打莫夫城的时间可以延后一点，只等江城结束这次召唤之旅。 “卟噜卟噜……” 橙色的小果冻还在诉说。 当初江城的体内被留下信标之后，云芸联系了旅社高层，请求旅社高层出手，但旅社那边给出的答案很直接，完全抛弃了江城。 教会却在这种情况下保留了江城的候选人位置。 彼得说道：“所以，那些传言还可能是真的，我大哥的爹妈，以前跟教会的某些高层闹得很不愉快，以至于大姐江渔和二哥江枫最后都没能加入旅社。” “卟噜卟噜。” “但那些高层肯定不会后悔的，毕竟我大哥还不是禁忌生物，如果大哥成了禁忌生物，他们估计就得后悔了。” “能后悔什么？” 梁殷从影子里回归，冷冷问了句， 现在江城那边有五位禁忌生物保护，已经不需要他了。 彼得当即回应：“当然是后悔当时没有帮助我大哥啊，哪怕支持一种完美傀儡的材料也好。” “错了，他们只会后悔当时没有暗中处理掉江城。” “你这家伙怎么总是这么狭隘？” “我是人类，你是吸血鬼。”梁殷冷漠说道：“旅社的种族虽然复杂，但许多决策级高层都是人类，不要以你的吸血鬼思维去看待人类。” “卟噜卟噜……” 果冻出声，表达了对梁殷的支持。 事实上，现在这片区域的局势很微妙。 旅社那边也来了两位禁忌生物，加上之前的，一共三位。 而教会这边的五位禁忌大佬，真正防备的方向，正是旅社众多成员所在。 第四百五十五章 红发 江城现在很安全，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不朽神国。 他在这位机械不朽的体内行走。 一条长长的金属通道，被杂乱的血肉纠缠着，通往黑暗的远方。 四周都是无尽的昏暗与虚无，偶尔会有一些钢铁建筑或者生物的残骸在通道左右飘荡。 每一步迈出，江城的脑海中都会浮现一些记忆，有关于这位机械不朽的往事，也有江城自己过往。 通道内会偶尔响起这位机械不朽的特殊电子合成音。 “我看到了你的内心，你的记忆一片混沌，从出生到现在，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是一个被命运摆弄的普通人……” 随着这声音的出现，江城的脑子里浮现出越来越多以往的事。 有的事，他很熟悉。 而有的则很陌生。 那些陌生的过往，似乎从来都被封存在脑海中的角落里，无论他以往如何去探寻，都无法被揭开。 如今，这位血肉与机械不朽，亲自为他打开记忆的一角，让他去熟悉被封印的往昔。 …… “你是江城？” 江城的耳畔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 这是一个绯红的夏日黄昏。 校园里树影婆娑，暖风和煦，身着校服的孩子们在操场上奔跑，破土的虫子在树间蝉鸣。 江城循着声音看去，发现那是一个红头发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的容貌很精致，眼睛很大，皮肤白皙，穿着一身被她自己裁剪过的校服，大大方方走过来，伸出手说：“我叫菲法，在你对面楼的三年级九班，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江城，三年二班。” 出于礼貌，江城与这个小女孩握了握手。 认识之后，两人并肩行走在操场的树荫下，聊了一些小孩子应该聊的话题。 这个叫菲法的小女孩说：“你爹妈很厉害，一定能弄到炸药吧？你去弄一点出来，我们把学校炸了，就不用上课了。” 小时候的江城摇头，一脸认真地拒绝：“不行，炸学校只能短期见效，如果想长期免于上课，必须从根本下手，建立网络与现实的两条阵线，发动普通人的舆论，对瓦力城的教育进行施压，以促进教育的改革……” “怎么这么正式呀……” 菲法嘟了嘟嘴，十根白皙的小手指交叉在一起，像是在认真思考江城说的话。 夕阳洒落，覆盖了大半个操场。 操场的树荫下落了些枯叶，踩上去很舒服。 傍晚的暖风拂过她的红发，有一股特殊的幽香。 “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红色的？”年幼的江城问了句，并打算从‘染发剂的危害’来入手，展开这个话题。 但菲法只是说：“基因呀，我遗传我老妈的。” “哦……” “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家了，有空再聊！” “好。” 两人在夕阳下的校门口挥手，然后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岁月的风吹过青春校园。 春去秋来，转眼就是半年的时间。 冬天的菲法与别的孩子都不同，她穿得很单薄，像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身材，也可能只是纯粹的不怕冷。 放学后，她悄悄来到江城身后，伸手白嫩的小手，蒙住江城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请立即放开，否则我会动用某些必要手段。” “好吧……” 菲法慢慢松开手，然后走到江城身侧。 或许是发育得比较早，她已经比江城高了一些，像是个大姐姐。 “江城，最近有没有想我？” “你是谁？” “啊？” 菲法一愣，脸上浮现一抹愕然。 她再次伸手，摸了摸江城的额头，确定江城没有发烧。 “我是菲法啊，你对面楼的四年级九班，我们前不久才见过的。” “抱歉，我想你可能是认错人了。” “你这……你这记性……” 菲法无语了。 她甩了甩暗红色的头发，柔风穿过发隙，将一抹幽香送到江城鼻尖。 江城感到了一丝熟悉，但还是疑惑。 菲法无奈叹了一声：“唉，算了，我们重新认识吧。” “好。”江城认真点头。 “我叫菲法，你对面楼的四年级九班。” “江城，四年二班。” “江城，你的记性也太差了，下次可不能忘了我。” “好。” …… 岁月转瞬，又是一年夏天。 每一年的蝉鸣都很悦耳，像是能把人带回某些回不去的童年。 有个孩子抓住了一只蝉，高兴地像是抓住了整个夏天，在操场上开怀奔跑，肆意挥洒汗水与童真。 “江城，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家楼下一个很不错的面馆。” 菲法又高了很多，已经比江城高了半个头。 江城皱眉驻足，盯着这个忽然出现的陌生人，试探着询问：“你是……” “我是菲法啊，你怎么又不记得我了？” “抱歉，你可能认错人了。” “不可能！你这家伙的记忆是怎么回事啊？” “不清楚……” “唉，算了，重新认识一下吧。” …… 转眼小学就结束了。 江城来到附近的中学，开始新的生活。 渐渐的，他收到的情书越来越多，每天早上抵达教室，总是能在自己的抽屉里找到几封。 打篮球的时候，会有许多同龄女生热情地为他加油，给他买水。 操场跑步的时候，也会有一些女孩跟在他后面，虽然跟不了多久就跟不上了…… 殴打那些校园一霸的时候，更是有女孩会为他尖叫。 “江城，你长高了呀，都赶上我的身高了。”菲法忽然出现，揉了揉他的头发。 “抱歉，你是……” “你故意的吧？”菲法眼睛一瞪，“为什么每次都不记得我？你还记得你那些小学的同学吗？” “记得，我记忆很不错。” “你有病。” “请你冷静一下。” 江城用很认真的语气解释。 “我最近在看我母亲给我的一些上记载过你这样的案例……当你见到一个陌生人时，会忽然觉得这个人很熟悉，于是下意识就会认为跟这个人已经认识很久了……” “那你怎么解释我能叫出你的名字？” “我的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一，所以许多走廊上都挂着我的照片，校运会短跑与四百米接力以及长跑我都是第一，篮球比赛我的队伍也是第一，我还拿了一些其他的奖项，所以经常出现在学校宣传栏的各个位置……这些东西，可能会给你一种心理暗示……” “你……你是真的有病” 菲法的神色忽然变得奇怪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我要治好你。” 第四百五十六章 沉船 “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菲法，在你对面楼的初二，十三班。” “我叫江城，初二，三班。” …… “你头发为什么是红色的？” “这个问题你问过很多遍啦……” “有吗？” …… “我家楼下有个不错的面馆，有兴趣去试试吗？” “抱歉，我爹妈在家做了饭的。” …… “重新认识一下。” …… 不知不觉，江城来到了高一。 这一年，他家里出了一件大事。 在某个夜晚，他爹妈收拾东西出差之后，再也没回来了。 没多久，他大姐为了寻找爹妈，辞掉当地心理医生的工作，前往北境收集消息。 这一年的江城平静了许多，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某个放学的傍晚，他坐在操场的栏杆上，静静观察树上的几只飞鸟。 一个暗红头发的女孩来到他身旁，大大落落地伸出手。 “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菲法，b2教学楼的高一十六班。” “江城，高一三班。” 两人礼貌地握手，相互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他们一直聊到夕阳落下，街灯亮起。 直到二哥江枫打了个电话，江城才与这个女生分别。 他觉得这个女生有些熟悉，可能是因为在一个学校的缘故，以前偶然有过见面。 再后来，江枫也在一次魔术表演中意外失踪了。 上游水库忽然放水，没有任何通知。 从此家里就只剩下江城一个人了。 在这份记忆是上帝视角的，没有那个叫江离的弟弟，但记忆中的江城还是会前往中心医院，一次次打开那个空荡荡的病房。 这个病房里，有他认为的最后一个家人。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两三年一晃而过。 江城高中毕业了。 这一年的暑假很长，足足有三个月。 这一天，他收到了一条奇怪的消息，那条消息叫他来奥德市海边一叙，消息的署名是他父亲，却并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号码。 他犹豫片刻后，还是去了。 瓦力城与奥德市之间的道路，被大量灰雾笼罩着。 江城跟随一队移民的十多辆车，进入灰雾之中，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成功抵达了奥德市。 从这份记忆来看，这才是江城首次进入灰雾。 后来跟随龙涛进入灰雾的那次就不能算第一次了。 江城来到海边。 但消息中给出的位置空无一人，只有一艘空荡荡的游艇。 海水轻轻拍打着沙滩，海边的小游艇随着海浪起起伏伏。 那个陌生的号码再次给江城发了条消息，叫他登上游艇，打开游艇的自动驾驶，很快就会看到他想知道的真相。 江城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思索片刻后，给家里的机器人安娜发了条指令。 如果他两个小时之内没有联系安娜，安娜就会立即通知治安所。 有安娜这样一个高智能的机器人在，许多事都不必操心。 随后，江城就登上了那艘游艇。 …… 这之后的记忆，就越来越模糊了。 江城行走在这条没有尽头的金属通道上，孤身一人，步伐缓慢。 厄勒的声音断断续续，忽远忽近。 “记忆的残缺，将你困在那座小小的瓦力城，这些年你一直被压制着，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成长到现在，如果不曾被封印记忆，或许你早已是那些人口中所谓的最强禁忌生物……你的天赋很不错……” …… 在现实世界中，江城的领域忽然出现，一点点向四周扩散而去。 守护江城的五位禁忌生物都感到了或多或少的压制作用。 当领域扩张到一百米后，在场最弱的那位禁忌生物已经相当不适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身处白晶矿石的包围之中，被压制在阴暗深邃的几百米地底，有些喘不过气。 “这就是他的压制领域，确实是同级无敌的几种能力之一啊，或许不弱于传说中的极速。”这位教会的禁忌级主教由衷感慨。 “天生能力太强的生物，大多活不了多久。” “有得必有失，很正常。” 这一次，江城的领域没有停止于半径百米，还在继续扩张。 观看过江城之前战斗的教会成员都清楚，江城此前的领域只有百米。 如今他领域的扩张虽然缓慢，却相当稳健。 “看到了吗？这就是神灵的眷顾，他正在接纳伟大不朽赐予他的力量，所以他会越来越强。” “当初教皇大人接受这份赐予后，直接成为了禁忌生物。” “江城会在今天成为禁忌吗？” “他本就有了一个领域，只要把这份领域扩张到半径一公里，就会顺理成章成为禁忌生物……” 不知不觉中，江城的领域半径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米，没有丝毫停顿的感觉。 而这座破烂工业城市之外，已经汇聚了好几万人。 机械教会、黄昏旅社、联邦议会、人面法庭、寂静工厂、极地猎人、佣兵工会等等组织……许多大型势力，向来只存在于传说中。 在场的很多生物，今天是第一次看到人面法庭的成员。 “我一直以为这个组织就是个传说，没想到他们真的存在。”有人惊叹道。 “可这些面具人靠什么盈利生活呢？”又有人疑惑，“感觉他们很少出现，在现实世界也没有利益纠缠，难道人面法庭的所有成员只需要喝西北风就能活下来？” 又有人聊起了那个禁忌生物只需要餐霞食气的笑话。 禁忌生物不吃饭也是会被饿死的，只是饿死的过程很漫长。 …… 在不朽神国中，江城还在前进，体会那些模糊的记忆。 厄勒似乎是故意没有将所有封存的记忆打开，留了一部分，让江城自行探索。 按照江渔和江离的说法，回到奥德市，找到那艘沉船之后，江城应该就能想起所有的事了。 江城不记得自己登上那艘游艇后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隐约在模糊的记忆中看到，游艇将他带到了一艘巨大的货轮旁。 然后他似乎就溺水了，那艘货轮也沉了，只剩下一座漂浮的海上灯塔…… 他在起伏的海水中挣扎，意识模糊的时候，听到了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 一个满头红发的身影从直升机上跳下，跃入水中，向他游来。 “这应该是你最后一次忘记我吧。” 第四百五十七章 回归 自从父母失踪之后，江城这一生最大的目标似乎就变成了探索真相。 许多事，了解得越深，就越感觉复杂。 记忆中的他，在那次沉船事故后，再次醒来，就已经是瓦力城的家中了。 而且他忘记了曾去过奥德市的事，依旧过着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 同时，在金属通道中前进的江城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脚下这条没有尽头的漫长通道，缓缓闭上眼睛，把所有回忆起的细节整理一遍，然后所在自己的记忆殿堂中，不会再忘记。 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睛，缓缓开口：“多谢了。” “不客气。” 厄勒的半机械狗身体出现在江城前方。 他蹲在通道上，两只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感情，只有机械腹部下的红色小点在闪光。 “我需要你去办一件事。” “什么事？” “你知道教会的演绎法则是怎么来的吗？” “从一个死去不朽的神国中找到的。” “没错。”厄勒点头，“那个不朽生物是正常死亡的，但他的尸体发生了不正常的变化，尸体中的神性都被抽走了……我怀疑，这些纪元以来，一直有某个神秘生物在注视现实世界中沉睡的不朽生物，只等他们死去，然后就吞噬他们的神性，直到前不久，我的怀疑被证实了……” “是因为我影子里这位？” “对，现在我还无法降临现实世界，不能跟你影子里那位不朽直接通话，但我通过他对你的梦境影响，看到了那道黑影。” 在那次海边山洞世界的行动被教会知道后，这位机械不朽就开始关注江城了。 他看中了江城的潜力。 同样也看中了江城对真相的渴求以及他影子里那位复苏的不朽。 江城在梦境世界见到的那个模糊黑影，他的存在，对于所有不朽生物都是一个威胁，而且他这种特殊的吞噬方法，很难让人不联想到纪元末尾的那场吞噬性质的黑雨。 如今他影子里这位不朽生物的复苏方式，也是模拟的黑雨，但远不如那道模糊黑影的吞噬能力。 “我在现实世界的联邦大陆上定位了三个坐标，这三个地点应该有死去的不朽生物，都在灰雾深处，等到你实力足够了，就去探一探……我想，他们的尸体应该都失去神性了……” 厄勒给出了任务，但并未强制要求江城去。 他说：“如果你做不到，那也没什么，等黑雨出现，纪元终结之前，世界规则最薄弱之时，我会亲自降临，带走教会的核心层，顺便去看一看那三个地点。” “我会尽力。” 江城没有给出保证，但他确实会尽力而为。 这位不朽为他打开了部分尘封的记忆，还赠予了他一部分力量，所以目前江城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欠一个不朽的人情，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按理说菲奥娜应该也有办法帮江城解开封锁的记忆，但她没有那样做。 “需要我帮你拔出体内的信标吗？”厄勒随口问了一句，这种事对他而言轻而易举，不需要什么替死傀儡之类的。 “多谢了，但另一位不朽希望我留着这个信标。” “菲奥娜？这个靠脸成神的女人不可信，心机很深，她对你好只是想利用你。” “我明白。” “明白就好。”厄勒从通道上起身，挥了挥尾巴，“你该回去了，以后如果想联系我，可以直接在心里呼唤我的名字，多唤几次。” “好。” …… 现实世界，灰雾区域九。 江城的领域停止扩散了，最终停在半径五百米。 守护他的五位禁忌中，除了红袍的雨果，其余四位已经难受到了极点。 这种感觉，就仿佛普通人溺水之时，使不上力，被粘稠冰冷的水流困住，压抑且窒息，十成的力量只剩下两三成。 “好，从此他不会再畏惧普通的禁忌生物了。”雨果称赞了一句，对江城的变化相当欣慰。 准确来说，接受真正的神眷之后，江城在教会内部的地位就开始超然了。 许多主教见他都需要表达尊敬。 以前三位的情况来看，江城最后必定会成为最强大的禁忌生物之一，也就是教会的最高层。 过了一会，江城悠然醒来。 睁开眼的那一刹那，由于实力暴涨，他还有些许的不适应。 整个世界在眼中都出现了变化，他可以看到更远更细致的地方，也可以听到遥远距离之外的生物低语。 在他的领域之内，他有掌控一切的感觉，仿佛他就是这半径五百米的神。 “多谢几位的守护。”江城首先对身旁的五位主教表达谢意。 “不客气。”雨果代替其余几人回复了。 这时候，天空中那道黑色的漩涡开始缓缓消散。 通道关闭，表示那位当代教皇也对江城的情况放心了。 至于为什么伟大不朽没有帮江城拔除体内的信标，所有人都没在意，如今这枚信标已经无法威胁江城的生命了。 “叮铃……叮铃……” 悠扬悦耳的风铃声响起。 一缕缕朦胧的白色雾气飘荡，慢慢覆盖了人面法庭的队伍。 在他们彻底消失之前，领头的那位禁忌生物忽然传出一句话。 “江城，有空就带着果冻来法庭坐坐。” “好。” 江城给了个简单的回复。 其余围观的组织也开始散去，有少部分留了下来，准备询问江城的联系方式。 旅社的几个禁忌生物看了眼江城，又看了看江渔的方向，最终什么都没说，带着旅社众多生物离开了。 待一切平稳后，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十一点。 这期间江渔动了几次手，杀了一些在暗中窥探的寂静工厂成员。 认真了解这个组织的具体行为后，江渔打算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与江城一起，把这个组织彻底拔除。 现在，现场只剩下教会的众多成员。 接下来就是相当戏剧性的一幕。 一个活了几百岁的老主教走到江城身前，老脸上写满了羞愧，浑身都在发颤，不情不愿地对江城喊了一句：“老祖宗。” “？？？” 通过其余教会成员的解释，江城才明白这句老祖宗是怎么来的。 坦白说，他觉得自己有点吃亏…… 第四百五十八章 攻城 莫夫城，一座卡巴城南边的小城市。 这座城市也是白晶矿区域的最后一座城市，再往南的城市，就没有白晶矿石了。 在战争没有爆发的繁荣年代，这座城市有接近百万的人口，是周围十多座小县城的中心，拥有较为完整的城市体系。 后来战争爆发，南大陆的居民纷纷涌向相对安全的区域，这其中前往各大港口城市的难民最多，六座大城市接纳的难民也不少。 莫夫城身为一座白晶矿区域的城市，相对其余城市要平稳一些。 如今这座城市还有大约三十万的居民。 许多人离开了，还有很多失踪了，也有一部分死在战争初期最混乱的那段岁月。 战争刚爆发的时候，各大势力相互征伐，每天都有轰炸机在头顶飞过，街头巷尾都在发生枪战，大家都打红了眼，贫铀弹、白磷弹、热压弹等等不人道的武器都上了，甚至连****都在小规模应用，那段岁月是最难熬的，也是死人死得最快的。 这些年的相对平稳，也只是因为该划分的地区都划分干净了。 南大陆就是块肥肉，联邦明面上不管，所以大家一人咬一口。 六座大城市都有大型势力驻扎，其余中小城市也有了掌控者。 莫夫城的现在的实际控制者名叫桑贾伊，男性，四十二岁，高级诡异生物。 “这人的出身很普通，父母都是普通矿工，十五岁那年加入西边西临城的反抗军，半个月后拿到了人生第一把枪械，是一把aug，后来一步步成长，偶然在一具尸体上扒下了一枚教会的灰色珠子……” 身为参谋的黎铭正在最后一次为崔悲讲解莫夫城的具体情况。 这就是黎铭的毕业设计第一章——攻占一座城市。 他的选题是【如何通过战争使南大陆恢复秩序与统一】。 十多个江宁学院的学生与黎铭一起，向他们的老师汇报了这个选题，并得到了老师的同意。 这些学生中，年纪最小的还不足十五岁，但已经是久经战场的老手了。 所有学生共同组成了崔悲的参谋团体。 他们把这位莫夫城的掌控者扒得干干净净，连他的饮食习惯与口头禅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桑贾伊的左膀右臂是克里希那以及戈特，这两人都是高级诡异生物，诡异能力分别为……” “他的灰熊组织，一共有四百多人，其中一百多人常年在郊区的白晶矿区巡视，配备了简单的肩扛式防空导弹，有三辆火炮口径125的主战坦克……” “城市中的防守力量集中在东部……” 经过多次商议，众人开始敲定作战人员部署。 以崔悲这个天国组织的实力，完全能把这个灰熊组织碾压过去。 众人所需要考虑的，无非是怎么把人员伤亡降到最低。 肖酒与柳竹这两位禁忌生物显然不想掺和普通的城市争夺，而江渔与那条银白鲤鱼又在江城那边，所以这大概率是一场纯粹的现代武器加诡异生物的混合碰撞。 “肖老大，你能挡住小型核武吗？” 骷髅头闲得无聊，忽然向肖酒提了个问。 都说禁忌生物就是移动的核武，动辄摧毁一座小城市，所以骷髅头很想知道禁忌生物能不能正面挡下一枚核武。 “小型核武？多小的？”肖酒问道。 “万吨级的吧。”骷髅头答道。 “你对‘小’这个概念有什么误解？胖子也才两万吨……” “这真的是比较小的了。” “emmm……” 肖酒沉吟半晌，没有直接回答。 外界有许多传说，禁忌生物可以硬抗核弹发型不乱之类的，但从来没人真的见过。 片刻后，肖酒说：“纯粹的身体肯定扛不住，大家都一样，都是血肉做的，哪怕我这具身体再放大百倍也扛不住，但我可以躲，也可以避开爆炸的中心范围，只要不在最中心，肯定能活下来……如果非要硬抗，那我得叠甲了，叠无数层防御性的禁忌物品……” “有空了试试？” “式你大爷。” 肖酒直接终结了这个话题，双手环抱走到一旁。 这是个真实的世界，没谁会傻到去硬接一枚核武，除非是什么都不在乎的神。 但据说联邦为了防止界外的不朽生物搞破坏，专门在北境大陆试爆过几种‘弑神级’的超级武器。 能不能真的弑神还说不准，但禁忌生物肯定还远不到无解的程度。 就连百里踏月所在的猎人学院，都有研究部门专门设计猎杀禁忌生物的子弹。 身为三好学生的百里踏月就拿到过几枚这种子弹，上次在灰白石板的历练世界中用掉了。 “卟噜卟噜……” 一直安静的果冻终于出声了。 他将分身看到的一切告知众人，并表示江城很快就会回来。 不出意外，在凌晨3点，江城终于弄完教会那边的事，与江渔一同来到了莫夫城郊区。 教会那边其实没什么繁琐的，只是林语的老师又出现了一次，把江城浑身检查了一遍，然后与他聊了一些关于‘演绎法则’的事情。 这位老人似乎有意愿把破碎的‘演绎法则’送给江城，但他有些担心江城的身体。 江城如今与好几位不朽都有关系，而且接了两个很危险的任务…… 所以这位老人不太放心，暂时只是给江城一些意见。 …… 新年的第二天，凌晨五点。 一切作战部署结束。 江渔与那条银白鲤鱼也没有参战，在房顶与肖酒与柳竹聊天。 四个禁忌生物之间的话题很简单，无非就是有关某些不朽生物的八卦，以及领域扩张的心得等等。 五点零五分，崔悲发出动手的信号。 趁着夜色，一场夺城之战开始了。 这个时间点，莫夫城内许多居民还在梦乡之中，郊区的难民聚集地也是一片宁静。 偶尔有一些过往的车辆出入莫夫城。 众人就伪装成正常车队，分批次进入城市之中，然后悄然摸索到事先安排好的位置。 此时在郊区的几个矿场外，江城已经开始杀人了。 领域一开，他就是这片区域的神。 半径五百米的庞大领域，直接废掉了对方那几个诡异生物，甚至连对方的普通人都感到了极强的压制感。 放在以前，江城的领域对普通人没什么用。 这说明，他的领域正在往真正的禁忌领域转变。 第四百五十九章 寻觅真相 凌晨七点。 灰熊组织的几个核心人员依次授首。 他们的老大桑贾伊在逃跑的中途被石头人堵住，最终只得宣布投降，将整座城市的控制权移交给崔悲。 就这样，这场夺城之战就结束了。 己方只有十六人阵亡，还有一部分受伤，而对方足足死了一大半。 双方的装备以及单兵素质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早上八点半，黎明来临之后，崔悲把自己绘制的黑色十字天国旗帜插上办公大楼的楼顶。 经过考虑后，崔悲只吸纳了灰熊组织极少的存活成员，剩余的成员都送去郊区挖矿了。 江宁学院的学生们都相当兴奋，这是他们毕业设计的第一步。 这场凌晨的夺城之战，整个过程都被这些学生记录下来了，用以后续的毕业事宜，还可以成为学弟学妹们的视频教材。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重建工作。 “我们应该以最快的时间恢复这座城市应该有的生产力，崔先生你有很多钱，现在就去各大网站上招标，并且向外界表明自己的态度，同时做好宣传工作，促使难民回流……” “通往各大港口城市的道路必须通畅，要选择那些有大型势力守护巡视的灰雾道路……” 江宁学院的学生们开始把这些年学到的理论知识用于实践。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发展。 而江城没有忘记那个任务——拯救王小吉。 这个大学生现在到底是生是死？ 以江城如今在教会的地位，完全不需要继续进行演绎任务了，但这个任务总得有始有终。 在回到奥德市之前，他要把这个问题先解决了。 所有细节应该都藏在灰白石板中。 身为石板的这一任主人，江城把江渔等人都叫了过来，一起研究这东西。 他影子里那位不朽又没动静了，也不知道是在沉睡还是在干别的什么，反正并未对灰白石板表达看法。 “这石板是真正的不朽之物，估计只有不朽才能完全掌控。”肖酒说道。 “渔渔姐姐要试一下吗？”隐形狗问道。 “再看看……”江渔没有立即上手。 骷髅头拍了拍隐形狗的脑袋，问：“你这死狗，为什么喊得这么亲热？那是江城的姐姐。” 隐形狗昂起脖子，说道：“我就喊了，你要怎么的？” “出来，跟我打一架！” “汪！” …… 骷髅头打架去了。 临走前，他告诉江城，他的脑子里多了一个坐标，在南大陆与西大陆中间的那片海洋中。 江城听闻后，说道：“那是菲奥娜给我的坐标，她叫我去那个坐标探索一个传说中的宝藏。” “我懂。” 骷髅头现在已经有了觉悟，知道自己是那位女神与江城之间的传话筒。 简单点说，他自己是邪神的奴仆，而江城是邪神的雇佣兵兼临时情人。 在办公大楼里，众人开始依次研究灰白石板。 但除了江渔等几位禁忌生物，其余人连怎么用石板制造幻境都不知道。 最终，还得江城自己来。 几个小时后，在早上十一点，江城终于研究出了灰白石板的又一个能力——场景回溯。 通过灰白石板，他可以看到，这无数年来，所有生物在石板世界中历练的场景。 他将时间调整到几个月前，开始寻找王小吉的身影。 没多久，那个失踪的大学生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就是他了，王小吉。” 石板给出了类似投影的虚拟画面。 这家伙相貌很普通，年轻的脸上有几道细小的伤痕，一身作战装备还算不错。 在画面里，王小吉跟随队伍进入世界后，一直表现得中规中矩，直到众人进入某个历练的世界。 有个队员不小心踩进流沙中，很快就被吞没得只剩半个身体。 包括队长在内的其余队员都已经放弃了这个队员，但王小吉这时候却冲了上去，试图利用他自己以及一个诡异物品的能力，把这个队员从流沙里拉出来…… 于是他自己也陷进去了。 画面中发生的一切，都跟之前那个队长告诉江城的一模一样。 但历练世界破碎后，那些坠落的尸体中，并没有王小吉的。 众人继续往下看。 画面中，王小吉陷入流沙后，那支队伍的队长就带着其余队员继续前进了。 这个年轻人在流沙中越陷越深，最终被吞没…… 画面一转。 王小吉忽然一脸茫然地出现在卡邦废城的区域之外。 他挠了挠头，略带疑惑地看了眼身后的区域，低喃：“奇怪，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显然，这个年轻人与许多侥幸离开这片区域的人一样，都忘记了发生过的事。 还好，他精神依旧是正常的。 他打开自己的日志，一边思索，一边慢慢远离了这片区域。 “看来灰白石板觉得这个年轻人还不错，在他将死之际把他送了出去。”江城看着画面说，“这样看来，他可能在灰雾中出现了意外，否则他应该回白沙城的佣兵工会报道。” “学弟你看！”陶范忽然出声，“貌似有几个家伙挡住了王小吉。” 此时的画面上，突然出现了几个江城熟悉的人影。 前不久，江城拿到石板，整个灰白石板世界蹦碎之后……有一些贪婪的目光，曾扫过江城所在的位置。 当时江城还以为这些贪婪的家伙都是从历练世界中跌落出来的。 现在看来，某些人似乎一直在那片区域之外等待着。 比如这几个家伙。 他们只等有人成功从里面出来，然后就拦截那人。 画面中的王小吉就遭到了拦截。 可王小吉只是运气好被石板主动送出来的，并没有成为石板的主人，而且记忆被清空了。 这几人没有在他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后，就把他打晕，然后弄进了一辆车里。 那辆车缓缓离去，驶出了灰白石板可以看到的范围。 画面就此消失。 “是‘獠牙’的人。” 黎铭认出了这几人衣服上的标志。 江城问：“一个组织？” “对，一个口碑很差的组织……” “做什么的？” “听我老师说，南大陆许多失踪的居民，都与这个组织有关，它的性质与寂静工厂差不多。” “正好，一起灭了。” 第四百六十章 诺亚的请求 类似于寂静工厂这样的组织，在南大陆还有多少个？ 这个问题实在有待商榷。 自打南大陆战乱，这片土地就成了许多肮脏组织的温室。 每天都有大量见不得光交易在这片土地上展开，正常人能想到的最阴暗最恐怖的事，每天都在这里上演。 联邦主城与其余三个大陆，经常有感觉压抑的富人来南大陆，就为了放松减压，在这里释放人性的阴暗面。 有的组织专门搜罗贫穷的小女孩与小男孩送给那些富人。 而有的则专门培养奴隶。 还有的会组织所谓的“狩猎行动”，既是圈出一大块土地，将那些穷苦的难民丢在里面，然后让富人持枪猎杀，享受捕猎的乐趣。 如今在联邦主城以及其余大陆黑色市场或者灰色网络中流传的地下录像带或者****，基本都是从南大陆流传出来的。 “‘獠牙’这个组织，应该是专门培训奴隶工人的。” 黎铭说着他所知道的事。 身为南大陆土生土长的人，接受过江宁学院的教育，他比在场众人都要知道得更多。 “崔先生，恕我直言，你的家族可能与这个组织存在部分交易。”黎铭取出一张地图，直言不讳。 “给我具体说说。” 崔悲没有惊讶，他知道部分家族的情况。 崔家能有今天的成就，不可能是干净的。 所谓的干净只是相对而言，那些做得太过的基本都没了，只剩下崔家这种知道分寸的。 “‘獠牙’这个组织，最开始只是一个小城市的黑市，但这个市场中的交易物品很特殊，市场里的所有商人都只贩卖一种物品，那就是……人……” 这种情况倒也还正常。 来到南大陆这段时间，众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许多难民实在是吃不饱饭了，甚至会主动售卖自己，以换取活命的机会。 “后来，这个黑市里的商人们不满足于每天这点利益了……” 黎铭指着地图上某个黑色的小点，缓缓道来。 他说许多商人都只是二道贩子，干的是吃差价的买卖，在普通人眼中这买卖就是暴利，利润相当丰厚，可这些商人依旧不满足。 在某天闭市之后，这些商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然后就决定联合。 就这样，‘獠牙’组织诞生了。 他们有钱，可以雇佣经验丰富的雇佣兵作为打手，也可以租赁土地，建立厂房，打通上下游的关系，一点点做大。 这些商人成立了联合股东会，为共同的利益而努力。 他们摆脱了二道贩子的身份，开始主动在各大城市搜罗难民。 有的难民被他们用丰厚的报酬骗了过去，而更多的，则是被他们直接强行掳走的。 他们效仿寂静工厂那样，建立起培训工厂，只不过寂静工厂培训的是拥有天赋的孩子，而这些商人培训的是听话的奴隶。 “结束训练后，他们就把这些奴隶卖给需要的组织，比如崔先生你们家的产业……许多加工厂、矿场、建筑工地等等，都有这些奴隶的身影。” “而类似于这样的组织，在整个南大陆，不会少于十个，他们都潜伏在暗面，联邦主城那些当权者都清楚，只是利益使然，所以没人去管……” 说到这里，黎铭顿了顿。 如果不出意料，那个叫王小吉的大学生，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要么加入‘獠牙’组织，成为这个组织的打手，为他们效力，同时可以拿到一大笔钱。 要么就与那些被掳走的难民一样，成为廉价的劳动力，任人宰割，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如果死在‘獠牙’培训工厂里，可能连尸体都找不回来，这个组织与许多组织一样，会把死去的生物送进焚化炉里。 “这里……” 黎铭点了点他一直在地图上指明的城市。 这座城市与莫夫城的距离并不近，估计有降临两天的车程，如果想快速抵达，只能依靠子良或者某些传送工具。 “这里就是‘獠牙’组织的总部，这座城市名叫奥利城，在战争之前只是个不足百万人口的小城。” 由于组织性质的不同，獠牙组织并没有隐藏其总部所在。 毕竟他们培训的是成年人，对外的说辞很简单。 他们表示自己提供的所有‘工人’，都是从各个城市的难民营地中招募来的，所有人都是自愿的，绝口不提有关‘强行掳掠’的事，他们甚至说自己是在为这些难民提供工作与吃饱饭的机会。 同为供应链的上游，相比于寂静工厂必须隐藏在暗中的憋屈，獠牙组织这些年活得很滋润。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请各位学长学姐以及老师们帮忙，寻找寂静工厂的总部所在，目前已经确定了六个疑似总部的位置……” 黎铭忽然改变话题，提起了寂静工厂这个毒瘤。 他知道江城的时间不多了。 接下来等待江城的每一件事都十分冒险，有生命危险，所以在此之前，必须把应该做的事做完。 “江城大哥，你准备什么时候行动？”黎铭问道。 “事不宜迟，明天吧，做完这里的事，我就跟大姐一起回奥德市。” 江城也在冥冥中有了些预感。 许多人都说，实力越强，生出的第六感就越准确。 不知道为什么，江城感觉，自己接下来很可能会出事，哪怕江渔也护不住他。 回到奥德市去寻找沉船并打开记忆，这个过程中就存在很大的风险，至今他都不清楚他的记忆到底是不是被爹妈给封起来的。 “咚咚咚……” 忽然有人敲门。 是李健，这个能反复去世的奇人，也是如今崔悲组织的大总管。 “江城，外面有个机器人要见你，他说他叫诺亚，想请你帮个忙。”李健说道。 “好，让他进来吧。” 江城没有忘记这个家伙。 当初还在瓦力城的时候，他就见过机器人诺亚，那时候诺亚正在躲避追捕。 后来在港口城市鲁特市之外的灰雾区域中，他又见到了诺亚，当时的诺亚已经是一个大型机器人反叛组织的首领。 那会诺亚曾请求江城帮他一个忙，后来江城一直没时间，但他并未忘记。 第四百六十一章 行动前夜 机器人，一种没有思维的造物。 这种0和1组成的东西，在许多人眼中只是工具，不能被称作生物。 曾经有一段时间，联邦的科学技术飞速发展，制造出了能迅速自我成长的超级ai，并将其下放到民用领域，然后就出事了。 许多民用机器人由于种种理由叛变，杀了他们的主人，并叛逃到灰雾之中。 后来有关这种ai技术的上百个专利都被联邦禁用了，民用机器人根本无法使用，只能在治安所的t型号开头的机器人身上见到。 诺亚很幸运，他是禁用之前的产品。 如果一个普通人蒙着眼睛，坐在他对面与他沟通，完全感觉不到他与正常人的差异。 相对而言，现在的那些人工智能，只能被称作人工智障了。 “江城，我的朋友，我们又见面了。”诺亚给了江城一个很热情的拥抱，他这身铁疙瘩实在让江城硌得慌。 相比于第一次见面，诺亚现在已经焕然一新。 当初他就像是从一个废铁处理厂里爬出来的，浑身破破烂烂，锈迹斑斑，很看到明显的焊接痕迹，连线路都裸露在外，一颗眼珠子也是灰暗的。 如今他的身躯与四肢都替换了新的零件，并且使用了白色涂层，焕然一新，看上去就像是商店中正在售卖的新一代民用机器人。 “坐。”江城指着诺亚身旁的椅子。 “不了，我的朋友，站着谈事更直接点。” “好吧，你说。” “我的朋友，我这个请求可能有点突兀，但只要你能帮我，我会给你一大笔资源。”诺亚开门见山，说话并不委婉，“正如之前我们说过的，相比于其余人类，我更愿意相信你，你与那些人很不一样。” “具体要做什么？”江城问道。 “我的组织在南大陆占领了一座小城市作为据点，正在增强总体力量，但我们遇到了麻烦，有个人类组织看中了我攻占的城市，并要求我退出……限期三个月，如今只剩最后两周了。” “哪座城市？” “黑荆棘市，就在莫夫城的东南方向，大概有三天的路程。” 诺亚如实回答。 这时，黎铭忽然转过头来，惊讶地问：“黑荆棘市？” “对。” “这座城市的地理位置很优越，虽然只是一座小城，但它位于好几座中型城市以及一座大城市的中间，四通八达，以前被许多势力争夺过……你们一个机器人组织居然能抢下来？” “我们并不怕死，我想这应该是我们的优势。”诺亚认真回应，“我们会把每个成员的数据备份，所以死亡对我们而言只是短暂的沉眠。” “只需一些强电磁武器，你们就得统统报废。” “确实如此……所以我们聘请了一部分人类雇佣兵，但那些雇佣兵不值得信任，因此我才会来找江城朋友……” 经过简单的阐述，诺亚已经表明了来意。 他来得很巧。 因为威胁他的那个人类组织名叫“烈火”，刚好就是“獠牙”组织的下游渠道商。 如今江城准备在离开南大陆之前做一票大的，对手多一个也不算多，解决完所有烦心事之后，才能去进行最后一步。 “你们有多少人手？”江城问道。 “我的朋友，目前我雇佣了三百多个人类佣兵，我们自己则有两千多个适合战斗的机器人，各种武器装备都是充足的，能支撑几次大规模战争。” “好，先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行动。” “这……我的朋友，从你们这里，到黑荆棘市，一共需要三天时间。” “传送就行了。” “传送所需的资源太庞大……” “不需要你们给。” “那就好……” 诺亚放心了，开始给自己的组织回复消息。 而崔悲这边准备开始大规模招人了。 一座小小的莫夫城只是他征服之路的起点，以后很长的一段岁月，他应该都会在攻城略地之中度过。 明天的行动，江渔等几位禁忌也表示会加入，但他们主要是处理寂静工厂的事。 江城开始安排：“先拔除寂静工厂的六个疑似总部，然后毁掉他们在南大陆的其余基地与培训工厂，把所有孩子救出来，之后再解决这些机器人的事……同时，黎铭带一支小队伍，深入奥利城，伪装成买家，探访奥利城的各大黑市，顺便观察‘獠牙’组织的总部……” “这次行动一定要快，尽量在三天之内让寂静工厂从南大陆消失。” 隐形狗问道：“江城，寂静工厂在其余大陆的分部与基地怎么办？” “这就得麻烦我大姐和肖老哥了。” “放心吧，这种垃圾组织，我见一个灭一个。”肖酒拍了拍胸膛，给出男人的保证。 “要小心，寂静工厂与许多禁忌生物都有联系，见势不对，他们肯定会请那些禁忌生物动手……” …… …… 贝塔城，南方的最后一座大城。 传言寂静工厂的总部就在这里。 这个传言确实是真的。 从昨晚到现在，整个总部一直很安静，所有员工都在悄无声息地转移。 驻守各个大城市的六位副部长、现任部长、各大股东、合作人等等，如今都在开会。 这场会议很长，从昨天晚上一直开到现在。 昨晚江城开始接受神眷之后，寂静工厂这边就感觉不太妙了，所以立即召开会议。 “你们当时到底是怎么招惹到江城的？”一个合作者语气不善，在会议频道里责问。 “这话还得问问尧龙副部长，是他自己没管教好儿子……如果他那位儿子对江城的语气能好点，说不定江城如今就是我工厂的合作人之一。” “在江城弱小之时，你们就该动用一切力量把他处理掉！” “当时在顾忌什么？顾忌他那对失踪的爹妈？” “不……” 工厂如今也很难受。 当时的情况很复杂，不仅是顾忌江城的爹妈。 那会江城还没成长起来，只是个在教会内部小有名气的候选人，如果动用整个工厂的力量，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江城如今已经敢走出白晶矿区域了……他那位大姐也是个狠人。” “做好动手的准备，去请那些禁忌大人，一战彻底灭掉他们。” 第四百六十二章 伊莎贝尔 “寂静工厂……” “如果失败了，重新弄一个替代物虽然麻烦，但也不是不可以。” 会议频道里，那些合作者开始施加压力了。 所有合作者中，只有崔家的人提出了要求，要工厂保证崔悲活下来，别的人都无所谓。 这是很关键的一战，只要能干掉江城等人，南大陆就少了个动荡的因素。 接下来该赚钱的继续赚钱，该享受的继续享受。 “放心，此战我们必胜。” …… 1月2日，下午6点。 莫夫城的防御部署完毕。 闲下来的部分天国组织成员开始短暂享受这份胜利。 明天开始就会有更艰难的战斗了，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所以要及时行乐。 有的组织成员去了莫夫城当地的佣兵工会。 在每一座城市的佣兵工会地底，都有大量可以挥霍钱财的去处。 还有的组织成员去了附近的酒吧与夜市。 莫夫城的物价已经很高了，一块面包的价格就在三十以上，新鲜菜蔬水果更是贵得离谱，酒吧里的酒水价格也比东大陆那边贵了十倍不止。 机器人诺亚吩咐他的组织做好准备后，就来到离办公大楼最近的酒吧，与天国组织的几个核心成员边喝酒边交流。 许多人都想知道机器人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所以聊天话题一直没断。 “你这机器人也喝酒？” “当然能。”诺亚端起一杯鸡尾酒说，“我体内有模拟的人类消化系统，液体饮料经过简单处理后就会被排放出去，固体食物则会被压缩并干燥，然后再排放。” “长见识了……” 忙里偷闲的李健与诺亚砰了砰杯。 身为一个曾经的程序员，他对机器人的构造略有了解，但毕竟开发的方向不同，所以了解得不深。 “你的外形可以跟正常人一模一样吗？”另一个组织成员问道。 “暂时还不能。”诺亚摇头，“联邦这些年的科技停滞不前，还无法大规模生产与皮肤毫无差距的仿生材料。” “那就好……我真怕我身边有被机器人代替了的……” “为什么要怕？” “因为跟你聊天，如果不看外表，根本感觉不出你是个机器人。”这个成员回答，“最近看了一些科幻电影，某些电影里，就有机器人取代人类的片段，看得我头皮发麻。” “哦……” 诺亚可以理解这些人的担忧，但他并不想理解。 种族不同，思考问题的方向也不同。 …… 与此同时，江城正在照看子良。 子良小哥是突然躺在在办公大楼门外的，昏迷不醒，但浑身完整，并没有生命危险。 崔悲调出了监控，发现子良真就是凭空出现。 监控上，大门之前原本一片空旷，忽然画面闪烁了一下，子良就躺在那儿了。 子良的手里有一封回信。 江城从他手中拿走信件，拆开信封，信上只有寥寥一行字。 【那位姑娘很安全】 【——蓝白】 在这行字下面，附上了一个手写的链接。 江城取出手机，按照信上的连接，一个一个字符输入，然后点击进入。 这串链接直接指向一个西大陆的新闻网站的子页面。 页面的头条写着【法兰西皇室秘闻——离家出走的公主】 这新闻是好几个月前的了，但浏览量一直居高不下。 都已经是科技飞速发展的现代世界了，竟然还会出现公主离家出走的情况，这样许多人莫名想起书中的童话故事。 据说这位公主拥有东方大陆的血脉，相貌也偏东方，所以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 就因为这，几个月前的西大陆还掀起了一阵寻找公主的热潮。 “这样说来，伊梦小姐的真名应该叫伊莎贝尔，她就是那位离家出走的伊莎贝尔公主。” 众人把新闻都看了一遍，确定伊梦是存在的。 蓝白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他们关于这位公主记忆都清空了，唯有江城还记得。 骷髅头疑惑：“这样一位养尊处优的公主，从小生活在西方皇宫内，过着世上最舒服的生活，身边的男性应该都是顶尖的人才，为什么……会看上陶范兄弟？” 百里踏月点头：“这是个好问题，值得商榷。” “陶范兄弟就在门边，他能听到。”狗头人李源小声提醒。 “没事。”陶范微微摇头，眉头紧锁，“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拉斐尔就是西大陆的人，前段时间听过这个消息，他说：“皇室给出了十五万的赏金，陶范兄弟有兴趣吗？” “一位公主的消息才十五万？”骷髅头问道。 “皇室很穷的，有时候不得不变卖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撑面子。”旁边的杰洛特说道。 陶范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说：“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伊梦小姐到底被蓝白兄弟送去什么地方了都不清楚……” 蓝白这样强大的禁忌生物，自然不会缺十五万。 许多大型组织请他出手一次的价值，都无法用现金衡量。 以子良的昏迷情况来看，禁忌之下的人去了呢喃森林，估计都没法醒着出来。 苦恼许久后，陶范只能叹一声：“唉，反正安全就好吧，现在我真不记得……” 站在一个陌生人的角度，他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 办公大楼外的酒吧里，机器人诺亚还在与李健等人聊天。 果冻的紫色分身也在一旁。 他在默默喝果汁，享受这份难得的安静时刻。 身为一个战斗力孱弱的治愈类吉祥物，他的分身遍布整个组织内部。 多次进化之后，如今他的果冻块不仅能让人心情愉悦，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治愈普通人的伤病。 人面法庭那边给他发了条消息，让他困惑的时候就过去看看，随便走走也好，毕竟法庭内没有灰雾，是一个相当干净且漂亮的小世界。 诺亚说道：“果冻朋友，你这分身的能力到是与我差不多，机器人也可以做到多个分身。” “卟噜卟噜？” “很简单的，无非就是把数据多弄几份而已，在我们……机器人的……世界观……中……”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诺亚说话的速度忽然越来越慢。 不仅是他。 在他周围的其余人，包括李健与那些组织核心人员，也都像是陷入了慢动作的世界。 “卟噜？”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万物生 酒吧内的情况很诡异。 热闹的交谈声开始散去，气氛一点点冷了下来。 前台的小哥正在以及其缓慢的动作调酒，并且越来越慢。 其余人也差不多。 果冻甚至可以清晰看见每个人脸上神色的缓慢变化。 渐渐的，这些人的缓慢动作趋于静止了，那交流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到最后，整个酒吧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与静止状态之中，只剩下果冻一只生物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卟噜？卟噜？” 果冻一脸疑惑，放下手里的果汁，左顾右盼。 他伸出紫色的半透明手臂，戳了戳李健的脸，但李健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此刻李健的嘴唇微张，还停留在即将说话的那一刻，脸上满是笑意，眼角的皱纹也很明显，像是一个等身比例的蜡像，静止不动。 可他的脸依旧柔软，就跟正常人一般无二。 他对面的机器人诺亚正手举酒杯，保持将要碰杯的动作。 “别担心，他们只是暂时进入了我的领域之中。” 酒吧门口传来了一个果冻熟悉的声音。 他的记忆虽没有江城好，但这个声音他记得很清楚，属于一位名叫蓝白的禁忌生物。 现在江城等人正在办公大楼里谈论有关蓝白的事，果冻有个小分身就在那边。 “卟噜？” 果冻转过头看向蓝白，目露询问之意。 此时的莫夫城虽是冬日，但温度并不低。 蓝白像是刚从某个很冷的地方度假回来，穿着一身厚厚的黑色羽绒服，身上还有积雪。 “并不是让时间静止，只是相对静止，此刻这间酒吧里的时间流速依旧与外界相同，但这些生物相对于我们是静止的。” 蓝白很有耐心，为果冻详细解释他领域的作用。 通过这么一解释，果冻大概明白了。 他试了试对其余分身传送消息，发现无法做到，此刻他已经与外界隔绝了。 蓝白微微一笑，明显知道果冻在干什么，但并未阻拦，他对自己的领域有绝对信心。 他抖了抖身上的积雪，然后脱下羽绒服，将其挂在酒吧门口，走进酒吧，独自走到前台后面的酒柜上拿了一瓶龙舌兰。 “这酒柜上80%都是低价假酒，你这些同伴正在喝的都是用假酒调制的，但我手里这瓶是真的，要注意观察细节。” 蓝白晃了晃手里的龙舌兰，面带微笑，并不急于说事。 当然以南大陆现在的情况，能有酒喝其实就不错了，喝不死人就行。 他不急不缓走到果冻身旁，拉了个凳子坐下，然后给自己倒上一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发出满足的赞叹。 “冬天，就该喝烈酒。” “卟噜？” “自然是找你有事，但只是个小事而已，慢慢来，不会影响你们的事。” 蓝白把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 接下来他开始说正事。 只见他从身后凭空一抓，然后就抓出了一块很朴素的灰色石板。 这石板自然不是江城手里的那块，它没有任何力量，呈不规则的椭圆形，表面布满了岁月的沧桑痕迹，还有一些奇怪的图画。 蓝白将石板平整地放在桌面上，然后伸了伸手，示意果冻仔细看看。 果冻一时疑惑，细细看去。 这块石板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 其上刻画的特殊符号与画面，看起来像是石器时代的东西。 “卟噜？！” 果冻很快觉得不太对劲了。 在石板右上方，有一副很特殊的画面。 画面最中心似乎是一个燃烧的火堆，有一圈原始人模样的生物围坐在火堆旁。 令果冻惊讶不解的是，在这些原始人身边，竟然有一个与他长得差不多的果冻状生物。 石刻的画面线条很粗糙， 但不知为何，第一眼见到石板上这个模糊的生物，果冻就觉得这是他自己。 但他分明是最近才成为诡异生物的，以前不过是一只没有思想没有感知的普通果冻而已，不可能出现在文明才兴起的远古时代。 “卟噜？”果冻认真询问。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时间的力量很神秘，哪怕是我也无法彻底洞悉。” 蓝白微笑点头，给了果冻肯定的回答。 果冻当场就震惊了。 灰石板上刻画的这个模糊果冻，竟然真的是他的分身。 仔细看去，在这个小果冻的画像之上，有一些早已脱落得差不多的褐色颜料。 换做是当时那个年代，这上面的褐色，或许应该是……红色？ 草莓味分身？ “卟噜……” 果冻想起了前不久与江城在石板世界历练的事。 他们经历的第二个历练世界，正是原始时代。 当时他们要渡河而去，在npc公主的指引下寻找任务目标，于是果冻就留了一个红色的草莓味分身在这些原始人部落里，以便于两边消息传递。 后来江城得到灰白石板，所有历练世界崩溃，果冻还曾疑惑过，毕竟他没有找到自己的分身。 无论死亡还是活着，所有冒险者都从历练世界出来了。 唯有王小吉那种运气好的特殊情况，会被提前送出来。 “你是不是在想，灰白石板只是一个没有真实意识的物品，其中所有的历练世界都是虚假的，不可能把你们真的送到某个时空的原始时代？” “卟噜！” 果冻点头。 蓝白微笑说道：“你看，这就是时间的神秘之处，我也认为这不太可能，但这件事就是这样发生了。” “卟噜……” 果冻认真看着石板上的模糊身影。 按理说时间线是没法被更改的，正如某个人不可能穿越回去杀了他的外祖母，除非有平行时空这样的概念。 难道这个红色的分身去了某个还是原始时代的平行时空？ 可为什么蓝白手里会有这块石板？ 而且这石板明显已经经历了无数个岁月。 蓝白微微摇头，看出了果冻的想法，轻声说：“我曾给你说过，我以前也有过一个果冻朋友……” “卟噜？” “对，那时候我以为你们是两个生物，前不久观察你们的历练之后，我才确定了，你们就是同一只。” 蓝白忽然轻叹一声。 像他这样的人，朋友实在是太少了。 故人就在眼前，与当年一模一样，可却错开了时空。 “他比我出现的年代更早，在许多个纪元之前，他自己摸索出了完整的七种颜色进阶方法，走过一个又一个纪元，他还说他一直在等一群人回来……” “卟噜？” 果冻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但他还是问了一句，想知道这个分身的现状。 “他后来成为了不朽，也就是许多人口中的神，一位果冻之神。” 蓝白说出了这件很无奈的事。 不成神就抗不过纪元的终结，成了神却又会被现实世界排斥。 但那个果冻分身只想留在现实世界，等待江城等人出现的纪元到来。 “他没有选择沉睡，而是一直在硬抗，与这片世界的法则对抗，直到这个纪元之初……” 这只成神的果冻分身终于扛不住了。 直到最后一刻，他也没等到江城等人的出现。 在临死之际，他看到了黑暗中的一抹阴影。 那道阴影的目光很贪婪，盯着他的身体，垂涎欲滴。 果冻不愿让自己的身躯被那个模糊的黑影吞噬，所以他选择了一种极为惨烈的方式。 “他将自己的身体炸开，彻底消亡，化作这个纪元之初的第一场雨，唤醒万物……” 果冻之神陨落，万物生长。 这场雨，被现在的诡异界唤作生命之水。 第四百六十四章 旧时代的老怪物们 一场雨过后，万物复苏。 被黑雨侵蚀的世界开始苏醒。 草木生长，河流山川渐渐恢复以往的样子。 每个纪元都有一些幸运儿，或许是运气好，或许是实力足够强大，强行抗住了一次纪元终结，活到下一个纪元，比如幽灵船队上那个老头。 除了这个老头，上个纪元还有一些老怪物也活了下来。 他们苟延残喘，浑身干瘦宛若骷髅，几近死亡，从干裂发黑的地底爬出来，张开双臂，迎接这场雨水的降临。 “我们重活一世……” 这些老怪物仰头望着天空，心中百感交集。 上个纪元太混乱了。 人类的各大势力在最后几百年间相互斗争，在彼此的领地狂轰滥炸，导致无数生灵死亡。 诡异生物之间也分成了无数个派系，打来打去，根本没有任何秩序可言。 最后的几百年，本应该团结在一起，想尽办法度过这场天灾。 可所有生物在末世之前，都无法保持原有的清醒，变得疯狂且嗜杀。 “这个纪元不能再如此了。”有个老怪物说道。 “必须团结一致，如此方能有几分存活的希望。” “我们不需要在明面上出手，躲在暗中，影响人类以及新纪元的诡异生物发展即可……要让人类形成大统一的联邦政府，要让诡异生物都汇聚在几个超级组织之下……” 经历了一次末日的老怪物们，不愿意再坐以待毙。 这场纪元之初的雨水救了他们，可他们没有信心再熬到下一个纪元。 为了度过上一个纪元的终结，他们收集到一起的所有不朽与禁忌之物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新纪元的发展很快，日新月异，没过多久就出现了陆地生物。 再后来就是巨型生物，然后是原始人之类的…… 有几个老怪物暗中影响了某些原始人部落，帮助他们快速发展，为他们点亮正常的科技树。 可那些短时间内拥有强大武器的人类国度并未团结一致，反而走向了暴力征伐的道路。 又是无数年的战争与杀戮。 新时代的大多数人类在自己制造的超级武器之下消失了。 整个大陆回归死寂，只剩下绝少数躲在地堡中的人类存活下来，重新建立起文明。 见此，老怪物们决定换个方法干涉。 他们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重来，终于在千年前成功了，让人类形成了真正统一的联邦政府。 而后灰雾渐渐降临。 “时间不多……” “我们这些旧时代的老家伙，也该正式出面，干涉这个世界了。” 老怪物们在生命之水的滋润下活了很长的时间。 这一整个纪元，他们不是在干涉大陆的发展，就是在整个世界收集那些尚未消逝的生命之水。 当联邦政府与诡异生物的发展都步入正轨后，他们终于出世了，以一个极为特殊的身份，维持末日之前的秩序。 他们戴上冰冷干硬的人脸面具，在浓郁的灰雾深处建造起高大的法庭建筑，以执法者自居。 这些年来，他们做了许多事。 驱逐过那些试图通过信标进入现实世界的不朽，囚禁过精神失常大开杀戒的禁忌，还招募了一批新纪元的正常生物。 诺大的人面法庭压在整个大陆之上，让这个纪元至今还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混乱或是不朽跨界事件。 正因为如此，这个纪元攒下了许多禁忌生物，比上一个纪元末尾的时候强大了许多。 灰雾之中，那些被标注了【极度危险】的区域，许多都是禁忌生物的住所，比如呢喃森林。 “呢喃森林这块地方，在我入住之前，本就是‘极度危险’的区域。”蓝白说起来他的住所，“在森林中央，有一群很特殊的虫子，这种虫子常年处于沉睡状态，可以保持不朽不死，却并非真正的不朽生物，我将其称为不死虫。” “卟噜？”果冻又惊讶了。 “没错，江城手里那只不死虫，就是从我这里流传出来的。” 蓝白面带微笑，清晰阐述了前因后果。 那一天，瓦力城里，江城正在与姬礼决战的时候，罗兰独自一人通过教会的传送法阵，来到呢喃森林之外。 蓝白对罗兰的评价很高。 这个年轻人虽然实力不足禁忌，但只要能压下副作用，成为禁忌是迟早的事。 除了实力，罗兰的心智在同龄人中也是佼佼者。 “他用一个残破的不朽物品，从我手里换取了一只不死虫。”蓝白笑着说，“虽然我并不缺不朽物品，但他成功引起了我对江城的注意。” “卟噜？” 果冻提出了疑问。 蓝白回道：“事实上，除了江城，整个联邦大陆上，还有另外三个被不朽信标寄生的生物，他们也得到了人面法庭给出的48天时间允诺，等这个时间过去，一旦他们没能自救，人面法庭就会出手将他们抹杀……另外那三个生物，也都在我的关注之中。” “卟噜？” 果冻认真询问罗兰与蓝白的意图。 蓝白微微摇头，说：“罗兰那个年轻人似乎看中了江城体内的信标，这东西是许多人避之不及的玩意，但他似乎很有信心，想从这份信标中得到某个东西，他来找到我，引起我对江城的注意，只是想利用我间接保护江城……至于我自己……” 蓝白顿了顿，端起桌子上的龙舌兰瓶子，猛地灌了一口，似乎想润润喉咙。 常年独居的他，很少与人这样交流。 果冻没有说话，耐心等待蓝白继续阐述。 如果今晚之后，蓝白没有抹除他的记忆，他就可以把这些内容复述给江城，让江城对那个叫罗兰的家伙多一点防备。 “咚！” 蓝白将酒瓶放在桌上，擦了擦嘴。 他接着说：“不朽的信标是一个很特殊的东西，可以骗过世界规则，成功打开一条通过现实世界的通道，这种力量正是我缺少的，我还差最后一步，所以我这些纪元以来，研究了许多不朽生物的信标……” “卟噜？” “要怎么研究？”蓝白笑了笑，“自然是解剖被信标寄生的生物。” 第四百六十五章 倒计时开始 在奥德市的海边，果冻与蓝白第一次见面。 当时蓝白对果冻说，他们以后可能会成为对手。 果冻那会还不太清楚原因，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的对手，现在他明白了。 蓝白竟然想解剖江城？ 果冻的身体开始出现很轻微的不规则的抖动，明显有些紧张，正在飞速思索要怎么把消息传给江城。 “放轻松。”蓝白笑着出声，“以前我也解剖过被阿萨信标命中的生物，但并没有得到有用的东西，所以现在并不打算直接解剖江城……再等等吧，我觉得江城是个可以创造奇迹的生物……” “卟噜……” 果冻表示赞同，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两人又聊了一会。 关于不死虫，蓝白也不知道这种虫子为什么能不朽不死。 这种虫子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状态，通体偏黑色，有一种半透明的晶莹感，像是用某种水晶雕刻的。 当某一只虫子醒来后，它会散发一种无色无味的气息。 这股气息弥漫在整个森林里，会让森林里其余生物听到一股怪异的呢喃声音。 这声音对正常生物没什么危险，只是会让他们迷路，还会加深他们心中的恐惧，使得他们无论往哪个方向行动，最终都无法接近森林的核心区域。 正因如此，呢喃森林的正常生物很少，大多时间都很安静。 所以蓝白入住了。 他入住之后，就收服了那些虫子，养在自己小木屋的后院，隔一段时间就观察一次。 据他推测，这些虫子可能与某个曾经的不朽生物有关。 蓝白忽然低下头，拉开袖子，看了眼手腕上的表。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时间快到了。” “卟噜？” “我刚才说过，除了江城，还有另外三个被信标命中的……在四十八天前，有个家伙很不幸……” 说着，蓝白取出一面很大的镜子，收起石板，然后将镜子平放在他与果冻身前的木桌上。 只需低头，就能看见镜子给出的画面。 “那个家伙的能力与召唤有关，和你们团队里那个狗头人李源相似，他是西大陆的人，就在四十八天前，一次召唤的过程中，很不幸地召唤到了某个不朽生物的下属……虽然他很快就结束了召唤过程，但他还是被信标命中了，今天就是他的最后一天。” 蓝白伸出右手，在镜子上方轻轻一抹，将其激活。 很快，镜子的表面蠕动水面那边，泛起了阵阵波纹，开始出现模糊的画面。 在画面彻底成型之前，蓝白继续说：“今天来这里，主要就是让你感受一下不朽跨界以及人面法庭的手段。” “卟噜？” “不行，不能让江城来看，你看了之后可以转述给江城。” “卟噜……” 果冻无奈点头，保持安静了。 蓝白则开始阐述有关这个倒霉的家伙的事。 这家伙是西方旅社的成员，在他被不朽的信标击中后，西方的旅社高层直接决定将他放弃。 要拔除一个信标，所消耗的资源实在是太多了。 还不如用这些资源去培养其余可能成为禁忌生物的优秀成员。 于是这个倒霉的家伙与江城一样，开始了漫长的自救道路。 在生命所剩不多的日子里，每一天都得精打细算，要合理的利用每一分每一秒。 “在被信标击中之前，这个倒霉的家伙几乎一年才会出去探险一次，但被信标击中之后，他几乎每天都在冒险的道路上，连睡觉都不怎么睡了，在整个联邦大陆间奔波求命……他这四十八天的日子，过得比以往的四十八年还要充沛……” 镜子里的画面渐渐清晰了。 画面上是一个很阴暗的地方，似乎是某个山洞之内。 而那个倒霉的召唤师，正缩在山洞的最深处。 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眼袋很重，头发灰白，脸上写满了疲惫与不甘，要在今晚做出最后的挣扎反抗。 “他选择的道路与江城一样，制作一个完美级的替死傀儡，用傀儡带走体内的信标，可他没有在有限的时间里收集到足够的材料……事实上，他只找到了古金币、禁忌生物尸体以及足够的生命之水，另外三种材料他都没有，所以他失败了……” 并不偶然的失败，毕竟整个联邦大陆，只有蓝白手里有不死虫。 而骸骨之花又在灰雾最神秘的区域，通常有很强大的生物守护。 至于人鱼眼泪…… 就连江城都还没弄到人鱼眼泪。 “你看。”蓝白指了指画面，“他躲藏的地方，位于南大陆与西大陆中央海域的一个小岛上，这个小岛很隐蔽，并未被地图收纳，而且位置时常移动。” “卟噜？” “并不是人鱼岛。”蓝白摇头，“人鱼岛还在奥德市，那头半人马并没有把它移动到大型海域去……这个小岛之所以移动，因为它本就是一只体型巨大的海龟。” “卟噜！” “不要惊讶，深海中有许多体型庞大的生物，尤其是那些深不见底的海渊之中，那庞大身体带来的压迫感，会把许多有深海恐惧症的人直接吓死。” 蓝白像是个解说员，不断讲解这个倒霉蛋现在的情况。 很明显，这个倒霉的家伙并不是为了躲避不朽，而是为了躲避人面法庭。 他已经无法自救了。 但他可以选择另外一条道路。 自身成为不朽的通道，并不一定会真的死去。 “如果那位不朽在跨界之后心情不错，就会留下他的生命，让他进入神国之中，成为无数下属之一……” “可一旦他被人面法庭找到，他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只会被彻底抹杀……” 投入不朽的阵营，这是每一个信标宿主的最终方法，虽然成功的可能性并不大。 但无论如何，总得试试。 这代价是很大的。 让一位不朽生物进入现实世界，对整个联邦大陆而言，就是一场彻底的灾难。 试图进入现实世界的不朽，必然都有所图谋，动辄就会造成极大的杀戮。 人面法庭的老怪物们在上个纪元目睹了许多这样的情况，所以这个纪元他们一直在竭力遏制这样的情况出现。 这个纪元许多古书上，都记载了有关‘金纹白袍’的故事。 “人面法庭的成员已经锁定了这个小岛的位置，正在赶过去，准备在通道彻底开启之前抹除这个倒霉蛋。” 蓝白轻敲镜面，让镜子上的画面更清晰一些。 这是人面法庭与界外不朽的一次正面碰撞，不是每个生物都有机会能看到的。 “仔细看，不要眨眼睛，哪怕眼睛很干……” 第四百六十六章 末路的疯狂 大海上的传说无穷无尽。 常年在海上做事的人，哪怕运气再好，总会遇见那么一两个。 幽灵船队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碰到的。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小一号的幽灵船、被迷雾笼罩的船队、海面行走的亡灵、美人鱼的歌声、神秘的移动小岛、未知的海底废墟等等…… 传闻人面法庭就是在南部海域的某个废墟之下，找到了迄今为止最大的生命之水汇聚地，并将其带回法庭内部。 在南大陆与西大陆中间的大型海域中，所谓“移动的小岛”，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诡异传闻。 许多水手曾亲自见到这座小岛移动，但并未受到伤害。 没有伤害的诡异传闻，是水手们最喜欢的。 胆子大的甚至想上岛一探究竟。 可这座岛屿不仅在海面之上移动，时而还会潜入海面之下。 部分经验丰富的老水手猜测这座岛屿可能是某些神秘生物的集群，甚至可能就是一只性格比较温和的庞然大物。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海面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夜幕深沉，海面起伏。 海上的温度很低。 人面法庭的几十艘舰船航行在冰冷的海水中，劈开一层层雾气，仿佛在驶向位置的神秘鬼蜮。 “人面法庭有一支庞大的黄金舰队，当初是为了防止幽灵船队暴动打造的。”蓝白指着镜子里的画面说道。 “卟噜？” “没错，人面法庭的底蕴很深厚，针对每一个超大型禁忌区域，都制定了应对的方针……你现在看到的，还不足完整黄金舰队的十分之一……” 画面上的人面法庭舰队很奇特。 这些船拥有现代的钢铁外表，有完整的雷达与光电等系统，配备了大口径的舰炮，有的甲板上甚至停着联邦最先进的武直与多用途直升机等。 在这支舰队的左右中心位置，还各有一艘十万吨左右的航母。 如果忽略舰队内那些奇怪的玩意，这完全就是一支现代化的海军部队。 但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实在是太出戏了。 在舰队内部的船体上方与左右空间，有一些神秘的发光晶体、漂浮的尸骸、干枯的树枝、诡异的符文甚至破烂的建筑物等等…… 这些属于诡异世界的东西，与现代科技结合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虽然违和，但却实打实地强大。 这样庞大的力量，对付一个普通的小岛，按理说完全可以碾压过去。 但领导这支舰队的二级大法官却一脸严肃。 当然，他那张严肃的脸被面具遮住了，各方势力都看不到。 没过多久，这支庞大的舰队就斩开了迷雾，缓缓接近了岛屿所在的位置。 “哗啦……哗啦……” 海水起伏，一层层拍打着岸边。 这小岛正如蓝白所说，是一只成了精的巨型海龟。 感应到人面法庭的到来后，海龟有些慌了，急忙伸出庞大的头颅，露出海面。 他不敢逃跑。 在如今的联邦大陆，只有极少数强大的生物能逃脱人面法庭的追捕，而海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在这其中。 海龟用讨好的语气说道：“人面法庭的尊敬高贵英勇无畏的各位大人，我未曾作恶，这些年从未干扰过人类的生存，也并未参与海中诡异生物势力的斗争，我只想多活一会，请不要把我抓走。” 在庞大的黄金舰队之前，这头本体巨大的海龟只是一只蝼蚁而已。 老龟的脸上仿佛写了一个大大的‘苟’字，为了活命愿意做任何事。 那个带队的二级大法官理了理长袍，语气深沉，说：“有一个信标宿主来到了你的背上。” “什么？” 老海龟的两只眼睛立即大了好几圈，他很清楚所谓“信标宿主”的含义。 这四个字是直接与“死”字挂钩的。 他那黑色的脖子伸得很长，急忙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背部。 他背上岛屿的生物应该都在他的感应之中，哪怕一只小小的贝壳都逃不开，怎么会突然多了个人？ 这些年来，凡事想登上他这座岛屿的人类，都以失败告终。 老龟只需潜入海底，就能避免绝大多数问题。 “那人的手段不错，通过逆向召唤征阵法，把自己直接召唤到了你的背上，并且使用了多种防御类的诡异物品，把他自己彻底藏起来了，以你的能力，还无法找到他。” “大人，信标还有多久会被激活？” “快了，凌晨十二点。” “啊？” 老龟浑身一颤，连魂都快被吓没了。 他现在的惊慌感，不亚于背着几枚即将被引爆的核武。 “安心，你应该不会死。”那位二级大法官给出了应付形式的安慰。 “应该……” 老龟听到这两个字，心里的恐惧更甚了。 他自问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只是偶尔吃点小鱼小虾，为什么要落到这样的危险之中？ “轰隆——！” 天空中忽然雷霆炸响。 这片海域变得渐渐汹涌起来，狂风从天而降。 天空中被模糊的雾气与厚重的云层占据，显得极为低沉压抑，仿佛末世到来的景象。 “时辰将至，那位已经做好跨界的准备了。” 带队的二级大法官伸手揭开面具，露出一张神色凝重的脸。 不需要任何吩咐，他身后的几个禁忌级审判员就行动了。 他们从舰队上一跃而下，几乎是直接在海面上奔行，眨眼的时间就来到了老龟的背上，然后取出各种诡异与禁忌物品，直奔那个狭窄阴暗的山洞而去。 躲在山洞中的那人知道自己暴露了。 他的蜷缩成一团，眼中满是血丝，要裂开了，身体在颤抖。 他感到了恐惧，害怕，愤怒，却也有一些兴奋甚至激动， “该死的人面法庭，如果他们肯救我，我怎会沦落至此……” “我将直面不朽，成为伟大不朽的信标……” 这或许是每一个信标宿主的最终归宿。 如果江城自救失败，他的结果也不会太好。 但以如今的情况来看，江城的自救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山洞中的这人看了看时间，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越来越扭曲，少了一些镇定，多了一些丧失理智的疯狂。 第四百六十七章 背对世界 “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一样……” 蓝白边说边走到酒柜旁，仔细筛选，一脸认真，从一堆假酒中找出一瓶货真价实的琴酒。 果冻依旧坐在原位，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上发生的一切。 他觉得有些可惜，如果江城也在这里该多好。 蓝白又说道：“放心吧，江城那位姐姐应该知道今晚有一次跨界的消息，她会想办法让江城看到的。” “卟噜。” “其实江城体内那个信标对他已经没有危险了，如果你还是不放心，你可以动用你跟人面法庭的特殊关系，请那些老怪物出手。” “卟噜。” 果冻点头。 蓝白拿着琴酒回到座位上，悠然坐下。 酒吧内的一切依旧是那副时间静止的模样。 除了他们两个，其余生物一动不动，就连彩色灯光都不再闪烁了。 “江城的心理承受能力就很强大，他很喜欢说‘别急’这样的话，我想如果今天换作是他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到了最后一小时，甚至最后一分钟，他都会保持平静……顶多用手机录几句遗言，而不会变成这个倒霉蛋这副疯狂的模样……” “卟噜？” “对，这家伙承受不住，已经疯了。” 这残酷的现实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可能比人与狗之间还要大。 隐形狗在这种情况下可能都会表现得比这人好。 这个倒霉蛋真的太想活命了。 从蓝白的话中，可以听出他对江城的欣赏，还有对这个倒霉蛋的可怜。 不是谁都能在四十八天的生命倒计时中坚持下来，这份压力大得能让绝大多数生物崩溃。 “以前有的信标宿主直接放弃挣扎，用最后四十八天把自己的钱财挥霍一空，做了前半生从来不敢想也从来不敢尝试的事，然后再舒舒服服死去……” “也有的人当天就承受不住，当天开枪自尽……” 在得到人面法庭的承诺后，每个人都做出了不同或相同的选择。 蓝白一边说着，一边给果冻倒上一杯混合了酒精的果汁。 果冻在认真观察画面中发生的一切，同时将蓝白说过的每一个字都认真记下来。 蓝白轻敲镜面，说道：“但挣扎的人终究是大多数，越挣扎就越疯狂的人也是大多数，正如你眼前所见到的……” 画面上，那个倒霉蛋的表情依旧扭曲得不似人样了。 难以想象，他在最后这段倒计时的日子里，到底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 他颤抖着起身，用力搓了搓脸颊，像是要把脸皮都搓下来，撕裂那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变成精神亢奋的癫狂。 “来啊，人面法庭的杂碎们！” 他竟然彻底不躲了，疯狂地大喊出声。 仿佛是要将自己的嗓子都喊破，他额头青筋暴起，喊得声嘶力竭。 这个倒霉蛋状若疯癫，用力捏碎了一个又一个防御守护的诡异物品，不再需要任何保护与隐蔽，直直冲出山洞中，将自己暴露在黑暗阴沉的天宇之下。 “轰隆！” 天幕下雷霆炸响。 暴风肆虐的海面起伏不定，海浪越来越大。 这个倒霉的召唤师猛地撞过他留在山洞之外的某个召唤法阵，身体瞬间消失，下一刻又出现在了小岛最高的一座山上。 巨龟的背部通体黑色，山石也是黑色的。 由于经常要沉入水底的缘故，山石上并没有太多绿色植被，很潮湿。 “我是无辜的，我这一生从没做过任何不该做的事，我只是被不朽的信标命中了而已，这种事可能会发生在任何人身上，你们人面法庭自诩公正，为什么要杀我？” 他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吼，一边抓着湿滑的山石，往山巅攀爬。 天空中雷声隆隆，砸下一道又一道令人震撼的雷霆。 狂风裹挟着暴雨从天而降，让每一粒雨滴都像是冰冷的刀子那般，打在所有人身上。 “如果是你们的家人与朋友被不朽信标命中了，你们会怎么选择？同样是杀了他们吗？我不甘心啊！” 他一点点往上爬，像是个卑微且疯狂的蝼蚁，爬到了黑色的山峰之巅。 那张瘦削惨白的脸在疯狂抽搐，他的身体也在止不住发颤，像是个发了病的癫痫病人。 他就那样站在山巅，身体佝偻，在冰冷的狂风暴雨中晃动。 心中的暴躁、焦虑、狂乱等等负面情绪，在这四十多天的时间内折磨中疯长，像是酷刑那样一遍一遍凌虐他的理智，在这一刻将其击碎，彻底占据了他的心神。 “咳咳……咳……” 他捂着脖子，几缕湿漉漉的散乱头发贴在苍白的脸上，一边咳嗽，一边发了狂似的质问。 一道雷光闪过，他那佝偻的影子映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被流淌的雨水再度扭曲，像是一只可怜的爬虫。 “你们为什么不愿意救我？回答我？！” 他的声音已经极度沙哑了，理智崩溃，在隆隆的雷鸣下咆哮。 而渐渐接近的几位人面法庭的禁忌并未出声。 他们很冷漠，已经释放了各自的领域，向山巅上那个佝偻的人型生物覆盖而去。 在最后一刻即将来临之际，海面上异象频生。 有几十道恐怖的水龙卷接天连地，从云雾翻涌的黑色苍穹直连大海伸出，恐怖无比，在暴风中疯狂肆虐。 在那高高的黑色山巅之上，一道若隐若现的漩涡通道正在成型。 那一片区域的云雾都开始疯狂地涌向通道之中。 这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道恐怖的目光。 不仅是现场的生物。 哪怕是如蓝白与果冻这样，在极其遥远的地方，通过特殊方法观看现场的生物，也都感觉到了。 这道目光来自极为遥远的虚空之中，强大得令人窒息，仿佛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任何试图破坏通道的生物。 “伟大的不朽，我将投入您的怀抱，请让我成为你最忠实的仆人！” “我愿献上我的骨骼与血肉，献上我的生命与灵魂……” 山巅之上，那个倒霉蛋正在用最后的力量嘶吼。 他重重跪倒在地，背对整个世界，向通道对面那位恐怖的神灵膜拜。 第四百六十八章 第二领域 “你看，这种人扭曲到极致后，就会觉得是整个世界背叛了他……” “卟噜？” “当然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活命的借口了。” 蓝白笑了笑，对这类人的心态把握得一清二楚。 酒吧里气氛依旧，冷冷清清。 不远处的办公大楼此刻也很安静。 所有人围在一起，观看江渔用特殊方法弄来的现场直播。 隐形狗趴在江城肩膀上，感慨道：“啧，人与人的差距也太大了，看看江城现在多淡定。” 骷髅头则说：“换做是我的话，我可能也会为了活命，转投那位界外不朽的阵营。” “人家不朽估计还得嫌弃你，除了那位女神，还有谁会用一堆丑不拉几的骷髅架子当仆人？” “注意措辞。”骷髅头淡定提醒，“是孔武有力的骷髅架子。” 说着，他举起小臂，让小臂与大臂呈九十度左右，秀了秀没有肌肉的骨架。 江渔淡淡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说：“声音小点。” “哦……” 两只生物感到了若有若无的杀意，当即闭嘴，安心观看。 此时的时间已经来到晚上11点57分。 距离跨界还剩最后的三分钟。 各大势力都在观看并记录这次人面法庭的行动。 “就剩三分钟了，人面法庭那几个禁忌大佬怎么还不行动？”骷髅头小声哔哔，“他们该不会翻车吧？” “不会，他们只是在确定跨界的到底是哪位不朽。”江渔微微摇头。 “渔渔姐姐，事先不能确定吗？”隐形狗问道：“江城体内这个，事先就确定好了的。” …… 酒吧里，蓝白正在为果冻讲解这方面相关的事。 他还用了江城体内的信标来举例子。 “某些不朽生物可以伪装自己的气息，人面法庭也会判断失误，曾经有一次失误差点导致整个西大陆毁灭，所以这之后人面法庭就很谨慎了……” “卟噜？” “他们之所以要等到最后一刻，就是要记录下这些不朽生物最清晰的气息，用以日后的分辨。” “卟噜……” 果冻了然，点了点头。 镜子里的画面越来越狂暴了。 大海汹涌怒号，波涛起伏，一层层巨浪接踵而至。 电闪雷鸣，狂风呼啸，暴雨倾盆，这片区域成千上万的海族生物都在逃跑，远离风暴的最中心。 人面法庭这黄金舰队的几十艘舰船，通体都在发光，在风雨之中保持了绝对的平稳。 粗略看去，甲板上的面具人加起来，至少有两千之数。 天空中的云层在一点点向中心坍塌。 巨型的旋转通道已经极为清晰了。 通道这头是庞大的现实世界，另一头则是无穷无尽的虚空。 现实世界中没人清楚虚空中到底有什么，所有人只知道那些不朽生物最终都会被现实世界驱逐到虚空中去。 那片神秘未知的空间，是所有不朽生物的放逐之地。 拥有一道完整法则的不朽生物可以在虚空风暴中存活，且维持自己的神国不灭。 时间来到晚上11点58分。 那个已经癫狂的召唤师跪倒在山巅，神色扭曲，双瞳血红，头发散乱，浑身因冰冷的雨水湿透，一次次向斜上方的巨型通道膜拜。 他的胸腔正在发光，渐渐化作半透明的模样。 