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流》 第1页 [穿越重生] 《春水流》作者:平林漠漠烟如织【完结+番外】 春水流淌, 桃花盛开, 如花美眷, 似水流年。 用一句话概括就是——魂穿女的宋朝倒霉之旅 作者漠漠的保证:这其实是《白色月光》的续篇。非np,俺坑品良好,保证绝对不弃坑,只是男主太多,只好一日一更慢慢叙来! 内容标籤:怅然若失 情有独钟 布衣生活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尤莲,南宫瑞,赵曙,西门杉,谢伤 ┃ 配角:兰琛,兰珂,苏瑞,韩水月,韩镜花 ┃ 其它:布衣生活欢喜冤家情有独钟怅然若失 桃李依依春黯度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潜伏了好久,漠漠我又回来了! 我很勤奋的保持了日更,各位一定要留言啊! 另外,第一章确实不咋地,请你一定要坚持看到第三章,如果再点叉号,那我就无怨无悔了! 正是阳春三月时候,春风中瀰漫着阵阵浓郁的花香,令人头昏脑胀,昏昏欲睡,可是尤莲坐在车中头脑却清醒极了。 为什么呢? 因为尤莲平生第一次乘坐这么豪华的车,更因为尤莲马上就要进入传说中的豪门濮王府,最重要的是尤莲居然成了话本中被强抢的民女。 可是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 三月的一个早晨,十五岁的尤莲早早就起床了。她仔细梳洗之后,换上娘为庆贺她及笄新为她做的粉红抹胸,嫩黄春衫和白色素纱百褶裙。对镜细看,自觉眉毛黑,眼睛大,下巴尖,虽然嘴唇大了那么一点点,厚了那么一点点,眼睛距离稍稍宽了那么一点点,身材高大丰满了那么一点点,仍不失为一个美人! 开窗看看天色已近日中,出了闺房,沖灶屋叫了一声: “娘,我去杂货铺买张帕子!” 尤大娘在灶屋应了一声,出门一看,尤莲已出门了。 “大姐,盐没有了——”尤大娘走出灶屋,才发现尤莲早就出了院门了,骂了一句“这死丫头,腿脚倒挺快”就又回灶屋忙活去了。 在尤莲家斜对面的大杨树下,尤家营的一群村民正在谈论明天独山的三月三庙会,有人眼尖,看见尤莲,连忙小声说: “李四郎,尤木匠家的尤大姐儿过来了!” “是吗?哦,兀那个美貌小娘子不正是尤大姐吗?四郎,快去迎一迎吧!”卖油的赵大开始起闹。 “嘿嘿,这尤大姐儿越来越齐整了,李四郎,赶快托媒人去吧!” 众闲汉七嘴八舌议论个不停,面对众人的怂恿,十八岁的李四郎只是微微笑着,并不言语。 李四郎的父亲,开杂货铺的李文昌和尤莲的爹爹,开木器店的尤木匠自幼就是好友,一日二人凑在一起在尤莲家喝酒,尤莲下厨炒了几个小菜,李文昌一吃,大为赞赏,马上就向尤木匠提亲。 尤木匠因尤莲的性子一向倔强,而且这阵子尤莲似乎出了什么事,哭了好几次,一直怏怏不乐,因此并没有马上答应,只说要和浑家合计合计。 谁知考虑了一阵子去问尤莲愿不愿意这件婚事,尤莲低头想了一会儿,居然答应了。 文昌娘子本来一直嫌尤莲长得娇媚水性,因此并不乐意,可是架不住李四郎愿意,嘟嘟囔囔同意了。 婚事马上定了下来。 此时尤莲知道李四郎就在人群里,因为虽然人声嘈杂,可是因自小熟识,她还是能听出四郎的声音。 尤莲走过人群的时候,人群静了一剎那,尤莲还没走远,“哄”的一声,人群又喧譁起来。 尤莲知道人群在议论自己,有点害羞,可是仍然不紧不忙的走着。 她喜欢李四,从小时候就喜欢了,就像喜欢自己的哥哥一样。 那人来向她摊牌之后,她决定再也不喜欢像那人一样的男子了! 现在她喜欢李四黑黑的皮肤,喜欢李四细长的眼睛,喜欢李四有点矮的身材。 她觉得世上所有白皙肤色的男子都是小白脸,没有男子气概;世上所有大眼睛双眼皮的男子都像小孩子,实在太幼稚;世上所有个子高的男子都是傻大个儿,平白费了不少布——总之,李四很帅!而那些小白脸大眼睛高个子的男子都不帅! 尤莲决定要喜欢李四,而李四早对尤莲有情,两家又是门当户对,因此,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姻缘。尤莲觉得自己一生大概就这样了,倒也平静安乐,虽然想起前情有时仍不免流些眼泪,可是心情倒慢慢平静下来了。 可是,命运往往是不可预测的,一件小小的事,一个小小的行为或许就能改变一个人生活的轨迹,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尤莲买完帕子,慢慢走到了自家门口,在临进门之际,听到李四郎说话的声音,回头一觑,见李四正目光炯炯望着自己,尤莲脸一红,一笑——谁知正好有几人骑马经过,挡住了尤莲这一回眸一笑。偏生这几人马骑得都不怎么快,偏生尤莲这千娇百媚的一笑被其中一个少年接收到,偏生四目相接这少年以为尤莲在对着他笑,偏生这少年很为自己魅力无穷连村姑都青目相加回眸一笑感到骄傲,偏生这少年很有地位很有霸势很有气魄很有钱。 于是,直到飞马出了村,这位少年还在回味着刚才接收到的美人儿的回眸一笑。
第2页 这位十三岁的少年,太宗皇帝的曾孙,濮王允让的十三王子,皮肤白皙,眼睛又圆又大一副正太模样的濮王府的小王爷很自命风流的对身旁的王府侍卫说: “那个小娘子好像挺美貌?” 侍卫诺诺。 “那个美貌小娘子好像很仰慕我?” 侍卫诺诺。 “美人对我有情我能辜负吗?” 侍卫还是诺诺。 “好了,你们去把她接回我们王府吧!我临睡前要看到她!” 侍卫掉转马头,唿啸而去。 正在家中大啖娘亲做的煎饼卷大葱的尤莲,不知道自己无意的回眸一笑就这样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到这个时空以来,尤莲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慢慢长大,找个可心的男子嫁掉,生一个孩子,平静的活着。 直到很多年以后,尤莲才知道自己的孽缘从何而来,不由捶胸顿足万分懊悔。 话说尤家三口正坐在院中的香椿树下,就着凉拌香椿,吃着香喷喷的煎饼卷大葱,忽然几位气势逼人的大人仿佛从天而降站在眼前,很庄严的亮出濮王府侍卫的身份。尤木匠尤大娘一惊之下,很为几位侍卫大人的颜色鲜亮料子华贵的制服折服,马上就跪了下去。尤莲也站了起来,想了想,说: “你们怎么能够证明你们是濮王府的侍卫?” 几位侍卫大人眼睛一瞪正要发作,尤木匠拉住了女儿,小声道:“快跪下!他们腰里挂着王府的腰牌呢!” 尤莲镇定了一下:“你们前来所为何事?” “我家小王爷命我等召唤姑娘入府?” “为什么要我入府?” 侍卫互相使了个眼色,一个侍卫上前一步,伸出右手上举,沉声道: “奉小王爷谕旨,令女端庄贤淑,今选入王府备用。” “你们小王爷凭什么宣我入府?” “整个天下都是皇家的!我们小王爷想要什么就是什么!握住刀柄,低头瞪着尤木匠,“你敢违抗我们濮王府么?” 尤氏夫妇顿时缩成一团,等清醒过来时,尤莲已被掳走,吃饭的石桌上除了狼藉一片的饭食,还多了一张写了字的纸,上面按了尤木匠红红的手印,一锭十两重银子,看起来成色很好。 可是尤莲没有了! 尤氏夫妇不由放声大哭:“我苦命的大姐儿啊!” 到了晚间,夫妇俩哭得没了力气,尤大娘抽噎着对尤木匠说: “你明日去城里打听一下,这王府抢人是怎么回事。” 