所有生物都可以看到，在他的胸腔之内，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模糊物品，像是一柄短剑，起起伏伏，一次次发光，作为信标指引着那位界外不朽。 “江城体内的信标是长枪的模样，代表那条巨蟒最喜欢用的武器。” 蓝白灌了一口烈酒，继续解说。 “至于短剑……我想想，拥有‘因果与承诺法则’的不朽生物‘普诺’就喜欢用短剑，我的第二领域正与‘因果’相关，所以很了解这位，但这位目前正在现实世界沉睡，所以肯定不是他……” “卟噜？” 果冻提出疑问。 蓝白笑道：“第二领域？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又没人说每个人只能拥有一个领域，就如同双生诡异那样。” “卟噜？”果冻又问了问法则相关的事。 “‘因果与承诺法则’是很特殊的法则之一，比那些烂大街的各种‘力量法则’更珍贵，珍贵程度可以媲美教会现在掌握的那条‘演绎法则’。” 蓝白并没有保留，依旧把果冻看作自己那位老友。 对他这种活过无数个纪元的人而言…… 最大的遗憾并不是没能探索完整个世界的奥秘，而是要送走一个个走到寿命尽头的朋友与爱人。 在很久以前，蓝白有过十分甜美的爱情，可他用尽所有办法，都无法留住那位爱人的生命。 在呢喃森林的小木屋后面，埋葬了他曾经熟识的那些生物，包括他自己的子嗣。 “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想尽办法成为不朽，这样你才能最大限度地留住自己的亲人朋友。”蓝白换了个很郑重的语气，认真说道。 “卟噜！” “继续看吧，人面法庭就要动手了……” 蓝白指了指镜面。 此刻时间已经来到了11点59分。 经过足足四十八天的时间，信标已经从沉眠状态被彻底激活，成功绕过世界规则的压制，打开了一条通道。 低沉压抑的声音忽然出现，回荡在天地间，像是远古文明的浩大祭司，又像是恐怖邪恶生物的呢喃低语。 整个世界的禁忌生物都生出了感应，齐齐抬起头，神色凝重。 那位开始跨界了。 他的身躯很模糊，被幽蓝的光芒笼罩着，只有发出血色光芒的双眸若隐若现，一步步靠近现实世界。 也就在这时，人面法庭的几位禁忌动手了。 “记录完毕。” “执行第1083号抹杀指令。” “目标：卡特威廉姆斯，西大陆生物，高级诡异生物。” 他们像是冰冷冷的机器，齐齐行动。 周遭的雨水顿时裂解，被莫名的禁忌力量炸开。 几道无形之力穿越雨幕，重重打在那个神色癫狂的召唤师身上。 “轰——” 那个召唤师当场死亡，化作一滩血泥，连一句遗言都来不及说。 冰冷的雨水从天而降，冲刷着血淋淋的黑色山巅。 第四百六十九章 最后一次行动 “愚昧的凡人，为何不迎接我的到来？” 浩大的声音来自苍穹，隆隆作响，在黑暗的人间回荡。 那位强大的不朽已经站在通道上，可进可退。 他这种情况，与菲奥娜之前跟江城商量的情况差不多。 在不朽跨界到一半的时候击碎通道，让其进退两难，如果强行进入现实世界，会遭到现实世界规则的反噬。 “还请离去，现实世界无法容纳您这样强大的生物。” 那位二级大法官面无表情，站在高高的船头，朗声说道。 跨界的不朽显然早已料到这种情况。 这些年来，人面法庭可以说把每一位想要跨界的不朽都得罪了一遍，有的甚至是得罪了好几遍。 这已经不是他们的第一次对话了。 早在无数年前，这位不朽就曾尝试过跨界，后来被人面法庭以同样的手段挡了回去。 “我曾是你们的神！”那位不朽的声音在天地间轰鸣，直接压过了隆隆的雷声。 “这个时代属于每一个生物，而非某个想要独裁的神。”大法官不卑不亢地回答。 “让我进来，我将带着神国降临，并允许你这个组织的一千人进入神国，躲避末日之灾。” 为了成功跨界，这位不朽竟然给出了承诺。 这种承诺，是许多小型组织求之不得的。 可除了人面法庭等极少数的势力，别的小组织连与不朽通话的阻隔都没有。 “每个组织都有自己的求生之道。”大法官断然拒绝，“法庭的道路，并非与不朽合作。” “你们将会后悔，末日的黑雨会将你们化作腐朽的尸骸。” “还请少说几句，维持不朽生物的格调。” “哼！” 那位界外的不朽冷哼一声，开始缓缓退出通道。 人面法庭的这位大法官说得很对。 确实不能说多了。 说得太多，不朽生物的伟大与神秘感就荡然无存。 要保持沉默，保持神秘，保持朦胧，保持逼格。 事实上，即使这位不朽此刻强行跨界，人面法庭也有办法将他驱逐。 船头上那位二级大法官的手里，已经握住了一本泛黄的古书。 古书很厚，足有上千页，封面呈现黑色，似乎是某种生物的皮，用金色的特殊颜料刻着奇异的符文。 …… 此刻在小酒吧里，蓝白发出了遗憾的感慨。 “没能看到《驱逐之书》的开启，实在是没意思，这位不朽太怂了，都没敢强行跨界，期待十多天后的下一位不朽跨界吧，希望下一位能强势一点。” 他似乎根本不担心有不朽生物跨界。 “卟噜？”果冻想知道驱逐之书是什么。 “在许多大型组织的百年古籍里，都记载过《驱逐之书》被打开的情形。” 蓝白开始耐心解释。 “哪怕你没有看过那些书，也应该听闻过某些传闻‘金纹白袍者，手持古书，立于山巅’……这些记载，就是人面法庭用《驱逐之书》强行把那些不朽生物赶回虚空的场景……” “卟噜……” 果冻点点头，明白了。 就这样，一次浩大的跨界结束。 所有正在远程观看的组织都松了一口气，平静下来。 虽然知道人面法庭不太可能翻车，但就怕万一，一旦有一只不朽跨界，后果必然是相当可怕的。 “今天就到这里了吧。” 蓝白轻敲镜面，镜子里的画面就此消失不见。 后续已经不用再看了，人面法庭那些老古董这次做得很稳。 “卟噜？” “我们还会再见的，果冻朋友。”蓝白收起镜子，“请转告我那位陶范朋友，他的公主女友已经回到了西方大陆，如果想找回她，且找回记忆，就勇敢地去追寻吧，爱情需要双向奔赴……他们的身份地位差距太大，不可能一直瞒着，就此彻底挑明挺好……” “卟噜！”果冻认真点头。 “对了，记得叫他再寄几本诗集给我。” “卟噜……” “再见。” 蓝白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 果冻觉得自己忽然恍惚了瞬间，只是眨了眨眼，眼前的蓝白就消失了。 留下的只有两个空荡荡的酒瓶子。 周围的声音开始恢复，渐渐变得清晰，所有人的动作也由静止回归缓慢，最后再回归正常。 他们似乎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奇怪，刚才我觉得自己恍惚了一下。”李健疑惑地说道。 “我也有这个感觉。”旁边的组织同伴也这样说。 “机器人兄弟感觉怎么样？” “应该有某个极为强大的生物来过，我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我双眼记录下了刚才那一刹那，但所有画面都很模糊，看不清晰。”诺亚如实说道。 “确实，桌面上多了两个空酒瓶。” “可恶，我们要多给两瓶酒钱了！” “卟噜……” …… 恢复自由的意识后，果冻立即就通过分身告知了江城刚才发生的事。 听完之后的江城很平静，仔细思索了片刻。 而陶范则是一脸懵。 “这么说……我必须去一趟西大陆？” “卟噜！” “这……这西大陆也太远了吧，而且我的西方语言学得很差，学弟你要一起去吗？” 江城摇头，“学长，我大概去不了，这里的事结束后，我会立即返回奥德市。” “那我……” “陶范兄，等解决了寂静工厂，再找到王小吉之后，我们跟你一起去吧。”拉斐尔拍了拍陶范的肩膀。 “那就好，那我人生地不熟的，拉斐尔兄弟你是贵族……” “我不是贵族，我家没有爵位，菲力才是。” 拉斐尔指了指旁边的金发年轻人。 他以及杰洛特三人，都是因为教会任务才来南大陆的，完成任务后就会回去。 …… 这一晚过得很快。 敲定后续事宜后，所有人就开始准备了。 黎明到来那一刻，三百个天国组织的成员踏入传送阵，来到了诺亚的机器人组织占领的黑荆棘市。 剩余两百多个天国组织成员在莫夫城留守，防止被人偷家。 大管家李健留了下来，果冻也留了几个分身。 江城在南大陆的最后一次行动开始了。 第四百七十章 操劳过度 黑荆棘市，地理位置十分优越的小城市。 这座城市以一种名为“黑荆棘”的蜜酒闻名。 机器人的占据，让这座城市的氛围与其余人类城市很不一样。 这些机器人不需要吃喝，作为最基本的生产单位，可以连续几天几夜工作。 诺亚在这里实行了很多不错的政策，恢复生产力，重新修建道路，搭建难民营地，并专门设立了巡逻难民营地的安保部队，以促进难民的回流。 南大陆的难民们更愿意去港口城市或者白晶矿区域的城市。 黑荆棘市虽然并非这两种城市，但在诺亚的一系列措施下，还是有许多难民在此停留并渐渐定居下来。 “战争真是可怕，这座城市以前十分繁荣，大街小巷都能闻到黑荆棘蜜酒的香味，真希望这场战争永远没有爆发过。” 诺亚的语气中满是叹息。 可他话题一转，又说：“但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南大陆不曾混乱，我的组织就找不到落脚点，我们只能永远躲藏在灰雾中，像是一群无家可归的蚂蚁……” “这座城市不错，可以与莫夫城相互辉映，支撑双核心战略。” 黎铭很直接，直接从战略角度来考虑这座城市的意义。 但如今一个名叫“烈火”的组织打起了这座城市的注意。 这个组织的规模并不小，足有两千多人，在别的地方都可以占据一座接近中等规模的城市了。 而且这个组织正好就是“獠牙”组织的下游渠道商，负责贩卖獠牙组织培养出来的奴隶。 崔悲说：“江城兄弟，你来安排吧。” “好。” 江城没有迟疑，开始做出最后部署。 众人都围在他身边，见他取出一张地图，静静等待他说话。 “这个叫‘烈火’的组织，目前就在黑荆棘市外的一座小镇驻扎，距离黑荆棘市只有六个小时的车程，诺亚你去联系他们的首领，表示愿意与他们合作，从他们嘴里问出一些关于‘獠牙’组织的信息……尽可能拖延时间……” “好，我这就去！” 诺亚毫不犹豫地相信了江城，不曾提出任何质疑，以最快的速度开始执行江城的指令。 紧接着，黎铭也在江城的指示下，带着几支小队，通过传送法阵去往奥利城。 他的小队主要负责观察奥利城的具体情况。 江渔与柳竹则直接去了最南方的贝塔城，摧毁寂静工厂的六个疑似总部，顺便再处理掉在联邦其余区域已经探明的输送基地与培养基地。 “肖老哥，寂静工厂那边的事就不用你去做了，你留在这座城市随时支援各个方位，人鱼眼泪的事有头绪了吗？”江城问道。 “有了！我做事你放心！”肖酒拍了拍胸口，“我已经联系到了以前在人鱼族关系很好的一个妹子，最迟三天，她就会送几滴人鱼眼泪过来。” “多谢了。” “不客气，都是兄弟！” 肖酒笑了几声，他现在已经完全把江城当作同一个层次的生物了。 对于江城这种极为特殊的压制领域而言，半径五百米的威力，不会弱于那些刚成为禁忌的生物。 “崔先生，你带着两百组织成员以及八百个机器人战士前往‘烈火’组织所在的小镇之外，不要走正常道路，从灰雾中摸索过去，静静等待我的消息。” “好。” “拉斐尔先生，你们与子良一起行动，负责转移被我姐姐救出来的寂静工厂孩子们。” “明白。” 拉斐尔取出眼药水，往眼睛里滴了几滴灰色液体，保持足够的战斗力。 这次行动的时间预估为三天。 这三天之内，江渔与柳竹两个禁忌生物可能会走遍整个联邦大陆，把寂静工厂的绝大多数基地彻底摧毁。 她们两个可以通过传送法阵四处行动，但如果要照顾那些被救出来的孩子，就会浪费很多时间，这时候就得子良小哥出场了。 子良小哥每次可以带着两个孩子去安全的区域，速度极快。 拉斐尔与杰洛特等人则可以留在原地，保护那些孩子的安全。 之前救出来的那些孩子，已经有二十六个选择离开他们的村落，加入崔悲的天国组织，为未来而战。 这其中，子良小哥的两个徒弟表现得相当优异。 那个叫拉凯什的小男孩速度已经可以接近200ms，只是还不太稳定。 “暂时就这样吧，每个小队都带上一只果冻的分身，随时保持联系。” 江城没有给自己安排任务，他是个随机应变的单位，哪里需要就去哪里。 目前来看，最有可能出现问题的，是黎铭带领的那几支队伍。 …… 早上10点19分。 奥利城，一座小型城市，战争爆发后的人口流失现象很严重。 由一群商人联合起来组成的“獠牙”组织就在这座城市，并且毫不掩饰地在郊区开设了几十个培训工厂。 正因如此，这座城市的各大黑市都偏向于贩卖奴隶。 那些需要奴隶的工厂主人或者其余富人，都会在第一时间考虑来这座城市观察。 黎铭戴上了江城给他的伪装面具，伪装成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身西装，满脸赘肉，嘴里甚至多出了一枚金牙，十指也戴上了五六枚金戒指，一副暴发户的模样。 “这面具竟然可以根据相貌来改变体型，真是神奇。”黎铭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模样，“不愧是江城大哥，他认识的人个个都是人才。” …… 此时在千里之外的东大陆多罗市，市长李千推掉了早上的会议。 这个号称“千面”的家伙正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脸悲伤。 在他的吩咐下，所有下属都不得擅自进入这间办公室。 而他正在动用最后一点点残留的诡异力量能力制造面具 “江城这家伙怎么天天都找我要面具啊，上次才寄了十多个过去……我不行了，我要亏空了……” 这段时间李千的脸色一直都处于苍白的情况，哪怕他亲自制作的面具都遮掩不住。 许多下属都以为这位市长大人在晚上操劳过度，让他一定要节制。 李千颤颤巍巍地把一张面具放在盒子里，脸色又苍白了几分，然后按照江城的要求继续制作下一张。 他想到自己这段时间被江城压榨的惨状，不禁悲从中来。 这压榨的强度，资本家看了都得流泪。 第四百七十一章 奴隶 王小吉现在到底怎么样？ 这个大学生会成为獠牙组织的打手吗？ 如果他足够聪明，应该会做出这个选择，然后再想办法离开。 黎铭没有忘记江城交给他的任务，一边观察奥利城的各大黑市，一边打探消息，顺便寻找王小吉的踪影。 他拍了拍自己沉甸甸的大肚子，咧嘴一笑，故意露出金牙，询问一个黑市的奴隶商人：“你们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奴隶契约？” “嘿嘿，我们自然有路子，老板看上哪个了？” “那个。” 黎铭没有直接问消息，而是指了指这个商人后面笼子里的一个女性。 这种黑市算是相当令人无法接受的地方。 人类把自己的同类所在笼子里面，任由另一批同类挑选，并大声谈论着笼子里同类的价格。 极地猎人的黑市里虽然也有奴隶商人，但很少，而且那些奴隶大多是自愿的。 奥利城的黑市中，这种商人就显得太多了。 多得不正常。 这个商人打开笼子，把那个女子拉出来，然后拨开她的头发，捏着她的下巴给黎铭看，嘿嘿笑道：“老板眼光好，这女的是刚送来的一批，一手交易，还没经过别的二道贩子，你绝对满意。” “说个价。”黎铭表现得很豪气，直接拉开自己的挎包。 “七千。” “这是一万，不用找了。” 黎铭从挎包里掏出一叠现金，丢给这个商人。 这商人见钱眼开的属性当即就被打开了，满脸堆笑，说：“老板，我这里也可以刷卡。” “现金安全些。” “老板是个明白人。” 就这样，一笔交易完成了。 这个女子很年轻，商人给出的资料上写的二十二岁，是来自南方黑鱼市的难民，由于吃不饱，自愿卖身。 这笔交易做完后，黎铭没有停留，挨着几个保镖模样的学生与这个女子继续在黑市中寻摸。 这里的黑市很热闹，而且并非处于地底，是露天的，根本不黑。 有很多从其余大陆过来的客人，只为了挑选少量称心的奴隶。 放眼望去，诺大一个黑市里至少有好几千人。 只是摊位就上百数了，每个商人后面还跟着一个个大铁笼子。 喧嚣之声不绝于耳，有的人在摊位前大声讲价，还有的商人在用鞭子训斥那些奴隶。 黎铭这一路边走边买，与许多商人都有交流，渐渐弄明白了这里的规则。 “老板看看我的货？都是才送来的……” “老板看这里，肯定有你满意的……” “……” 见到黎铭身后越来越多的奴隶后，这些商人们也变得愈发热情了。 就黎铭这副暴发户的样子，很明显是来南大陆享乐的。 商人们动动手指头就能想到黎铭想要什么。 黎铭也没有让这些商人失望，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内，购买了三十多个奴隶，而且有几个还大声地赏给了自己的保镖。 这些奴隶价格从三百到上万不止，波动区间很大。 然后他没问别的东西，直接带着这些奴隶离开了黑市。 中午12点46分，黎铭与一群奴隶来到了自己在奥利城租住的地方。 这些奴隶的神色不一，有的表现得比较惶恐，也有的一脸麻木，像是丢了魂。 十多分钟后，一些组织成员陆陆续续发来消息，表示并没有人跟踪。 黎铭这才开始询问这些奴隶。 关于这些奴隶的姓名、年龄、身份、真实来历等等，他都没放过，挨个询问，同时从中判断真假。 他买来的第一个奴隶名叫安雅，确实如那个商人所说，来自黑鱼市，但并非南大陆土生土长的居民，她是两年前跟随表兄从西大陆搬到南大陆来的。 她表兄本想趁着战乱发财。 但钱没赚到，人直接没了，被一发炮弹炸炸开了花。 安雅在逃亡中丢失了自己的身份证明与回归西大陆的证件，钱也渐渐花完了，不得不卖身给佣兵工会，后来被佣兵工会以四千六的价格转卖给那个商人。 但除了安雅，其余的奴隶身份都有问题。 有几个奴隶不知怎的被弄成了哑巴，说不出话。 他们本以为这辈子就会成为一个低等的奴隶，受尽折磨，然后在某一天死去，但没想到黎铭竟然带着别的目的来买他们。 “我是联邦政府派来这里考察的，如果这里的黑市有问题，联邦政府会出手将其取缔，你们将重获自由与身份，所以将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黎铭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证件。 这自然是江城给他的假证。 在动身之前，黎铭看到江城掏出的那厚厚一摞假证之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些假证，从联邦的特派调查员，到一个小城市的水电工，应有尽有，囊括了各大职业，而且做得极为逼真，这让他不得不思索江城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见到证件后，一部分奴隶依旧麻木，但另一部分奴隶变得稍稍激动了。 他们知无不言，开始讲述在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 那些变成哑巴了的，则直接用电子笔在显示屏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经历。 很明显，这些奴隶的学历并不高，他们的许多文字拼写完全是错误的，但勉强可以识别出大概意思。 “调查员……我被送到过一个很大的工厂……” “那个地方在郊区……” “我也是……” “如果不听话，就要挨打……” 能说话的奴隶们七嘴八，渐渐为黎铭提供出足够的消息。 …… 下午2点46分，黎铭来到另一个黑市，开始购买奴隶。 他伪造的身份足够完美，甚至还随身携带了一摞名片。 跟那些商人聊过之后，他会顺手递上一张名片，并隐晦地表示南大陆的土地廉价，他可能会在这里建立工厂，需要大量奴隶。 就这样，一个下午的时间，他足足逛了六个大型黑市，发出去了一百多张名片。 六点吃过晚饭后，他继续在其余黑市中闲逛，并时不时购买一些奴隶。 时间渐渐来到晚上十点。 终于，黎铭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很陌生的号码。 他掏出收起，按下接听键。 “喂？” “是黎金先生吗？我们听说你会在南大陆建厂，需要一些奴隶……” “你听谁说的？” “是这样的，我来自獠牙组织，我们组织在整个南大陆都很有名气……”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黎铭的嘴角掀起一抹笑意。 这一整天的时间，他从未向任何一个商人打听关于獠牙组织的事，只会偶尔表达出需求的意向，此时这个组织主动给他打来电话了。 最优秀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第四遍七十二章 怒火 “嘎吱——” 腐朽的巨型铁门缓缓打开。 一束光从铁门外的世界透过缝隙照进来，点亮了这片黑暗的工厂。 厂房内阴暗潮湿，空间很大，摆满了一张张冰冷的铁床，铁床上是枯瘦如柴的奴隶们。 “起来了，该死的奴隶！” 工厂主的咆哮声在厂房内回荡。 铁床上的奴隶们神色惶恐，急忙爬起来，匆匆忙忙穿好破烂的衣服，开始新一天的训练。 这是新年的第四天，许多人家还沉浸在节庆的喜悦中，各大公司的假期也还没结束，但南大陆的工厂没有停歇之日。 这里的人比机器更便宜，比机器更不知疲倦。 被骗来或是强行掳掠来的难民们，占据了厂房内超过90%的受训者。 经过简单的培训后，他们将被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卖给那些需要的公司集团。 在这里，他们失去了自由，失去了个人身份，失去了过往的一切，只是一个拥有编号的普通奴隶，没有一个自由人的应有权利，生命廉价得不如一条狗。 “啪嗒……啪嗒……” 匆忙起身的奴隶们纷纷向大门的方向跪下。 不出几分钟，整个厂房内的上千奴隶就都跪下了，一个个低着头，没人敢发出任何声音。 工厂的负责人很满意，手持铁棍从大门的方向慢慢走进奴隶之中，享受这份绝对的统治与权力感。 “咚！” 他忽然用力将铁棍挥向一个跪得很恭敬的奴隶。 伴随一声沉闷的敲击之后，那个奴隶惨哼一声，却不敢反抗，连跪着的动作都不敢改变。 “咚！” 又是一击。 这一次，铁棍重重落在了这个奴隶的手臂上，直接打断了他的小臂。 他再也无法支撑，惨叫一声后倒在地上，捂着手臂蜷缩成一团，嘴里开始说一些求饶的话。 “求求你，求求你……” “该死的贱奴隶，刚才你起得最晚，比其余人晚了十多秒，是想造反吗？” 工厂的负责人满脸愤怒，口中喷着唾沫星子，不停挥舞手里的铁棍，一次次打在地上的蜷缩奴隶身上。 一时间惨叫声连连，回荡在诺大的厂房里。 “求求你……我刚才梦到了我女儿……” “你这种卑贱的玩意居然还有女儿？”工厂负责人呸了一声，依旧不停手，“等会老子就叫人去查你背景，把你女儿找出来，看你的样子，你女儿估计也才十二三岁，西大陆那些富人最喜欢……” “不……求求你……啊……” 这个可怜的奴隶被打得浑身是血，骨头断了不知多少根，蜷缩成一团，凄惨无比，却还在求饶。 他那张瘦削蜡黄的脸已经完全被血水淹没了，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到最后，求饶的声音与惨叫声都越来越小，渐渐被铁棍挥舞与敲击的声音淹没。 不再挣扎，不再惨叫求饶，这个奴隶被活活打死了。 “卑贱的玩意，浪费老子体力！” 负责人见这个奴隶不动了，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在其血淋淋的脸上狠狠踩了几脚。 发泄完毕之后，他随意丢掉手里的棍子，甩了甩手，感觉手臂有些发酸。 一日之计在于晨。 清晨杀个人，就当活动身体了。 负责人开始感慨。 “年纪大了，时光不再，不像年轻时候那样有用不完的精力，唉……” 这场杀戮的过程中，整个工厂的上千名奴隶无人敢出声，跪在地上，纷纷把脑袋埋得更低，只怕被这个负责人盯上。 在工厂大门之外，獠牙组织的股东之一，也就是最早那些商人的一员，名为“哈桑”的中年人，正在为黎铭介绍工厂的管理流程。 “亲爱的黎金先生，你看到了吗，我们训练出来的奴隶会绝对服从，哪怕你一点点把他打死，他都不敢反抗。” 哈桑一脸笑意，相当热情。 他们已经查过黎铭的身份，发现黎铭居然是西大陆一位贵族的合作商。 这样完美的身份，才让獠牙组织绝对给黎铭打电话过来，并主动介绍自家的产品。 昨晚他们就已经通过电话聊过了，黎铭展现出了丰富的商业经验以及老道的谈话套路，让哈桑极为放心。 黎铭依旧是肥胖中年富商的装扮，脸上同样是热情的笑容，但心中的杀意已经快忍耐不住了。 他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眼前被一点一点打死，却不好发作，现在整个胸腔里都憋着一股怒火，想把这个垃圾的工厂焚烧殆尽。 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没有弄清楚这个獠牙组织在整个南大陆到底有多少分部，同样不清楚类似于獠牙这样的组织到底还有多少。 正因“獠牙”与“寂静工厂”这些组织，所有既得利益者才能抱在一起，形成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笼罩在整个南大陆上空，疯狂地蚕食这片土地的资源，吸收这片土地的鲜血，让这里连年战乱不休。 面对这庞大且复杂的利益集团，南大陆的普通人只能感觉到黑暗与绝望，看不到出路。 “南大陆的矿物资源到是丰富，我很早以前就想来这里开几个厂，但一直听朋友说南大陆太乱，容易丢了命。”黎铭说道。 “黎先生，那是你朋友在骗你呢。”哈桑笑着说，“说不定他们在这里赚的盆满钵满，只是不想另有人插手而已。”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黎先生确定了吗？” “你们能提供多少奴隶，给个价格。” “价格好说，黎先生可以随便去打听，我们组织的奴隶价格算是最优惠的了，至于数量……你想要多少，我们就能提供多少，无非是时间长短……” “那就好。”黎铭微微点头，“带我四处看看吧，我想知道你们的运作形式。” “这是当然的，请跟我继续来……” 哈桑伸出右手，一脸笑意，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里是奥利城，整个獠牙组织的大本营，在城市内部以及郊区都有其培训厂房与办公地点。 在哈桑的带领下，这个组织的真实面目渐渐呈现在黎铭眼前。 第四百七十三章 天堂很近 “这里正在培训的三百人，是南方一个矿场主订购的，培训内容很简单……” “……教导他们有关安全管理、矿井通风、矿尘防治等等基础内容，然后就运输过去……” 哈桑把黎铭带到了奥利城南的一家培训工厂里。 在他的介绍下，黎铭渐渐知道了整个工厂的运作流程。 培训并非一步到位的。 獠牙组织制定了三级递进培训战略。 一级工厂内，自然是培训所有刚被骗来或者掳掠来的新人，培训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教导他们乖乖听话。 这一级工厂，大概会有30%的人死去。 大多都是因为不听话以及不愿意签订奴隶契约，被直接打死的。 对于许多人而言，失去自由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所以他们宁愿死去。 第二级工厂则根据上游订单，分别培养具有不同能力的奴隶。 这一级工厂死的人就比较少了，奴隶们都很听话。 “第三级工厂培训出来的奴隶，其实也就是黎先生在黑市上看到的那些价格较为昂贵的，各种类型专精的奴隶……有的保镖类型的奴隶，甚至比黎先生你在佣兵工会雇佣的那些佣兵还要厉害……而且他们只会听你的话，不存在任何背叛的可能……” “确定不会背叛？” “当然！” 哈桑很有信心。 他说道：“獠牙组织成立到现在，还从来没有收到过差评。” “哦……” “如果黎先生实在不放心，也可以加钱购买我们的‘忠诚套餐’。” “这又是什么？” “‘忠诚套餐’是我们组织最近新推出的一个服务。”哈桑认真解释，“我们与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禁忌生物打成了合作协议，他会为我们大量提供一种廉价的血液契约，这种契约真实有效……签订契约后，一旦那些奴隶想要背叛你，他们就会感受到极端的痛苦……” “禁忌生物……你们到挺有门路的……” “当然了，我们要做的就是最完美的服务。” 哈桑脸上的笑容十分自信，语气也同样如此。 对于提供奴隶的服务，他们是整个联邦大陆最顶尖的一批。 “请黎先生收好，这是我们组织的娱乐项目开放时间卡，如果你有兴趣，今天就可以尝试一下。”哈桑从衣兜里取出一张黑色的卡片，递给黎铭。 “还有娱乐项目？”黎铭诧异地收下卡片。 “没错，黎先生以前在西大陆是帮那些王室与贵族做古董行业的，所以可能对南大陆这边的事了解得并不多。” “确实，我只清楚有些从我手里流出来的古董进了南大陆的市场，然后就消失了。” “请听我慢慢说……” 在交谈中，哈桑有意无意地在探知有关黎铭的具体情况。 虽然已经足够放心了，但这种谨慎是他的天性，所以他才会点出他清楚黎铭的真实背景。 黎铭自然表现得很大方，相当乐意与哈桑谈论他工作的细节。 “其实我也只是个二道贩子，让那些珍贵的古董在手里过一遍……有一些古董还是那些败家子二代们偷出来卖的，还有一些是落魄贵族们为了维持脸面卖的……” 黎铭对这方面的工作做得很细致，与昨晚在电话中表现的那样，侃侃而谈。 他笑道：“那些贵族们把自家的真品拿出来卖了，换一些维持脸面的钱财，比如名画瓷器之类的，然后再摆上赝品充当门面……说起来你可能不信，现在那些所谓皇室里的某些东西都是赝品，真品早就没了……” “这事我早有听闻，居然是真的。” “当然了。”黎铭一笑，“话题扯远了，哈桑先生还是说说这个娱乐项目吧。” “哦对，都怪我岔了话题。” 哈桑对黎铭的放心程度又提高了几分 他随即又取出一张黑卡，仔细介绍。 “这上面的项目，关于‘猎杀’这一项，我想黎先生应该是清楚的，许多组织都在做。” “嗯，我知道。” 黎铭点头。 无非就是那些将真人当作猎物，供给富人捕猎的娱乐游戏而已。 “还有这个，这是更刺激一些的‘隐秘猎杀’项目，由我们提供真实的难民营地点与装备，黎先生你们可以趁着黑夜自行捕猎……” “这就算了，你看我这身材。” 黎铭笑着摇头，然后摸了摸自己沉甸甸的大肚子。 哈桑则说：“还有很多其余项目，都是真人参与的，黎先生甚至可以提出定制游戏，如果你想把童年玩过的杀戮小游戏变成现实，我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为你制定环境与道具……” “你们的服务范围这么广？” “这是当然的，我们立志要在这个领域的服务做到top1。” 这个组织竟然还这么有志向。 真要让他们做到top1，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遭殃。 但由此也可以看出，在这个领域，还有比獠牙组织更恐怖的没有露面，藏在最深处的阴暗中。 “如果黎先生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我们这里还有其余的方面，比如与研究院合作的部门，与勘探所合作的部门，与……” 哈桑举了许多例子。 几乎所有的研究院都需要用到活人做实验，比如之前与江城接触过的黑龙研究院。 但黑龙研究院的实验人员大多是志愿者，一旦死亡，他们的家属能得到高额的赔偿金。 许多研究院的老教授会亲自来南大陆寻找志愿者。 直接从獠牙组织买人就不一样了。 这个组织最便宜的奴隶只需要三百，还不如一条狗贵。 而且实验之时不需要考虑这些奴隶的身体与心理情况，不需要考虑人道主义精神，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弄死了也只是多一具无关紧要的尸体。 “这附近的麓山研究院就有一个老教授经常找我们合作，他尤其喜欢在实验对象还活着的时候将其开膛破肚，然后让实验对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内部器官被一点一点取出来……” “听起来还挺血腥的。” 黎铭保持着镇定，维持脸上的笑容。 哈桑笑道：“对啊，但也只有在南大陆才能这么舒服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又随便说了几个极为血腥恐怖的例子。 但他的语气相当轻松，只当这是寻常而已。 “黎先生，这里就是真正的天堂啊。” 第四百七十四章 天下皆敌 “祖宗最近过得怎么样？心情好吗？胃口可好？” “老主教不必如此……” 江城正在通电话。 电话那头，正是前不久认了他当祖宗的那位老主教。 那个老主教的资历很深，虽然不是禁忌生物，但如今许多年轻的主教都对他十分敬重，已经接近四百高龄了。 被这样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喊祖宗，江城觉得相当别扭。 毕竟他还没有子嗣。 “祖宗，其实我也不想打这个电话的，但雨果主教指定了，以后整个教会里，我就是你的第一联系人，需要任何资源，都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为你去沟通，争取拿到那些资源……” “有林语就行了。”江城委婉地拒绝。 “林语最近很忙，他正在扩张自己的领域，即将成为禁忌，而且又在与一个同样快要成为禁忌生物的吸血鬼王纠缠，所以没什么空。” “他居然还没处理掉那只吸血鬼王？” “不容易啊。” 电话那头的老主教开始娓娓道来。 最近江城一直没联系林语，对林语所知甚少，他还以为林语应该早就处理掉那个吸血鬼王了。 奥德市旅社社长杨少城的儿子杨小俊也不知踪迹。 这个年轻人被海族生物控制，也不知最后能不能救回来。 如果实在救不回来，就只能按照杨少城吩咐的那样，不考虑私人情感，直接将他抹杀。 “那头吸血鬼王最近在南大陆多个小城市都有出没，他专门挑选特别偏僻而且正在开战的城市，吸取那些战士的鲜血……” 电话那头的老主教咳了几声，声音略显沙哑。 人老了，一次性说太多话，很费嗓子。 “有战争作掩护，他制造的伤亡并没有引起人面法庭的注意，如今他越来越强大了，与林语多次交手，不落下风，而且那叫杨小俊的少年似乎也在暗处，为那只吸血鬼王出谋划策……” “有空就帮我问问林语，问他需不需要帮助。”江城说道。 “祖宗，以你的聪明，我想你知道林语不会让你帮他的，但我还是会帮你把话带到。” “好，还有什么事吗？” “有。”老主教说了最后一件事，“祖宗，那位大人让我告诉你，你的演绎任务已经不需要继续进行了，接下来你只需要专心调理身体，先处理掉体内的信标或者早日成为禁忌生物，至于……至于伟大不朽的要求，你可以先往后拖延一下，伟大不朽会体谅你的……” “好，我知道了。” “祖宗要保重身体，不能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 没什么事了，江城直接挂断电话。 现在已经是下午1点15分。 江城制定的三天计划，已然来到第二天。 在南方的贝塔城，寂静工厂的六个疑似总部全灭，其中五个总部的人都还在，被江渔与柳竹联手摧毁。 而有一个极为隐秘的总部，早在江渔赶到之前就发生了大火，被焚烧一空，里面的资料都被烧没了，工厂员工也都早已转移。 不出所料的话，这个总部才是真正的工厂总部。 江渔与柳竹没有浪费时间，并未仔细寻找，而是开始在整个联邦大陆上拔除寂静工厂的培养与输送基地。 短短一天半的时间里，她们就拔掉了93个输送基地与16个培训基地，解救出了将近五千个孩子，还拿到了十多万个曾经接受过培训的孩子的资料。 再这样闪电般的攻势下，整个寂静工厂被打得无力招架。 他们采取的所有策略全被击溃。 就连他们请去的三位禁忌生物，在短暂的交手后，也都被江渔给收服了。 诺大一个工厂，堂堂一流组织，人脉遍布整个大陆，竟然只能被动挨打。 尧龙等人急得焦头烂额。 那些普通员工们早已经恐慌不安了，甚至有人偷偷跑掉，跑路之前销毁了有关自己身份的所有资料。 “该死！这个江渔怎么如此强大？”尧龙一脸愤怒，挥拳重重砸在办公桌上。 “我们请去的那三位禁忌生物，最强的领域已经扩张到了半径二十公里，竟然依旧不是她的对手，连五分钟都没撑住，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另一位副部长常生忧心忡忡，这两天来白头发都多了一堆。 其余副部长的心情都好不到哪儿去。 他们六大副部长，长期以来都是整个工厂的支柱，所以他们现在对外不能表现得太焦虑，可内心早已煎熬无比。 真正的总部那边，那位工厂的主宰者，早已经杳无音讯了。 没错…… 如果尧龙等人没有猜错的话，那位总部长已经带着他的小姨子卷款跑路了。 如今的寂静工厂已经处于半残废的状态，往日那些有联系的禁忌生物也都看到了江渔的强大，不愿意再为他们动手。 至于那些所谓的人脉，在此刻显得极为可笑。 旅社那边的联系人第一时间切断了与寂静工厂的联系，并表示羞于他们为伍，此后双方不会再有任何往来。 崔家、星环科技、北河研究院等等…… 这些往日一直在联络的大型组织势力，此刻也都已经保持沉默。 他们已经避开寂静工厂众人，重新组建了一个新的会议频道。 牧腾科技这边的负责人说：“江渔这个小姑娘太强了，我们要么放弃寂静工厂，重新培植一个小势力，慢慢做大，这次要做得更隐秘，要么就……请最强大的禁忌生物出手……” “那些禁忌生物不好请，请不动。”教会这边的联络人说道。 “你们教会的红衣主教有空吗？” “十二位红衣都在各个大陆坐镇，不能轻易走动，唯一有空的雨果大人似乎很看好江城，我去请他就是自寻死路……况且，一个顶级禁忌生物，不一定能对付得了江渔，可能得多位联手……” “那就放弃吧，重新培养一个小势力。” “那些资料怎么办？” “不好说……” 由于寂静工厂只是整个供应链的其中一环，所以各大组织势力都有相关资料在寂静工厂内。 各种订单数据、会议数据、资金往来数据等等…… 如今江渔已经摧毁了大半个寂静工厂，许多基地都来不及反应，这些资料肯定都已经落到江渔手里了。 也就是说，一旦江渔想要深究，所有关联组织都会被牵扯进来。 “她不敢，一旦那样做，就是在与半个联邦的势力为敌。” 第四百七十五章 残缺 “大姐，那些孩子怎么样了？” “大部分都被子良小哥送去他们出生的村落了，还有小部分想加入崔悲的组织，实现自己的价值，目前拉斐尔正在照看他们。” 江渔把目前拿到的资料都发了一份给江城，并未详细解释。 已经被解救出来的近五千孩子中，有九百多个孩子在与自己的亲人团聚后，表示不愿意再把生命与天赋浪费在小小的村落里。 这九百多个孩子，全都是接受了药剂注射的强大诡异生物。 一旦他们成长起来，崔悲的天国组织，就会直接拥有一支由纯粹诡异生物组成的军队。 剩余的那四千多个孩子，未来或许也会提出同样的加入请求。 在未来的某一天，崔悲或许真的能让南大陆得到和平与解放。 江城仔细把江渔给他发的资料看了一遍，发现了许多熟悉的组织名字。 “大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继续，然后把这些破事爆出来。” 江渔是个很果断的性格。 既然做了，那就要做到底，不可能半途而废。 可能是这些孩子的惨状激起了她的母爱，还可能单纯是因为她看不惯，在动手的时候，她表现得相当残暴，没有一个员工能逃得掉。 许多员工都被直接被她打得爆碎的，碎成一团血与骨。 挂断电话后，江城打开了另一部分资料。 这是黎铭发来的。 在这份资料上，标注了足足五十一个地点，其中一大半都在奥利城。 这些就是獠牙组织的工厂地址，工厂里大都是被掳掠来的可怜难民。 黎铭在獠牙组织那边聊得很不错，甚至已经开始请獠牙组织的成员为自己参谋建厂的地点了，一直保持一脸和煦的笑意。 但他发给江城那个的资料附加说明里，字里行间充满了对这个组织的厌恶与愤怒。 …… 此时的黎铭正在一个工厂外，与哈桑一起接受一个来自西大陆记者的采访。 哈桑的脸上堆满了笑容，那温和的样子像是能暖化北境的寒冰，让正在询问的记者生出了不少好感。 那个记者问道：“哈桑先生，请问你们创建这个组织的初衷是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让每一个难民都能吃饱穿暖，并找到合适的工作。” 哈桑笑着回答，语气中的情感十分真挚。 他对着镜头说道：“曾经我只是个普通的商人，拥有美好幸福的生活，后来战争蔓延到了我的城市，虽然我在那些年积累了足够的资金用以离开，但即将踏上渡轮的那一刻，我还是犹豫了，我实在是不忍心见到那些普通人流离失所……所以我为难民们建立了这个组织……” “您可真是个善人。”记者称赞道。 “不，过誉了，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哈桑摆了摆手，表现得相当谦虚。 记者又问：“难民们加入你的组织后，真的能得到工作吗？” “当然了，我会免费对他们进行培训……虽然这样经常导致我入不敷出，但只要他们能有一口饭吃，一切都是值得的……” “真希望南大陆能多一些您这样的善人。” “是啊，我也希望，可毕竟如今大难临头……有钱的人都去别的大陆生活了……” 哈桑的语气中忽然多了几分感慨，微微低头，像是在为南大陆的前景感到担忧。 说着，他忽然拍了拍身旁的黎铭，并介绍：“这位黎先生同样是为那些难民们提供工作的善人，他准备在南大陆耗费重金开设工厂，不惜一切代价……你也知道的，现在战争还未平息，黎先生这样做是冒着很大的危险的……” “哦，上帝啊，你们这样的善人能聚在一起，真是这些难民们的福气。” “应该做的。”黎铭保持着微笑，笑着回应。 “哈桑先生，您能带我的摄影团队参观一下吗？” “当然了，就去这附近的一个培训工厂吧……” 哈桑表现得很大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接下来，他就带着记者与他的团队在一部分三级培训工厂内参观。 这里的培训的都是专项技能。 奴隶们十分服从，见到有记者来参观，也不敢出声，只敢低头完成自己的培训部分。 记者有些惊讶，问道：“哈桑先生，这些工人们为何看上去都很麻木？” “是因为战争啊，我的朋友。” 哈桑沉痛地叹了一声。 他指着那些看着麻木的奴隶，缓缓讲述。 “这里的许多人都因为战争失去了亲人，有的早已生出求死之心，在我以及许多组织成员的劝说下，他们才重新拾起对生活的信心……可即使是这样，他们的脸上也看不到许多快乐，所有的悲伤都需要等时间来抹平……” “唉，原来是这样。” 记者也叹了一声，对这些工人们表示着同情。 哈桑又说道：“还有一些人，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痛心地把他们关起来。” “为什么？”记者疑惑。 “因为他们太想求死了，但我却不愿看到他们死去，我希望他们能看到南大陆重现光明的那一天……” “他们被管在哪儿呢？” “就在这后面，跟我来吧……唉，有些甚至都已经精神失常了，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为他们执行安乐死……” 哈桑带着记者与黎铭继续深入这个工厂。 打开一道生锈的铁门后，众人来到工厂后方的关押区域。 这里就跟牢房差不多，只是地面与墙体都用松软的海面做了一层隔绝。 哈桑指着一个蜷缩在地上，遍体鳞伤的奴隶说道：“他们精神失常之后，经常折磨自己，你看看，他们手臂上那些淤青红肿，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 “天呐，这真是太可怕了。”记者惊呼，“哈桑先生，您真是太细心了，还为房间里准备了海绵保护层。”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你真的愿意一直养着他们吗？” “当然了，除非我倒下，否则我就不会停止帮助……” 哈桑的脸上满是陈恳，语气中又多了些伤痛。 他看着这些满身伤痕的奴隶，仿佛于心不忍。 但黎铭知道，这里牢房里的奴隶，都是被管理者打成这样的。 他们都曾是正常人，后来被当成发泄的手段，被每日折磨，活生生别打成了精神失常。 “咚——” 关押区域的深处忽然传出响动。 记者觉得疑惑，请哈桑带他们去看看。 哈桑自然没有拒绝，带着众人一路往深处出发，来到那个发出响动的门前。 透过包裹着海绵的铁栏杆，众人可以看到，这间关押室里有一个肢体残缺的人类。 这人的相貌很年轻，也才二十出头，但脸上满是血淋淋的伤痕，眼睛少了一只，左臂彻底没了，右臂只剩下一截突出，两只脚也都是断着的，在地上爬行，模样恐怖且凄惨，像是从恐怖片里爬出来的残缺尸体。 可他还活着，并且用嘴撕咬下了一截海面，然后猛地在铁栏杆上一次次撞击，发出响动，似是想引起记者的注意。 “哦，我的上帝，这个难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多么恐怖的事？” “唉，他实在是太惨了。”哈桑轻轻一叹，“我们是把他从废墟里拖出来的，当时他已经濒死了，双手双脚都已断裂，家人也都死光……他醒来后，竟然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想自杀，去陪伴那些地底的家人……我实在是不忍心……” “哦，哈桑先生，这样的活着未免也太痛苦了，安乐死或许真的有必要。” 记者悲伤地感慨。 他团队的摄影师也一脸悲伤，把相机对准了关押室里那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猛地撞在铁栏杆上，额头鲜血直流，然后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记者，脸上满是焦急，呜呜啊啊发出了声音，却什么都说不出。 一旁的黎铭怔了怔神。 这个残缺得只剩下一半的年轻人，竟然正是江城他们在寻找的王小吉。 第四百七十六章 活命 这个大学生的样子实在是太恐怖了。 狰狞，满脸鲜血，肢体残缺。 可他与这里的其余奴隶都不同。 看看其余那些被关押着的奴隶们，他们在记者进来之后就一声不吭，缩在暗中，已经丧失了反抗的勇气，大多的眼神已经变得麻木且呆滞，还有几分畏惧。 可王小吉即使变成这样了，也依旧没有放弃，还在想尽办法向这个记者求救。 然而记者只是在感叹。 “哈桑先生，他这是在一心求死吗？” “唉，应该是吧……” 哈桑伸手拭了拭眼角，眼底仿佛有流动的泪光，宛若在为这个年轻人的遭遇感到悲伤。 接着，他叫来了几个人，把王小吉死死按住，然后为他进行简单的止血包扎治疗。 “唉，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悲惨……不能再看下去了，记者先生，我们出去吧……” “好，感谢您的仁慈。” 众人转过身，缓缓离去。 后面的王小吉依旧被死死按住，嘴巴也被堵住了，仅剩的一只眼睛瞪得很大，里面满是血丝，无论如何扭动也无法挣脱。 后续的时间里，哈桑又带着记者四处走了走，说了些有关南大陆真实情况的话。 很快这次的采访就结束了。 记者与他的团队准备立即回到西大陆，不敢再深入南方。 在往南就可能会经过真正的长期战乱之地了，子弹不长眼，随时都可能丢了性命。 “哈桑先生，感谢您的招待，我将回去歌颂您与您同伴的善行，愿上帝保佑你们。” “一路平安。” 哈桑微笑挥手，这份笑容中有多了一些不舍。 摄影师把镜头伸出车窗，将关注点聚焦在哈桑眼角的皱纹以及头上的白发，这些都是很好的素材，后期的感人剪辑能用上。 车辆启动，整个摄影团队渐行渐远。 哈桑在工厂外的路边站了许久，知道那辆车消失在视野尽头，才缓缓转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他带着黎铭径直走回那个关押了王小吉的厂房深处，边走边说道：“黎先生，实在是让你见笑了，我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这么顽强。” “这人有什么不同吗？”黎铭故作诧异地询问。 “他不是普通的难民，是一个佣兵工会的新人佣兵，而且拥有很高的学历……” 哈桑没有对黎铭保留，完整地说了出来。 他们组织虽然与禁忌生物有联系，但始终没有足够强大的物品镇场子。 獠牙希望能像许多一流组织那样，拥有自己的禁忌生物，或者足以对抗禁忌生物的物品。 为此他们专门在世界各地购买了一些能对抗禁忌生物的特殊宝物，比如猎人学院的那种炼金子弹，还派了许多人进入灰雾中，探索各个危险的禁忌区域，这其中就包括卡巴城外的灰雾区域46。 但那片区域过于诡谲，进去的人没一个出来的。 越多的危险恐怖，就代表越可能有强大的宝贝。 后来经过简单的商量，哈桑等人决定就派人守在那片区域之外，抓住那些侥幸出来的人。 在王小吉之前，他们已经抓过好几个了。 有的实力太强大，他们只能放走，但王小吉这个年轻人显然不在实力强大的范围内。 被抓住之后，王小吉表示他什么都不清楚。 正如许多从那片区域侥幸出来的人一样，他的没有关于区域46的任何记忆。 哈桑说道：“我们动用了许多手段，也没能从这家伙的嘴里问出什么，甚至连拥有特殊记忆能力的诡异生物都请来了……最后才确定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事已至此，自然是不可能把王小吉放走的。 放走王小吉，他就会通知佣兵工会的其余人，这样獠牙组织的目的就暴露了。 许多失踪佣兵的亲朋好友，可能就会找上獠牙组织，问个究竟。 为了避免这类的麻烦，哈桑等人如同江城预料的那样，给了王小吉两个选择。 要么加入组织，成为打手，并且签下保密协议。 要么就与这些工人一样，接受培训，永远丧失自由人身份，成为一个猪狗不如的卑贱奴隶。 可王小吉并没有做出选择，这个年轻人相当刚烈，甚至在接受审讯的时候趁机咬下了一个审讯人员的耳朵。 于是工厂的审讯团队就愤怒了，变得愈加残忍。 反正王小吉已经没什么用处，可以随意施展酷刑。 他们打断了王小吉的两条腿，用锤子一点一点砸碎了王小吉的左右手，从十指开始，慢慢往上砸，直到完全砸成碎骨肉泥。 然后他们挖掉了王小吉的一只眼睛，割掉了他的舌头，甚至割掉了王小吉的下身某个部位。 这期间他们一直给王小吉注入大量的亢奋药物，让王小吉保持绝对的清醒，并且用特殊的治愈类诡异物品维持王小吉不死。 他们想把王小吉折磨得崩溃，让他后悔与獠牙组织作对，让他变成一个疯子。 可这个大学生的意志力竟然出奇地顽强。 直到刚才，他还在想尽办法向那个记者求救。 “呸！低贱的玩意，你以为记者就能救你吗？”哈桑一脚踩在王小吉脸上，神色凶厉，“这些所谓的记者都是蠢货，随便几句话就能骗得他们团团转，老子就是故意带他们来这里的。” 对于外面那些正在培训的奴隶以及被关押在这里的奴隶而言，刚刚那个记者就是希望。 现在希望来了又走…… 许多人应该会彻底绝望，此后愈加服从。 …… 在驶离奥利城的道路上，摄影师正在检查刚才拍摄的画面。 过了一会，他忽然说道：“罗特，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我们刚才去的那些工厂，里面那些工人……” “你现在才反应过来？” 名为罗特的记者冷笑一声，与之前面对哈桑之时判若两人。 摄影师浑身一颤，震惊地说道：“噢，上帝啊，他们是被限制人身自由，强迫做工的难民？” “亲爱的吉米，整个团队里，就你现在才想明白，我们在参观第一个工厂时就觉得不对劲了。” “那你为何还要说那些赞美的话？”摄影师询问记者罗特。 “呵……当然是为了保命。” 第四百七十七章 了断 【王小吉已找到】 【坐标：奥利城郊区，工厂编号35】 【现状：并未与工厂合作，身体残缺，遭受极大折磨，神智依旧清醒，意志极为顽强……】 在黎铭发给江城的资料里，用了“极为顽强”这四个字来形容王小吉。 这是相当高的赞誉。 哪怕是经过训练的江宁学院学生们，也不一定能像王小吉这样坚持下来，或许早就发疯，或者想办法自尽了。 时间已经是行动第二天的下午5点。 在看到这条消息后，江城蓦然从座位上起身，然后招来果冻。 “卟噜卟噜？” “通知诺亚，与烈火组织的谈判更进一步，提出希望在晚上八点会面的要求……告诉崔悲八点趁夜色行动，一举摧毁烈火组织，尽可能多的拿到其内部资料……” “卟噜！” “肖老哥，你留在这里指挥，我出去一趟，如果八点前还没回来，麻烦你照看一下那个小镇的情况。” “江城你要离开？” “解决一个小对手。” “好，早去早回。” 肖酒对江城很有信心，并未过问详情。 就这样，江城独自一人离开了黑荆棘市的指挥中心，披上一件高级诡异序列的隐身斗篷，缓缓消失在城市的角落中。 在离开南大陆之前，所有的恩怨都该清一清了。 …… 黑荆棘市某个郊区，木屋。 电灯摇晃，光线昏暗。 易佌取出一个橘子，用干枯坚硬的手指缓缓剥开，然后递给身旁戴眼镜的黑袍年轻人，说：“夜零，吃个橘子。” “嗯。” 夜零接下橘子，神色平淡。 上次的骸骨之花计划失败，并不在其余人的预料中，但身为计划制作者的夜零预料到了。 他手中还有好几个备用计划，都是足以对禁忌生物造成死亡威胁的。 易佌小队其余人都在等他给出下一个计划。 等了一会，司机率先忍不住了，问道：“夜零，说说你的计划，接下来要怎么对付江城？” 夜零没有回应，只是微微摇头，剥下一瓣橘子，慢慢送进嘴里。 一个壮汉催促：“你他娘就别卖关子了，谁不知道你曾经坑死过一个禁忌生物，赶紧说说，解决完江城就该回白沙城潇洒了。” “江城不是禁忌生物，但他比普通的禁忌生物更难对付。”夜零终于开口了。 “老大，这小子又在浪费我们时间。”另一人嘟囔道。 “别急，多给夜零一些思考的时间……” 易佌没有表现出丝毫急切，仿佛死的那个人并非他弟弟。 他们这一路一直跟着江城，已经跟了这么久，不在乎再多耗费些时间。 最优秀的猎人，需要有最好的耐心。 江城是个很强大的猎物，自身不会比普通的禁忌弱，周围更是有好几个禁忌生物。 “我有上中下三个计划，你们想听哪个？”夜零提了提眼镜，问道。 “妈的，当然是上策啊。”那个壮汉当即说道。 “嗯，夜零，说说你的上计吧，或许跟我想的一样。”易佌也说道。 “逃跑。” 夜零不急不缓地道出这两个字，脸色一直很平静。 但其余人都齐齐一愣，着实被这两个字震了一下。 只有身为队长的易佌依旧保持了淡定。 “你这家伙脑子秀逗了？”司机问道。 “当然不。” “那为什么要逃跑？逃了多没面子啊？”壮汉一脸不满，“就这样逃了，回白沙城怎么办？那些家伙肯定会笑话我们，尤其是笑话易老大，毕竟他弟弟都被江城杀了……” “我们不能逃回白沙城。”夜零又说道。 “什么意思？” “立即远离南大陆，去北境的极寒区域城市，隐姓埋名，改换相貌，生活二三十年，然后再出来行动。” “什么？你疯了？” “我没疯，这是唯一能活下来的办法。”夜零看了看时间，“或许已经晚了，江城应该在找我们的路上了。” “你什么意思？江城怎么可能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 “他一直都知道，我们这一路的行踪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也在那个拥有控兽能力的教会神眷掌控之中。” “这……” “他这几天的行动很明显了，还看不出来吗？” 夜零放下手中的半个橘子，看着众人。 “与另一个教会神眷者决战、让他姐姐摧毁寂静工厂、派兵包围烈火组织等等行动，都在说明一件事。” “他要离开南大陆了。”易佌接下了夜零的话，平静说道。 “对，而且他肯定要去做一件很没有把握的事，他体内的信标也不足二十天了……所以他会在离去之前，彻底解决在南大陆的所有恩怨。” “艹！竟然这样？” 经过这么一解释，壮汉终于明白了。 他忽然感觉有些冷，打了个寒颤，问道：“那我们要立即跑吗？” 命要紧，该怂的时候就得怂。 他们小队现在的实力，正面对上江城，那就是一个死字。 “不用跑了……” 易佌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 他放下了手里正在剥的橘子，抽出自己擦了擦手，然后认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他就在外面。” …… 傍晚的风在郊区飘荡。 一层层荒草起伏，宛若夏日的金色麦浪，只是多了些荒芜颓废的气息。 江城就站在小木屋外面的院子里，解下身后的黑袍，露出背后两把刀，神色淡漠，一言不发。 “嘎吱……” 小木屋的门被推开。 易佌第一个走出来，手握尖锐的武器，深吸一口气。 他与江城对视了片刻，同样什么都没说。 很快，他转头看了眼夜零，然后就径直奔向江城了。 双方确实没什么可聊的。 这甚至是他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几分钟后，整个易佌小队，只剩下戴着眼镜的智囊夜零。 这个年轻人与江城的年纪差不多，顶多会大个一两岁，战斗力并不强，只有中级诡异左右。 江城擦了擦刀上的鲜血，说道：“走吧。” “我想加入你的组织。” “好，收拾一下，到城里来找我。” 江城随即转身离去。 这个小木屋的位置，是夜零给江城的。 其余小队成员的性格弱点，战斗方式，也是夜零发给江城的。 骸骨之花计划失败后，身为易佌团队智囊的夜零就叛变了，这两天一直在给江城悄悄发消息。 虽然这些信息并不重要，但这可以表达他的诚意。 聪明人总是活得更久，不过江城并不喜这种行为。 江城走后，小木屋外面的院子里只留下一地鲜血与尸体。 “呼呼……” 风一吹，血腥味缓缓散入辽阔的旷野中，只余一个院子的孤寂。 夜零微微摇头，转身走回小木屋里，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十多分钟后，他的东西已经收拾完毕。 看了眼空荡荡的木屋后，他的视线在木桌上的半个橘子停留。 他拿起那半个橘子，带着自己的东西，缓缓走出小木屋，关上破旧的木门，不曾理会自己曾经队友们的尸体，然后走出院子…… 边吃橘子，边在傍晚的风中沿郊区道路走向城市，一种从未有过的自由感在他心中升起。 可没走多久，他忽然一怔。 只见他伸手右手放在嘴边，然后缓缓吐出一小粒钢珠。 这种钢珠是他们小队常用的留信方式，可以塞入搓成一团的小纸条。 队长易佌在剥橘子的时候，不知通过什么方式，把这枚小钢珠送入了某一瓣橘子内部，然后才把整个橘子递给夜零。 夜零碾碎小钢珠，心情渐渐变得复杂。 缓缓打开那团褶皱的小纸条，看到了易佌留给他最后的话。 “你的路还很长，慢慢走吧……” 这实在是令人不解。 以易佌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如果提前得知夜零叛变，应该会在纸条上写‘我在橘子里下了毒’这样的话。 可惜不能亲自去问他了。 夜零忽地叹息一声，任由纸条随风散去，然后转过身，往那个小院子走去，决定简单把易佌的尸体埋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清理结束 “祖宗最近过得怎么样？身体好吗？吃饭可香？” “你怎么又打来了？” “祖宗，我们已经很久没聊过了。” “上一次你打过来还是在几个小时之前……” 江城有些无语，一只手接电话，另一只手继续做事。 对面那个老主教还是那副干哑的嗓子，有气无力，像是只剩半条命。 “祖宗，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子孙。” 江城答道：“别在这里用电影梗，有什么事直说。” 电话那头问道：“祖宗你也喜欢看《教父》？” “说正事。” “祖宗你是不是在杀人？我听到了刀刃切割血肉的声音。” “都几百岁的年纪了，听力还这么好？” “祖宗，我最初拥有的诡异能力就和听力有关，年轻时可以听到……听到周围几栋楼所有情侣与夫妻进行负距离接触行为的声音。” “这能力不错……” 说着，江城转身就是一刀，将一个袭来的对手劈成两半。 还在痛苦哀嚎，没有彻底死去。 这种刀最恐怖之处就在于，它制造的伤口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无法被治愈。 “我明白，祖宗你在扫清南大陆的最后一些恩怨，然后就要去做记忆觉醒的事了，祖宗你对那艘沉船的把握并不大，你甚至在思考你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说正事。” “祖宗，没有正事的情况下，我也可以打过来，找你叙一叙家族的感情。” “家族……” “祖宗打算什么时候把我写进族谱？” “……” 江城懒得回应，反身一脚踢飞一个近身的对手。 而后一个鹞子翻身，躲开一枚暗器，再持刀横挑，挑断右侧一个对手的武器。 此时在他身侧，已经躺着十多个已经死亡或是即将死亡的对手。 这是一个小组织，不足百人。 当初那艘复制的泰坦尼克号上，遇见幽灵船队时，这个小组织的领袖见到江城拿出幽灵船队的残破木板，就起了劫财的心思，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动手时机。 他带着自己组织的人手，一路尾随江城来到黑荆棘市，只等江城与寂静工厂两败俱伤。 可没想到江城主动找上门来了。 “哧——” 江城一刀割裂两个对手脖子。 喷涌的鲜血很容易让人想起冬日的地下温泉，暖和怡人，十分温馨。 “砰——” 一枚特制的子弹从远方飞来，撞在江城体表的衣物上。 远方有狙击手，用的是足以猎杀高级诡异生物的白晶矿混合弹头。 但这枚子弹只是在江城体表的衣服上留下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弹孔，然后就无法突破了，被包裹着江城全身的法老裹尸布挡住。 来而不往非礼也。 江城目光一凝，对着手机说道：“过几秒再聊！” 说罢，他把手机猛地扔向高空，而后瞬间拔出携带的左轮枪，对着狙击手所在的位置抬手就是一枪。 左轮的射程并不远，一般也就在五十到一百之间。 那个狙击手显然没想到，他做好了伪装，躲在八百米开外的树丛里，竟然能被一发左轮的子弹爆了头。 “轰！” 这枚左轮发射的子弹表现出了正常子弹不应该有的威力。 狙击手的脑袋宛若夏季的大西瓜，而且不是生瓜蛋子，是熟透了的，直接爆开，溅了一地的血腥颜色。 陷入围攻的江城立即收回左轮，右脚用力高高跃起，接住下坠的手机，然后顺势一刀捅入某个敌人的颅骨。 那敌人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当场毙命。 而后江城双腿用力，以这个敌人的双肩为着力点，向后上方猛地翻滚，干净利落的翻身落地。 整个过程用时极短，看得周围的小组织成员们目瞪口呆。 事实上，直到现在江城还没有开启领域。 开领域实在是有些欺负人了，单方面的碾压实在是不够爽，他需要这些家伙给他哪怕一丁点的压力。 他甚至根本不需要躲避的，这些家伙破不了他的防，刻意的躲避只是为了锻炼战斗意识。 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六点五十分。 距离江城说的八点钟行动，只剩下最后一个多小时。 而他也从易佌那里开始，先后铲除了五个这段时间一直跟在身后的某些势力，其中甚至有旅社的人。 南大陆的旅社不可信。 这点，早在抵达南大陆之前，众人就都已经知道了。 介于旅社这种来者不拒的行为，南大陆的旅社里，可能有70%都是别的组织的卧底，当然这些卧底中又可能有一大半是双面卧底或者同时卧了好几个组织。 相对而言，教会终究要纯粹一些。 “祖宗，红衣主教雨果刚刚叫我送一批资源给你，他说你之前做候选人的时候没得到应该有的资源，后来成了神眷者也没得到资源，如今已经正式接受伟大不朽的眷顾了，地位堪比主教，理应把你应该得到的资源一同发放……” “都有些什么资源？”江城随口问道。 “很多，总价值在三百滴生命之水左右，祖宗你可以挑选一下，有禁忌生物的尸体，也有一些特殊的禁忌物品，还有……” “说几个保命效果不错的。” 这短暂的聊天间隙，江城又砍死了几个对手。 此刻这个小组织只剩下不足一半的人了。 带头的老大心生退意，开始缓缓后退，伺机逃跑。 其余组织成员也都如此，根本不敢再靠近江城，而是装作要进攻的样子，然后一点点往包围江城的圈子外面移动。 在选好教会发放的资源物品后，江城也结束了这场杀戮。 所有对手无一逃离，尽数伏诛。 “祖宗，我会在半个小时后把这批资源送到黑荆棘市的办公大楼，你记得来拿。” “好。” 江城挂断电话，马不停蹄地赶另一个小组织所在的地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个个尾随的势力被江城剿灭，不知不觉就接近晚上八点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麻袋与面包 晚上七点五十分。 伊泰小镇。 这座小镇位于灰雾之中，距离黑荆棘市并不远，只有几个小时的车程。 小镇到城市的道路很破烂，沿途荒凉衰败，可以看到许多荒废的车辆与正在转移的难民。 这里本来没什么势力占据，只是个小小的中转站而已，被许多游商与难民看作黑荆棘市前的短暂休息地。 前段时间，烈火组织盯上了黑荆棘市，并从他们自己的城市中撤出，来到伊泰小镇，并给机器人组织的领袖诺亚发了最后通牒。 这个小小的镇子上就此多了两千多个烈火组织的成员。 这个组织在普通人眼中算是极为强大的了。 超过75%的组织成员都拥有枪械。 他们之中，有为钱做事的雇佣兵，也有想成为一片区域土皇帝的诡异生物，还有大量临时招募的难民。 整个南大陆的组织成千上万，几乎都是獠牙组织这样，人员混杂，实力层次不齐。 很少有像崔悲这样实行精英化战略的。 “吱吱……” “吱吱……” 两只松鼠在小镇的道路上跑来跑去，相互追逐打闹。 身为两只松鼠主人的李奇迹也在小镇上瞎逛。 距离江城给出的任务行动时间还剩十分钟，其余人都埋伏在小镇外的灰雾之中，但李奇迹却闲得无聊了，来小镇走走看看。 烈火组织进入这个小镇后，并没有太过干扰这个小镇的秩序，只是占据了一片区域作为驻点，只等诺亚的机器人组织退出黑荆棘市。 现在烈火组织的老大与一群高层已经做好了与诺亚的最终会议谈判准备，正坐在简陋的会议室里等待时间到来。 而小镇的气氛还算正常。 低矮的泥土房屋成片，大量简陋的难民营地也铺满了小镇外的空白区域。 街道上有几具新鲜的尸体，很快就被饥饿的难民们拖走了。 整个小镇竟然只有不足十家商铺，而且卖的东西都贵得出奇。 李奇迹带着两只松鼠来到一家面馆里，看了眼菜单，差点被上面的价格吓出心梗。 “老板，一碗牛肉面居然要两千？”李奇迹把菜单拍在餐桌上，“你这里又不是机场，黑荆棘市里边的面馆才卖四百五。” “嘿，小伙子，你以为那些面馆里的牛肉都是真的牛肉吗？” “……” 南大陆货币在疯狂贬值，物价越来越高了。 只要真正的战乱不平息，其余几个大陆的黑心商贩们会一直趴在这个大陆上吸血，导致这里的经济情况越来越差。 直到最后，可能会出现一麻袋钱都换不到一个面包的情况…… 真到了那种时候，一切疯狂就会彻底爆发。 这种疯狂肯定会从南大陆扑出来，反噬其余几座大陆，导致整个联邦陷入极度恐怖的乱战之中。 没多久，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上来了。 红汤，几片薄如蝉翼的牛肉，撒了一些白绿相间的葱花，香气四溢。 整个面馆内，只有李奇迹一个客人。 面馆外的街道上有一些衣衫褴褛的难民来来往往，可他们并没有能力支付得起这样一碗牛肉面。 中年老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坐在李奇迹旁边的餐桌上，叹道：“现在赚钱难啊，一块牛肉从东大陆那边运过来，从一个港口到另一个港口，再走陆路到白沙城，然后才能从白沙城转送到黑荆棘市……我去黑荆棘市提货，还得多给一百二的费用……” “这样啊……” “对啊，一斤普通牛肉，光是成本就在三千以上，客人你碗里这几片牛肉就价值三四百了。” “才三四百？为什么这碗面要卖两千？难道面条更贵？”李奇迹诧异地问道。 “不是。” 老板憨厚地笑了笑。 他指了指空荡荡的店铺，说：“现在客人少，能宰一个算一个。” “你他么……” “反正来这座小镇的基本都是游商与难民，回头客很少，不需要保持口碑。” “……” 李奇迹本想提醒这家伙几分钟之后不要出门，容易被流弹误伤。 但听到老板这话后，那份已经到了嗓子边的提醒的话又被他咽了下去。 老板笑道：“客人你也别怪，这里赚钱是真的难，每天都得担心掉脑袋。” “为什么不回东大陆去？”李奇迹询问，“听你口音看你相貌，你应该是东大陆那边的人。” “唉，这里再怎么说也能多赚一点。”老板搓了搓手，“我女儿在东大陆那边读贵族学校，每年学费很高，在东大陆我赚不到这么多钱。” “读普通学校不好吗？” “不行啊，普通学校教不了什么，读出来一辈子都是给人打工的份。” “这倒也是……” 李奇迹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7点56分了。 再过四分钟，战斗就会爆发。 以崔悲等人的能力，应该足可以把烈火组织碾压过去，不需要李奇迹出手。 在这种规模的战争中，个人的实力除非强到没谱，否则已经很难影响局面了。 烈火组织驻扎的那片区域在小镇北部，而李奇迹所在的面馆在小镇南部，隔得比较远，应该不会被流弹打到。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面馆，忽然觉得一个人吃面很没意思，等会一个人观看战斗也很无聊，于是便对着老板说道：“老板，你去外面拉一群难民进来吧，我请他们一人一碗面。” 老板眼睛一亮，比着大拇指夸赞：“嘿！小伙子大气啊！” “今天出门的时候捡到了几万块钱，刚好没地方用。” “……” 这次轮到老板沉默了。 …… 几分钟匆匆而过。 晚上八点，一场小规模局部战争开始。 小镇北部炮火轰鸣，硝烟弥漫，子弹飞来飞去，一间间房屋倒塌，烟尘四起。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战斗的声音始终没停。 南部的面馆里，三十多个难民正在与李奇迹一起，边吃面边感受炮火的力量。 老板关闭炉灶，把剩余的一点面条捞在冰水里，然后走到门口，点了一根烟，用力吸了一口，吐出烟圈说：“也不知是哪个没长眼的势力，居然敢对北边那群人动手。” “老板觉得进攻的那方会输？” “小伙子你觉得能赢？” “老板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不赌。” 老板用两根手指夹着香烟，蹲在门边深吸一口。 他笑着摇头，看出了李奇迹的小心思。 赌与毒，这两样他是断然不会沾的。 第四百八十章 远方来电 晚上10点16分，炮火声停了。 小镇北部的房屋倒塌了一大半，烟尘正在缓缓落地。 烈火在夜幕下升腾，烧得噼里啪啦，随风肆虐。 崔悲走进还算宽敞的会议室里，找到了一脸平静的烈火组织老大，然后把枪口抵在他脑门上。 “你有半分钟的时间说遗言。” “时间多了些……” 烈火组织的老大缓缓抬起头，目光镇定，看了眼崔悲的相貌。 “我知道你，你是崔家那位小少爷。” “砰——” 一声枪响。 烈火组织的老大倒地。 崔悲神色凝重，收枪转身，对果冻说：“立即联系江城，今晚就得对獠牙组织动手，我们已经暴露了。” “卟噜？” “不是我父母，应该是家族其余人……那些该死的既得利益者……” …… 很快，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天国组织。 按理说，烈火组织的老大不应该会认识崔悲，黑荆棘市与莫夫城之间很远，有好几天的车程，两人从未打过交道。 唯有一种可能。 崔家那些在南方捞钱的家族长辈们，把崔悲的样子发给了所有为他们做事的人，叮嘱他们注意崔悲。 烈火组织的老大，显然就是为崔家捞钱的工具人之一。 他能认出崔悲，自然能通知崔家的那些长辈，也能隐约猜出崔悲的下一个目标。 果不其然，就在枪杀烈火组织老大的几分钟后，崔悲收到了一个远方来电。 是他的三叔崔晨。 崔悲缓缓吸了一口气，靠在会议室门边，按下接听键。 “喂，三叔？” “小悲啊，好几年没见了，一转眼你都硕士毕业了啊，双料硕士，真是不错，我家那小子要是有你一半的能力，我做梦都得笑醒。” 电话那头传来中年人的爽朗笑声。 这笑声太商业化了，听得崔悲很厌烦。 “三叔有事直说吧。”崔悲的语气不咸不淡。 “怎么样，有没有找个合适的姑娘？你都这么大了，再不找你爹妈可就要着急了。” “三叔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了，你知道我在南大陆，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 “唉……几年不见，小悲你变得生疏了……” 电话那头的中年男人叹息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沧桑感。 这位三叔名叫崔晨，上一次和崔悲见面，还是崔悲读高中的时候。 他们之间，大概已经有十年没见了。 好几年的家族聚会，崔悲都待在瓦力城那个小城市，没有回去，顶多与家里人视频见见，然后就端着红酒杯靠在窗边，默默看着窗外的张灯结彩，享受一个人的新年。 其余长辈也经常在世界各地奔走，过年之时也见不到人。 诺大一个家族，整个联邦大陆说得上话一流势力，为了金钱，连过个年都是残缺的，充满了应付的味道。 “三叔，已经10点26分了。” “唉，小悲啊，那三叔就直接说明来意了。” 电话那头的崔晨又叹一声。 “我想你也明白，咱们家这些年赚钱不容易啊，小悲你高中大学的钱，都是我们省吃俭用挪出来的……咱们家族最大的经济来源就是南大陆，在这里开设了许多工厂……小悲你不知道，许多难民都指望着我们的工厂吃饭呢……” “三叔说重点吧。” 崔悲的语气还是那样淡。 他知道这位长辈要说什么，也清楚今晚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会越来越远了。 电话那头的崔晨说：“咱们家在南大陆不容易啊，林氏重工一直在抢我们的生意，北河研究院也在觊觎我们的土地，长期合作的牧腾科技现在也有抽身的打算了，可谓四面楚歌……小悲，你是自家人，应该一致对外，不能断了自家的财路啊……” “三叔说个名字吧。”崔悲不再忍耐了，直接挑明话题。 “唉……小悲你这……” 崔晨像是很无奈那般，在那边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他就给出了一个名字。 “獠牙。” “我猜也是。”崔悲淡淡答道。 “小悲你突然对烈火组织动手，这点我可以理解，或许你认识了一些机器人组织的朋友，但此刻……你那个叫江城的朋友的姐姐，正在满世界追杀寂静工厂的人，所以我想……小悲你的胃口可能不止烈火组织……” “三叔想怎么说服我？” “小悲，该说的话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们家族……” “不要动不动用家族的事来压我。” 崔悲语气淡漠，直接打断了崔晨的话。 事已至此，双方都挑明了，就看谁能拿出一点有力的东西说服另一方。 崔晨不愧是一只老狐狸，直接用家族作为切入点，而非一上来就谈南大陆的话题。 见崔悲不喜‘家族’这个话题，他竟然直接抛出了崔悲的爹妈。 “小悲，你要好好想想，你在南大陆这样做，是在与许多叔叔伯伯过不去啊，以后你爹妈在整个家族内该怎么办？他们会在所有亲戚面前抬不起头的。” “我爹妈不会在意那些。” 崔悲抬手看了眼时间，又过去了两分钟。 打电话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不出意外的话，崔晨在拖延时间，他已经把消息传给这附近与他有利益关系的组织了。 不仅是獠牙组织，其余组织估计都受到了崔晨的消息。 …… 正在动手清理最后一批跟踪者的江城忽然停住，看了眼手机上的信息。 【计划暴露】 江城猜到了这个结果。 但他没说。 他只是任其发展，直到崔悲自己将这件事引爆。 崔家在南大陆盘根错节，是吸血吸得最多的几个超级组织之一。 崔悲想实现他的个人目标，免不了与整个崔家起矛盾，所以江城在这件事上没有给出任何提示。 用正常的大脑想想就知道，崔家在南大陆开设了这么多工厂与矿场，那些廉价的工人是从哪儿来的？ 黎铭当时已经说明了，指出了崔家在这里面存在的关系。 但崔悲没有重视。 或许并非他不想重视，只是他心里想把这件事往后延一延，尽可能拖延与整个家族起矛盾的时间…… 可这种事拖得越久，就越容易出问题，越难割舍。 拖到最后，可能会成为整个天国组织覆灭的祸根。 第四百八十一章 扑朔迷离 晚上11点05分。 哈桑愤怒地带着一群人来到黎铭休息的地方，一脚踢开大门。 “砰！” 合页被震落，大门被直接踢飞，重重砸在几米外的地板上。 阴暗的房间里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他的下属劝道：“老大，还没确定消息，不能这样对待顾客，你不能把所有顾客都抓起来。” “怎么？你要质疑我？” “不不……” 下属连连摇头，退到后方。 哈桑恶狠狠地说：“宁愿抓错，不能放过，大不了事后给那些顾客道歉，这是关系到我们整个组织生死存亡的事。” “是是，老大英明。” “妈的，这家伙竟然跑了，看来就是他！” 哈桑的脑子里浮现出黎铭那大腹便便的暴发户中年人形象。 今晚他收到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消息显示，他们下游渠道商之一的烈火组织被人灭了，动手的大多是机器人。 起初哈桑并未对这条消息放在心上。 他知道烈火组织盯上了那群机器人所在的黑荆棘市，总有一天要打起来，被人灭了也只是实力不足而已，他只需要费点心思去拉拢几个新的渠道商。 但很快，第二条消息来了。 这条消息来自他的大客户崔家。 与他们联系的崔晨明确表示，烈火组织是被崔家那位小少爷崔悲带人灭掉的，并非单纯的恩怨或者抢夺资源，而是即将开启的一系列事件的导火索。 崔悲的目标很明确，下一个要开刀的就是獠牙组织。 在消息中，崔晨叮嘱哈桑要立即转移所有工厂的成员，能转移多少就转多少，资料也一定要都毁掉。 至于那些奴隶，实在带不走就全数杀了吧。 反正獠牙组织这些年也积累起足够庞大的资金与人脉了，足以让他们东山再起。 他们与寂静工厂不同，好歹他们也是个董事会形式的组织，明面上的代言人权利并不高，不会出现像寂静工厂那样总负责人带着小姨子卷款跑路的情况。 看到消息后，哈桑心里一沉。 他很聪明，当时就反应过来，最近新出现的客户中，肯定有对方的卧底。 于是他开始带人一个一个抓捕。 同时，整个獠牙组织的大转移也开始了。 “这几天来，我们新接待的客户一共有六个，其中五个都在这里，被我们控制住了，只有这个黎金偷偷跑了……该死，我早该想到！” 哈桑极为愤怒，一拳垂在旁边的墙体上，竟然把水泥墙锤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凹陷。 他的下属躬身走上前，说：“老大，那五人我们已经搜身过了，也看过他们的通讯记录，他们并没有任何嫌疑。” “该死，赶紧走，带着他们一起走！” “老大，我们还有好几万正在培训的奴隶，这些奴隶该怎么办？” “杀！杀光！杀个干净！” 哈桑目露凶光，语气相当暴戾。 通过与崔晨发来的消息，他知道那位崔家小少爷是想救出这些奴隶，顺便把整个獠牙组织的行为公之于众。 愤怒的哈桑自然不会让崔悲成功。 “一群畜生，猪狗不如的玩意而已，竟然会有人想去救他们！” “老大，那位小少爷估计是吃饱了撑的。” “妈的，富贵人家的少爷就是这样，喜欢跟老一辈对着干！”哈桑恶狠狠地吐了一口痰，“他们哪里知道创业的艰辛，哪里懂得金钱来之不易！” “老大，快走吧，那几位董事都在转移了。” “你记得把那些奴隶处理好！” 哈桑转过身，看了眼跟了自己许久的下属。 他拍了拍这个下属的肩膀，换了个沉重的语气，说：“如果你没能离开，我会让你的家人一辈子生活富足，我会把你的两个孩子接去西大陆，让他们读完贵族学校。” “老大，我这条命就交给组织了，快走！” “好！” 哈桑不再停留，当即下楼，离开黎铭曾经居住的地方，走向楼下的一辆普通装甲车。 这场撤离不可能完全成功的。 必须得有人留下来，销毁所有资料，然后尽可能杀了奴隶们。 作为獠牙组织的大本营，奥利城这里，有三千多个獠牙组织的打手，所有人都配备了枪械武器。 但崔晨发来的消息告诉哈桑，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 这三千多人在崔悲那几百人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坚持不了多久。 崔晨给了哈桑一个特别恐怖的数据。 在崔悲那几百人的队伍中，竟然有超过30%的诡异生物，在其余组织中，这个比例往往不超过5%。 与他们交战，要提防的不止是热武器，还有各种各样的诡异力量，一不小心就莫名其妙死去了。 还有数千个机器人以及机器人花钱雇佣的人类雇佣兵，他们也在帮助崔悲战斗。 一旦被围拢，哈桑等人就插翅难逃了。 “快开车！来不及了！” 哈桑上车后，立即催促司机。 可司机却很悠闲。 他端着一杯威士忌，轻轻摇晃，让琥珀色的酒水在透明玻璃杯里缓缓旋转，神色轻松，怡然自得。 “该死，我叫你开车，你耳朵聋了吗？” 哈桑恶狠狠地掏出一把枪，将枪口对准司机的后脑勺。 可他下一句威胁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忽然怔了怔。 这不是他以往的司机。 哈桑神色急变，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当即扣动扳机。 “砰！” 子弹旋转着出膛，在狭小的空间内飞向司机的脑袋。 一切都没发生，这枚可怜的子弹甚至无法击碎司机防身的禁忌物品，哈桑想看到脑袋爆开的期望落空了。 司机转过头，露出肖酒那张很耐看的正脸。 “怪不得江城不让我去打寂静工厂，原来是防着这一手，他早就料到崔悲那里会出问题了。” “你是谁？”哈桑厉声问道。 “一个酒鬼而已。” 肖酒缓缓放下酒杯，扭了扭脖子，嘴角掀起一抹残忍的微笑。 …… 凌晨1点。 黑荆棘市。 江城已经处理完所有的跟踪者了，回到了机器人的办公大楼里。 他双手环抱，斜靠在门口，静静等待其余人的消息。 “嗡嗡——” 手机终于响了。 但并非正在行动的众人发来的消息，屏幕上只显示了“子孙”两个字。 竟然又是那个老主教打来的。 江城无奈地走回办公室里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然后按下接听键，准备跟这个老主教好好聊聊。 “祖宗，林语失踪了。” “什么？” 江城霍然起身，椅子都还没坐热。 就在前不久那通电话里，这老主教才告诉他，林语正在与吸血鬼王纠缠。 