尤木匠略想了一下,说道:“没准大姐儿是进王府做丫鬟的。” 尤大娘想了想:“你今晚且去李亲家那里知会一声,讨个主意。” 夫妻两个互相搀扶着来到尤莲房中,看着尤莲平日所穿所用的物品,不由又哭将起来:“我娇滴滴的大姐儿啊——” 尤木匠连夜来到李家,把事情向李家诉说了一番。李文昌夫妇听了之后,半晌不做声。李四忽然从门外跨步进来: “尤叔!” 尤木匠抬头望着李四,又哭了起来: “唉,是我家大姐儿没福!” “尤叔,你且不要忧心,明日我同你去城中打听一下!” “好!好!” 李四陪着尤木匠刚离开,文昌娘子捅了捅丈夫: “刚和我们定了亲事,尤大姐儿就被什么濮王府宣走,有这么巧?尤木匠是不是不想把女儿嫁给小四儿?我看他呀一准是看女儿有几分颜色,一心想让女儿进王府享福,找人打通了关节把尤大姐儿给送进了什么王府!” 李文昌没做声,过了一会儿才瓮声瓮气道“大郎不是这样的人,休要胡说!” 文昌娘子哼了一声:“我平日就看不惯他家大姐儿那浪样,招蜂引蝶的,看,出事儿了吧?!” 李文昌闷着头不说话,文昌娘子起身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过几天赶紧把媒婆给找来,再替四儿说门亲事。” “你少说几句,等四儿回来商量一下再说。” “哎呀,他迷那小妖精迷得不得了,咱还得好好劝劝!”文昌娘子边举灯去里屋边感嘆:“咱们下的订礼可别忘要回来啊!” 夜深了,小村庄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一直到李文昌夫妇睡着,李四还没有回家。他靠着麦场的麦秸垛坐着,空气中氤氲着各种花的香气,就像那个晚上,可是,尤莲却不见了。李四感到尤莲再也回不来了,这个想法令他觉得难过,觉得孤独,慢慢的,他觉得脸有些痒,一抹,原来是眼泪。他想:原来,我比我想像的要欢喜她得多。 以前,在英俊精明的李四眼里,尤莲虽然好看,饭菜好针线好,可是不够机灵,也不会讨自己母亲欢心,还整天说一些奇怪的话,不是最理想的妻子,可是,如今尤莲真的不在了,他又觉得自己的心空极了,他想,我的小妻子,就这样没了!心里感到无限的伤心。 天亮之后,尤木匠和李四进了城,费了好大功夫才打听到濮王府并不在南阳城,两人只好怏怏而归。 回家之后,尤氏夫妇想到活生生的一个女儿就这样不见了,夫妇二人镇日相对流泪,慢慢身体就垮了下来。
第3页 半年之后,李四成亲了,娶了河西孔家庄的孔大姐儿;一年之后,已成李四嫂的孔大姐儿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儿。李四想:这样也挺好的。只是偶然喊妻子“大姐儿”的时候,常常忡怔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潜伏了好久,漠漠我又回来了! 我很勤奋的保持了日更,各位一定要留言啊! 另外,第一章确实不咋地,请你一定要坚持看到第三章,如果再点叉号,那我就无怨无悔了! 重帘悄悄无人语 一日之后,尤莲到了濮王府。 到达王府的时候,看看天色,尤莲觉得大概是申时,脑子里还在想,会遇到一个欺男霸女薛蟠薛大傻子一样的小王爷呢,还是会遇到一个英俊潇洒知情识趣的小王爷? 可是不管哪一种,大概都不会叫人愉快,对于未来的命运,尤莲非常担忧。 可是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王府已经到了。 下车以后,出现在尤莲眼前的是一个极大地和尤莲同高的大石狮子,抬起头,王府正门共有三个门,中间的门巍峨高大,上面有一个黑色的大匾,上题“敕造濮王府”五个大字。