如果一切顺利，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林语可以顺利解决吸血鬼王，并且驱逐杨小俊体内的海族生物，把正常的杨小俊带回来。 “林语是半个小时前失踪的。” “他老师怎么说？” “那位大人正在与伟大不朽交流，没法分心，林语失踪的消息是花浅浅小姑娘传给我的，她说她打不通你的电话……” “怎么可能打不通我的电话？” 江城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信号，皱眉思索。 在记忆殿堂里找了几秒钟之后，他忽地恍然。 有女生找他要联系方式的时候，他一直习惯把法杖大爷的联系方式给对方…… 当时花浅浅问他手机号，他顺便就给了法杖大爷的。 不过法杖大爷的电话为什么会打不通？ 江城隐约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瓦力城旅社的频道里，这两天太安静了，没有一个生物发言，连河狸都处于下线状态…… 第四百八十二章 人间蒸发 “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你所拨打的用户不在……” “您……” “……” 江城一边与老主教通话，一边用另一个手机拨打云芸与绷带怪人他们的电话。 但结果无一例外，都不在服务区。 给他们线上发消息，也无人回应。 整个瓦力城旅社的群一片死寂，仿佛所有生物都变成了幽灵。 今天是新年的第五天。 就在五天前的那个晚上，所有人还进行过线上视频聊天，庆祝又多活了一年。 当时江城就感觉气氛有些古怪，但问了许多人，也没问出个什么，就暂时把这事放在脑后了。 他本来准备在结束南大陆的事之后就立即回瓦力城，看看具体情况，然后处理那个拥有多种诡异能力的小男孩林零，最后再去奥德市。 另一个电话里，老主教还在喋喋不休。 “……事情起因……花浅浅从教会里弄了些催生毛发的诡异物品，准备给河狸和隐形狗用，但她联系不到河狸，也联系不到你，就打算联系林语，没想到林语也联系不上……不仅如此，林语留在教会的身份牌碎裂了，我想他可能遭到了某种生死危机……” “只能确定是半个小时前吗？”江城问道。 “对，祖宗，我在教会内处于半养老的状态，负责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查看一些成员的身份牌子……” 老主教喘了口气，然后娓娓道来。 “这些身份牌子是一种很特殊的诡异物品，祖宗你没有，因为你并未服用珠子，服用过珠子后，就会得到一个，只需一滴鲜血，这牌子就能与你建立起联系，映照你的生死……半小时之前，林语的牌子还是好好的……” “林语最后一次现身是在哪里？” “金隆城。”老主教回答道：“这座城市在南大陆中部偏南，距离最近的大型城市是松果市，目前正处于战乱之中。” 整个南大陆的地图瞬间在江城脑海中浮现。 金隆城，战争前只是百万人口的小城市，主要产业是畜牧，拥有南方少见的大型草场。 战争开始后，这座城市的草场被毁于一旦，沦为了其余城市交战的中间区域，连年战乱不休，至始至终没有停过炮火。 这种战乱不休的城市，正是那只吸血鬼王最理想的地点。 在这种地方，只要杀的人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就不会引起人面法庭的注意。 “林语在两天前抵达金隆城，这两天一直在寻找那只吸血鬼王的蛛丝马迹。” “好，知道了。” “祖宗，你一个人去太危险，建议叫上一个禁忌生物。”老主教提醒，“林语在失踪之前的实力，不会比祖宗你弱。” “嗯。” 又简单了解过一些消息后，江城挂断了电话。 眼下有三件事。 失踪的林语，没有消息的瓦力城，还有尚未解决的獠牙组织。 有肖酒处理，獠牙组织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接下来的事就得交给崔悲与黎铭等人去做，不能所有事都由江城过手。 江城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半。 他立即在手机通讯录里找到龙涛的号码，然后拨了过去。 “嘟……” “嘟……” 两声轻响后，电话接通。 对面的龙涛明显还没睡，似乎正在忙某个事情，问道：“江城，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南大陆的事弄完了吗？” “还没。”江城简单回应，“龙先生，你现在还在奥德市吗？” “对，牛头人叫我多留一段时间，现在奥德市旅社很缺人手，最近一直有点忙，刚刚才处理了几个反扑的海族生物。” “龙先生最近有没有联系瓦力城那边？” “没有啊。”龙涛诧异地回答，“自从新年之后，我就没跟他们联系过了。” “河狸在你身边吗？” “不在，他几天前就回瓦力城郊区水坝了，说是要跟他家里那只母河狸聊聊感情。” “龙先生试试联系他。” “好。” 龙涛听出了江城语气的不对劲，当即用旅社前台的电话给河狸打了过去。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龙涛也忽然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最近瓦力城旅社的群实在是冷清得过分了，不可能所有人都沉浸在新年陪伴家人的现实生活中吧？ 总得上网分享日常，顺便聊天打趣。 何况旅社里好些生物都没有家人，比如那朵花，比如猪头人，对他们而言，旅社的生物就是家人。 “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 一个冰冷的女声从电话中传来，没有丝毫感情。 龙涛心里一沉，意识到出大事了。 “江城，河狸的电话打不通，我再试试其余人的。” “好。” 江城没有催促。 虽然他已经试过一遍了，但他毕竟身处南大陆，距离遥远，通讯设备可能出各种问题。 同时，他开始用另一个手机联系丘牙。 这个点，丘牙应该正在处理瓦力城旅社的事务，判断哪些人能通过演绎任务，哪些人可以离开，也可能在读一些经典着作。 “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 丘牙也没了。 江城当即又用这个电话打给了老主教。 接到电话的老主教很高兴，慢悠悠地说：“祖宗，你总算主动联系我了，有什么事吗？林语的身份牌子目前没什么变化。” “你去联系一下瓦力城教会。” “这就去……” 老主教一口答应。 身为堂堂一个主教，教会真正的实权高层，他很少亲自联络一个小城市的教会分会。 没多久，他给出了答复：“祖宗，联系不上。” “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吗？”江城问道。 “试过了，都没用，瓦力城那边无人回复，他们教堂内的传送法阵也处于关闭状态，我想他们应该是出事了。” “派一些人过去看看。” “没问题，我这就去办。” “好，早些给我答复。” 江城挂断了电话，心情渐渐沉重。 另一个电话里，龙涛也给出结果了。 他把云芸与元大爷等人的电话打了个遍，还动用了奥德市旅社与瓦力城旅社之间的特殊联络方式，最后毫无结果。 “果然，出事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光 （章节序号打错，无法更改） 凌晨三点，奥利城。 郊区，工厂编号35，厂房深处关押区域。 黎铭带领一批人手，已经攻占了这个厂房，以极快的速度清缴了所有反抗成员。 他来到深处的一间牢房之前，用钥匙打开房门，并问道：“王小吉，还记得我吗？” 王小吉早已听到外面的枪炮与喊杀之声，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看到黎铭的样子后，他瞬间明白了一些事，变得激动起来，呜呜啊啊说着什么。 黎铭立即扯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他那张原本十六岁的清秀面庞。 “我是来救你的，不要太激动，平复心情，等会我会找人为你修复断肢与其余身体残缺，让你能重新说话。” 同一时间，远在千里之外的拉斐尔等人都受到了教会发来的消息。 【任务八：拯救大兵王小吉】 【任务状态：已完成】 【目标状态：存活】 【任务参与者状态：五人死亡，五人存活】 【奖励：任务超额完成，并完成隐藏任务‘摧毁獠牙组织’，所有存活任务参与者奖励提升200%。】 【……】 一系列消息不停浮现。 看到这些消息后，几人才明白，原来这次的‘解救王小吉’任务，一共有十个人参加。 江城与拉斐尔，还有杰洛特三人，就是存活的这五人。 另外五人，他们根本就没碰见，也不知道是谁，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死在任务中途了，或许连区域46都没能抵达。 50%的死亡率，算是正常情况下的第八轮任务中死亡率中等的。 当然，江城比较特殊，这其实只是他的第五轮任务。 如今他已经顺利接受不朽的召唤，成为地位堪比主教的教会核心层，不再需要在十三轮任务里摸爬滚打了，但他也可以选择继续向上，完成演绎法则缔造的一次次任务，正如当代教皇。 当代教皇在走到第十轮演绎任务的时候，就已经确定是下一任教皇了，可他依旧选择继续往下走，最终在第十二轮任务失败。 越后面的任务越是诡谲复杂。 以前林语给江城说过，当代教皇的第十二轮演绎任务并不在现实世界，而是某个同时出现了工业革命以及诡异复苏的异时空。 十三是个很特殊的数字，这个任务数字并不是以前那些教会大人物随意制定的，而是他们从演绎法则得到的启示。 “看来江城那边已经成功，接下来已经没我们什么事了。”杰洛特说道。 “别松懈，这些孩子还得我们照看。” 李斯特这个小老头一脸乐呵，抱来一大堆糖果，正在逗弄一群年纪很小的孩子。 子良则在高负荷运作，每时每刻都在将这些孩子送回他们出生的区域，已经连续忙碌了两天多。 菲力坐在一旁，说：“等这里的事忙完，我会回去利用家族的影响，把我们得到的相关资料全部公开，让世人都了解如今的南大陆已经是什么样子了……争取让联邦政府早日插手南大陆的事……” “咦，公子哥突然发了善心？”李斯特笑着看了眼菲力，“不过难啊，利益这种东西斩不断的。” “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如今所有人都在退，必须有人往前走。” “叫子良小哥回南大陆一趟吧，把那个叫陶范的家伙带过来，该让他去追一下公主了……” “啧，灰姑娘与王子的翻转版本……” …… 凌晨三点半，黑荆棘市。 江城已经收拾好了一身装备，将刀刃擦干净，披上一件黑色大衣，站在深沉的夜幕中。 他通过果冻的分身，对其余正在行动的小组说：“我需要离开一趟，去更南方的金隆城，解决一个对手，很快就能回来，不必担心我，接下来的事由崔悲全权处理。” “需要帮助吗？”肖酒在奥利城，通过果冻问道。 “不用，我一个人足矣。” 说罢，江城激活江渔留下来的传送物品，在黑暗中缓缓消失。 …… 凌晨六点，奥利城的战事渐渐平息。 有肖酒这个禁忌生物在，所有獠牙组织的高层都没跑掉，一个不落，整整齐齐，被困在他们办公大楼的门前。 其余组织成员要么投降，要么被打死，只剩下一小部分还在负隅顽抗。 由于行动及时，只有一小部分资料被摧毁了。 黎铭拿到了绝大多数资料。 这些资料上记载着整个獠牙组织的累累恶果，每一桩交易都充满了死亡与血腥，每一个文字都散发着肮脏与恶臭。 无数鲜活的生命在这些资料中死去，成为一个个冰冷的数字，然后被遗忘，连一个墓碑都无法得到。 黎铭随意看了几份资料，那上面的记录再度点燃了他胸中的怒火。 他一脚踢在哈桑的肚子上，这一脚没有收力。 哈桑惨叫一声，痛得蜷缩成一团，脸色发白，额头浮现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已经养尊处优多年了，以往只有他这样踢奴隶的份，很久都没感受过被别人踢的痛苦。 今天他再次感受到了，确实很痛。 “哈桑先生，这些资料可以让你在联邦的监狱里关上几万年。”黎铭冷冷说道。 “那就把我送去联邦法庭吧。”哈桑忍着痛回应。 “你想得太美了。”黎铭又踢了一脚，“南大陆的事，就该用南大陆的方法来解决。” 谁都知道，一旦被送去联邦法庭，哈桑等人很快就能以各种方法脱困。 …… 早上八点，战事彻底平息。 最后一批反抗的獠牙组织成员投降，放下武器走出防御堡垒。 此时，在多个工厂内，许多奴隶都还活着，没有遭受某些疯狂组织成员的屠杀。 他们已经恐慌了一整夜，一直听着外面的枪林弹雨声，却无一人敢出去。 “嘎吱——” 腐朽的巨型铁门缓缓打开。 一束光从铁门外的世界透过缝隙照进来，点亮了阴暗潮湿的工厂。 见铁门打开，所有奴隶按照以往的习惯，纷纷跪下，垂着脑袋，表现得很谦卑。 黎铭站在门口的这束光之中，看到这些跪下的奴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愤怒与悲伤。 “起来！不愿再做奴隶的都起来！” 第四百八十四章 黑狼 早上九点。 一枚炮弹落在干裂的土地上。 轰的一声之后，尘土四溅，断肢飞扬。 这里是金隆城，曾经广袤的草场早已不见，硝烟与死亡始终笼罩在这座城市上空。 随手抓一把泥土，就能抓出几枚弹壳，有的或许还滚烫。 至少有五个中型武装势力在这片土地上混战，还有数之不尽的小势力。 这座城市的居民早已逃走了。 上百万的难民，也不知最终会流向何方…… “咔嚓……咔嚓……” 厚实的硬底鞋踩在战场边缘的泥土上，留下一个个浅浅的脚印。 江城停下脚步，站在一处较为隐蔽的壕沟后方，取出特殊望远镜，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他所在的位置，按照地图来看，应该是金隆城的北部郊区范围，还未真正进入城区。 这片区域是“极光”与“金鹰”两个组织交战的地点。 这两个组织分别都有五千以上的成员，各自占据着一座中型城市，在半年前由于一个矿场的抢夺起了纷争，就此开战，征伐不休。 早上九点的南大陆才天亮没多久，可一场局部摩擦已经开始了。 看双方的人数，应该只是各自的一支小分队，人数都只在五六十人的样子。 其中一支队伍携带了很老的牵引式火炮，正在轰击对方的阵地，而对方也在使用榴弹炮进行还击。 “轰——” “轰——” 双方仿佛是在打回合制战斗，偶尔放几炮开几枪，并没有真的想在这种小规模的摩擦中拼个你死我活。 远远望去，赤红的大地上布满了弹坑与从横交错的壕沟。 左手边另一片尚未开战的区域，有人正开着厚重的大卡车收尸。 在这种情况下，双方指挥官一般都谈好了的，有一个停战的时间用于收尸工作。 许多小势力没有这种默契时间，他们交战的区域尸体会有专门的组织回收。 南大陆的风永远都粗粝且干燥。 沙尘随风打在大卡车的车窗上，开车的司机骂骂咧咧地点燃一根烟，停在一堆尚未发臭的尸体旁，让车上的工作人员下去行动。 江城走到一具比较怪异的尸体旁，神色平静，缓缓蹲下，戴上手套，伸手将遮住尸体脖子的衣物拉下。 在这具尸体的脖子上，有两个很明显的红色咬痕。 这牙印的大小与吸血鬼王的不太相符，更小一些，应该出自普通的吸血鬼族成员。 “这样看来，当初那一整个吸血鬼种族，都跟随吸血鬼王来到了南大陆？” 江城记下了这具尸体的样子，继续看向其余尸体。 这时，有人在他后方喊道：“嘿，小子，你是哪个势力的？这些尸体归我管，不管你搜刮到了什么，都给我放下。” “不觉得这些尸体有问题吗？”江城淡然起身，回头问道。 “能有什么问题？死得奇怪？”收尸的雇佣兵笑了笑，“战场这么大，总有一些诡异生物混在里面杀人，小子你见得太少了，别大惊小怪。” “嗯……”江城点头。 “抽烟吗？”那雇佣兵问道。 “不抽，谢了。” “你哪个势力的？” “刚来这里。”江城平静回答，“有个朋友在这里失踪了，我过来找找。” “小子，这里每天有成百上千的人失踪，失踪一般就代表死了。”雇佣兵给自己点上一根，“你那朋友，说不定现在正躺在某个壕沟里，或者某个餐馆的冷冻肉库里。” “嗯，我尽量找找。” “别抱太大希望，早点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年轻人能来的地方。”雇佣兵咬着烟头，用力拖出两具尸体，“过来搭把手……” “好。” 江城没拒绝，走上前帮他把两具尸体弄进了卡车。 雇佣兵瞅了眼江城背后的装备，漫不经心地说：“一把老猎枪？这种枪能在这种地方干什么？这玩意准度低，射程不远，真喜欢猎枪的话可以试试改进后的雷明顿……” “还有一支左轮。”江城随口回应。 “左轮？”雇佣兵摇了摇头，“回头去换一支格洛克17式，那玩意能让你爱不释手，睡觉都恨不得抱着睡。” “沙漠之鹰怎么样？” “沙漠之鹰？你们年轻人也就只知道这玩意了……这玩意的后坐力能让你当场哭出来……” …… 半个小时后，江城坐上了这些雇佣兵的卡车。 他的脚边就是已经僵硬的几具尸体。 幸好南大陆冬日的夜晚温度很低，这些尸体还算新鲜。 之前与江城交流的那个雇佣兵叫做布莱克沃夫，西大陆人，黑人混血，当然这不是他的本名，其余人都叫他黑狼。 在这种混乱的地方，拥有一个绰号是很正常的事。 “咚……咚……” 众人正在前往金隆城市区的道路上。 道路很差，布满裂痕与弹坑。 这辆灰绿色的老卡车晃来晃去，嘎吱作响，让人怀疑它随时会散架。 通过交流，江城得知黑狼所在的这个组织很小，只有三十多人，并不参与主要的斗争，是专门负责在战场上收尸的。 他们这一行的油水不多不少，刚好能养活一个小组织。 “这些该死的家伙大多很穷，都是些亡命徒。”黑狼又点燃了一根烟，踢了踢他脚边的一具尸体，“朝不保夕的日子，最重要的事，自然就是把赚到的钱花完，要么花在女人身上，要么去赌，要么去买点能嗨起来的东西，谁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 说着，他扯下其中一具尸体身上挂着的狗牌。 狗牌上刻着这具尸体的名字与所属势力。 黑狼晃了晃手里的狗牌，说：“这种尸体要稍微值钱一点，基本都属于大组织的，而且有家庭，那些大组织会派专人回收……” “最近几天，这样的尸体多不多？” 江城指了指那具脖子上有牙印的尸体。 这尸体明显与别的尸体不同，面目狰狞扭曲，明显在死前经历了极大的恐惧与痛苦，且皮肤惨白干瘪，宛若一具尚未彻底枯朽的干尸。 “这样的尸体……” 黑狼弹了弹烟灰，忽然话题一转。 “小子，你不是来找朋友的吧？” 第四百八十五章 黑鹰 “找朋友，顺便找个敌人。” “如果制造这种尸体的玩意是你敌人，那我劝你早点死心。” 黑狼看了眼那具尸体的脖子，面色凝重。 这片战场上有许多小势力专门负责收尸，黑狼的组织只是其中之一。 一具尸体的价值可大可小，取决于这具尸体携带的财物以及尸体的身份等等，无人认领的尸体也有很好的去处，比如做成肥皂。 “这种尸体，这几天确实多了些，但影响不大。”黑狼一边抽烟一边说，缓缓吐出浓郁的烟雾。 “有联系过其余收尸的组织吗？”江城问道。 “小子，不该问的就别问。” “这里是一万现金，联邦中央银行发行的货币，与南大陆货币的汇率在240左右。” 江城从怀里掏出一叠现金，晃了晃，然后放在黑狼的腿上。 联邦中央银行的钱，算是目前同等额度下最值钱的纸币了。 在联邦主城那边，‘分’这个单位的纸币，至今还在流行，五十分钱就能买很大一袋糖果。 反观南大陆这里，好几千现金才能换一碗比较正宗的牛肉面。 黑狼是个识货的人，那张黝黑的脸上顿时就出现了笑容，立即掐灭烟头，用粗糙的手指抽出一张钞票，对着阳光看了看。 “小子挺上道啊，怪不得能一个人走到这里来，这一路没少用钱开路吧？” “南大陆的劫匪不少。”江城只是这样平静回应。 “不错，有点能耐，我收回刚才说的那些话。”黑狼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只是有钱走不到这里，还得有一定的实力与运气。 在这块大陆，不能凭一个人的相貌去判断其自身能力。 虽然江城看起来确实很年轻，不像是久经沙场的人。 “战场上奇怪的尸体多了去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可能是某个诡异生物控制不住力量，也可能是某个在进行变态血腥研究的研究院懒得处理尸体，直接把尸体扔在战场边缘，所以……这种情况我们通常会忽视，收尸才是我们的本职……” 黑狼开始认真回答江城的问题。 这一叠现金不能白拿。 “这种尸体明显是某种拥有吸血能力的诡异生物制造的，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吸血鬼，但这玩意……我以前以为只有西大陆那边才有……” “种族不同，各个地方都有。”江城说道。 “小子你真准备对付这些玩意？”黑狼诧异，“你带了银十字架还是圣水？” 这时，在一旁打瞌睡的某个雇佣兵揉了揉眼睛。 他很疲倦，上车后就睡着了。 没有听到江城与黑狼的完整对话，现在模模糊糊醒来，他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于是便在困倦中用北大陆特有的弹舌音嘟囔道：“吸血鬼害怕的不是十字架，而是红色旗帜上的锤子和镰刀……” “闭嘴，我说的不是你那个吸血鬼，继续睡你的，还有一个小时才抵达市区。” “哦……” 这个北大陆来的雇佣兵闭上嘴巴，再度沉沉睡去。 江城则回答了黑狼的问题：“不用十字架，有猎枪就够了，吸血鬼也只是一种特殊的诡异生物，可以用热武器灭杀。” “说得也是……人类对怪物的一切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 黑狼笑了笑，倒也认可江城的热武器说法。 他明白了江城想要做的事，并说：“小子，如果想让我帮你调查，这一万还不够。” “说个数字。” “八万。” “好，我需要知道至少二十个收尸组织最近的信息，尤其是关于这种尸体的。” “二十个？”黑狼摇了摇头，“不行，太多了，人脉不是这么用的，得加钱。” “直接说数字。” “十五万，一天之内帮你搞定。” “一天太长了，三个小时。”江城给出时间限制。 “二十五万。” “成交。” 一笔交易就这样达成了。 三个小时的时间很短，黑狼立即开始联系他认识的那些收尸组织的老大。 由吸血鬼制造的尸体实在是太显眼了，那些组织的老大都对此有清楚的记忆，有的很大方的就把具体数据给了黑狼，有的则从黑狼这里要了一个人情。 短短半小时后，车队尚未抵达城区，黑狼就已经拿到了六个组织这几天的尸体数据。 江城目光平静，一点点浏览这些数据。 【崛地组织：三天前发现第一具疑似被吸血鬼吸干的尸体，两天前发现十五具，昨天发现四十三具，今天至早上九点半，已发现十三具，都在交火激烈的战场附近，具体位置……】 【黑曼巴组织：三天前发现第一具……】 【金色茉莉组织：三天前发现两具特殊尸体……具体位置……】 【……】 在浏览这些数据的同时，整个金隆城及其周围的区域地图已经浮现在江城的脑子里。 每一具特殊尸体被发现的坐标，江城都会在脑子里的地图上标记一个红点。 将全部六个组织的数据浏览完毕后，江城发现，这些红点很分散。 只要是出现过激烈交火的区域，就可能有这样的尸体。 这个吸血鬼族群变聪明了，没有向上次那样一拥而入，这次做得极为隐蔽，如果没有有心人去收集大量数据，根本看不出来问题。 即使发现了问题，也无法确定这个吸血鬼种族到底躲藏在哪里。 “小子，‘猎刃组织’的老大给我说了个消息，你可能会感兴趣。” “是关于我那个朋友的？” “有可能是。”黑狼点了点头，“两天前，有个披着黑袍的年轻人来到战场边缘查看尸体，就跟你一样，找猎刃组织的老大要了很多数据，当时他还给我打过电话，只不过我刚刚没联想到……” “应该是他了。” “那个年轻人在拿到数据之后就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 “这样……” 江城摸了摸下巴，眉头微皱。 过了十多秒，他抬头问道：“今天会发生比较激烈的冲突吗？” “会，今天下午，红枫研究院和极光组织肯定会打起来，双方参战人数不会少于三千，各种重型武器都会出动……” 正说着，远方的天空中传来了螺旋桨的轰鸣声。 那是几辆灰色涂装的直升机，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掠过天边。 黑狼指着那些直升机，语气中有些羡慕：“看，那几辆直升机就是红枫研究院的，估计正在运送下午战斗准备的物资……这玩意真是方便，以后攒够了钱我也弄一辆……” “也不知要收多少尸体才能攒够这宝贝的钱。”另一个队友嘟囔了一句。 天空中那种四旋翼直升机，配备了两台通用电气涡轮轴发动机，同时配备了电子战系统与重型武器，可装备一系列导弹，能吊起一辆悍马，在这些雇佣兵眼中就是最完美的爱人。 可惜这位爱人的价格太高了，动辄几千万起步，他们只能远远看着。 江城也了解过这种直升机，崔悲从极地猎人那里订购的武器装备里就有这东西。 这玩意在战乱的南大陆很常见，代号ckhawk。 第四百八十六章 教会密语 金隆城的市区实在是糟糕透了。 江城以往在白晶矿区域见到的任何一座城市，都比这座城市要完整百倍。 这里的道路没有一条是完整的，也根本看不到超过六层楼的高楼。 遍地弹坑与倒塌的房屋，表示这座城市曾经遭受过极为惨烈的轰炸，所有繁华都在炮火的轰鸣中崩溃消失。 空气中的硝烟味道浓郁不散，仿佛已经融入了这座城市的每一寸土地。 枯黄的野草占据了大部分视野范围，少部分尚未倒塌的房屋表面也布满了弹孔。 四处都是子弹壳与炮弹的碎片。 大量枯黑的汽车残骸堆满了道路两侧的破烂人行道。 几乎每一个街道口，都可以看到用沙袋与建筑废料堆砌的防御工事。 这座城市的地面上没有居民，只有来来往往的各大组织成员。 在这样一座城市，就不能指望正常的电力供应了，手机信号也时有时无，只能用其余联络方式。 枪声与炮声还在响，听起来就在不远的城市某处。 黑狼的组织在颠簸之中驶入城区，所有人纷纷打起精神，握紧武器，不断观察四周。 幸而这一路还算平稳。 他们在早上十点半抵达了城市中部的尸体处理场。 这座处理场位于地底，有专门的分拣人员将尸体分类，然后计算每一种尸体的价值。 “奇了怪，又是这种尸体，这两天怎么这么多，这尸体的价值不大啊。”某个瘦弱的分拣人员将那具脖子上有牙印的尸体拖出来，然后扔到一旁的拖车上。 江城注意到，在这辆锈迹斑斑的拖车上，还有好几具同样的尸体。 他想走近看看，但这个处理场的守卫拦住了他。 守卫看了眼黑狼，说道：“黑狼，管好你的人，叫他别乱动，这里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位小兄弟是刚来的。” 黑狼满脸笑容地回应，顺便从怀里掏出一包很昂贵的香烟，抽出一支，递给那个守卫。 守卫立即接下，并且在黑狼手里要了个火，吸了一口后说：“新人就该多学学规矩，不然在这里活不了多久。” “回头我会教他的。” “那就好……” 这种烟里面似乎加了些特殊物质，吸了之后的守卫眼神变得有些迷离，走路也轻飘飘的。 并非黑狼故意为之，这种烟本就有这种效果。 守卫自己也清楚，他只是想感受一些短暂的快感而已。 他拍了拍江城的肩膀，含糊不清地说：“小……小子，想去看看就去吧……时间别太长……” “好。” 江城再次戴上手套，取出一把小手术刀与金属镊子，走近那辆破旧的金属推车。 正在分捡尸体的员工懒得搭理他，什么都没说。 靠近之后，江城缓缓蹲下，看着最下面的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的脖子上有两个很不起眼的牙印，印记比江城之前见到的那具还要小一些，显然出自不同的吸血鬼。 他观察片刻后，伸手用手术刀与镊子取下部分牙印处的血肉，然后将其封在塑料病理标本袋里。 每一具尸体的牙印部分，都被他取了一些血肉。 “小子，收集这玩意有什么用？”黑狼走过来问道。 “大概率没用，有备无患。” 江城看了眼袋子里的血肉组织，并未多说，然后将其收起。 某些吸血鬼族群具有一种特殊的转化能力，可以把咬过的生物转化为自己的同类。 眼前这人虽然已经死了，但身体很有可能在死前发生过某种畸变。 江城只是下意识收集一些，以后或许能用上，如果这次没能把这个种族全灭，可以请一些认识的研究人员帮忙研究，找到这群吸血鬼的弱点。 过了几分钟，猎刃组织的老大来了。 这个组织的成员比黑狼组织的要多一些，大概五十人，分工明细。 他在电话里知道了江城的来意，见到江城后，先抽出一盒烟，问道：“小兄弟，抽烟吗？” “不抽，谢了。”江城摆了摆手。 “在这种地方总得找点乐子，不然你可能会越来越抑郁。” “我不会待太久。” “这样最好。” 猎刃组织的老大给自己点上一根，深深吸了一口。 他的名字叫海德，绰号红蛇，大概有五十岁了，脸上的皱纹很多，是个诡异生物。 众人就靠在尸体处理厂的大门口，除了江城人手一根烟，烟雾缭绕，慢慢交流。 “你的那个朋友很强大，我能感觉到，但他的力量很不稳定，似乎还无法控制……面对他时，我体会的那种压迫感，只在很久以前面对禁忌生物时体会过……” “他有留下任何信息吗？”江城问道。 “应该有。” “应该？” “我也不确定。”海德吐了口烟雾，“他在拿到我的资料后就开始写写画画，留下了一些很复杂的手稿与公式，似乎是某种古代文字与数学的结合，我看不懂……刚才顺手就带了来，你自己看吧……”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几张泛黄的皱巴巴的草稿纸，递给江城。 江城伸手接过，仔细看了看。 每一张草稿纸上，都有上百个神秘的字符，还有一些看上去像是数学公式的东西，很复杂，普通人多看个几眼就可能头晕。 “这是教会密语。” “教会？” 众人诧异，隐约明白了江城的来历。 这么年轻，就敢孤身一人深入南大陆，必然是教会的种子级人物，可能就是传闻的候选人这类。 他们都没加入教会，所以对这个组织了解得并不深。 教会密语是整个教会核心层必学的一种语言，十分复杂，比西方语难了不知多少倍。 目前江城还没学过，他只是偶然看到过几次。 在教会内部宝库里，许多古老的典籍都是用密语写的，确保外人无法从这些书籍中获取信息。 江城给自己的子孙打了个电话，叫他现场翻译。 电话对面的老主教咳了咳，用苍老的声音说：“祖宗，你到现在都还没学密语？以你的聪明，几天时间就能学会这种语言。” “我现在没有几天时间可浪费。” “好吧，发给我看看……” 第四百八十七章 血统与始祖 【旧月27日，吸血鬼王重伤逃窜】 【旧月28日，追逐中途，我听到了某种诡异的低语】 【旧月29日，异常的目光在黑暗阴影中注视我，可每当我回头，他又消失不见……】 【……】 【旧月31日，古老的召唤之声在我耳畔回荡，干扰着我的思想与理智……】 【新月1日，那古老邪异的始祖生物即将把我吞噬，他强大无比……】 【……】 【新月3日……我将与之一战……】 【教会的调查者，如见我手稿，立即停止调查，请禁忌级主教及红衣主教出手……】 【……】 这份手稿，竟然是林语记录的最近经历。 在手稿中，他提到了一个特殊的生物，但并未说明那生物到底是什么。 藏在暗中，寄身于阴影，恐怖且古老…… 难道是一个正在复苏的不朽生物？ 从这份手稿可以看出，哪怕是面对那只吸血鬼王与杨小俊的联手，林语依旧处于上风，且已经把吸血鬼王重伤了，一路追到这里。 可突然出现的古老始祖生物盯住了他。 他什么不向教会求援？ 林语明显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所以才会在两天前留下这份手稿。 可他是今天凌晨出事的。 在这之前，如果及时向教会请求支援，而不是手稿中所写的‘与之一战’，林语不应该出事。 以他的聪明，不太可能会去直面不可战胜的对手。 “老祖宗，林语明显是被他手稿中提到的那个古老生物影响了神智。”老主教在电话那头说，“这份手稿上的文字太潦草了，歪歪斜斜的，与林语平日里留下的记录不太一样，说明他那时候的精神状况已经差到了极点，可能处于神志不清的边缘……” “有可能。” 思来想去，或许也只能是这种情况。 这两天时间，林语可能一直在黑暗的边缘挣扎，在模糊与清醒中徘徊，直到今天凌晨才彻底无法抵抗。 这时，彼得忽然现身了。 他的出现把其余人都吓了一跳。 一只青面獠牙的吸血鬼，面目狰狞可恶，背负四翼，悬浮在半空，身体还是半透明状态，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被吓到。 众人反应很快，在突然的惊吓之后就立即拔枪。 瞬息之后，几十支枪就对准了彼得的脑袋。 “别开枪，自己人！” 彼得当即举手投降，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江城。 他说：“我是这位老大的奴仆，专门干脏活的，你们不用害怕。” “奴仆？” 其余人看向江城的目光顿时变了。 这个年轻人，竟然有一只特殊的怪物作为奴仆？ 这怪物看上去强大无比，哪怕在微笑，也依旧给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在场众人加起来可能都不是其对手。 奴仆都如此强大，江城自己该有多强？ 黑狼与红蛇两人再次意识到，之前都小看了江城，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彼得说道：“大哥，我的记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想我应该知道这个所谓的‘始祖’是什么东西。” “说来听听。” “虽然整个联邦大陆上都分布着各种吸血鬼族群的分支，但我们有个很普遍的认识，即我们都不是第一只诞生的吸血鬼，而是某一位共同始祖的后代……那位始祖用獠牙转化了第二位族人，也就是高贵的二代种，此后的吸血鬼族人越来越多……” “你是第几代的？” “我……我估计都是好几十代的了吧……” 彼得挠了挠头，不太确定地回答。 接着他又说：“但并非血统越高就越厉害，我虽然只是个几十代的普通后裔，但我好歹也曾是禁忌生物，我曾听说，那些三代四代之类的，绝大多数都不是禁忌……” 这话一出，周围人又是一震。 这只会说话的怪物竟然曾经是禁忌生物？ 从彼得的话里，可以判断出，那位始祖是一个极为强大的罕见生物，可能是这个纪元第一只吸血鬼。 如果他还活着，现在得是什么等级的怪物？ 不朽？ 但不朽并不是这么容易成就的。 强如蓝白这样的禁忌生物，熬了无数个纪元，能一次次躲过那种毁灭纪元的黑色雨水，但至今也没能成为不朽。 这时候，电话里的老主教忽然说：“祖宗，雨果红衣主教想跟你聊几句，我把电话给他了？” “嗯。” 没多久，电话那头出现了一个年轻的声音。 雨果主教也是好几百高龄了，但始终保持着年轻英俊的面容，虽然满头长发皆白，但并不显老，反而有一种特殊的魅力。 “江城，在原地不动，等我十分钟。” “好。” 江城没有多说，静静等待。 与此同时，一旁的彼得还在讲述关于那位传说中始祖的事。 “传说那位始祖之所以要造就整个吸血鬼族群，并不是因为寂寞了，也不是为了攻占人类世界，只是为了……为了以族人的身体为过滤器，得到更纯粹的吸血鬼精华……” 换句话说，普通的吸血鬼去吸收其余生物的血液，慢慢变强。 这位始祖则吸收强大吸血鬼的血液。 这是一个恐怖的阶层，从上到下，那位始祖站在最顶端。 彼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在脖子之上，有两个很明显的牙印。 当初元大爷在灰雾深处找到他尸体时，他就已经是浑身干瘪的模样，被吸干了所有生命力。 彼得刚苏醒之时，始终想不起到底是谁对他动的手。 前不久他在石板空间中进化了一次，各种记忆也慢慢复苏了。 “大哥，这个始祖，应该就是当初杀了我的那个。”彼得用较为肯定的语气说，“他之所以对林语动手，并不是为了保护族人，而是为了……养着那只吸血鬼王，让那家伙可以顺利成为禁忌生物……然后再吃了他……” “嗯，知道了。” 江城将目光从林语的手稿上移开，默默等待雨果红衣的到来。 对方的强大，已经不是江城能独自对付的了。 在江城刚成为禁忌生物的时候，林语给了他很多帮助，为他补全了诡异世界的世界观，还讲述了大量教会的辛密，算是江城的引路人之一了。 他还活着吗？ 第四百八十八章 威胁 “来吧，我的孩子……” “投入我的怀抱，你将强大无比……” “我是你的先人……” “……” 诡异压抑的声音在林语耳畔回荡。 他用力按着额头，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冷汗，全力抗争这来自虚无的声音。 这是什么地方？ 他的周围一片混沌，被大量黑暗吞噬，有模糊的暗红色光芒在翻涌。 脚下是一具具腐朽的骸骨，有人类的，也有其余种族的，惊悚无比，铺了一层又一层…… 这里像是某个禁忌生物的领域，却又强得宛如不朽生物的神国，混沌不清，难以分辨。 白骨铺就的道路一点点延伸，伸向无尽翻滚的暗红色远方。 林语的心中升起一抹渴望。 这种渴望在压制他的理智，催促他走向那个遥远的黑暗之中，接受那古老怪物的善意，成为更强大的生物之一…… …… 同一时间，在金隆城地底的尸体处理场，雨果现身了。 这位红衣主教出现的方式很独特。 十多秒之前，众人身前的空地上忽然升起一缕缕银白的光芒。 这些光芒在空中交织，化作一个极为特殊的符号，而后符号越来越多，成百上千，在空中飘荡沉浮，组成一个绚烂的阵法。 雨果就从这个阵法中一步踏出，白发飘扬，模样极为潇洒。 他嘴角微微掀起，笑道：“久等了，之前在和一个老家伙打架，打烂了几个历史悠久的老教堂，被教皇大人数落了一阵。” “雨果红衣，这是林语的手稿。”江城没有废话，直接把林语手稿递过去。 “私下里叫我雨果先生就好。” 雨果微笑回应，顺便接过江城手中的手稿。 这份手稿，他之前已经听江城的子孙翻译过来，但还是得亲自看看。 旁边的收尸组织众人已经看傻眼了。 他们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看到这么炫酷的出场方式。 在红蛇与黑狼的感应中，这位满头白发的英俊年轻人没有任何诡异力量，相当普通，但不知为何，他们只要看一眼这个年轻人，膝盖就会莫名发软，想当场跪下。 “啪！” 一个组织的普通成员直接跪下了，脸上还残留着震惊与不解。 他揉了揉膝盖，缓缓起身，顺便拍了几下裤子上的尘土。 他记得，刚才就是想打量雨果，然后就不知不觉跪下了。 于是他又看了一眼雨果。 “啪！” 他又跪下了。 不止他跪下了，周围十多个人也接二连三地开始跪下。 前方那些尸体处理场的员工与保卫们也开始跪下，一个个面露惊惧。 黑狼当即提醒：“这是一位伟大的禁忌生物，所有人闭上眼睛往后退，不该看的别看，不要打扰到这位禁忌大人。” “无妨。” 雨果微笑说出这两个字，依旧在看林语的手稿。 通过字迹可以判断，这份手稿确实是林语写的，有很多他书写时的习惯。 “这座城市今天会发生比较激烈的冲突吗？”雨果做出了与江城一样的判断，并询问黑狼。 “有的，禁忌大人，就在今天下午，最迟不会超过下午两点，红枫研究院与极光组织肯定要打起来，规模很大……” “嗯，我先出去看看，江城你不要轻举妄动。” 话音刚落，雨果就消失了。 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手段，看得其余人瞠目结舌。 但他的消失，也让其余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可以起身了。 他们揉了揉膝盖，相互搀扶着，一点点站起来。 但忽然，雨果再次出现，一头白发，红袍飘扬。 “啪……啪……” 刚站起来的众人又齐齐跪了下去。 他们叫苦不迭，来不及转移视线。 事实上，雨果身上像是有一种很独特的魅力，让他们根本移不开目光。 雨果笑道：“忘了说，江城，我前不久翻了翻我的宝库，翻出了几滴人鱼眼泪，送给你了。” 说罢，他丢出一个透明的水晶小瓶子。 瓶子里有五滴相互分隔的液体，晶莹得宛若珍珠，在微微发光。 江城当然不会拒绝，立即接下，算是欠了雨果一个人情，他说道：“多谢雨果先生。” “不用客气。” 雨果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再次消失。 林语在教会里的地位很特殊，是下一代教皇的候选人之一，也是十三轮演绎任务的主要掌控者候选人之一，天赋极高，在教会内部得到了许多主教的支持。 当然，这些主教大多都是林语老师这一脉的。 如今教会强得有些离谱，分裂问题也愈加严重，也不知未来会走向何方。 雨果既然来了，就不可能真的等到下午，他要趁现在的时间在金隆城周围的灰雾区域四处找找。 他是如今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禁忌生物之一，他并不畏惧那只吸血鬼始祖。 如果连他也不是始祖的对手，那林语就没什么希望了，只能等教皇或者其余两位出手。 其余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这位大人不会再回来了吧？” “我们可以起身了吗？” “我膝盖还有点痛，再跪一会吧，说不定这位大人下一刻就会回来……” “……”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 雨果走遍了整个金隆城，把周围的灰雾区域也清理了一边，连高级诡异生物都杀了几只，但始终没找到吸血鬼的踪迹。 那群吸血鬼，要么躲在一个极为特殊的空间里，要么就已经离去了。 与此同时，崔悲那边给江城发来了消息。 奥利城事件已经结束。 寂静工厂也被彻底打废了，六个副部死了四个。 江渔留下了尧龙与另一个副部，准备让江城亲自动手。 接连两个组织的覆灭，在整个联邦大陆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许多组织都被牵扯了进来。 在安顿好所有被解救出来的孩子之后，拉斐尔等人就带着陶范上路了，他们要回西大陆，用得到的资料把如今南大陆的相关局势都爆出来。 那些组织自然不想被曝光。 今天一早，江渔就收到了好几个禁忌生物发来的消息，叫她立即停手，否则会引发不必要的后果。 但江渔的性格天生强硬，不接受任何威胁。 第四百八十九章 英雄主义 【南大陆的一部分组织似乎在准备联手，想把我赶出这片大陆】 【我三叔又打了个电话，四叔刚才也打了电话来，叫我收手】 【有两个禁忌生物来找你姐姐喝茶，被你姐姐打了回去……】 【……】 崔悲的消息接二连三传来。 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一点。 金隆城下起了小雨，整座城市灰蒙蒙的，被笼罩在缠绵细密的雨水中。 干裂的大地得到这场雨水的滋养，多了几分生机，但这份生机很快就被有一场激烈的战斗打碎了。 “轰——” 城市东部的区域，一辆坦克被导弹摧毁，引发殉爆。 殉爆的场面极为惨烈。 先有两三秒的黑色浓烟，还有大量被炸起的地面尘土，随后就是宛如火箭发射那般恐怖的火光从坦克周围喷射而出。 对于坦克车中的士兵而言，如果他们前一刻侥幸还没死，下一刻这辆坦克就成了密封的钢铁棺材，他们会被当场火化。 发射导弹的无人机在高空中巡视一圈，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那目标可以是一个坦克，也可以是某个防御工事。 “红枫研究院的情况不太妙啊，这才刚开始，他们就失去了制空权。” 战场边缘的黑狼等人正在观战。 红蛇点燃一根香烟，说道：“这批无人机很先进，应该是极光组织最近才采购的，花了大价钱，从联邦主城那边运送过来……就看红枫研究院有没有对应的空中力量或者防控火力了……” 红枫研究院确实有空中力量，但那只是一些通用直升机。 对付低慢小的无人机，这些通用直升机能起到一击必杀的作用，但极光组织购进的这批无人机，明显不是所谓的低慢小，是联邦主城一些军火商刚弄出来的技术。 像红枫研究院这种几千人的中小型组织，不可能布置一整套昂贵的防空系统。 不出所料，十多台老旧的高射炮被拉了出来。 一群不要命的组织成员也开始扛着肩扛式防空导弹在整个战场上奔走。 双方一时间形成了僵持的局面，各有损失。 但掌握了制空权的极光组织明显更有优势，怎么看都是在压着红枫研究院打。 数量庞大的无人机与先进的蜂群作战系统，在这片战场上毁灭了无数红枫研究院的重型武器。 浓浓的炮声在战场上回荡，硝烟弥漫，火光冲天。 雇佣兵的尸体残骸随处可见。 重机枪在喷吐火舌，滚烫的子弹壳落入尘土。 还活着的士兵紧紧握住手中的枪杆，像是握着一根救命稻草。 有人从壕沟中一跃而起，然后在一阵枪械轰鸣中倒下，洒落一地鲜血，还有人恐惧地靠坐在防御工事后面，用颤抖的手给自己点燃一根香烟。 硝烟与鲜血的味道纠缠在一起，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一梭梭子弹在大地上交错而过。 断了腿的战士斜躺在壕沟里，疼得满头是汗，血流不止。 手臂绑着治疗标志的医疗兵在阵地上穿梭奔跑，尽全力拯救每一个受伤的同伴。 在这片浸满鲜血的土地上，死亡如影随形，那些炮弹的轰鸣仿佛是死神的无情嘲讽。 江城也在这片战场之中。 他伪装成了红枫研究院的一方，手握枪杆，正在前线与对方激烈交火。 他身边的人已经死了好几批了，却源源不断，仿佛所有人都已经失去了对死亡的畏惧。 事实上，这些家伙只是事先闻了一些具有兴奋刺激作用的气体，所以大多才会亢奋不已。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闻过这种气体。 只有少数人能压下亢奋，在这片残酷的区域保持畏惧与冷静。 这场战争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红枫研究院的防空设施已经被摧毁了一大半。 极光组织只需要在后续的时间里摧毁剩余防控设施，然后让空中部队对红枫研究院控制区域的交通、电力、通讯等基本生活设施进行打击，再派地面部队推进即可。 普通的诡异生物在在这种战斗中起不了任何作用。 就在几分钟前，江城身旁的一个低级诡异生物就被炸成了好几块。 这家伙的诡异能力是超强自愈力，可被炸成碎块之后，他的自愈力也没什么用了，当场去世。 “江城，你那边有情况吗？”雨果的声音在江城耳畔响起。 “没有，雨果先生有发生什么吗？” “我这里也没有，再等等……” 雨果在江城的对面，也就是极光组织的阵营中。 两人在几分钟前还互相扫射了一次。 他们一边交战，一边观察战场上的情况，试图找出可能会出现的吸血鬼。 如今已经开战快一个小时了，吸血鬼尚未出现，但江城与雨果的组织头衔却已经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红枫研究院的负责人之一顶着枪林弹雨找到江城，大声说道：“年轻人，你很勇猛，这次结束后，我会给你三倍的奖励，并且让你统领一支百人的小分队。” “哦……” 江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他只是来观察情况的，并非真的要作战，无奈身旁那些弱鸡都死得太快了，以至于他这个一直顶在最前方的人就很突出。 对面的雨果也是同样的情况。 幸好两人都带着面具，而且用特殊物品隐藏了自身的诡异气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就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红枫研究院的防线已经多处崩溃。 组织人员要么后撤，要么就直接跑路了，有的甚至会在跑路之前含泪搜刮死去同伴的尸体…… 极光组织的空中打击越来越猛，每一发导弹都重重砸在众多红枫研究院负责人的心头上。 半小时后，几辆轰炸机的出现，彻底炸碎了红枫研究院众人的心理防线。 在几千人的战场上，失去制空权的一方，面对轰炸机，完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撤退！” “都往后撤！这一战是我们输了，立即让出交接处的三个矿场与半座倪宁城……” “……” 大规模的撤退开始。 战争缓缓结束，只留下满目疮痍。 遍地的弹坑、报废装甲车、残骸等等，触目惊心，令人震撼。 朦胧雨水从天而降，冲刷着大地上的鲜血。 这不是电视中的剧情，而是发生在真实南大陆的场面，那些所谓的军事爱好者在看到这副场面后，或许会彻底失去对军事的热爱。 许多人喜欢的不是战争，而是战争里的英雄主义。 殊不知，当战争来临后，他们成不了英雄，只能成为地上那躺着的一具具尸体。 第四百九十章 爵士 一具温热的尸体倒在雨水中。 撤退之时太混乱，没人留意，他的身体正在迅速干瘪。 倪宁城位于金隆城旁边，很近，实际控制权在红枫研究院手中。 这次红枫研究院战败，半座城市都被割让了出去，一场大撤退正在进行。 但极光组织似乎并不打算见好就收，而是要把红枫研究院彻底赶走，于是激烈的巷道战开始了。 这场混乱的战斗一直持续到深夜十一点。 从金隆城到倪宁城，其余大小势力也插了一手，想分一杯羹，几乎每个地方都有交火与惨叫的混乱声音。 不同于金隆城，倪宁城的地表是有居民的，而且人数不少。 混战之中，普通人的生命显得极为廉价。 街道湿滑，电力早已停止供应。 一只只手电筒穿透黑夜下的雨水，为撤离的人们照出生的方向。 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有婴儿的哭声，也有大人的哀嚎，还有数之不尽的求救声音。 “这是谁家的孩子？” “有医生吗，有人受伤了……” “我们为什么要跑……” “……” 凌乱的脚步糅在这些声音中，每一步都踩着惶恐与不安。 逃跑的人，一部分是不相信新来的组织，另一部分则是在随大流，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曾经发生过某些组织屠戮整个城市的事件，而且不止一起，所以那些人会选择逃离。 他们都是流离之人，居无定所，早已习惯了艰难痛苦的漂泊生涯，更愿意跟随之前已经熟悉的组织。 不远处街道上的枪声与炮声就宛如催命的鼓声，重重敲打在所有人心头，催促他们不停往另一边逃。 还有的人则选择留在自己的家中。 连年的战乱，让这片区域的人们都掌握了不少生存的本事。 几乎所有人都会囤积淡水与食物，以备不时之需，还会在家里挖地下室，以防敌对势力的空袭。 大雨之中，有人在高呼：“跟着我走，伟大的灵神将为我们指引道路。” 另一边又有人在喊：“不要听他们的，雨神穆柯才会带领我们脱离苦海！” 在常年的战乱与混乱中，许多小型宗教趁机发展壮大。 这些年南大陆的人们实在是太苦了，看不到希望与未来。 许多人失去了亲人朋友，孤身一人，远离家乡，流离失所，一无所有，甚至找不到活下去的动力…… 因此这种虚无缥缈的信仰得以发展壮大。 这是人们在艰难生活中的唯一慰藉了。 在孤独痛苦之时，只要默念这些神灵的名字，似乎就能好受一些。 …… 此时，在某个阴暗的小巷角落，又有一个人失去了生命。 一只巴掌大小的吸血鬼挥动翅膀，满意地摸了摸嘴巴，然后准备飞走。 但忽然，一只青灰色的利爪从阴影中伸出，一把抓住这只小吸血鬼。 小吸血鬼拼命挣扎，神色惊慌。 “啧，小家伙，到了彼得爷爷的手里，就别想跑了。” 这只利爪自然是属于彼得的。 他从阴影中现身，表情狰狞，浑身几乎透明，雨水可以透过他的身躯，但小吸血鬼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 黑暗下的巷道里，一大一小两只吸血鬼对视了片刻。 那只小吸血鬼忽然张嘴，似乎想发出某种尖锐的警告之声。 但下一刻，雨果出现。 只见他轻轻一招手，那只小吸血鬼顿时就晕了过去。 “很馋嘴的小家伙，躲得不严实。”雨果把这只小吸血鬼另在拎在手上，“他的记忆一片混乱，没有自己的诞生记忆，也没有族群记忆，仿佛是一个弃子。” 透过这只昏迷的小吸血鬼，雨果只看到了一片黑暗的虚无。 对手很强大，比他想象得更强。 这说明他到来的选择是正确的。 如果他不来，江城也可能会跟林语一样，在调查的某个阶段失踪，甚至会来不及呼叫他大姐。 有了第一只，就会有第二只第三只…… 过了几分钟，在一个阴暗的城市角落中，雨果找到了第二只吸血鬼。 这只吸血鬼的体积更大，接近成年人的身形，且拥有高级诡异生物的实力，今晚已经在这座城市连续杀了三个人，且依旧不知足。 贪婪似乎是这个种族最致命的弱点。 人类在他们眼中就是无法反抗的绵羊，当这些绵羊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实在是抵抗不了饱餐一顿的诱惑。 若非人面法庭的威胁始终压在所有怪物头顶，整个世界早就变了样了。 这只吸血鬼被抓到之后，没有惊慌，面对雨果这样的强大禁忌生物表现得极为平静，平静得有些过了。 “啊……是教会的红衣大人，能劳烦您这样强大的生物亲自动手，我倍感荣幸。” 这只吸血鬼从怀里掏出手帕，面带微笑，擦了擦嘴角。 他的声音很柔和，听上去像是一个歌唱家，优雅的动作则更像是古典的绅士，而非择人而噬的怪物。 当然，一切温柔与优雅的前提，必须要忽略那张狰狞丑陋的脸。 “您英俊的相貌令人沉醉，我想您一定是那位雨果大人吧？” “看来那个始祖已经告诉你们了。” 雨果并不感到意外，对手大概率有办法读取林语的记忆。 即使不能，那个始祖也应该知道教会的十二位红衣。 “始祖大人对林语很满意，他说……林语是一个天才，不成为吾之族人实在是太可惜了……我想雨果大人也知道，吾族……” “我不想和你废话。” 雨果语气淡漠，直接打断了这个吸血鬼的话。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银白，气势渐起，直视那只吸血鬼红色的眼睛。 “吸血鬼始祖，或者应该叫你‘鲁斯凡爵士’。”雨果目光冰冷，“教会最古老的密语典籍中，记载了你的存在，我的老师曾与你交手，我知道你在通过这只吸血鬼的眼睛观察我……停止这种无意义的观察，直接控制他，与我对话。” “咦，我还以为我的祖先会叫‘德古拉’或者‘该隐’之类的……” 彼得学着江城摸了摸下巴，做思索状。 “这鲁什么爵士……听都没听过……” 第四百九十一章 传说生物 “孩子，你遗忘了你的先祖……” 这只吸血鬼的语气忽然变了，变得压抑且低沉。 那对猩红的眸子在夜幕下忽明忽暗。 几人面前的吸血鬼已经换了个意识，他自己的意识被始祖的意识压了下去。 正如雨果所说的那样，那个吸血鬼始祖一直在通过其余吸血鬼的眼睛观察他们。 或许是因为彼得已经死亡，又或许是因为他从未接受这位始祖的力量，所以没有受到控制。 “先祖现在身在何处啊？要不要我去给你烧几支香？”彼得满不在乎地问道。 “孩子，你的力量来源于我，为何不展示你的忠诚？”吸血鬼始祖认真询问彼得。 “我的力量来源于瓦力城的一个姓元的老头子。”彼得摊了摊手，“至于你给我的那点血脉力量，早就被你自己取回去了。” 彼得与这位始祖之前还有一笔账没有算。 可惜他现在太弱了，不然他肯定会想办法把当初流失的鲜血吸回来。 这么多年来，不知道有多少成为禁忌的吸血鬼与彼得一样，被这位始祖吸干了生命力，成为始祖上升的垫脚石。 “雨果，年轻人……你比同时期的你老师更强，这让我很欣慰……” 吸血鬼始祖的话题一转，以一个前辈的身份，说起了当年的事。 但雨果没那个耐心废话，他已经看透了这个吸血鬼始祖的隐匿方式。 “强行将领域扩张至百公里之外的感觉怎么样？”他冷冷问道。 “很强大，我已然超凡不朽，我之下皆为蝼蚁。” “伪神，真是可笑。” “神之荣光，不可轻辱。” “林语呢？” “他是个天赋很不错的年轻人，让我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时光飞逝啊，我们都老了……我决定好好培养他，让他成为我的第一门徒……” “找到你了。” 话音刚落，雨果忽然动手。 他的身体好似瞬移那般，出现在这只吸血鬼的身前半米，一掌拍出，重重打在这只吸血鬼的胸口。 这只吸血鬼的身体顿时四分五裂，后躬的身躯宛若一只虾子。 有几道透明的灵魂从他体内被打出，而后消失不见。 喷薄的血雾在雨幕中飞速融合旋转，化作一道特殊的血色通道，不知通往何方。 通道的另一端传来那个始祖干哑的笑声。 “呵……雨果，恭喜你找到我了……来吧，如你的老师那样……进入我的神国……” “很遗憾，教皇大人不让我出手。” “什么？” 夜幕下寒光一闪。 一柄破碎的十字剑划破苍穹，直奔这道血色漩涡而来。 时间在这一刹那像是慢了许多，慢得可以看清那柄剑身上铭刻的诸多字符。 所有人都没料到，包括江城，他觉得最后的杀手锏应该是林语的老师。 没人想到，这位联邦大陆上最神秘的生物之一，身兼无数传说的当代教皇，竟然会在这个雨夜亲自动手。 那古老神秘的教堂之中，所有蜡烛齐齐熄灭，有虚无缥缈的祭祀声在世界尽头轻轻回荡。 一袭黑袍从那深邃幽暗的教堂深处飘出，转眼已至金隆城。 坐镇各个大陆的红衣主教们纷纷起身，站在各自教堂深处的神像之前，为当代教皇祷告。 “当代教皇这么有空闲？”吸血鬼始祖的语气多了些变化，明显感到很诧异。 “教皇大人静极思动，正想找个不长眼的练练手。” “真好……我还从来没尝过教皇的鲜血……” 只是从这句话来看，吸血鬼始祖依旧很强硬。 可众人身前的那个血色通道却开始缓缓缩小，逐渐关闭了。 这是唯一一个通往吸血鬼始祖的通道，一旦关闭，可能就再也无法确定他的位置。 但那位教皇并不着急。 黑色的兜帽遮住了他的脸庞，他浑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下，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他手持十字剑，宛若旧时代的裁决者，已然来到这个雨雾朦胧的小巷之中。 “当代教皇，传说生物……找到我的神国吧，我将敞开大门欢迎你，希望你不会感到畏惧……” 血色通道关闭前的最后几秒钟，传出了吸血鬼始祖那干哑的声音。 教皇什么都没说，目光平静，立于原地，沉默看着通道关闭。 反而是彼得回怼了一句：“先祖，你既然这么有信心，都已经成神了，为什么不现身，与教皇大人正面打一场？” “孩子，你不懂。” “那为什么先祖你要把通道关闭？” “孩子，你……” 通道彻底关闭，没能把吸血鬼始祖的话完整传递过来。 城市之内，人们的哭喊声与交火的枪炮声还未停止，各种声音纠缠在一起，像是糅合了一整个世界的嘈杂。 但这位教皇喜欢安静。 于是夜幕下的小巷就多了几分安静，只有细密的雨声，仿佛与世隔绝。 小巷之外，世界的纷乱还在继续，人间的悲欢依旧在上演。 “叮铃……叮铃……” 这份安静之中，多了一些遥远的风玲声。 一缕缕朦胧的白色雾气飘荡而出，缓缓笼罩了整个小巷的区域。 这次的白雾数量远超以往。 隐约间，高大的法庭建筑成片，湖光粼粼，绿植参天，仿佛海市蜃楼那般，浮现在不远处的夜幕之下。 这座大陆上，另一个传说生物，人面法庭的庭主，就这样出现了。 他的身旁还跟着一只绿色的小果冻。 一人一果冻，从仙境般的白雾世界中走出，来到冷清的小巷里。 后方的大量人面法庭生物并未行动，依旧各司其职。 如果有追随神秘学说的诡异生物在这里，可能会激动得当场去世，毕竟这两位随便一个都充满了神秘与传奇色彩，能见到一个就是此生莫大的荣幸了。 庭主依旧那样温和，虽然隔着一张冰冷的面具，但可以感觉他面具下的那张脸在微笑，笑得很和煦。 “好久不见。” 他的目光掠过众人，落在一直很安静的教皇身上。 这句话自然是对这位当代教皇说的。 年轻的教皇点头致意，回以同样的话。 “好久不见。” 第四百九十二章 熟悉 白袍与黑袍的对比极为明显。 同为传说级的生物，两人的性格也相差极大。 庭主的温和，让他展现出一种十分平易近人的感觉。 教皇则是冷漠与少言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教皇大人，这个始祖值得你们两位一起出手？”雨果问道。 “不知道。” “额……” 雨果喉咙中的话被这么简单的三个字直接堵住了。 略显尴尬的他只能后退几步，退到江城身旁，准备什么都不管了。 另一边，庭主温和地摸了摸果冻的脑袋，与他一起走近，并问道：“江城，最近怎么样？” “一切都好，多谢关心。” “有空请你姐姐来一趟，我发现有个年轻的法官最近茶饭不思，可能是在对你姐姐单相思。” “庭主还管恋爱的事？” “闲来无事。”庭主温和一笑，“顺便感受一下年轻人的活力。” “什么时候行动？” “就现在吧，跟在我身后即可。” “好。” …… 在金隆城与倪宁城的中心，有很小一片灰雾区域。 这片灰雾早已被探索完全，里面的诡异生物都被驱逐或是灭杀，成了难民们的临时生活地。 两座城市的战火很早就影响到了这片区域。 所有难民都惴惴不安。 黑夜与雨水让他们不愿再一次迁移，有太多东西需要带走了，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来，他们只是想有一个稳定的家。 “轰隆——” 天边出现一声爆响。 难民营里的大人们急忙捂住孩子的耳朵，低声安慰：“不要怕，不要怕，很快就过去了……” “妈妈，有一艘船在天上飞。” 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眼睛明亮，指着远处的黑暗苍穹。 “瞎说，船怎么会在天上飞呢，你是不是困了？” 这位贫穷的母亲摸了摸孩子的头，枯瘦的脸颊上露出勉强的笑容。 可当她将目光移向破烂的帐篷外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片区域中的所有灰雾都消失了，夜晚从未如此干净澄澈，人们的视野也从未如此开阔。 在遥远的天边，一艘庞大的钢铁舰船正在缓缓前进，整艘船的长度无法估量，船上是一队队早已准备好的法庭面具人。 刚才那猛烈的爆炸声，并非炮弹，而是这艘舰船撞在某个小世界边界的声音。 “轰——” 又是一声巨响。 黑夜仿佛要碎裂了，整片天地都晃了晃。 纷飞细雨变得狂暴起来，随着凌冽的风暴四处肆虐，重重敲打在人间的每一处事物上。 天边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褶皱，宛若湖面上的水波，渐渐扩散开去。 庭主与教皇站在庞大的船头，皆负手而立，衣袍飘扬。 江城与果冻在后面聊天。 雨果闲得无聊，在诺大的甲板上逛了一会后，开始诱骗其余面具人揭下面具。 在十多分钟前，那个通道被吸血鬼始祖强行关闭后，教皇与庭主两人就开始联手寻找吸血鬼始祖那所谓的“神国”，并且成功找到。 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朽神国，只是强行超过半径百公里的禁忌生物领域。 通常情况下认为，禁忌生物的领域在半径一公里到一百公里之前，超过这个范围，领域就会发生质变，领域主人也会成为更大的生物，达到永生不朽的程度，但这位始祖运气比较好，也可能是有些特殊的方法…… 这个特殊的禁忌领域就在众人前方，而且正在逐渐破碎。 庞大的黄金舰队主舰，在教皇与庭主两人坐镇的情况下，变得坚固无比，一次次撞向这个特殊领域的边界。 船体在发光，且光芒越来越盛，金灿灿的，好似由珍贵的黄金铸就。 如果吸血鬼始祖再不打开领域，他这个领域将会在不久之后崩溃。 又过了几分钟…… 吸血鬼始祖那干哑的声音，终于从前方那片混沌模糊的区域中传出来了。 “停手吧，我想此事可以好好解决。” 声音落下，前方的禁忌领域也缓缓打开了一道细长的裂隙。 在无边的黑暗夜色之下，这道裂隙泛着不协调的暗红色，宛若一只远古巨兽的眼睛，外表极为恐怖。 庞大的主舰没有停顿，就这样径直驶了进去。 一场想象中的谈判并没有开始。 庭主与教皇当场消失不见。 下一瞬，战斗爆发。 暗红色的领域世界深处，那个形体庞大的吸血鬼始祖从血池中现身，面目狰狞，生有恐怖的八翼，十指宛若利刃，黑色的皮肤比钢铁还坚硬，猩红的目光在血雾中若隐若现，好似飘荡的红灯笼。 “该死，若不是我的力量被某个生物窃取了，我怎会怕你们两个！” 粗粝的咆哮声在深处传来。 这位吸血鬼始祖很愤怒，再没有之前那种镇定自若的感觉。 当两个传说级生物一同出现之时，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但他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没想到这两位并不打算谈判，而是直接动了手。 这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 哪怕只有一位传说中的生物出现，吸血鬼始祖就算打不过，也有把握抽身逃走。 这个领域很昏暗，干裂的大地上满是累累白骨，天空中血雾翻涌，还有一丝丝暗红色的气体在天地间飘荡。 在最深处战斗爆发之时，铺天盖地的吸血鬼族人也开始涌向入口处的黄金主舰。 这其中竟然有足足八只禁忌级吸血鬼王，包括那只和林语纠缠了许久的。 但人面法庭出动的队伍更强。 八位二级大法官出面，一人挡住一个。 没有对手的雨果直接开启了乱杀模式，挥手一扫就能灭掉一大群吸血鬼，神色轻松，如入无人之境。 而江城则没有太多动作。 他站在船头，眉头微皱，目光落在遥远的血色领域深处。 那里有一个庞大的血池，属于吸血鬼始祖，池子上方血雾翻涌，池子四周的石壁刻满了各种古老奇异生物的图案…… 这个池子，江城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当初在奥德市那个海边崖洞里，江城的弟弟江离，就是身披血袍，从一个血池中走出来的。 两个池子一模一样，看不出任何区别。 第四百九十三章 明天 “哥哥，世界总是如此奇妙，会创造许多意想不到的巧合。” 江离出现了。 他坐在船头的栏杆上，苍白的小脸上有一抹微笑，双脚在栏杆外轻轻晃动。 这次他没有披着一身血色袍子，换了一件白色的衬衫，穿着淡蓝牛仔裤，剪了干净利落的短发，微笑时也未露出那一嘴尖牙，看上去阳光了不少。 与以前一样，周围人都看不见他。 哪怕强如雨果，从他身旁经过之时，也没有注意到什么。 “这就是你一直藏身的地方？”江城平静问道。 “当然不是了，我们爸妈很厉害的，藏在这里会被他们找到。”江离微笑摇头，“这个吸血鬼始祖虽然强大，但他还不足以为我提供庇护，他的力量到是可以为我利用。” “我们还有多久见面？” “很快了，或许就是明天呢？” 江离咧嘴一笑，嘴角没有裂开，露出的牙齿白皙整洁，两颗小虎牙甚至有些可爱。 他的双腿在轻轻摇晃，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似乎很期待与江城的真正相见。 “哥哥，我说过，你恢复记忆那天，就是我们相见的时候。” “好，那就期待明天吧。” 江城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11点39分了。 有教皇与庭主在，今晚不会有任何意外。 寂静工厂也被彻底摧毁了，大部分资料被拉斐尔他们带着去了西大陆，准备曝光。 忙完这里的事，江城就该和江渔一起回奥德市那片内海，寻找被封存的记忆了。 “哥哥，暂时不聊了。” 江离揉了揉脸颊，让脸上的微笑看上去更纯真一些。 他说：“那两个家伙就要解决掉吸血鬼始祖了，他们能看到我，我暂时还不想被他们看到。” “好。”江城点头，没有挽留。 “那就明天见！” “明天见。” “明天一定要来哦……” 话音刚落，江离挥了挥手，然后消失不见了。 他的离去与他的出现一样，有时候显得很正式，有时候又很随意。 正如他说的那样，十多秒后，教皇与庭主两人回来了，教皇的手里还拎着死狗一样的吸血鬼始祖。 这位始祖刚现身的时候足有几千米高，浑身血雾相伴，背后庞大翅膀像是要隔绝天与地，恐怖的样子很符合远古怪物这个身份。 但他现在被打得鼻青脸肿，身高萎缩到了正常人的高度，背后的八支翅膀也被扯断了。 “啪！” 年轻的教皇随手一丢，把这个吸血鬼始祖丢在了坚硬的甲板上，像是在丢一袋垃圾。 江城注意到，这位教皇的衣袍少了一角。 庭主的面具上也多了一道裂痕。 很明显，即使这个吸血鬼始祖被江离以某种方式窃取了部分力量，可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刚才那一战虽然短暂，但相当凶险。 “放过我吧，我们都是在这个苦难人间争渡的生物而已……或许可以相互交流关于不朽法则之路的心得……” 吸血鬼始祖瘫在甲板上，有气无力地开口。 “这个纪元没有多少时间了，大家都是走到最后一步的生物，就差那最终的一跃，何必相互为难……我知道你们都有办法在末世黑雨中活到下一个纪元，但苟延残喘终究不是我们这种生物应该有的结果啊……” “你想怎么做？”庭主问了一句。 “不死者蓝白，你们一定都知道他！他的领域也可以撑到百公里之外，而且他不止一个领域！” 见庭主发问，这位吸血鬼始祖顿时看到了一丝希望，急忙回答。 他立即将这些年研究的部分结果说了出来：“他必定是如今活得最久的生物，我曾观察过他，发现他身上有许多祝福，那些祝福来自他那些逝去的禁忌与不朽朋友……这些祝福的力量，帮助他走过一个个纪元，所以我想……” 彼得插了一句：“你想强行造就一群禁忌级的吸血鬼，然后得到他们的祝福？” “不，你们不会心甘情愿祝福我的，所以我想到了强行掠夺你们力量的办法，这也是我当初创造这个种族的原因……咳咳……” 吸血鬼始祖现在太虚弱了，说两句就会咳几声。 “我自己已经无法更进一步了，将血脉分散出去之后，我就是你们，你们就是我，你们的整体变强，就代表我的变强，所以我的领域才能扩张到百公里之外……事实证明我这个办法是有效的，每吸收一个禁忌级族人的精华，我就能在这条路的尽头更进一步……” “你可真是个混账。”彼得冷冷说道。 “不，我的孩子，我只是收回我曾经散出去的力量而已，只是这份力量在你们的自愿努力下变得更强了……” “砰！” 彼得愤怒不已，一脚揣在他祖先的脸上。 此时此刻，一个合格的孝子贤孙，就应该以暴打祖宗为荣。 年轻的教皇忽然转过身，背对众人，理了理衣袍，沉默不语。 而庭主则拍了拍彼得的肩膀，说：“他是你的了，尽情吸收吧。” “什么？”吸血鬼始祖大叫一声，“不，我这里还有几条关于成为不朽的设想，即使不能，也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度过纪元终结！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动手吧。” 庭主没有再搭理这个始祖，而是温和地看着彼得。 彼得认真点头，说：“那我就动嘴了！” 算账的时间到了。 当初已经是禁忌的彼得被这位始祖杀死，并被取走了一身力量，尸体被遗弃在灰雾深处，然后被四处挖坟的元大爷捡到。 一切都是缘分使然。 成为游魂的他遇到了江城，又再次碰到这位始祖，并且将要把他失去的力量拿回来。 “不！我的孩子，听我说……啊……” …… 旧的始祖陨落了，新的始祖在黑夜下诞生。 彼得再一次陷入沉睡，睡得很死。 其余吸血鬼都被人面法庭带走了，估计会被关押到这个纪元终结之日。 众人在血池的底部找到了林语。 此时林语正被一个血色的大茧包括着，正在被转化成吸血鬼，幸好被解救得足够及时，转化中断了。 而杨小俊也没有逃掉。 雨果在倪宁城外的难民营中找到了伪装成难民的杨小俊，并亲自出手，把杨小俊脑子里的海族虫子弄了出来。 这个年轻人被海族虫子控制了足足三年，一朝醒来，竟然痛哭流涕，跪在地上嚎啕不已。 在他担任奥德市旅社社长的这三年中，许多老一辈的旅社生物都因他而死，只有自身实力足够强大的牛头人还活着。 那些老旅社生物至死都不知道，是他们最喜爱的这位子侄出卖了他们。 江城站在一旁，平静说道：“明天跟我一起回奥德市吧。” “明天吗？”杨小俊擦了擦眼泪，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了。 “嗯，明天……” 第四百九十四章 结束 结束了。 摧毁了寂静工厂，找回了真实的杨小俊，也知道了自己真正记忆的线索，还明白了所谓黑天鹅诅咒的真相…… 任务五完成，成功救出打暑假工的王小吉。 大姐江渔回来，还说了有关二哥江枫消失的原因。 这次的南大陆之行，对于江城而言，已经接近完美。 一起来的崔悲要留在这里，为这座大陆的和平事业做斗争，或许这辈子都会这样度过了。 隐形狗收获了恋爱，与十一的那只漂亮小狗在一起了。 骷髅头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还凑齐了三分之二的骷髅身体。 百里踏月正在苦练吉他，准备过些时日在江渔面前表面一番。 陶范去了西大陆，要上演一场翻转版本的灰姑娘与王子。 果冻距离禁忌生物还有最后一丁点门槛，也明白了蓝白与庭主等人对他这么好的缘故。 狗头人李源拥有了自己的本名召唤物石头人，也准备和江城一起回奥德市，见一见猪头人和牛头人这两位老朋友。 在这段日子里，他还认识了一个新的朋友。 当初刚来到南大陆，众人下了船，在港口城市的海德市的一座小餐馆里吃饭，有几个雇佣兵曾说他们与一个马头人交过手。 没想到，狗头人李源真就在前不久认识了这个马头人。 马头人也惊讶于狗头人的存在。 在得知还有猪头人与牛头人之后，马头人就一直激动不已，想早点见到他们两个。 “唉，希望猪头人老哥没出什么事吧……” 狗头人一想到瓦力城消失的情况就忧虑不已。 教会那边派去瓦力城探查的成员已经传回消息，而这个消息令所有人都震惊了。 瓦力城，诺大一座城市，竟然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一片荒芜的灰雾区域。 这座城市好歹也有百万人口，城市政府拥有强大的现代火力，在那座超能力监狱的第七层还关押着几个恐怖的禁忌生物，关于这座城市的各种诡异传闻也数之不尽。 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这样一座城市直接消失？ 没人知道。 在曾经的瓦力城边缘，教会的探查人员只捡到一本漫画，上面写着“天堂屠夫”四个字。 这是猪头人最喜欢看的漫画。 …… 在金隆城的郊区。 江城找到了黑狼。 这里的战事已经基本结束了，黑狼正在与红蛇打牌，就等接下来的收尸任务。 江城从将手里的黑色拎包丢在黑狼面前，说道：“二十五万，一分不少，拿好。” “这……多了……” 黑狼讪讪一笑，只从拎包里象征性拿走一万。 “一万就行，就当交个朋友。” “都拿着，这是之前谈好的，要有契约精神。”江城皱眉说道。 “之前是我要多了，我只是想敲一笔而已，真用不着这么多……” 黑狼急忙摇头，然后把剩下的钱推到江城身旁。 他之前低估了江城的能力，所以才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江城是个满级大号来新手村炸鱼的家伙。 但江城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黑狼等人面面相觑，最终无奈拿走了这些钱。 …… 新年第六天，星期天，早上八点。 所有人在黑荆棘市的办公大厅里汇聚，说了说以后的打算。 新来的马头人名叫甘瑟，并非天生马头，与狗头人一样，他是被一匹疯马咬过，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并没有获得什么特殊的诡异能力，只是身体比以前更强壮了，能轻松推动一辆小汽车。 “李奇迹呢？”江城环视一圈，没有看到李奇迹与两只松鼠。 “几个小时前，他去了伊泰小镇，现在估计在回来的路上了。” 伊泰小镇，也就是烈火组织之前驻扎的地方，距离黑荆棘市很近，有一家天价黑心面馆。 之前两只松鼠在打闹的时候，把一些松子藏在了那附近，所以李奇迹带着两只松鼠回去取了。 “就为了取一些松子？他到是挺悠闲的……” …… 此时的伊泰小镇，应该正处于安宁祥和的重建工作中。 可当李奇迹来到这里后，他发现了一些问题。 天价黑心面馆没了。 “呼……呼……” 在清晨的风中，几张破旧的篷布在倒塌的面馆前飘荡。 李奇迹踩着破碎的砖块，一步步走进面馆里，在原本应该是后厨的地方发现了老板的尸体。 老板死得很惨，半张脸都已经焦了，似乎曾经被按进入滚烫的油锅里。 不仅这间面馆倒了，周围其余建筑也都倒塌了。 更远处的难民营地也被摧毁。 在上千具横七竖八的尸体中，李奇迹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他们都是曾跟他一起在面馆里吃过面的贫苦难民们。 这个小镇遭到了屠杀…… 房屋、路牌、水箱等等，道路两旁的东西，都布满了新鲜的弹孔。 那股熟悉的硝烟味就飘荡在空中，混合着鲜血与死亡的味道，挥之不。 难民营地的情况尤为惨烈，数百个的破布搭建的帐篷在风中飘荡，灰扑扑的帐篷布上都溅满了刺眼的血色。 “怎么会这样，是哪个势力干的？” 李奇迹的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愤怒。 他感到很难受，握紧了拳头，却找不到宣泄的地方。 他的诡异能力只是“治愈”而已，可以治疗受伤的人，却无法起死回生。 李奇迹走回面馆的废墟中，想尽所有办法，尝试了各种诡异物品，也终究没法让已经死亡的老板活过来。 如果他能早点回到这个小镇…… 不，他没有太多战斗能力，就算早点回来，也无法阻止这一场屠杀。 灰松鼠虽然很厉害，但如果敌人太多，太强大，也无济于事，只能拖延这些人杀戮的脚步，不能改变最终结果。 以往跟着江城他们一起行动，李奇迹从来不需要考虑太多事。 仿佛什么都不用做，危机就会迎刃而解。 现在独自一人行动，他忽然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愤怒与无力的感觉纠缠在一起，李奇迹大口地喘了几声，举目四望，找不到敌人，最终只能坐在店老板的尸体旁，从他那染血的衣兜里找出一张他与女儿的合照，还有一个没有寄出去的信封。 信封里有一封信，还有店老板为他女儿凑的一叠学费。 第四百九十五章 规则与平衡 对方曾虐待过店老板，然后才将他杀害。 如果是为了钱财，肯定不会放过信封里这些现钞。 在面馆的收银台里，那些零零碎碎的纸钞也依旧完好，没有被人取走。 “对方不是为了钱……” 李奇迹用力咬着牙，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如果不是钱的原因，还能是什么？ 就算是与崔悲敌对的组织，也不至于要来屠杀一个小镇的人泄愤。 “如果江城……江城在这里的话，他会怎么思考？” 李奇迹蓦然起身，盯着四周破败的小镇环境，试图找出一些线索来。 他知道江城思考事情的方式有很多种，有时候是从假设的结果往事件的起因逆向推导，有时候是从已至的细节正向推导…… 他记得江城曾说过关于‘三段论’之类的方法，可他当时没有仔细听。 李奇迹很懊恼，他实在是太依赖整个团队了。 他的治愈能力，在团队之中其实相当鸡肋，因为几乎所有人都随着带着治愈物品。 其余人在受伤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身物品，而不是他这个拥有治愈能力的队友。 李奇迹唯一的优势，不过是不会受到“规则约束”而已。 他施展治愈能力，不会出现其余人那种副作用的情况。 但很久以前，丘牙就对他说过：这是个平衡的世界。 施展能力，必定会付出一些代价，只是有些代价并不明显。 “难道我施展能力的代价就是变得愚笨吗？” 李奇迹抓了抓头发，感觉很苦恼。 愤怒、无力、焦躁、压抑等等，各种负面情绪在他脑子里撞来撞去，不知积累了多久，在今天终于爆开，仿佛要将他的脑子撞碎。 他感觉用力按着前额，忽然感觉头痛欲裂。 这时，一些杂乱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的世界中，那是一些人声，在很远的地方。 “看，那里有个小子还活着！” “妈的，刚才居然漏掉了，这次让我来，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滚开，我先看到的，我要一点一点剁碎他的四肢，让他在痛苦中祈求死亡……” “……” 几十人，有男有女，都身着佣兵工会的雇佣兵制服，正从远方走来。 他们的武器装备极为先进，是一支相当正规的队伍。 走入面馆的废墟之后，领头的那个男子残忍地笑了笑，大声问：“小子，你刚才躲在哪里的？怎么不躲得久一点？” “这里的事是你们干的？” 李奇迹缓缓抬起头，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爬满了血丝。 那男子大笑：“不然还能有谁？” “为什么？” “理由吗？”男子笑得更大声了，“杀人需要什么理由。” “总得有个说法吧？” 李奇迹的声音变得很沙哑，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哑得仿佛好几天都没喝水了。 他坐在废墟里，直勾勾盯着这些人，脸上浮现出不健康的病态苍白。 听到他的询问后，那几十人哄然大笑，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笑完之后，领头那个男子说道：“杀人练胆，小子你没听过吗？我的团队里多了十多个新人，带他们来这里，自然是为了让他们经历鲜血的洗礼。” “因为这种事，就要杀这么多人？” “当然不止了……” 领头的男子拔出匕首，缓缓接近李奇迹。 他边走边说：“杀人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当你端着冲锋枪，对那些卑贱的难民扫射之时，听到他们的哀嚎，以及子弹穿透血肉骨骼的声音……那种极端的快乐与爽感，是任何药物都无法带来的……” “这不该是杀人的理由。” “可悲的小子，我说过，杀人不需要理由。” 他走到李奇迹身前，弯着腰，脸上满是残酷的笑容。 冰冷的匕首缓缓落在李奇迹眉毛下方。 这男子说道：“你看，我只要稍稍用力，你这只眼睛就会被我挖出来，害怕吗？害怕的话可以向我求饶，我喜欢听别人求饶的声音。” 但李奇迹仿佛没听到这句话。 他表现得很平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仿佛那些愤怒与暴躁的极端情绪已经被他压下去了。 “小子，你在故作镇定？” 男子用匕首拍了拍李奇迹的脸，语气中多了些威胁之意。 后方有人说道：“老大，别跟他废话，挖眼睛没什么意思，要让他亲眼看见自己被一点点肢解，那才叫舒服。” “老大，让我来动手吧，我能保证从他身上割下五百片肉，并且让他一直活着……” “让我来……” 后方那些雇佣兵都在起哄。 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残忍。 换做是个普通人在这里，可能已经承受不住崩溃了，哭嚎着向他们求饶。 可李奇迹太平静了。 这种平静让男子很不爽，他恶狠狠地说：“小子，那我就先挖走你一只眼睛吧，希望你只剩一只眼的时候还能保持这种平静！” 说罢，他就握紧匕首，扬起手臂，对着李奇迹的右眼，准备用力剜下。 后方的众多雇佣兵也停止起哄了，准备欣赏李奇迹捂着眼睛惨叫的样子。 于是这片废墟突然安静了下来。 多数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那个锋利的匕首上，目光中带着期待与残忍。 但那个男子的速度却越来越慢，由于背对着其余雇佣兵，所以他的下属与兄弟们都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正在缓缓变化。 那表情，从惊讶，到疑惑，再到现在的一丝惊恐…… “老大，你还在等什么？” “该不会是在故意放慢速度吧？时间拖得越久，确实越能让这小子感到恐惧……” 正如打针那样。 药水已经涂抹，但针头还没刺进皮肤，这段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 “啪！”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那柄匕首忽然掉落在了地上。 而最前方那个男子，竟然缓缓跪倒在地，皮肤变得褶皱，头发慢慢花白，仿佛在一瞬间老了几十岁。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颤抖着低下头，看着自己那苍老干枯的双手。 曾经雄壮有力的双手上，已经多了许多暗色的老年斑。 他的声音也变得干哑，牙齿开始脱落，身体佝偻不堪，变得越来越老。 他的生命力被抽走了！ “不，大人，我不该冒犯您，请您……” 第四百九十六章 海边 这一天，李奇迹终于知道了约束自己的规则是什么。 这份规则与大多数人的不同， 并不作用于他自己，而是作用于他身边的生物。 他治愈某个生物所用到的生命力，都来自另一个生物。 以往他从不知情，以为自己是世界规则漏网之鱼。 怪不得他家中的老鼠蟑螂总是无辜惨死。 怪不得…… 他所在的整栋楼，甚至整个小区，都见不到太多危害生物，夏天甚至连蚊子都看不到几只…… 这些生物的生命力全被他给抽走了。 还好，他身边人依旧是安全的。 这种诡异的约束法则似乎有自己的意识，只会选择哪种对能力拥有者有危害的生物。 “幸好丘牙大人他们没有被我影响到。” 李奇迹想通了许多事，但他还没想清楚另一件事。 那就是…… 跟他在一起久了的人，记忆力似乎总是会变得很差，比如他在教会认识的那些信徒朋友。 后来林语给了他一个禁忌级的臂章，这个臂章隔绝了他身上的某种影响，如此他才能正常生活在人群中。 但臂章似乎并不会影响他吸收其余生物的生命力。 眼前这个男子，已经衰老得不成人样了。 短短十多秒的时间，他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已经来到岁月尽头。 “大人……求您放过我……我不想死……” 他倒在地上，虚弱地哀求，声音越来越小。 这个男子很喜欢听别人求饶的声音，可如今他自己在求饶。 一阵风吹过，几根灰白的头发随风逝去，地上只剩下一具干瘪的尸体。 其余人都目瞪口呆，仿佛被震撼得不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切。 现场一片死寂。 过了几秒后，忽然有人惊骇地喊道：“跑！” 所有雇佣兵猛然意识到问题所在，纷纷转身，四散而逃。 只要在这片大陆上混迹过一段时间，就会明白，热武器虽然可以对抗绝大多数诡异生物，但在某些诡异生物面前依旧会显得很无力。 面对未知的诡异力量时，能跑就跑，千万不能硬抗。 哪怕是那十多个刚加入的新人，也明白这个道理，此时只恨爹妈没有多给他们生两条腿，疯狂地往小镇之外逃去。 可那股无形的力量好似死神的镰刀，如影随形，紧紧跟在所有人身后。 每一次挥刀，都有一个雇佣兵倒下。 无声的诡异与恐惧占据了存活者的内心。 他们距离生存是那样近，又那样遥远，看不到希望。 所有雇佣兵接二连三倒下，由年轻变得苍老，头发由黑转白，皮肤褶皱松弛，一点点失去生命，化作干枯的尸体…… 最远的那个雇佣兵，只成功跑出了四百多米。 可惜，他们的死亡并不能让遭受屠杀的小镇居民活过来。 现在的李奇迹还办不到。 他低头看着自己双手，从未感觉自己如此强大过，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手中。 他希望以后的自己可以…… 起死回生。 …… 中午十二点，黑荆棘市的办公大楼门口。 江渔消耗了许多物品，构建一道超远距离的传送阵法。 这种在现实世界中开启捷径通道的方法，似乎只有不朽生物才能掌控。 如今所有开启通道的物品，都是不朽生物留下来的，每一次启动都要烧掉大量资源，普通诡异生物根本用不起。 江城等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归去了。 诺亚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真诚地问道：“江城，我的朋友，我们还能再见吗？” “能，肯定能。”江城给了肯定的回答。 “那就好……” 崔悲选择留在南大陆。 他走近拍了拍江城的肩膀，语气深沉：“保重！” “保重！” 众人挥手告别。 这是属于科技的时代，即使远隔千里，也不必担心像古代那样再无相见。 但世事难料，许多人都不曾意识到，他们已经与某些朋友见过此生最后一面了。 江城等人走入发光的通道之中，缓缓消失，就此离开了南大陆。 …… 离开的这段日子，奥德市的重建工作做得很不错。 政府与各方势力都在出力。 那些海族生物大多潜入深海之中了，很少有回来的，只有少数海族偶尔上岸闹腾一阵。 政府颁布了新的法令，将每年的某些时日规定为休渔期，让海族可以修生养息，禁止渔民肆意捕捞。 同时，另一条法令规定，海族馆与动物园等主要景点，不得强迫动物进行表演。 一场大战之后，双方都退让了很多。 这座城市正在焕发新的活力。 “哗啦……哗啦……” 一层层海浪拍打在沙滩上。 阳光明媚，气温怡人。 沙滩上的垃圾与尸体早已被收走了，已经变回了之前那副干净的样子。 城市的交通也已经恢复正常，各处破损路面得到了修补，堵塞的下水道则得到了疏通。 当初负责建造排水系统的那一批人都被抓了起来，已经被检察院提起上诉，上诉罪名是…… 隐形狗站在海边，用力吸了一口，深深感慨道：“还是奥德市适合生活啊，南大陆那边全是硝烟的味道，到处都是死人，晚上睡觉都能听到枪炮声，这段日子我都快神经衰弱了。” “汪！”那只美丽的小狗靠在他身旁，用脑袋与他蹭了蹭。 青年十一面带微笑走在最后面，与那头名叫‘马利什’的狮子聊天。 黑龙研究院那边早已知道他们要回来，副院长莫寻亲自来迎接。 市政府派了人来，感谢江城他们在上次事件中的帮助。 旅社的众人也来了。 见到自己儿子后，杨少城心中百感交集，种种情绪上涌，这个向来冷静的中年人竟然罕见地红了眼睛。 “杨先生，这就是控制小俊的那只海族蠕虫，你自行处理吧。”江城取出一个透明的小水晶瓶。 瓶子里那只红色的小虫子还在挣扎。 “多谢了。” 杨少城深吸一口气，对江城行了个旅社的最高礼仪。 重聚总是有许多话要说的。 可如今还有太多事没有解决，叙旧的事只能延后。 龙涛的黑眼圈相当重，想必最近一直没怎么睡好，尤其是得知瓦力城消失的消息后。 “江城，我们什么时候……” “轰隆——！” 龙涛的话还没说话，天边忽然出现一声巨响。 这响声比雷霆更炸裂，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所有人齐齐一震，这里可不是南大陆，不该有这种声音，在戒备的同时，众人纷纷妄想声音传来的天边。 那声音来自极为遥远的区域，远得……仿佛不在现实世界。 “轰隆……” 又一声爆响，震天动地。 这次众人都隐约看到了。 那是两道模糊恐怖的身影，正在极为遥远的世界之外碰撞。 每一次碰撞，都像是要毁灭整个世界，爆发的力量令人心颤。 “阿萨，摩尹，他们苏醒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孤注一掷 一切如菲奥娜说的那样。 这两位不朽生物，刚苏醒就立即开战了。 他们的战斗实在是太恐怖，哪怕隔着一整个世界，也让现实世界之内的众多普通生物感到惊慌恐惧。 人面法庭第一个反应过来，使用特殊方法，隔绝了这令人惊骇的战斗声音，让现实世界恢复短暂的平静。 但这种方法终究不能长久的。 “又开始了，时间不多了……” 在人面法庭地底沉睡的老怪物们纷纷醒来。 他们站在高大的法庭建筑深处，抬头仰望天空，苍老的眸子中充满了担忧。 这个纪元已经走到了时间的尽头，无法屏蔽不朽生物开战的动静了。 或许再过百年，不朽生物就能强行降临。 “上个纪元……” 所有老怪物都想到了上个纪元末的混乱与绝望。 当时各大组织乱成一团，相互征伐，界外不朽又纷纷降临，有的是为了将自己的信徒收入神国，有的则是为了寻找什么东西，还有的是为了享受短暂的统治乐趣…… 现实世界直接在这种混乱之下直接变成了炼狱。 末日提前到来。 “不能再这样了，要阻止他们降临。” “降临之日应该还有百年，那些不朽会选择世界法则最薄弱的时候，在此之前降临会导致他们自身遭受反噬……但这两个打架的家伙，可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强行打进现实世界……” 阿萨与摩尹这两个疯狂的好战分子成了人面法庭的首要针对对象。 这两个家伙一旦打得兴起，可不管什么现实世界或者界外虚空，只要是拦着他们的地方，都会被他们打碎，无论会遭受多少反噬。 这也意味着，他们可能会比其余不朽更早降临，而且是以一种极为狂暴的姿态。 “必须让他们停战。” “我们在他们眼中只是蝼蚁，他们不会听我们的劝诫。” “除非……将他们以特殊的方式分开。” “怎么分开？他们都在现实世界之外的虚空中，难道要把他们其中一个提前骗进现实世界，然后封印起来？” “或许只能这样……” 法庭深处忽然安静了刹那。 众多老怪物面面相觑，忽然发现他们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封印一位不朽，这是个相当疯狂的想法。 可一旦他们成功，展现出这种能力后，其余界外的不朽，多少会对他们忌惮一点。 老怪物们已经孤注一掷了，他们不想再苟活一世，一定要在这个纪元找出黑雨的来源，或者帮助绝大多数生物强行度过末世。 他们之中，许多都曾是上个纪元的传说级生物。 可如今半活半死，不人不鬼，需要保持沉睡，并且定期服用生命之水，才能勉强活下来。 这样的日子，大多老家伙早已受够。 “失败了无非一死，试试吧。” “但怎么才能把他们其中一个骗进来？” “骗进来之后，如果封印失败，我们到是可以很干脆地死了，那些普通生物怎么办？” “……” 一个个难题摆在人面法庭之前。 封印失败的问题到是可以想办法解决。 人面法庭的底蕴很深厚，对每一个超级禁区都做出了应对方针，比如黄金舰队对应幽灵船队，他们有对付苏醒不朽的办法，封印的成功率在七成以上。 已经探明的七个超级禁区，都是不朽生物沉睡的区域。 如果真的封印失败了，就把跨界的不朽生物引去其中一个禁区里…… “别犹豫了，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这两个家伙的战斗迟早会波及到现实世界……失败了，无非是早一点毁灭，想开点……” “好吧，但要怎么骗一个进来？” “江城……” 老怪物们都知道江城。 这段时间他们在沉睡之中，多次听到这个名字，也知道江城体内信标的真实归属。 “摩尹的信标在江城身上，只要他愿意配合……” “他不会配合的。”另一个老怪物说，“他已经凑齐完美替死傀儡的材料了，很快就能把信标驱逐，确保自身平安无事……如果他配合我们，他很可能在摩尹跨界的那瞬间死亡……” …… 这一天，几声巨响之后，世界又恢复宁静。 可生活在这片世界的普通生物，都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那是一种若有若无的压迫与焦虑感，挥之不去，笼罩在每个生物心头。 江城记得菲奥娜给他的任务。 他可以选择不做，也可以试试去坑一位不朽，让这个世界多几十年的安宁。 “不要想太多，现在你只需为自己而活，去寻找真相吧。” 厄勒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江城的耳畔。 这位机械狗不朽明显一直在关注江城，对江城的心理十分了解。 “嗯，多谢。”江城点头。 “咦，江城你在跟谁说话？”十一感到惊讶，“又是你那个看不见的弟弟吗？” 众人齐齐停下脚步，将目光投向江城。 江渔的小脸上写满了严肃，认真感应江城身体周围的所有气息。 江城摇头，说：“不，是教会的机械不朽，厄勒。” “啊？伟大不朽又跟你聊天了？我嫉妒了……” 十一立即抬起头，望着天空。 他大喊道：“不朽大人，你能看到我吗？什么时候眷顾我一次啊？” “别做梦了。”他身旁那头狮子无情嘲笑，“论颜值，论天分，你比江城差远了，以后资历够了，还是老老实实离开神眷者的位置，去当一个实权主教吧。” “马利什你闭嘴！” “……” 确实正如厄勒所说，无论这个世界怎么样了，现在江城最需要的是找回记忆。 今天是团聚的一天，也是寻找真相的一天。 在这个重要日子里， 江城的二哥也回来了。 这个帅得找不到形容词的家伙依旧是一身魔术师的打扮，黑色圆顶礼帽，优雅的燕尾服，黑色拐杖，肩膀上站着一只乌鸦。 “你还有脸回来？”江渔冷冷看了他一眼。 “大姐，我当初也没想到啊，不小心就失误了。”江枫急忙赔笑。 “你到是过得舒服，家里只剩老三一个人了！” “大姐，我这些年不舒服啊。”江城多了些委屈，“为了活命，我跟那个魔女签了足足两千年的打工合同，今天好不容易请到假的。” “……” 江渔白了他一眼，懒得再说。 就这样，三姐弟齐聚了。 黑龙研究院为他们安排了一辆极为豪华的游轮。 用过午饭后，众人乘坐游轮，向深海中缓缓驶去。 江枫伸了个懒腰，站在船头，脱下燕尾服，与江城好好聊了聊这两年的事。 “老弟，现在想来，我们三个的记忆可能都被爸妈动过手脚。” 说话间，江枫摸了摸腰部，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神色。 江城看了他的腰部一样，问道：“二哥的腰怎么了？” “唉，最近白天工作，晚上也不得休息啊……” 第四百九十八章 与神同行 “odr0000，这是这艘游轮的编号，它极为豪华，可以容纳两千多人，十八年前被一位商人匿名买下。” “经江渔姐姐查证，这位匿名商人就是江道宗，也就是江兄弟你们的父亲。” “这艘游轮并没有被商用，而是常年飘荡在奥德市的内海之上，直至后来沉没，没人知道这艘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多探险队曾出动打捞队伍，试图在这艘豪华的游轮残骸中捞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但这艘沉船仿佛有自我意识，一直躲着所有打捞队，并且越来越神秘，最后更是失去了踪迹……” “关于神秘的灯塔……咳咳……” 骷髅头清了清嗓子，放下手里的资料。 他感觉自己读得有点累了，需要喝点水润润喉咙，于是便把手中的资料递给果冻。 “大果冻，你帮我读一下，我喝点水就回来。” “卟噜！” 绿色的大果冻点头答应，从骷髅头手里接过这份资料。 或许如今也该给骷髅头改个名字了，毕竟他凑齐了三分之二的身体，不再是只有一个脑袋的模样。 但骷髅头拒绝改名。 因为李源等人给他起的新名字实在是太烂了。 这些新名字包括但不限于“残缺骸骨”、“战损版骷髅”、“丑陋骷髅”等等…… “咳咳……” 他咳了两声，从桌子上拿起一杯纯净水，然后抬头一饮而尽。 这杯水直接从他下颌骨漏了出去，打湿了一大片地毯。 “爽！” 骷髅头把水杯放回桌子，还满意地打了个嗝。 一旁的大果冻正在念资料，脸上写满了严肃。 “卟噜，卟噜卟噜……” “卟噜……” 旁边的李源等人听得连连点头。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听懂了没有，至少他们表现得很懂。 资料上其实也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 距离沉船的地点还很远，如果丢掉团队众人，江城他们三姐弟可以快速抵达沉船的附近，并捕获到那艘不断逃跑的船。 但江枫的归来让江城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们两兄弟有许多话要说，顺便也在游轮上放松一下。 这些日子的南大陆之行确实很累，一直紧绷，江城需要短暂的休息与睡眠，让自己保持最好的状态。 “老弟你都十天没睡了？” “差不多吧。” “这可不行，禁忌生物都需要睡眠的，何况你还不是禁忌。” 江枫语重心长，传授相关的经验。 “以后成为禁忌，你就会知道，睡眠不仅是出于生理的身体需求，更是一种心理上的精神需求，哪怕只睡几个小时，都可以给你好几天的精神。” “明白……” 在哥哥与姐姐的守护下，江城在甲板上沉沉睡去。 奥德市的阳光始终那样明媚，海风也极为柔和，温柔得像是女神的轻抚。 江城躺在椅子上，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 家人在身旁…… 这是他这几年来，最有安全感的一个下午。 …… 醒来之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 众人所在的游轮还在内海中飘荡，已经航行了很远的距离。 这期间，那头半人马还带着人鱼岛来看了看。 发现江城在睡觉，半人马就离开了，并未吵醒江城。 他与江城曾有过一个‘一千滴生命之水’的协议。 后来这个协议被改成‘让江城请一位不朽生物救治半人马的主人’。 江渔在得知当时的事情经过后，与半人马一同去人鱼岛看了看，尝试唤醒那位化作石头雕像的不朽生物。 但尝试多种方式后，她也放弃了。 “那个石头雕像已经失去了神性，在我感觉中与一个普通石头没什么两样。”江渔在归来后这样说道。 “看来又是遭了黑手的。”江枫眉头紧皱，“那个藏在阴影中的怪物，也不知吸收过多少不朽尸体中的神性了。” 两人显然都知道有关那个怪物的事，但都所知不多。 那个怪物的目标只是不朽生物的尸体，这些年似乎并未对现实世界造成任何伤害。 与二哥和大姐简单聊了聊关于怪物的话题后，江城起身伸了个懒腰，发现团队其余人正围在一起，貌似在看什么东西。 他走过去看了看。 那是一本上写着“不朽故事集”五个字。 大果冻坐在圆桌旁，手里捧着这本书，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卟噜声点评几句。 其余生物则围在他身边，一起观看书中的故事。 “这本书是我从魔女那里借来的。”二哥江枫说，“书里主要记载了一些不朽生物的故事，大多是真的，我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看看，就当解闷了。” 打工人二哥是直接为不朽生物工作的，这些年接触到的辛密很多。 像这类的书籍，连江城都没拿到过。 菲奥娜更喜欢亲口为江城讲述一些故事，边走边聊或者边吃饭边聊，享受两人在一起的时间。 此时，果冻已经看到了第三个故事。 这个故事刚好就是菲奥娜给江城说过的。 【邪神摩尹追求菲奥娜失败，恼怒之下编造并传播菲奥娜‘生性放荡’的故事……】 江枫问道：“老弟，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对，菲奥娜给我说过。”江城点头。 “看来魔女还真没骗我，老弟你可能是菲奥娜第一个情人。” “……” 江城什么都不想说，默默观看书上记载的故事。 第三个故事很快就过去了。 果冻用透明细长的小手拉起泛黄的书页，翻到下一页，与众人一起继续看第四个故事。 【故事四：幸运女神与治愈之神】 【传说，拥有‘基本幸运法则’的美丽女神，与拥有‘基本治愈法则’的伟大男神，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看到这一段后，李源摸了摸自己的狗头。 他惊讶地问道：“幸运法则……难道真有人可以靠运气成神？” “人家菲奥娜还是靠脸成神的呢，别大惊小怪。”二哥江枫说道。 “江兄弟，菲奥娜真是靠脸成神的？” “用词要严谨。”江城认真回复，“菲奥娜是依靠‘魅力’成神的，她拥有‘基本魅力法则’，不能简单用‘靠脸成神’四个字来概括。” “那不就是靠脸……” 李源又摸了摸自己的黑色狗头，忽然感到一阵悲伤。 他这辈子注定与靠脸成神没什么关系了。 书中的故事还在继续。 【两位在成婚三万多年后，生下一个男孩】 【这男孩生来就拥有两种法则的力量，换而言之，他生而不朽】 【但好景不长，正如老话所说，有得必有失，世界是平衡的，哪怕各位不朽早已离开现实世界……】 在诡异研究界，有个很受欢迎的理论，即“每一个禁忌生物都是独立的种族”。 这个理论放在不朽生物身上似乎同样适用。 哪怕两位不朽都是人类，但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希望诞生子嗣，仿佛两人间存在着生殖隔离。 事实上，这么多纪元以来，唯有幸运女神与治愈男神成功诞下了子嗣。 但书上记载，那个生而为神的男孩并没有存活太久，早早夭折了。 似乎，那幼小的身躯无法承载两种法则的强大力量。 众人继续往下看。 【……还有另一种说法……】 【两位不朽的好友奥罗多主神曾透露，他们极有可能通过某种手段，将那个男孩送去了现实世界，让那个男孩重新走一遍成神之路】 【那个男孩在无数个纪元中死亡又新生，经历许多岁月，至今还未归来】 【男孩在现实世界的朋友们或许意识不到，他们一直在与神同行……】 第四百九十九章 沉船之谜 【故事八：自然女神爱丽丝的特殊癖好……】 这本故事集确实很吸引人，不知不觉就已经看到了第八个故事。 时间来到下午五点半。 距离沉船所在的海域，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江城离开众人，独自走到e层甲板的船舱里，打开黑龙研究院存放物资的那个大房间，仔细观察这段日子研究院打捞到的二十多具骸骨。 这些骸骨都极为特殊，对海族生物有致命的吸引力。 当初第一具骸骨被海水冲上岸后，有几十头海族生物一同冲向了海岸，全然不顾搁浅死亡的危险。 通过骨骼可以简单判断，这些骸骨主人生前的年纪不一，最大的大概在十五六岁的样子，最小的只有八九岁。 江城伸出手，轻轻触碰其中一具。 触感依旧冰凉。 刹那之间，无数电影片段般的记忆闪回在他脑海浮现，又很快消失。 “别想太多，很快就能知道了。” 二哥江枫不知何时来到门口。 他双手环抱，斜倚在门上。 江城微微摇头，说道：“我只是在想，我们父母到底是真么样的人。” “至少在我们记忆中，他们还算是负责任吧。”江枫说道。 “在另一个人的记忆中，他们并不是那样的。” “江离吗？”江枫笑了笑，“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弟弟，我也想见一见。” “快了……” 江离说过，在江城恢复记忆那天，就是他们真正重聚的时刻。 这位神秘的四弟，到时候会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不再只有江城一人能看到。 …… 时间流逝，来到第二天凌晨一点。 海上起了一层朦胧雾气。 轻柔的海浪拍打着船身，让整艘船轻轻摇晃。 多数人都在睡觉，黑龙研究院的部分研究员则在观察海面的情况，大果冻在船头感受夜晚的海风。 忽然，大果冻眼睛一亮。 “卟噜！卟噜卟噜！” 他发出了急促的声音，并手指远方。 在极为遥远的大海深处，竟然出现了一座若隐若现的灯塔。 奥德市不可能把漂浮灯塔放在这么远的地方，其余势力也不太可能。 海雾朦胧，那座灯塔时而看上去很近，时而有很远，像是在故意吸引众人。 “灯塔……” 江城站在栏杆旁，极目远眺。 又一次见到了。 这座灯塔一直在与沉船一起移动，经常出现在奥德市内海的各个区域，偶尔会被沿岸的渔民看到。 团队其余人纷纷醒来，来到甲板上。 黑龙研究院的莫寻等人也急忙搬出夜视与远望设备，记录这难得的时刻。 “江城，你不用管我们，现在就去吧，这艘游轮很可能跟不上那个灯塔移动的速度。”莫寻一边安装设备，一边说道。 “不用着急……” 江城比上一次看到灯塔要沉稳了许多。 以前他并不知道这灯塔到底是什么，只是每次在濒临死亡之时能回忆起这东西。 就在昨天下午，江渔给江城说了她之前来奥德市发现的情况。 那并不是真正的灯塔， 而是一只深海怪物。 这怪物身体庞大，浑身黑色，有点类似于灯笼鱼，头顶长了个高高的触角，触角顶部发光。 它喜欢出没于模糊的海雾之中，然后将触角伸出海面，伪装成人类的灯塔。 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捕猎或者引诱人类，只是为了好玩而已。 江渔曾与这怪物短暂交手，确定它是禁忌生物，而且很可能是当初他们父母养的无数庞大生物之一。 “上次我来到奥德市，打伤了这个怪物，但它用几十根触须紧紧抱着那艘游轮……” 江渔理了理头发，平视远方。 她简单说起上次的遭遇：“深海是这怪物的主场，我没有把握在它摧毁游轮之前解决掉它，何况它是爸妈养的玩意，我也不想真的杀了他，所以我就退走了。” 简单来说，这怪物就是江城爹妈留下来看守游轮的生物。 一只很强的禁忌。 但它的智商似乎并不高，像个小孩子那样，只知道遵循当初江城爹妈给他的命令，无聊了就用灯塔去逗弄人类，日复一日…… 它的几十根触须紧紧包裹着游轮。 一旦有人靠近，它就会带着游轮远离，而如果有很强的生物想强行进入游轮，它就会不顾一切，在临死之前摧毁游轮。 “灯塔竟然是一个怪物。”骷髅头惊叹，“姐姐你之前怎么不说？” “说了有什么用？”江渔冷冷回应。 “额……” 骷髅头讪讪走开，不再出声。 江城现在并不紧张，越接近真相，反而越平静了。 他只是在思索一个问题。 在教会机械主神厄勒为他解开的记忆中，他曾在菲法的指引下踏上一艘小游艇，然后抵达一艘货轮的旁边。 对的，货轮，并不是游轮，两者之间的差别还是有一些的。 那是一艘很庞大的的货轮，通体暗红色。 他当时也看到了那个怪物伪装的灯塔。 在那个时间点，货轮沉没了，江城也落水了，他是被乘坐直升机而来的菲法救起来的。 如果江城记忆中的货轮就是江渔调查到的游轮，那么这两者就有些矛盾了。 除非他父亲不止买了一艘船。 “姐，你之前有看到另一艘船吗？”江城问道。 “另一艘？”江渔一顿，“你想起了什么吗？” “嗯……” 江城把之前被解封的那些记忆都说了出来，没有保留。 谁知江渔在听完之后，关注点并不在那艘货轮上，而是在‘菲法’身上。 “这小姑娘喜欢你，不然不会这么拼命，回头带我去见见。” “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老弟，回头我也要见一见。”江枫突然插了一句。 “老哥，我年纪还小。” “不小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漂亮的魔术女助手都换了好几个了。” “怪不得你常年腰痛。” “……” 是否真的有两艘沉船，江渔也不清楚。 一切只能去询问那只深海怪物。 江渔在江城描述的记忆里捕捉到了一个很巧妙的信息，她说：“当时你靠近货轮之后，那怪物并没有带着货轮远离，说明……那个怪物可能认识你，所以它会让你接近，也会让救你的菲法接近。” “嗯，应该如此……” “奇怪！那怪物似乎在向我们靠近！”莫寻忽然出声。 在先进的研究院设备下，那怪物的踪迹在莫寻眼中十分清晰，好歹莫寻自己也是个诡异生物，视力并不差。 他说得没错，那座模糊朦胧的灯塔，确实在缓缓靠近众人所在的游轮。 一切仿佛是上次的奥德市事件重演。 在海族事变的那天。 黑云低压的海上，风暴到来的前夕，灯塔曾主动现身，出现在江城的视野中。 可惜后来江城被十多枚导弹的冲击波轰晕了，随海水漂流到了人鱼岛上。 那一次错过后，江城就前往南大陆了。 “呼……” 一阵奇异的风拂过江城的身躯。 恍惚间，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纷纷浮现，从被尘封的岁月深处涌了上来。 模糊的灯塔光芒，仿佛将江城带回了无数年前，那时候他还很小，或许只有几岁，也可能只有几个月。 他想起来了，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见过这个灯塔怪物…… 隐约间，他在碎片般的记忆中看到了自己的爹妈。 他们一家三口似乎是在甲板上。 在爹妈的身前，有一个须发皆白的佝偻老者。 老者干哑的声音在记忆中回响，刺入江城的脑海中。 “你们这个孩子已经无法用正常方法解救了。” “黄半仙，你不是号称什么都能解决吗？” 父亲江道宗的声音在记忆中响起。 黄半仙？ 江城一怔，想起了第四轮演绎任务。 那是一个细雨朦胧的凌晨，天还没亮。 当时他为了让已经是游魂的江生觉醒记忆，带着江生前往他三年前被车撞的“南城巷”。 在那个巷子外面，江城曾遇到一个算命的流浪者。 从那个算命的家伙口中，江城听到了“黄半仙”这个名字，但他当时并未在意，可他又一次转身后，发现报亭中那三个流浪者都变成了纸人。 江城至今还记得那个“上上签”解出来的死签。 【生门已断】 【劫数难逃】 【向死而生】 就是这十二个字。 当时他就确定，应该是碰到了那个叫黄半仙的神棍。 这个神棍必定很强，这是毋庸置疑的，毕竟可以骗过他与崔悲的眼睛。 但他没想到，这个神棍竟然早在多年前就认识了他父母。 记忆中，那个叫黄半仙的佝偻老头在甲板上拈了拈胡须，面露难色，想了许久才说：“倒也不是不可以救他，首先要给他改一个名字，不能叫‘江火’了。” “改成什么？”江道宗皱眉问道。 “就叫‘江城’吧。” “为什么？” “这是一份协议。”黄半仙从怀里掏出一份泛黄的卷轴，“用整个瓦力城，来换你们儿子的命，一切变故都在十八年之后，你们愿意吗？” “瓦力城……” 江道宗眉头紧锁，犹豫不决。 要想救活小儿子，就必须…… 与魔鬼做一笔交易。 第五百章 沉船之谜 江城猛然醒来。 那些记忆的片段纷纷破碎，再次化作一片模糊。 灯塔怪物已经靠得很近了，脱离了朦胧海雾，就连普通人都可以看见。 接近之后，才能看得清，那确实不是灯塔，而是一个与灯塔很相似的怪物触角。 江渔就在他身旁，注意到了他刚才的恍惚，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一些片段。” “依旧不完整吗？” “嗯。” 江城趴在栏杆上，揉了揉眉心。 十八年时间。 一笔交易。 如今他已经十八岁了。 这样说来，瓦力城的消失，难道跟他自己有关系？ 百万人的命，来换他的命？ 他的父母能做出这样的事吗？ 江城想到了自己的名字。 很明显，这笔交易已经达成了。 他父母当年或许在痛苦中纠结了许久，有可能挣扎了无数个日夜，最终依旧在协议上签了字。 瓦力城…… 这座城市是他父亲江道宗长大的地方，也是他们父母结婚的地方，是诞下江渔与江枫的地方，这里有他们一家人的许多记忆。 他父亲喜欢穿着拖鞋与睡衣赶往案发现场，并会毫不留情地推翻其余法医的结论。 他母亲在这里开过很多次签售会，写的推理小说收获了无数粉丝。 “那个怪物停了，它似乎不太想靠近我们。”莫寻忽然说道。 “那它之前为什么要一直游向我们？” “说明它只是想靠近我们中的某个人，而非我们这个整体……所以它才会在远处停下，它在等这个人直接去找它……” 众人的目前齐齐落在江城身上。 在这艘游轮上，唯有江城能得到这个怪物的认可。 其余人，哪怕是江渔与江枫也不行。 在他们两个的记忆中，他们从未登上过那艘游轮，也从未在小时候见过这个怪物。 夜风徐徐，海面轻轻涌动。 “姐，你们留在这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靠近。” “好，注意安全。” “嗯。” 江城带了一些适合在水下使用的诡异物品，然后就登上了一艘小快艇。 他发动引擎，在夜幕下渐渐靠近那个灯塔。 甲板上的众人都注视着他，有人期待，有人担忧。 那怪物很庞大，仅是露出水面的灯塔模样的犄角，就有几十米高。 见江城向它驶来，它发出了一声低鸣。 “呜……” 这声音像是来自远古，直入灵魂深处，深邃得难以形容。 一根根生有鳞片的暗黑色触须从海面下缓缓升起，形成巨大的扇面。 无数海水被庞大的触须带起，又纷纷落下，好似一道道短暂的海上瀑布。 它仿佛是在敞开怀抱，迎接江城的到来。 在水面之下，数百米深处，还有数十根触须，牢牢缠住了一个早已锈迹斑斑的庞大游轮。 江城站在快艇之上，目光平静。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靠近这个怪物之中，纵身一跃，跳入冰冷的海水之中。 这股感觉又回来了。 波涛起伏的海水，低沉压抑的黑夜，不远处的灯塔…… 不同于以往，这次他来到了现场，不再只是在回忆中感受那模糊且濒死的感觉。 海面下的世界难以描述，幽暗，深邃，带有一种未知的恐惧。 在那具沉船的周围，正漂浮着成百上千具恐怖的骸骨。 这些骸骨像是来自最深最黑暗的海水深处，即使以江城的视力，也无法看清最下方的情况。 他开始游向那艘沉船。 冰冷的海水紧紧包裹着他，压迫着他的身躯。 越往下游，这股无形的压迫感就越强，仿佛要压得人喘不过气。 同时，朦胧的碎片化记忆，也在这个过程中陆续涌现，一个个片段凭借在一起，好似一场漫长的人生电影。 他回忆起了两岁那年…… 温柔的海风一如昨日下午，阳光也那样明媚。 正在甲板上晒太阳的他忽然倒下，大脑昏沉，口鼻溢出鲜血，同时感觉背后有些痒…… 无数身穿白色大褂的研究人员匆忙从船舱中跑出来，将他抱起，送到实验室中，在他身上连接了无数仪器。 “又开始了，这样终究不是办法。” “赶紧把长出来的那部分切割下来，暂时缓一缓……” “……” 在昏昏沉沉之中，江城只看到了苍白的灯光，那些研究员的声音也逐渐远去。 当他再次醒来，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 他躺在一间疗养室，整个房间做了无菌处理，苍白一片。 在疗养室门口，他的父亲江道宗眉头紧锁，他的母亲叶卡捷琳娜正在轻轻拭泪。 …… 碎片化的记忆断断续续。 江城已经接近了那艘沉没的游轮。 游轮并未翻转，依旧是正面向上。 江城游到腐朽的甲板上，按照记忆，在这艘游轮中缓缓游弋。 他透过c层甲板的腐烂楼梯，一点点往下游，手中握着发光的特殊诡异物品，在幽蓝光芒的照耀下深入这艘游轮内部。 游轮内外已经长满了各种海中植物，还有些游鱼与贝类将这里的内部空间当作栖身之所。 江城经过d层甲板，通过腐朽的大厅，从外侧楼梯前往更下方的e层甲板。 即使失去了无数记忆，可他依旧对这里十分熟悉，仿佛这里就是他第二个家。 他的童年，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这里度过。 他曾跑遍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e层甲板的自助餐厅，似乎是他童年最喜欢来的地方。 如今的餐厅已经朽烂不堪，在幽蓝光芒的照耀下，只有一些尚未破碎的瓷器餐具在微微发光。 江城继续往下，来到很特殊的f层。 这一层，似乎就是他每一次发病会被送来的地方。 长长的f层走廊里已经灌满了海水，幽长且压抑，一眼望不到尽头，两侧是一个个被封闭的小房间。 江城循着断断续续的记忆，游到了第五个房间，然后在房门左侧的壁灯上找到了钥匙。 难以置信，在腐蚀性的海水中浸泡了这么多年，这把记忆中的钥匙竟然还是崭新的，没有任何锈迹，也不知是什么合金。 他伸手在房门上抹了抹，抹掉那些附着在房门表面的海生动植物。 冰冷厚重的房门同样没有遭受侵蚀，内部完好无损。 江城把钥匙捅入锁孔内，轻轻扭转。 “咔嚓——” 第五百零一章 全面回忆 这个房间没有受到岁月的影响。 也不曾受到海水的影响。 一层无形的的气墙，包裹了整个房间，将海水隔绝在外。 打开房门后，江城走进房间里，浑身湿漉漉的，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脚印。 房间并不大，左侧有一张白色的床，右侧则是一些机械仪器与桌子，桌子上堆满了各种资料文件。 江城走过去，随意拿起几张资料看了看。 【0625记录档案：今日再次发病，畸变程度较小，但不能再拖延了，我将尝试劝说江先生同意治疗方案07，彻底剥离病因……】 【……】 【01026记录档案：今日第五次发热，病人昏迷中，两颗心脏的心率都很正常，我准备劝说江先生同意治疗方案13，以另一种方式……】 【01356记录档案：……】 【……】 水下的世界很安静，没人打扰江城。 他拖过一张凳子，坐在凳子上，慢慢翻阅这些杂乱的纸质文件。 一张张，一页页…… 时间慢慢流逝…… 这些资料中，有研究员的记录手稿，也有关于江城病情的详细情况，甚至还有他父母在各个时间段的不同意见。 无数文件中的信息，像是细小的丝线，把江城那些破碎的回忆慢慢串联起来。 …… 十八年前的某天。 江城诞生之日，病房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但很快，欢笑声戛然而止。 这个新生的孩子不太对劲。 经过检查，他竟然有两颗心脏，其余身体器官也有些问题。 过了几个月，这个孩子的身体状况并未好转，反而莫名其妙昏迷了十多次，更是被查出了器官衰竭。 江道宗想了许多办法，请来无数友人，甚至连生命之水都给这个孩子喂了许多滴，依旧无济于事。 那些友人纷纷安慰江道宗，表示禁忌生物能生下孩子已经是奇迹了，何况他前两个孩子都是正常的。 但江道宗并不死心，每天都在焦虑中联系其余禁忌生物。 就在某一天，那个叫黄半仙的禁忌生物主动找到了他，并递上一份协议。 这是一份来自魔鬼的协议。 当时的江城已经生命垂危了，或许下一刻就会死去。 在自己的孩子与整座瓦力城中抉择片刻后，江道宗选择了前者。 就这样，江城活了下来。 当然，有关这份协议的内容，并未出现在这些资料中，只是江城自己想起了那段久远的记忆。 但他的身体还在发生畸变。 那份协议，只是保证他可以活到成年，但并没有保证他的身体不会出现其余变化。 他的体内仿佛有另一个人。 那个人想要爬出来，无论方式有多么血腥。 每隔一段时间，他的背部就会裂开一道恐怖的口子，会生出血淋淋的小手或者其余肢体器官。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畸变，为何无法被清除？” 资料中的江道宗焦虑了很久。 研究人员的手稿记载，那段日子，江道宗仿佛老了十多岁，头发灰白了一小半。 江城的母亲也差不多，整日忧虑困扰。 这艘游轮上汇聚了整个联邦大陆最顶尖的一批研究人员，有各大高校的专家教授，有诡异生物学说相关的资深学者，还有许许多多只存在于教科书上的名人。 有些名人甚至早就被记载死亡了，依旧被江道宗从他们沉睡的坟墓中挖了出来。 他们提出了各种解决方案，意见不一。 其中许多方案都在江城身上实践过。 江城仿佛是一个实验体，有时候一个月之内会接受好几种不同的实验，一半的时间都在昏迷状态。 他幼小的身躯被一次次肢解重组，体内的器官也被剥离了无数次。 在他记忆中出现最多的，就是实验室内那苍白的灯光，还有无数冰冷的实验器具。 一些实验人员最终放弃了。 他们不忍心再对这么小的孩子动手，并在临走前对江城的父母劝导安慰了许久。 【卡娜教授手记：】 【我将于今天离开这艘游轮，希望这个孩子能活下来吧，如果实在不能……】 【他的父母还没有放弃，但在我眼中，任何尝试救下这个孩子的方法，都是对他的漫长折磨，死亡是他最好的归宿……】 【我会为他们讲述那两位不朽的故事，让他们明白，即使是神，也无法救下自己的孩子……】 这位名叫‘卡娜’的女教授，在临走前，为江城父母讲述了有幸运女神与治愈男神的故事。 正是之前江城在故事集中看到的那个。 两位神都无法救下出现问题的孩子，何况是禁忌生物。 但江城的父母依旧没有放弃。 在综合了无数个专家学者的建议后，江道宗想出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他让所有研究人员不再阻止江城的畸变，他要让那个怪物从江城体内爬出来。 那一年，江城还不到三岁。 那是最痛苦的一段岁月，痛苦得连记忆都是扭曲的。 失去控制的畸变，就像是得到雨水滋润的嫩竹，在江城的身体外疯狂生长。 一双血淋淋的小手撕开了他的背部，一根根反向生长的肋骨脊椎中蔓延出来，骨骼上爬满了恐怖的血丝，那颗多余的心脏开始移位，从背部的裂口移动到新生的胸骨之下…… 这个过程很漫长，持续了四十多天。 所有研究人员都不忍心看到江城的惨状，有不少都在劝阻江道宗，但所有劝阻都无效。 终于，就在第四十八天，江道宗亲自动手，将江城背部的那个怪物剥离了下来。 那是一个畸形的怪胎，浑身血淋淋的，滑腻粘稠，仿佛没有表皮，模糊五官也恐怖无比。 那之后的一段日子，江城仿佛彻底好了。 他没有再发病。 一切身体指标都趋于正常。 江道宗将这个怪物送到了另一艘货轮上，将他与江城彻底隔绝。 一部分研究人员也去了那艘货轮。 他们意见不一。 有的人想要将这怪物冷冻起来，还有的想在培养容器中将这个怪物养大，看看他能否长出正常的人形。 江道宗选择了后一种意见。 他并不是对这个怪胎心存善意，只是担心杀死怪胎之后，江城会出现新的畸变。 就这样，怪胎在培养容器中慢慢长大。 他长得很快，逐渐生出了肌肤，五官也渐渐正常了。 两个多月后，他就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婴儿，皮肤红润，看上去人畜无害。 许多研究人员都松了口气，脸上都多了些笑意，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为这个孩子取名字了。 “叫他江小炎怎么样？” “不如叫江天吧？” “……” 货轮上的气氛越来越轻松。 直到某一天…… 培养容器中的孩子忽然睁开了眼睛，那对眼睛里满是怨毒。 那一天，整个货轮上的研究人员全部惨死，无一生还。 第五百零二章 我是谁 江道宗赶到的时候已经迟了。 甲板上、餐厅里、健身房、实验室内…… 整艘货船，各个地方，都充满了惊悚恐怖的血色。 数百个研究人员仿佛是被某种猛兽撕碎了。 他们残缺的肢体、破损的内脏、凝固的血块等等，遍布货船内部，有的尸体上还能看到明显的啃噬痕迹。 那些牙印不属于正常人类，明显是某一种古老恐怖的怪物。 江道宗痛苦不已，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这些研究人员，许多都是他多年好友，如今竟然以这种残酷的方式死去了，难以想象他们在死前遭受了多少恐怖。 …… 【汤姆手记：】 【消息传来，那艘货轮上已经没有活人了，整艘船化作死寂的坟墓……】 【一个恐怖的怪物正在船上游荡……】 【上帝啊，我的朋友赫尔墨斯也在那艘船上，一想到他的惨状，我就无法入睡……】 【江先生陷入了自责之中，说他应该一直留在那里……】 【……】 这些资料中，并没有记载江道宗在那艘货轮上经历了什么。 但江城的脑海中却浮现了一副陌生的记忆画面。 仿佛，他曾经就在那个地方…… 在他的眼前，是一个血淋淋的铁门。 地上也满是鲜血残肢，血腥的内脏与肠子缠在一起，点缀以惊悚的人头，好似一副地狱绘卷。 “嘎吱……” 铁门缓缓开启。 面有怒色的男人走进这个黑暗的实验室，浑身的杀意难以遏制。 江道宗拔出武器，准备杀了这个怪胎。 江城回忆中的视角是这个怪胎的，他透过地面上破碎的镜子，看到了怪胎的样子。 此时的怪胎已经是三四岁的模样，披着一件简单的血衣，相貌与江城竟然有一丝相似。 坐在无数尸骸血块中的怪胎忽然开口了。 他的眼神很冷，脸上却带着笑容，说道：“父亲，你想杀我？” “我不是你父亲。” “特殊的双胞胎，有什么奇怪的吗？” 怪胎的声音很童稚，听起来有几分天真。 但这份天真之下却藏着难以掩饰的残忍。 “父亲，为什么一直不让我出来？你害怕我？” “你是什么东西？”江道宗死死盯着这个怪胎，“不朽遗蜕？禁忌转生？特殊生物的命种？” “我是你的孩子啊……” 怪胎笑出了声，声音很冷，像是来自幽邃的地狱。 这艘恐怖的货轮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江道宗在血腥昏暗的实验室中行走，脸上怒意难藏，握紧了武器，已经不打算与这个怪胎废话了。 以他禁忌生物的实力，杀掉这个还没成长起来的怪胎，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怪胎却依旧在笑，看不出丝毫的畏惧。 “父亲，你杀不了我的，我与弟弟是一体的，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会一直活着。” “弟弟？” “对啊，江火……不对，江城，他的年纪比我小一些，算是我的弟弟吧。” 怪胎伸出双手，搓了搓脸上的血痂。 然后，他用两根食指用力勾住嘴角，露出更灿烂的笑容，以及更尖锐的獠牙。 “父亲你可以在这里杀了我，但用不了几天，我会重新从弟弟的身体里爬出来……” “你……” 江道宗的身体颤了颤，停住了脚步。 他手里的刀距离怪胎只剩几米，刀刃锋利且冰冷，斩下过无数敌人的头颅。 此刻，只要他愿意，就能一刀把怪胎劈成两半。 但他没有再前进…… 怪胎的话，让他产生了犹豫，这份犹豫带来的部分理智压下了暴怒，让他不得不进行短暂的思考。 “父亲你肯定在想要怎么把我囚禁起来吧？”怪胎舔了舔自己的尖牙，“但没用的，我会找到自杀的方法，然后再一次从弟弟的身体里爬出来，呵呵……” “咔嚓！” 冰冷的刀锋一闪而逝。 怪胎被分为两半，倒在地上，失去了生机。 这段记忆就此结束。 …… 房间内，一些凌乱的资料记载了后面发生的事。 后来，江道宗叫人清洗了整艘货轮，然后把幼小的江城关在实验室内，观察在他身体发生的变化。 【奥兰教授手记：】 【江先生这几天心绪不宁，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担忧……】 【那个怪胎已经被他亲手杀死】 【可他还会回来吗？】 【实在是太可怕了】 【上帝啊，保佑这个可怜的孩子吧……】 【……】 一份份研究人员的手稿与日记，堆砌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为江城一点点还原当年发生的事。 他在后续的记录上，找到了他猜测的情况。 那个怪胎又回来了。 那是货轮事件的一周之后。 躺在实验室中的江城忽然痛苦地喊出声，他的背部裂开了一道血淋淋的缝隙，有一双恐怖的小手正从里面缓缓伸出来。 游轮上所有研究人员都震惊了。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 真的无法被杀死吗？ 如果只能通过杀死江城来杀死这个怪物，那他们在这里研究的意义又是什么？ 这一天，又有一些研究人员放弃了，心灰意冷地离开这艘游轮，并在离开之前认真劝导了江道宗许久。 【希尔多教授日记：】 【我的余生或许都会在这样的恐惧中度过，我无法原谅自己临阵脱逃的行为，但我实在是无法继续了……】 【江道宗先生，我的朋友，请原谅我，我会在以后的日子里为您的孩子祈祷……】 【……】 一段段文字映入江城的眼中。 那些模糊的回忆浮浮沉沉，慢慢变得清晰。 在回忆中，他看到了实验室内惨白的灯光，也看到了实验室外的父亲与母亲。 两人那时候都还不满三十岁，但眼中却充满了疲倦。 一个身着白色大褂的研究员在门边询问江道宗：“江先生，这次要怎么做？切除吗？还是任由他长大？” “我想想……” 向来果断的江道宗此时都没了主意，靠在门边。 他闭着眼睛，眉头紧皱，右手的手掌按在额头上，在纠结与挣扎中思索该怎么办。 其余研究人员都停下了手中的事，静静望着江道宗，等待这位父亲给出一个回答。 实验室内很安静，只有一些机械仪器的声音在有节奏地响起。 过了许久，江道宗终究是做出了选择。 这是一个很痛苦的选择。 他需要一次谈判。 与这个怪胎好好谈一谈。 “不必切除，让他长大吧。” “好的……” 众多实验人员都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是更多的忧虑。 那艘货轮上的惨剧，依旧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他们都担心，这个怪胎再一次成长起来后，会不会把这艘游轮上的所有人也杀了？ 江道宗与叶卡捷琳娜这对禁忌夫妻在这里，所有人就不必太担心。 但万一这两位因为某些不可抗力离开了游轮呢？ 万一这怪胎在上次死亡后，进化出了更强大的能力呢？ 恐惧挥之不去。 于是又有一些人离开了。 四十多天后，怪胎又一次成型。 这次依旧是江道宗亲自动手，把江城背后的怪胎剥离下来，然后把怪胎带到货轮上，放入培养容器中。 这一次，怪胎的成长速度快了一些。 十天不到的时间，他就已经生出红润的肌肤，拥有正常的五官，变成了普通人类婴儿的模样。 但这一次江道宗紧紧守着他，没有让他从实验室中逃出来杀人。 又过了几天，怪胎快速成长到了接近四岁的模样。 他的真实年纪，似乎确实比江城大一些。 …… 江城的回忆视角，再一次来到了怪胎的身上，似乎他与这个怪胎能共享记忆。 穿着普通人类小孩衣服的怪胎，看上去十分清秀。 但江道宗知道，这个清秀的外表下，藏着一个魔鬼的灵魂。 “父亲，我想去甲板上走走，可以吗？”怪胎面带微笑，提出了一个要求，“反正你的所有朋友都在那艘游轮上，这艘货轮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想见一见阳光。” “不行。”江道宗冷冷拒绝。 “唉，可我从来没见过阳光的样子啊。”怪胎的语气中多了一抹忧伤，“父亲，你忍心把我一直关在这里吗？我可能会由于长期紧闭而抑郁，最终想不开自尽啊……” 自尽，不过是又一次新生，又一次从江城的身体里爬出来而已。 怪胎在威胁江道宗。 但江道宗没有接受威胁，只是冷冷问道：“你想要什么？” “咦，父亲你要跟我谈判？” “说出你的条件。” “父亲，我跟弟弟真的是不可分割的，只要他还活着，我就永远不会死去。”怪胎无奈地说，“我知道父亲你想要我做什么……无非就是让我远离弟弟，滚得越远越好，最好滚出现实世界，就算死了也不会再回来，但我真的做不到啊……”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父亲，我都说了啊，我是你的孩子，在家里应该排行老三吧，弟弟江城排老四。” “……” 江道宗沉默了。 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在不伤害江城的前提下，来解决眼前这个无法杀死的怪物。 怪胎却在此时忧郁地叹了一声：“唉，父亲，你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这实在是让我伤心啊，我又不想活了，干脆就此自尽吧，我们四十天之后再见。” “等等。” “父亲你还想说什么吗？” “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 “真的吗？” 怪胎的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容，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这份笑容实在是太天真，太美好了，完全属于正常的孩子。 他的表现，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得到了想要的糖果，心满意足，欢欣不已。 “走吧。” 江道宗叹息一声，打开了实验室的大门。 他走出实验室，默默向楼梯那边走去，一言不发。 怪胎就跟在他身后，脸上的高兴多得仿佛要溢出来了，蹦蹦跳跳的，还哼起了一首在瓦力城流传的儿童民谣。 那天的阳光很温暖，晒在甲板上，懒洋洋的，让人倍感舒适。 怪胎伸出双手，闭上眼睛，嘴角带着微笑，仰头接受这份阳光的洗礼。 过了几分钟，他满足地睁开眼睛，说道：“父亲，我想到了一个名字，就叫江离怎么样？分离的离。” “你自己的名字？” “嗯。” “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跟母亲说说话，然后见一见大姐与二哥。” “不行。”江道宗断然回绝。 “父亲，我只是想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活，可以不要把我看作怪物吗？” “这艘船上死了很多人。” “唉，父亲你还在怪我杀了那些人。”江离的小脸上多了抹无奈，“父亲你知道吗，那些人表面上是在帮助你，实际只是在利用弟弟的身体做实验而已，弟弟这些日子被他们肢解过多少次了？父亲你想想……弟弟毕竟是禁忌生物的子嗣啊……这么宝贵的研究样品，他们当然不会放过了，有些人甚至瞒着父亲，把弟弟的血液与组织样本送去了其余大陆……” 江道宗站在船头，双手背负，静静听着江离的话。 听完之后，沉默了很久。 很久之后，他才缓缓说了一声：“我知道……” “但父亲你装作视而不见，任由那些人在弟弟身上做实验，很多实验根本不是必要的，弟弟感觉很痛苦啊……我也是，我与他共享同样的痛苦……一次次肢解，一次次剥离，无数可怕的药剂……” “你到底想要什么？” 江道宗打断了江离的话，转过身看着他。 江离笑了笑，终于说出了他的最终想法。 “父亲，我刚才其实已经告诉过你了，一个普通孩子的身份而已……” …… 回应进行到这里，江城忽然一颤。 他猛地抬起头，看了看前面镜子里自己的脸。 那个可怕的回忆还在继续。 但他已经猜到了什么…… “弟弟江城的身体不太好，他或许会长时间待在游轮上了……会待多久？十天半个月？抑或很多年？” 江离在微笑，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像是来自魔鬼之口。 “这么久见不到弟弟，姐姐与哥哥一定会很想他吧，父亲，你觉得呢？” “你……” 回忆里，江道宗终究还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暂时同意了江离的要求。 但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要封禁你的记忆与能力，这样我才能放心。” “当然没问题了。”江离笑着接受了这个似乎很过分的要求，“来吧，父亲，我很期待我的新身份……” 江道宗神色复杂，缓缓走上前，伸出右手。 他的右手覆盖在江离的头顶，然后微微用力。 …… 这一段回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江离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下一段回忆接踵而至，宛若潮水般涌来，袭击了江城的大脑。 回忆中的他缓缓苏醒，依旧站在那艘货轮的甲板上，已经遗忘了所有的事，嘴里的獠牙也变成了普通孩子的牙齿。 “我是谁？” 他很疑惑，感觉脑袋有些痛，但想不起一些事了。 江道宗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用还算温和的声音说：“你是江城，我的第三个孩子。” 第五百零三章 安娜 “咳咳……” 他的身体不太好。 或许是太久没有见到阳光，太久没有出去走动。 也可能是这段日子接受了太多非人的实验…… 他扯掉了身上的电极贴，拔下插管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仪器连接设备，掀开苍白的被褥，缓缓下床，向实验室的门口走去。 他听到了那些实验员的话。 他们说，那个怪胎已经被控制住了，与他父亲江道宗达成了某个协议。 以后他就不会再承受那种痛苦，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康复，能回到瓦力城，与哥哥姐姐正常地生活在一起。 已经太久没有走出这间实验室了。 现在他想晒晒太阳…… “小家伙，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一个温柔的女性研究员来到他身旁，轻轻拉住他的手。 江城与这位女研究员很熟悉。 她叫安娜，是北大陆人，看外貌也就二十多岁，却已经拥有了两个正经的博士学位，还是十多所高校的名誉博士。 其余研究员都或多或少有些私心，在江城身上做了些不该做的实验。 他们以为江城年幼，肯定不清楚这些。 但江城都知道。 他知道他本不该承受大多数痛苦。 很多时候，他甚至会生出一股很暴戾很血腥的冲动，一股将这些研究员都撕碎的冲动…… 他想用牙齿咬碎这些研究人员伪善的脸，用双手挖出他们跳动的心脏，扯烂他们的四肢与内脏，让他们在最极端的痛苦中哀嚎死去。 可他做不到，他太虚弱了。 在听到那艘货轮上发生的血腥惨案后，江城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感觉很高兴，他很感谢那个所谓的怪胎帮他杀了那些研究员…… 安娜与别的研究员不同，她温柔，美丽，善良，像是一位降临人间的天使，一直对他很好。 她经常安慰鼓励他，会为他将睡前的童话，还会说起外界的许多故事。 那些故事里，有西大陆的纷飞红叶，有北大陆的皑皑白雪…… “安娜姐姐，我想去晒太阳。”江城用稚嫩的声音说。 “好，我带你去。” 安娜撩了撩金色的额发，满脸温柔的笑容，拉着江城往甲板的方向走。 这天的阳光很温暖，让人倍感舒适。 几个老研究员见到江城后，脸色一变，急忙跑过来，责备安娜：“你怎么能把他带出来？江先生说现在暂时还不能……” “只是晒晒太阳，不会有问题的。” 安娜打断了这几个老研究员的话。 她说：“他还是个孩子，他不应该一直待在下面那个苍白的实验室里。” “安娜，你太任性了，赶紧把这个孩子带回去！” “五分钟怎么样？” “你，唉……” 几个老研究员虽然年纪大，但话语权却比不过安娜。 简而言之，他们在学术界的地位比安娜要低一些。 柔和的海风吹过，轻抚安娜的金色发丝，带起一阵金色茉莉的芬芳。 年幼的江城抬头望着安娜，觉得安娜的笑容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要温暖。 这是他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很温暖的一天，没有痛苦的实验，没有惨白的实验室灯光，没有那些研究人员的窃窃私语…… 安娜带着他在这艘游轮上逛了很久，从下层到上层，从客舱到餐厅，一直到落日西斜。 绯红的夕阳将渲染出一片唯美，海波粼粼。 这份落日的美好景象深深烙印在江城的脑海中。 他记得安娜站在船头。 她伸出双臂，仿佛在等一个人从后面抱住她，满头金发随着海风轻舞，白色衣裳徐徐飘动，白皙的脸颊在落日中微微泛红，那份笑容永远像天使那般温柔。 可没多久，安娜就消失了。 …… 那天与以往一样。 江城躺在苍白的实验室里，看着分秒流逝的时间，静静等待安娜来为他讲睡前故事。 他等待着，期待着…… 期待了很久。 安娜并没有来。 一个老研究员从门外走进来，笑着说：“小家伙，该睡觉了。” “安娜姐姐呢？” “安娜？”老研究员一怔，“她……她回北大陆了，说有些研究还没有做完，或许以后不会再来了吧。” “可安娜姐姐没有跟我告别。” “有些话说出来总是很伤感的，小家伙不要想多了，快睡吧……” 老研究员笑了笑，然后关了灯。 实验室陷入黑暗。 年幼的江城陷入思索。 他敏锐地感觉到，安娜出事了，而且这艘船上其余人都知道。 这段时间没有任何坏消息传来。 他的身体不再出现畸变，那艘货轮也很平静，一切都应该往好的方向发展才对。 可安娜…… …… 沉船之中。 狭小的房间里，江城把手中的资料放在桌上。 许多回忆已经很清晰了。 他保持平静，从凳子上起身，缓缓走到镜子之前，认真看了看自己的脸。 这段日子里，他对自己与江离的身份有过很多猜测。 他也曾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 还怀疑过江离会不会是爹妈秘密生下来的畸形生物，毕竟禁忌生物能生出正常孩子的概率并不大。 在看到前面那些资料后，结合出现的回忆，他猜测江离就是当初他身体里剥离出去的那个怪胎。 可他没想到…… 他自己竟然就是那个怪胎。 但他并没有裂开嘴巴咬人的癖好。 他的嘴里没有一圈圈尖牙，也不会用那样血腥残酷的手段屠戮其余人。 在此之前的十八年，他甚至没有任何诡异能力。 他的名字，从江离变成了江城，替代了家里老三的位置。 而真正的江城呢？ 现在那个自称是他弟弟江离的人又是谁？ …… 江城对着镜子沉默了许久。 他看了眼时间，缓缓走到桌子前坐下，继续翻阅那些零碎的资料片段。 这个狭小房间里的资料实在是太多了。 它们本应该分散在这艘游轮的各个房间里，可如今却聚集在一起，杂乱无章地堆砌在桌面与房间角落里。 仿佛有人故意在沉船之前把所有资料都送到了这里，等待以后的江城进入这个房间，开启被尘封的回忆。 …… 【鲍里斯手记：】 【那个孩子又问起了安娜，我在想要不要告诉他】 【安娜的死亡太突然了】 【她的身体一直很健康，还服用过诡异学李教授送给她的五分之一滴生命之水，只要不出意外，她至少能活到一百二十岁……】 【她的死亡看上去是意外，但我觉得并不是……】 【可这是禁忌生物江先生监控的游轮，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家伙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制造意外杀人……】 【……】 【唉，江先生又要开始新的计划了……】 【……】 江道宗与那怪胎达成协议后，游轮上的其余研究员就再也没见过那个怪胎了。 那艘暗红色的货轮一直很安静，静静跟随在距离游轮不远的后方。 研究员们不知道江道宗与那怪物到底达成了怎样的协议。 他们只知道，那之后的江道宗更疯狂了。 这个男人不仅没有减缓对江城的实验次数，反而增加了一些更为极端的实验，仿佛躺在病床上的并不是他的孩子，而是一个陌生的实验体。 幼小的江城又开始了那种痛苦煎熬的日子。 在某个昏沉的早上，他刚结束实验，勉强睁开了眼睛，在一片模糊中看到了一个老研究员。 他记得这个老研究员叫鲍里斯，来自北大陆，与安娜是同一个大学的博士。 “孩子，你想吃点糖吗？”鲍里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袋麦芽糖，将比较大的轻轻敲碎，然后把很小的颗粒的放在江城手上。 “谢谢爷爷。” “你感觉怎么样？” “头有点痛，不过习惯了。” 江城把小颗粒的麦芽糖放进嘴里。 他并不咀嚼，只是一直含着，感受这份稀薄的甜味。 过了一会，他忽然问道：“安娜姐姐没有回北大陆，她被谁杀了？” “这……” 鲍里斯浑身一震，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江城。 这个才四五岁的小孩，在没有任何信息的情况下，怎么会知道安娜的死？ 还不等鲍里斯想好该怎么回答，江城就再次开口了。 “安娜姐姐练习过综合格斗，这艘游轮上，绝大多数学者的年纪都很大，他们杀不了她，况且我父母还在监视这艘游轮……” “她的死看上去肯定是意外，否则我的父母会着手调查这件事，其余研究员也会谈论谁是凶手，而非缄口不言…… “……如果不是意外，他们应该怀疑那个怪胎，但我从他们脸上看不到对怪胎的恐惧，所以……” “能在这艘游轮上，悄无声息杀了安娜姐姐，并制造成意外的人，只有两个人，我想我母亲并不会做这种事，只能是……我父亲……” 年幼的江城说出了他的猜想。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又仿佛有些伤感。 鲍里斯彻底震惊了，他感觉自己并不是在面对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而是在面对一个思维敏锐的怪物。 江城又低声说道：“事情的起因或许很简单，安娜姐姐只是想带走我，阻止我父亲在我身上进行更多实验，他们发生了争执……” “孩子，你……” 鲍里斯看着江城，声音有些发颤。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麦芽糖，忽然感觉，拿麦芽糖哄眼前这个小孩，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 可江城忽然笑了笑，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低声说：“谢谢爷爷，这些糖很好吃。” “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父亲与那个怪胎达成了什么协议，但他肯定是妥协的一方。” 年幼的江城冷静分析。 “他不会甘心妥协，所以会暂时稳住那个怪胎，满足怪胎提出来的要求，然后更疯狂地在我身上做实验，直到他找出彻底解决那个怪胎的方法。” “那如果……如果江先生无法……” “如果他找不出那个方法，我就会被困在这艘游轮上。”江城平静望着实验室外，“五年，十年，或者更久，直到他找出办法，抑或彻底放弃……咳咳……” “孩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这具身体的毛病挺多，习惯就好……” 江城从他手里拿走一粒小麦芽糖，并用手指轻敲他粗糙的掌心。 鲍里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他缓缓转过头，顺着江城的目光看向实验室外，发现江道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了。 他有些害怕，想说些什么。 可江道宗只是轻轻摇头，示意他离开。 于是鲍里斯匆忙离开，留下这父子二人，临走前把那袋麦芽糖放在了江城的枕边。 年幼的江城并不想把门口那个男人称作父亲，即使这个男人为了救他做了许多事。 如果可以，他更想远离这个男人。 躲着他。 直到几秒种后，他的母亲也出现在门口，并亲口承认，安娜其实是她杀的。 于是江城的逃离目标又多了母亲。 他真的很想逃…… 逃到一个父母都找不到的地方，独自过完以后的生活。 …… 沉船里，江城在默默思索。 他拥有另一个江城的记忆，这些记忆越来越清晰，仿佛他们能共享所有的情感与经历，能知道发生在彼此身上的任何事。 …… 回忆中，那个幼年的江城，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离开过游轮。 而江道宗的疯狂实验计划中，包括了一项许多研究员都不认同的项目——克隆。 这项技术早在许多年前就很成熟了，许多动物都被克隆过。 但在“人”这个领域，这项技术一直是联邦禁用的。 这不仅是法律上的问题，更是道德伦理上的问题。 即便如此，依旧有富人偷偷进行克隆，为自己培养出所谓的“器官提供者”。 在几十年前，西大陆那边，出现过一个很着名的“克隆人反杀主体”案件。 在社会各界的声援下，那个克隆人最终获得了自由人的身份，并被无罪释放。 当然，江道宗的目的不同。 他不但想看看克隆出来的江城会是怎样的，更想试试再次杀死江离，看看他会从哪一个江城的体内爬出来…… 时间缓缓流逝…… 在瓦力城，取代了江城的江离开始上小学。 而游轮上的江城身体越来越差了，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躺在病床上，像是一具勉强活着的尸体。 他开始患上各种罕见的疾病，整日在病痛的折磨中煎熬。 这些疾病中包括“成骨不全”病，也就是俗称的脆骨症。 第五百零四章 江离 一副画面忽然插入江城的回忆之中。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 似乎是货仓。 十多盏明晃晃的吊灯在顶部轻轻晃动。 在灯光之中，有上百个圆柱形的玻璃容器，有十多个容器中已经被灌入了特殊溶液。 这些溶液中浸泡的孩子，都拥有一模一样的脸。 那是江城的脸。 “嘎吱……” 货仓的大门被缓缓打开。 江道宗面色难看，拎着一具残破的尸体走了进来。 他走到一个空的玻璃容器前，按下前方操作台上的按钮。 伴随着一阵机械的齿轮转动声，这个玻璃容器缓缓打开，下方的注入溶液设备也开始闪烁灯光。 江道宗将尸体丢了进去，然后径直转身离开。 这个货舱里，除了江道宗这个活人，就只有十多具克隆江城的尸体而已。 那么这幅记忆画面是从何而来的？ 这画面有些模糊，视野很扭曲，仿佛是……隔着玻璃与冰冷的溶液…… 这份记忆夹杂着不解、不甘、怨恨等情绪…… …… 外面的世界，代替江城的江离已经上三年级了。 这是一个绯红的夏日黄昏。 放学后的他走在操场上。 树影婆娑，晚风徐徐，身旁充满了孩子的欢声笑语，还有那很合时宜的夏季蝉鸣。 一个红头发的小女孩跑过来，很主动地介绍了她自己：“我叫菲法，在你对面楼的三年级九班，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江城，三年二班。” 这一部分的回忆与之前一样，但又多了些片段。 与菲法分别后，江离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这个男人一如以往，表现的很温和，俊逸的容貌让他吸引了许多女家长，不凡的谈吐更是给他加了许多分。 他微笑着把江离带上自家的轿车，然后驾车离去。 这样的日子很平凡。 但江离喜欢这种平凡，似乎他内心一直渴望这样的生活。 一复一日。 不知不觉就过了半年。 这一天，如往常一样，江道宗在校门外等他。 “父亲。”江离喊道。 “嗯，上车吧。” 江道宗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拉开车门。 这个冬天有些冷。 江离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然后坐上轿车，开始期待今天的晚饭，并认真思考该怎么处理学校里那几个横行霸道的高年级学生。 可忽然，他发现今天这辆车的路线不太对劲。 “父亲，我们不回家吗？” “嗯。” 江道宗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很冰冷的一个字。 江离感到了冷漠。 一种极为陌生的冷漠。 坐在驾驶位的江道宗，表现得跟以往很不一样，脸上没有了那份温和的笑容。 江离感觉很不对劲，但他做不了什么，只能默默看着窗外后退的世界。 失去以往记忆的他，自然把眼前这个男人当成了真正的父亲，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江城。 当轿车来到没有监控的郊区后，江道宗缓缓停下了车。 江离问道：“父亲，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你的围巾没有戴好。” 江道宗用十分冷漠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不容江城拒绝，他伸出双手，抓住江离的脖子上的围巾，猛地一用力。 副驾驶位上的江城当场死亡。 这段记忆就此结束。 …… 没错，从四岁之时离开游轮，到小学四年级。 代替江城的江离已经快要十岁了。 他在这个家庭里生活了将近六年，并喊了江道宗六年的父亲。 六年时间，哪怕是养条狗也应该养出感情了。 他们偶尔会做一些父子间的游戏，比如去停尸房捉迷藏，去郊区乱葬岗野炊。 但江道宗却仿佛对他没有丝毫情感，在克隆项目做得差不多的时候，就直接杀了江离，然后返回游轮上。 这几年的时间里，江道宗经历了无数次失败的克隆实验。 那个庞大的货舱空间里，已经有两百多具克隆江城的尸体，年纪不一。 这些克隆出来的江城并非都是正常的。 事实上，他们大多存在不同程度的畸变，继承了本体的那种怪异特性。 有的骨骼畸形，有的会多一只眼睛或一些肢体，还有的可能是低智或者智商过高。 智商高的那些甚至可以用智多近妖来形容，有几个差一点就骗过江道宗并逃出实验室，但最后都死在了江道宗手里。 他们的成长速度甚至都与正常人不同，跟江离一样，有的会在短短几周内就成长到四五岁的模样。 这几年，江道宗亲手杀死了所有克隆出来的江城。 有的是直接杀的，还有的是没有扛住痛苦实验，死在了某次血腥的测试中。 这些克隆江城都可以算是他的孩子。 可他杀得毫不犹豫。 …… 沉船内，五号房间里。 一幅幅交替错乱的记忆画面在江城脑海中闪过。 血淋淋的手术刀、苍白的灯光、模糊的口罩、冷漠的眼睛…… 这些记忆，似乎来自每一个被克隆过的江城，支离破碎，残酷血腥，充满了痛苦与怨恨。 …… 在杀死已经快十岁的江离后，江道宗回到游轮上，静静观察江城的反应。 在另一艘货轮上，还有三个活着的江城克隆体。 江道宗希望江离已经彻底死了。 就算没死，江道宗也希望江离从某个克隆体江城的体内爬出来。 但事与愿违。 几天之后，游轮上的江城主体出现问题。 他的背部又裂开了。 还是熟悉的痛苦。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身体比以前虚弱了许多，后续的四十多天都高烧不退，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昏迷中，差点彻底死去。 其实就这样死了也好。 长期被关在这艘游轮上，与死了没什么区别。 以前的江道宗夫妻，只能说是“保护过度”，想要治好孩子的疾病，所以才会把江城一直关在游轮上。 现在的他们，尤其是江道宗，似乎已经把目标从“治病”转移到了“毁灭那个怪胎”上。 他太固执了，不愿意妥协。 但这次的江城还是活了下来。 新生的怪胎被剥离，送去了后面的货轮上，经过一段时间的培养，很快就成长到了将近十岁的样子。 重生的江离恢复了那段被封印的记忆。 “父亲，我想你的计划失败了吧？”江离靠在实验室的门边，“克隆这个想法到是不错，说不定我真的会从某个克隆体的体内爬出来呢？要不父亲你再努力尝试一下？” “闭嘴。” 江道宗的脸色很难看。 可江离又说道：“弟弟现在的身体这么差，我想跟长期以来的实验脱不了干系吧，多培养一些克隆体也没什么，如果有一天他坚持不住了，可以把他的意识转移到更健康的克隆体上……即使那样需要灭杀那个克隆体原本的意识，反正那些克隆体在父亲眼中算不得生命……” “告诉我你的来历。”江道宗冷冷说道。 “父亲，我真的只是你的孩子，除此之外没别的了。”江离耸了耸肩，“我这些年生活在家里，哥哥姐姐都挺高兴的不是吗？我看母亲也慢慢接受我了，为什么你不能接受呢？” “我的孩子不会是怪物。” “父亲，每个人都是怪物，只是有的人把他们心中的怪物锁住了……” “……” 江道宗又一次沉默了。 论语言的艺术，他似乎不是这个怪物儿子的对手。 从一开始，他就在各个方面处于被动，所以只能暂时妥协。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走吧，回瓦力城。” “看来这具身体可以多活一段时间了。”江离的脸上浮现笑意，“父亲，准备下一次什么时候杀我？能不能给个具体时间，我好有一点心理准备。” “你不会记得这段对话。” “哦……忘了，还得封印记忆。” “学校老师说，你的暴力倾向很严重，最近经常打伤同学。” “那是学校的一些横行霸道的家伙，经常欺负低年级的学生。”江离简单解释了一下，“跟他们讲道理是没用的，父亲，只能以暴制暴，否则会有更多弱小者受到欺负，去年有个女孩被欺负得抑郁自杀了……” “不要为你的暴力倾向找借口。” “父亲，你不能只看到我身上坏的一面。”江离用无奈的语气说。 “你需要保持情绪稳定，关于你记忆里那些对你有负面影响的部分，我会一一封印，你会忘记一些人与事情。” “好吧……” 江离摊了摊手，没有反抗。 然后他就昏迷了过去。 …… 当他再次醒来，是在自家的床上。 他只记得自己放学后上了回家的轿车，然后就昏昏沉沉睡着了，似乎连晚饭都没吃。 看了看时间，他竟然一觉睡到了一个多月之后。 “姐，我怎么了？”江离看到了站在床边的江渔，立即问道。 “你最近染上了流感，一直高烧昏迷，在医院住了五十多天，昨天才出院回家。”江渔说了她所知道的。 当然，这个消息也只是父母告诉她的。 据说那个流感的传染性比较强，只能有一个家属去探望，所以江渔和江枫都没有被允许去医院。 “哦，这样啊。”江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想吃点什么吗？”江渔问道。 “家里有麦芽糖吗？” “没有，少吃这种高糖的东西，多吃点健康的。” “姐，人这辈子就百年时间，想吃什么就该吃什么，吃得健康多活几年又怎么样？” “行，说不过你，自己去买吧……” 江渔丢出一个钱包，然后就离开了。 身为家里的长女，这位姐姐已经读高中了，并且提前学完了大学的知识，还获得了通过了几项专利申请，并用这些专利赚了很多钱。 她的性格很强势，在外几乎从没吃过亏。 江离偶尔会思考以后有什么样的男人能镇得住这位姐姐。 过了几天，江离重新回到学校。 他很聪明，早就已经把小学的知识自学完了，休学五十多天影响不了他的班级第一地位。 放学后，他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离开。 走在楼道中，身旁往来都是身着校服的小学学生，耳畔充斥着放学后的欢声笑语。 一对冰凉的小手忽然从后面蒙住了他的眼睛。 江离心中一凛，差点习惯性地滑出袖子里的匕首，然后向后刺去。 但那个稚嫩的女声让他暂时打消了这个想法。 “猜猜我是谁？” “请立即放开，否则我会动用某些必要手段。” “好吧……” 菲法慢慢松开手，然后走到江城身侧。 “江城，最近有没有想我？” “你是谁？” “啊？” 菲法一愣，脸上浮现一抹愕然。 这才多久的时间，她觉得江城的记忆不至于这么差。 但江离的记忆被江道宗封印了很多，包括有关菲法的，所以他确实不记得了。 他只是感觉，身旁这个女孩有些眼熟，可能以前在某个放学的时候见过。 于是，他们重新认识了一次。 再后来，某些不长眼的横行霸道的家伙又惹到了江离。 江离没有留手，即使失去了之前对付这些家伙的记忆，但他依旧像以前那样，把这些家伙直接打进了医院，有两个的胳膊都差点被他卸了。 时间转瞬即逝…… 又一年夏天。 江道宗再次杀了江离，并回到那艘游轮上，观察江城的变化。 可一切再次重演，那些克隆体并没能代替江城承受痛苦。 再一次的剥离，对江城本就脆弱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苏醒后，他虚弱地躺在病床上，问道：“父亲，什么时候能结束？” “快了，很快了……” 江道宗永远只有这样的回答。 几年前他就是这样说的，现在依旧如此。 快十一岁的江城知道很多事，只是以往一直藏在心里，这次他全都说了出来。 “父亲，那个怪胎是不是代替了我的身份？他在外面的世界生活？” 江道宗知道这个问题终究会来，但没想到这个会来得这么早。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点头。 “是的。” “父亲你一直养着他，算是暂时的妥协……每当你有把握了，就会杀了他，然后回来观察我以及那些克隆体的情况，对吗？” “嗯。” “母亲喜欢他吗？”江城看了眼监控，“养了这么多年，就算是一个陌生人的孩子，也能养出感情了吧？” “不知道……” 江道宗轻轻摇头，没有给出准确的回答。 江城又说：“父亲你更改了一部分哥哥姐姐的记忆？让他们以为我本就是那个怪胎的长相？” “对。” “那个怪胎叫什么名字？” “江离。” 给出这个名字后，江道宗就转身离开了。 他要回到那艘货轮上，观察江离的新生。 江城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默默念叨。 “江离……真是个好名字……逃离的离……” 第五百零五章 恐惧弥漫 “今天不要为明天忧虑，因为明天自有明天的忧虑。” ——《新约·马太福音》 这是一个西大陆老研究员曾对江城说过的话。 夜晚，实验室里静悄悄的，一片黑暗。 江城躺在床上，脸上没有表情，平静望着门的方向，想起了这句话。 他在想明天的事。 还在想明天的明天…… 真的要被一辈子困在这里吗？ 对于江城而言，每一天的忧虑都一样。 其实他没有那么聪明，在接触不到外界其余消息的情况下，很难猜出关于江离的具体情况。 只是他的脑子里会偶尔出现一些陌生的记忆片段。 在那些片段中，他会在家里感受家庭的温暖，会去学校认识一些朋友…… 所以他才会猜测，那个怪胎代替了他的人生，甚至代替了他的名字，享受着他这一生应该享受的生活。 两人的记忆与感受互通。 那个怪胎，或许也能偶尔体会到他在这艘船上的痛苦日子。 在这样的忧虑中，江城缓缓睡去。 第二天一早，他听到了一条消息。 “船上有人失踪了。” 失踪的是一个老教授，八十多岁的高龄了，从两年前开始就一直在船上，从未离开过。 关于他的失踪众说纷纭。 研究员们知道江道宗是禁忌生物。 能在一个禁忌生物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对老教授动手的莫不是另一个禁忌生物？ 这次失踪事件，引起的讨论，远比上次安娜的死亡更严重。 至少，安娜那个死亡现场，确确实实很像是意外。 但失踪却是未知事件。 人们对于未知的恐惧与焦虑远超于已知。 “那个怪胎会不会回来了？” “有江先生在，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的。” “但江先生要经常回瓦力城，叶卡捷琳娜女士也是，他们两位离开后，我们这艘游轮就不一定安全了……” “……” 当未知来临，众人第一个想到的依旧是那个怪胎。 船上还有几个高级诡异生物。 平日里，江城父母不在的时候，就由这几位保证船上的安全稳定。 他们查看了监控探头，发现老教授失踪那晚的监控竟然坏了。 这仿佛是某种特殊定律： 【一旦出事，监控必出问题】 这个定律适合各种文艺作品，常常出现在电影与电视剧中。 