有八个身穿黑色服饰的人分成两列端立在大门两侧。 尤莲立在车下,一个侍卫迅捷上前: “尤姑娘,请坐轿。” 左边边门里停着一顶青色小轿,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厮站在轿前,已经掀起了轿帘。看到王府的排场,尤莲有点胆怯,扶着轿槓,慢慢进入轿中坐下。 轿夫抬起轿子,从左边边门进入了王府。进入王府后轿子走了约一顿饭工夫才停了下来,轿前立着两位身着绫罗绸缎,头上插金戴银的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见尤莲下了轿,就搀着尤莲,进了一个垂花门,里边是一个小巧的园子,两边各有一条走廊上爬满了藤蔓,尤莲只认识其中的刺玫花。 沿着走廊一直往前走,眼前出现一排房子,都雕樑画栋,华美异常。正房门前立着一大一小两个丫头,其中大的身着白色春衫,绿色褙子,下身系一条浅绿八幅裙,俏丽的容长脸,似睡非睡一双狐狸眼,一看到尤莲,马上迎上来道: “小王爷已经交代过了,今儿个进来的人用过晚饭直接送到明月楼。” 两位婆子躬身答了一声“是”,其中一位上前一步问道: “玉爱姑娘,要不要沐浴梳洗?” 这位玉爱姑娘似笑非笑扫了尤莲一眼,懒洋洋道: “陶妈妈,这是第一位,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您是王府老人了,身尊体贵,想必主意多的是!” 陶妈妈吓得赶紧退后一步,连声说: “老婆子僭越了!老婆子猪油蒙了心混操闲心!姑娘恕罪则个!” 玉爱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尤莲想这大概就是小王爷身边的大丫头了,看出挑的长相,华贵的衣着和妖娆的体态,应该很受宠爱,这小王爷一定是荒淫无耻妻妾满堂了! “姑娘,请往这边走。” 两个婆子引着尤莲七拐八拐,最后穿过一丛竹林,来到一个精緻的三层小楼前。 “姑娘,您先在楼下歇着吧!” 把尤莲让进一楼的厢房之后,两个婆子就关门离开了。 尤莲自己坐在房中四处打量,房间布置得甚是简单,看来没怎么住人。 日影西斜,尤莲想到晚上即将发生的一切,不由得一阵恐惧,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那个小王爷大概是脑满肠肥粗暴异常吧?又想到爹娘,又想到那该死的冤家,不由有点难过,自己的一生就这样完了吗?刚到这个世界看到爹慈娘爱家境小康,原本以为一定会顺风顺水呢!虽说前世姑娘们信奉“学得好不如嫁得好”,可是这不是嫁给达官显贵,也不是榜上富豪大款,这是即将被人□! 想起前世,尤莲握紧拳头给自己加油: “尤莲,你要坚强哦!就当被狗咬了一下!” 做好心理建设,尤莲平静了下来,精神方面刚刚安定,物质需求随之而来——尤莲饿了! 15岁的尤莲正在长身体,饭量一向很大,这次事情实在突然,中午饭只吃了一碗素面,下午折腾了这么久,早已飢肠辘辘了! 可是等了又等,还是没人前来送饭。尤莲站起身,翻箱倒柜找吃的,可是,除了几件女子用的粉盒钗环之外,一点吃的都没找到。尤莲去开门,才发现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尤莲摇了一会儿门,没人理;趴在窗前大喊几声,也没人吱声。最后她筋疲力尽倒在了床上,又累又饿,慢慢地居然就睡着了。 在梦里,尤莲吃到了香喷喷的葱油饼夹拌香椿,喝到了黏煳的绿豆汤,正在开心,仿佛有什么东西靠近,尤莲马上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一看,一双又圆又大又黑又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干,干吗?”