江道宗在检查过那个老教授的房间后，并未透露太多细节，只是让所有人安心。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会一直守在这艘船上，不会有任何事发生。 这之后的两个多月，确实平安无事。 所有人渐渐放下心来。 江道宗夫妻也回了瓦力城。 在他们三个孩子的记忆中，这对父母经常一起出差，动不动就是几天甚至大半个月。 好在三个孩子都很大了，能理解父母的行为，并且可以照顾好自己。 但就在两人回瓦力城期间，游轮上又一次出事了。 这次同样是失踪。 不同于上次，这一次，在失踪者的房间里，发现了大量血迹。 …… 【安迪教授手记：】 【接连两位同事失踪】 【一股无言的恐惧弥漫在整艘游轮上】 【有一个扭曲可憎的怪物，在我们看不见的阴影中游荡】 【每晚入睡时，我都能听见，那来自深渊的邪恶低语与咀嚼声，还能闻到那腐败与堕落的味道】 【它仿佛就站在我的窗外，以那对古老恐怖的目光注视着我……】 在看到那些血迹后，游轮上的研究员们的畏惧与不安被加重了。 有人要求离开。 好在这艘游轮并未驶出多远，距离最近的奥德市码头，只有三天左右的航程。 江道宗夫妻也传来消息，说他们正在处理某个灰雾中的异常生物，三天后肯定会回来。 但这三天的时间，对于游轮上的人们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是在地狱中煎熬。 在茫茫大海上，这艘异样的游轮，仿佛随时都会沉没的孤岛。 当晚，又有五位教授失踪。 第二天一早，得知这个消息的人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惊慌之中。 【艾德手记：】 【又有几位同事失踪了】 【我能感觉到其余人的不安】 【安迪教授的精神出了些问题，神色呆滞，一直在低喃着‘怪物’、‘邪恶’等词汇，还有一些我从未听过的语言】 【我看到了安迪教授的记录资料，上面有许多古老诡异的字符】 【我从未见过那些字符，扭曲且复杂，仿佛是恶魔写下的诅咒，又像是神秘宗教的祭语】 【安迪教授是否看到了什么】 【……】 【愿上帝保佑，我只想平安归去】 【……】 接二连三的失踪事件，让这艘游轮压抑无比。 几个高级诡异生物都守在江城的病房前，一直没有休息，无论白昼还是黑夜，用谨慎的目光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病房里的江城，是这艘船上最重要的人之一。 他们都拿了江道宗的钱与资源，自然知道在危急时刻最该保护谁。 江城知道船上发生的所有事。 他并不恐惧。 死亡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归宿，至少代表了另一种自由。 而且，失踪的那些研究员，都是他最厌烦的。 尤其是第一个失踪老教授。 那个老头经常在江城的身体上做一些血腥残酷的实验，注射了不知多少没有经过检测的药剂，这些年还偷偷让人带走了许多江城的血液与血肉组织样品，甚至还有一些江城的骨骼…… 第二天傍晚，聚餐之时，又有几个研究员没有出现。 人们在他们的房间里发现了大量血迹，但却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 很明显，对方极为强大，强到可以随意宰割那些失踪的人。 极度的恐惧不安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众人在这样异常的情绪中回到餐厅里，并在无言的诡异氛围下慢慢吃完今天的晚餐。 【克拉克手记：】 【已经有十七位同事失踪了，这才第二天】 【向来镇定的艾德教授也表现出了异常，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头发散乱，用颤抖的声音告诉我……他已经死了，整艘船上的人也死了，他闻到了我们尸体腐烂的味道……】 【我知道他应该是恐惧过度了……】 【上帝保佑】 【……】 第五百零六章 他的名字 江城在寂静的深夜醒来。 他没有开灯，他感觉自己手上有一些粘稠滑腻的东西。 那股熟悉的血腥味告诉他，他手上沾染了新鲜的血液。 不仅如此，他嘴里也弥漫着血腥味。 那是属于别人的血液。 门口，那几个高级诡异生物都死了。 他们支离破碎，尸体残缺，破烂的脸上满是惊恐，仿佛在生前见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 今晚的月光莹白，照耀在尚未凝固的鲜血上，让这一幕多了些残缺的艺术感。 在此之前，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一直在守护的江城，竟然是这一系列失踪事件的源头。 今晚，那恐怖的阴影从背后笼罩他们之时，他们才明白了。 可为时已晚。 江城走出房门，站在粘稠的血液之上，站在清冷的月光之下，缓缓抬头，闭着眼睛，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强大。 这份强大，让他觉得自己可以撕碎任何人。 他人生的前十年一直在虚弱中度过，一直在渴望这股力量。 可这份力量却属于另一个人，属于那个从他身体上剥离下来的怪胎。 如今他也拥有这份力量了。 虽然不知道这份力量是怎么来的，但这是莫大的幸运。 他不想浪费这力量。 他准备逃离了。 离开这里，逃到一个父母都找不到的地方。 最好，能在逃离之前，杀一些他一直都很厌恶的研究员。 可还没等他开始行动，他就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那是他的父亲，江道宗。 这个男人就站在不远处，沉默不语，静静看着他。 从第一个研究员的失踪开始，江道宗就清楚是江城做的，但他不想接受这样一个残酷暴戾的孩子，不希望江城变成江离那样，所以他这两天一直在默默观察。 他想知道，这份血腥残暴的力量到底来自何处，为什么江城与江离两兄弟都拥有这股力量。 但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股诡异的力量，仿佛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存在于两兄弟的身体之中，只是需要一个诱因去激发它。 江离的诱因很简单，无非是为了拥有与江道宗平等谈判的筹码。 而江城的诱因也很简单，他确定了自己的身份一直被那个怪胎用着。 这种情况很不错，有人代替他，他就可以安心逃到世界的尽头，逃到无人之地，逃到荒芜之中。 江城看着不远处的江道宗，平静说道：“父亲，让我离开。” 江道宗缓缓摇头：“不，留在这里，我会治好你。” “父亲，我没有病。” “你病得很严重……” 江道宗随手一挥，门口的江城立即昏迷晕倒。 第二天早上七点，江城在一阵头痛中醒来。 他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但那股强大的感觉却消逝了，此刻的他依旧虚弱无比，与以往一样。 一个老教授正在检查他的身体状况，见他醒来，并说道：“小家伙，你可以放心了，江先生来了，并且找出了这几天失踪事件的罪魁祸首。” “是谁？” “是你的克隆体。”老教授缓缓讲述，“就在几天前，一个相当聪明的克隆体破解了江先生设置的密码，逃出实验房间，并从那艘货轮上悄悄来到我们所在的游轮上，杀死了那些失踪的研究员。” “这样啊……” “没错，江先生对我们深感歉意，并说这次是他疏忽了，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克隆体逃出来。” “那个克隆体长什么样？” “就跟你差不多，只是年纪比你小一些，大概有八岁了吧，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被江先生拎在手上……” 就这样，一场特殊的事故，被江道宗以克隆体为理由压了下去。 依旧有一些研究员离开了这艘游轮。 但更多的留了下来。 他们需要江城这样的禁忌生物子嗣作为研究对象，也对江道宗提出来的丰厚报酬觉得很满意。 江道宗还聘请了一群又诡异生物组成的专业安保人员，让这些研究员更放心了。 他们开始提出更多的计划。 有人提出让江道宗培养那个怪胎的克隆体，但江道宗很早就尝试过，都失败了，那个怪胎似乎无法被复制，只能存在一个。 还有人提出意识转移计划，依旧是把江城现有的意识转移到一个克隆体上。 当然，这个计划只是最终的备份，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 毕竟，无论克隆体有多么相似，那终究不是江城自己的身体了，没人知道在转移中途会不会出现变故。 还有一些更古怪离奇的计划。 有一位老教授甚至提出在江城体内植入某些植物的种子…… 这些古怪的计划，大多得到了江道宗的许可，那些没通过许可的也给江道宗提供了不少思路。 …… 时间慢慢流逝，来到江城十五岁那年。 也就是现实时间的三年之前。 那一年，瓦力城的江离正在读高一。 而游轮上的江城还是那样，身体虚弱，骨骼也越来越脆弱，就连生命之水都治不好，轻轻碰撞一下就会导致骨折。 按理说，许多疾病在生命之水面前都不算大事，但生命之水仿佛在江城身上失去了效果。 江道宗把这样的异常情况归结于江城体内那股血腥暴力的力量。 这股力量，就是江城与江离最大的病因。 但江道宗始终找不到驱逐这股力量的办法。 就在这一年的某个夜晚，即将入睡之时，江道宗忽然受到了一位伟大不朽的召唤。 这是一次“神之眷顾”，是许多禁忌生物求之不得的机遇。 他的意识前往了伟大不朽的神国。 在那里，一个活过无数纪元的古老不朽生物与他交流了许久。 那位古老不朽生物点出了江城与江离体内那股力量的来源。 “是‘基本吞噬法则’，构建现实世界最强大的基本法则之一，凌驾于许多法则之上，可与‘因果’、‘演绎’等基本法则并肩……” “大人，我的孩子还有救吗？” 江道宗恳切地询问。 那位古老不朽用沧桑的声音缓缓回答：“你的孩子，与‘幸运’和‘治愈’那两位的孩子一样，自体不够强大，无法承载法则之力，生来便承受着法则之力的影响与侵蚀……江城承受了身体上的虚弱，而江离则承受了精神上的扭曲……” “大人，请为我指明方向。” “我需要你为我办一件事，如果做成了，我会让你的孩子脱离痛苦，并销毁你与那个魔鬼签订的协议……” 这一次召唤之后，没过多久，江道宗与叶卡捷琳娜就离开了瓦力城。 根据不朽的指引，他们接下了那个关于【黑色舞鞋】的任务，然后前往北境。 那位古老不朽的声音时刻在他们耳畔回荡。 【有一个可怕的阴影，在现实世界中游荡，伺机吞噬所有死去不朽身躯中的神性，我想那个阴影或许与吞噬法则有关……】 【北境大陆，有一位沉睡的不朽】 【她是一位美丽的舞者，陷入困扰，永世沉睡，就在你们资料记载的黑天鹅梦境中】 【那个阴影正在窥伺她，只等她在沉睡中死亡……】 【去吧，去探究真相，找到那个阴影，不要畏惧死亡，我会复活你们的身躯……】 【……】 没多久，这对夫妻就失踪了。 失去了江道宗坐镇的游轮，也开始出现一些异常的变化。 又有人开始失踪了。 而代替了江城身份的江离也出现了问题。 这一天，他忽然捂着额头，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有一个弟弟，他患有脆骨症……他……他叫……江离……” 第五百零七章 相似的鸟 “姐，我们什么时候去医院看望弟弟？” “弟弟……” …… 他们的家很温馨。 虽然房子不大，但布置得很好。 打开房门的第一眼就能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家五口的照片。 五个人，没有第六个。 关于弟弟口中这个忽然多出来的四弟“江离”，江渔与江枫都感觉很疑惑。 现在父母失踪了，一家之主的重担落在了江渔身上。 她带着江城去瓦力城最好的中心医院检查过，还拜访了许多父母的医生朋友，试图找出江城出现这种变化的问题根源。 但这个问题尚未解决，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学校的老师打电话过来。 老师告诉江渔，最近江城变得安静了许多，以往的暴力倾向仿佛都消失了……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江渔沉思了许久。 她需要找到失踪的父母，但在此之前，必须让家里的情况稳定下来。 于是她找到父母的医生朋友们，请求他们为江城编制一个善意的谎言，暂时让那个名叫“江离”的虚拟弟弟存在。 “小渔，你要想清楚，这样做只是暂时的，可能会加重病情。”一位老医生认真劝导。 “我知道，但现在没有更多的办法了。” “我个人认为，你的弟弟可能是患上了某种精神上的疾病，比如……比如分裂之类的……那个分裂的意识带走了他的暴力倾向……” 老医生尽量把话说得很委婉。 “在父母失踪后，孩子由于承受不住打击，出现精神问题，这种事情很常见。”他继续说，“我可以在医院系统里给你调出一堆这样的病例，有的孩子甚至在父母失踪后直接精神失常了，成了个疯子……” “李叔叔，我弟弟他现在的情况还算稳定，不用担心。”江渔耐心说道。 “小枫怎么看？” 另一个老医生看向门边的江枫。 江枫摇了摇头，说：“我听老姐的，现在只能暂时先把老弟稳住。” “唉，那就这样吧……” 这些医生都很善良，而且与他们的父母是多年好友。 换做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在这里，他们给出的正常意见肯定是送去精神病院疗养。 但精神病院那种地方，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就这样，江渔支付了大量金钱，在中心医院租下了一个病房，租了好几十年。 他们家不差钱，江渔自己更是不差钱。 他们把江城带到中心医院，并打开他口中的那个病房，告诉江城，他弟弟江离就在里面。 果不其然，江城相信了。 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下，江城坐在病床边，与空荡荡的病床开始了交流。 这一幕其实有些诡异，如果是在晚上，完全就是恐怖片的画风。 …… 同时，在奥德市内海的游轮上。 脸色苍白的江城一瘸一拐走到船头，浑身是血，脸上裂开了恐怖的微笑。 “哥哥，你代替了我的人生，我就代替你的名字吧。” 他身后的甲板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具具研究员的尸体。 父母失踪后，在没人能拦得住江城了。 当然，此刻他把自己称作江离。 这是个好名字。 他准备逃到一个父母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直到这个世界终结。 在庞大的轰鸣声中，海水灌入最底层船舱，这艘游轮上的灯光以此熄灭，开始沉入无尽的深海中。 “哥哥，你的负面情绪有些多啊，不能这样，代替了我的身份，你就得快乐地活下去，把那些暴戾的情绪都给我吧……” …… 回忆到此结束。 外界的时间已经过了很久，来到早上七点。 在黑龙研究院安排的游轮上，所有人都在焦虑地等待。 从黑暗等到黎明时分，江城依旧没有回来，而且他没有带上任何联络装置。 作为这里实力最强的生物，江渔表现得比其余人要好得多。 她站在船头，一直沉默，目光平静，望着远处的海面。 江枫走到她身旁，说：“老姐，我想老弟那边应该也快结束了。” “你想问什么？”江渔猜出了他的心思。 “在我签下那份两千年的打工协议后，魔女就给我说，我的记忆有问题，她可以帮我解开，但我当时想了想，没有让她那样做……” 江枫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犹豫，正如他脸上的表情。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手臂上顿时出现一只黑色乌鸦。 “在很久以前，魔术这一行刚诞生的时候，有一个鸟笼魔术。” 他抚摸乌鸦轻轻说着。 “当鸟笼被压扁后，观众都以为小鸟已经被压死了，但魔术师会将那只小鸟从其余地方变出来，然后观众就会高兴地鼓掌欢呼……但他们想不到的是，原本在鸟笼中的那只小鸟确实被压死了……魔术师变出来的，只是外貌相似的另一只鸟……” “你觉得江城是相似的另一只鸟？” “老姐，我只是偶尔会这样想。”江枫收回乌鸦，“我们的弟弟或许只是一个克隆体，不是我们从小见到的那个人。” “这个想法不错，但还不够大胆。” “老姐，你知道一些？” “很早以前，我对自己进行过自我催眠……” 江渔很聪明，可以说是家里四个孩子中最聪明的那个。 她的本职就是心理相关的，对自己进行自我催眠不算是难事。 通过这种特殊的催眠方法，她绕过了一部分父亲给她设下的记忆障碍，避开了那些虚假的记忆模块，在模糊之间看到了一些碎片化的过往。 “再等等吧，弟弟应该就快出来了，他那里有完整的真相。” …… 时间缓缓流逝，来到早上十点。 江城终于从海面下探出头，然后爬上快艇，驾驶快艇回到众人所在的游轮上。 换了一身衣裳后，他取出带回来的所有资料，并开始为众人讲述那段历史。 听到江城就是那个怪胎后，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他们还以为江离才是怪胎。 就这段时间与江城相处的情况来看，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把江城与那个怪胎联系在一起。 这场漫长的讲述一直持续到中午十二点。 “所以……真正的江城，也就是那个自称江离的家伙，他现在在什么地方？”骷髅头率先发问，“他不是说，一旦你恢复了记忆，他就会出现吗？” 按照约定，那个真正的江城应该现身了。 但他没有。 第五百零八章 自由 隐形狗问道：“江城，以后还是叫你江城吗？” “名字并不重要，以后依旧这么叫我吧，我弟弟挺喜欢‘江离’那个名字的。”江城笑着回答。 两人的人生与姓名早已对调，再更改也是只徒增别扭而已。 现在两人都对自己的名字挺满意的。 “老弟，四弟在哪里？”江枫问道。 “他其实从没离开过。” “他在游轮上？” “不是，那艘货轮上……” 江城开始讲述后来发生的事。 彻底恢复记忆的他，看到了三年前在这艘海面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记忆中，江离走出实验室后，杀掉了他厌恶的所有研究员，并且让这艘困了他十多年的游轮彻底沉没了。 然后他就去了那艘货轮上。 货轮一直跟在游轮后方，是江道宗用来存储克隆体，以及进行特殊实验的场所。 江离很厌恶那艘货轮，所以决定让货轮也沉入海底。 可他失算了…… 江道宗显然考虑到了他自己会失踪的情况，也猜到了脱困后的江离会让货轮一起沉没，所以他在货轮上留下了一道禁忌级的封印阵法。 这道阵法的内部无懈可击，至少需要三位传说级的禁忌生物才能从内部破开。 哪怕是从外部入手，也需要好几位普通的禁忌生物联手。 三年前的江离并没有离开，而是被封印在了货轮之中。 至于为什么江道宗不把那个封印法阵留在游轮上…… 原因很简单。 江道宗也想让游轮上那些研究员死。 他想让江离杀了其余人之后，再被困住。 一切都按照他计算的那样，江离被困住，随着货轮在茫茫大海上漂流。 后来，菲法发现江城记忆有问题，她开始认真调查。 这个小姑娘是一个天生的诡异生物，她的诡异能力是“小概率事件无限放大”，可以主动，也可以被动触发。 因此她身上会发生许多巧合的事，比如本应该射向她的子弹却卡了壳，比如她随意买一张彩票都能中奖。 这个能力与“幸运”有些类似，但多了许多主动权。 在这种诡异能力的帮助下，她成功还原了一部分真相。 这十多年来，有无数专家教授，都曾接到一封神秘的邀请函，并在邀请函的指引下来到奥德市的内海游轮上。 关于那艘游轮的说法，在这些年中演变了无数个版本。 有人说那艘船上有不朽生物的尸骸，还有人说那艘船的主人正在研究颠覆世界的奥秘。 但菲法却从这些杂乱的信息里，敏锐地挖掘到了与江城有关的部分，所以她才会引导江城去奥德市，并把他引到那艘货轮的边缘。 “这小姑娘厉害啊，老弟你可要把握住了，不能浪费了人家的一片好心。”江枫感慨道。 “老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那后来呢？你接近货轮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到了甲板上的江离……” 那一天的奥德市内海并不平静。 天空中乌云密布，狂风呼啸，海浪汹涌。 这么多年来，两个人第一次真正见面，体内的力量竟然都突破了封印，仿佛要融为一体。 可两人的距离并不是很近，一个在货轮上，另一个在游艇上，在起伏不定的海水中遥遥相望。 伴随着一道雷霆炸开，整个内海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咆哮。 那一天，他们的运气不太好。 他们碰到了传说中的那次战斗。 “这就是那次战斗留下来的东西……” 江城取出了几块幽灵船队的残片，随手丢在甲板上。 据传，在几年前，幽灵船队曾出现在奥德市内海上，并与内海深处的某些恐怖生物发生了惊天动地的碰撞。 那一次大碰撞比某些资料中记载的还要可怕，波及到了整个奥德市，沿岸大部分区域都被恐怖的海啸淹没。 那场碰撞留下了无数幽灵船队的残骸，其中有一些残骸被奥德市沿海的海族抢到，这也导致了前不久的那次海族事变。 而江城与江离两兄弟也被波及到了。 他们才刚见面，还来不及说靠近说些话，就被恐怖的海浪掀翻。 货轮在那庞大的力量之下扭曲变形，直接断成了两截，无数克隆体的尸体被冲入海水中。 而那个封印阵法，似乎只针对江离一个人，所以他无法像那些尸体一样流入大海，只能伴随货轮一点点沉没。 关键时刻，他们父母养的那头禁忌海怪动手，把货轮整体包裹住，然后将其拖入无尽的海渊之中。 它没有出手救江城，因为江城已经有人救了。 一辆直升机顶着狂风暴雨来到海面之上。 菲法从直升机上一跃而下，抱住已经意识模糊的江城。 而涌现的记忆中，驾驶直升机的人，竟然是那个烧烤店的老板，也就是后来在海边弹钢琴制造气氛的那位。 那是似乎江城最后一次失去记忆。 “如果江离一直被困在那艘货轮中，那他是怎么现身的？” “那个阵法应该早就开始破裂了。”江渔望着海面，“要维持那种阵法，需要无数资源，哪怕以爹妈的财富，我想那个阵法也很难支撑太久……” “老弟，老姐猜得对吗？”江枫问道。 “差不多。”江城点头，“阵法裂开了一道缝隙，江离现在有很少一部分的自由，只是不能出现得太久……如果没有外力帮助，他还会在那个阵法中被困十多年……” 那艘货轮，现在就在幽邃的海渊深处。 很深的地方。 在整理完前因后果之后，他们三姐弟一同潜入水底，准备把江离放出来。 其余人都不是禁忌生物，去了也没用，所以都留在船上，静静等待他们三个的好消息。 当初那艘游轮只在几百米的深处，一具具惨白的骸骨在游轮周围飘荡。 所有骸骨都来自更深处。 他们从货轮中飘出，一个接一个，仿佛一条尸骸组成的锁链，连接最下面的货轮与最上面的游轮。 三姐弟一直下潜，在禁忌物品的帮助下，扛住了水压与氧气的问题，一点点潜入那冰冷幽暗的深渊之中。 那艘破烂的货轮位于接近五千米深的海沟之中，表面早已被各种暗色的尘埃覆盖，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这么深的地方，大多时候都很宁静，偶尔会有几只百米长的大乌贼游过。 今天，这艘货轮的沉寂多年的主甲板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缕缕暗红色的幽光从缝隙中溢出，好似飞舞的小精灵。 江离就站在那道缝隙的下方，面带微笑，静静等候这份期待已久的自由。 第五百零九章 法庭的请求 “阳光……” 江离伸出右手，仰头静静看着从他指缝间露出来的光芒。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江离自然是被救出来了。 他站在甲板上，默默感受这份舒适的温暖。 为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了。 毫无疑问，他的实力比江渔要更强，已经走到了禁忌生物的尽头，在任何一个纪元都可以被称作传说。 他的脆骨症没有好，哪怕这么强大了也依旧没好，或许成为不朽才能好了。 只要稍稍用力，他的骨头就会折断。 但他很无所谓，折断了再修复就是，那份痛苦不算什么。 唯有腿上的那道裂痕…… 他至今没有修补。 那是江道宗在最后一次实验中留下来的。 所以他走路时总是一瘸一拐的，配上苍白的脸色，看上去很虚弱。 这艘黑龙研究院租赁的游轮开始返程。 接下来的海上时间，其余人继续浏览那本《不朽故事集》，很少出声，把安静留给那四姐弟。 而四人则站在船头，主要是聊一些关于家庭与回忆的事。 姐弟三人都接纳了这个弟弟。 江离没有表现出任何暴戾血腥的样子，一直带着微笑，身上不再披着血色长袍，依旧是那天现身的那套白衬衫与牛仔裤。 他嘴里的牙齿也并不尖锐，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不曾说起以前那些关于“力量”、“变强”、“蝼蚁”之类的话语。 他们说着那些过往曾经，偶尔会因为一些共同的回忆笑出声。 这份家庭的感觉，在没有那个男人的干涉之后，显得极为温暖。 穆迪抱着小花狗，羡慕地说：“真好，他们四个看上去太完整了，江橙子和江梨子完全就是模范兄弟的样子，这才是家庭啊。” “你没有家庭吗？”隐形狗问。 “有的，但自从我家人发现我可以跟动物说话后，他们就把我当作敛财的手段了……” “真惨。” 时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下午六点。 又一天的夕阳。 绯红，绚烂，迷人…… 江离想起了很多年前，在他还很小的时候…… 他想到了安娜。 “哥哥，你还记得安娜吗？”他平静问道。 “记得。”江城点头。 他们拥有共享的记忆，所以江城能看到江离记忆中那个安娜。 那个天使般善良美丽的女研究员，当时就那样站在船头。 柔美的夕阳宛若丝绸披在她身上，徐徐晚风与她的金色长发共舞，她浑身的每一寸都像是在发光，完美无瑕。 她是江离童年里，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真想再见她一次，可她已经被母亲杀死了。” “家里那个人工智能是你动手改的？” “对啊……哥哥，我按照记忆中的安娜，改造了那个虚拟女管家，让她多了些智能，她陪在你身旁的时候，我也会感觉她就在身边……可现在就连她也消失了……” 提起安娜，江离的眼睛里少了些光彩。 那或许是他一辈子的遗憾吧。 如今整个瓦力城都消失了，因为十八年前那份来自魔鬼的协议。 记忆中那个魔鬼，必定是一位不朽生物。 不清楚他为什么要瓦力城，也不清楚他是如何将瓦力城带走的。 现在世界规则还不是最弱的时候，不朽生物强行降临，应该会引起很大的反噬，何况就算降临了，也无法带走整座城市。 菲奥娜与厄勒都给江城说过，他们降临之后，顶多只能带走一千多人。 众人只能猜测，或许那位不朽有特殊的通道，能带走整个瓦力城以及上百万居民。 又或许那位不朽一直都在现实世界，没有离开过。 可能他只是闲得无聊了，想让自己的神国中多一些人口。 那份协议，只是为了把瓦力城消失的因果转嫁到江道宗的身上。 要找回整个瓦力城，他们四姐弟中，必须有人成为不朽，或者拥有与不朽谈判的筹码。 “叮铃……叮铃……” 虚无缥缈的风铃声忽然在茫茫大海上响起。 人面法庭竟然在这时候找上来了。 一缕缕白雾出现在游轮上空，模糊朦胧，缓缓打开连接着法庭的通道大门。 几个禁忌级的面具人走出通道，来到甲板上。 “江城，有事要请你帮助。”领头的那个面具人说道。 “摩尹和阿萨的事？” “你怎么知道？” “能让人面法庭发愁的，只有外面那两个还在打架的不朽。”江城并不意外，“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事能让你们来找我帮忙。” “什么时候有时间？”领头那人问。 “今天吧。” “不跟你的家人叙叙旧吗？” “不打算让他们一起来法庭坐坐？” “这……” 一个反问，直接让领头的面具人顿时犯了难。 但很快，白袍庭主带着果冻从那个通道中走了出来。 他用温和的声音说：“都来坐坐吧，这个世界没多少时间了，法庭不必再保持神秘。” “都……都来？” 游轮上的黑龙研究院众多成员都愣住了。 这位庭主话里的意思，包括他们这些不起眼的人吗？ “对，都来。” 庭主笑着点头。 那张苍白面具下的笑容，一定极为温暖。 黑龙研究院的副院长莫寻立即激动地喊道：“打开自动驾驶，我们……我们要去传说中的世界了。” “院长，这艘船没有自动驾驶。”驾驶舱的人喊道。 “那就不要了！把这破船丢在这里！” “哦哦……” …… 人面法庭，一个古老庞大的组织。 无数人认为这个组织只是个传说，并非真实存在的。 只有很少一部分幸运儿，能一睹这个组织的真容。 而这些幸运儿里，也只有极为少数的，能亲自去一次人面法庭所在的小世界。 当然，真的想去人面法庭，也不是没有办法。 一个诡异生物，只需在人口密集的城市里制造出大规模的杀戮，很快就会被人面法庭盯上，然后被带走，被法庭审判，最终被关押在最深最阴暗的地牢之中。 但这种方法并不明智。 收到人面法庭的亲自邀请才是最完美的。 众人依次踏入白雾组成的通道，慢慢走进人面法庭所在的世界。 这个世界没有灰雾遮蔽视线。 天空是蓝色的，视野开阔。 一座座高大的法庭建筑伫立在大地上，通体金白色，威严无比。 这里绿植茂密，物种多样，粼粼湖面下是数之不尽的游鱼，高大的森林中则生活着无数早已被记载灭绝的生物。 浓郁的生命气息令人沉醉，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延长寿命， 其余人被带到湖边，静静欣赏美景。 湖畔开满鲜花，还有七色小鹿在四周跳跃奔跑。 而姐弟四人则被请去了法庭深处。 果冻与他的分身融为一体，高兴地向江城展示他最近得到的能力，他竟然能撑开一个小小的领域了。 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果冻就能成为无数诡异渴求的禁忌。 “卟噜卟噜！” “不错，继续加油。” “法庭欠绿绿一份恩情，如果这个纪元最终无法避免毁灭，我们会尽量让绿绿存活至下一个纪元。”庭主温和说道。 江城说道：“多谢了。” “应该的……关于那两位正在战斗的不朽，你有什么看法？” “庭主是想知道菲奥娜的看法？” “你这孩子总是这么聪明，又这么直接。” 第五百一十章 黄昏计划 江城现在就是菲奥娜在人间的代言人。 而法庭知道许多辛密，比如菲奥娜与摩尹的恩怨。 菲奥娜不会在摩尹沉睡的时候对摩尹动手，那样有失一个不朽生物的脸面，但如今摩尹醒来，法庭猜测菲奥娜不会置之不理。 “菲奥娜有一个计划。”江城说道。 “我们也有一个计划。” “那或许……是同一个计划。” “细节上可能不同。”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来到了存储生命之水的小木屋外。 在小木屋里，一群老怪物正在安静等待。 他们是人面法庭最后的力量，都是上个纪元活下来的，其中几乎一半是传说级生物，距离不朽只有一步之遥。 众多老怪物的目光先是在江离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齐齐移动到江城的身上。 他们感觉到了江离的强大，知道江离是传说级的生物。 他们同样看到了江城体内的那枚不朽信标。 小木屋的房门打开。 双方相对而坐。 一个老怪物立即开口：“江城，这个世界需要你的帮助。” “各位不用说什么客套话，直接开始完善计划细节吧。”江城的话语很简洁，算是同意了。 “你不担心自己的生命？” “菲奥娜会救我。” “那就好，现在开始……” 人面法庭的计划很缜密，已经模拟了无数次。 他们将这个计划命名为“黄昏”，对应北欧神话中的诸神黄昏。 新埃达书记载，在那场毁灭的黄昏之战里，巨蛇耶梦加得死于雷神托尔之手。 而他们这个计划，主要针对的也是一条巨蛇——摩尹。 这个计划与菲奥娜的大致相同，也就是分三步走。 【激活信标——摧毁通道——封印摩尹】 两个计划都需要江城激活信标，也都需要保证摩尹遭到现实世界的反噬而被削弱。 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 菲奥娜的计划中，摩尹是由幽灵船队的那位女性不朽封印的，所以江城这段时间必须找到那位不朽的爱人。 而人面法庭的计划，全靠他们自己。 他们有七成的把握封印一位不朽。 如果最终失败了，再把摩尹引去某个不朽生物沉睡的灰雾区域里。 “幽灵船队……” 一个老怪物默默念叨着这四个字。 “菲奥娜确定这支船队的主人会为我们出手吗？” “她很确定，只要我们能找到那位不朽的消失的爱人。” “具体位置在哪儿？” “在西大陆与南大陆的中间海域，有一个小岛。”江城平静讲述，“根据菲奥娜这些年来的观察，当初那位不朽的爱人，寻找的神秘宝藏，就在那个小岛上。” 当初，为了治病，那位不朽的爱人踏上了腐朽的甲板，跟随那艘注定会沉没的木船，去寻找传说中的宝藏。 无数岁月过去了，至今没人知道那宝藏是什么。 前去寻觅宝藏的生物也都纷纷消失。 “可那位不朽已经建立了幽灵船队，这些年在海上飘荡了这么久，也没有找到那个小岛，这说明……那个小岛拥有同为不朽的力量……” “总得试试。” “说得对，总得试试……” 现如今，时间已经不多了。 无论是什么情况，最终一定要面对不朽生物的。 菲奥娜需要报一个私仇，而人面法庭需要通过封印摩尹去震慑其余不朽，为现实世界拖延生存的时间。 菲奥娜的方法被人面法庭选为了b计划。 他们打算派出一支由纯粹禁忌生物组成的小队，跟随江城，一起去那个小岛探险。 “法庭里有多少禁忌生物？”江城询问，“死一些，会伤筋动骨吗？” 听到他这个问题，老怪物们的脸皮颤了颤。 其中一位认真回答：“禁忌生物很宝贵，哪怕死一个，都算是伤筋动骨。” 另一人则说道：“所以这次上岛，我们会为你们准备最好的不朽之物，确保你们每个人都能平安归来。” “不朽之物要怎么使用？” “这就是关键了。”庭主温和回答，“江城，你手上也有一个不朽之物，那块灰白石板，但你至今还没弄清楚如何把石板的力量发挥到最大，接下来我会亲自教导你。” “多谢。” “应该的。”庭主微微点头，“这次，无论是探索那个岛屿，还是激活信标，对你而言都很危险，你确定不先去找一找你的父母吗？” “他们……” 江城沉默了片刻。 江渔与江枫都坐在他左手边，江离坐在他右手边。 他们三人都没说话，静静等待江城给出抉择。 换做是以往，江离肯定会劝说江城，表示离爹妈越远越好，同时还会批判这个所谓的‘黄昏计划’，表示那些蝼蚁的生命与他们无关，但今天他也很安静。 如果那些记忆没有问题，以他们父亲江道宗的角度来看，江城这个怪胎从来就不是他的孩子，只是一个需要被解决的问题。 人面法庭显然知道江城父母被困在什么地方，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庭主轻轻开口：“他们还活着，没有受到伤害。” “不必了。”江城缓缓摇头，“弟弟不死，我就死不了，如果我们两个都死了，对父母而言也算是解脱吧，到时候让大姐与二哥去找他们就好了。” “好，这个世界会感谢你的牺牲。”一个老怪物说道。 “别说得跟我死了似的，不一定会死。” “菲奥娜不可信，她不太可能会救你。” “我知道……” 江城早在心里推演过了很多结局。 机械主神厄勒也给江城说过，菲奥娜这个女人不可信。 越漂亮的女人越不值得信任，何况是菲奥娜这种靠脸成神的。 如果江城体内没有摩尹的信标，这个女人估计根本不会正眼看一次江城。 …… 此刻，在花香弥漫的湖畔边，一个年轻的法官找到了众人。 这位法官，正是上次在卡巴城出手，对付那个冰雪禁忌生物的五位人面法庭禁忌之一。 他很年轻，而且很英俊，实力在同龄人中更是佼佼者。 “你们好。”他微笑着与众人打招呼。 “法官好。”众人齐齐回应。 “那个……我想问一下，你们对江渔了解多少？”这位年轻的禁忌级法官认真询问，“她有喜欢的食物吗？有没有什么特殊爱好？” “嗯？” 坐在远处的百里踏月浑身一颤，紧紧盯着这个家伙。 一股莫大的危机感在他心中缓缓升起。 骷髅头飞到他肩膀上，低声说道：“百里，人家是禁忌，你争不过的。” 第五百一十一章 最后的探险 新年第八天，星期二，早上九点。 庞大的黄金舰队缓缓降临在南大陆与西大陆的中心海域。 今天的天气很好。 海面上灰雾稀薄，风平浪静。 那座传说中满是宝藏的岛屿，就在前方三十海里左右。 江城全副武装，带着人面法庭借给他的三件不朽物品，还有大量保命的物品。 人面法庭派出了二十个禁忌生物的恐怖阵容，由两个很强大的老怪物带队，尽最大可能确保这次探索的安全。 庭主正在对他们进行“最后说几句”的环节。 “记住，一旦感觉不对劲，就立即退出，生命最重要……” 法庭的禁忌生物们听得很认真，并连连点头。 另一边，团队其余人也在跟江城交流。 江渔问道：“真不用我跟你一起去？” “不了，姐你必须留在船上。” “老弟，那我呢？” “老哥你也是。”江城很坚持，“别忘了你还有两千年的打工契约，好好干吧。” “哦……” 同样的，江离也必须留在甲板上。 如果江城出了意外，不小心死在岛上，还可以通过江离的身体重生。 过了一段时间，黄金舰队驶入那座小岛二十海里的范围。 海面上开始起雾了。 很奇怪的雾气，只有薄薄一层，偏牛奶的乳白，像是液体在海面上流动。 无数高耸尖锐的巨石露出海面，好似一个个巨人，在这片区域屹立不倒。 随着舰队的深入，雾气渐渐上升，像是有意识的生物，一点点攀上黄金舰队的船身，似要吞没他们。 隐约间，有一股勾人心魄的柔美歌声在远方传来。 朦胧雾气遮蔽了视野。 但只是通过这歌声，众人就仿佛能看到，一位美艳妖娆的海妖，长发湿漉漉地披散，正趴在黑色礁石上孤独地歌唱…… 庭主忽然出声：“人鱼族的，别唱歌了，出来说说这里是什么情况。” “哗啦……哗啦……” 一阵阵入水的声音由远及近。 透过雾气，可以看见，许多模糊的影子从巨石上一跃而下，跃入水中。 传说中的人鱼族，这些年已经很少在近海见到了，大多去了无人的深海之中，远离人类的袭扰。 “庭主，我们这些年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类。”娇柔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委屈，听来令人怜悯。 “我知道，出来吧。” “您一定要保证我们的安全……” 那个声音渐渐接近。 雾气之下的海水翻涌，忽然喷出一道水柱，将一枚贝壳送至半空。 那个发出声音的人鱼就半躺在贝壳中，皮肤白皙，容貌极美，双眸呈淡紫色，半身人形半身鱼尾。 “你们生活在这里？”庭主问道。 “庭主，我们只是生活在这片区域的最外围。” “安全吗？” “很安全。”人鱼柔声回答，“这片区域被那些人类称作死亡之海，进来的船只从来没有能出去的，渐渐地就没有人类来了。” “去过核心区域吗？” “没有……” 人鱼拧了拧头发上的海水，以简单的海生植物遮住大半身体。 她继续说：“庭主大人，核心区域很危险，曾有几个不听话的族人进入了那片区域，就此消失不见了。” “有没有别的消息？” “没了……不过庭主大人，我奶奶曾给我说，这里可能是不朽生物沉睡之处……” “好的，多谢告知。” “那我就离去了？”人鱼眨了眨眼睛问道。 “嗯，去吧。”庭主微微点头。 “庭主大人再见。” “再见。” 那只人鱼挥了挥小手，然后就随着贝壳坠入海中了。 人鱼族常年生活在这片海域的外围，他们给不出太多有用的消息。 庞大的黄金舰队继续前进，在雾气之中缓缓探索，靠近小岛的周围的核心区域。 距离十五海里…… 十二海里…… 九海里…… …… 距离那座小岛越来越近，这片区域的氛围也诡异到了极致。 太安静了，仿佛没有任何生物在这片区域生存。 当距离只有五海里之时，黄金舰队停下了。 再往前就是绝对的核心区域，已经被大雾笼罩，看不清前方的真实样子。 如果贸然前进，可能会葬送整个舰队。 “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庭主语重心长地说，“一切以生命为先，遇到未知危险则立即撤退。” “明白。” 那二十个人面法庭的禁忌法官齐齐出声。 庭主看向江城，说：“江城，我就把他们交给你了，希望菲奥娜没有骗你。” “放心。” “好！” 就这样，行动开始。 自己的团队里，江城只带上了果冻的分身。 然后，他就与二十个人面法庭的禁忌一同跳下这艘庞大的黄金母舰，登上下方早就准备好的一艘小船。 后方母舰的甲板上，所有人都开始为这支小队祈祷。 果冻开始传递实时消息。 庭主走回自己的房间，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空白的信纸，用鹅毛笔缓缓写道：“亲爱的玛利亚，这个世界剩余的时间不多了……” …… …… 这支二十人法庭小队的领头人名叫“凯”。 并非某个手游中那个凯，而是传说中亚瑟王的十二圆桌骑士之一，古语中为kès。 传说他曾杀死过九个女巫，击杀过成群的狮子，勇猛无比，能以一敌百。 他是上个纪元活下来的老怪物，确实曾参与这个纪元古老传说的缔造，许多传说中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凯身披盔甲，手握盾牌与骑士大剑，身材高大，长着浓郁的胡子，用粗狂的声音说：“江城，勇敢的年轻人，请为我们指引方向。” “老前辈，能不能用正常的语气跟我交流？” “……” 这个老怪物的语调很奇怪，昨天晚上交流计划的时候，江城就感觉到了， 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是会多出一股莫名的宿命与史诗感。 “年轻人，不要再犹豫了，世界即将倾覆，引领我们踏上这次生死未卜的荣耀之旅吧！” “好……” 江城启动小船，带着众人向那座小岛缓缓靠近。 这片区域的浓雾对所有人的视野都造成了极强的影响。 哪怕是凯这个老怪物，也只能看到三百米左右的距离，再远就是一片模糊了。 法庭小队的副队长名为“帕西瓦尔”，同样是上个纪元活下来的老怪物，也是当年的十二圆桌骑士之一。 他就表现得要正常很多，对各种现代科技以及年轻人之间的交流话语都十分了解。 而且他还十分八卦。 这次小岛之旅，无论是成是败，大概都是他们最后一次探险了。 所以帕西瓦尔没有犹豫，直接问出了他一直想知道的消息：“江城，你和那个菲奥娜进展到哪一步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直面不朽 早上十点十五分，登岛。 这一路上，帕西瓦尔这个老怪物喋喋不休，仿佛要把江城祖宗十八代的八卦都挖出来。 江城没有太搭理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中心区域的小岛与江城预料的差不多。 岛屿的边缘很安静，只有海水轻轻拍打黑色礁石的声音。 这里空气湿润，内部植被茂密，浓雾飘荡，暂时看不出有动物生活的痕迹。 江城第一个上岛。 那两个老怪物紧随其后。 然后就是另外十八个人面法庭的禁忌法官。 刚走出礁石的范围，帕西瓦尔就发现了好几种致命的植物。 “黑色珍珠花，花苞如同珍珠，高级诡异药物，花粉具有强烈的致幻效果……” “诡毒地刺，高级诡异药物，碰到了就会爆炸，释放剧毒长刺……” “长舌枯树，一种长着舌头的怪树，杂食性怪物……” “……” 换做是个普通人登上岛屿，可能分分钟就会被这些奇怪的植物弄死。 在这个充满诡异的世界，如果实力不够，遍地都是危险，看什么都是山海经里的怪物。 “咔嚓——” 帕西瓦尔一剑砍断一截枯树，剑刃上多了些暗红色地粘稠汁液。 其余枯树仿佛是感觉到了危险，纷纷拔出树根跑路，给众人让出了一条通往岛屿深处的道路。 众人就这样向小岛深处慢慢前进。 沿途危险无数。 前进半个小时之后，众人已经碰到了四只禁忌生物。 好在那些禁忌生物都在沉睡，所以暂时不需要战斗。 “又是一只禁忌生物。”江城停下脚步，“一头大蜥蜴，也在沉睡……能让这么多禁忌生物不起争执地守在这里，这座岛屿的主人是不朽生物无疑了。” “江城，幽灵船队那女人的爱人估计早就死在这里了吧。”帕西瓦尔擦了擦长剑，“不要抱有太多希望，回去后执行a计划就行了。” “再找找，说不定我们能与那位不朽对话。” “想多了，那位不朽肯定在沉睡。” 帕西瓦尔不以为然，耸了耸肩就继续往前走。 但没想到…… 他前脚还在松软的岛屿土壤上，下一脚就踏入了一片奇异古怪的神秘空间里。 “啊咧？怎么回事？” 帕西瓦尔愣住了。 这片空间混沌无序，天空是昏暗的，脚下也是昏暗的，看不到尽头，唯有一个个闪烁的光团在天地间随意飘荡。 很显然的，这里是一个不朽生物的神国。 在混沌的神国深处，高大的不朽王座上，有一个相貌古怪的生灵，正在静静看着他。 出乎所有人意料。 这个古老神秘的不朽生物并没有沉睡。 他并非人形，而是狮头鸟身，浑身羽毛呈青灰色，莫约有十米高。 “伟大的不朽，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前来为现实世界寻求一线生机。” 帕西瓦尔的语气变得很快，充满了敬畏与尊崇。 他的脸上也写满了诚恳，并脱下铁盔，微微躬身，以表达自己的敬意。 他厚重的声音在孤寂冰冷的空间中来回飘荡，飘了许久。 那个不朽并未回答，依旧静静看着他。 帕西瓦尔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些汗珠，手心亦是如此，已经做好了死在此处的准备。 但忽然，江城与凯出现在了他身旁，一同出现的还有果冻分身。 他们三个同样对这位不朽表达了敬意，并认真阐述了来意。 帕西瓦尔有些焦虑，低声问道：“江城，你们怎么也进来了？那些小家伙呢？” “我让他们退回去了。” 就在前一刻，帕西瓦尔消失在众人眼前时，江城就下达了撤退的指令。 经过前面半小时的探索，江城已经知道，这次的探索任务并不复杂，毕竟大家都是禁忌了，没必要再像以前那样花个几天几夜慢慢探查。 这个岛上唯一的危险就来自那位神秘的不朽。 很明显，帕西瓦尔是被不朽神国吞噬了。 禁忌生物再多，面对不朽，也只是无济于事。 所以江城让帕西瓦尔口中那些“小家伙”，也就是法庭在这个纪元培养出来的十八位禁忌生物都后退。 他自己则跟凯和果冻往前，主动进入这个神秘的国度。 “何必？” 那位不朽终于开口了。 这声音非男非女，偏中性，但极为悦耳。 简单的两个字，似乎包含了许多意味，在庞大的神国中来回飘荡。 那些神秘的发光球体起起伏伏，变化莫测。 其中一个光团缓缓从半空中坠落，向着江城等人的位置飘来。 随着光团的接近，他们可以看见，那光团中，竟然有一个西大陆模样的男子。 这男子皮肤粗糙，头发散乱，身着破旧的麻衣，身上还有个布袋，像是好几个世纪之前的西方人。 “这个人……” 帕西瓦尔面露犹豫，缓缓靠近那个光团。 坐在神国深处的那位不朽再次开口了：“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伟大的不朽，我能否说出心中的疑惑。”帕西瓦尔虔诚地问道。 “可以。” “他还活着吗？” “自然活着。” “为何要将他留在这里？”帕西瓦尔小心翼翼地询问，“伟大的不朽，我想知道您的智慧。” “在无数个纪元之前，我看见了你们……” “您……您是预知之神？” 帕西瓦尔浑身一震。 预知未来，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诡异力量。 预知死亡，就可以避免死亡。 预知贫穷，就可以避免贫穷。 这种力量与极速、压制领域等等，被并列为最强的诡异力量之一，可以对抗禁忌。 而一旦拥有这种力量的人成为不朽，他会多么强大？ “何必？” 这位不朽又一次说出了这两个字。 能看到未来的他，似乎有些悲观。 “毁灭的那一天终究会到来的，何必抗争……” “蝼蚁尚且偷生。” 江城这样回复他的问题。 而帕西瓦尔则说道：“伟大的不朽，如果抗争失败，我们死去即可，下一个纪元会再次来临的。” “下一个纪元……” 这位不朽的声音中多了些悲凉。 “那一天很近了，我看到了一切的终结……你们的抗争毁灭了这个纪元，也毁灭了后来的无数个纪元……不会再有以后了，可悲的神也将死去……万物终归寂寥……” 第五百一十三章 神的心思 江城已经见过了好几位不朽。 魅力之神菲奥娜，机械与血肉之神厄勒，战斗之神阿萨。 包括他影子里这位，幻觉之神缇斯。 从这些神灵身上，他没有感觉到任何悲观的意味，毕竟神灵都是无敌且永生的，没必要悲观。 但这位能看到未来的预知之神…… 他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夹杂了难以言喻的悲凉。 “伟大的不朽，我想未来应该是未知的。”帕西瓦尔恭敬地说，“请原谅，我并非质疑您的能力，但我秉承自己的看法，我以为……哪怕现在的一只蝴蝶多扇动一次翅膀，未来都会出现不同的变化……” “带他走吧，不必再回来。” 这位苏醒的预知之神不再回复，直接下达了逐客令。 帕西瓦尔还想争取一下，毕竟这可是活着的不朽，而且对他们没有恶意。 他急忙说道：“伟大的不朽，我想……” 可他的话还没说话，众人眼前的世界就变了。 他们回到了岛屿上，浓雾弥漫，空气湿润，周围都是茂密的植被。 那个男子就在他们身边躺着，昏迷不醒。 果冻试着往前伸了伸手，但什么都没触碰到，前方只有空气。 只要那位不朽不愿意，没人能进入他的神国。 但帕西瓦尔暂时没有放弃，尝试着呼喊了几句：“伟大的不朽？我知道您能听见我的声音，我们有一个设想……” 他的话还没说话，众人眼前的世界再一次发生变化。 他们竟然齐齐被驱逐出了岛屿，来到了之前停泊的那艘小船上。 其余十八个在船上等待的法庭禁忌生物都愣了愣。 果冻急忙出声：“卟噜卟噜……” “我知道了。” 帕西瓦悻然闭上嘴，然后戴上自己的铁盔。 果冻的意思是，如果他再喊下去，那位不朽可能会直接动手，把他们丢到几十海里之外。 他们开始返程。 小船摇晃，海水荡漾。 归途的雾气缓缓向两边分开，像是在为他们让出通道。 没过多久，众人就回到了那艘庞大的黄金母舰上。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家都做好了长期在此等待的准备，甚至已经组建了第二支队伍，打算随时增援他们。 进入不朽神国之后，果冻分身与主体的联络就被切断了，一直没恢复，所以在外等待的众人没法知道在那个神国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男的就是幽灵船队那位不朽的爱人？”隐形狗问道。 “应该是了，预知之神不太可能骗人。” 江城随即开始讲述在岛上与神国中发生的事。 帕西瓦尔与凯在一旁，偶尔补充几句，果冻也会卟噜卟噜地说一些。 一位活着的、苏醒的、意识清醒的不朽，让所有人都很感兴趣。 能在现实世界的压力下保持清醒，至今没有被驱逐去虚空中，这位不朽必定极为强大。 但这位不朽的态度着实令人惊讶。 骷髅头说：“这位不朽未免也太悲观了，他这么厉害，难道打算什么都不做，静静等死吗？” 一个老怪物提醒：“如果不出意外，不朽生物是不死不灭的，他不会死。” “可他说他看到了万物的终结。” “预言又不一定都是真的，未来充满变数。” “或许他并不是什么都没做。”江城说道。 “江兄弟怎么看？” “他说过，在无数个纪元之前，他就看到了我们会去他的神国寻找这个男子。”江城指了指那个昏迷的男子，“当时幽灵船队的主人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纺织女工，身患结核病……” “……这说明预知之神当时就看到了这个女工成为不朽的某个未来，并知道我们会通过寻找这个女工的爱人，从而得到女工的帮助。” “你的意思是，预知之神是故意把这个男子留下来的，为了给我们创造机会？”骷髅头问，“可这样也太麻烦了，他如果有心，完全可以亲自帮我们。” 从正常的角度来看，骷髅这话才是合理的逻辑。 以预知之神的强大，封印一个被世界规则反噬的摩尹应该是相当轻松的事。 那个女工是因为寻找爱人的执念而成为不朽的。 如果预知之神当时把这个男子放回去，让他与那个女工团聚，那女工也不会成为不朽，只会在后来的岁月中由于结核病慢慢死亡。 但他偏就留下了这个男子，并让这个男子在他的神国中活到了现在。 狗头人李源犹豫着说：“这位预知之神是想帮我们，但又不想直接帮我们，所以通过那个女工帮我们？” “听起来有点别扭，他不怕那个女工找他复仇吗？” “他的神国中，还有很多别的光团。”帕西瓦尔说，“如果每个光团中都是被困住的人，说明他可能只是随意而为？所有前往那个小岛区域探险的人都消失了，说不定现在都在光团中沉睡……” “神的心思，不怎么好猜啊。”穆迪摇了摇头。 “好在这个男的已经被我们救出来了，b计划算是成功了一部分，接下来就得……去找幽灵船队……” 帕西瓦尔看向远方，脸上多了一抹凝重。 人面法庭的黄金舰队，就是为了对付幽灵船队而打造的。 如今虽然救出了这个男子，但那个女工领不领情就是另一回事了。 “放心，那女子成为不朽的执念就是寻找爱人，她不会对我们动手的。” “但总得考虑最坏的情况……” 最坏的情况，无非是黄金舰队正面对上幽灵船队，双方展开大战，且只能有一方留存。 人面法庭自然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 在纪元结束之前，能把整个幽灵船队拉到己方阵营最好，尽量不能出现大规模内耗。 过了一会，昏睡无数个纪元的男子终于要醒来了。 当黄金舰队驶出小岛二十海里的范围后，这个男子的手指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对他而言，这是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纪元。 他躺在甲板上，先是伸手遮了遮阳光，似乎大脑还是迷糊的状态，过了十多秒才忽然颤了颤，注意到了围在他身旁的众人。 “****” 他的脸上多了抹恐惧，嘴里说着他们那个纪元的语言。 第五百一十四章 老爵士 “他在求饶。” “他说他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亲，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还有好几个身体残疾的兄弟，以及一个身患绝症的妻子，求我们不要杀他……” “看来他是把我们当成海上游猎者了……” 人面法庭的一位老古董正在为众人翻译这个男子的话。 骷髅头疑惑：“这个男的哪来的老母亲和孩子？他不是只有一个妻子吗？” “为了保命，什么话都可以说。” “我还以为他是个老实人。” “常年在海上漂泊的水手，能有几个是老实的？” 老古董语气淡然，开始为这个男子说明现在的情况。 同时，他还询问了这个男子关于不朽神国的事。 可男子只是摇头。 他记得，上岛之后没多久，寻宝的几十个水手就死了一大半，活下来的并非实力强，而是运气好。 后来没多久，他就昏迷了，从此一睡不醒。 关于不朽的神国，他没有任何记忆。 他只是很震惊自己能活这么长的时间。 震惊之后，则是无尽的茫然与落寞…… 他不在自己的纪元。 那个火枪与航海的大时代已经落幕，熟悉的好友们早已在岁月中化作枯骨，他甚至都听不明白这个纪元的语言，像是一个孤零零的游魂，在悲怆人间孤独游荡。 “你的妻子还活着，这些年一直在找你。”老古董说出了这个实情，然后静静等待男子的反应。 不出所料，这男子立即变得激动起来，嘴里呜呜哇哇说了一大堆，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老古董的脸上了。 不用老古董翻译，众人就能明白，这男子显然是在询问关于他妻子的事。 在他眼中，结核病是那个时代的绝症，他妻子肯定早就逝去了。 如今听到他妻子还活着的消息，所有茫然落寞都被一扫而空，他宛若新生，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很多。 老古董开始安抚这个男子的情绪，并详细说明这件事的起因与结果。 结果尤为重要。 这个男子就是一个人情，幽灵船队的那位不朽必须承下来。 庞大的黄金舰队缓缓启程，向更深的海域进发，速度越来越快。 接下来就是一次与幽灵船队的正面接触。 这次接触需要唤醒那位不朽。 “唤醒一位不朽是很危险的事。”帕西瓦尔说，“江城，做好准备吧，我们应该会在几个小时之后与那位不朽正面接触。” “嗯。” 一天之内，直面两位不朽，这算是在死亡边缘来回蹦跶了。 下午三点，人面法庭开始释放特殊的信号，吸引幽灵船队的注意。 同时整个黄金舰队依旧在向无人的幽深海域前进，整体行进的速度超过了联邦任何一支海军编队。 时间来到下午六点，远方的天边出现一抹绯红。 但这抹夕阳的颜色很快就被幽蓝光芒压了下去。 幽灵船队来了。 淡蓝色的光芒出现在海面之下，随海波轻轻荡漾，诡异且神秘。 成百上千个大小不一的蓝色光团一点点靠近黄金舰队，且开始逐一浮出水面。 它们之中，有普通的小渔船，有大航海时代的破旧木船，也有工业发达之后的钢铁船只，都释放着幽幽蓝光。 “轰隆——” 一艘庞大的木船浮出水面，它是拥有三层全炮甲板的三桅大帆船，排水量超过一千吨。 它虽然不及幽灵船队中许多铁甲舰大，却航行在整个船队的最前方。 毫无疑问，这就是幽灵船队的主舰了。 与之相比，黄金舰队的母舰宛若一个巨人，通体金白色，排水量超十万吨，配备了完整的现代武器。 如果忽略特殊的力量法则，幽灵船队的主舰在黄金母舰面前就像是个玩具船。 但这份力量不容忽视。 双方开始缓缓靠近。 金色与蓝色在海面上交相辉映，似要融为一体。 站在幽灵船队主舰甲板上的，是一个西方模样的男子。 他大概有六十岁了，身着古典的黑色夫拉克外套与基莱马甲，穿着黑色长裤，手里握着一根拐杖，面带微笑，脱下礼帽对众人致意。 虽然刚从海面下升起，但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水渍，干净无比。 “啊，我亲爱的帕西瓦尔，好久不见了，为何将我从沉睡中唤醒？” 他的声音中都带着特殊的温和与优雅，充满磁性。 帕西瓦尔站在黄金母舰的船头，大声说：“富兰克林，这次是大事，你得把你的主人唤醒。” 同时，那个会翻译的老古董开始给众人介绍幽灵船队的成员。 人面法庭对幽灵船队算是相当了解了。 这些年来，几乎整个联邦大陆都有人面法庭的小队负责跟踪幽灵船队，并记录幽灵船队上发生的事，比如当初的白南画小队。 站在幽灵船队那些甲板上的迷失生灵，大多也都被人面法庭找出了原本的身份。 “正常情况下，幽灵船队上所有的生物都在沉睡。”老古董徐徐道来，“特殊情况发生时，这支船队的代理船长就会苏醒，也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富兰克林爵士。” 这位老爵士曾率领西方皇家海军去危险的北境极地探索航道，后来船只被冻住，船上的食物开始腐败变质。 在西方现存的资料中，富兰克林爵士与他的船员一起失踪了。 如果不是幽灵船队恰好路过那里，老爵士早已经死在那片寒冷的冰天雪地里，成为一具僵硬的尸体。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帕西瓦尔曾亲自调查过幽灵船队，所以与富兰克林有过见面。 此刻，在幽灵船队主舰上，老爵士微笑着询问：“我的老朋友，我能否知道是什么事？现实世界的压迫太强，主人的苏醒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我想这个男的，就是你主人一直在寻找的爱人。” 帕西瓦尔把那个男子拉到船头，用尽全部力量喊道。 富兰克林爵士一愣。 “他……” 老爵士想起了自己上船第一天听到的那句话。 还不等他有别的反应，整个海面忽然开始了剧烈的波动。 盛放的幽蓝光芒比以往强了无数倍，每一艘船都好似要在这片光芒中融化了，逐渐变得透明且扭曲。 随着海波荡漾，一艘普通的小渔船缓缓从庞大的船队中飘出。 渔船上，躺着一个相貌普通的女人。 第五百一十五章 日落之城 一个人的外貌从来都不该是对其评价的标准。 正如眼前这位普普通通的女工。 她苏醒了。 她没有其余不朽生物的神秘、强大或者美貌，皮肤蜡黄，依旧穿着当年的灰黑麻衣，衣服上的补丁都还那样清晰。 当初，在那个破旧的码头，她就是穿着这身衣服，目送她爱人离开的。 岁月流转，匆匆无数纪元。 庞大的幽灵船队在现实世界留下了无数传说，可她却始终没找到当年那位爱人。 如今人面法庭为她带来了。 事情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顺利。 不需要想尽办法将她唤醒，也不需要详细解释，她似乎早已知道人面法庭的想法，一切都按照最完美的计划步骤在进行着。 “人面法庭，这个人情我承下了，什么时候动手？” 她开口了，声音也很普通，说的是这个纪元的语言。 庭主微笑着看向江城，这个问题得由江城来回答。 江城没有犹豫，当即说道：“就明天吧，明天下午六点，地点由你们定。” “好，明天下午六点，以西大陆的时间为标准，日落之城，不必激活你手里那块风帆布，我自会到来。” 说罢，这个女子就带着她的爱人离开了。 汹涌的海面渐渐平息下来。 幽灵船队的的蓝光也慢慢衰弱，一艘艘舰船沉入水下，逐渐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一次与不朽的珍贵交流，就这样结束了，整个过程甚至不到一分钟。 她口中的日落之城，在西大陆的极西之地，是一座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荒废的古老城市。 所有蓝光都消失之后，母舰甲板上的众人将目光汇聚在江城身上。 他们都没想到，江城会把时间安排得这么紧张。 江城体内的信标还有十多天才会被自动激活，这段日子他完全可以放轻松，去尝试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把每一天都当作生命最后一天去度过。 但他居然把时间选择了明天下午。 这样早早激活，唯一的作用无非是在摩尹那里争取到一丁点好感。 在以往的纪元，就有信标宿主在看不到希望的前提下，提前激活体内信标，向界外不朽表达自己的忠诚。 这种忠诚的做法，可能会让那些不朽对信标宿主产生好感，并重塑信标宿主的身躯，将其纳入神国之内。 这个纪元也有信标宿主这样做过，但都失败了，毕竟有人面法庭压着。 江城显然不需要摩尹的好感，所以没必要提前激活。 “江橙子，为什么这么着急？”穆迪开口询问，“哪怕算上时差，以西大陆的标准时间来算，距离明天下午六点也只有三十多个小时了。” “总得面对的，早一点与晚一点没什么区别。” “这区别可大了。”骷髅头插了一句，“如果是我，我肯定会选择最后一天。” “那个菲奥娜真的可信吗？”李源问道。 “我想我们需要别的办法，保住江城的命。”百里踏月说，“这件事是人面法庭提出来的，人面法庭总不能坐享其成……” “……” 团队众人的一言一语淹没了江城。 一直到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他们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江城这样急着执行计划。 如果河狸还在，他肯定会开始絮叨江城的后代问题。 庭主在晚饭时与江城聊了许久。 他表示，一旦信标被激活，江城的身体就成为了连接界外的通道，那时候使用完美级的替死傀儡已经没用了。 这个计划的主动权在江城手里，他现在依旧可以拒绝。 以现有世界的虚弱情况来看，至少还有三十年的时间，摩尹才有能力强行打进来。 在这三十年里，人面法庭可以物色其余人选，制造意外，让摩尹的属下或者摩尹自己将信标弄进现实世界，当然这种办法可能会引起摩尹的警觉。 同时，人面法庭也可以去劝说其余两个体内依旧有不朽信标的人，选择封印其余试图跨界的不朽，但成功的概率并不大。 正如上次，那个跨界的不朽在见到人面法庭之后，就停止了继续跨界的行为。 大多数不朽都很清醒，并不会莽撞地强行进入现实世界。 “一切都因这个信标而起，我想我不会是更合适的人选了。”江城这样说道。 “菲奥娜没有给你发来消息吗？”庭主问道。 “没有。” 江城看着模糊的夜色，微微摇头。 庭主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会尽全力保住你。” “嗯，多谢。” “我应该感谢你。” 庭主叹了一声，然后起身离开了。 自打江城做出决定后，江渔与江枫就没有说太多，算是默默支持了这位弟弟。 而江离在此刻走到了江城的身旁。 他缓缓坐下，理了理白衬衫的衣领，随口说道：“牺牲自己的生命，为整个世界拖延时间，这像是那些狗血里的弱智主人公才会做的事……哥哥你可不是这个性格……” “怎么又说起这一套了？” “蝼蚁死得再多也只是蝼蚁，哥哥你跟那些蝼蚁不一样，你跟我生来就承载了一部分法则之力。” 江离也开始看着夜空，缓缓诉说。 “信标一旦被激活，真正的不朽之力就会涌入你的身躯，这股力量与我们生来就伴有的吞噬法则是平等的……哥哥，你会彻底死去，或许再也无法从我的身体里爬出来。” “十年前的你听到这个消息应该会很高兴。”江城说道。 “哥哥你或许根本不在乎那些普通人的死活，你只是不想见到他们对吧？” “你想说爹妈？” “死了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可以避免与他们相见的尴尬。”江离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瘸着的那条腿。 这时，江城的影子忽然出现了变化。 他漆黑的影子开始扭曲蠕动，缓缓生出模糊的四肢与五官。 这个过程很漫长，用了两三分钟，一直寄生在他影子里的这位不朽才缓缓成型。 自从那份记忆的真相被揭开，当初在崖洞世界里，这位不朽选择江城的原因也被一同揭开了。 他看中了江城体内那些混乱的吞噬法则，利用这份法则之力与他无数个纪元来对黑雨的观察，成功模拟出了基本吞噬的力量，恢复自身实力。 第五百一十六章 给你自由 暗影，又名缇斯，在每个纪元都有不同的名字。 幻觉之神，拥有基本迷幻法则。 他的新生是为了复仇，找到那个藏在世界深处的模糊怪物。 今晚，他离开了江城的影子。 如果一切正常，江城很有可能在明天下午死去，所以这位不朽也没有继续寄生的必要了。 他的实力已经恢复到了禁忌的终点，距离曾经的不朽只有一步之遥。 在离开之前，他解开了灰白石板的所有禁制，并用十分郑重的语气说了一句话。 【江城，当我重临不朽，你或者你的家人，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请求，我将尽全力办到】 这是他为自己长期寄生支付的代价。 一个不朽的庄严承诺。 人面法庭希望这位不朽可以去法庭的小世界慢慢恢复力量，但缇斯拒绝了。 在见惯了一个个纪元的毁灭后，这位不朽像是习惯了孤独。 他离开母舰，往南大陆的方向飞去了。 江城猜测他应该去了卡邦废城。 提斯的仆人，或者说多年的好友，那位试图以时间法则成为不朽的弥亚，当初就在那片土地上消散。 在缇斯离去之后没多久，江城唤出了彼得。 彼得这段时间大多在沉睡，消化他祖先的力量。 他的外貌比之前更恐怖了，背后生出六翼，浑身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尖牙宛如锋利的匕首，身高也暴涨到了接近四米。 这个形象，越来越接近他始祖的样子，比他上一次成为禁忌的模样更可怕。 被强行唤醒之后，彼得还有些迷糊，脑袋昏昏沉沉的，问道：“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你自由了。” “啊？” “不要挣扎，仔细感受。” 两者之间的空间，缓缓浮现出一张若隐若现的泛黄契约。 在江城的意志下，这份契约开始慢慢燃烧，那些被鲜血染红的模糊字迹被火焰一点点吞噬。 随之一同被燃烧的，似乎还有彼得体内的枷锁。 当火焰熄灭，他发出一声尖啸，振翅飞天，浑身被浓郁的血光包裹，在浓郁的夜幕下释放出蔓延十多公里的血色领域。 他重归禁忌。 方圆十多公里的海水都泛着淡淡的红色，夜幕的云层也缓缓化作暗红。 身处领域中的所有生物，竟然都生出了一股嗜血的渴望。 幸而人面法庭的老怪物们及时出手，把彼得的领域隔绝在外。 下方甲板上，人面法庭的年轻禁忌生物们都仰头看着，脸上有些羡慕的神情。 他们的领域都在一公里左右，突破得十分缓慢，或许这辈子都没有突破到十公里之外的可能。 梁殷眼巴巴地看着江城，问道：“江城，我呢？” “你……” 江城看了他一眼，语气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梁殷心里一沉，开始在脑子里搜刮求情的句子。 可江城却只是说：“你也自由吧。” “真的？” 梁殷大喜，差点不顾形象在原地蹦几圈。 失去自由后，才能体会到曾经那份自由的可贵。 他终于又可以成为那个无法无天的幻影杀手了。 “这份契约你自己烧掉吧。” 江城丢出了那份实体契约，然后就懒得管了。 梁殷慌慌张张接住，然后激动地跑到甲板的角落里，掏出打火机，颤抖着将这份契约点燃。 烈火开始吞噬契约，让其在海风中化作腐朽的灰烬。 火焰从右下角一点点向上蔓延。 这个过程很短暂，但在梁殷眼中却漫长得像是几个世纪。 当最后一抹灰烬随风逝去后，梁殷与江城之间的主仆关系也彻底消散了。 “终于……” 他望着那点灰烬越飞越远，缓缓收起打火机，在海风中站立了许久。 不知为何，得到自由的他竟然没有那么兴奋激动了，反而生出了一股怅然若失的情绪。 一想到江城可能明天就会死，这份情绪竟然还加重了些。 他回到江城身旁，犹豫了片刻，说：“以我个人的观点来看，你明天没有任何必要去送死，以你现在的身份与实力，去拯救那些迟早会死的普通人，实在是……不太好说……” “你到是有点像我弟弟。” “这才是正常的价值观。” 梁殷见江城的脸色没有太多变化，开始放开了说。 “就算那个叫摩尹的家伙会提前几十年打进现实世界，你也不会受到影响，那时候你肯定早就是真正的禁忌生物了，有办法躲着不朽，让那些普通蝼蚁死在摩尹手里就行了，反正这个世界迟早要毁灭的……早几十年或者晚几十年都一样……” “然后呢？” “说不定你还能活到下一个纪元，你可是天生承载吞噬法则的生物，只要活得久，慢慢把这份力量研究透彻，有很大的概率成为不朽。”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你应该会很高兴看到我去死，而不会这样劝我。”江城淡笑着说。 “咳……时过境迁嘛……” 梁殷有些不自在，把目光移向远方。 他说：“一个月前的我，和现在的我，是两个不同的我，这段时间我经历了很多。” “你看，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让你这样的人发生变化，何况是几十年。” “啊这……” 梁殷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掉进了江城的语言陷阱里。 他可以想办法反驳，但他想了想还是算了。 在说话这方面，他说不过江城。 …… 晚上十点，众人回到了法庭所在的小世界里。 庭主与老怪物们开始最后的商讨与计划模拟。 不同于以往，这次模拟的重点在于，如何保住江城的命。 “菲奥娜那个女人不可信。” “现在世界规则还不到最虚弱的时候，如果她强行出手救江城，她自己就被反噬所伤，而且被伤得很严重，她可没有合适的通道降临……” “我这里有一个更好的傀儡炼制方法，超越完美级，是拥有傀儡法则的那位不朽传授我的……” “或许还是不行……” “……” 这群老古董都很够意思，想尽了所有办法。 而江城则没有参与这次讨论。 他与团队其余人一起，通过法庭的传送法阵，回到了瓦力城的原址。 诺大的城市已经消失了，只剩下荒草随夜风飘荡。 第五百一十七章 一件事 “这个位置，以前是郊区的水坝。” 龙涛也带着他的小队来了。 众人此刻就在曾经瓦力城的郊区。 郊区一直是危险与神秘的象征，这里藏着无数重案嫌犯，还经常出现诡异事件。 靠近城区的这个水坝，是周围一片区域的电力来源，也是河狸的家。 可河狸也随着整座城市消失了。 “唉，希望云婆婆他们还活着吧。”骷髅头很伤感，自打从乱葬岗苏醒后，他就一直待在旅社里了。 当初那片乱葬岗也没了。 他还记得他苏醒的那个晚上，整个乱葬岗的骷髅都爬了出来，四处都是断手断脚。 当然，那些都是野生骷髅，只有他一个是邪神仆从。 “丘牙大人也没了。”李奇迹摸了摸灰松鼠的头，“我昨晚做梦还梦到了丘牙大人，他说以后会在教皇选举的时候给我投一票，他叫我好好努力，还引用了泰戈尔的诗句……” 这座城市有他们最初的回忆，也应该有最后的回忆。 城市消失后的荒野，与其余区域没什么不同，所有杂草像是在一夜之间长出来的。 灰雾似乎逼近了些。 江城爹妈饲养的那些巨型宠物还在周围的灰雾里徘徊，时而能看到他们模糊庞大的影子。 在城市原址走了片刻后，江渔忽然眉头一皱，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她回到众人身旁，手里还多了个生物。 “这家伙在窥伺我们。” 说着，她把这生物随手丢在地上。 这家伙长得很奇特，脑袋像是山羊，但身体却是人类的，羊头人身。 一见到他，狗头人李源以及马头人甘瑟就多了股熟悉且亲切的感觉，仿佛他们是天生的朋友。 但此时这位朋友一脸惶恐，惊叫道：“美女！别杀我！我只是个路过的！” “路过？”江渔神色不善。 “不不！我……我……” 在江渔的威逼之下，羊头人很快就说出了实话。 “我是旅社猪头人的笔友，来自西大陆，前不久跟他在网上认识的，后来约好了要见一面，于是我就匆匆赶了过来，没想到就……” 羊头人指了指周围的荒芜，一脸无辜。 他说：“我真没想到这么大一座城市会消失，我还以为猪头人在骗我，所以我在这里等了一段时间，就等到你们了。” 说着，他急忙掏出手机，似是怕众人不信，打开了聊天软件，并翻出他和猪头人的聊天记录。 很长的记录，他们两个每天都聊得很晚。 由于时差的问题，在猪头人这边可以说每天都聊到凌晨三四点。 记录一直截止到瓦力城消失的那天。 “看来确实是真的。”李源问道：“羊兄，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杰克就好。”羊头人立即回答，“你们也是猪头人的朋友吗？” “没错，我跟他是多年好友。”狗头人李源说。 “看来猪头人真没骗我……” “杰克兄，你也是被一头疯羊咬了的吗？” “什么？” 羊头人杰克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 他摇了摇头，说：“不，我……我生下来就是这个模样。” “跟猪头人一样，都是天生的诡异，怪不得你们两个能成为笔友，当初他父母一直接受不了他们孩子长了个猪脑袋的事实。” “唉，父母……” “杰克兄，你的父母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我父亲是谁，我母亲是一头羊。” “一头羊？”李源一怔，“你的意思是，真正的……普通的羊？” “对啊……” 接下来的时间，众人在瓦力城的原址上边走边聊。 江城为龙涛等人讲述了这段时间的经历。 羊头人杰克则在讲述他的出身。 他这种羊头人身的怪物，在他出生的西方，被看作是最恐怖的恶魔之一，所以他的童年十分艰辛，有好几次都差点被当众烧死。 幸好当地旅社发现了他，并为他提供了新的身份以及庇护所。 他的诡异能力很鸡肋，可以说完全没用。 在收录诡异力量的书籍里，他的诡异能力【产毛】，被记录在【废物能力】的那一栏里。 狗头人李源与马头人甘瑟很喜欢羊头人，与他相谈甚欢。 与此同时，在得知江城这段时间的具体经历后，龙涛小队的成员都感慨不已，说当时应该跟江城一起去南大陆探险。 贾仁贾义两兄弟甚至想现在就去投奔崔悲了，体验一下占城为王的感觉。 时间来到晚上十一点。 在悦耳的风铃声中，白南画带着一支人面法庭小队找到了众人。 “江城，庭主让我问一下，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没做吗？”白南画取下面具，“如果有，尽管说出来，法庭可以为你去做。” 骷髅头闻言一愣，说：“好家伙，这是让江城开始交代遗言了？” “不要多想，这是法庭欠江城的，理应如此。”白南画认真解释。 “还没做的事？” 江城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 过了一会，他缓缓说道：“确实还有一件事没做。” “什么事？” “帮我去抓一个人。” “是比利市的教会候选人墨狼？”白南画问，“法庭调查过，那头狼人以前与你有过节，后来为了躲避你，去了南大陆，好几次都差点跟你撞上，现在又灰溜溜地跑回了比利市。” “不是他，是罗兰。” “好，我记下了。”白南画点头，“那头狼人呢？要不要给你捎上？” “不用了，留下一个对手也好。” …… …… 人面法庭是在北大陆的极寒之地找到罗兰的。 这家伙躲得十分隐蔽。 他像是知道人面法庭会去找他，所以提前设置了十多个伪装躲藏点，让好几支人面法庭的队伍都扑了个空。 他还利用特殊的面具，让许多追随他的信徒伪装成他的样子，在人类城市中行走。 他的棘手不亚于普通的禁忌生物。 有一位年轻的禁忌法官在其中一处伪装点中了他的陷阱，浑身多了十几个深浅不一的伤口，差点当场去世。 最后还是几个老怪物一起出手才成功抓住了他。 在他藏身的洞穴中，老怪物们发现了一些很不得了的古老物件。 这些物件很有针对性，一旦成功被激活，很可能导致整个黄昏计划失败。 第五百一十八章 终点 “这个叫罗兰的家伙，一直在谋划你体内的那道信标。” “他的胆子很大，竟然想在通道打开那一瞬间，窃取不朽的力量……” “……” 在法庭深处的关押所，一群老怪物正在研究从罗兰藏身处找到的古老物件。 一位年轻的禁忌法官则在一旁为江城讲述他们从罗兰那里得到的信息。 关押所内部很明亮，呈辉煌的金白色。 老怪物们围坐在一起，神色严肃，商讨交流。 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十多件残破或完整的古老之物。 【青铜罗盘，三个纪元之前的古老造物，出自一位不朽之手】 【亡者颅骨，一位不朽的残骨】 【深黑卷轴，记载了几十个禁忌生物死亡印记的卷轴，一次性物品】 【……】 这些东西，每一件都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其中有一件完整的不朽之物，名为【神奇海螺】，确实十分神奇。 这件不朽之物可以让罗兰窃听到全世界绝大多数机密。 当然，他并不到能听到人面法庭这个小世界里的消息。 但在某次任务中，一个老怪物降临西大陆，与老友聊天之时，不小心说了些关于黄昏计划的事。 所以罗兰知道了。 而今天在大海上发生的一系列事，他更是在全程窃听。 这十多件物品，如果同时爆发出威力，会极大程度干扰明天的黄昏计划。 众多老怪物商讨后，觉得罗兰窃取不朽力量的成功率在15%左右。 一旦成功，他就会弯道超车，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禁忌生物，且是禁忌生物中最强大的那一批。 但他却没考虑过黄昏计划失败，摩尹带着怒气跨界的后果。 “他这种人是不会在乎普通人死活的。” “我查看了他的记忆，他自己有办法从不朽的愤怒中活下来。”一个擅长记忆的老怪物说，“而且他笃定……哪怕黄昏计划失败，我们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摩尹封印，无论这个过程会付出多少牺牲……” 总的来说，这家伙做事不考虑后果且不择手段。 他的底线足够低，而且足够聪明，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积累这么多宝物。 当初找到不死人蓝白，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他以为蓝白会对江城产生兴趣，并在某个时候解剖江城。 那时候他就会带着诚意上门，并邀请蓝白加入他的计划，利用蓝白对不朽生物信标的了解进一步完善计划。 但蓝白的表现太佛系了。 所以他只能临时改变计划。 江城的时间不多，也就意味着罗兰的时间也不多。 事实上，罗兰这个计划的成功率本应该在30%以上，但江城把时间安排得太紧张了，这就导致他并没有收集到足够的辅助物品。 帕西瓦尔拿起神秘海螺说：“江城，这些东西理应都是你的，但我们想研究一下，过些时间再还给你，或者你的家人。” “好。” 江城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反正暂时都用不上。 帕西瓦尔又问：“你想跟罗兰那家伙聊聊吗？” 江城摇头，“算了吧，没什么兴趣。” “奇怪，那家伙似乎把你当作‘宿命敌人’这类的人物，所以他很肯定你会去见他。” “我跟他根本就不熟……” …… …… 新年第九天，西大陆时间，早上六点。 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人面法庭的人手在日落之城的附近就位了。 许多只存在于古书中的老古董都纷纷苏醒，加入了这个惊天动地的黄昏计划。 在西大陆坐镇的三位教会红衣主教齐齐现身，带着十多个大城市的主教以及祭司等，来到现场拜访庭主。 那位传说中的教皇再度出现，一同出现的还有神秘的大祭司。 林语和他的老师也来了。 他已经成功晋升为禁忌生物，打破了教会内部最年轻的禁忌生物记录，是许多人眼中的未来教会三巨头之一。 不久之后，雨果等其余大陆的红衣主教也到场了。 整个联邦世界最顶尖的一群禁忌生物聚在一起。 他们用最后这点时间紧密协商着封印不朽的大计划，确保任何一个细节都没有纰漏。 计划其实早已经完美得没有任何缺陷了，但教会也想保住江城的命，所以才会不遗余力地参与这次事件。 “你们教会的不朽无法出手？”帕西瓦尔询问一个红衣主教。 那红衣主教答道：“伟大不朽自身正在经历一次艰难的蜕变，他自身被无数法则铁链锁住了，此刻无法强行出手，只能靠我们自己……” “幽灵船队那个女人能不能救江城？” “她只说了会对摩尹出手，我们无法与一位不朽生物谈条件。” “那些保命的东西都给江城了吗？” “给了，昨晚我还教他炼制了超越完美级的替死傀儡。” “真有这种替死傀儡？” “有的，炼制材料很复杂，需要一枚古金币、半具不朽生物的残骸、九朵骸骨之花等等……” …… 在一大群人都在讨论要怎么保住江城的时候，江城自己并没有参加商讨。 他戴着墨镜，穿着简单的衬衫，开了一辆黑色道奇公羊，在黎明的金色阳光中绕着整座日落之城兜风。 他弟弟江离就坐在这辆大皮卡的后车厢里，抱着一把吉他，缓缓弹奏。 这个黎明很舒服，很放松。 日落之城位于海边。 这座城市虽然在几百年前就荒废了，却一直没有受到灰雾的侵蚀，就连岁月在这里都仿佛慢了许多。 城市中，许多几百年前的建筑依旧矗立，高大的歌剧院、海边的造船厂、老式的教堂等等…… 教堂顶部的十字架都扛住了时光的侵蚀。 环绕城市的水泥道路满是裂痕，但并不影响行驶。 道路右侧荒草在风中起起伏伏，正如道路左侧的海浪。 早上七点的阳光洒落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金灿灿的，像是为那些老旧的建筑披上了一层金色外衣。 温柔的海风透过车窗，拂动江城的发梢与衣领。 后面的江离忽然停止了弹奏，放下吉他，遥望远方的大海。 “哥哥，你说这条路没有终点该多好？” 第五百一十九章 黄昏降临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走得很快。 傍晚，五点五十分。 当晚霞染红了天边之际，幽灵船队在一片深邃的蓝光中到来了。 那个女子没有现身，甚至一句话都没说。 船队的到来，只是告诉所有人，可以开始了。 于是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江城身上。 “江城，你的东西……” 庭主现身，抛出一枚黯淡的古金币。 “多谢！” 江城伸手接住，然后点头示意，让所有人放心。 他知道该如何激活体内的信标。 时间紧张，庭主也不再说什么了。 他缓缓退后，渐渐消失在傍晚的日落之城中。 其余参与计划的生物也依次消失。 而江城走上事先准备好的海边祭坛，缓缓走到最高处，神色平静，然后转身面对整座城市，微微点头。 这一刻，傍晚的柔风停了。 计划正式启动。 除了江城，所有生物消失不见，仿佛从未来过。 整个落日之城静悄悄的，就连海水都静得只剩下少许波纹。 浓郁的乌云从远方而来，汇聚在这座城市的上空，遮蔽了傍晚的霞光，让整座城市只剩下一片阴暗。 云层越来越厚，一层层堆叠，仿佛要从天空中压下来。 “轰隆——” 雷霆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中炸响，仿佛劈开了地狱的大门。 暴风瞬间到来，席卷了整个天地。 正如上一次众人看到的信标激活场面一样。 狂暴的雨水从天而降，冰冷刺骨，重重砸在这座城市的建筑与草木之上。 海浪变得汹涌，无数海中生物开始四散逃离，在天生的恐惧之下疯狂远离这片即将出事的海域。 天空中的乌云开始旋转汇聚，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恐怖的螺旋形通道。 爆裂的雷霆在通道左右炸响，好似神灵之怒，令人震撼。 祭坛上的江城就在这通道之下，狂风吹动他的衣襟与头发，平静的他显得极为渺小。 “啊……久违了……现实世界的气息……无尽神秘的起源地……” 古老且沧桑的声音从苍穹之上传出，在整片天地间缓缓回荡。 这一刻，整个世界的各大势力都感觉到了跨界的气氛。 这次跨界的时间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因为现存三位信标宿主体内的信标，都不该在今天被激活。 除非有人提前激活了体内的信标。 各大势力纷纷采取手段，远距离观看这次跨界行为。 “是江城！他竟然会提前激活信标？” 旅社的一个禁忌生物皱着眉，声音中带着些许疑惑。 “他投向不朽生物那边了？” “古籍记载，提前激活信标，就是对界外不朽表示臣服的意思，其余信标宿主还有可能，但江城……他已经凑齐材料了吧？” “人面法庭的人呢？” 此刻，整个联邦大陆上，至少有上百个势力或者个人正在观看这次跨界。 他们只看到了江城，却没有看到人面法庭的生物。 在以往这个时间点，人面法庭应该早就到场了。 “江城有些手段，不要小瞧这个年轻人，他可能通过某种方式屏蔽了人面法庭，别忘了他姐姐也是禁忌生物。” “提前激活信标，确实可以打一个措手不及……” “人面法庭的来了！” 悦耳的风铃声悠然响起。 一缕缕白雾在日落之城内出现，开启远距离通道。 人面法庭的几支队伍，仿佛是姗姗来迟，终于抵达了现场。 这次的阵容与上次差不多，都是一个老怪物带队，六位年轻的禁忌生物，再加上几百个诡异级的面具人。 老怪物的手里拿着一本《驱逐之书》，没有戴面具，脸色凝重，看上去像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哪怕只是在千里之外通过特殊物品观看的众人，都能感受到现场那股压抑紧张的气氛。 这次人面法庭似乎确实是晚了一步。 “轰隆——轰隆——” 雷霆炸响，暴雨倾盆。 汹涌怒号的海水都化作了冰冷的黑色，一层层滔天巨浪扑向祭坛，似是要阻挡所有试图对江城动手的生物。 整座城市都被无穷的阴影笼罩着。 城市上空的苍穹仿佛彻底塌陷了，向着那巨型漩涡的中心涌去。 一对模糊且强大的目光，出现在那漩涡的另一端，像是隔着无穷时空，摄人心魄，恐怖无比。 “衷心的仆人，你做得很不错，我会让你进入我的神国，享受永生的乐趣。” 那雄浑的不朽之音，让整片天地都在震动。 黑雾在苍穹之外翻涌，大雨滂沱，雷声不断，暴风在苍穹之下疯狂肆虐。 在不断闪烁的雷光中，一个庞大的身影在黑雾与云层中若隐若现，投射在大地上的阴影超过千丈。 那是一条狰狞的巨蛇，虽然看不见其头颅与尾部，但只是部分扭动的模糊身躯，就已经恐怖得令人窒息了。 只是这一次现身，就有几十个面具人晕倒了下去。 在更遥远的区域之外，许多正在观看的生物或是晕倒，或是口鼻溢血，变得精神恍惚。 直面不朽，不是每个生物都能做到的。 那股强烈且恐怖的精神冲击，哪怕在千里之外，也能轻易抹杀普通人。 各大势力的高层当机立断。 “除特殊能力的高级诡异生物，其余生物立即离开，停止观看！” 日落之城内，实力较弱的面具人也纷纷开始撤离。 其实每一个面具人都不弱，最弱也有高级诡异生物的实力，但高级诡异这个序列的差异毕竟是极大的。 人面法庭领头的那个老怪物，也就是现存不多的二级大法官，对身旁的人下达了指令。 “记录完毕。” “执行第1084号抹杀指令。” “目标：江城，东大陆生物，高级诡异生物，领域生物，领域半径五百米。” “动手！” 那六个年轻禁忌当即动手。 他们像是冰冷冷机器，齐齐释放领域，激活武器，执行着上级的杀戮指令。 但以往强大的禁忌生物，此刻在这片风雨肆虐的阴暗天地间，好似一只只蝼蚁，扑向祭坛上的江城。 江城的身体像是在燃烧，整个胸腔都变成了半透明的模样，好似杂驳的血色水晶。 所有人都能看到，在他心脏旁边，一枚长矛状的信标正在起起伏伏。 第五百二十章 恐惧时刻 “江城肯定是疯了！” 一个旅社的分社社长厉声骂道。 但一位年长的禁忌生物却摇了摇头。 “他没疯。” “根据消息，他已经凑齐了完美级替死傀儡的材料，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激活信标？他只能是疯了！” 许多人心中都有这样的疑惑。 难道转投一个不朽的神国，真就比活在现实世界更舒服？ 在不朽神国内，虽然可以接近永生，但处处都是限制，除非得到不朽的认可，否则这辈子都不太可能离开了。 相比而言，现实世界的生活才是最好的，至少有绝对的自由。 除非末日到来，绝大多数生物都不愿意进入不朽的神国内。 在看到那庞大恐怖的蛇形身躯后，尚未晕倒的生物都感到了惊悚。 “是摩尹！真的是这条怪蛇！他是杀戮法则吧？” “上次传出来的消息是真的，我们被教会骗了！” “可阿萨的下属，那个叫海林的禁忌生物，他不是确认过了吗？” “海林背叛了他的主人？” “……” 众人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于是纷纷开始联系教会。 但教会在这一刻保持了绝对的沉默。 所有分教堂都关上了大门，拒绝任何非教会成员的人进入。 那些古老的传送阵法也都被关闭了，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入教会的核心世界，哪怕是经常与教会高层有来往的那些禁忌生物都被拒之门外。 以往四分五裂的教会，在这个黄昏竟然浑然一体，找不到一丝裂隙。 “江城前不久不是接受了一次‘神之眷顾’吗？”极地猎人组织的禁忌生物说，“当时我们都以为那是教会联系的机械不朽的眷顾，现在想想，会不会是摩尹在搞鬼？” “或许教会早已经联系了这条怪蛇？” “该死，这些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人面法庭还不把事件等级提高？”另一个禁忌感到了莫大的危险，“江城可不是以往那些普通的宿主，这些面具人该不会失手吧……” 一股莫大的危机感压在所有禁忌生物的心头。 能力越强，越接近这个世界的天花板，越能体会到那种毁灭即将到来的恐惧。 都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挡着，但万一摩尹跨界了，身为高个子的众多禁忌生物可挡不住。 他们只能各自逃命，并祈祷这位不朽并不想释放杀戮的欲望。 不仅是禁忌生物，众多不明所以的诡异生物也感觉到了。 这个黄昏的天空似乎更阴暗了些，温度也更低了些。 就连普通生物都有了感觉。 生活在城市中的普通人都在刚才那一瞬间心悸，所有人都多出了焦躁、忧虑、困扰、不安等负面情绪…… 街头巷尾的流浪猫都炸了毛，对着天空恐惧地嚎叫，叫声十分刺耳，有的像是婴儿的啼哭。 其与动物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恐惧表现。 整个世界都仿佛处于末日来临之前的恐惧时刻。 …… 在那座压抑恐怖的日落之城中，六位人面法庭的禁忌已经动手了。 可这次却不似上次那般轻松。 上次他们只是打出一道攻击，山巅上的那个信标宿主就彻底炸开了，而这次他们竟然无法突破祭坛周围的守护。 苍穹之上，摩尹那恐怖且血腥的声音再度传来。 “一个聪明的仆人，实力也不错，我会好好培养你的，跟随我在现实世界征伐吧，用杀戮铸就你的巅峰王座……” 他已经踏上了通道。 那庞大无比的蛇形身躯，只是他释放的虚化投影而已。 摩尹喜欢将自己的身躯维持在十米左右，不大不小，适合战斗。 这条漩涡通道的起点在现实世界之外，而终点则是江城体内的这枚信标。 无数属于摩尹的杀戮法则力量涌入江城的身躯，开始稳固这条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 只要摩尹愿意，他一个念头就可以摧毁江城的身体。 跨界结束后，通道能量的溃散，也会让江城的身体随之崩溃。 但他觉得江城这个仆人表现得相当不错，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十分镇定，比以往那些愚蠢且弱小的信标宿主强了千百倍，可以为江城重塑身躯，培养成他的左右手。 而且，他感觉江城体内还有另一股特殊的法则之力…… 似乎有些像是‘吞噬’。 “界外的不朽生物，请退回去，现实世界不能容纳你的力量！” 那位手持《驱逐之书》的老怪物出声了，语气冰冷，没有丝毫恐惧。 此刻摩尹已经走完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像他这样自负的生物，自然不可能再退回去。 “又是人面法庭？”摩尹在冷笑，“你们这个纪元的小组织到是有些意思，上次见面还是在五万多年前吧？一眨眼就睡过去了……又准备使用你手里那本《驱逐之书》了？” 很明显，这不是摩尹第一次被驱逐了。 他每一次都很强硬，从未退缩过。 哪怕面对《驱逐之书》，也不会像其余不朽那样退出通道。 这一次的情况与上一次不同了。 以往，那些信标宿主都会被人面法庭击杀，导致通道不稳，所以摩尹会被《驱逐之书》逐出去。 但这次的江城活得好好的，连六大禁忌生物联手都破不开守护他的阵法。 “叮铃……叮铃……” 在一阵悦耳的风铃声中，有十多个人面法庭的禁忌生物从白雾中飞出，齐齐对江城动手。 在外界看来，人面法庭似乎急了。 一缕缕白雾在疯狂旋转，制造的通道越来越大，众人甚至可以隐约看见那通道之后的人面法庭小世界。 一座座高大的法庭建筑在通道尽头若隐若现。 “别着急，老家伙，打开你的《驱逐之书》试试。”摩尹已经走完了接近一半的道路，语气中充满了狂妄与不屑。 哪怕江城现在就被击杀了，他也有一定的把握稳定通道，强行进入现实世界。 那个人面法庭的老怪物微微点头，神色依旧镇定。 “如你所愿。” 说罢，他翻开了《驱逐之书》的第一页。 这古老的神秘书籍仿佛有着特殊的魔力，每一张泛黄的书页都在岁月中流传了千百年。 这一刹那，天地间的暴风骤雨就小了许多，就连通道都有些溃散的迹象。 这个世界是平衡的。 众多不朽生物想出了通过信标制造通道的方法，于是《驱逐之书》就出现了。 似乎任何东西都不是无解的，存在克制其的另一种东西。 第五百二十一章 死亡 泛黄的书页上，每一个神秘古老的字符都在发光。 身着金纹白袍的大法官悬浮在天地间，神色肃穆，开始吟诵这本驱逐之书的内容。 金色的璀璨光芒渐渐染上了那条黑色的通道，并一点点将其蚕食。 摩尹那庞大的虚幻蛇身之上，也开始浮现出淡淡的金色。 每一片蛇鳞都像是沐浴在金色辉光中。 但这种沐浴并不舒服，而是致命的。 摩尹感到了虚弱。 “可悲的蝼蚁，这一次你无法阻止我了，当我进入现实世界，我会第一个杀了你！” 他的声音中带着怒意，用愤怒来掩饰自己的虚弱。 这条通道，他已经走了三分之二，这一次他不可能退出！ 他一定要进入这个世界！ 可忽然，一股莫大的危机感袭击了摩尹，让他几乎颤栗。 有一个同级的对手向他动手了。 动手的生物不可能是阿萨。 在此之前，阿萨已经重伤，摩尹一直压着阿萨打，就在前不久已经把阿萨打进了很远的虚空之中。 摩尹感觉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气息。 “菲奥娜？” 他的眼神变了，变得锐利，还有一丝愤怒。 苍穹之下雷霆炸响，狂风与暴雨交织，好似在为这位不朽的愤怒烘托气氛。 “该死的女人！你在哪里？给我出来，休想干扰我的跨界！” 摩尹愤怒的声音在两个世界爆响。 可以想象，他以前在菲奥娜手里吃过很多亏，所以心中的怒火才会这么旺盛。 这一次他又吃亏了。 那股熟悉的气息，并非来自界外，而是来界内。 摩尹此时已经跨越了整个通道的五分之四，可以说大半个身体都在现实世界里了，即将成功。 可祭坛之上的江城忽然转过身体，缓缓抬头，在暴雨之中与苍穹上的不朽对视。 这一刹那，摩尹在江城的眼中，看到了菲奥娜微笑的表情。 “轰——” 江城体内的信标猛然炸碎。 失去信标的通道在一瞬间就崩溃了小半，剩余部分更是被驱逐之书的力量飞速侵蚀。 缓缓旋转的天空漩涡正在化作金色，一点点失去跨界的作用。 一切都按照菲奥娜说的那样。 当信标被激活的那一瞬间，江城就已经失去自己身体的控制了。 刚才控制江城转过身的，自然是菲奥娜留在江城体内的力量，炸碎信标的也是同样的力量。 “不！该死的女人！” 距离成功只有最有一丝距离，摩尹差点被气得吐血。 他本就暴戾嗜杀，领悟的杀戮法则，这辈子就没几天是心平气和的，现在两只眼睛都化作了血红，只想把菲奥娜撕碎。 可他不想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即使他已经隐约察觉到这是个陷阱了。 身为神的自负，在说出那些话之后，他不能退。 他只能前进！ 他要进入现实世界，用一场恐怖的杀戮释放心里的暴躁与憋屈。 他要用所有人面法庭所有生物的鲜血为这场杀戮拉开序幕，然后他会挨个猎杀这个世界的禁忌生物，再从人类世界入手，以城市为单位依次屠戮…… “该死的奴仆，勾结菲奥娜这个女人，你将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 摩尹在咆哮，目露杀机。 他想到了一些原因。 正因为江城体内有这份天生的基本吞噬法则，菲奥娜才能把她自己的力量藏在这份法则之后，避开摩尹的探索。 这个计划，从始至终就只能由江城或者江离来执行。 如果江城不同意，而江离体内又没有信标，其余人无法成为菲奥娜力量的载体，这个计划就会搁浅。 而庭主很早就清楚了。 在之前的交流中，他对江城说，他们可以在接下来的三十年里寻找其余合适的对象，这话可以算是善意的谎言。 这个纪元诞生这么久了，也才出现江城与江离两兄弟而已，未来三十年几乎不会出现更合适的载体。 他这样说，只是为了让江城在放弃计划的时候可以更轻松一点。 毕竟江城确实有很光明的前途。 只要活过这个纪元，他在未来成为不朽的概率实在是太大了。 “轰！” 江城的胸腔忽然炸开了。 那是摩尹留在江城体内的力量，来自杀戮法则的恐怖力量。 他的心脏瞬间被炸成碎块，肋骨与胸骨纷纷破碎，五脏六腑依次碎裂。 这是不朽留下的伤势，无法被修补。 他体内的吞噬法则还很弱小，无法对抗杀戮法则。 就在片刻之后，江城缓缓向后倾倒，倒在坚硬的祭坛上，浑身流淌的血水将祭坛上的冰冷积水染红了一大片。 “该死的蝼蚁，这样的死亡实在是太便宜你了！” 摩尹像是发狂了，咆哮不止。 他的嘴角在溢血，竟然强行稳住了崩溃的通道，顶着世界法则的压力与反噬，一步一步向现实世界前进。 神的愤怒，让整片天地都在颤抖，仿佛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 整个大陆上，无数禁忌生物都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 这是这个纪元以来，他们第一次见到不朽生物真正爆发的模样。 同时，他们也意识到…… “不妙，人面法庭这次玩脱了！” “都收拾东西，跟我走，我知道一个应该可以躲开不朽探查的隐秘小世界！” “老祖宗，带上我……” “……” 画面上，摩尹爆发的样子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他几乎是在与整个现实世界的法则力量抗争。 禁忌生物们，有一些在这份震惊中原地等死，还有一些收拾东西开始跑路。 跑路的自然是大多数。 只要有一线生机，他们就不会轻易放弃。 少数禁忌生物准备向摩尹臣服了，他们只能祈祷摩尹愿意把他们收进神国里。 只有极少数的禁忌生物，抛下了一切顾虑，把生死置之度外，此刻已经激活了传送物品。 他们要前往日落之城，帮助人面法庭对抗即将进入现实世界的摩尹。 危难时刻，总有人要逆流而上。 片刻之后，在一个个传送阵法的辉光中，那些不畏死亡的禁忌生物依次抵达了。 亲临现场所感受到了的压迫感，远比通过画面感受到的更强。 在黑暗破碎的苍穹下，暴雷怒吼，风雨肆虐。 他们站在发光的传送阵中，在天地间渺小得像是一只只飞蛾。 第五百二十二章 悼念 所有生物都意识到了，人面法庭有一个计划，并且江城也是计划的一环，所以江城体内的信标才会忽然炸碎。 但江城已经死亡，通道却没有崩溃，就连古老神秘的《驱逐之书》也没用了。 那个强大恐怖的不朽生物正在强行进入现实世界。 一切都在表示，人面法庭的计划大概率失败了。 该跑路的都在跑路。 而来到日落之城的禁忌生物已经超过了三十个。 这个纪元与以往的纪元不同，在人面法庭的协调与镇压下，人类与诡异生物的力量都保存得较为完整，很少出现大规模相互征伐的情况。 南大陆的混乱，很大一部分原因，只是因为人面法庭不想过早插手，且想把这块大陆当作历练场所。 毕竟适当的杀戮才能促进科技的发展以及诡异能力的进化。 沉淀了一整个纪元的力量很庞大。 禁忌生物的数量就足可以证明这一点了。 来到现场的禁忌生物数量还在增加，他们只是禁忌中极少的一部分，大多数禁忌生物选择了苟活逃命。 正如江城在那场无数个纪元的梦中所见，多数禁忌在末日之时都选择了投靠不朽，进入不朽神国。 少数禁忌则会直面毁灭，用尽所有力量抗争。 一个年龄较大的老禁忌生物来到现场后，立即询问：“庭主呢？人面法庭不该只有这点力量吧？” “感谢各位的到来，目前一切还在控制中，各位无需担忧。” 一个年轻的法庭禁忌生物接待了他们，并对他们表达了敬意。 这种时刻前来的生物，无疑都抱着必死之心，无论如何都值得尊敬。 有个站在老旧剧院上的壮硕男子指了指阴暗的苍穹，说道：“天上那位都快要进来了，这还叫在控制之中？” “放心即可。” “别卖关子了，能不能说一说具体计划。” “各位先来法庭内喝杯茶吧，接下来静静观看即可，如果失败了，无非一死，到时候会需要各位慷慨赴死的。” 年轻的法庭禁忌生物面带微笑回答，并未透露具体计划。 他没有戴着面具，脸上的微笑给了众人些许安心。 带着将信将疑的心理，到场的众多禁忌生物踏入白雾组成的通道，走进人面法庭所在的小世界。 他们中大多都是第一次来这里。 哪怕对于禁忌生物，人面法庭这个古老的组织也是极为神秘的。 “对了……” 一个来自北境的禁忌生物忽然出声。 他问道：“那个……那个江城，他是真的死了？” “对。” “计划之初，他就知道他自己会死？” “没错。” “这年轻人……他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留恋的吗？” “不清楚。”法庭的年轻禁忌摇了摇头，“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是一位很和善的少年，心态很好，这段时间很平静。” 这位来自北境的禁忌不禁感慨：“唉，真希望能早点认识这年轻人。” “确实……” 其余禁忌也觉得很遗憾，没有早点认识江城。 他们被安排在鲜花盛开的湖畔，可以通过法庭内的特殊镜面观看外界的情况。 总的来说，外面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按照目前这个情况推算，再过几分钟，摩尹就会跨界而来了。 即使摩尹已经被反噬得重伤，但不朽的力量，也并非普通生物可以阻挡的。 “真的不用我们做什么吗？” “不必，各位仔细看着就好。” 画面上，人面法庭开始行动了。 一辆巨型弩车被推出白雾搭建的通道。 弩车通体金灿灿的，半透明，好似由特殊的水晶雕刻而成。 观看画面的禁忌生物认出了这辆弩车，这是一个不朽之物，据传是十多个纪元之前的一位不朽打造的，如今只剩下三根弩箭了。 只见一个人面法庭的老怪物取出金白色的弩箭，将其放在弩车上，对准天空中那些旋转的恐怖通道，猛地发射出去。 弩箭化作一道金白色的璀璨光芒，撞碎冰冷的雨幕，逆行而上，在黑暗的天宇下像是一柄长剑，径直撞向通道中的摩尹。 “轰——” 摩尹一巴掌拍碎那根弩箭，但自己的身体也晃了晃。 他更愤怒了，擦去嘴角原本的血水，用猩红的眼睛盯着下方的人面法庭众人。 “一群蝼蚁，拿着神的武器，就以为可以弑神吗？” 他咆哮着，暴戾的声音压过了满天雷霆。 但人面法庭的众多老怪物没有搭理他，取出一件又一件压箱底的宝贝，然后一股脑地激活，向天空中扔去。 教会的红衣主教们以及一些禁忌级的主教也现身了，激活教会许多压箱底的宝贝，配合人面法庭行动。 这些武器，虽然杀不了摩尹，但终究会给他造成一些干扰。 他跨界的速度慢了几分，又多承受了一部分反噬。 正在观看的众多禁忌生物都有些慌。 他们觉得人面法庭这样做只是在激怒摩尹，让这个承载杀戮法则的不朽生物更为暴躁且嗜杀。 “这样下去不行啊，法庭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教会的人怎么也在？他们什么时候和人面法庭走得这么近了……” 禁忌生物们都有所猜测，但又觉得这个猜测太疯狂了。 难道人面法庭一开始的目的就并非阻止，而是希望这位不朽成功跨界？ 他们很焦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期待这个疯狂的猜测并不会变成现实。 然而，一切总是事与愿违。 在三分钟之后，伴随着“轰”的一声，通道彻底崩溃。 而摩尹那庞大恐怖的身躯，成功离开通道，来到了现实世界。 他化作人身蛇尾的模样，手持血色长矛，长发披散，双眼血红，身后黑雾翻涌，站在苍穹之下，好似一位从远古复苏的帝皇，浑身弥漫着霸道与嗜杀的恐怖气息。 见到这一幕，所有正在观看的禁忌生物感觉自己灵魂都在发颤。 “完了！” “接下来怎么办？拼死一搏吗？” “人面法庭这些家伙怎么还这么淡定……” “……” 整个联邦大陆在这一刻都仿佛阴暗了几分。 联邦政府拉动警报，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 深海中、灰雾深处、极地冰原等等区域，一个个承载了弑神级武器的机械载体开始运作，时刻准备发射。 正在跑路的禁忌生物们都放弃了，他们跑不过这位已经跨界的不朽，只能观望这位不朽的具体态度。 或许是出于对人面法庭的某种信任，几个超大型组织的高层还算淡定。 但一些有能力观看现场画面的小组织已经濒临崩溃，许多普通诡异生物都绝望了。 画面中，那位恐怖的不朽手持长矛，指着地面上的人面法庭与教会众多生物，问道：“蝼蚁，准备好迎接死亡了吗？” 一道雷光闪过，将他庞大的阴影投射在大地上。 现实世界的气息让摩尹极为满意。 虽然还没行动，可他却仿佛已经听见了无数人痛苦死去的哀嚎，还有那些惨叫、求饶、痛哭等等…… 忽然，又一股致命的危机感笼罩了摩尹。 摩尹猛地抬头，看向远方。 “菲奥娜？！” 但回应他的并非菲奥娜，而是无穷无尽的幽蓝海水。 这是来自大海中无尽幽灵的力量，浩浩荡荡，竟然在瞬间就形成了接天连地的巨浪。 幽灵船队的那个女子遵守了承诺。 她出手了。 霎时之间，摩尹以及整座日落之城就被海水淹没了。 “该死的！同为不朽，你为何要相助这些蝼蚁！” 摩尹愤怒的咆哮在海水深处传出，但那个女子根本懒得与他交流。 无穷海水裹挟着摩尹的身躯，缓缓离开陆地，退向冰冷阴暗的深海之中。 暴怒的摩尹在疯狂挣扎，可他本就不是这个女子的对手，何况之前在跨界之时还遭受了很严重的反噬。 身为不朽，他无法在短时间内被灭杀，可他却也无法挣脱这片大海组成的牢笼。 “放开我！放开……” 他的咆哮随着海水渐渐远去，最终被无尽海波淹没…… …… …… 海水缓缓退去，一切回归平静。 人面法庭的备用计划不需要启动，避免了许多损失。 狂风骤雨也渐渐消散了，天空中的浓郁乌云正在变得稀薄。 望着平静的大海，过了许久，才有人小声地问了一句：“结束了吗？” “结束了……” 计划成功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即使计划再怎么完美，但那毕竟是一位不朽，在结束之前，没人能彻底放心。 通过画面观看的众多生物也都放下了悬着的心。 忧虑与恐惧渐渐退却，另一种名为震惊的情绪逐渐滋生。 “这就是人面法庭的计划，真是大胆啊，竟然想封印一位不朽。” “他们竟然还成功了……” “那个江城，他是真的死了吗……” 跑路的禁忌生物不再跑路，各自回归。 联邦政府取消了一级战备的状态。 来自不朽生物的压迫就这样散去，整个大陆恢复正常，所有普通生物心中的焦虑不安也消散了…… 几十年后，不会有疯狂的不朽生物打进现实世界。 其余界外的不朽生物，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也都得掂量一下人面法庭的能力。 他们会延缓降临的日期，甚至根本就不会降临。 在这个纪元即将结束的日子里，守护整个现实世界的法则力量正在逐渐衰弱，但人们却有了至少百年的平静发展时间。 诺大的日落之城被海水冲击得七零八落，许多百年老建筑都垮塌了，留下一地碎砖烂瓦。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目之所及尽是扭曲断裂的钢筋与水泥板。 唯有那座古老的教堂还算完整，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庇护。 教堂顶部那完好无损的十字架在破烂的城市中尤为显眼。 人们在距离教堂不远处找到了江城的尸体。 他就静静躺在残破的建筑废墟中，闭着眼睛，没有任何生机。 众人托起他的身体，沉默不语，将他放在还算平整的地方。 轻柔的风在天地间穿梭，带着几丝呜咽，好似悲戚的女神在天边低吟。 天边的灰色云层裂开一道缝隙。 一缕光芒从缝隙中进入这个残破的灰色世界，透过教堂顶部的十字架，照在江城冰冷的尸体上。 第五百二十三章 墓碑 【江城】 【18岁】 【676-694年】 【一个勇敢的战士】 【一位负责的兄长】 【……】 黑色的墓碑静静立在奥德市的旅社公墓中。 墓碑前摆放了无数鲜花、蜡烛、纸钱以及友人的悼念词。 距离黄昏计划已经过去整整一周了。 无数人在那个黄昏的暴雨中，看到了江城的倒下，他们慕名而来，像是朝圣那般，来到江城的墓前，感谢他的牺牲，表达对他的怀念与敬意。 杨少城与杨小俊两父子主持了江城的葬礼。 龙涛等人都在，贾仁与贾义两兄弟这次没有在葬礼上睡着，一直在抹眼泪。 崔悲也从南大陆赶回来了，暂时将手里的事都交给李健处理。 他穿着一身黑色，双眼微红，在江城的墓碑前站了很久。 没想到上次一别就是永远。 人面法庭与教会的大量成员也出席了这次葬礼。 庭主与教皇都到场了，他们两位并未发言。 红衣主教雨果代表教会念完了悼词，而帕西瓦尔则代表人面法庭。 教会的那位认了江城作祖宗的老主教难过了很久，念叨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心。 林语以个人的身份，在葬礼上说了很久的话。 帕西瓦尔在结束悼词环节后，偷偷跑到一边，给江城烧了几个很漂亮的纸质人偶，还有跑车与别墅等…… 作为一个西大陆人，他向来不太相信这些东大陆的习俗，这次为江城破例了。 一同为江城烧纸钱的还有白南画。 在黄昏计划之后，人面法庭与教会努力了许久，用掉了大量宝贵的资源，教会甚至都联系了机械主神厄勒，最终还是没能让江城活过来。 “在计划执行之前，我们把许多保命的物品都给了江城，包括超越完美级的替死傀儡，大量生命之水、不朽级的护甲等等。” “但那些都失效了，生命之水在弥补江城身体的过程中消耗殆尽，护甲等物品尽皆破损，最后只剩下这枚古金币……” 庭主在葬礼结束后找到果冻，将古金币放在果冻手中。 制作完美级或是超越完美级的替死傀儡，都需要使用到古金币。 资料中并没有记载这金币的详细用处，就连人面法庭那个老怪物都不知道。 当超越完美级的替死傀儡被炼制成功后，所有辅助物品都会消失，只剩下这枚古金币。 庭主也不清楚那替死傀儡到底有没有生效。 “卟噜卟噜……” 果冻这些日子的心情一直很差，直到今天也还沉浸在悲伤之中。 他看着手中的古金币，看了许久…… …… 今天的奥德市没有阳光。 葬礼结束了，所有人都需要继续各自的生活。 “美丽的主人，你能听到我的呼唤吗？” 骷髅头试着联系他的主人菲奥娜，但那位以美貌着称的邪神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他离开了奥德市，独自一人踏上了寻找身体其余骨骼的旅程，他打算在凑齐整个骷髅身体后再次联系菲奥娜，恳求这位邪神拯救江城。 菲奥娜失信了。 她答应过会救江城的命，但她只是出手摧毁了那个信标。 正如机械主神厄勒说的那样，这个女人很狡诈，不值得信任。 在几天后，崔悲返回了南大陆，继续为这座大陆的和平事业努力。 他现在面临的压力很大，自从摧毁寂静工厂与獠牙组织，许多南大陆的组织开始联合起来，压制他的发展。 当然，一些不错的组织也站在了他这边，加入他的阵营，比如江宁学院前几期的学生们，以及黑龙研究院这种凭良心做事的。 一场可能会影响整个南大陆局势的激烈碰撞正在阴影中缓缓发芽。 而崔悲已经身处这个碰撞漩涡的最中心。 他不得不压下悲伤，全力应对。 百里踏月也离开了。 他本来练好了一首十分适合表白的吉他曲，但他知道江渔现在没心情听。 在犹豫许久后，他告别了众人，回到比利市，完成猎人学院的学业。 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在未来某个时间成为极地猎人组织的核心层，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禁忌生物，成为一方巨头。 穆迪也走了，他放弃了十一号神眷者的头衔，带着他的众多宠物去了北方大陆，任职一座大城市的主教。 实权主教是个很麻烦的职位，每天需要处理很多事，穆迪在临走前抱怨了许久，但他这些年毕竟拿了教会这么多资源，不能不做事。 “小花，你是我最喜欢的宠物了，你可一定要幸福啊，有空了就来北大陆看看我。” 穆迪留下了那条小花狗，让其与隐形狗可以继续恩爱生活。 狗头人李源与马头人跟随羊头人杰克去了西方，打算与网络上认识的一位虎头人见面。 他们这些兽首人身的生物，似乎有某种特殊的联系。 李奇迹被教皇带走了，他的能力十分特殊，教会内部需要对他进行一次认真且全面的研究。 两只松鼠也跟随李奇迹一起去了教会的秘地。 江枫回去打工了，他还有两千年的工作得做。 江渔去了北境，再一次进入黑天鹅梦境的世界，锻炼自身。 江离跟随庭主去了人面法庭的小世界，学习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 三人都没有提及父母的事。 梁殷也在半个月之后离开了奥德市，但他没有回南大陆。 在思索许久后，他放弃了幻影杀手的身份，注销了自己在佣兵工会的名字，去了联邦主城，准备与一个多年的敌人和解。 彼得则在这之后不久去了灰雾深处，寻找他曾经的吸血鬼族人。 他一直在消化属于始祖的力量，或许在几十年后，他就能成为新的始祖。 大果冻选择留在奥德市，他在旅社旁买下了一个小商铺，开了一间杂货店。 “卟噜卟噜……” 他张罗着杂货铺的事宜，尽量让自己忙碌起来，在忙碌中淡化悲伤，融入普通的人间烟火中。 小团队的众人走的走散的散，过上了没有交织的人生。 随着时间流逝，热闹终究会渐渐冷却。 一个多月后，江城的墓碑前也没什么人了。 那些慕名前来的各地生物纷纷离去。 最后，只剩下一个红头发的少女。 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江城的坟墓前，静静站着，沉默不语，从白天站到黄昏，然后转身离开。 第五百二十四章 春天埋下一枚种子 “卟噜……卟噜……” 大果冻把最新的一批货物分列在货架上，然后看了眼时间，已是凌晨五点了。 距离黄昏计划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 寒冷的冬日渐渐过去，春天到来。 人们的生活还在继续。 杂货铺就开在旅社旁边，果冻有专门的伪装物，不会吓到普通人。 他的店铺只在傍晚五点至凌晨五点开放，与旅社的时间一致。 这段时间的忙碌成功让他把许多事情都忘在了脑后，但他始终没忘记躺在郊区坟墓里的江城。 每当空闲下来，他就会坐在门口，回想与江城一起历险的日子。 许多诡异生物都有引路人。 林语是江城的引路人，为江城揭开了诡异世界的一角。 而江城则是大果冻的引路人，帮助刚拥有自我思想的大果冻学会了很多事。 现在的大果冻已经是旅社老人了，虽然他战斗力不强，但好歹也是接近禁忌的存在，能撑开一个小领域，只论诡异等级是整个奥德市旅社最高的。 在龙涛与牛头人都很忙的情况下，许多旅社的小队伍都喜欢找大果冻帮忙。 有大果冻的分身在，他们完成任务的概率会提高很多。 “绿绿前辈，今天还不休息吗？”门外走过一个新人，热络地向大果冻挥手。 “卟噜……” 大果冻也挥了挥手，在脸上做出微笑的表情。 在新人们的眼中，大果冻就是那种和善、有爱、乐于助人的大前辈 哪怕只是与大果冻简单聊天，或者简单靠在大果冻身旁，他们都能感觉自己被治愈了许多。 与这个新人打过招呼后，大果冻拿起旁边的铁钩，勾住了卷帘门上的凹糟，一点点往下拉。 随后，他关上了一楼商铺的灯，沿着楼梯走到二楼。 他并没有休息，而是一直走到了二楼楼顶。 楼顶不大不小，有一个小凉亭，还有许多他培养的花草，这些花草在初春的时节都散发出了蓬勃生机。 大果冻伸手从衣兜里取出一枚黯淡的古金币，慢慢走到一个空着的花坛旁。 他犹豫片刻后，缓缓蹲下，用铲子在花坛里挖出了一个坑，然后将金币放进去，再将土壤回填。 虽然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用，但直觉告诉他应该不会错…… 正如当初直觉告诉他可以通过颜色改变来晋升。 做完这一切后，大果冻去接了些纯净水，浇灌在埋下金币的花坛里。 然后他在楼顶四周安装了多个报警装置，并将一些特殊的诡异物品也放在了花坛中，最后才下楼去休息。 时间一天天过去。 奥德市没有什么变化，这座城市的旅社也是如此。 杨少城多次邀请果冻出任旅社的副社长，但果冻都拒绝了，他的性格是在江城那里学来的，不喜欢太麻烦的事。 每一天，果冻都会在某个时刻来到楼顶，观察那个小小的花坛。 一个多月之后，让果冻感到惊喜的事发生了。 在当初埋下金币的地方，竟然长出了一抹小小的绿芽。 他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任何人，只是小心翼翼地守护这个绿芽，日复一日，每隔一段时间就浇一次水，并保证其可以晒到充分的阳光。 他在奥德市的图书馆借阅了许多关于植物培养的书，还在旅社的藏书宝库浏览了关于特殊植物的书籍。 在旅社那些古书里，记载的诡异或禁忌植物，没有任何一种可以与花坛中新生的植物匹配。 这个发现让果冻更是欣喜不已。 绿芽长得很快，半个月后就长到了十多厘米的高度，已经拥有了一片绿叶。 “卟噜……卟噜……” 每天下午，果冻都会坐在奥德市的温暖阳光中，手捧不同的书籍，为这个小植物传输知识或是讲故事。 他还去淘了一个古董级的唱片机，隔几天就给这个小植物播放古典柔和的乐曲。 由于担心吵到邻居，果冻直接买下了周围的十多栋楼。 旅社的选址本就比较偏僻，大多位于某一条老街的深处，周围的居民都比较少。 所以果冻的购买过程并没有受到太多阻力，很快就达成了交易。 他并不缺钱，他现在很富有。 当初在瓦力城的时候，果冻就与崔悲一起谋划过开设果冻厂的事，后来这件事被搁置了，但崔悲留给果冻的启动资金还在。 而且果冻跟随江城历练了这么久，得到了许多用不上的诡异物品，都可以换钱。 旅社的生物们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知道这个奇怪的前辈最近有了在下午听歌的癖好。 生活还算是平淡。 偶尔，果冻也会与世界各地的好友写信交流日常生活。 他不喜欢用手机直接通话。 正如蓝白所说的那样，手机固然方便，但太直接了，少了一份朦胧感。 书信确实漫长，可正是这漫长的过程，为双方的交流增添了许多期待，能让彼此体会到这份情感的珍贵之处。 蓝白的回信表示，他正在大陆西方旅游，顺便观看翻转版的灰姑娘故事。 陶范的回信表示，他正在努力接近伊莎贝尔公主，但双方的地位差距太大了，他每次都被皇室的安保人员拒之门外。 百里踏月在回信中说他又拿到了一年的奖学金，准备去北境，进入黑天鹅梦境历练，顺便寻找江渔。 崔悲回信说一切都好，他的组织正在南大陆有条不紊地发展。 但画家苏烨的回信又描绘了另一幅模样。 苏烨说最近崔悲与黎铭等人的压力都很大，一场很混乱的战争可能就要爆发了，这场战争会波及到南大陆北部与中部的多数地区，而引发这场战争的，正是崔悲这个搅局之人。 他动了太多人的蛋糕，而且动的速度太快了，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连续除掉了多个对手，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与不安。 像他这样的人，不能存在现有的南大陆上。 除非整个南大陆重新洗牌。 李健给大果冻的回信中也描述了与苏烨回信差不多的情况。 这位年轻的程序员大管家最近都快忙疯了，每天都顶着厚重的黑眼圈，猝死了好几次，每天都在反复去世的边缘来回蹦跶。 “崔悲吾友，如需帮助，请立即联系我……” 大果冻认真地给崔悲回复了信件。 他不能发出正常语言，所以特意练习过书信，写出来的文字十分工整。 第五百二十五章 同盟 南大陆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了。 多年的地区平衡被崔悲这个搅局之人打破，硝烟与血腥的味道与之俱增。 在大陆的北部与中部，这种紧张的氛围尤其明显。 天空中每天都有直升机飞过，灰雾中的道路拥堵了许多，各种战略物资日夜不停地从其余大陆运送而来。 现在的局面与黎铭最初计划的相差甚远。 自从高调毁灭寂静工厂与獠牙组织后，他们就已经无法苟在莫夫城这个小城市偷偷发展了，只能加速变强，与敌人硬碰硬。 这段时间里，崔悲联合了很多个组织。 机器人大军率先与他达成同盟关系，而后则是部分常年受到压迫剥削的小型组织，还有一些长期在南大陆活跃的反抗组织。 大大小小的组织，如同零星的火焰，开始在整个南大陆的地图上释放炽热的光芒。 这么多年了，南大陆的矛盾与扭曲早已经积累到了无法拖延的地步。 绝大多数南大陆的人民都生活在压抑中。 他们需要一个契机。 一个可以让他们站起来为自己家园战斗的契机。 而崔悲就在这种时刻出现了，他摧毁了一个又一个奴隶工厂，将成千上万的奴隶从黑暗之中解救出来。 他还在自己的占领区下发了多项命令，包括恢复生产力、恢复教育、恢复基础医疗保障等等，促使难民回流。 他带领的队伍素质极高，每一个成员都经过了多次筛选，不会对普通难民做出任何不该做的事。 种种行为表示，他就是南大陆需要的那个人。 在黎明等人组织的宣传攻势下，越来越多的城市开始响应崔悲。 大量难民来到崔悲的占领区，为占领区带来了足够的人力，各项重建工作得以加快进程。 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崔悲同盟所拥有的区域，竟然已经囊括了接近十分之一的南大陆中部以及六分之一的南大陆北部。 而在更南端的区域，也有少部分组织对崔悲做出了响应。 崔悲更改了组织的名字，他觉得“天国”两个字已经不妥当了，暂时将组织名字改为“南方同盟”。 而那些利益被损害的势力自然也联合了起来，他们都是类似于獠牙组织这种趴在南大陆之上疯狂吸血的组织，组建了所谓的“自由工会联合会”。 一时间，两大组织都走上了疯狂扩张与针对的道路。 他们都不再含蓄，撕破了脸皮，把争斗从幕后摆到了台前。 “那个所谓的南方联盟想要带来战争，不要相信他们的鬼话，我的同胞们，加入我们吧，一起瓦解那个该死的玩意……” 联合工会在不遗余力地抹黑南方同盟，用上了所有手段。 若非同盟占领区的防空系统十分完整，工会肯定会直接在那片占领区上方撒传单。 但无论联合工会怎么宣传，舆论的优势始终在南方同盟这边。 关于寂静工厂以及獠牙组织做过的事，早就在西方大陆那边爆出来了。 消息随后就传到了联邦主城以及其余大陆，经过这几个月的不断发酵，已经演变成了一场口诛笔伐的舆论狂欢。 这些消息也早就在南大陆的各个区域传开了，毕竟这片大陆的居民们是所有苦难的亲历者。 他们更能体会到那种痛苦与绝望。 而随后的日子里，崔悲在摧毁类似的组织后，都会把资料送去西大陆，让拉斐尔等人帮忙爆出来。 每隔一段时间，这些资料就会在引起新一轮的爆炸式讨论。 “牧腾科技，北河研究院，星环科技……” “这些有头有脸的大企业，竟然都在私下里做这种勾当……” “他们居然还对小孩子下手……哦，上帝啊，这些视频资料实在是太血腥了，我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下去……” “……” 资本的虚伪面具无情解开，只剩下一张张贪婪或阴沉的面孔。 在无数资料轰炸下，南大陆的真实情况终于被其与大陆与联邦主城的居民获知。 在此之前，许多人都不知道南大陆已经战火连天了，还以为大家都生活在和平的时代里。 这些血淋淋的资料告诉他们，他们并不是生活在和平的时代，只是生活在和平的地区。 崔悲的名字，开始在各大陆的政圈与商圈飞速传播。 令人感到震撼的是，他这个崔家的直系族人，作为这一代崔家老大崔天亦的唯一儿子，在未来极有可能会继承庞大的崔氏家业。 他不需要做太多，只要学习应该学的知识，然后再去家族企业里锻炼几年，得到老人们的认可后就能摇身一变成为整个大陆顶尖的富豪。 但他竟然主动爆出了关于崔家在南大陆的肮脏交易，让崔家各个产业的股价一落千丈。 由此给崔家带来的名誉损失更是无法估量。 “这是个狠人。” 有人这样点评崔悲。 “站在他的位置，他已经不需要家族的帮助了，反手卖掉家族，可以让他获得无数名誉与支持，让他在南大陆的事业更进一步。” “我就喜欢这样的狠人，去问问他需不需要资金支持……” “南大陆该重新洗牌了……” “……” 一时间，整个联邦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南大陆上。 关于‘崔悲’、‘南方同盟’、‘南大陆’、‘战争’等字样，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各大新闻报纸的头版。 无数不怕死的新闻记者纷纷涌来，深入南大陆进行更详细的报道。 在南大陆北部，白沙城还算平静。 这座大型城市目前被联合工会掌控，是这个组织的总部。 而南方同盟的总部则在一座名为奎达城的中型城市。 两个组织各自占领了一部分区域。 而夹在两个组织之间，还有一些中型城市以及小城市。 他们暂时保持中立。 但谁都知道，这份中立不可能长久，当浩大的战争来临，中立者只会被钢铁洪流碾压而过。 在局势愈加紧张的情况下，中间地带每一座城市的占领组织都需要尽快做出选择了。 联合工会给出的条件，更符合众多组织的利益。 毕竟大多数组织拼死拼活占领一座城市，就是为了这座城市的矿物与人口等资源，为的是混乱与无序之下的疯狂掠夺，而非和平时期所谓的长远发展。 和平，就意味着制约。 在中间地带的城市左右摇摆时，两大势力都没有闲着。 各种宣传攻势一直没停过。 双方都派了人潜入对方的占领区进行宣传。 时间就这样在紧张之中缓缓流逝，来到了炎热的八月份。 就在八月的第一天，一声枪响打破了长久的对峙，彻底拉开战争的序幕。 第五百二十六章 沐浴黎明 枪声响起的地方是苏拉市。 这座城市位于联合工会占领区的边缘，是一座只有十多万人口的小城市。 苏拉市的情况与曾经的奥利城差不多，有一个以奴隶交易为主业的组织驻扎在这里。 这个组织名为“amon”，翻译过来即是“阿蒙”，名字取自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排名第七位的魔神。 在这座城市中，随处可见奴隶交易的黑市。 训练奴隶的一个个工厂也很明显地存在于城市郊区。 大量逃难至这座城市的难民被骗或是被掳掠去amon组织，如果不听话，男子会被殴打折磨致死，女子则会被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卖去最肮脏的红灯区，小孩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amon组织的手段比獠牙组织更凶狠，更残暴。 在他们的工厂里，有将近一半的难民都扛不住第一级训练，变成冰冷的尸体。 死亡与罪恶浇灌了这片土地，开出血淋淋的花朵。 这座城市也是南方同盟重点宣传的城市。 许多秘密潜入进来的同盟成员，都自愿成为奴隶，混进各个工厂与黑市里，然后在奴隶之中悄悄传播思想。 长久的压迫与训练，让许多奴隶都变得麻木了。 但他们终究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有对自由的渴望，这份渴望就是所有同盟成员需要从这些奴隶心中挖掘出来的东西。 “站起来，我的同胞，你们不需要向任何人跪拜！” “为了生命与自由奋斗吧，与其在压榨中痛苦地死去，还不如拼出一个辉煌的黎明！” “去抢走他们的武器，推翻他们的统治……” “……” 同盟成员在工厂宿舍内四处走动，在寂静的深夜宣传同盟的思想。 在他们不遗余力的努力下，许多麻木的奴隶慢慢清醒了过来，那些呆滞的眼睛重新恢复了神采。 有压迫的地方，就必定有敢于反抗压迫的人。 那些本就不曾麻木的人，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帮助同盟成员四处宣传。 他们必须联合起来，把这些该死的吸血鬼赶出南大陆，还这片大陆和平与自由。 但还是有人表达了忧虑。 在常年极端的压迫下，他们已经习惯了恐惧与担忧。 对死亡的害怕，在某种程度上，压下了他们对自由的渴望，所以他们才会一直跪着，不敢站起来。 一个枯瘦的老者忧心忡忡地表示：“他们有枪，他们有子弹，我们没有希望的。” 同盟成员坚定地说：“别怕，我们的人数比他们的子弹更多！” “可……” “我将走在最前面！” “子弹会杀死你。” “子弹杀不死思想！” 这坚定有力的话语，在许多人心中燃气一束火光，让他们彻底压下了那份忧虑。 在七月的最后一天，他们撕下老旧的灰色奴隶服，缝制成一片暗色的旗帜。 在八月的第一天，浩大的反抗正式开始。 在这一天的黎明，当冰冷的工厂大门开启时，奴隶们没有下跪。 一个混进工厂的同盟成员神色坚毅地站在众多奴隶之前，提出谈判的要求。 这工厂的管理者先是一愣，然后就大笑了几声，拿起一根铁质水管，用力挥向那个同盟成员。 在他眼中，这种奴隶与畜生没什么区别，可以随意宰杀。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看上去干枯瘦弱的奴隶，竟然猛地暴起，将他一拳打倒在地，然后迅速拔走了他腰间的枪。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顺利得仿佛已经演练了无数遍。 管理者还来不及做任何动作，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当他反应过来后，看到的只有黑漆漆的枪口，以及那个奴隶冰冷的眼神。 他心里一颤，意识到出大事了。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仿佛是收到了号召那般，无数个工厂同时开始暴动。 奴隶们冲破了心底的束缚，团结在一起，以生命为自由奏响了无谓的凯歌。 他们冲出工厂，砸碎了那些训练他们的机械，涌入无数个管理者的办公室，抢夺武器枪械，然后去解救更多的同胞。 amon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组织起人手，扑杀所有试图反抗的奴隶。 无数冲锋枪挡住了奴隶们通往外界的道路。 能找到武器的奴隶终究只是少数。 但他们没有后退。 有人举起那灰暗的旗帜，有人高唱家乡的民谣。 他们手挽着手，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人墙，在高亢的歌声中奔向自由与死亡。 枪声响起，子弹开始倾斜，化作致命的雨幕，在刺鼻的硝烟之中夺走一条又一条生命。 奴隶们像是多米诺骨牌那样，一排一排倒下。 鲜血染红了大地。 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依旧挺起胸腔迈步向前，踩着鲜血为更后面的人开辟道路。 那面灰暗的旗帜也倒下了，但很快又被人捡起来。 黯淡的旗帜表面被染上了鲜血的红色，带着无数人的期许，用力飘扬在黎明的风中。 …… 这一天，自由的歌声传遍了整个南方。 人们都知道，苏拉市的奴隶们重获新生了。 他们撕毁了不平等的奴隶协议，推翻了长久的压迫，沐浴鲜血，站在金色的黎明中，重新成为自由之人。 为此，无数人牺牲了。 他们甚至连名字都没留下，从被骗进工厂的那一天起，就只剩下了一个屈辱的奴隶代号。 为了纪念他们，崔悲把南方同盟原本的五色旗帜换成了红色，并告诉所有盟友，这是鲜血的红。 苏拉市成为了南方同盟的一员，并俨然已在同盟的战线最前方。 这座城市的成功反抗，让无数被压迫的南大陆居民都看到了希望。 短短几天之内，在联合工会的占领区，发生了数十起奴隶的反抗。 这些反抗有大有小，大的足足有几万人同时参与。 一时之间，遍地都是硝烟，无数人挥舞旗帜高唱着自由。 就连联合工会没有占领的区域，那些传统的南大陆区域，也发生了许多反抗事件。 联合工会幕后的企业集团都意识到，不能再等了。 随着时间推移，形势只会对南方同盟越来越有利。 当这份信念的火种被种下后，不及时铲除，它只会燃烧得愈加旺盛。 到了那时候，就很难再趴在南大陆之上牟取暴利。 该动手了！ “联系崔家吧，他们的利益也在这里。” 第五百二十七章 理想 这是一个比较普通的夏日夜晚。 南大陆的天气很糟糕，有些闷热。 吃过晚饭后，由黎铭为首的参谋团开始分析最新的消息与情报。 房间里的温度尤其高，众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贴在身上很难受，但他们依旧在认真进行决策。 风扇叶子哗啦啦地响动，努力制造出一点还算凉快的风。 “确定了吗？” “确定了，对方这几天的资源调动很频繁。” “根据我们前方的消息来看，今晚或者明天，对方肯定会发动对苏拉市的偷袭。” 苏拉市原本在联合工会的占领区，只是在边缘而已。 虽然这座城市已经被奴隶们解放了，并转投了南方同盟的阵营，但它毕竟距离同盟很远，中间还隔着一大片中立地带。 黎铭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圈出苏拉市的位置。 这段时间里，通往这座城市的各条灰雾线路也已经打通了。 在禁忌生物肖酒的“物理劝说”下，中间灰雾区域生活的许多诡异生物都拖家带口地搬走了，给南方同盟让出了原本的道路。 “我们的人已经过去了，就等他们来偷袭。” 一个江宁学院的二期学生敲了敲地图。 “这一战将由崔先生亲自指挥，我们必须打得漂亮，打得对方颤抖。” “同时，我们还给对方安排了另一个礼物……” …… 不出意料，第二天的凌晨两点，对方发动了突袭。 只要拿下苏拉市，就能暂时按下最近这股反抗的焰火。 但他们失算了。 一场突袭战被打成了围歼战。 这是双方对峙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人数上万的大规模交战，最终以联合工会这边接近全灭告终。 这个残酷的结果像是狠狠一拳，砸在联合工会的众多领导者脸上。 还没等他们完全接受这个消息，又一个坏消息传来。 距离苏拉市不远的另一座城市，在这个凌晨，被南方同盟的部队以闪电般的速度打下来了。 那座城市的居民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欢欣鼓舞，热烈欢迎同盟接管城市的控制权。 “咚！” 听到这个消息后，联合工会的领导人之一愤怒不已，挥拳重重砸在面前的办公桌上。 这两条消息，无论哪一条都无法令人接受。 双方士兵战斗力的差距，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大才对。 联合工会的背后，站着牧腾科技、星环科技等老牌的大企业，所需的各种机械武器应有尽有，士兵们都被武装到了牙齿。 反观南方同盟这边，大部分武器都来自极地猎人这个组织，还有一些武器是成员们自带的。 双方的士兵，在这段时间里都经过了短期快速的正规培训。 按理说，正面交战的情况下，胜负应该是四六开，联合工会这边的胜算要更大一些。 即使遭到了伏击，联合工会也不该败得这么惨。 然而，今天凌晨那场战斗中逃回来的军官说出了事情。 他们士兵的战斗力以及战斗意志都比南方同盟那边差远了，哪怕装备再好，大多士兵的心里也只有‘钱’和‘保命’这两个念头，根本没有为联合工会献身的觉悟。 一方是在为钱而战，另一方是在为理想而战。 当然，事情也并不绝对，崔悲这边也有一部分是为钱来的雇佣兵。 这些雇佣兵的占比最初很高，现在随着其余同盟组织的加入，占比已经越来越低了。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很快就会失败！” “得想个办法，总不能输给崔家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 联合工会的十多位领导者在会议大厅里争论了许久。 会议大厅还算是比较隔音了，但一直到这天的晚上九点，哪怕隔着两层楼，都还能听到他们大声争吵的声音。 有两位争得面红耳赤，差点当场打起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意见，并且认为自己肯定是对的，不希望别人插手，由此导致最终方案迟迟不能定下来。 这就是联合工会的制度弊端，他们没有参谋团，全靠个人决策。 毕竟，从一开始，没人能想到双方会对峙这么久。 他们最初的打算是把崔悲碾压过去，或者通过崔家的力量让崔悲放弃。 “够了，都安静一下！” 在会议频道里，星环科技的负责人终于忍不住了。 身为联合工会幕后大资本之一，星环科技在这里的话语权很大。 “去请禁忌生物，安排斩首行动，告诉崔家，他们如果不想要这个继承人，那我就不客气了！” 终究还是要请高端战斗力出手。 禁忌生物，俗称移动的小型核武，是斩首行动的最佳人选。 只要杀了崔悲以及其余南方同盟的领导者，诺大一个同盟就会陷入迷茫与恐慌，甚至会出现权力争夺的内乱。 他们知道崔悲身边有肖酒与柳竹两个禁忌生物，所以必须请一位或者几位十分强大的。 …… 没过多久，这条消息就来到了崔悲的办公桌上。 【星环科技提出斩首行动】 整个联合工会千疮百孔，处处都是缝隙。 在工会的内部，每天都在上演现实版的窃听风云。 当然，在崔悲的同盟内部，肯定也有工会安插进来的间谍。 肖酒看到这个消息后，皱眉说：“我跟柳竹的实力，在禁忌生物中算不上太强的，如果对方请来一个领域半径超过十公里的禁忌生物，我们就只能保证你的生命了，无法顾及到其余人。” “没事，我有办法。” 崔悲的办法很简单。 对方能请禁忌生物，他自然也能请。 他以江城朋友的名义，给那些曾经出现在日落之城的禁忌生物发去了消息，请求他们的帮助，并在这些消息之后附上了丰厚的报酬。 很快，就有一些禁忌生物给了他肯定的回复。 就这样，两个大型组织的对峙，变成了双方请来的禁忌生物的对峙。 在后面的一段时间里，双方各自进行了几次斩首行动，都失败了。 再后来，禁忌生物不再轻易出手。 高端战力的僵持局面逐渐形成。 崔悲要的就是这种僵持。 在这年十一月的第一个星期天，南方同盟对自由工会联合会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全面战争。 第五百二十八章 兵临城下 时间匆匆，不知不觉中，新的一年到来。 距离黄昏计划已然过去了一整年。 在果冻商铺的顶楼，那株奇怪的植物已经有两米多高了。 这一年的日子里，大果冻一直在悉心照料这株植物。 在不久之前，他试图将所有能威胁到植物的东西都隔绝在较远的距离之外，竟然撑开了半径一公里的庞大领域，一跃成为了真正的禁忌生物。 在这个特殊的“果冻领域”之中，所有生物都会受到影响。 大果冻可以随意治愈领域中的任何一个普通人，从物理到心理的全面治愈，让那个人一整天都拥有美好的心情。 他还可以让任何普通生物甜品化。 就在刚拥有领域的那几天，他没控制好力量，一不小心就让几个旅社的人变成了人形果冻制品。 幸好后来他又把这些人变了回来。 成为禁忌的大果冻接到了许多组织的邀请。 当他都拒绝了，没有加入任何组织，也不打算在旅社高层任职。 “崔悲吾友，我已是禁忌生物，如需帮助，请立即联系我……” 大果冻认真地给崔悲写了一份信。 写完这封信后，大果冻又给黎铭写了一封。 “黎铭吾友，请详细告知近日情况，不可只报喜不报忧，如需帮助……” 这几个月里，南大陆的北部区域一直战火连天，枪炮与硝烟不绝。 东大陆这边也早就知道了南方的消息，许多新闻频道都派遣了记者过去。 根据最新发回来的报道来看，崔悲的“南方同盟”已经占领接近三分之一的南大陆北境，并且在好几次大规模交战中正面击溃了联合工会。 南方同盟的声誉，在这段时间里日渐高涨，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与爱戴。 而联合工会这边则截然不同。 他们的大量占领区被南方同盟攻下，加上内部的反抗以及临阵倒戈等等情况，整个联合工会已经彻底没救了。 无数核心人员都撤入了白沙城，准备以这座人口超过千万的大城市为壁垒，做最后的抗争。 没多久，果冻收到了崔悲的回信。 “果冻吾友，近来一切安好，同盟发展顺利，无需为我担心，我将于半个月后发起总攻……” …… …… 1月19日，南大陆，天气晴朗。 一场战斗刚刚结束，硝烟的刺鼻味道还没有散去，战场上满是坦克与无人机的残骸。 在不远处，还能看见好几辆坠毁的黑鹰。 横七竖八的士兵尸体堆叠在一起，有些尸体已经无法找全了，被打成了碎块。 有人抱着自己战友的尸骸伤心落泪，还有人在剧烈的疼痛中哀嚎。 医疗兵们在战场中一刻不停地穿梭，抢救那些还能救回来的伤员。 收尸的队伍也纷纷行动了，开始清理这片血腥残酷的土地。 这场战斗的胜利依旧是南方同盟的。 他们攻下了这座名叫“白石城”的城市。 白石城距离白沙城很近，一直都是拱卫白沙城的附属城市，中间的车程不过半个小时。 战败的联合工会士兵们，要么投降，要么就跟随指挥官逃往了白沙城。 对于胜利的同盟战士而言，白沙城应该是近期的最后一场硬仗。 只要打下白沙城，南方同盟就拥有了第一座大城市，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型势力了。 “同胞们，胜利就在眼前！” “不要放弃，坚定信念，我们终有一天能看到南大陆的真正和平。” 战后的宣传工作是相当重要的，适当的宣传打气，可以增加战士们的意志，让他们尽可能遗忘战争带来的创伤与疲惫。 江宁学院的学生们接受过系统性的军事教育，对此有很深刻的认知。 在他们的快速培训下，一批批负责思想与宣传工作的同盟成员顺利毕业，并散入了整个同盟部队中。 今天的这场战斗十分残酷，负责宣传的同盟成员们要尽量安抚受伤的战士们。 黎铭就在也在今天的宣传队伍中。 由于他无法开启诡异能力，所以崔悲很少让他上战场。 但黎铭的自身实力其实很过硬，在学院上学的时候，各项考核测试都是同级第一名。 他很想上战场，却只能偶尔参与小规模的交火接触。 在大规模交战中，他只能窝在自己组建的参谋团里，时刻观察战场的情况变化。 傍晚，他来到了临时战地医院里，慰问一部分伤兵。 很多伤兵都缺胳膊断脚的，还有一些被猛烈的炮火声震聋了，听不清楚黎铭在说什么。 他们只看见黎铭取出了一些治愈性的诡异物品，认真治疗那些已经濒死的士兵。 这些治疗诡异物品不需要激活，普通人就能使用，十分珍贵。 苏烨说道：“学长，这些东西都是救命的，你不能都给了别人。” “没事，我不怎么上战场。”黎铭沉声回答。 在去年九月份，画家苏烨就成为了江宁学院的第四期学员，所以他称黎铭为学长。 他一直跟在黎铭身边，这一年来成长了很多，学到了大量知识，甚至上了几次战场，还得到了同盟的特殊表扬勋章。 他不再是那副弱小的样子，变得成熟坚毅了，皮肤都晒黑了几个度。 这些日子的经历，让他深刻明白了黎铭曾对他说过的话…… 学画画救不了南大陆。 普通人没心思去欣赏一幅画的内含，而且画作在硝烟弥漫的南大陆也不好传播。 要么扛起枪杆子，用武力解救这片大陆，要么就捡起笔杆子，为思想的宣传添一份力。 在结束慰问后，黎铭与苏烨回到参谋部，开始谋划近期的最后一次大行动——攻占白沙城。 这周围的所有小城市已经被彻底攻下来了。 南方联盟的占领区正在渐渐合拢，已经顺利拿下了好几个港口城市。 现在，只剩下白沙城以及白沙城更北部的一部分区域，还在联合工会的控制之中。 经过一番商议，众人把时间定在了三天之后。 …… 就在三天后的凌晨一点，南方同盟的部队悄然靠近了白沙城。 十分钟后，白沙城内传出了猛烈的爆炸声。 “轰隆——” 机场炸了！ 一辆辆作战飞机还来不及起飞，就在轰鸣的烈火中化作了残骸。 同盟安插在联合工会内部的间谍做得相当出色，用一场爆炸拉开了攻占白沙城的完美序幕。 这场爆炸，彻底炸碎了联合工会最后的希望。 他们在惶恐中惊醒，然后拿起武器，在愤怒与绝望中下达最后的指令。 “把这些该死的同盟士兵拖入巷战，让每一个街道以及每一栋建筑都化作战场！用那些城市居民的血肉抵挡子弹！” 联合工会的领导者在咆哮，他们的眼中爬满恐怖的血丝，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他们还叫人去炸毁那些郊区的矿场，杀死所有工程师，摧毁一切能摧毁的机械设备…… “把这座城市打烂，不要给该死的南方同盟留下任何东西！” 第五百二十九章 议会大厦上的旗帜 这一次的战斗很艰难，残酷程度远超以往。 巷战，这是许多人都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联合工会的大多数士兵只是为了钱，并没有那么强的意志力去支撑长久的城市巷战。 但极少数十分顽固且极端的家伙，依旧给同盟士兵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坚固的房屋、隐蔽的地下室、地铁通道、下水道沟渠等等，都成为了这些顽固分子的火力点。 同盟士兵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战斗从凌晨一点多打到了凌晨五点多还没有结束。 无数建筑在炮火中变成废墟。 城市居民尖叫着跑向地底防空洞，许多人得以躲在防空洞里幸存，还有很多死在了双方的交战里。 对方发动了多次反击，有一枚火箭弹甚至差点命中崔悲所在的指挥部。 崔悲自然不需要保护，但指挥部里其余人大多是普通生物。 他保护着其余指挥部的成员立即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点。 他其实也很想上战场。 但如今到了他所在的位置，必须放下个人英雄主义，为全局做考虑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崔悲问道。 “南城区以及东城区的推进还算顺利，但西城区那边有些问题。”情报人员呈现了最新的消息，“那里的交战十分激烈，对方异常顽强，而且有一些狙击手藏在暗中，已经狙杀了我们好几位诡异生物，包括大总管李健……” 李健拥有反复去世的能力，并不畏惧死亡，这段时间一直在最前线协调工作。 他的尸体已经被运回来了，很快就会复活。 但其余诡异生物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对于他们而言，死亡是永久的。 “狙击手……” 崔悲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面对他们的狙击手了。”情报人员说，“那些狙击手确实厉害，有特制子弹，战斗素质极高，与普通士兵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我想可能是某个组织秘密培养的顶尖猎手。” “我知道，但前几次都没有解决……” 南方同盟这边，士兵的战斗意志都很强。 但再强的战斗意志，也无法弥补某些实力带来的差距。 在同盟内部也有许多厉害的狙击手，比如江宁学院的学生们，但在前几次的交锋中都败给了对方。 南方同盟可以赢下大规模的正面交战，却在小范围的碰撞中吃过很多亏。 对方有很多死士，崔悲怀疑那些狙击手也是被培养出来的死士。 毕竟，联合工会是由类似寂静工厂以及獠牙组织这样的众多组织联合起来的。 他们本就擅长培养并输送各类死士。 在之前的交战中，就有一些特殊能力的死士尝试过暗杀崔悲。 对方的狙击手，极有可能是在几万人甚至几十万人之间选出来的顶级杀手，拥有极强的天赋与绝对的服从，经过长期的训练，在这个领域是最强的一批。 “我去吧。” 黎铭坐在营帐的门边，神色平静，缓缓擦了擦手里的狙击枪。 身为江宁学院第三期同级第一，他在狙杀等各方面项目都是最强的。 “不行，你留下来。”崔悲直接拒绝了。 “这应该是最后一场大战了，资本充满妥协，这之后他们会选择谈判……” 黎铭很坚定。 这是他出生的大陆，他必须在这转折性的会战中出手。 崔悲依旧摇头，“那片区域影响不了大局。” “我会让人保护我。” “谁？” “苏烨，跟我一起。”黎铭看了眼战火连天的城市，“带上相机和旗帜，顺便注意我周围的敌人。” “学长，有把握吗？”苏烨问道。 “当然有，看过地图了吗？” “看过了。”苏烨点头，“整座城市的样子都在我脑海里，短时间内不会忘记。” “不错，白沙城的城市中心是议会大厦。”黎铭坚定地说，“跟紧我，在黎明到来的时候，我会把旗帜插在城市中心的那座大厦上，记得拍照，今天会被载入历史的。” …… 这是一场被整个联邦大陆关注的战争。 后来的历史书里，把这次战役称作白沙城会战。 据统计，有超过四十万居民死在了这一晚的战火之中。 在那些极端疯狂的指令下，这座庞大的城市确实被打烂了。 郊区的绝大多数工厂、矿场等等都被炸成了废墟，通往港口城市的珍贵铁路也被炸毁了，整座城市丧失了绝大多数生产与运作能力。 南部的联合工会士兵最早投降，交出了城区南方的控制权，并放下所有武器，任由同盟处置。 这段日子里，同盟的口碑一直很好。 崔悲下令不能虐待俘虏，给所有俘虏的伙食与同盟士兵是一样的，所以联合工会士兵们心甘情愿地投降，并不担心投降后的情况。 这之后宣布投降的就是城市北部的区域，在之后是东部。 中心区域以及西城区的交战极为激烈。 一直到早上八点，黑夜消逝，南大陆开始褪去黑暗的时候，西城区才彻底被攻下。 在这片城区的联合工会士兵只有少数投降，大多数都成了战火中的尸骸。 这期间，黎明带着苏烨，点掉了二十多个藏在暗中的狙击手。 早上八点半，当第一抹黎明的阳光到来之际，同盟的士兵们终于打下了中心区域，成功战力议会大厦。 “苏烨，跟我来！” 黎明带着苏烨走在最前面，来到议会大厦的楼顶，一刀砍断联合工会的旗帜，然后将属于同盟的旗帜插了上去。 那一抹红色飘荡在晨风中，在战火结束的城市废墟上极为耀眼。 “咔嚓——” 苏烨用随身带着的老旧相机拍下了这一幕。 一个小时后，这张照片就出现在了整个联邦大陆的各大新闻头版上。 南方同盟的胜利也随之传遍了整个大陆。 至此，南大陆北部，有三分之二的区域，都成为了同盟的实际控制区。 除了白沙城，同盟控制区的其余城市都开始了热烈的庆祝。 作为同盟总部的奎达城更是成为了欢庆的海洋。 人们纷纷走上街头庆祝胜利。 有个士兵过于激动，在欢庆活动之中一把抱住身旁的陌生女护士，用力吻了下去。 第五百三十章 秋天收获一个江城 午后的奥德市很热闹。 果冻坐在自己商铺的门前的摇椅上，伪装成正常人的模样，正在看报纸。 报纸的首页，有一半都被那张插旗的照片占据了。 正如许多人所预料的那样，这之后的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大规模战争了。 星环科技与牧腾科技这些老牌的大企业，在这场战争中损失了不少。 虽然他们在南大陆的中部与南部还有许多资产，可以再一次组成联合工会，并且可以比上一次更强大，但他们不愿意。 “记住，资本充满了软弱与妥协，他们不愿意打仗，打仗打的就是钱。” 龙涛就在一旁的旅社门口，作为大前辈，正在为一群新人讲解南大陆的局势。 这个点还不到旅社开张的时候，所以新人们都无所无所事事。 “以往南大陆也有战争，但这些大企业都没有亲自下场，他们在幕后运作，从军火、矿物、人力等各方面牟取暴利…… “而崔悲做的事，就是把这些大企业拖下了水，将他们都卷入战争了，包括他出生的崔家……” 那些大企业都希望崔悲能知足，或者早日醒悟加入他们，毕竟崔悲身上流淌着崔家的血脉。 这份血脉，天生就充满了金钱与肮脏的气息，不可能是纯净的。 …… 此时此刻，崔悲正在跟他三叔崔晨进行远距离视频聊天。 有些事，他父亲不想说，只能由这些长辈亲戚轮番上阵。 崔家其实很高兴有这么优秀的下一代。 这段时间里，崔悲表现出来的执行力与领导力，远超年轻一代的其余族人。 在以前的二十多年中，他一直窝在瓦力城这个小城市，很少展现出自己的能力，许多族人只知道他是个双料硕士。 这次他突然行动，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就组建了庞大的组织，且在巨大的压力下把这个组织管理得井井有条，这种能力让许多人都称赞不已。 “小悲啊，你父亲不方便跟你说，只能由三叔我来了。” 视频里的崔晨眼睛微眯，一脸笑意，看上去人畜无害。 在整个崔家内部，长期从事商政的人，都和崔晨一样，脸上仿佛永远都挂着和煦的笑容。 这让人忍不住去想他们是不是生下来就被戴上了强制笑容的面具。 “小悲你肯定觉得家里的有些钱不干净，但我们也没办法啊。” 崔晨还是那老一套，一开口就站在了家族的高度。 仿佛离开了家族，所有人便不能正常生活了。 “小悲你想想，我们一大家子人的日常开销就是天文数字了，你还有你表弟他们从小到大的吃穿、教育、投资等等，都需要用到大量钱……小悲你现在干的这事，无异于是自己吃饱了然后砸整个家族的饭碗……” 在视频里，崔晨用肯定的语气跟崔悲保证，在整个联邦大陆上，没有任何一个资本家的钱是绝对干净的。 许多人前一刻还在做公益，去各个孤儿院看望那些可怜的孩子，下一刻就疯狂地压榨普通的工人，由此导致无数家庭崩溃，于是社会又多了更多的孤儿…… 人们所看到的恶，绝大多数都源于资本与阶级。 但不可能存在绝对平等，整个世界只能在某种程度上相对平衡。 一部分人过得好，就必定有一部分人过得不好。 绝对平等的国度，永远只存在于理想中。 “三叔觉得我是想创造一个平等的世界？”崔悲忽然笑了笑，“三叔觉得我还是个小孩子吗？我在学校里的时候勉强还算是个天才，自然知道那些失败的案例。” “这样就太好不过了。” “但这里的人连最基本的教育与医疗保障都没有，三叔觉得这是正常的生活？”崔悲开始发问，“哪怕是一群蝼蚁，在极端情况下也能将巨象啃噬成骸骨，何况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从这一刻起，谈判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双方开始试探对方的底线，并且一点点增加自己的谈判筹码。 以崔晨为代表的那群老家伙都表现得很委婉，而崔悲则多了些强硬与直接。 随着时间流逝，南大陆渐渐平稳了。 在一份份协议的签署下，许多难民的生活得到了基本保证，各个区域都开始重建工作。 武器的供应有了节制，一个个组织之间的战事也在协调下平息了。 一时间，笼罩整个南大陆无数年的硝烟竟然在逐渐退散。 当战争的手段远去后，双方就到了开始比拼福利的阶段，用尽各种方法留住各自占领区的人。 许多人都知道，他们的生活之所以变得更好，并不是因为上面的剥削者忽然发了善心，而是南方同盟的出现。 哪怕有一天，诺大的同盟倒下解体了，那些剥削者也不敢回归以前的压榨。 因为这些人曾经来过。 …… 春去秋来，匆匆一晃又是两年多。 距离黄昏计划已经过去三年零八个月了，时间来到这一年的秋天。 在果冻商铺后面的小院子里，多了一株奇怪的大树。 这棵树的高度已经超过了6米。 前几天果冻用尺子量了量，发现其高度在6.6左右，再精确一点应该是6.66，一个不怎么吉利的数字。 这天下午，他一如既往地坐在院子里，打开老旧的大喇叭留声机，与这棵树一起沉浸在古典音乐的氛围中。 忽然，一片叶子从枝头跌落，落在了果冻的身侧。 在脱离枝头那一刻，叶子还是嫩绿的，在半空中就开始褪去绿意，落在地上后就已经彻底枯黄了，像是被吸走了所有生机。 这片叶子的跌落，开启了一个极为恐怖的连锁反应。 在刹那之间，果冻养在后院以及天台的所有植物齐齐凋零。 就连果冻自己，都在这一瞬间失去了一部分力量。 幸好他已经是禁忌生物，恢复得很快。 但旁边旅社里那些正在睡大觉的家伙可都不是。 白天是旅社生物补觉的时候，大多数沉睡中的家伙都不知道，在刚才那一瞬间，死神的镰刀从他们头顶轻飘飘地掠过了。 为他们把致命镰刀抬高的，是突然出现的人面法庭庭主。 这三年多来，人面法庭一直在关注果冻以及这株古怪的植物。 就在刚才变故的片刻，整个商铺以及后院已经被人面法庭封锁，这其中的力量不会有一丝外泄，在里面发生的事也不会被外界所探知。 “基本吞噬法则，这就解释了江城的领域来源。” 庭主站在果冻身旁，依旧是人面白袍的装扮。 一同出现的还有帕西瓦尔等老古董。 “最初他的领域只能压制其余人，后来就会从压制慢慢变成掠夺，诡异生物在他的领域中生活久了，就会失去力量变成普通生物，这份掠夺在有意识的情况下只会针对强者，现在他处于无意识的状态……” “卟噜，卟噜……” 成为禁忌的果冻依旧不能口吐人言，幸好在场多数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江离也来了，这三年他一直在人面法庭学习控制力量，变得沉稳了不少。 三年的时间对他而言不算漫长。 他以前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在那艘游轮上度过的，习惯了枯燥与孤独。 最初他一直在期待江城从他身体里爬出来，可随着时间流逝，这份期待只能落空了，毕竟杀死江城的也是基本法则力量。 “咔嚓……” 几分钟后，这株怪树的树干，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庭主与其余老怪物把立刻把果冻护在身后。 “准备好，江城要回来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钢铁苍穹 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在碎裂的黄昏中沉沉睡去，又在平静的午后悠然醒来。 梦中的世界离奇古怪，像是一个个气泡，飘荡在黑暗深邃的虚空之中。 江城宛如一个游魂，在这些气泡世界里游荡，没人跟他说话，也没人能看见他。 他以一个过客的方式，在这些世界里看过了无数人的悲喜。 有的世界平静安宁，而有的世界则战乱不止，还有的拥有高度发达科学技术，竟然能制造出与人类一模一样的机器人，最后还出现了机械独立战争…… 当这场大梦醒来后，江城只觉得有些恍惚，仿佛过去了无数个纪元。 他努力控制身体，用力睁开眼睛。 睁眼这一瞬间，庞大的领域从他体内扩散而出。 他第一眼看到的，自然是一张张白色的人脸面具，随后就是果冻那绿油油的半透明身体，还有自己的弟弟江离。 江离和果冻没有变老，这是个不错的消息。 这代表江城并没有沉睡太久。 当然，他也不知道果冻变老了是什么样子。 然后他就听见了庭主那熟悉且温和的声音。 “快给江城披一件衣服，奥利维亚，不要一直盯着江城那个部位看，你都活了两个世纪的老女人了……” 听到这个声音，江城这才注意到，自己是光溜溜的。 这株怪树枯萎裂开之后，他就从树干之中滚落了出来。 准确点说，他这一次是被树生下来的。 或许可以改名叫‘江树生’？ …… 几分钟后，在雨果的搀扶下，江城通过白雾组成的通道，从奥德市进入了人面法庭的小世界。 他披着一件人面法庭的金纹白袍，现在的感觉很奇特。 他觉得自己既强大又虚弱。 虚弱得连走路都要靠人搀扶了，可那种古怪的强大感让他觉得自己能手撕一堆禁忌。 “有虚弱感是很正常的。” 庭主在他身旁，边走边说。 “你的重生需要吞噬许多力量，但我将你的吞噬之力屏蔽了，所以你现在只有一个禁忌生物的壳子，体内空空荡荡……” 众人把江城带到了法庭最深处，也就是那个小木屋里。 一池子生命之水正在等待江城。 当然这并不是给他直接喝的。 庭主随手招来一个小茶壶，又开始了用生命之水煮茶的奢侈行为。 这个纪元就要结束了，众人能不能活过去还是未知数，老怪物们都纷纷从沉睡中醒来，存着这么多生命之水似乎也没用了，现在可以奢侈一点。 “这段时间就留在法庭里吧，跟帕西瓦尔他们学习如何控制禁忌的力量，我会顺便教你使用不朽之物的正常方法，现在你已经是禁忌，可以彻底使用灰白石板的所有能力了……” 说着，茶水已经煮好了。 庭主给众人都倒上了一杯，给江城那杯倒得比较多。 “慢慢喝，不要一口气喝太多，你现在虚不受补。” “多谢了。” “应该的，你为这个世界做了很多，至少赢来了百年的平静。” 在庭主的讲述下，江城开始了解他死亡之后的这几年发生了什么。 经过摩尹的跨界事件，联邦政府已经彻底意识到了不朽生物的恐怖。 高层那些人开始怀疑他们的“弑神级”导弹能否对不朽生物起作用，并且开始在世界的最高处修建堡垒。 这个庞大的堡垒计划暂时被命名为“钢铁苍穹”，地点就在大陆东部的世界屋脊上。 当吞噬整个世界的黑雨到来之后，世界最高处可以坚持得最久。 “这个纪元很不错了。”帕西瓦尔在一旁说，“上个纪元的这个时间点，整个人类世界还在战火之中，界外的不朽生物也都蠢蠢欲动，一直到最后都没能修建起钢铁苍穹，覆灭得很草率。” 各大诡异组织都参与了这次的苍穹计划，纷纷派遣人手帮助这个末日堡垒的建造。 要抵抗末世黑雨，纯粹的科技是肯定做不到的，必须有诡异力量的帮助。 南大陆那边的战事平息也来得很及时。 那片大陆的混乱早已经超过了联邦的控制。 在整个议会中，绝大多数议员都是那些富人资助的，每个议员都只为各自的利益说话，所以有关南大陆和平的法案一直无法被通过。 崔悲向整个世界展示了和平的真正方法。 和平的前提是武力。 没有足够的武力，别人给你的和平只是怜悯而已，而这份怜悯随时都会消失。 果冻也在一旁出声，说着那些朋友的近况。 百里踏月已经顺利毕业了，正式成为极地猎人这个组织的“后继者”之一。 这个“后继者”类似于教会的“神眷者”一类，唯有整个组织里天赋最高的少数新人可以获得。 他去了北方大陆历练，最后一次给果冻写信是在一年半之前，信中表示他会进入超大型禁忌区域“黑天鹅梦境”，在里面锻炼自己。 但正常人都知道他是去找江渔的。 人面法庭这边，那位年轻的禁忌法官也去了北大陆，请了足足十年的长假，准备在黑天鹅梦境中追求江渔。 “江城，你觉得我们法庭那个小年轻有希望吗？”帕西瓦尔问道。 “他为人如何？” “很不错，善良且正直，而且年轻，才三十多岁。” “三十多岁……” 江城沉默片刻，感觉这年纪大了些。 帕西瓦尔立即说：“这个年纪在禁忌生物中算得上是婴儿阶段了，许多禁忌生物都是百岁高龄的。” “不清楚，我姐的性格天生强势，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爱人吧。” 