尤莲声音本有些颤抖,可是定睛一看,虽然屋子里光线昏暗,也看出眼前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不由得胆大起来。 这个孩子一副很吃惊的样子,用手指着自己的脸: “你不认识我了?” 尤莲想了想,确实不认识,她一向是个老实孩子,于是老老实实的说: “不认识。真的不认识。” 男孩子好像有点生气,一屁股坐在了床上,马上又靠了过来,贼忒嘻嘻的说:
第4页 “你对我没有一见钟情?没有看上我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卓尔不群的英姿?你不会是欲擒故纵吧?小美人,来和小王爷我做个吕字吧!” 话还没说完人就压了过来。 尤莲一下子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压倒下去,嘴一张咬了下去。 “放开我——” 小王爷马上跳了出去,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尤莲大声嚷道: “你怎么这么泼辣!呸呸!你还是不是女人!” 尤莲坐起身,觉着有点搞笑,差点被一个小鬼给强吻了, “哈哈,我就不是女人怎么着!小鬼,我饿了,我要吃饭!” 小王爷恨恨的瞪着尤莲: “想吃!没门儿!你饿着吧!” 说罢,开门离开了。 物质是基础,肚子最重要。尤莲实在受不了肚子饿了,马上抛弃了面子,爬下床追到门口,用最诚挚的声音喊道: “小王爷呀,奴家给你请安了,不要走啊!” 小王爷哼了一声,继续背着手走。 “小王爷啊,奴家爱死你了,对你一见钟情,陶醉于你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卓尔不群的英姿,求你留下吧!” 小王爷哼了一声,道:“我的嘴还疼着呢——” “我下次温柔点还不行?” “还得吃口香茶!” “好,我吃口香茶!” “今晚睡在我房中!” “好!奴家求之不得!” 尤莲咬咬牙:我不信你这小毛孩能把我怎么样! 一盏茶工夫之后,坐在清雅高贵的小王爷卧室里的已经漱过口擦过牙含过香茶的尤莲终于盼来了想像中的“大餐”——一只香喷喷的烧鸡! 尤莲拼命压抑住自己的怒气,数到十才开口道: “小王爷,奴家自小不吃鸡。” 说完低着头,做出一副羞涩的样子。 小王爷哦了一声,慢条斯理的问: “那你爱吃什么呀?” “除了鸡什么都不挑!” “可现在园子里的厨房只剩下这只鸡了。” 尤莲很饿,可是她自小就不爱吃鸡,很不爱,于是只好屈服: “奴家什么都听你的。” 小王爷舒畅的笑了:“侍寝!” 尤莲望着只到自己嘴巴的看起来不超过十三岁的小王爷,有点目瞪口呆。 小王爷看起来很淡定,很淡定:“一碗肉丝炝锅面!” 尤莲的口水马上分泌出来并从嘴角涌出,一个“好”字即将脱口而出,可是又不忍心自己的初夜就值一碗肉丝炝锅面,斗争了又斗争,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深情的”表白: “爷,这是莲儿的荣幸!” 小王爷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手。 “属下王良参加小王爷!”门外响起侍卫的声音。 当一碗超大分量的肉丝炝锅面吃完,尤莲的心就开始颤抖。 卧房内出现了一个装满热水的大木桶,水面上还飘着许多花瓣。 “把自己洗剥干净。” 尤莲洗完澡爬了出来。 “漱口擦牙含香茶。” 尤莲照办。 “穿上衣服,上床躺着。” “穿上衣服,上床躺着?”虽然有点疑惑,尤莲还是照办了。 小王爷“扑”的一声吹灭了灯,坐到了床上。 虽然有点紧张,可是尤莲还是很想知道十三四岁的小毛头怎么搞船戏。怀着期待的心情正激动的尤莲觉得旁边床铺一沉,原来小王爷也上床了。 “你,你,你干嘛?” “别抠我肚脐!” “疼死我了!” “老抠肚脐眼你这是什么毛病?” “……” 小王爷终于沉沉睡去,尤莲坐在床边哀怨极了,身体的某处疼得难受。 尤莲起身端起床前小几上的茶杯揭开盖子喝了一口。然后就着烛光查看自己的肚脐,呀,有点红了! 回头端着蜡烛观察这位小王爷,白嫩嫩的脸蛋,浓长的睫毛,高高的鼻子,怎么看怎么可爱,可是,床上的爱好怎么这么奇特呢? 尤莲帮小王爷盖好被子,然后放下纱帐,关上床门,在衣柜里找到一个薄被和一个枕头,放在床侧的榻上,然后起身来到窗前。 窗外一片寂静,一点灯火都没有,四周静悄悄的,淡淡的月光之下,花园里的花与树此时黑魆魆的,一阵微风吹来,带来浓郁的花香。 尤莲想:他现在在干嘛呢?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南阳呢?他大概不会关心了吧?! 远处传来一阵歌声,依稀是温庭筠的《菩萨蛮》,尤莲轻声跟着唱着: “夜来皓月才当午,重帘悄悄无人语。 深处麝烟长,卧时留薄妆。 当年还自惜,往事那堪忆。 花露(落)月明残,锦衾知晓寒。 ……” 尤莲长长嘆了口气,她想起自己才十五岁啊,还有漫长的岁月呢! 寂寞画堂深院 这一天天亮的很早。尤莲晚上睡得早,因此小鸟一开始在窗外鸣叫她就醒了。 可是小王爷还在睡,尤莲也只好僵直的躺着。
第5页 感觉过了好久,忽然窗外传来悦耳好听的女声: “小王爷,该起床了。” 尤莲望着身边的小王爷,只见他黑黑的一字眉动了动,长长地睫毛抖了抖,眼睛慢慢睁开,露出了大而黑的眼珠。大概是刚睡醒,眼神看上去有点迷茫,白皙如玉的脸蛋红扑扑的,看上去让人想扑上去咬一口。 尤莲不由看呆了,正发愣,窗外的女声再次响起: “小王爷,奴婢进去了啊!” 尤莲一着急,马上跳下床,胡乱捡起地上衣服抱着衣服跑到床后。 尤莲刚躲到床后,门就被打开了,房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小王爷正在穿衣服。 尤莲穿好衣服站在床后,不知道该不该走出去。 “小莲,出来吧!”小王爷声音变得有点低沉,和昨晚带着娃娃音的声音一点都不一样。 尤莲慢慢走到小王爷面前,道了一个万福。 小王爷的脸没有一点表情,任由一个穿浅紫春衫深紫百褶裙的丫头帮自己穿衣服,看起来和昨晚也完全不同。 “轻怜,这是小莲。以后就让她在明月楼侍候。按二等丫头的待遇。” 帮小王爷穿衣服的女孩子退后几步,行了个礼道: “是。” 又上前来四个丫头,一个捧着装着水的金盆,一个捧着洁白的丝巾,一个捧着铜镜,一个捧着梳子之物。捧盆的丫鬟走至跟前,双膝跪下高举金盆,起先帮着穿衣服的丫头上前来帮着小王爷捲起袖子,小王爷才伸手洗脸。 小王爷梳洗停当之后,五位丫环便一起退了下去。 尤莲这才一屁股坐到了床上,长出一口气:“你排场可真大!你家规矩可真多!” 小王爷也舒舒服服坐到了床上:“知道我家规矩多,你可得什么都听我的,出了这房门,什么话都不要乱说,免得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知道了!” “跟着我用早膳去吧。” “来喽!”尤莲听到吃饭的消息,马上一跃而起。 到了一楼正堂,早饭早已摆好。小王爷自在主位坐下,尤莲见厅里并没有他人,也坐在旁边吃将起来。 