江城对那两个家伙都不太看好，说得很直接。 除了百里和崔悲，其余人的各自生活也相当不错。 改变最大的算是陶范了。 这位学长也顺利毕业了，还去西方成为了一名记者，在拉斐尔等人的帮助下已经小有名气，偶尔可以采访到伊莎贝尔公主。 但这位公主也跟他一样，失去了记忆。 两人的恋爱之路还很漫长，急不来。 身为幕后黑手的蓝白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一直在关注这两人的爱情，像是在玩什么养成游戏。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江城就留在了法庭内，适应属于禁忌的力量，顺便学习不朽之物的使用。 已经是禁忌的他，也终于有了那种独特的危机感觉。 这份冥冥中的感觉充满了死亡与恐惧，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逼近，在无形之中宣告着末日的来临。 第五百三十二章 世界尽头 又一年的冬日。 奥德市开始落雪的季节，江城离开了人面法庭。 他在法庭内学会了很多，也终于能彻底掌控灰白石板了。 在他之前，灰白石板有过很多任主人，比如那个可以与恶灵合体的国王。 历任主人中，有一任特别有趣，是一个喜欢电子游戏的肥宅，一个顶级禁忌生物。 在捡到石板后，那位肥宅就把石板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变，在其中加入他特有的游戏力量字符，那字符是一条恶龙的模样。 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石板的历练世界，总是能看到许多小游戏的影子，最后的boss也大多是恶龙。 外界的人都不知道江城已经复活了。 江城也不曾去打扰他们，而是披着一件伪装外套，在城市中随意走动，感受人间的烟火气。 机械主神厄勒曾委托他去三个疑似不朽的陨落地查看，寻找关于黑影的踪迹。 那个模糊黑影喜欢吞噬死去不朽体内的神性，厄勒怀疑他可能就与最终吞噬整个世界的黑雨有关。 江城没有忘记这个任务。 在奥德市逛了几天后，他又回到了人面法庭里。 与庭主以及其余老怪物商量许久后，江城最终在法庭内部找了个小房间，开始联系厄勒。 人面法庭是个很特殊的组织，他们在此之前从未主动联系过任何界外不朽。 他们不需要苟活到下一个纪元，只想在这个纪元找出真相。 在寻找黑影这件事上，他们与机械主神厄勒的意见一致。 厄勒并不意外江城的复活，他一直在等这一天。 他再一次为江城讲述了关于他主人，也就是那位动物园园长的故事，顺便提出了关于黑雨以及灰雾的几个猜想。 他委托江城去查看的那三个地点，在人面法庭内部都有记载。 分别是“哭泣之塔”、“世界尽头”以及“纯黑之界”。 哭泣之塔是这三个地点中最出名的，是联邦已经探明的七个超级禁忌区域之一，应该是一个不朽沉睡的地方。 但厄勒很敏锐，感觉其中的不朽可能已经在沉睡中死去了。 这个禁忌区域就在联邦主城的旁边，也就是曾经导致十几万士兵失踪的那片灰雾区域。 第二天，江城就通过白雾通道来到了联邦主城。 这座繁华的城市人口过亿，在联邦成立之后就一直是世界中心，地位超然，没有丝毫衰败的样子。 江城没有浪费时间，径直去了灰雾之中。 哭泣之塔，正如其名字那样，这片区域遍布大大小小的黑色石塔。 走进其中，就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哭泣之声。 有小孩的，有女人的，也有老人的…… 这些声音在石塔的丛林中回荡，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江城在石塔区域的最中心看见了一座极为高大的石塔，并在其中找到了那位不朽。 这位不朽名叫拉姆，是悲伤与痛苦之神。 她确实是死了，尸体中的神性也近乎完全消失。 她死亡之后，神国崩溃，残存的些许法则力量依旧在维持这片石塔区域，但应该维持不了太久了。 进入这片领域，会因为被那种特殊的情绪法则力量感染，不自觉就开始哭泣。 而所有石塔会记录这种哭泣的声音。 至于那些士兵为什么发疯并且死亡，只是因为他们太普通了，普通人在没有允许之下，是不应该靠近一位不朽的，哪怕那只是尸体。 通过江城的眼睛，厄勒看到了拉姆的尸体。 他沉默许久后，只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身为不朽，本应该受万人敬仰，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似乎有些太凄凉了。 厄勒或许在这具尸体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那个黑影来过，走吧，去下一个地点。” “嗯。” 下一个地点是世界尽头。 这个地方并不在联邦的记录中，但人面法庭有记载。 在古时候，人们大多以为世界是有尽头的，而这个尽头就在大海的终点。 古代的许多冒险家都曾扬帆出海，试图寻找这个地方。 许多人死在了中途。 还有一些在经历漫长的漂泊后感到疲惫不堪，最终不得不返程，然后谎称他们已经抵达了终点，并向那些陆地上等待人们编造有关世界尽头的故事。 在那个信息匮乏的年代，人们对这些故事深信不疑，于是有关世界尽头的传说就越来越神秘。 而人面法庭记载的世界尽头就在大陆南方的南海。 一个庞大的圆形海中废墟在南海极南之处，直径超过百里，从上往下看，这个海墟就像是一个怪物的眼睛，深邃且恐怖。 许多人不知道的是，在其底部，并没有什么怪物，只有一片古代文明的遗迹。 在南海中，类似于这样的废墟不止一个。 当初人面法庭就是在另一个废墟中找到了大量汇聚的生命之水。 “就是这里了。” 人面法庭的黄金舰队把江城送到了这个废墟之外。 远远望去，最前方的海面仿佛是忽然消失了，尽头的海水向下奔涌，形成了一整圈环形的瀑布。 如果船只继续往前，就会随着海水一同坠入好似无底洞的幽暗之中，船上的普通人没有丝毫生还的可能。 在几个老怪物的陪同下，江城进入了这片神奇的海底废墟世界。 他们在文明的遗迹中行走，像是穿梭了岁月，周围都是远古时代的印记。 废墟的最中心有一座祭司神庙，很像是江城在梦中见过的缇斯神庙，只是外表颜色不同，建造这座神庙的石头都是绿色的。 沉睡在这其中的不朽生物，似乎很喜欢绿色。 “这是植物之神，叶柯，他还活着，只是很衰弱了。”厄勒的声音在江城耳畔响起。 众人走进神庙，见到了这位沉睡的不朽。 他是一株巨树，树干上长了个人脸，睡得很死，并未被众人惊醒。 在现实世界的压迫下，他每一次醒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估计得等到一百多年之后，世界法则虚弱了才会醒来。 “这里的不朽之力被扰乱了，那个黑影来过。”厄勒继续说着，“他曾在这里徘徊，贪婪地盯着叶柯的身躯，只等他死亡。” 这一次，帕西瓦尔等老古董也听到了厄勒的声音。 “那个黑影这么贪婪，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杀了沉睡中的不朽？”帕西瓦尔自言自语，“难道他也被某种规则限制了？” “或许是吧，可以去下一个地点了。” 植物之神还活着，虽然虚弱却并未被黑影杀害，这是个很好的消息。 这代表那个黑影很有可能无法主动对不朽生物出手。 在纪元即将倾覆的这段日子里，只要得到不朽的帮助，就可以把黑影这个变数牢牢按住，让整个世界多一段时间的平静。 下一个地点是“纯黑之界”，也是厄勒给出的三个位置之中，最神秘最恐怖的一处。 在即将动身之前，庭主叫住了江城，把一个很早之前就应该让江城知道的消息告诉了他。 当初，他父母的最后一个目的地，也是纯黑之界。 第五百三十三章 纯黑之界 为了救自己的孩子，江道宗夫妻接受了一个古老不朽生物的任务。 那个古老的不朽与厄勒一样，都看见了现实世界中的阴影。 他要求这对夫妻去寻觅有关阴影的真相。 一旦得到真相，他就会出手救治江城。 但江道宗夫妻失踪了。 在探索过无数个秘境之后，他们在最后一站消失，也就是这神秘的纯黑之界。 在以往多次秘境探索的时间里，他们与人面法庭有过交集，并把自己的命牌留在了人面法庭。 这种特殊的命牌与教会的小木牌相似，可以确定一个人的生死。 这些年来，他们来两人的命牌一直都是完整的，没有碎裂，所以人面法庭知道他们并没有死，只是被困在了纯黑之界的某个地方。 纯黑之界在南大陆的最南端。 南大陆有两个超大型禁忌区域，一个是“彼岸花森林”，另一个则是“遗忘沼泽”。 其中的彼岸花森林就在南大陆最南端的贝塔城之外。 当初，由于信息不足，江城一直以为父母是去了彼岸花森林。 但实际上，他们的目的地在彼岸花森林的更南方。 那是一个联邦政府很少探索过的神秘区域。 纯黑之界这个名称并不是随便取的。 当初有几个老怪物冒险进入过那片神秘的区域，虽然没有过多深入，却得到了不少东西，其中就包括一个刻着“纯黑之界”四个字的木牌。 “我就是当初负责探险的几个老怪物之一。” 帕西瓦尔拍了拍江城的肩膀。 这片区域远比其余两个区域神秘，所以必须把一切有用的消息都告诉江城。 “那片区域很冷，冷得刺骨，普通的诡异生物肯定承受不了。” “而且很黑，没有辜负‘纯黑’这个名字，以我的视力，也只能看到二十米左右，空气中有某种特殊的物质，像是漂浮的小颗粒，吸收了大量光亮……” “还需要注意……” 帕西瓦尔他们当初那次行动，实际上只深入了大概十公里。 不仅是视野，他们的其余感官也被大幅度屏蔽了，几乎就是从强大的传说生物变成瞎子聋子，感觉周围处处都是危险。 而庞大的纯黑之界，足足弥漫了上百公里。 无人知晓其核心到底是什么。 “那片区域其实很像你的领域，越深入中心，就被压制得越狠，我们的感官也越模糊，我猜测应该是与某种吞噬的力量有关，很可能就是与你的吞噬法则同根同源的，当然，也不排除另一个可能……” 说到这里，帕西瓦尔顿了顿。 所有人都明白他口中的另一个可能。 那片纯黑之界，能压制并掠夺他们体内的力量，除了吞噬法则，还有另一种东西可以做到。 “极有可能是末日黑雨发源地……” 帕西瓦尔说了说当时的具体感受。 其余几个老怪物也没有隐瞒，都说了出来。 “那种力量并不唯一，很混乱，除了吞噬，还有毁灭、破坏、绝望、恐惧等等，无数种力量纠缠在一起，我当时感觉我的力量在流逝，我的身体也濒临崩溃了，这种感觉，唯有在上个纪元末尾面对黑雨之时我才体会过……” 他们都倾向于认为那是与黑雨类似的混乱力量，而非简单的吞噬。 可上一个纪元并没有出现纯黑之界这样的区域，所以无法确定这到底是不是黑雨发源地。 当时有个老怪物执意深入。 他想调查清楚真相，然而差点死在里面。 最后还是庭主出手，冒着生命危险进入黑界，用大量生命之水把那个老怪物救了回来。 “关于这片区域，当时我们讨论了很久，最后决定……观察为主，不到末世尽量不要深入……” 现在还不到拼死一搏的时候。 如果最后发现黑雨真是从这里面出现的，众人才会选择深入探寻。 不管付出多么大的代价，哪怕所有人都得献出生命，也一定要找到纪元更替的原因。 “我在纯黑之界中嗅到了不朽凋零的气息。”厄勒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虽然目的不同，但我们都想探寻真相。” “但也不能又让江城去送死。” 帕西瓦尔的胆子很大，出声反驳了这位还在世界之外的不朽。 他刻意加了一个‘又’字，还把这个字读得很重。 好在厄勒并不是摩尹那种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不朽生物，他一直很有耐心，当即说道：“我会尽力保证江城的生命。” “上次的菲奥娜也是这么说的。” “别用那个女人的道德底线来评估我，菲奥娜被称为邪神是有原因的，那张美貌的外皮之下，是邪恶且扭曲的红粉骷髅。” 一如既往，厄勒对菲奥娜的评价相当低。 在第一次召唤江城的时候，他就提醒过江城。 “江城的父母也在纯黑之界中，我想他虽然有些抵触，但终究还是想把他父母找回来。”厄勒继续说着，“江城，我当初不解开你的所有记忆，只是因为看到了你记忆中那些血腥残酷的过往，当时的你还没有准备，在你印象中的父母都是最亲近的家人，所以我只为你揭开了一部分，让你能有一个适应期。” “我明白。” “是否进入纯黑之界，只是你个人的选择。”厄勒的电子合成声音在江城耳边回荡，“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会履行承诺，在末日之时降临现实世界，将你的亲朋好友收进神国中。” 厄勒的话，听起来比菲奥娜的可信了很多。 他的目的与那些不朽生物都不同。 他虽然也想找到关于黑影以及纪元毁灭的成因，但他最终的目的只是寻找到曾经的主人而已。 而且他本就是要降临的，毕竟要带走教会那群还算忠诚的信徒。 “如果江城失败了，百年之后，我会亲自降临这个世界，探索纯黑之界，到时候还请各位不要阻拦。” 这话自然是对人面法庭说的。 根据估算，一百多年后，世界规则就会弱到界外不朽可以承受的地步。 到了那个时候，强行进来就不会遭受太多反噬了，但还是得考虑人面法庭的因素。 法庭手中的《驱逐之书》，对许多想跨界的不朽而言，始终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帕西瓦尔说：“你不是自身出了问题，被法则铁链锁住了吗？我听教会那些家伙说的。” “我乃不朽，自有办法。” “哦……” 第五百三十四章 预言卷轴 纯黑之界，令人恐惧的冰冷黑暗之地。 当人面法庭的内部商议结束后，众人勉强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这片区域，江城自然是要深入的，即使不能找出关于真相的秘密，也要尽可能把他父母救出来。 江离想陪同进去，但被江城拒绝了。 “哥哥是觉得自己还会再死一次？”江离一直能体会到江城的感觉，“所以哥哥才没有把自己复活的消息告诉其余人，这样不至于让他们第二次伤心。” “有什么想说的吗？”江城看着江离。 “哥哥总是喜欢把时间安排得很紧张。” “只是利用现有的时间做该做的事。”江城这样说道。 帕西瓦尔则在一旁说：“江城，这次还是一起组队吧，我把凯这个老家伙也叫上。” “我想人数并不能在这样的区域里取得优势。”江城直言不讳。 “多个人总能多个照应。” “我感觉我自己一个人能活着出来。” 帕西瓦尔一愣，问道：“你真是这种感觉？” “嗯。” “这可真是奇怪……” 帕西瓦尔知道江城口中的感觉是什么。 成为禁忌生物之后，他们对那种冥冥中的预感都很信任。 通常情况下，感觉是不会骗人的，这份感觉比普通人的第六感强了不知多少倍。 就比如现在，所有禁忌生物都能感觉末日正在缓慢到来，所以他们都很焦虑。 而普通人是感觉不到的。 弱小的生物，通常可以在无知之中活得很快乐。 “年轻且强大的后生，你的英勇与无畏令我赞叹。” 凯这个老前辈又开始用那种充满史诗感的奇怪腔调说话了。 他继续说道：“每个纪元都有属于自己的传说，我相信你会是这个纪元最辉煌的传说之一，去吧！披上勇者的铠甲！我将在此酿造美酒，等候你的凯旋！” “……” 江城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回答这话。 没多久，人面法庭利用白雾开启了通往纯黑之界的道路。 这些特殊的白雾来自一件强大且完整的不朽之物。 这不朽之物曾属于一个十分古老的不朽，他已经在许多纪元之前死亡了。 这位不朽当初就以远距离传送而闻名。 他眼中的世界与普通人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他轻轻挥手，就可以将两片很远的空间区域折叠在一起，让两者之间失去距离的概念。 而在普通人看来，世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们只是走进这位不朽打开的传送之门，然后就可以从另一个遥远的地方走出来。 那种空间变化的情况，并不会影响普通人所看到的世界。 关于这种变化，就连那位不朽自己也不清楚。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 曾经弱小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更强大了就能知道，可他成为不朽之后依旧没弄明白。 在留下的手稿中，他这样写道：我只是一个现实世界的生物，却掌握了不属于现实世界的力量，我想这份力量应该属于更高等级的生命。 这位不朽的死亡也与此有关系。 在追寻更高等级的生命之时，他走入了死胡同。 一生思索，一生困扰，终无所得，消散在天地间。 “江城，现在是早上十点，你带着果冻进去，如果两个小时之后还没出来，帕西瓦尔他们会进来找你。”庭主说道。 “不用，如果我没出来，等百年之后厄勒降临即可。” “百年这个时间很尴尬。”帕西瓦尔摇了摇头，“沉睡一次会觉得太短了，但一直清醒着又很难熬。” “放心，我会出来的。” 江城的预感是正确的，这次他只能一个人。 他不需要带上果冻。 带果冻只是为了让他的分身与外面的主身保持联络，随时传达消息。 可他们随后试了一试，发现只要进入纯黑之界的范围，果冻的主身与分身就会被切断联系。 在进去之前，庭主最后一次叮嘱：“尽量不要冒险，感觉不对劲就立刻退出，感官被大幅度屏蔽之后也立刻退出。” “好，都放心吧。” 江城神色平静，与众人挥了挥手，随后就转身走入了身后那片黑色的世界。 …… 纯黑之界，天空与大地都是黑色的。 这里冰冷刺骨，似乎没有任何生机，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黑色颗粒。 随着江城的移动，所有黑色颗粒都在向两侧分散，仿佛是在故意为他让出道路。 很奇怪的是，这里并不像是帕西瓦尔那些老怪物说得那么残酷。 至少江城的感官并没有受到那么严重的影响。 他至少能看到三百米之内的区域，也能听见黑雾中的冷风呼啸声。 或许是他体内的吞噬力量与这里的混乱力量很合得来，所以他的能力也没有遭到太多压制，依旧可以撑开领域。 江城一边记忆路线一边前进。 他天生的强大记忆力与方向感正在确保他不会在这片区域中迷失。 在前进过程中，他所见到的一切都是黑色的，有枯黑的树干，也有漆黑的生物骸骨。 目之所及，除了黑就是死亡与寂寥，没有任何生命的存在。 在前进五公里之后，江城忽然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来吧……来吧……” 这声音虚无缥缈，时而像是在极为遥远的天边，时而又像是就在他耳畔。 不多时，四周的漆黑空间里都开始回荡着这古怪的声音。 江城并未受其影响，保持平静，依旧按照最初计划的路线往前行进。 …… …… 此刻，这片黑色的区域之外，一个特殊的访客突然到来。 这是一条红绿相间的大蜥蜴，人立而起，以两条后肢行走，且能口吐人言，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禁忌生物。 他来此地，是为了替他主人送一个卷轴。 “我主，预知之神昱良，命我将这此卷轴送给法庭诸位。” “预知之神有说什么吗？”帕西瓦尔问。 “我主并无其余旨意。” 这条大蜥蜴表现得很冷淡，说完话放下卷轴就走了。 他离开后，卷轴上的封印缓缓消失。 伴随“咔嚓”一声轻响，这份卷轴自动展开，泛黄的卷轴纸充满了古老神秘的意味。 首先浮现在众人眼前的，就是“未来”二字。 毫无疑问，这是一份预压卷轴，记录了预知之神昱良所看到的未来。 第五百三十五章 毁灭天使 这份卷轴记载的内容十分残酷。 随着画卷展开，那份充满毁灭与凋零的气息笼罩了所有人。 一滴黑色的雨水忽然从天而降，滴落在泛黄的古老卷轴上。 那一缕邪恶的黑暗化作恐怖的阴影，分裂出一丝丝扭曲的触手，在卷轴上爬行，瞬间就将一大片卷轴染成黑色。 压抑的黑暗还在继续侵蚀这份卷轴。 在预言卷轴之上，黯淡的线条勾勒了无数众人熟悉的事物。 这其中有繁华的联邦主城，有高大的法庭建筑，有神秘的古老教堂，也有生活在整个世界的花草树木。 黑暗首先淹没了普通的花草植被，以惊人的速度收割这些低等生物。 随后就是惊慌恐惧的人族。 万物开始凋零，纪元来到毁灭之日。 无数生物开始反抗，那些大型组织走到一起。 但他们的反抗没有坚持太久，最终一一凋零。 古老的教堂也崩塌了，残破的红色长袍在废墟中飘荡。 在世界屋脊之上，那钢铁铸成的末日堡垒也没有坚持太久，天幕塌陷，苍穹崩坏，生活在其中的生物纷纷死去。 高大的法庭建筑被黑潮淹没，一张张苍白的人脸面具沉入无尽黑暗中。 在卷轴的最后，是一个个古老且神秘的不朽生物。 不朽是可以度过纪元毁灭的。 但卷轴上的内容超出了众人的认知。 只见那恐怖黑暗的潮水一拥而上，竟然吞噬了一个个古老的不朽，最后只剩下遍地骸骨。 “轰……” 一抹黑色的焰火忽然窜起。 整个卷轴在纯黑之中燃烧，化作一片片灰烬，逐渐变小，最终消散在风中。 与此同时，众人的耳畔响起了预知之神昱良的声音。 “这就是我所看到的一切，万物终归凋零。” 帕西瓦尔急忙问道：“伟大的不朽，您上次说万物的凋零与我们的抗争有关，您能详细阐述吗？” “不可说……放弃反抗……或许还有下一个纪元……” 昱良的声音渐渐飘远了。 无论帕西瓦尔如何呼喊，这位预知之神也不再给出回答。 他还是那样的悲观，并且再一次警告了众人那寻求末日真相的行为。 这个纪元的力量空前庞大，积攒了无数诡异与禁忌，人类联邦也没有了战火，界外不朽也不会在短时间内跨界，至少有百年的平静时间。 翻阅那些古老的纪元历史即可知道，这个纪元是最有希望得知真相的纪元。 可预知之神却接连两次发出警示。 帕西瓦尔望着远方，喃喃自语：“放弃抗争，就会有未来吗？” 可那样一次次毁灭的未来，又有什么意思？ …… 在黑界之内，江城已经深入了十公里的距离。 这个距离，还在黑界的最外层。 渐渐的，他周围的环境发生了一些变化。 脚下干裂的黑色大地缓缓变得平整，慢慢就化作一条黑色的水泥道路。 周围的黑色物质一阵翻涌，在道路两侧凝聚成餐馆、服装店、医院、学校等等建筑。 伴随着江城的前进，这些变化越来越明显。 到最后，所有漂浮的黑色物质都不见了，他的四周多了一片现代化的世界，远远看去甚至能看到黑色的高楼大厦。 又过了几分钟，黑色开始缓缓褪去。 江城一直保持平静，按照脑子里的地图向最中心走去，不曾理会周围发生的变化。 很快，他的耳畔出现了特殊的声音。 人类的交流声、汽车的轰鸣声、宠物的撕咬声、警车的警笛声…… 街道两侧的黑色世界彻底变成彩色，那份寒冷也消失了，越来越多的嘈杂，仿佛要把江城拉回某个时间段的现实世界。 江城沿着脚下的街道行走，穿越陌生的人潮，继续前进。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街道的尽头。 这里是一座监狱。 高高的围墙与铁丝网拦住了外界的目光，让人看不清楚监狱里是什么样的。 一辆黑色的运囚车停在监狱之外，车上的犯人依次下车，在确认过身份后就走进了监狱里。 都是女囚犯，年纪从十多岁到七十多岁不等。 江城也走进了监狱。 周围的人似乎都看不见他，任由他在这个女子监狱中穿行。 江城注意到，这一批犯人里，有一个很特殊，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按照联邦的律法，孕期的女囚犯是可以被取保候审的，哪怕是死刑，也能缓个两年，两年后基本就变无期了，再争取好好表现，一般十多年就能出来。 但这些黑色物质构造的世界，不知道是哪个纪元，明显与联邦的律法不同。 江城跟随这个女囚犯向监狱深处走去，竟然走到了一个专门关于孕期囚犯的区域。 在这片区域里，有十多名怀孕的囚犯。 孕期囚犯的生活环境比其余囚犯好一些，都是单独的监牢，也不需要做工，不会受到打骂，食物的营养还算充足。 后续的一段时间，江城就宛如一个游魂，在监狱各个区域行走观察。 他隐约意识到，那些黑色物质想让他了解一段历史。 正如幻觉之神缇斯做的那样，让江城在梦中体会他曾经成长的过程。 但黑界的意识显然并不想做得这么直接，而是给了江城第三人称的视角，仿佛一个上帝。 在监狱的档案室里，江城发现了那名女囚的资料。 她因为盗窃、抢劫、纵火、**、杀人等等一系列罪行入狱，比较有名的罪基本都犯了一遍，本应该是死刑，但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了她。 孩子的父亲是一个黑帮的老大，死在与另一个黑帮的火并中。 三个月后，这个囚犯诞下了一名男婴。 这个婴儿生来就在监狱中，并没有专人照顾。 监狱并不会为这个婴儿设立专门的房间，也并不保证他活着长大，只是对这个女囚更宽松了些，每个月会发放一些营养品。 就这样，这个男孩在监狱中长到了六岁。 他的童年有冰冷的监狱高墙，也有众多罪犯的悉心教导。 他没有同龄的玩伴，别的孩子在出生后都被家人接走了。 六岁之后，他被送到了城市另一端的儿童福利院，开始了新的生活。 在离开的那天，他笑得很灿烂，脸上写满了天真无邪，像是个纯真美好的天使。 第五百三十六章 天生之恶 儿童福利院比监狱好了很多。 这里没有冰冷的高墙，每天都能晒到充足的阳光，还有一群同龄孩子。 江城也来到了儿童福利院，继续观察这个男孩的生活。 在一次小游戏里，一个小女孩不小心把颜料洒在了这个男孩身上。 当时他什么都没说，脸上依旧是天真阳光的笑容，继续与同龄的孩子玩耍。 第二天，福利院的护工就在水渠里发现了这个小女孩的尸体。 没人知道是谁干的。 这个福利院算不上富裕，从未出过事，所以根本没有安装监控。 大人们不会怀疑到孩子的身上，毕竟孩子都是纯真善良的，至少外表看来是这样。 就算再坏的熊孩子，也不至于动手杀人。 根据小女孩额头的伤痕以及解剖后的肺部与呼吸道的表现来看，法医简单给出结论，认为小女孩是不小心摔倒在水渠里，当场晕了过去，随后溺死。 这件事就这样匆匆结束了。 江城目睹了全程。 男孩把小女孩推进了水渠了，然后按着小女孩的脑袋，直到小女孩停止挣扎。 小女孩的身上有一些挣扎的痕迹，普通人看不出来，但那个法医不至于看不出，可他却草率地给出了结论，这样江城想起了瓦力城的某些法医。 在他的真实记忆里，他父亲江道宗总是喜欢推翻其余法医的结论，给案件一个新的走向。 其余法医并不是能力不足，只是习惯了那种混日子的生活，毕竟整个瓦力城甚至整个联邦世界都是这样一种得过且过的状态，能轻松赚到的钱就没必要努力去赚，较真的人大多会被整个团体排斥在外。 在小女孩的案件结束后，江城注意到，男孩大多时间都很平静，只在深夜无人之时会露出满足的笑容。 杀人，对于普通人而言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 毕竟这是掠夺同类的生命。 但在这个男孩眼中，他似乎只是做了一件比较顺手的小事。 两个月后，他又杀了第二个人。 这次是一个护工。 起因同样很简单。 男孩想在睡前听护工讲故事，但护工不同意，于是男孩就杀了护工。 小孩子想杀死一个成年人应该是极为困难的。 但男孩做得很轻松。 在那个晚上，他提前打开了厨房的煤气，然后偷偷将护工的手机放进厨房微波炉里，设置好微波炉的开启时间，然后再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房间。 几分钟后，当护工正在焦急寻找手机的时候，男孩就用天真无邪的语气告诉护工，他把手机藏在厨房了。 当时护工并没有多想，只认为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可当他走进厨房之后，跟在身后的男孩忽然关上了厨房的大门。 …… 当晚，一场爆炸惊醒了福利院以及周围的所有人。 赶来的消防员只在厨房废墟中拖出了那个护工焦黑的尸体。 这次爆炸被认为是安全事故。 福利院领导人受到了批评，并表示以后一定会注意这方面的问题。 依旧没人怀疑男孩。 他缩在一群孩子之中，瑟瑟发抖，脸上还有泪痕，像是受到了惊吓。 大人们依次安慰这些受到惊吓的孩子，一直忙碌到深夜。 再后来，福利院再没有死过人了，因为男孩被领养走了。 领养他的是一对中年夫妇。 这对夫妻本来有一个儿子，但在一年前的车祸中去世了，他们从悲痛中走出来之后，决定领养一个。 而男孩在福利院中的表现一直很优异，他的聪明让他在同龄人中占据了很大的优势。 被领养后，他开始了正常孩子都应该经历的事，上学读书。 过了几个月，他所在的班级出事了。 有个孩子失踪。 人们经过几天的寻找，才在一个废旧的工厂里找到了这个孩子的尸体。 这个案子最终成了悬案，找不到凶手。 再后来，学校里又出了几次事故，接二连三有人死去。 “你们这是什么学校啊？怎么天天死人？”男孩的养父母不放心了，“不行，我家孩子不能再在你们这里上学了！” 经历过亲生孩子的离世后，这对中年夫妇对男孩看得很重要。 没多久，他们就把这个男孩转移到了其余学校。 这之后的几个月，男孩像是平静了不少，并没有杀人，只是偶尔会做一些关于“摧毁”、“破坏”这方面的事。 但几个月后，又一起死亡事故发生了。 死的人是男孩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 他躲在角落中，看见那个学生父母悲痛欲绝的人样子，脸上缓缓浮现出满足的笑。 江城一直跟在这个男孩身旁，观察他的所作所为，并思考这片黑色物质到底想干什么。 这之后的几个月，学校里又接连死了好几个人，就连这个男孩的老师都死了。 老师的死被断定是意外，因为她平时一直有焦虑的情况，很难入睡，她喜欢在睡前喝酒助眠，只是这晚喝得有些多，不小心从窗边跌落…… 这一系列的死亡事件，让男孩的养父母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们想到，领养这个男孩之时，福利院的院长特意指明这个男孩的亲生父母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其生母还在监狱里服刑。 当时他们没有想太多，之时觉得这个男孩的笑容天真无邪，充满了阳光与温暖，能治愈他们是去亲子的痛苦。 他们确实被治愈了。 永远地治愈，不会再感觉到痛苦。 这天晚上，男孩先下手为强，用父亲的香烟制作了一个简单的延时起火装置。 整个房子都在深夜被大火笼罩。 匆忙赶来的消防员从烈火中救出来这个不停哭嚎的男孩，但没能救出男孩的父母，因为他父母所在的卧室是起火最严重的区域。 男孩又一次成了孤儿。 他满脸泪水坐上消防车，在消防员的安慰下远离了那栋被烧焦的房子，开始新的人生。 他身上有一份很纯粹的恶。 他感受不到普通人的快乐，只有当破坏与毁灭之时，他才能感觉到一丝丝兴奋。 所谓的道德感与底线在他身上并不存在，他无法与其余人共情，他的冷静与邪恶与生俱来，仿佛被刻在了基因里。 后天的教育与引导无法将他改变，哪怕营造最温馨的家庭氛围，或者请来全世界最好的老师也无济于事。 他是一个天生的坏种。 第五百三十七章 无尽黑暗 江城渐渐明白了什么。 这就是黑影。 一个天生的坏种而已。 机械不朽厄勒的猜测都错了。 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的商谈中，厄勒对黑影有过好几种猜测。 最令人认可的一种猜测，则是“世界生物说”。 厄勒认为，禁忌生物能拥有领域，最大可达半径百公里，而不朽生物更是能让领域进化为神国。 神国是一种特殊的小世界，可以让所有生物正常地生活在其中。 他提出，众人所在的现实世界，可能是比不朽更强大的生物制造出来的，世界等级凌驾于神国之上。 但那个强大生物可能已经死去了，所以感觉不到他的意识存在。 厄勒觉得黑影可能是那个强大生物的影子、黑暗面、恶灵等等。 站在他的角度，他总是把黑影当作天生的高等生物，毕竟黑影可以容纳吸收无数基本法则力量。 法庭这边的多数老怪物都认可这种说法。 教会那边就不提了，不管厄勒说什么，大部分高层都无条件相信。 但很少有人想过，黑影可能也只是从最普通的人类进化而来的。 在纯黑之界里，江城看到了这个小男孩化身黑影的漫长过程。 在烧死养父母后，男孩被送去了另一个儿童福利院，等待下一个家庭的收留。 从童年到成年，他经历了好几个家庭，每一次都以那个家庭的毁灭结束。 这期间他被警方怀疑了很多次，可最终都找不到证据。 在多次调查中，一些探案人员也死于非命。 成年后的他开始变本加厉。 他英俊的外表让他成功俘获了无数少女的芳心。 他会将那些少女带回自己租的房子，与她们共度美好的一晚，再为她们亲手做一份早餐，在她们感觉最幸福的时刻将她们杀死。 有时候，他的艺术细胞上涌，会将这些尸体制作成精致的人偶，为她们穿上华美的服装，放置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有时候他又会觉得麻烦，直接把尸体简单粗暴地处理掉。 对此，房东是不会说什么的。 因为他每一次换住所，第一个杀的就是房东。 随着时间流逝，他变得越来越放肆，游走在人间的阴暗面，犯下累累恶果。 三十岁那年的冬天，大雪纷飞，他缩在黑色棉服里，身体微微佝偻，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有了些病态的苍白，双眼满是血丝，盯着不远处的监狱。 他听说他母亲死在里面了。 这些年来，他有过很多次机会把他母亲救出来，但他并没有。 他从来不会去理解所谓的母子情深，他对监狱里那个人没有任何特殊感情，所以关于那个人的记忆都停留在六岁之前。 如今这个人终于死了。 他可以放心地烧了这座监狱。 这天午夜，当远方的钟声敲响之时，一小撮火苗在监狱的某个角落悄然升起。 很快，监狱内部就响起了警报声。 熊熊烈火好似来自无尽地狱，带着难以阻挡的恐怖炽热，吞噬了整座监狱的建筑与生物。 他转身离开，行走在火光照亮的街道上，身体有些发颤，脸色越发苍白，摇晃的影子逐渐扭曲，化作一个模糊的怪物。 在这个没有灰雾的纪元，他成为了诡异生物。 这是他一段人生的结束，也是另一段人生的开始。 成为诡异生物之后，普通力量对他的约束越来越小了，他可以肆无忌惮，将疲于奔波的探案人员玩弄于股掌之中。 后来他也遭遇过几次危机。 毕竟这世上并非只有他一个诡异生物。 在没有灰雾的纪元，缺乏进化因子的世界生物大多很普通，但有极少数的幸运儿能够得到进化。 这个纪元的政府，就专门招募了一批诡异生物，成立特殊小组，用以对付那些为非作歹的诡异。 同时，民间也有自发成立的诡异组织，他们自称为“正义的联盟”或者“黑暗中的复仇者”等等。 在与政府以及民间的这些正义组织的对抗中，他好几次都濒临死亡。 可杀不死他的终究只会让他更强大。 他变得越来越强，从低级诡异中级诡异，然后进化为高级诡异，在此过程中吃掉了一个个对手。 就在某个没有星光的黑夜，他身受重伤，面对多方围剿，竟然一跃成为禁忌生物。 当庞大的禁忌领域撑开那一刻，他强大得像是人间之神，俨然已接近无敌了，在一夜之间杀死了所有围剿他的诡异生物，还顺手摧毁了他所在的小城市。 这之后的日子，他开始了疯狂的毁灭与屠杀。 他所过之处，所有生物都会消亡，繁华的文明化作废墟。 当时的政府想尽了无数办法对抗他，连核武都发射了多枚，却始终杀不了他。 过了一段时间，一些更早成为禁忌的生物看不下去了，加入政府的阵营，帮助围猎这个疯狂的魔鬼。 可一切都晚了。 他在无数次的毁灭之中变得越来越强，已经可以碾压普通的禁忌生物。 那些参与围猎的禁忌生物，对他而言，只是一个个补品而已。 后来，那些不愿意参战的禁忌生物也都被迫参战。 他们都看清了这家伙的本质，不再明哲保身。 如果不趁早杀了这家伙，整个世界都会陷入无穷的黑暗之中。 一场场大战将无数城市夷为平地。 在最终的海上之战，联邦政府一次性发射了所有顶级武器，不惜拉着半个世界陪葬，也要杀死这家伙。 但他们终究是失败了。 铺天盖地的辐射云随风扩散，遮蔽了阳光与苍穹，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最深的黑暗之中。 这个魔鬼般的生物从毁灭的最中心爬了出来，再一次进化，成为了距离不朽只有一步之遥的传说级生物。 他开始了对这个纪元的最后一次屠杀。 无尽的黑暗在他身后蔓延，将他所过之处一寸寸吞没。 当最后一个生物死亡之后，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站在世界的废墟上，成为了有史以来第一个不朽生物。 这是文明诞生以来，第一次彻底的大毁灭。 这个黑暗的纪元，也被称作第一纪元。 从这之后，这个世界迎来了一次次纪元的更替。 第五百三十八章 幕后 这就是他的成长历史。 纯粹的恶，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不朽生物。 江城在目睹这一切后，思索了许多问题。 在此之前，为什么没有纯粹的善，或者其余纯粹的情绪，成为不朽生物？ 难道生灵的善意不可能绝对纯粹吗？ 还是说善良是无法从一而终的？ 在他思索之际，周围的世界依旧在发生变化。 按理说，整个纪元就这样被彻底毁灭了，不会再有新的纪元诞生。 黑影也沉浸在了一切毁灭的喜悦之中。 可很快，一股冥冥之中的特殊力量降落，砸碎了黑影的喜悦，让他瞬间变得愤怒起来。 那是平衡的力量！ 他遭受反噬，变得虚弱了！ 这个世界在驱逐他，不允许他这样强大的生物存在于现实，要将他放逐去虚空中。 他要么离开现实世界，要么陷入长久的沉睡。 这股平衡的力量从何而来？ 在愤怒之后，黑影难得保持了理智，开始成为不朽之后的第一次思考。 纵观他这一生的成长历史，平衡这两个字似乎无处不在，不仅作用于他自己，也作用于他的那些对手，作用于世间万物。 这种力量极为恐怖，连不朽生物都无法摆脱其干预。 黑影意识到，他还不够强大，无法去毁灭那股平衡的力量。 他需要变得更强。 可界外的虚空之中什么都没有，现实世界才是他变强的根本。 他需要吸收更多基本法则力量，一点点成长，直到某一天可以彻底与平衡力量对抗。 于是他收走了所有的黑暗，让这个世界重新回到阳光的照耀之下，然后将自己的神国隐匿在世界边缘，陷入特殊的沉睡状态。 时间慢慢流逝，这个世界在一片死寂中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最原始的海洋就像是一个庞大的化学池，各种物质在其中混合碰撞，雷电偶尔劈落，火山时常爆发，原始的力量让大海动荡不断。 蛋白质、核酸、磷脂分子等等在无尽岁月中相继出现，然后神奇地结合在一起，在极其苛刻地条件下，形成了第一个细胞。 生命就此诞生，并从大海向陆地蔓延。 无数岁月之后，一种青绿色的蜥蜴在千万物种之中脱颖而出，进化出了足够的智慧，并学会直立行走，发展出了科技文明。 这个文明纪元，被称作第二纪元。 这是一个由蜥蜴人主宰的纪元。 这个纪元在经历多次战争后，科学技术甚至赶超上个纪元，并诞生了一位不朽生物。 黑影在漫长的沉睡之后醒来。 他嗅到了补品的气息。 那位新生的不朽算是一道主菜，而整个世界则是庞大的配菜。 几乎所有生物的心中都有恶念，黑影很喜欢这些恶念，它们虽然很渺小，但汇聚在一起就是庞大的河流，像是一道道信仰，滋养着他这位黑暗中的神灵。 这次的苏醒，让黑影渐渐明白了平衡的力量。 他的成长可以依靠无数生灵的恶念。 如果他一次性杀戮了所有生物，虽然可以收割一批恐惧，但却失去了长期的力量来源。 但黑影还是动手了。 他释放了毁灭整个世界的黑雨。 不需要任何原因，他想这样做就这样做了。 在这期间，他吃掉了那位新生的不朽，得到了另一份基本法则之力。 就这样，第二纪元在漫长的黑雨中毁灭了。 黑影又变强了不少，但依旧要受到平衡力量的影响。 他尝试削弱构成整个世界的基本法则之力，可他失败了，他自己的力量太渺小，他需要变得更强。 于是他陷入了又一次的沉睡。 在沉睡之前，他意识到，在世界的压迫之下，每一次醒来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他开始在睡梦中推演未来可能发生的所有变化，并尝试每一种破局的方法。 当他再次醒来后，他毁灭了第三纪元，顺便吃掉了这个纪元诞生的两位不朽生物。 这样的日子开始重复。 十多个纪元之后，黑影终于成功了。 他的力量，已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世界的基本力量。 他让自己顺应驱逐之力，前往世界之外的虚空，然后又压制了世界法则力量，强行从虚空之中返回，并挡住了反噬之力。 虽然做到这一切还有些勉强，但毕竟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这一次之后，他陷入了极为长久的沉睡，在睡梦中继续推演未来的每一种结局，并试图在睡梦中推演出平衡力量的来源。 在沉睡之前，他制作一件特殊的不朽之物，一个闹钟。 这个闹钟会定期叫他叫醒，然后他会释放黑雨，让纪元一次次毁灭。 这种大毁灭，能让他在漫长枯燥的沉睡中感到一丝欣喜。 每一次毁灭之时，他都会测试自己的力量，尝试进一步削弱整个世界。 但他不再去主动杀戮那些不朽生物了。 他像是一个退休的农场主，在幕后默默注视每一个不朽生物的成长，偶尔会猎杀一两只，观察其成长阶段的情况，并吞噬其力量。 而不朽之下，那些传说级生物，也在他的观察之中。 在遇到相同的法则之时，他甚至会冒充某个古老的不朽，指点那些传说生物，让他们能早一步成为不朽。 他的体内已经积攒了四十多种基本法则力量，比较常见的几乎都囊括了，可以指点绝大多数传说级生物。 看到这里，江城基本明白了。 每个纪元之末，世界变得虚弱的原因，与黑雨一样，都源于这个黑影。 而机械主神厄勒之前表示，等百年之后，世界最虚弱之时，他会降临现实世界，调查黑影。 这无异于是在找死。 他能在每个纪元末降临现实世界都全靠黑影的力量，十个他加在一起也不会是黑影的对手。 但黑影也并非没有对手。 在一个个纪元更迭之后，历史来到了一个极为特殊的纪元。 这是厄勒诞生的纪元，这也是灰雾这种进化因子第一次出现的纪元。 第一灰雾纪元。 这个纪元诞生了一个极为善良的生物。 他可以与任何生物成为朋友，哪怕凶猛的狮子与老虎在他面前都十分温顺。 他就是厄勒一直在寻找的那位主人，一个平平无奇的动物园园长。 第五百三十九章 赌约 那时候，黑影已经强大到可以感知一切生物。 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当他苏醒后，他可以在一念之间掌握世界上发生的任何事。 但那位动物园园长却是个例外。 这个例外令他相当诧异。 因为对方在他眼中分明只是个普通人，可当他们两个开战时，对方却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回。 他们仿佛是天生的对手，谁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杀死另一人。 两人之间的漫长战斗持续了很久。 于是这个特殊的纪元也持续了很长的时间，长得那些界外的不朽生物都疑惑了。 黑雨迟迟不来，他们还以为这个纪元不会被终结。 当然，黑雨最终还是来了的。 在长时间的战斗之后，两人纷纷停手，并达成了一个很小的约定。 这个约定规定： 黑影不能再对活着的不朽生物动手，任由那些不朽生物继续成长， 而园长则不能干扰黑影对每个纪元的收割，他也不能插手每个纪元中前期的情况。 两人各自在以后的岁月中想办法，直到有把握彻底除掉对方后，再撕毁约定。 这之后，园长化身灰雾，只在每个纪元后期的某个时间点出现。 从黑影的角度来看，园长似乎是想培养一个足够强大的后人，让那个后人来对付他。 他们两人天生对立又相互制约。 想要打破僵局，培养一个局外的第三人似乎是唯一的办法。 黑影只擅长毁灭，他不清楚要怎么化身灰雾这种笼罩整个世界的进化因子，但他也不需要。 他按照自己的计划，一如既往走下去就行了。 他并不认为园长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成功。 在后来的历史中，好几位天赋不错的不朽生物都被他暗中下手废掉了，比如幻觉之神缇斯。 那位动物园园长似乎没有察觉到黑影的小动作，依旧在每个纪元末期化身灰雾，帮助万物进化。 黑影则一边提防园长，一边推演可能的未来。 他还没有找到平衡力量的来源。 他一直觉得，园长的出现，也是平衡力量导致的。 他还觉得园长的目光太狭隘，一直盯着两人之间的小问题不放手。 黑影甚至提出过休战的条约，并表示压在两人头上的那份平衡之力才是最需要解决的问题，解决这个问题再展开生死之战也不迟。 但园长并未给他答复。 事实上，自从成为灰雾之后，园长就再也没有与黑影沟通过了，仿佛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黑影在漫长的岁月中推演出了无数种可能。 可他一直找不到平衡的来源，也不知道该怎么将其毁灭。 他只知道，在毁灭第一纪元之后，他就被这股力量给盯上了。 这个世界的其余生物都被这股力量影响，只有他自己可以用“盯上”这两个字。 他被特殊照顾了。 这种感觉很难受。 如果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他可能永远都无法走出最后一步，没法成为与平衡之力源头同等级的生物。 黑影想了许多办法，这些办法在后来的岁月中一一失败。 时间缓缓来到这个纪元。 …… …… 江城已经在黑雾中深入了六十多公里。 沿途那些变化的黑色物质，帮助他了解了黑影的一生。 当时间来到这个纪元后，黑色物质变化的一切都崩溃消散了，再次化作一粒粒细小的黑色微粒。 “江城，你有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一对禁忌夫妇生出来的孩子，体内会携带吞噬法则？” 那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江城前方的黑界区域忽然再度变化，一阵翻涌之后，化作一栋漆黑的医院。 这算是江城最熟悉的医院了。 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瓦力城中心医院。 巨大的黑色钟表悬停在医院上方，时针开始飞速倒退，表盘上的的年月日也逐渐退回到十八年前。 在一声婴儿的啼哭中，某一层的分娩室里响起了欢声笑语。 这是江城人生的起点，也是江离的人生起点。 这些记忆，他前不久还在沉船中重温过。 他脑海中关于这一段的记忆十分清晰，清晰得不像是他自己能拥有的。 翻涌的黑雾化作一个个人形，有负责分娩的医生护士，也有在外等待的江道宗与他的众多好友。 除了这些人，还有一抹不曾出现在江城记忆中的模糊黑影。 黑影就站在分娩室外的走廊上，仿佛一个隐形人。 无数人在他身侧来去匆匆，却没有任何一个注意到他。 江城看不清黑影的具体模样，但他感觉黑影在微笑。 “江城，你生来的生命层次就比你父母更高，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江道宗一直对你们两兄弟的态度这么差吗？” 那个声音缓缓飘近，仿佛黑影就在江城的身边说话。 他说：“从你弟弟发生畸变的那一刻开始，江道宗就开始怀疑了，即使他那时候并不清楚吞噬法则的存在，这个男人确实很不一般……但他最开始怀疑的方向不太对，他居然以为你并非他的亲生子嗣……” 江城没有说话，一直保持绝对的平静，往脑海中的黑界中心前行。 而那个声音还在继续。 “即使后来拿到了基因检测结果，但他依旧对你们两兄弟有所怀疑，这个男人跟你的性格差不多，天性多疑，一件很简单的事都能在他脑子里衍生出无数个复杂版本……” 随着黑影的讲述，江城前方的那栋漆黑的中心医院崩塌消失。 医院里的所有人也随之消失。 前方又变得空空荡荡。 “你有个好朋友叫拉斐尔，他母亲在生他之前是个处子，我想这事你已经知道了，他只是厄勒那条小机械狗送到现实世界的命种而已……但我的手段自然不会像那个小家伙那样粗糙，你确实是你父母的孩子，只不过……” “假死？” 江城忽然出声，打断了黑影的话。 走入纯黑之界后，他的感官并没有被大幅度屏蔽，不会像帕西瓦尔他们那样变成瞎子聋子。 从那一刻开始，他的心里就有了一些猜测，而黑影之前的话印证了部分猜测。 他停住了脚步，静静等待黑影对这两个字给出回答。 第五百四十章 一生的起点 这段日子，江城经历了很多。 自从他杀了刘易，一场冒险之旅就开始了。 那之后没多久，江城就得到了一个名叫“假死”的概念。 用一次看上去比较彻底的死亡，带走自己体内的所有副作用、伤病、诅咒等等，然后重生为健康的生命体。 后来的冒险，他似乎每时每刻都在接触这个概念。 这就像是，有人故意安排好了一切。 就在前不久，他还经历了一场长达三年的漫长假死，最终从一株植物里新生。 这副新生的躯体，不仅没有菲奥娜、摩尹等不朽生物留下来的力量，也没有以前战斗中受过的所有暗伤，极为健康，连有关“黑天鹅梦境”的诅咒都消失了，完美得找不出任何缺陷。 现在的江城就是完全自由的，无拘无束。 进入纯黑之界后，他看到了黑影的一生。 所以他明白，黑影在对抗平衡之力的过程中失败了无数次，最终放弃了对抗，另辟蹊径，选择了一条特殊的道路。 黑影也想假死一次。 到了他这个层次，想假死就太难了。 他必须彻底地湮灭，连一丝微弱的力量都不能留下，这样才能逃过平衡之力的监视。 但他在湮灭之后还得新生。 虽然不清楚他要如何新生，但他可能会需要一具躯体。 一具可以避开平衡之力监视的躯体。 这具躯体最好能拥有特殊的力量，比如“吞噬”这一类的，可以帮助他在新生之后快速成长。 “我喜欢你的聪明，跟聪明人谈话可以节省很多时间，如果灰雾那家伙能跟你一样就好了。” 在夸赞江城的同时，黑影还不忘贬低一下园长那个老对手。 他始终没彻底放弃与园长合作的想法，但园长一直没给他答复。 江城身侧的黑色物质缓缓翻涌，在片刻之后凝聚在一起，化作一道比较清晰的黑色人形。 他没有五官，漆黑的面部很平整，通体纯黑色，四肢的比例有些失衡，看上去高高瘦瘦的，有点像是民间传说里的瘦长鬼影。 他走在江城的身旁，继续说道：“在毁灭上个纪元之后，我尝试彻底控制整个世界的基本法则力量，但我依旧做不到……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哪怕我能成功吸收所有法则力量，我也顶多达到与现实世界对等的层次……” 说着，他耸了耸肩。 他的声音不再飘渺不定，逐渐向一个正常生物靠拢。 “而且估计我根本达不到那个层次，平衡之力会在最后一刻阻拦我……” “我这具身体能避开平衡之力的监视？”江城问道。 “不需要去刻意避开。” 黑影伸手把住江城的肩膀，仿佛要拉进他与江城的距离。 他说：“整个世界，只有我一人处于平衡之力的监视下，其余生物，哪怕灰雾那家伙，都只是受其普遍影响而已，归根结底，是我一开始做得太过了，我造成了第一次大毁灭……” “你的语气并非倾诉。”江城平静的说，“你是想跟我谈判？” “你的聪明要是能分一些给灰雾那家伙就好了……” 黑影像是叹了口气，又一次提到了园长。 正如江城猜测的那样。 如果黑影想通过江城的身躯重生，他就不能控制江城，也不能在江城身上留下任何气息。 “我送给你的吞噬法则，是绝对干净的，是无数次失败实验之后的结果。” 黑影开始讲述他曾经的失败。 或许是一个人孤独了太久，他需要有一个聪明人能理解他的思想。 这些岁月他一直保持清醒，做了很多实验。 要找到一具适合重生的躯体并不容易。 早在无数个纪元之前，他就有过这个念头，还顺便影响过一些特殊的孩子，其中就包括幸运之神与治愈之神那两位的孩子。 可这些孩子，几乎都存在不同程度的先天不足。 绝大多数刚出生就夭折了，剩下的也很少活到三岁。 有极少一部分能活过成年，可都存在智力上的缺陷，要么是纯粹的傻子，要么就不够聪明。 黑影自然不敢跟那些不够聪明的家伙谈判。 跟蠢人共事只会害死他自己。 他需要一个聪明人。 于是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做实验，寻找一个绝对特殊的平衡点。 “在无数次失败后，你弟弟江离出生了，他天生就很强大，完美承载了你父母的禁忌血脉。” 黑影的声音里多了些满足。 他经历的失败实在是太多了，哪怕以他的心态都感到了一丝厌烦。 “其实我一开始没料到你的出现，你弟弟才是我观察的躯体，我只希望他可以承载一份法则之力，失败了我就去找其余即将出生的孩子……” 刚出生的孩子，想承载法则之力，实在是太难了，哪怕那两位不朽的孩子都做不到。 这些年，黑影所做的实验，实际上都只是赌运气而已。 这一次他运气好，终于找到这个平衡点了。 江离虽然没有承受住吞噬法则的力量，但他也并未出现别的孩子的问题，只是分裂出来一个兄长，帮助他一起承担这份力量。 他们两兄弟都没有变成傻子，没有夭折。 江离出了点情况，他的脆骨症是个小麻烦。 而江城则没有任何先天不足，简直就是完美的造物。 “除了身体情况，从情绪来看，你比江离更理智，更适合谈判，我一直在关注你的成长。” 黑影走在江城的右侧，拍了拍江城的左肩。 这一拍，就让江城脑子里浮现出了当初他与江道宗在货轮甲板上谈判的画面。 他这一生的起点，其实就是源自一场谈判。 年幼的他知道该如何利用已有的筹码，并为自己赢来了普通孩子的生活。 “你父亲实在是太固执了，有碍你的成长，所以我伪装成一个古老不朽，将他骗来了这片纯黑之界。” 黑影说出了又一个关于当年的真相。 那个指引江城父母的古老不朽生物，竟然是他伪装的。 如今江城父母自然都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健康，就在这片区域的最中心。 “我知道你终会成年，终究会慢慢变强，一步一步追寻你父母的足迹，最终来到这片纯黑的世界。” 第五百四十一章 筹码 “如你所愿，我来了。” “如我所愿，你来了。” 黑影在旁敲侧击，从回忆与细节下手，揣摩江城的态度。 他不会尝试任何控制江城，或者窥探江城内心的行为，那样容易导致他在江城身上留下信息。 他喜欢江城的理智。 而理智的人是无法拒绝这一次谈判的。 江城的脸色一直没有改变，平静地往最中心走去，并说道：“说说你的计划吧。” “你想从哪里开始知道？”黑影似乎很在意江城的意见。 “就从死亡那一部分开始。” “这是我最喜欢的部分，也是最重要的部分，你选得很好。” 黑影的手离开了江城的肩膀，然后与另一只手负于身后。 他佝偻着身躯，像是一条黑色长虫，缓缓叙述：“我必须死得彻底，所以我会安排一场好戏。” “与灰雾之主决战？” “对啊，为什么你就可以这么聪明，而灰雾那家伙一直无法领会我的意思！” 黑影再一次提到了园长，对这个宿命之敌很有怨念。 他接着说：“这场大决战，会发生在一百多年之后，也就是你们所预感的末世，我会顺手释放黑雨，然后你们会奋起反抗……那之后，我就会表现得像是被你们的反抗所激怒，然后现身，亲自下场，屠戮整个世界，并且撕毁与灰雾那家伙的协议……” 黑影所提及的内容，竟然与预知之神昱良看到的未来十分相似。 为了使计划更逼真，黑影还会屠杀一批不朽，以此来展示自己的愤怒。 这之后，他就会表现得极为疯狂，为了铲除灰雾，不惜燃烧自己的生命，以达到跟灰雾之主同归于尽的地步。 假装愤怒且疯狂，这是他最擅长做的。 “同归于尽，这一步是很重要的，我会彻底死亡，消失在平衡之力的监视中。”黑影说道。 江城问道：“平衡之力会监视你与我的谈话吗？” “不不不，你把这个‘监视’想象得太细致了。”黑影摇了摇头，“活了这么多纪元，我很早就察觉到了，那个平衡之力并没有太强烈的自我意识，它对我的所谓‘监视’，只存在于比较大的范围，比如阻拦我往更高一步，当初若不是我强行毁灭了整个第一纪元，它也不会注意我……” 黑影的言下之意，如果他当初只毁灭半个纪元，平衡之力并不会搭理他。 说完了死亡这一步后，重要的就是如何复活。 更重要的是，如何从江城这具身躯内复活。 “江城，你知道我是什么吗？”黑影突然提了个问题。 “万恶之源。” 江城给出了这四个字的回答。 他又补了一句：“所以你并不会彻底死亡，你存在于每一个有恶念的地方。” 换句话说，黑影的主体会直接湮灭，消失在平衡之力的监视里。 但他活在每个生物的心中，活在那最深的黑暗里。 “真是聪明啊。”黑影再次赞叹，“我突然有些希望你是我亲生子嗣了。” 活了这么多年的黑影，忽然起了这个特殊的念头。 或许是受够了与那些愚蠢者的交流，眼前这个聪明的江城让他很欣喜，也可能只是某些原始的情绪在起作用。 再强大的生物，也会在某一个瞬间感觉孤独。 “最后的大毁灭之战，我会毁灭99%的生灵，只留下极少的一部分，让恶念存在，活下来的人会包括你。” 黑影开始提出谈判的筹码了。 “不仅包括你，还包括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熟悉的一切，甚至是那座瓦力城。” 只见他轻轻挥了挥手，周围翻涌的黑色物质瞬间散开了一大片。 就在右侧遥远的区域，可以隐约看到一座现代城市的轮廓，那正是江城从小到大生活的瓦力城。 当初，那个叫黄半仙的神棍，果然也是黑影派出去的。 他有模有样地与江城父母签下契约，并承诺会保证江离的生命，然后在十八年后的某天顺手拿走瓦力城。 但实际上，他知道江离根本不会死，初期的恶性畸变只不过是在适应法则力量而已。 瓦力城里的所有生物都还活着，一切都没变。 他们只是换了个生活的大环境。 黑色物质正如当初的灰雾一样，将他们锁在了城市之中。 “这段日子里，你的一些朋友曾离开城市，进入黑界区域探索，比如江生，还有那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家伙……” 黑雾再度挥了挥手。 两人与瓦力城之间的距离被瞬间拉进，眨眼之间就来到了瓦力城郊区与城区的交界处。 在这里，人们依旧正常地生活着。 街上的汽车来来往往，街边的早餐店坐满了人，充满了烟火气。 老旧的邮局、破烂的街灯、废弃的工厂…… 一切还是江城熟悉的样子。 “我们再去旅社看看吧。”黑影说着，再次挥了挥手。 眨眼之间，两人就来到了黄昏旅社的大门外。 门口的摇椅上，元大爷正在打呼噜，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毯子，睡得十分安详。 而江生就在一旁，熟悉禁忌领域的力量。 他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望，也是真正的禁忌生物了，领域半径接近两公里。 但他似乎看不见黑影与江城，神色十分专注，一次次撑开领域。 河狸那骂骂咧咧的声音在旅社内响起。 “淦！三年了，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我受够了！这是哪个傻逼的世界啊？一片漆黑，还不如灰雾，灰雾好歹能帮老子进化，真是艹了，我他么***” 一条绷带封住了河狸的嘴。 绷带怪人靠在柜台旁，微微摇头，说：“注意言辞，旅社里有未成年诡异生物。” “猪头又出去探索了吗？”刚逛完街的云芸问道。 “嗯，半个小时前出发的。”绷带怪人看了眼时间，“三个小时后应该能回来，这片黑雾很诡异，我们在里面无法生存太久。” “唉，三年多了……” 云芸搬了一张摇椅，然后四仰八叉地瘫坐在旅社门外。 她嘟着红润的小嘴吐泡泡，头发乱糟糟的，抱着一堆购物袋，望向远方，时不时发出几句无聊的感慨。 “也不知道江城怎么样了，他该不会在三年前就凉了吧。” 第五百四十二章 滑铁卢桥 被打碎的教堂已经修好了。 失去与外界的联系后，瓦力城的演绎任务被强行中断。 众多信徒被遣散回家，只留下几个比较衷心的留守，那些任务参与者也无法再联系到教会了。 三年前，丘牙提前帮助一些任务参与者实现了愿望。 律师严明的孩子被丘牙用一滴生命之水治好了，他曾向丘牙询问过江城的情况，但丘牙自己也不清楚。 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教会愈发冷清。 闲下来的丘牙开始阅读各种名着，提高自己的文学素养，偶尔看一些老电影怀旧。 今天同样是安静的一天。 一个信徒匆匆跑来，向丘牙说道：“大人，外面有人想请你为他的孩子做洗礼。” “没空。”丘牙随口答道，“叫他去北城区那个正规教堂，告诉他，我们这里是邪教聚集地。” “哦……” 得到回复的信徒缓缓退去。 而丘牙则优哉游哉地坐在教堂中间的位置，一边喝清茶，一边在身旁的袋子里挑选老电影录像带。 彦如沉着脸靠在门边，用批判的语气说：“这些劣质的黑白电影有什么可看的？浪费时间！” “品味电影就是品味人生啊，我的朋友，麻烦帮我关上大门。” “哼……” 彦如不情不愿地关上了大门。 教堂里顿时阴暗了许多，只剩下从彩色玻璃窗溜进来的些许光芒。 原本的“机械不朽受难画像”被一张巨大的电影幕布遮住了，整个教堂像是变成了电影院。 而黑影与江城坐在最后一排，宛若两个隐形人。 在看过旅社的情况后，黑影就带江城来到了教堂。 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谈判。 这里就不错。 可以一边看电影，一边聊聊关于未来计划的事。 丘牙挑选出了那卷印着“魂断蓝桥”的录像带，然后将其放进老旧的电影放映机里。 “我的朋友，你不打算坐下来看吗？”丘牙向彦如问道。 “我对这种劣质的老电影没有丝毫兴趣。”彦如将头偏向一边，脸上带着几分不屑。 “那好，电影开始了，记得保持安静……” 巨大的幕布上开始出现怀旧的黑白画面，音乐也随之响起。 坐在最后一排的黑影开始给江城讲述一些事。 这些事包括他对未来的推演、他对平衡之力的猜测、他对灰雾之主真实意图的猜测等等。 黑影并不着急。 他是谈判中占据优势的一方，他知道江城最后肯定会同意他的要求。 “其实最开始，我跟厄勒那条小机械狗的猜测差不多，我觉得我们这个世界可能是另一个更强大的生物制造的，暂且称他为造物主吧……” “后来我又想到，世界之外的无尽虚空那样浩瀚，或许存在其余……” “再后来……” “……” 伴随着他的讲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幕布上的黑白电影也经历了剧情的发展与转折，渐渐来到尾声。 不知不觉中，一脸倨傲的彦如也坐在了居中的位置，眼神慢慢变得专注，沉入电影的世界里。 当那首《aulngsyne》在电影的尾声响起时，彦如泪流满面。 “太悲惨了，为什么战争和命运要捉弄这对恋人，我要去杀了拍电影的那个家伙。” “冷静点，我的朋友，电影导演和编剧早就死了。” “我要去把他们的魂招出来，再杀一次。” “……” （注：《《aulngsyne》即《逝去已久的日子》，中文译名为《友谊地久天长》） 彦如擦着眼泪说道：“不要再放这种悲伤的爱情故事了，放点高兴的吧。” “好的。” 丘牙看了眼身旁的大口袋，然后从其中挑选出了《卡萨布兰卡》。 一边更换录影带，他一边说：“今天有些奇怪，我感觉似乎有人在陪我们一起看电影。” “正常，这教堂里死的人挺多，可能是某个家伙的游魂在旁边偷窥。” “有道理……” 丘牙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坐在后排的黑影看了眼丘牙，而后继续说：“关于这个世界的推演部分，大概就这么多了，计划你已经知道……只要还有一个生物活着，我就可以从他心中的恶念复苏……” 毫无疑问，江城是这个‘生物’的第一人选。 他是黑影费尽无数心思才创造出来的巧合。 他的天赋已经为他打开了通往不朽的道路，只要他能活过大毁灭之战，他几乎必定能成为不朽。 吞噬法则赋予他的特殊能力，可以让他在日后的岁月中，以极快的速度研究并消化其余基本法则的力量。 他会变得越来越强，直到走上世界的巅峰。 当他跃入更高的生命层次时，或许…… “或许那时候，你就可以向平衡之力宣战了。” “你需要我，在那个时候诞生一缕恶念？” “那个时候当然很好，但也可以提前一点。”黑影显然对更高的生命层次并不了解，所以担心那时候的江城会失去控制。 如果平衡之力无法发现他从江城的身躯内复苏，那他这个计划就算是成功了。 当然，一切的前提就是江城的自愿。 所以才有这场谈判。 “仔细想想吧，你这样聪明的孩子不会拒绝的，毕竟你知道拒绝的后果。” 黑影不再开口，转头看向电影幕布，静静观赏老旧的黑白电影。 关于拒绝的后果，江城自然能想到。 他会被黑影杀死，他的亲朋好友，以及整个世界的所有生物，都会死在黑影的毁灭黑雨之中。 这个纪元会陷入死寂，然后下一个纪元又在轮回中苏醒。 江城自然可以假装答应，然后等黑影彻底死亡之后反悔。 只要他心中没有恶念，黑影就无法从他身躯内复苏。 但他无法保证自己心里不会出现恶念，毕竟他这些年杀过的人都可以绕瓦力城好几圈了。 或许任何一个生物都无法避免恶念这种东西。 就算江城真的能在以后的岁月中保持绝对理性，黑影也可以从其余人的体内复苏，然后再度成长，只不过成长的速度会慢很多。 但以黑影的能力，哪怕从一个废物的体内苏醒，最终也应该有办法成为毁灭世界的万恶之源。 江城可以在黑影成长起来之前一次次毁灭他，却无法彻底让他消失。 只要还有恶念存在，黑影就会一直活着。 身为万恶之源，他是永生的。 第五百四十三章 如果 人这辈子会面临许多选择。 江城眼下面临的选择尤为艰难。 “我需要三天时间。” “理智且聪明如你，自然会给自己的思索一个缓冲期。” 黑影显然料到了，并不意外。 他点头同意了这个要求。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三天时间算不得太久，一眨眼而已。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两人瞬间就离开了瓦力城，来到更深的黑界中心。 这里，就是江城父母被困住的地方。 这是一座小岛。 黑色物质围困了这座小岛，让他的父母无法外出。 但岛上的各种生活物资都很充沛，且有人造阳光的照耀，可以长期在此生活。 江道宗夫妻就在小岛北部的木屋里，生活还算平静，偶尔会想办法联系外界或尝试离开这里。 黑影显得很贴心，为了避免父子相见的尴尬，直接一个响指把江道宗夫妻移出了黑界。 “就这样吧，我想你应该需要一些时间处理家庭矛盾，你父母已经与人面法庭那些家伙相见了。” “好。” “瓦力城也回到原址了。”黑影想了想说，“那个叫林零的小家伙不错，天生能承载多种力量，虽然人格混乱了些，但有成为不朽的潜力，或许你可以考虑收他为徒。” “嗯，我会考虑的。” …… 此刻，纯黑之界之外。 突然被移出来的江道宗夫妻还有些茫然。 被困六年多，一朝脱困，可他俩都没想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见到人面法庭的众人，江道宗下意识以为是人面法庭出手救了他们，便说道：“感谢各位的搭救。” 帕西瓦尔一愣，问道：“江先生，你儿子江城呢？” “江城？” 这个熟悉的名字瞬间让江道宗一怔。 他看到了帕西瓦尔身后的江离，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老三还在黑界里？” 作为母亲的叶卡捷琳娜顿时多了些忧虑，转身看向身后那片庞大的纯黑之界。 而江道宗却摇了摇头，说：“亲爱的，那不是我们的孩子。” “你还是不愿意承认？” “亲爱的，暂时不谈这个好吗？” 这对夫妻的关系显然没有众人想象得那么好。 因为江城与江离这两个特殊的孩子，他们之间的分歧一直很大。 叶卡捷琳娜在很久之前就认可了这两个孩子，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些年里她对于安娜那件事多次自责。 至于江道宗…… 哪怕江城孤身犯险，进入纯黑之界去救他，他依旧不想承认。 一直没吭声的凯忽然出声，以那种带有史诗感的特殊腔调表示：“你们的孩子是我见过最英勇最无畏且最聪慧的年轻人，他的坚定与果敢令人敬佩，他必将成为这个纪元的传奇之一，被写入古书之中，成为后人眼中的伟大前贤，他的故事将被无数人口口传颂。” “前辈，我家老三进去多久了？”叶卡捷琳娜忧心忡忡地询问。 “他是早上十点进去的。”凯木然答道。 帕西瓦尔看了眼时间，说：“现在是下午五点，七个小时了，如果江城不是在里面看电影的话，估计已经走到黑界中心，可能是触发了什么条件，才会将你们送出来。” “七个小时？” 这个时间令人不得不忧虑。 像帕西瓦尔这样的传说级老古董，也没法在里面待上七个小时。 在进去之前，庭主曾跟江城说过，如果他两个小时之内没有出来，就会组织队伍进去救他。 庭主自然是言而有信的。 这几个小时里，已经陆续有好几支人面法庭的队伍深入黑界，其中就有庭主亲自带队的，但最终都无功而返。 “这片区域，对正常的禁忌生物都不太友好，我想你们也能感觉到，一旦进去，很容易迷失。”帕西瓦尔郑重地说，“但我相信江城，他既然你能你们两位送出来，自然也有办法把他自己弄出来，还请放心。” “咳……咳……” 凯这位老前辈似乎也想说点什么，但貌似不太会组织语言，所以接连咳了好几声。 过了一会，他揉了揉喉咙，苍老的目光落在江道宗身上。 那股特殊的史诗感又出来了：“我曾经也有过孩子，他在三岁那年发生了畸变，但我从不将他视作怪物，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告诉他，他是我的骄傲，他将成为一代传奇，后来他确实成为了人类世界的神话英雄之一……” 这位向来古板的老前辈，在说起家庭教育的时候，竟然颇有心得。 他说话的腔调一直很古怪，做事也很呆板，看上去没什么人情味，不太会表达真实感情。 但即使这样，在做父亲这一块，他依旧比江道宗做得好。 江道宗一声不吭，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也并未作出回应。 叶卡捷琳娜走到后边，与江离说了很多话。 江离是四个孩子里受苦受得最多的。 其实如果江道宗什么都不管，任由江城从江离的体内爬出来，两个孩子都可以正常的成长。 但江道宗太固执了，此刻他甚至不曾去与分别六年的江离说几句。 他或许更希望江离还被困在那艘船上。 而其余人依旧看着黑色物质翻涌的黑界，等待江城回来。 殊不知，江城也在看着他们。 他就站在边界内侧，距离外界大概只有两米的距离，浑身被黑色物质笼罩，像是化作了纯粹的黑暗，变得模糊，无法被看清。 而黑影就在他身旁，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你父母在黑界这六年里，争吵过很多次，当然主要是因为你，江道宗对你弟弟江离还是勉强认可的……想好要出去跟他说什么了吗？” “还没。”江城平静回答。 “真是可怜，像是个局外人。” 黑影拍了拍江城的肩膀，并说：“如果我有你这么优秀的孩子，或许每一天都会被快乐淹没。” “你不会，你的快乐来源于毁灭。” “不必把话说得这么绝对。”黑影笑了笑，“我特别欣赏你的聪明与理智，我想欣赏也是乐趣的来源之一，我会高兴有人可以理解我的想法。” 说着，他看了眼外面的江道宗。 双方之间的距离其实不到十米，位于边界两侧。 他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如果让我来做父亲，或许能比江道宗做得更好。” 第五百四十四章 晚宴 江城最终还是走出了纯黑之界。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各自安静。 回去的路上，多了些古怪尴尬的氛围。 母亲叶卡捷琳娜拉着江城与江离，与他们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还问了问这几年的情况。 在征得他们的同意后，庭主给正在北大陆“黑天鹅梦境”中历练的江渔发去了消息。 而二哥江枫也被魔女告知了消息，并且得到了很长的假期批准。 法庭并没有急于询问江城，而是让他回到瓦力城，好好与家人聚聚。 当晚七点，一家人在回到了瓦力城，在瓦力城那个家里团聚了。 这个家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六个人在一起的情况。 在门口鞋柜上，摆放的家庭照片只有五个人。 照片上没有江离，但江城却更像是多余的人。 就连投影管家“安娜”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古怪之处。 在看到安娜的模样时，叶卡捷琳娜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就在这种古怪的氛围中，江渔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让这次团聚能正常度过。 江枫则有些紧张，在厨房里帮忙切菜之类的。 他并不担心江城，他知道江城算是绝对理智了，而江离这几年在人面法庭也学会了控制情绪，他只是担心江渔会爆发。 他是最明白江渔性格的，这位大姐从小就很要强，他就怕江渔会忽然质问他们的父亲。 幸好，在回到家之后，江渔一直保持沉默。 晚上八点，一次特殊的家庭晚宴就在这样的沉默中开始了。 一家六个人，全是禁忌生物。 除了母亲偶尔给几个子女夹菜的声音，别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 房间里愈发安静，静得能听见隔壁邻居的电视声音。 “咳……” 江枫忽然轻咳了一声。 他再不咳一下，就感觉自己要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中窒息了。 必须得把气氛制造起来，不然这场家庭晚宴可能会在极为不愉快的氛围中草草结束。 他想到了小时候一家人经常一起玩的推理游戏。 为了打破古怪的沉默气氛，就说道：“隔壁邻居在十分钟前杀了个人。” 母亲叶卡捷琳娜立即明白了江枫的意思，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顺着他的思路继续说：“把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是为了掩饰处理尸体的声音。” 这就是他们的推理游戏，每个人根据知道的细节往下推理。 以前一家人总是在吃饭的时候玩这个。 由此推理出了很多日常小问题。 比如三楼那位太太经常在丈夫走后与四楼的王先生私会，再比如他们的对门的刘易医生经常偷拍女病人的照片…… 江渔看了眼江枫，知道这位二弟的苦心，无奈地跟了一句：“他并非在处理尸体，而是在处理现场，尸体的处理需要较长时间，他不可能把电视声开一整晚，那具尸体应该正躺在他家的浴室浴缸里。” 江离虽然很小就没在家里生活了，但他也通过江城的记忆知道了这个游戏。 为了二哥的一片心意，他补充道：“三十分钟前，隔壁还有做菜的声音，然后就是争吵声，这大概率并非预谋犯罪，而是激情杀人。” 这次的推理很简单，在场六个人其实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猜出前因后果，甚至能猜到凶手接下来会干什么。 按照他们这个家庭推理小游戏的流程，接下来就该江城或者江道宗说话了。 但江离说完后，两人都没有开口。 餐桌上又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这份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江道宗忽然起身，放下餐具，面无表情地说：“我吃饱了，去医学院见一些老朋友，应该会回来得很晚，不用等我。” 说罢，他就转身向门口走去。 餐桌上，江渔的目光陡然变得冷漠。 江枫立即按住江渔的手，急忙在她耳边说道：“大姐，时间还多呢，以后慢慢来吧，咱们好不容易才团聚了。” “时间不多了。” “哈？” “不然你以为瓦力城是怎么回来的？”江渔冷冷地问，“老弟跟魔鬼做了笔交易。” “这……” 以江枫的聪明，瞬间就想明白了很多事。 瓦力城不会无故消失，自然不会无故回来，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问一些事。 至今，所有人都不清楚江城在黑界中遇到了什么，又是如何把江道宗夫妻救出来的。 还没等江枫想好要怎么询问，江城也起身了 “我去见见旅社的朋友。” 或许这次家庭晚宴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江城没有走正门，而是推开窗户，一跃而下，然后向旅社走去。 …… 旅社里的众多生物还在庆祝回到了原址。 今晚没有任务发放。 整个一楼大厅都被装饰了一番，变得花花绿绿的，灯光炫目，热闹非凡。 江城推开旅社的老旧木门后，整个人瞬间被音乐与灯光笼罩。 “是江城，江城回来了！” “江城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来一起庆祝！” “……” 一个个声音交织在一起，颇为混乱。 迎接江城的是一张张熟悉的笑脸。 “淦！江城！” 河狸第一个扑倒江城身上，给江城灌了两大杯高度白酒，然后询问他有关后代的事。 他还没有忘记那个给江城制定的四十天速成恋爱计划。 江城无奈地笑了笑，坐在左侧的角落里，慢慢讲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伴随着他的讲述，旅社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在得知江城已经是禁忌生物后，众人都震惊不已。 很少有人能这么快成为禁忌，而且就连江城的随从彼得都成为禁忌了。 元大爷问了问彼得成为禁忌的时间，发现彼得比江生更早跨过那道门槛，不由得有些郁闷。 与此同时，江城还活着的消息也飞往了世界各地。 崔悲第一个赶了回来，暂时将南大陆的事都交给黎铭打理。 而后则是彼得、骷髅头、隐形狗等等，先后回到了瓦力城。 所有人都想知道江城是如何活过来的，而活过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瓦力城又是怎么回来的等等…… 江城把大部分情况都说明了，只是略过了黑影的具体计划。 在阐述之时，他隐约听到了风玲的声音，便转头看了眼门口。 帕西瓦尔等人面法庭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旅社门外，并未踏入旅社，静静等候他结束讲述。 河狸没怎么听明白，便问道：“江城，瓦力城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啊？” “一个小交易而已。”江城答道。 “什么交易，那个家伙要你去办什么事吗？” “嗯，小事，暂且不谈吧。” 江城起身，结束了这次短暂的讲述。 “你们继续庆祝吧，我需要与人面法庭的诸位商量一些事。” 第五百四十五章 厄勒跨界 人面法庭，依旧一派祥和的样子。 湖光粼粼，白雾氤氲。 这片小世界像是没有黑夜，永远都是白昼，温暖怡人。 庭主就坐在湖边，正在喂食一些可爱的七色小鹿，时而伸手抚摸小鹿的背脊，虽然带着面具，但想必面具下那张脸是极为温和的。 他抬头看了眼到来的众人，笑问道：“家庭晚宴不太愉快？” “还行，比想象得好了不少。” 江城没有直接回答。 庭主又问：“时间还有多久？” 虽然并不知道江城在纯黑之界里遭遇了什么，但聪明点的人都能猜到一些。 正如江渔猜测的那样，江城可能与魔鬼做了笔交易。 江城平静答道：“三天吧。” “你想好了吗？” “庭主想听吗？” “当然。”庭主笑着回答，并指了指身旁的座椅，“坐吧，时间还长，慢慢说。” “嗯。” 江城就这样坐在了庭主身旁。 后方，崔悲等人也通过白雾通道来到了法庭的世界。 末世将临，人面法庭对其余生物的出入要求放得越来越宽了，并未阻拦他们。 有着机械主神厄勒这层背景，就连教会的部分成员都能进入法庭。 教会的领头人是红衣主教雨果，那位神秘的教皇并未现身，他就算代表教皇的意志了。 所有到场的成员都围坐在湖畔，静静等待江城开口。 过了一会，当现场安静下来后，江城开始详细叙述这次黑界经历了。 “是他。” 平淡的两个字开启了这次简单的叙述。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江城亲口确认之中，不少人还是有些震惊。 世界毁灭的根源，那个能吸收无数法则之力的模糊黑影，末世黑雨的源头，竟然真的就在那片纯黑之界里。 可以前的纪元，从未出现纯黑之界这样的区域。 为什么这一次出现了？ 难道这位不打算隐蔽了，也不打算给下一个纪元留下一抹生机，想彻底毁灭整个世界？ “他想做什么？”帕西瓦尔问道。 “他有一个计划。”江城答道。 “他这个计划，并未让你保密吗？” “自然是有的。” “你要如何告知我们？” “我无法告诉你们。”江城只能这样回答，“但如果我同意这个计划，诸位都能活下来，末世会照常降临，只不过比以往更残酷一些。” “你可以拒绝吗？” “不能，他掌握了一切有利的筹码。” 从一开始，这场谈判的天平就倾斜于黑影。 他绝对强大的实力，以及不死不灭的特性，让他可以尽情提出要求。 而江城所得到的好处，只是为了让他心甘情愿成为黑影复苏的身躯。 同意黑影的计划之后，江城就可以指定在最终的大毁灭之战中活下来的生物，比如他的家人与好友，还有人面法庭这些家伙。 他说道：“我们这边没有任何筹码。” 雨果皱眉问道：“伟大的机械不朽厄勒能否算是筹码？” 江城摇头。 “不能，他不是黑影的对手。” “再加上幽灵船队的那位呢？” “还是不能。” 两位不朽加起来都打不过黑影，这让湖边的气氛愈加凝重了。 帕西瓦尔又问：“预知之神看到的黑暗未来是否会出现？” “如果我们无法找到一个足够的筹码，那一天迟早会出现。”江城平静地看着众人，说出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他们需要一个筹码。 这个筹码必须与黑影的实力对等。 从第一纪元以来，这样的筹码只出现过一次，即化身灰雾的那位动物园园长。 平衡之力不能算筹码，毕竟这个力量虽然一直在削弱黑影，却并未尝试抹杀黑影，这就能说明许多问题了。 正如黑影说的那样，平衡之力的自我意识可能并不强烈。 这时候，厄勒那特殊的合成电子音忽然在众人耳畔响起。 “我的主人，他是否就是灰雾的源头？” “是。” “一切还有希望，我必须唤醒我的主人。”厄勒当即做出决定，“我需要提前降临现实世界，无论会付出多少代价，也要唤醒他。” “伟大不朽是否想现在就降临？”雨果问道。 “没错。” “如何降临？”帕西瓦尔再问。 “找一位召唤师，将我的下属召唤至现实世界，他会将我的信标留在某个人体内，提前激活信标，即可打开虚空与现实的通道，我的真身将踏上通道，到时候……人面法庭不可阻拦……” 这话一出，整个湖畔都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自从这个纪元生命复苏，人面法庭就一直在阻拦界外不朽跨界，从未协助过任何一个。 前不久费尽心思封印摩尹，也是为了震慑其余界外不朽，为这世界赢来百年的安宁。 如果厄勒在百年之后跨界，法庭是不会阻拦的。 到时候黑雨估计都开始了。 但现在…… 厄勒，这条机械狗，是否真如他说的那样，只是为了唤醒他的主人？ 纯黑之界在以往的纪元从未出现过，而不朽生物的手段神秘莫测，有些法庭的成员甚至在猜测，黑界会不会就是厄勒弄出来故意欺骗江城的？ 以往的经验告诉众人，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不朽。 雨果看出了法庭众人的疑虑，立即说道：“我主身为伟大不朽，曾身披荣光，受众生敬仰，他不会欺骗你们，放心即可。” “菲奥娜那女的也是不朽，她照样骗人。”隐形狗嘟囔了一句。 骷髅头也感叹：“我主真是拉低不朽生物的下限啊……” 摊上这样一个主人，骷髅头只觉得头痛。 雨果认真看着众人，说：“我以黄金雨果家族的名誉作保，我主绝非菲奥娜那种言而无信的邪神。” “好，此事不能耽搁，就现在吧。” 庭主没有考虑太久，代表人面法庭同意了。 在留存至今的古书里，并未记载过关于厄勒的负面消息，所以这位不朽还算是值得信任。 有一部分从上个纪元活下来的老古董不太放心，互相交换了眼神后，开始向庭主悄悄传话。 也不知庭主说了什么，最终让那个老古董都平静了下来。 时间紧迫，所有人就此达成一致。 这个纪元，第一次真正可行的跨界计划开始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历史转折 众人所做的一切其实都在黑影的观察中。 只要黑影出手阻拦，厄勒就无法成功跨界，或许还会被抹杀。 但他自然不会出手。 这一步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需要灰雾之主醒来，否则最后的大毁灭之战他就没有对手，到时候难道要他去跟那些弥漫整个世界的灰雾战斗吗？ 与空气打架，想想就有些奇怪。 人面法庭内人才济济，沉淀了一个纪元，各种类型的人才都有。 一位禁忌级的年轻召唤师很快就被找到了。 一本古老的召唤之书也被老怪物们从法庭的仓库里翻了出来。 这本召唤之书是另一位不朽生物编着的，比菲奥娜那本更高级，甚至可以召唤传说级怪物。 在准备好所需要的一切物品后，那位年轻的召唤师开始了。 他以传说生物的血液为涂料，在大地上画出了一个庞大的召唤阵法，再用一缕幽暗之火点燃了其余祭祀物。 霎时间，一个可以容纳传说级生物通过的暗红色漩涡通道就出现了。 这个通道本应该连接一个名为“血源之界”的小世界，将其中的一种名为“血妖”的传说级怪物召唤出来，但在不朽意志的干预之下，通道直接连接了厄勒的神国。 厄勒的下属，一个接近传说级的禁忌生物直接跃入通道，来到了现实世界中。 这是一头身披黄金铠甲的白色巨熊。 来到现实世界后，巨熊口吐人言，用粗犷的声音说：“我乃熊霸，奉我主之命，前来现实世界种植信标，你们找到合适的信标宿主了吗？” “伟大不朽有指定人选吗？”雨果问道。 “并未，但我觉得江城就不错，他经历过一次，不会恐慌，可以确保通道稳定。” “好，就我吧。”江城点头。 “年轻人，站好了，我将把我主的力量打入你体内！” 熊霸咆哮一声，气势惊人，径直奔向江城。 在他奔跑之间，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这恐怖且无法阻挡的气势令人震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去吃人。 只见他跑到江城身前，人立而起，伸出白色的胖熊爪，贴在江城身前，然后轻飘飘地打出一道力量。 厄勒的信标与其余不朽的很不一样，并非他的兵器，而是一条可爱的小土狗。 这条小狗就在江城的心脏附近跳来跳去，十分活跃。 “信标种植完毕，已处于可激活状态。”熊霸收回爪子，“年轻人，选个风水宝地吧，该把我主迎接过来了。” 人面法庭内部自然是不能作为跨界地点的，特殊的跨界力量可能会把这个小世界摧毁。 众人将地点选在了一个老地方，即西大陆海边的日落之城。 这座城市的祭坛还在，当初遗留的众多阵法也还较为完整。 身披黄金铠甲的熊霸与江城一同走上祭坛，保护江城的身躯。 他目光锐利，谨慎地盯着周围。 身为不朽的下属，他只认可江城以及自己的主人，除此之外，就连雨果等教会的众人，都不太能让熊霸放心。 很快，江城激活了信标，庞大的跨界通道在他身后形成。 日落之城的天空又一次变得灰暗。 海水咆哮翻涌，无数海族生物向着周围逃窜，远离这座令他们感到不安的城市。 整个世界的禁忌生物都感觉到了跨界的气息。 “奇怪，自从江城死亡，其余信标宿主都被人面法庭给清理了吧？这次又是谁？” “三年前，摩尹才被人面法庭封印，这次跨界的不朽想必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 众禁忌生物只觉得奇怪，纷纷通过特殊方法观看这场跨界。 当远距离传送的画面逐渐清晰后，有不朽生物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咦，又是日落之城？” “那祭坛上的人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那不是江城吗？他活了？” “我莫非是眼花了……今天是什么年月？时间没有倒流吧？” “……”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物。 就连人面法庭和教会众多成员的站位都跟三年前一模一样。 若非祭坛上那头金甲巨熊，观看的众人肯定会以为自己穿越了。 “江城是怎么复活的？不朽之力都杀不死他？难道是另一位不朽出手救了他？” “问题在于……人面法庭这次又要坑哪位不朽？” 许多禁忌都觉得，经历上次的事后，界外不朽应该不会在短时间内跨界了。 很快，通道的另一端，出现了一个庞大且模糊的身影。 厄勒出现了。 他咬断了锁住自身的一条条法则锁链，重塑身躯，生出两个头，一个是血肉，一个是机械，化作庞大的双头巨犬。 “吾，厄勒，今日重临……” 那个血肉化作的狗头开口了。 特殊且雄浑的声音透过通道传入现实世界，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跨界不朽的身份。 有人惊奇地说：“厄勒？这不是教会一直祭祀的那位机械主神吗？听说教会的珠子就是用稀薄的神之血制成的。” “教会的人也在日落之城，怪哉……” “感觉这次不大对劲啊……” 有的禁忌生物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又觉得太疯狂了。 比封印一位不朽更疯狂的行为，不外乎是主动引导一位不朽跨界，不作出任何阻拦。 “时间快到了，厄勒已经走完了通道的一半，人面法庭怎么还不动手？” “《驱逐之书》呢？那些古老的不朽物件呢？”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厄勒已经走完了五分之四的通道。 终于有禁忌生物坐不住了。 他们纷纷激活传送物品，像上一次那样，赶往日落之城。 其余禁忌生物也像上次那样，开始拖家带口地逃命，找地方躲起来。 虽然厄勒并不嗜杀，古书上也没有关于厄勒的任何负面记载，但他毕竟是一位不朽，一位令人恐惧的不朽。 对于那些赶到日落之城的禁忌生物，庭主只是温和地说了四个字。 “不必惊慌。” 听到这四个字，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次跨界，确实是人面法庭有意为之的。 出于对人面法庭这个古老组织的信任，众多禁忌生物暂且按下了心中的不安，也并未开口询问，静静等待厄勒完成跨界。 所有生物都有一个共识，即——人面法庭不会做出对这个纪元不利的事。 就这样，厄勒完成了跨界，成功进入现实。 他收回了所有力量，并修复了江城由于跨界而破损的身躯。 天空中的阴云散得很快，咆哮的大海渐渐平息，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所有禁忌生物都把目光投向了天空中的厄勒。 这是本纪元第一个成功跨界的不朽。 这次跨界事件将会被载入史书。 第五百四十七章 不朽军团 一位活生生的不朽。 所有禁忌生物都看呆了。 禁忌之下的生物都不敢看，多看一眼就可能会精神错乱甚至当场死亡。 “恭迎我主的降临。” 熊霸放下了爪子里的武器，神色虔诚，像是在朝圣那般，匍匐于地。 “起来吧，小白。” 厄勒缓缓降落在地上，身躯逐渐变小。 它收起了机械狗头，只余一颗普通的血肉狗头，只是一颗眼睛泛着不正常的红光，特殊的电子合成声音也并未改变。 日落之城的狂风平息了，这个世界也没有出现反噬，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教会的众人终于得见了自己一直在祭祀的神灵。 教皇与大祭司齐齐现身了，林语的老师也在一旁，十二位红衣主教都在场，对这位伟大不朽表达了崇敬与臣服。 他们就是厄勒在人间的代言人。 当不朽降临，他们则从代言人变成了仆从。 “伟大不朽，教会信徒遍布整个大陆，可以尽全力满足您的一切需求。” “不必，我已降临，无需外物。” 厄勒的机械眼中红光一闪，整个日落之城顿时出现了变化。 无数巨石缓缓离开地面，悬浮于半空，而后向着城市中心汇聚而去，由下至上，逐渐堆积出一座庞大神庙的雏形。 那些残破的建筑废渣则开始湮灭，化作细碎的齑粉，随风消散在海边。 随着建筑废墟的消散，整座城市开始变得干净整洁，化作一大片平整区域，只余越来越高大的不朽神庙。 在普通人眼中，这无疑是神迹的展现。 而有关日落之城的画面开始渐渐模糊，外界众多禁忌生物没法看到现场直播了。 不朽之力隔绝了一切窥伺的目光。 禁忌生物也不敢强行窥探不朽的行为，一旦触怒不朽，连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希望人面法庭这次不会玩脱了吧。” “还好，不是一位嗜杀的不朽，似乎与人面法庭达成了协议。” “这次江城居然没死……” “江城又不是一次性消耗物，难不成每召唤一次不朽，就消耗一只江城？” “……” …… 不出片刻，厄勒的神庙就完工了。 这庞大的巨石建筑有些像金字塔，但多了几分宏伟的气势，少了几分岁月所带来的沧桑感。 “诸位可进来议事。” 厄勒从原地消失了，而庞大的神庙内则传出了他那特殊的声音。 他自然不会去人面法庭的小世界议事。 身为不朽，此刻他占据了绝对的主导权。 众人齐齐动身，向神庙入口飞去。 熊霸与江城也进入了神庙。 这神庙内部并不阴暗，顶部镶嵌着一枚枚不知名的特殊宝石，璀璨夺目。 厄勒就坐在神庙最深处的神座上，神色平淡，身体一直在变化，时而分裂为机械身与血肉身，时而又融为一体，似乎并不稳定。 偶尔能看到一条条特殊的法则锁链从他体内浮现，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我将于今日起寻找我主人的踪迹，完成当年未完成之事，将他唤醒，请求他压制黑影。” 在第一灰雾纪元，成为不朽之后，厄勒就曾在现实世界停留过很长时间。 他当时也怀疑灰雾是他主人的手段，可他并没有切实的证据，在找寻无果后，最终扛不住现实世界的压迫，不得不进入虚空。 这一离开，就再难回归现实世界了。 在每个纪元即将毁灭之时，世界法则被黑影削弱，厄勒可以降临，但那点时间太短，做不了太多事。 这一次的时间更短，或许只有三天。 “伟大不朽，需要我们做什么？”教皇问道。 “稳定现实世界的秩序，汇聚所有力量，为决战做准备。” 到了厄勒这种不朽的层次，感知已经相当敏锐了，可以在冥冥中窥见未来终极之战的一幕。 他的机械眼中红光闪烁，并未看着众人，而是看向了神庙之外，像是要看向极远的虚空。 虽然他的电子合成音很奇怪，但众人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凝重。 “如果预知之神看到的未来为真，那么，我的某些同行者，或许已经向黑影臣服了。” 不朽的同行者，自然同为不朽。 并不是每个不朽生物都一身傲气，某些不朽生物的下限是很低的。 “有家人的，可以回去与家人度过最后一段时光。”厄勒这样说道。 “法庭可以做些什么？”庭主开口询问。 “做好死亡的准备。” 厄勒并不看好人面法庭，这也是他冒险降临的原因之一。 人面法庭虽然有抗衡不朽生物的手段，但终究没有真正的不朽，更何况最终的对手远超不朽。 说着，厄勒开启了自己的神国。 在神庙之外的天空上，出现了一个庞大的漩涡。 一只只禁忌级的猛兽从漩涡中降临人间，随之降临的还有数之不尽的诡异级的猛兽。 不出片刻，曾经的日落之城就被无数奇异的猛兽堆满了。 咆哮与嘶吼回荡在城市上空。 它们相貌怪异，有九头蛇身的神话生物，也有独眼壮硕的远古巨猿，还有黄金翼龙、无头战马、人脸蜘蛛等只存在于古书上的强大怪物。 这就是厄勒的底蕴之一，曾经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庞大军队。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猛兽大军看不到尽头，从日落之城铺到了灰雾中，而天空中还在源源不断地降临，实在是令人震撼。 这只军队里有超过三百个禁忌生物，如果现在再度征战，哪怕没有厄勒，也可以征服小半个联邦。 金甲白熊熊霸正是这支军队的统领。 他的实力不是最强的，但他的拥有超越其余猛兽的智慧与绝对忠诚。 除此之外，从漩涡中坠落的还有厄勒在每一个纪元接收的人类仆从。 这些仆从与教会一样，都曾为厄勒在现实世界办事，并在黑雨降临之时进入厄勒的神国，获得了另类的永生。 他们汇聚在一起，同样是一股庞大的力量，其中有不少都是传说级的禁忌。 “我的战士们，做好准备，最后一次战斗将要来临了。” 厄勒的声音从神庙中传出，在日落之城上空缓缓回荡。 回应他的，是无数猛兽无畏的嘶吼咆哮。 第五百四十八章 动物园 又是一个平静的傍晚。 东大陆黑河城的动物园照常开放。 身为不朽的厄勒此刻化身为一条普通的小土狗，与江城一起进了动物园里。 “在第一灰雾纪元，这片区域，就是我主人建立的动物园所在。” 厄勒没有开口，但他的声音在江城耳畔响起。 “没想到，时过境迁，或许是巧合吧，这么多纪元过去了，这里又有了一家动物园。” 纪元的变迁向来伴随着毁灭与无尽变化。 大陆移动，沧海桑田，光阴流转，唯有不朽的生物可以长存。 “我的主人一直很好，他认为万物生来属于自由，不应该被禁锢在小小的动物园里供人欣赏，当初他创办动物园，只是因为我那个纪元的人类已经摧毁了绝大多数生物的栖息地……” 厄勒边说边走，依次看一眼左右那些被关着的动物。 由于时差的原因，日落之城那边是黑夜，黑河城这边是黄昏。 这个点的动物园没什么游人，可能是经济不景气的缘故，比较安静。 偶尔能听见远处传来的虎啸与猿啼，还有一些鸟叫声，除此之外最多的则是几位员工用剪子修剪花草的声音。 厄勒在一个关着郊狼的玻璃房外止步，透过玻璃，看着里面那些夹着尾巴的郊狼，说道：“黑影不死，我们都不过是被关在培养皿中的可怜虫而已，随时就会被他收割，永生不得自由。” 江城没有开口，静静等待厄勒接下来的话。 就在不久之前，厄勒降临后，他们西大陆那座神庙里商量了一段时间。 但法庭和教会给出的方案都无法让厄勒满意。 他不需要这两个组织为他提供太多帮助。 生命层次不同，眼界自然也不同。 厄勒隐约可以猜到黑影的计划，他想那或许是类似于“金蝉脱壳”一类的。 他的目标始终没变，唯有他的主人，那位化身灰雾的园长，才能彻底解决黑影。 “咔嚓……咔嚓……” 一位老员工正在旁边修建绿植，挥动剪刀，让这丛绿植保持一头狼的外表。 新生的嫩绿植被枝条被剪断，跌落在地上，只剩下那些老旧的深绿色部分。 厄勒移动目光，看了眼那些被剪断的嫩绿枝条，说道：“收割的权利永远在黑影手中，你还有三天时间，我也还有三天时间，我不会逼迫你做出任何选择，这是你应有的权利……我去寻找我的主人了，希望下一次再见，我们不是在对立面……” 说罢，厄勒就转身离开，向着动物园的出口走去。 三天的时间，短得令人看不到任何希望。 江城留在原地，一言不发，静静思索。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位老员工已经开始修建江城身前的绿植，剪刀的咔嚓声不停响起。 新生的嫩绿枝条纷纷落下。 老员工忽然笑道：“年轻人总是面临许多选择，何必苦恼，年轻就代表你有许多试错的机会。” “老人家，有些事情，机会只有一次。”江城摇头答道。 “或许只是你站得不够高，看不到更多选择呢？” 老员工面带笑意，摘下员工帽，停了手里的工作，将剪子放在绿植上，抬头看着江城。 他那苍老的眼眸中，竟然有一对灰色的瞳孔。 那抹灰色深邃无比，像是浩瀚的星空，似乎能看到无数已有的生物在一段段螺旋形的链条上进化，还有许多生物被凭空创造出来…… 江城目光一凝，这是创生进化的能力，与黑影的毁灭破坏相对，像是天生克制的一对。 “园长？” “是我。” 老人微笑点头。 江城又问：“你在等我，还是在等厄勒？” “自然是你。”老人笑着看了眼厄勒离去的方向，“这小家伙性格还是跟当年一样，总是这么急躁。” “只剩不到三天的时间了，他自然会急躁。”江城说道。 “你觉得时间是什么？” 老人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江城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后答道：“一个人为定义的概念。” “对，普通生命定义的概念。”老人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当你超脱某个生命层次，你会对‘时间’有更多的理解。” “我现在无法超脱。” “自然，你的首要使命是击溃黑影。” “我能做到？” “你当然可以。” “要怎么做？” “你这小家伙也很心急。”老人笑道：“黑影其实已经把彻底抹除他的方法告诉你了，只是你一直没想到，或者说……在你内心深处，你并不认可这个方法。” “这个方法……” 江城陷入了沉默。 在纯黑之界里，他看到了黑影的一生。 那是充满毁灭且逐渐变强的一生。 江城能想到的方法只有一个，但他确实不认可这个方法，这是一个相当极端的方法。 “还有别的方法吗？”江城皱眉问道。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比我这个老头子聪明一点。” 园长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言下之意，不会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虽然比江城站得更高，但黑影的庞大身躯挡住了他的视线，所以他也只能想到这个方法。 要么实施这个方法，要么就向黑影妥协。 这是一个选择。 “我的实力还不足以支持我走到那一步。”江城坦然说道。 “实力只是相对的。”老人为江城解决了这个问题，“我可以瞬间让你进化为不朽生物，也可以让你在下一刻跌落凡尘，你所需要做的，只是那个选择。” “为什么是我？” 老人笑着回答：“黑影可以从任何一个生物体内复苏，但他不也选择了你吗？” 仿佛是某种宿命的原因，历史的重任总是会压在某个个体身上。 至于那个极端的方法，其实很简单。 黑影是万恶之源。 在他实施假死计划后，可以从任何一个生物的内心的黑暗面苏醒。 所以…… 只需要在他假死之后，毁灭这世上还活着的所有生物。 普通生物、诡异生物、禁忌生物、所有的不朽…… 彻底的毁灭。 江城自己也需要死去。 且必须确保，在所有生物毁灭之后，这片世界不会再有新的生物诞生。 不再有下一个纪元。 第五百四十九章 新的本源 不再有下一个纪元…… 这与预知之神看到的未来极为相似。 这就等同于，拉上现在以及未来的所有生物，与黑影同归于尽。 这似乎是唯一的方法。 但也是预知之神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放弃这个方法，放弃抵抗，任由黑影实施计划，这个世界至少还可以延续无数年。 在黑影假死到他复苏的这段时间内，整个世界都可以安然无恙，平稳发展。 这段平稳的岁月，估计能持续以往数百个纪元的时间。 可一旦黑影从江城体内苏醒，他或许就能拥有对抗平衡之力的方法。 即使没有，他照样会一次次毁灭这个世界。 放弃抵抗，不过是慢性死亡而已。 “黑影说得很对，我与他天生相互制约，如果不拼命，我杀不来他，他也杀不了我，他自然会以为我想培养一个局外的第三人……” 老人看到了江城眼中的忧虑，淡然一笑，并未催促江城选择，只是说了说别的事。 “他是不是跟你抱怨我不够聪明？看不到世界的本质？” “是。” 江城如实回答。 在纯黑之界里，黑影提过好几次，他想与灰雾合作，共同对付平衡之力。 他认为这才是两人的当务之急，而非打生打死。 但灰雾并不理睬他，这就让黑影抱怨不已。 老人微笑道：“但其实，我或许比他想得聪明一点。” 江城若有所思，问道：“化身灰雾，并非是为了在万物进化中寻找出有天赋的第三人，而是要寻找别的东西？” “你这孩子确实聪明，能猜到我想寻找什么吗？” “应该是关于那个极端方法的……” 这个并不难猜。 关于毁灭万物那个极端方法，有一个关键点很难办到。 即使毁灭了现存的所有生物，包括界外那些不朽，让整个世界化作没有任何生灵的死亡之地，但无数年后，新的生命还是会出现。 正如第一纪元的末尾，黑影屠杀了整个纪元，成为世界唯一生物。 可无数年后，万物复苏，纪元更迭，出现了蜥蜴人主宰的第二纪元。 当新的生命出现，黑影就会复苏。 所以江城猜测，灰雾之主这些年在寻找彻底阻止生命出现的办法。 老人笑了笑，说：“这些年来，黑影在做他的事，我也在做我的事，我们都知道约定是不会成立的，如今他的假死计划已经走到最后一步了，我自然不会一无所获。” “那是什么？” 江城开口询问，他想知道这位灰雾之主找到了什么。 “本源。” 老人面带微笑，缓缓抬起右手。 在他那干枯瘦弱的手掌上，出现了一枚人头大小的朦胧发光球体。 这团发光球体，一半是黑色，一半是灰色的，两种颜色似乎在相互倾轧。 “这是万物的本源，是构成整个世界的基本力量，也是黑影可以无限复活的根本所在，它藏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是一朵花，一株草，一条游鱼，一头猛虎……” 说着，老人的左手在光团上轻轻一抹。 黑色与灰色瞬间淡了许多，光团上出现了朦胧的万物倒影。 江城恍惚了一瞬，仿佛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与其余亲人朋友。 老人接着说：“我化身灰雾，散入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便是为了寻找这些本源，促进生物进化只是方便我研究基本法则力量，并非黑影所想的培养第三人。” “毁灭本源，便能毁灭现在与未来？” “只能毁灭未来，现在的我们已经存在了。” 老人手掌一翻，轻轻将这团本源推向江城。 有了这团本源，那个极端的方法就可以实施了。 在黑影假死之后，杀死所有现存的生物，然后毁灭本源，最后江城自杀，整个世界就会彻底寂灭。 失去万物本源的支撑，不会再有新的生命出现。 黑影不存，众生不存。 可这样的代价太大。 所有人都死了，连未来都没有，这样做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是为了杀一个万恶之源的黑影？ 如果任由黑影实施计划，江城自己能活很长的时间，他的亲朋好友也能活下来。 相比而言，黑影给出的筹码实在是太多了。 “江城，你相信我吗？”老人忽然问道。 “我们今天是第一次相见。” “那便是不相信了……” 老人笑了笑，并不意外。 这是属于江城的谨慎，他生来就有的，正如他父亲江道宗。 “在你的推演中，这个方法十分极端，所有生物都会死去，包括你自己，但……”老人顿了顿，“你想过没有，或许最后一步可以改一改，你为何要死去？你相信自己吗？” 这个问题让江城又一次陷入沉默。 到这个极端方法的最后一步，他若不死，他就是整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生灵。 只要他心中生出一缕恶念，黑影就还可以从他体内复苏。 老人说道：“这是你的身体，你的意识才是主导，压制你心中的恶，在最后一刻活下来，这就是你需要做的。” “只剩我一人存活？” “本源被摧毁之后，构建原有世界的所有基本法则都会溢散在虚空之中，你需要收集他们，如果你能做到……无尽岁月后，你就是新的本源……” “死去的人能否复活？” “一切皆由你的意识主宰。”老人缓缓说道：“死而复生并非难事，许多基本法则都能做到，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你是否相信我？是否相信我对你所说的一切？” 这就是灰雾之主的计划。 顺着黑影的计划走，在中途毁灭一切，打断黑影的复苏。 当旧的本源毁灭，黑影就会失去复活的基础。 在新的本源下诞生的一切生命都与黑影无关。 唯一的变数就是江城。 他将会成为旧世界最后的生灵，也是开启新世界的钥匙。 “我回答你的上一个问题吧……黑影为了摆脱平衡之力的监视，必然想尽办法保住你。”老人看着江城，“我也不会杀你，最后的大毁灭之战，你是最有希望活下来的，所以我选择了你。” 最终之战，除了江城，谁都有可能死。 有时候，命运并非巧合，而是注定。 第五百五十章 撕毁合约 江城在动物园里站了许久。 他在思索，眼眸微垂，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一座雕像。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吵闹喧嚣把江城拉回了现实中。 他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灰雾之主已经消失了。 天边黄昏依旧。 动物园并非之前那样冷清，游人如织，热闹非凡。 江城身旁的绿植也并未被修建过，嫩绿的新鲜枝条生长得十分旺盛。 很明显，在江城与厄勒踏入动物园之后，他们就进入了灰雾之主的世界，一个不会被黑影窥探的世界。 那团世界本源就在江城的身躯之内。 从某个方面来说，这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毕竟黑影为了彻底摆脱平衡之力的监视，不会对江城动任何手脚。 灰雾之主这是把选择权交给了江城，当最终之战来临后，他会与黑影双双湮灭。 至于他是否能像黑影那样复活，就不得而知了。 ……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期间，各大组织都联系了人面法庭，询问关于不朽厄勒的事。 人面法庭则负责传递厄勒的旨意。 于是所有人都清楚，距离最终的毁灭不会太远了。 这个纪元似乎有些特殊，就连一些大组织联系的不朽生物都感到了不安，在冥冥中窥见了死亡的画面。 多数人还不清楚这个纪元的特殊性，依旧在等待黑雨的到来以及不朽降临，只希望进入不朽的神国躲避这个纪元的末世。 这天的清晨，江城孤身进入纯黑之界里，同意了黑影的要求。 黑影极为高兴，再一次称赞了江城的聪明与理智。 同样是这天。 在遥远的南海尽头，厄勒成功唤醒了他的主人。 只有江城知道，这位老人从未沉睡，只是懒得搭理黑影那家伙。 至少在外人眼中，灰雾之主确实是厄勒唤醒的。 笼罩整个世纪的灰雾慢慢变得稀薄。 一道模糊的灰色人影降临在日落之城的神庙上，开始主导对付黑影的事宜。 灰雾之主的苏醒让黑影相当满意，他当即就传出了声音。 “老灰雾，这次怎么愿意醒过来了？打算跟我一起对付平衡之力吗？” “你要撕毁约定？”灰雾之主的声音传入了黑界。 黑影大笑道：“老灰雾，你就为这点事苏醒了？这世间生物杀之不绝，死了一批又会新生一批，让我杀几个又怎么了？” “我看到了未来的一角，你在杀戮不朽。” 两人的合约有过明确规定，黑影不能再杀死活着的不朽。 “不朽？”黑影只是摇头，“老灰雾，不朽也只不过是强了一点的凡俗而已，这世间只有我们两个是真正超脱的，为什么不合作寻求更高的生命层次呢？” “你看得太低。”灰雾之主拒绝了。 “是你看得太低！”黑影冷哼，“真正的超脱者，岂会在乎蝼蚁的性命。” “打一场？” “当然要打一场，老灰雾，看看你这些年有多少长进吧！” 两人在无尽岁月后的第一次对话就这样谈崩了。 他们之间本就不存在合作的可能。 “老灰雾，来看看你最喜欢的画面！” 黑影大手一挥，直接把末日的时间提前了百年。 这一天，吞噬一切的黑雨来了。 联邦的末日堡垒还没有来得及建造，如今还存在于图纸上，一切都来得太匆忙。 草木在黑雨之中开始枯萎，失去鲜活的绿意，变得枯黄，最终化作死寂的黑色。 整个联邦大陆停止了运作。 一条条紧急避险的消息送到了无数人的手机里。 人们在焦虑与恐慌中躲在家里，恳求神灵的保佑。 许多来不及躲避的流浪者直接暴露在了黑雨之下，他们的破烂衣裳被黑雨吞噬，整个人瞬间变得干瘦枯黄，头发由黑转白，瞬间就苍老了几十岁。 没过多久，他们纷纷倒下，化作黑色积水中的枯骨。 在人类城市之外的荒野中，死亡更是随处可见，大地像是被抽走了生机，看不到一丝绿意，无数弱小生物倒在了雨水中。 狰狞的黑色吞噬了一切，正如预言画卷展示的那样。 一时间，人间宛如炼狱。 “唉……” 一声悠悠的叹息从某个小岛上传出。 化作人形的预知之神走出了自己的神国，手持权杖，来到日落之城的神庙外。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在经历内心的挣扎后，这位强大的神灵选择了灰雾之主这边。 “昱良，预知法则拥有者，见过灰雾之主。” 灰雾之主微微颔首，问道：“小家伙，你看到了什么？” 昱良如实回答：“我看到了我的死亡，以及万物的终结。” “不错，准备迎接那场盛大的死亡吧。” 与此同时，南大陆的超级禁忌区域“彼岸花森林”也出现了变故。 一个女子形象的不朽从荒漠之下苏醒。 她手持利刃，身披战甲，横越整个大陆，来到了日落之城。 “斯塔，欢愉情绪法则拥有者，见过灰雾之主。” 又一位不朽生物做出了选择，来到灰雾之主的阵营里。 灰雾之主微微点头，认可了这位不朽。 他的身体逐渐凝实，由模糊的灰色化作实体，渐渐变成江城在动物园见过的老者形象。 然后，只见他大手一挥，整个联邦大陆忽然起了一阵大风。 漫天黑雨倒卷，被送上了天空，而后又被特殊的力量消弭，最终化为一片虚无。 两个超脱者的战斗尚未开始，已经有无数平民被波及了。 一场短暂的黑雨造就了无数杀戮。 但无论如何，联邦政府得以松一口气。 在紧急会议之后，各项预案被全票通过。 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超级士兵计划”、“弑神计划”、“文明火种计划”等纷纷出现，只为了在末日之际能留存一丝希望的火种。 同时，在黑影的压制下，世界规则被陡然削弱。 这一次的削弱来得十分恐怖，所有界外不朽都感觉到了。 他们可以自由进入现实世界，不再需要担心世界规则的反噬。 浓郁的黑色物质汹涌澎湃，从纯黑之界内涌出，一点点向外界扩散。 黑影的声音也传遍了现实与虚空。 “都苏醒吧，我的仆人，最终之战来临了！” 第五百五十一章 苟活 “帕西，遗忘法则拥有者，见过黑界之主。” 一个浑身被黑袍笼罩的不朽生物跨界而来，进入黑色物质区域，选择成为黑影的下属。 他打开神国，释放出曾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庞大军队。 远远的，还有更多不朽正在跨界。 人面法庭已经无力阻止了。 灰雾之主或许有能力，但并未阻止。 跨界的不朽已经超过一百之数，他们宛如一道道流光划破天际，一部分飞向了黑界区域，另一部分则飞向了灰雾之主所在的日落城。 这是选择与站队的时刻。 不朽们都已经窥见了未来的死亡一幕。 有的并不畏惧死亡，只想挑战黑影这样的万恶之源。 有的则在想办法规避死亡，所以在选择阵营的时候尤其谨慎。 在现实世界，那些沉睡的不朽也纷纷醒来，各自选择阵营。 无数神国被打开。 每一位不朽都曾征服过这个世界，拥有庞大的军队，受万人敬仰，身披无限荣光。 如今他们的军队也加入了这末日的庞大战场。 现实世界里的众多消息不灵通的生物终于明白了。 这一次的末日，不能再依靠不朽的神国度过，就连不朽自身，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怎么办，我们该选择哪边？” 生死存亡之际，无数诡异生物陷入了迷茫。 他们不想死。 可他们实在是太弱小了，一旦双方打起来，弱小者都只能成为炮灰。 黑色与灰色笼罩了整个世界，仿佛要把这个世界一分为二。 在经历漫长且痛苦的选择之后，大部分这个纪元的势力都选择了灰雾阵营。 而联邦政府早已经开始行动了，一枚枚“弑神”级的导弹划破苍穹，带着无数人的期望，飞入黑色物质弥漫的区域，然后就没了动静…… 别说蘑菇云了，连一丁点响动都没有。 虽然早有预料，可联邦这一届的议员们还是脸色苍白，不得不跟带着家人进入火种计划的方舟里。 一部分火种方舟将会被发射至无尽虚空中，在虚空里流浪，直到寻找到另一个适合居住的大陆。 另一部分方舟则会被深埋地底，静待世界再一次平静。 除了火种计划，其余计划也在有条不紊地执行。 在这天傍晚，十多艘火种方舟在灰雾弥漫的世界点火。 “轰——” 喷射的尾焰将这些方舟送上天空，带着所有人的希望进入无尽虚无之中。 但这些方舟才刚飞出现实世界，就被一个浑身杀意的不朽生物劈碎了，机械零件散落，火种熄灭，里面的科学家、工程师、政客等等，无一幸存。 十多艘火种方舟的毁灭，无异于重重一击，打在所有人的心头。 在法则力量面前，现有的科技竟然如此弱小。 众人只能寄希望于这片曾经畏惧的灰色。 这天的午夜，一场毁灭性的战斗开始了。 战场是整个联邦大陆，还有联邦大陆外的无尽虚空。 “来吧，老灰雾，我们上一次的战斗还没结束呢！” 黑影咆哮着与灰雾之主纠缠在一起，顷刻间撞出了世界法则的约束范围，进入无尽虚空中战斗。 双方的不朽也已开战。 曾经征服整个世界的不朽军队也开始相互碰撞，像是要厮杀出一支最强的队伍。 在无数毁天灭地的碰撞中，普通生物实在是太渺小了，根本看不到生的希望。 仅仅是第一天，联邦大陆上超过一半的生灵就死于非命。 城市、荒野、湖泊、海洋…… 每一处区域，都化作了这些远古生物的战场。 高楼大厦倒塌，极地冰川蹦碎，大地开裂，无数区域沉入咆哮的海水中。 战旗飘扬，血流成河，骸骨堆积成山。 比较强的本纪元幸存者开始组织人们往避难所逃命。 他们在呼喊：“不要想着反抗，交战双方都是无数个纪元积攒下来的力量，我们这个纪元太单薄了，没有任何还手之力，能活下来就好！” 可没有哪个避难所是绝对安全的。 不朽既是人间之神。 如今足足有三四百位神灵在交战，战场遍布现实与虚空，一点战斗余波就能毁灭钢筋水泥铸就的避难之处。 不朽生物的神性比人性更多，他们高高在上，在他们眼中，普通生物确实都是蝼蚁。 除此之外，禁忌生物的交战对普通人而言也是致命的。 每一位不朽的麾下都至少有数十个禁忌生物。 像厄勒这种古老不朽，在很多纪元都曾显化身影的，麾下的禁忌更是有好几百个。 这一天只是这场浩大末世的起始之日。 灰雾阵营这边，有几位比较善良的不朽生物，并未与其余不朽交战，而是现实世界聚拢一批禁忌生物，并建立起真正可靠的避难所。 河狸等东大陆的旅社生物，就被送到了其中一个避难所。 这个避难所位于东大陆的世界屋脊上，由幸运女神保护，暂时没有太多危险。 只要黑影腾不出手，幸运女神可以简单应付其余不朽生物。 “有人联系到了涛哥吗？” 河狸大声询问，并焦虑地四处张望。 逃难的旅社成员们太多了，黑压压一片，杂乱无章，彼此都失去了联系。 “小狸，我在这里！” 龙涛召唤出自己的大鳄鱼，站在鳄鱼上方，招了招手。 他身边已经聚拢了杨少城等奥德市旅社的人。 在乱战之中，其余城市的旅社多有损失，许多旅社分部直接没了。 而瓦力城与奥德市这两座城市的旅社分部却保存得极为完整，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双方汇聚之后，都不由得庆幸。 但绷带怪人等少部分人却感到了担忧。 他们想到了江城说过的那个“交易”。 他们之所能在这种灭世级的混乱中存活下来，会不会就是因为那个交易？ “要保住我们的命，江城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别想太多，尽力活下来就好，这肯定是江城所希望的。”丘牙也带着教会分部的成员来到了避难所。 “丘牙，你们的机械不朽呢？不能保你们安全吗？”云芸问道。 “伟大不朽正在与黑影阵营的不朽交战……” 丘牙看了眼黑压压的混乱天空，眼中有忧虑，更多的则是无奈。 他们连禁忌都不是，根本帮不了什么忙，只能苟活。 第五百五十二章 万世之战 这末日般毁灭的黑暗场景，与第一纪元的末尾何其相似。 不同之处在于，第一纪元没有足够强大的生物站出来阻止黑影。 这个纪元的情况尚未可知。 在混乱战斗开始的第二天，出现了第一个陨落的禁忌生物。 那是灰雾阵营的一个年轻禁忌生物，领域半径不足两公里，死在了黑界阵营的一个古老禁忌生物手里。 他的陨落，像是开启了一个连锁反应。 没过多久，又有一位禁忌生物陨落了。 这是属于旅社的一个禁忌生物，在护送普通生物前往世界屋脊避难所的时候被黑界阵营的古老不朽盯上，最终被一刀劈成两半，鲜血洒落大地，死在了众多逃难的生物眼前。 那个古老禁忌生物不屑于对普通生物动手，继续去猎杀下一个禁忌。 与此同时，黑界阵营也有一个禁忌生物死亡。 在后续的时间里，禁忌生物开始接二连三地陨落。 仅仅是开战的第二天，就死了三十多个禁忌生物。 这是一场积累了无数个纪元的爆发，双方捉对厮杀，将对将，王对王。 许多不朽生物早就在虚空中积累了无数仇怨，比如摩尹与阿萨这两位。 如今幽灵船队的主人也加入了灰雾阵营。 她与阿萨联手，开始尝试抹杀摩尹这个受到世界反噬的不朽。 要杀一位不朽实在是太难了，即使全面压制，也不见得能成功。 摩尹被困在西大陆的一片上空里，疯狂挣扎。 “该死！你们杀不了我！我乃永生不灭的不朽！” “你们必定会被伟大的黑界之主斩杀！” “放开我！我们同为不朽……” “……” 摩尹的咆哮声在大海上回荡。 如今他受伤严重，是最弱的不朽，也是最有可能被杀死的不朽，他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希望有黑界阵营的不朽可以来救他，可那些不朽都有各自的对手。 在开战的第十一天，整个世界忽然颤动了片刻。 巨蛇摩尹死了。 死得并不安详。 他那千丈大小的庞大蛇尸从苍穹的翻涌黑雾中坠落，砸向咆哮的大海，最终被冰冷的海水吞没。 他体内的完整杀戮法则当即破碎，化作无序的基本法则力量，散入整片天地间。 其余拥有杀戮法则的不朽生物率先感应到摩尹的死亡。 没多久，他的死亡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世界。 一位不朽的陨落，为这场浩大的战争翻开了新的篇章。 没人知道这场战斗还要持续多久。 该打架的就继续打，该苟活的也继续苟活。 …… 时间一天天过去。 不知不觉就是一年的时光。 这一年里，整个纪元的生物死亡了超过九成，只有极少数还活在不朽保护的避难所里。 整个大陆四分五裂，大多沉入冰冷的大海中，早已看不到文明的痕迹。 黑色与灰色尚未分出胜负。 以往强大的禁忌生物已经死了数千。 在这样浩大的战争里，他们的生命显得极为廉价。 江城认识的许多禁忌生物都死了。 比如人面法庭的老古董帕西瓦尔以及凯，还有当初想要追求江渔的那位年轻禁忌。 他们本可以活下来的，毕竟黑影给出过保证，可以让江城认识的朋友都活过这场末世之战，但他们不愿意躲在避难所里苟活，所以一直在正面迎击黑界的力量。 人面法庭的小世界早就被攻破了，高大的法庭建筑倒塌，只剩下一片荒芜。 又过了两个月，庭主带着少部分法庭的有生力量退入一处避难所里。 安顿好一切后，他习惯性地写了一份信。 “亲爱的玛利亚，我想我们就要重逢了……” 这位带领法庭众人活过一个纪元的伟大庭主，在写完这封信后，就取下了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极为英俊的面庞，看上去才三十左右。 他将代表最高权力的白色面具交给了一个后辈，然后就飞出避难所，再度进入双方交战的区域。 他的死亡发生在一个星期后的傍晚。 与他一起死亡的，还有当代教皇，以及一位投靠黑界的不朽。 他们三个的死亡，在这片浩大的战场中看上去很渺小，却震惊了不少人。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知道，不朽之下皆为凡人。 可庭主与教皇这两位凡人，联起手来，竟然敢向一位不朽宣战，并与之共赴死亡。 …… 又过了几年，胜利的天平依旧没有向任何一方倾斜。 黑色与灰色还在纠缠。 但双方交战的诡异生物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禁忌与不朽还在战斗。 投靠黑影的不朽数量似乎比灰雾阵营更多，以至于有两个保护避难所的灰雾阵营不朽都不得不被动迎战，最终导致那两个避难所被攻破。 在开战的第七年，林语死了。 他杀了十多个黑界阵营的禁忌生物，最终被一个界外不朽的投出的长矛钉死在大地上。 没多久，林语的老师找到蓝白，加上教会的大祭司，三人联手，向那位黑界阵营的不朽发出挑战。 又是一场凡人对神灵的战斗。 最终，三人与那位不朽共同湮灭，连尸体都没留下。 一缕破碎的演绎法则之力随风飘荡，飘过血腥弥漫的苍穹，在穿越边界阻隔后，最终飘到江城的手中。 在很久之前，林语的老师就想把这份演绎法则送给江城，只是一直担忧江城的身体问题。 命运的走向总是难以捉摸，如果江城体内没有那份吞噬法则的力量，他按照正常的道路成长，最早接触的应该就是演绎法则的力量。 江城站在黑界的深处，平静看着手上缠绕的法则之力，沉默不语。 这几年，外界已经打得天翻地覆了，可黑界深处依旧平静。 没有任何力量能伤害到江城。 他没有浪费这段时间，一直在尽力提升自己，已经在禁忌的路上走到了尽头，足以被称为一个纪元的传说。 正如许多人说的那样，他的天赋确实很好。 外界，战斗还在继续。 双方的高端力量仿佛不知疲倦，相互杀戮，永不停歇，直到某一方彻底被消灭。 对于不朽而言，沉眠一次的时间都是以纪元来计算的，这点时间算不得什么。 不知不觉，几百年匆匆过去。 第五百五十三章 断刀 一面残破的血色战旗斜插在干裂的褐色大地上，随风飘扬。 微风掠过死寂的山谷，穿过枯黑的丛林，散入破碎的城市痕迹中。 荒无人烟，万里赤地。 破碎的白骨随处可见，有人类的，也有猛兽的。 断裂的铁剑，破裂的盔甲，还有被尘埃淹没的无数子弹壳，表明这片大地曾经有人类生存过。 可如今，放眼望去，生机不再，只余一片死寂。 战争已经开始了三百多年。 天空中的黑色物质与灰雾都很稀薄了。 所有参战的禁忌生物都已经死去，化作历史的一部分。 绝大多数不朽生物也陨落了，只剩下十多个不朽还在交战。 无数个纪元积累的强者，就这样被打空了。 苍穹之下，唯有幸运女神用不朽神国打造的避难所安然无恙，尚未被攻破，像是一颗明珠镶嵌在世界屋脊上。 避难所内，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三百多万生物。 他们就是最后的文明火种。 世界之外，黑影与灰雾之主的战斗已经来到了尾声。 他们本是互相制约的。 如果不拼命，谁也奈何不了谁。 可一旦拼命，双方可能会同时死去，所以上一次战斗之后签订了合约。 但这一次黑影像是拼命了，不惜耗尽这些年积累的一切力量，甚至自己的生命，也要灭掉灰雾之主。 又过了三十多年，双方的身影已经接近虚无。 这期间又死了几位不朽，就连强大的预知之神昱良也死去了。 如今只剩下七位不朽生物还活着，其中就包括厄勒以及建造避难所的幸运女神。 其实厄勒也死了一次，他的机械狗身被一个强敌拉着自爆了，只剩下血肉之躯。 身为第一灰雾纪元就诞生的不朽，厄勒是最古老最强大的不朽之一，另外几个活下来的不朽同样如此。 能在无尽厮杀中活到现在的不朽，基本都是在不朽的道路上走得很远的。 只是现在情况不太乐观。 厄勒这边，只剩下他与缇斯以及幸运女神三个。 缇斯身为幻觉之神，天赋极高，是黑影亲自设计废掉的几个不朽之一，后来又通过江城的影子复苏，再度成为不朽，实力很强，一直在以一敌二。 对面还有四个，包括以美貌着称的菲奥娜。 菲奥娜能活到现在实在令人惊讶，她的实力在这里是最弱的。 这个女人一直说她与阿萨是朋友，当初阿萨还救过她的下属，可最终阿萨却死在了她的偷袭下。 骷髅头说得不错，他这位女主人确实拉低不朽生物的下限。 正常的不朽生物都不屑于偷袭的。 “停手吧，我主人与黑影应该要分出胜负了。”厄勒漠然开口。 菲奥娜笑吟吟地回答：“好的呀，暂且停手吧，打了这么多年都打累了，人家连面膜都没时间敷。” “狡诈的女人。”厄勒冷冷说道。 “可爱的小狗狗。” “……” 双方暂时分开，隔着遥远的距离对峙。 苍穹之上，无尽虚空中，模糊的黑影发起了最后一击。 他死死盯着灰雾之主，沙哑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办法吗？我们都想利用江城，我从来没就没想让这个‘假死计划’瞒过你，这是个阳谋，最终的胜者只会是我，而你会彻底消失！” “未来未定，不要急着下结论。”灰雾之主冷漠地回应。 “未来已经定了！” 黑影的喉咙中发出了几声干哑的笑声，笑得极为难听。 他说：“我的复活需要依靠旧世界的生物，我知道你一直在收集世界本源，你想让江城毁灭旧的本源，再杀死剩余活着的人，旧世界就只剩他一个了，对吧？” 灰雾之主并未否认，只是问道：“你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老灰雾，你终究看不到人性的另一面，你把一切想得太完美了。” 黑影一掌打在灰雾之主的身体上，他自己也变得虚弱了几分。 两人的气息越来越弱了，即将要共同走向死亡。 可黑影还是在笑，他说：“老灰雾，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保住江城的亲人朋友吗？你觉得江城是个绝对理智的人？他可以为了毁灭我去亲手杀死他的亲友吗？” “或许他能呢？”灰雾之主面不改色。 “他不会毁灭旧世界的，他不会去杀那些人。” 黑影十分肯定。 只要还有一个旧世界的人活着，他就能从他们身躯内复苏。 “即使他真的杀了，在这之后他还能保持绝对的平静吗？他会生出心魔，只要他活着，哪怕他成了新世界的主宰，我也能从他的心魔中复活，除非他在最后一刻自尽，让整个世界彻底寂灭！” 说到这里，黑影看了眼下方的现实世界。 在原本黑界中心区域的地底，有一个蛰伏的生命体即将苏醒了。 不朽的气息若隐若现，缠绕在这个生命体周围，让黑影十分满意。 “江城终于成为不朽了，不枉我对他的期待……老灰雾，这也是你对他的期待吧……” 黑影拧了拧脖子，再次将目光移向身前的敌人。 这是他的阳谋，他知道江城不会杀自己的亲友。 而一旦灰雾之主动手杀了江城的亲友，江城就会心生恨意，不可能帮助灰雾之主完成计划。 无论如何，黑影都是赢的。 “老灰雾，结束这一切吧，我们走的是不一样的路，我会在复苏之后怀念你的。” 对于黑影的话，灰雾之主依旧只是那四个字。 “未来未定。” 说罢，他就扑向了黑影。 两个世界上最强的生物最后一次碰撞在一起，纷纷蹦碎，消散于虚无之中。 黑色与灰色随之消散，他们的生命气息就此消失。 一股特殊的平衡之力扫过他们陨落的地方，确定黑影已经彻底死亡后，就离去了。 黑影的假死计划就此成功一半，暂时摆脱了平衡之力的监视。 接下来他只需要当等待成熟的时机复苏。 苍穹之下，只余七位不朽。 不对，第八位不朽，江城终于从地底苏醒了。 看着他从原本的黑界中心区域出现，厄勒的脸色不太好看，问道：“江城，你现在是哪边的人？” 江城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招来一柄碎裂的长刀。 这柄长刀是某个死去不朽的武器，落入江城手中后通体发光，铮铮而鸣。 刀锋直指满头金发的女神菲奥娜。 第五百五十四章 命运的选择权 面对凌冽的刀锋，菲奥娜没有表现出任何畏惧的神色。 她撩了撩额前一缕金发，笑吟吟地说：“呐，江城，这么久没见了，不先聊一聊人生吗？” “刺啦——” 那柄碎裂的长刀已经划破长空，直奔她面门而来。 见此，不需要太多语言，众人就知道江城是哪一边的了。 幻觉之神缇斯厉声道：“动手！你们都拖住一个，我会尽快杀一个！” 如今局面翻转，变成了四对四。 重回不朽的缇斯却比在场其余不朽要强一大截，不再需要以一敌二。 最后的战斗开始了。 黑界阵营这边的几个不朽并不畏惧死亡，他们在投奔黑影之后，就得到了黑影的许诺。 他们知道黑影不会死，暂时的死亡只是为了更强大的归来。 当他归来后，会复活所有为他战死的生物，组建一支可以征服无尽虚空的庞大军队。 这场最终的战斗持续了十多年。 缇斯用无尽幻觉磨死一个对手后，就转过身去帮助厄勒，用了极短的时间杀了另一个对手，然后再与幸运之神汇合，联手除掉第三个敌手。 最后，对面只剩下菲奥娜一人。 她躲开江城的吞噬法则之力后，站在极远的天边，眼中噙泪，幽怨地嗔道：“呐，你们这些人都不懂怜香惜玉吗，放我走也没什么的。” 厄勒冷声说道：“我是条狗，什么叫怜香惜玉？” 在下方的世界屋脊上，隐形狗抬头看着厄勒的身姿，眼中满是崇敬。 他不由得感叹：“这才是我狗界大佬的风采啊……” 另一边，幸运女神也是女性，自然更不懂怜香惜玉了。 缇斯的心中只有复仇，要除掉一切跟黑影有关的人与物。 还不等菲奥娜说出下一句，他就动手了。 两天之后，这场漫长的战斗终于画下了句号。 菲奥娜的生命印记被缇斯与江城合力打破，她体内的基本法则力量也当场破碎，消散于天地间。 一阵风吹过。 什么都不剩下了。 “结束了……” 厄勒叹息一声，抬头看着无尽虚空中，那是他主人消亡的地方。 幸运女神则远去世界边缘，在一片废墟中找到了她爱人的尸体。 缇斯回到已经四分五裂的卡邦废城里，在曾经弥亚消失的地方伫立良久。 许多人都逝去了，而活下来的人需要承受更多。 江城需要承受的痛苦相对较少，因为他家人都还活着，他的多数朋友也还活着。 避难所毕竟是由幸运女神的神国改造的，拥有不朽的特性，让其中的生物都保持了不老不死的状态。 但江城面临一个选择。 在最终之战结束后，活下来的三百多万生物都开始了短暂的欢庆。 他们都明白，在这场欢庆之后，应该就是漫长的重建工作了。 身为幕后黑手的黑影都已经死了，以后就不再会有纪元终结了吧？ 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 江城没有参加欢庆活动。 他独自坐在世界最高的山巅，神色平静，身侧寒风呼啸，默默思索接下来的选择问题。 灰雾之主层告诉他，当他成为新世界的本源后，他就可以在新世界复活他想要复活的一切。 所以现在不应该犹豫，直接抹除所有生命即可。 “你没有把握，对吧？”缇斯不知何时来到了江城背后，“你没有把握成为新世界的本源，即使有，也不可能对你的亲友下杀手。” 他与江城一样，是个很聪明且天赋极高的人，早已猜到了黑影的计划。 正如黑影所说，他的计划是个阳谋。 就算把这个计划告诉所有人也无妨。 如今江城已是不朽了，他可以让自己的亲友在他的神国内得到永生。 “为什么不让他们自己做选择？”缇斯走到江城身旁坐下，“彻底除掉黑影的钥匙，不仅仅只在你一个人手里，这是黑影看不到的未来，但灰雾之主却看到了。” “其余生物呢？” “我会让他们在幻境中度过美满的一生。” “缇斯说得很对。”厄勒也来到了山巅，“江城，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们可以让那剩下的三百多万生物在幸福的幻境中度过一生，至于你的亲友，你应该将选择权交给他们。” 幸运女神也来了，走到江城身旁。 她说：“我相信灰雾之主对你的信任，死亡并不可怕，如果需要最终的寂灭，我会随风逝去。” 整个世界，仅剩的这几个不朽，都对江城表达了支持。 黑影不死，这场漫长决战中逝去的生物都白白牺牲了。 …… 第二天清晨，江城来到临时建立的旅社基地，将自己的家人朋友都叫了过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把黑影以及灰雾之主的计划都说了一遍。 在听完计划后，江渔皱眉问道：“老弟，你是想把选择权交到我们自己手里？” “嗯。” 得到江城肯定的回答后，现场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所有人都在沉思。 他们都是旧世界的生物，都有可能成为黑影复苏的身躯。 如果什么都不做，他们可以在江城的神国内永生，活过漫长的岁月，直到某天黑影从江城体内苏醒。 如果选择死亡，而江城最终没能成为新的本源，或者灰雾之主骗了江城，那么他们就永远寂灭了。 令人想不到的是，江城的父亲江道宗竟然第一个同意了这个计划。 “好，以后若是有办法就复活我跟你母亲，若是不行，就算了吧。” 说完这句话，他的嘴唇微张，看着江城，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又始终说不出口。 到是江城的母亲温柔一笑，拉着江道宗的手，对江城说：“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说完，她就拉着江道宗离开了这个房间。 死亡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他们夫妻二人散去了禁忌的领域之力，回归平凡的生活，打算相伴偕老，像凡人夫妇那样老死。 接下来，其余人也纷纷做出了表示，都愿意用普通人的身份活过这一生。 只是隐形狗叹了一句：“江城，我本来还想和小花生几个孩子的，被你这么一说，只能算了，为了你的大计划，我还是安心老死吧。” 厄勒在一旁笑道：“想生就生吧，狗的寿命又没有人类长。” 隐形狗一震：“老祖宗说得对！” 说罢，他欢快地和小花狗跑出去商量生孩子计划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万物终归寂寥 命运的选择似乎并没有那么艰难。 这一晚，缇斯将剩余三百多万生物都拉入沉睡的幻梦中，并根据每个生物的情况推演他们美梦的长短。 制造死亡有很多办法，这应该是最温柔的一种了。 缇斯替江城扛下了这三百多万杀戮的罪恶。 接下来的岁月，这些普通生物在美梦中逐个去世。 十多年后，隐形狗与那条小花狗都老了。 狗的寿命确实比人类短了很多。 他最终还是没有要孩子，他不希望自己的后代给江城造成麻烦。 在一个平静的午后，隐形狗趴在温暖的阳光下，眼皮越来越沉，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只觉得身前有一道熟悉的人影。 “江城……是你吗？” “是。” “骷髅头死了没……” “还没。” “老子竟然先死……艹……” 这是隐形狗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个字。 说完这个字后，他走完了一生。 骷髅头在一旁泪流满面，空洞洞的眼眶里不停掉出眼泪，以后再也没狗能跟他吵架了。 事实上，骷髅头也撑不了多久了。 菲奥娜死后，身为她仆从的骷髅头就失去了所有力量来源，每一天都在变弱，已经逐渐要变成普通的骷髅架子了。 几天后，那条小花狗也离开了。 江城将她与隐形狗的尸体葬在一起，算是夫妻合葬了。 又过了几个月，骷髅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他叹息一声，坐在隐形狗的坟边说：“唉，我本是已死之人，能重活一世，还能认识这么多朋友，也算是知足了……” 说着说着，他浑身的骨头架子开始散落。 最后一缕诡异力量从他体内消失，他彻底化作一堆枯骨。 江城把骷髅头埋在了隐形狗的坟墓一旁，让他俩下去之后慢慢吵。 在隐形狗的坟墓另一边，还有两只松鼠的坟。 这两只松鼠是最早离开的，他们的寿命比狗还要短。 又过了几年，彼得找到江城，表示他也要离开了。 他本是禁忌级的生命，又吸收了吸血鬼始祖的力量，活个几万年都没问题，但在听了江城的计划后，就散去了所有禁忌力量，成为一只普通的吸血鬼。 如今他这只吸血鬼的寿命走到了尽头。 “大哥，我死了之后，你会想我吗？”彼得认真问道。 “应该会的。”江城点头。 “‘应该’这两个字说得好勉强啊……” 说罢，彼得随即脑袋一歪，挂了。 他死得相当干脆。 江城轻叹一声，把彼得埋在骷髅头的坟墓旁边，拍了拍他的墓碑，低声说道：“放心吧，肯定会的。” 彼得死了没多久，河狸也死了。 他在临死前还不忘叮嘱江城后代的问题。 几个月后，江生与他的恋人易小衫也随风逝去。 他们本就是游魂，在散去一切力量后，只剩下单薄的魂体，恩爱地过了小半生，就此双双消逝。 旅社里的老头子们也渐渐支撑不住了。 那位法杖大爷是走得最早的，临走前还在念念不忘奥德市海边的泳装少女。 没多久，元大爷也只剩半口气了。 满头白发的他躺在病榻上，虽然已经濒死，但还是恶狠狠地盯着江城，虚弱地说：“小子……只可惜我不能去挖你的坟了……” “以后会有机会的。”江城只能这样安慰元大爷。 “我还有一些宝贝……就在我床下的密室里……” 元大爷忽然压低了声音，可能确实是没太多力气说话了。 他用干枯的手把江城拉近了些。 “密室钥匙在我枕头里面……别人其余人听见，等我死了之后，你就，你就……” 话还没说话，元大爷就断气了。 江城叹道：“好，我会去拿的。” 旅社有很多未解之谜，比如绷带怪人到底有多帅，再比如元大爷到底从别人的坟墓里挖出了多少宝贝。 把元大爷安葬之后，江城在他枕头里找出了钥匙，然后打开密室门，各种宝物的光芒顿时充满了他的视野。 密室内摆满了一个个货架，各种宝物琳琅满目，从最低级的诡异物品到不朽之物，应有尽有。 大半年后，黑龙研究院的莫寻副院长去世了。 时间流逝，老一辈的人纷纷离开。 他们都自愿放弃诡异力量带来的延寿，选择以普通人的身份走完最后十多年。 几年后，梁殷找到江城。 他虽然还年轻，但早年作为幻影杀手，在南大陆长期杀戮，留下了许多暗伤，如今旧病纷纷复发，已经寿命不多。 “江城，我梁殷对你还是很服气的，我收回以前说过的那些话。” “好。” 江城微微点头。 过了几天，梁殷安然死在彼得的坟墓旁边。 又过了几年，百里踏月死了。 那些年，为了追求江渔，他过度压榨自身的潜力，留下了很多病根。 在临死之前，他终于鼓起勇气向江渔再次表白，并弹奏了一首舒缓的吉他曲。 年复一年，光阴流转。 一个又一个亲友离世。 在计划执行的第三十年，江城送走了自己的父母。 临终前，江道宗终于对江城与江离两兄弟表达了歉意。 没过多久，崔悲也离开了。 他在南大陆那段日子操劳过度，也有一些旧伤，所以早早离世。 在那片幻梦的世界中，已经有两百多万生物没有遗憾地离世了。 见一切已经步入正轨，几个不朽都放下心来。 “我也该走了……” 在一个寂静的傍晚，幸运女神抱着自己恋人的残骸，与众人告别后，完成了她的承诺，随晚风消散在天地间。 不久之后，厄勒也回到了动物园的旧址。 他散去所有力量，化作一条普通的小土狗，死在他与园长最初相遇的地方。 春去秋来，岁月匆匆。 越来越多的人与江城告别。 绷带怪人、拉斐尔、李源、黎铭、苏烨等等，包括江渔与江枫江离。 他们在平静中走完了一生。 在计划执行的百年之后，缇斯收回了他的幻境力量，那三百多万生物已经尽数死亡了。 他承受了三百多万生物的杀戮因果，已经没什么可做了。 “江城，相信你自己，我希望在新纪元与你相见。” “好。” “那我便离去了……” 缇斯遥望远方，起身飞往卡邦废城的旧址。 落日绯红，他在那片旧址上化作片片枫叶，消失在夕阳的余韵中。 最终，整个世界，只剩下江城与果冻。 果冻一直没有散去诡异力量，如今也是时间了。 他化作最初的绿色，不舍地看向江城，用尽全部力量，说出了很短的一句话：“江城，保重。”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说出人类的语言，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说完，他就倒在了地上，化作一块普通的绿色果冻体。 傍晚的微风拂过，整个世界只余江城一人。 正如预知之神看到的那样…… 万物终归寂寥。 第五百五十六章 演绎 与黑影看到的未来不同。 江城不需要动手杀死自己的亲友，只需要陪他们度过平凡人的一生。 他孤独地站在世界之巅，目光平静，取出那团旧世界的本源。 本源上的黑与灰已经彻底消失了。 他轻轻用力，这团本源上便出现了一道裂痕。 “咔嚓……” 真个世界都颤动了一下，似是发生了某种特殊的变化。 这一刹那，黑影的声音在本源之内响起。 “不！江城，你不会这样做的！” 他的声音里有几分焦急，还有计划失利的愤恨与不甘。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一切？我也可以帮你复活那些逝去之人！” 由于江城没有亲手杀死自己的亲友，他的心境一直很平和，没有任何恶念或者心魔之类的东西诞生。 黑影已经没有把握从江城体内复苏了，他只能寄希望于旧世界的其余生物。 只要旧世界的本源不灭，就会有新的生物在下一个纪元出现。 可一旦本源灭了，就没有所谓的下一个纪元了。 “灰雾在骗你！你无法成为新世界的本源，也复活不了那些人，只有我才能！相信我！” “咔嚓……” 回应黑影的，只有本源裂开的声音。 越来越多的裂痕出现在旧世界的本源之上。 黑影焦急地吼道：“江城！你会后悔的！快住手！你会承受永生的孤寂！” “轰——” 旧世界的本源彻底碎裂了，化作一缕缕幽光，溢散于天地间。 刹那间，无数碎裂的法则之力随风逝去。 旧世界已经不存。 江城脚下这片大地，失去了基本法则力量的支撑，彻底陷入冰冷的死寂之中。 连黑影的咆哮声都没了，一切归于寂寥。 …… 成为不朽之后，时间的概念仿佛失去了意义。 江城独自一人在死寂的大地上行走，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慢慢收集那些破碎的基本法则力量。 他偶尔会前往世界之外的无尽虚空。 在虚空中流浪一段时间，寻找其余文明存在的痕迹。 虚空中冰冷、枯寂，即使寻找千万年，也找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江城也尝试过飞到虚空的边界，可这片虚空似乎一直在以某种速度膨胀，膨胀的速度超过了江城飞行的速度。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在距离显示极为遥远的一处虚空中，发现了一艘破烂的飞船。 这艘飞船的科技能力远超曾经的联邦，这让江城确定虚空中还有其余文明。 但那些文明藏得太深了，无法被寻找到。 在漫长的岁月之后，他重新回到现实大陆，继续拼凑新世界的本源。 他已经吸收了许多基本法则力量。 这些力量一直在影响他。 神性与人性被这些力量左右。 仿佛，如果要成为新世界的本源，就必须放弃一切情绪，放弃人类的根本，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集合体。 又过了无数个岁月，时间久得江城自己都忘了。 有时候，他只是闭目思索片刻，外界就会过去许多年。 终于在这一天，他凑齐了所有基本法则力量。 新世界的本源正在慢慢形成。 这是一团模糊的发光体，其内部有一缕缕虚无缥缈的法则力量在游荡，这些法则力量可以支撑起一个完整的新世界。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要如何在新世界重现那些熟悉的人与物？ 灰雾之主只是告诉江城这个办法可行。 但他并未告诉江城要如何做到。 江城盘坐在世界之巅，平静看着身前的发光体，默默思索，在心里推演一切可行的方法。 正如灰雾之主说的那样，其实很多基本法则力量都可以做到死而复生。 比如基本生命法则，再比如基本时间法则。 如果江城愿意，他现在就可以通过某一条法则复活他熟悉的人。 但他暂时不能这样做。 他能感觉到这样做的代价，他会慢慢成为毫无感情的集合体。 在思索多年之后，江城忽然抬起头，望着天空，平静说道：“我知道你在那里，我需要你的帮助。” 在吸收所有基本法则力量后，江城就感觉到了那个人的存在。 如果他没猜错，那是平衡之力的源头。 在他说完后，整个世界忽然从白昼化作黑夜，漫天星辰璀璨。 一缕缕明亮的星光从天上飘落，来到人间，化作一个半透明的人形躯体，盘坐在江城身前。 江城平静问道：“你是传说中的造物主？” “不是。” “平衡之力的源头？” “不是。” “那是什么？” “只是虚空中的流浪者。” 他认真回答，声音偏中性。 江城又问：“为什么要观察我？” “我觉得你很有潜力，可以与我一同上路，去虚空之外旅行。” “我只想留在这里。”江城如实回答。 “通过这段时间对你的观察，我能猜到这个回答。”他点了点头，“血肉生物总是被无数复杂的情绪所羁绊，缺乏对高等生命的追求，或许下一次我应该观察一个机械生物。” “虚空中还有机械生物主宰的世界？” “当然有，存在即合理，造物主并不偏爱任何一种生物。” “你是更高层次的生命？” “或许是。” 这个星光人形忽然伸出手指，在两人身前的空间轻轻一划。 一个模糊的圆形光圈缓缓成型。 “普通人从生到死，在你们眼中，只是一条直线，很难更改，但在我眼中，是一个可以控制的圆圈，这样说或许你更容易理解一点。” 在圆形光圈上，忽然出现了一道小小的绿色身影。 是果冻。 紧接着，更多的果冻出现了。 他们拥有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大小，从幼年到老年，一直在圆圈上行走。 “从过去到未来，我可以看到任何一个时间段的你，但你只能看到现在的你，这就是我们眼中世界的不同。” “这是基本时间法则的力量？”江城问道。 “这是我内在的力量，但你们需要借助外物才能窥见一点。” “能帮我缔造一个完美的新世界吗？” “当然可以，举手之劳。”他微微点头，“你的困惑在于，如果由你亲手缔造新世界，你将会渐渐失去情绪，成为规则的集合体。” “对。” “这是因为你的生命层次不够高，无法承载这些基本法则，所以这些法则会将你强行变成更高等级的生命体。” “明白了。” 江城大概听懂了一些，就算没懂也假装懂了。 当务之急是复活那些逝去的人。 “我可以帮助你缔造新世界，但你也需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说。” “我将去虚空之外遨游，或许很久都无法回归。” 他轻轻挥手，漫天星光陡然缩小，纷纷飘落至他的掌心。 在他的掌心里，仿佛容纳了一整片虚空。 “这里，是我的家乡，距离你的世界并不遥远。”他指着其中一片区域说，“当我前往虚空之外，请你帮我照看我的家乡。” “你的家乡面临威胁？”江城问道。 “现在没有，但以后会有。”他这样回答，“在无尽虚空中，所有文明都在想方设法隐藏自己，只有我家乡那群傻子，每天都在向外界发送消息，想尽办法暴露自己。” “这样啊……” 江城沉吟片刻。 “请你放心，我会尽力照看的……” “那好，现在就开始吧。” 星光人形随手一挥，散去了掌心的小世界。 随后，他伸手从新世界的本源中抽出了一条江城十分熟悉的基本法则力量。 “任何一条基本力量都可以帮你复活那些人，比如这条演绎法则。” 第五百五十七章 她的酒馆 这个世界已经死寂太多年了。 生命干涸，一片荒芜。 “先让这个世界重新变得完整吧。” 星光人形轻轻一拍，这团本源瞬间飞出一道道构建世界的基本力量，散入整片天地。 世界规则逐渐变得完整，与虚空的边界又慢慢明显了。 如果接下来什么都不做，这个世界会在无尽岁月后诞生新的生命，迎来新的纪元。 死寂的气息被一扫而空，这是一次彻底毁灭后的新生。 “接下来，就该将那些旧世界的生命复活至新世界。” 那条演绎法则就悬浮在他的手中。 正如他说的那样，只要他愿意，任何一条基本法则力量都可以复活那些人。 他开口询问：“你学过最基本的三段论演绎推理吧？” “学过。” “现在你是新世界的主宰，给这个世界一个一般性原则，并默认这个一般性原则是对的。” “明白了。” 当实力达到一定层次后，复活生命，竟会变得如此简单。 江城给出了这个一般性原则，即： 【旧世界的生命可以在新世界复活】 身为新世界的主宰，他默认此原则是正确的。 “然后再给出一个特殊化陈述。” “明白。” 江城看着眼前的荒芜世界，脑海中浮现出旧世界的种种印象。 他在这些印象中找到了一朵普通的小白花，然后给出了第一个小前提，即： 【这朵小白花属于旧世界的生命】 通过这两个前提，就可以得到符合一般性原则的特殊陈述，即结论： 【这朵小白花可以在新世界复活】 片刻之后，在瓦力城的旧址之上，一朵随风摇晃的小白花出现了。 这抹纯净的白色，在一片荒芜中尤为靓丽。 这是新世界的第一个生命，也是旧世界的无数生命之一。 星光人形将演绎法则丢给了江城，随意说道：“其余法则也是同样的道理，你是新世界的主宰，你可以用任何方法重现一切，不仅是生物，还可以重现那些高楼大厦，那些山川河流……对我而言，一切都很简单，当然，你可能会吃力一些，毕竟你才刚踏上这条路……” “多谢了。” “不客气，当你完成这里的事，记得帮我照看我的家乡。” “这就要走了？” “应该快了。”星光人形遥望远方，“我再去观察几个机械文明主宰的世界吧，或许能找到同行者。” “对了，平衡之力是什么？” “当然是造物主的意志。”他指了指天空，“我之前说过，存在即合理，造物主并不会偏爱任何一种生物，也不会偏爱任何一种力量，这就是平衡……我走了，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 说罢，他也不给江城道别的机会，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漫天星光消失，一片荒芜的新世界等着江城去重建。 …… …… “阿嚏——” 河狸揉了揉鼻子，感觉脑子有些沉，仿佛睡了很长时间。 “淦！”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竟能口吐人言？” “等等，我不是死了吗？” 懵了片刻后，河狸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他抬起脑袋，左右张望，发现这里竟然与瓦力城的旅社大厅一模一样。 那几根燃烧的蜡烛以及墙角的蜘蛛网都跟大毁灭之前没什么差别。 大厅前悬挂的显示器还是1080p，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换个好点的。 “现在地府的待遇还挺人性化的。” 河狸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 “难不成最近和西方的地狱竞争得太激烈，所以都在提高鬼魂待遇？” 他这样想着，跳下桌面，一步步往大门走去。 大门依旧那样老旧，破破烂烂的，仿佛已经用了好几百年，随时都会倒下。 他站在大门前，用力一推。 “嘎吱……” 还是那熟悉的声音。 一抹亮光透过缝隙照耀在河狸的脸上。 他眯着眼睛，将大门完全推开，过了几秒才适应这不正常的阳光。 “淦！瓦力城？” 熟悉的老旧街道，熟悉的灰白建筑，熟悉的黑色商务车。 唯一的区别是，弥漫在整座城市内的灰雾不见了，今天的阳光格外明媚。 在河狸的记忆中，他就从未见过瓦力城有这么晴朗的天气，所以感觉不太正常。 隐形狗的声音忽然在河狸身后响起。 “汪！这就是地府？地府的阳光怎么比人间还舒服？” “咦，还真是瓦力城。”绷带怪人的声音也响起了。 “我感觉我睡了很长的时间……” “话说我们不是都死了吗？死了还在聚在一起？一起下油锅吗？” “……” 越来越多的生物凭空出现在旅社里。 江生与他的恋人易小衫也重现了。 他们的身体不再虚化，从游魂慢慢转变为真正的血肉之躯。 “是江城，他肯定成功了！”骷髅头兴奋地大叫，“我脑海竟然多了个选项，可以在血肉之躯与白骨之躯自由转换！我可以吃东西了！” “江城，你在哪里？” 河狸望着天空大声询问。 江城的声音远远传来。 “别急，还有一些东西需要还原。” “江城，我老婆小花呢？”隐形狗大声问道。 “在北大陆摩尔曼市的教会，正在与穆迪那群宠物叙旧。” “艹！老子要去咬死十一那个混账……” “……” …… 这是新纪元的第一天。 这一天被定为新历一月一日。 整个联邦大陆的情况回归了末日之战之前的样子。 但如今没了灰雾的阻隔，各个城市之间的联络又恢复了，经济正在逐渐复苏。 联邦政府想把新历命名为“江城历”，但是被江城拒绝了。 他们又想把通用纸钞与硬币印上江城的头像，也被江城拒绝了。 江城喜欢低调的生活。 大多数普通生物只需要知道他们活过来了就好，不需要知道是谁复活他们的。 有两百多位灰雾阵营的不朽生物也被江城复活了。 他们纷纷对江城表示感谢，然后各自前往虚空之中，承诺以后不会刻意干涉现实世界的生活。 许多早已死去的生物也被复活了，比如缇斯的下属弥亚，还有人鱼岛那位化身石像的兽人古神。 复活后的厄勒蹲在熟悉的动物园里，低声叹道：“江城，我主人真的无法被复活吗？” “嗯，他已经与黑影一起湮灭了。” “可主人无法被复活，我活过来又有什么意义呢……江城，你能不能……江城？” 厄勒忽地抬头，发现身旁已经换了一个人。 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尾巴开始摇动，仿佛回到了当年初见之时的样子。 “小家伙，好久不见了。”灰雾之主抱起厄勒，摸了摸他的脑袋。 “主人，我还以为你真的湮灭了。” “江城他在骗你。” “淦！江城竟然也学会遛狗了！” 厄勒愤懑，可惜现在已经打不过江城了。 老人笑着问道：“你这个‘淦’字，是跟谁学的？” “跟瓦力城的那条河狸学的，说着说着就说上瘾了。” …… …… 这个世界的发展重新步入正轨，人们也渐渐淡忘了那场毁灭的末日之战。 诡异生物都受到了人面法庭的约束，少部分活在现实世界，大部分进入了特殊的小世界里。 城市之外的那些禁忌区域也都消失不见，人类可以自由安全地生活在世界绝大多数区域。 百里踏月又开始练习吉他了，开始漫长的追求之旅。 江城并不看好这家伙。 陶范依旧在西大陆那边任职记者，并且找机会接近王宫大殿里的伊梦。 李奇迹的真实身份是幸运与治愈两位不朽的子嗣，但当初遭到黑影的算计，所以他生下来没多久就失去了生命气息。 两位不朽将他送到人间，让他重新走一遍成为不朽的道路，以适应体内的法则力量。 但看样子，这条路估计是走不通了。 那两位不朽的心态倒也还好，他们只希望李奇迹可以快乐地度过这一生。 教会的改变很大。 当代教皇退休了，准备与大祭司四处逛逛，看看别样的风景。 林语的老师也退休了，每天坐在联邦主城大教堂外面的摇椅上养老。 李奇迹如愿以偿地当了一段时间的代理教皇。 反正教会进行了改制，不管他怎么弄也弄不出太大的毛病。 各地教会开始学习正统教义，偶尔帮助当地居民进行洗礼、驱魔等仪式。 狗头人李源带着几个兄弟去了北大陆，似乎是要找一个蛇头人。 他们在收集十二生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许多人都有了各自的去处。 如今灰雾不存，诡异生物都受到了约束，旅社里也不再颁布任务了。 那个1080p的老旧屏幕变成了众多旅社生物看电影的专属屏幕，后来崔悲大手一挥，拨款把所有屏幕换成了4k的。 于是一连串“崔老爷富贵”、“崔老爷吉祥”的祝福语就从世界各地的旅社飞到了崔悲的邮箱里。 当然，闲下来的旅社生物们也并不是毫无用处。 许多城市的治安所都与旅社展开了合作，共同抓捕那些比较棘手的嫌疑犯。 瓦力城以前有一个相当棘手的嫌犯，从未被抓到过，那就是红发少女菲法。 但就在前不久，菲法将所有盗窃的赃物悉数归还，从此消失不见，或许是去了别的城市，改名换姓，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没了菲法，瓦力城现在最棘手的嫌疑犯名叫杨俊，aka‘断指狂魔’。 每次作案后，他都喜欢截断受害人的左手小拇指，满足自己的特殊收藏癖好。 当初就是他帮江城背了杀刘易的黑锅。 受瓦力城治安所十二支队队长安澜的邀请，龙涛带着自己的小队加入了抓捕杨俊的治安所团队。 经常能看见龙涛骑着大鳄鱼在街上与嫌犯的跑车飚速度。 …… 江城现在的生活很平淡，一直跟家人住在一起。 他二哥江枫又去给魔女打工了。 魔女也是个不朽生物，上次在灰雾阵营里，如今就住在联邦主城。 说是打工，其实就是两人一起吃吃喝喝，四处晃悠，跟一对恋人差不多。 江渔重新成了一名心理医生，并且登上了周围诸多媒婆的大龄单身美女的名单，经常有左邻右舍的阿婆拉着她去相亲。 江城自己还没有体验过完整的大学生活，他弟弟江离也没有。 所以两人都回归了校园，进入瓦力城理工大学的计算机大类，开始普通人的学习生涯。 两人都长得很帅气，经常收到许多女生的暗示。 江离自然一直保持着单身，他会在毕业之后前往北方，找那位名叫安娜的女博士。 至于江城，他也有自己的目标了。 时间匆匆流逝，一晃就来到了大二的暑假。 江城买了一辆黑色道奇公羊，在车里播放悠扬的老西部音乐，从瓦力城出发，沿着城市之间的道路，漫无目的地旅行。 没了灰雾的阻隔。 这一路阳光明媚，暖风宜人。 二十多天后的傍晚，他在东大陆西边的一座小镇停下。 绯红的夕阳笼罩了这个小镇。 小镇里有很多娱乐放松的去处，江城径直走进了一间酒馆。 他坐在酒馆门口，面带微笑，看着吧台后面那个红头发的少女。 或许是心生感应，那个少女也抬起头。 两人隔着小半个酒馆对视一眼，少女撩了撩暗红色头发，白皙的脸颊上多了抹迷人的笑容。 这个黄昏的相遇，像是那部黑白老电影《卡萨布兰卡》经典台词。 世界上有那么多小镇，小镇里有那么多酒馆，他却偏偏走进了她这间。 （全书完） 完本感言 感谢各位彦祖、于晏、祖贤、青霞等等陪这本书走到最后。 这本书写得还是挺艰难的，发书之后就一直在考虑防和谐的问题，总算是完本了。 （1）先说一下这本书的灵感来源。 跟上本书一样，这本书大部分灵感其实也来自一个游戏。 游戏名字叫《上古卷轴5》。 在游戏里，有很多神灵，比如生死轮回之神、怜悯仁慈之神以及艺术与美丽之神等等，像魔神那一类的就经常干涉现实世界，而游戏主角很多时候都在给这些神灵跑腿。 （2）说一下更新问题 这本书的更新确实一直不稳定，动不动就长期断更，在三江推荐上都是断着的。 被吐槽了很多次。 qq上还经常有读者私信问我是不是要太监了。 实际情况是这本书连载期间出了许多意外事件，下本书应该会尽量稳定更新了。 上本书的完本感言里，南朝其实就说过，南朝是很喜欢这个笔名的，会尽量避免被打上太监的标签。 （3）关于这本书做出的更改 这本书原定的结局其实偏悲剧，除了主角，大多数配角都是悲剧。 一些老读者应该能看出来，开篇是想往特别压抑的那方面走的。 但是发书后没多久，还在免费期连载的时候，南朝家里出了些事。 那段时间一直在医院，看了许多悲欢离合，突然就感觉生活已经挺艰苦了，大多数读者看书就为了开心，没必要写得那么压抑，所以改了很多剧情。 还有一些剧情是为了防和谐改的。 因为刚开书没多久（第三天），就碰到了有人说要举报这本书，还有人要求不准写女主，写了女主也要举报书，因为这样，女主的戏份基本被删到没有了。 这本书其实已经很小心了，还是被和谐了几章，还有一些章节缺了段落。 最初的大纲其实是模仿的宅猪大神的莲花地图法，以瓦力城为中心，依次在周围小城市冒险，冒险结束后就回归瓦力城，解决瓦力城的隐藏问题。 因为种种原因，许多配角的剧情都没了，来不及成长，后期剧情也直接变成了南大陆旅游日记，读来肯定有很大的割裂感。 总的来说吧，这本书写得有点憋屈，没什么手感。 （有时候断更，其实是因为不想写） （写仿生的时候就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哪怕仿生成绩特别差） 下本书会是特别温馨的，不会再怕和谐问题。 （4）关于成绩 这本书成绩比我想得好了太多。 因为经常断更、剧情割裂严重、人设垮塌等因素，能有现在的成绩，完全出乎意料。 写上本仿生的时候，整个连载期那四五个月差不多就是为爱发电，靠着很多打赏才在完本那个月升到了lv2，没想到仿生在完本之后忽然小火了一次，有读者说在很多群以及论坛里都看到有人在推这本书，有一些视频号也在推，完本后的稿费竟然比连载期多，靠着后续的完本稿费升到了lv3. 由于仿生的扑街，南朝对这本书的心理预期其实相当低，开书也开得比较随意。 开书后没多久，有些认识的老作者说不到首订不到两千就可以切，其实南朝觉得两百都能写，事实比我想的要高了很多。 因为这本书，让南朝意识到，写小说是真的可以赚钱的。 （5）关于新书 新书已经在写了（新建文件夹） 向各位读者征求一下新书题材，想看哪种类型都可以在这里说。 新书还是这个作者号，暂时发不了，最近太忙了，可能得等半个月或者一个月左右。 （6）卖惨 上架的时候又忘了卖惨 我好惨！ （7）最后说一点 . 新书《在星际成为传说》已经发布。 好久不见。 新书已发，书名《在星际成为传说》。 ………… 简介： 这一天。 被期待已久的全民游戏《仰望星空》终于要开服了。 围绕着人族、机械族与虫族的史诗剧情缓缓呈现在人们眼前。 苏夏，新世纪优秀青年，在室友的推荐下接触了这款游戏。 但很快，他惊讶地发现…… “游戏宣传片的世界背景，怎么跟我穿越的那个世界一模一样？” 是的，就在一天前，他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而且他可以在两个世界随意穿梭。 “宣传片里的这个传奇指挥官，不就是我穿越后的身份吗？” “我成npc了？” “我是不是应该偷偷给我好兄弟们弄点好处？” ………… 科幻，游戏，双穿…… 一个全新的故事，一场全新的冒险。 还请各位书友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