一时用毕,自有丫鬟进来收拾。 小王爷自去书房上课不提。 尤莲回到昨日待的厢房,刚刚坐定,一个小丫鬟来叫她,说是管家妈妈宋妈妈叫尤莲过去,尤莲只好随她而去。 一时分花拂柳来到园外,管家娘子们住的自成一院,小丫鬟引着尤莲来到正房。 房中正中八仙桌旁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四十多岁的妈妈,左边的稍显丰满,穿着黑色缎子直领对襟褙子,深紫衫子;右边的瘦一点,穿的是深红色直领对襟褙子,黑色衫子。 尤莲进去以后,蹲身道了个万福。 “你叫尤莲?”右边的瘦妈妈问道。 “是。”尤莲垂首回答。 “南阳城西尤家营人氏?” “是。” “你的卖身契已经交给管家,明日户籍即可转入王府。你入府之事今早已通报王妃,不过王妃王爷今晨已出发进京,所以,一些事情就交託给我和宋妈妈来办,我姓张,我和老宋都是王妃的陪房,王府内的琐事暂且由老宋和我调遣。” 尤莲又福了一下。 旁边的宋妈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说道: “秉照小王爷的谕旨,你暂为二等丫鬟,月钱为一两,专门负责小王爷房内事务。等一下你可按二等规格跟着冬梅去领衣服妆奁等物。” “是。”尤莲躬身答道。 “冬梅秋菊退下!”张妈妈厉声道。 房里很快只剩下尤莲和两位管家妈妈。宋妈妈仔细打量着尤莲,张妈妈低首喝水。半晌,张妈妈缓缓道: “小王爷还没过十三岁生日,年纪尚幼。王妃一直怕那干狐媚子带坏了他,因此一直未设房里人,原打算满了十六岁,在府里头家生子中挑选端庄知礼的,没想到……” 张妈妈停下来又喝了口水道: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也只能如此。你要知恩谨慎,好好服侍小王爷。” 宋妈妈接着道:“你大名叫什么?多大了?” 尤莲低首回道:“大名叫尤莲,小王爷叫我小莲。十月生的,快满十五了。” “那就比小王爷大了快三岁了!”张妈妈声调变得有点高,“那你服侍小王爷一定要有度,不可狐媚惑主,要体恤小王爷的身子,有什么差错仔细你的皮!” “是。” “我看你就一副狐媚的样子!”张妈妈捂住胸口,“我可怜的小王爷呀!这个小冤家打哪儿找这么一个狐狸精!防来防去防着轻怜玉爱,却被着狐狸精得去了小王爷的童子身……” 张妈妈还在骂骂咧咧,宋妈妈挥手道: “小莲,你先出去吧!和冬梅一起去领东西吧!” 尤莲在张妈妈的谩骂声中慢慢退到门口,转身离去。刚出门尤莲马上做了个鬼脸:你们那个小王爷才多大,多个屁,想太多了吧!转眼想到自己被强买入王府,不是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爹娘,心里一阵阵的难过,转而又想到王府好新鲜又有点开心。
第6页 带她过来的小丫鬟在院门口等着她,见她过来,忙向她招手道: “我叫冬梅。你叫小莲吧?我比你小一岁。叫你小莲姐姐好吗?” 尤莲忙带笑道:“怎么敢当,我只不过痴长一岁罢了。” “你多厉害呀,一来就能伺候小王爷,轻怜姐姐和玉爱姐姐早就是一等了,可还是连小王爷的明月楼都还没进!” 尤莲只好说“哪里哪里”。 小丫鬟一笑:“我的姐姐,这里这里。” 尤莲被这快言快语的冬梅逗得一笑。 “冬梅妹妹,我平常的职责是什么我还没闹清楚,还得请教你一下呢!” 冬梅边思索边道:“侍候小王爷早膳,收拾小王爷卧室,把该洗的衣服拿出来给洗衣房,其他的你可以吩咐秋莲,碧卿,慧心。不过,轻怜,玉爱,阿空,阿难,明月,菡萏六位姐姐你可轻易不要使唤。” “冬梅,谢谢你!”尤莲拿出早上顺小王爷的一个银锞子塞给冬梅,“不要跟姐姐我客气呀!” 冬梅意意思思推让了几下,终于挡不住尤莲的热情,欣然笑纳,两个人边走边谈,好不亲热,仿佛已经成了推心置腹的好姐妹。 到了晚间,自有人送来晚饭,尤莲和小王爷用毕,丫鬟收拾不提。 上楼回到卧室后,小王爷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靠着床看起来。尤莲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本《世说新语》,便也到书架上寻了一本《李义山集》,坐在床前踏板上看起来。 小王爷看着书,却也关心着尤莲的动向,这时看到尤莲拿了一本《李义山集》,而且书还没拿倒,还读的似乎津津有味,不由有点惊奇,好奇心和理智开始斗争,忍了半天,好奇心终于占了上风,问道: “大脸猫,你认识字?” 尤莲等的就是这一问,连忙摇头摆脑得意洋洋说道: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义山的诗,读来似有无穷韵味啊!” 再一想,忙追问:“什么是大脸猫?你什么意思?谁是大脸猫?” 小王爷把书一扔,双手扶着尤莲双肩:“大脸猫就是你,你就是大脸猫!你看人家姑娘家,哪个不是晶莹小脸上嵌着一对杏眼,你呢?你是银盆大脸上嵌着铜铃大眼,不正叫大脸猫?” 尤莲平生最恨人说她脸大,顿时火冒三丈:“我脸哪里大了?哪里大了?你才脸大,你们全家才脸大!” “有人被踩到痛处了!”小王爷笑嘻嘻比着脸嚷道。 “我的脸虽然大了那么一点点,可是下巴尖,眼睛大,正相称!” “那是尖下巴吗?尖下巴可是瓜子脸,世上有那么大的瓜子吗?” 尤莲气急了,起身扑到小王爷身上双手,双手撕住他的双颊,用力往两边扯,边扯边嚷着: “你才是大脸猫!你个小白脸!” “你不正喜欢我这小白脸吗?” “谁喜欢你了?”尤莲松开手,慢慢坐直,“我喜欢的男子需比我大三五七岁,有着小麦色的皮肤,细长的眼睛,个字呢,要高高的!”回头望了一眼小王爷,有点鄙视: “你看你,小白脸,大眼睛,矮冬瓜,小鬼头,谁会喜欢你?” 小王爷有点呆滞:“你不喜欢我?你没有对我一见钟情?” 尤莲跳起身,对着小王爷羞羞脸:“小孩子,思春天,羞羞羞!” 小王爷倒也不羞,望着巧笑嫣然的尤莲,心里想:她会不会是因为爱上我不好意思?会不会是因为正喜欢我这种型故意说喜欢小麦色细长眼?至于个子,我早晚会长高的! 尤莲忽然停下来走到床边: “呀,你的脸——”手已经抚上了小王爷的脸,“流血了!是我的指甲划破的!怎么办?” 小王爷还没来得及动,尤莲已经捧着他的脸,用舌头在他伤口上舔了几下。小王爷先闻到清淡的香气,紧接着脸上麻酥酥的,一时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了。 “唾液最能止血了!” 小王爷想说“好噁心”,可是看着尤莲的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半天方闷声道:“睡吧!” 尤莲神秘兮兮的凑近小王爷:“那今晚你的手如果再……的话,还是一个银锞子!” “好啦,好啦!”小王爷推开尤莲,拉起被子就要睡。 “你的鞋还没脱呢!”尤莲把小王爷的靴子脱下,“真是小孩子!” 灯很快熄灭了。 尤莲等小王爷均匀的唿吸声响起,方轻轻起身,依旧拿出被子枕头,来到榻上睡下。 月光如水,从窗口柔柔照进来,照在房内的家具器物上,照着榻上翻来覆去的尤莲。 世事漫随流水 次日早晨,依旧是昨日那个叫轻怜的丫鬟带着四个小丫头侍候小王爷盥栉。 尤莲立在一旁仔细打量着,这轻怜和那明艷俏丽的玉爱虽同为一等丫鬟,可是看上去不太一样。轻怜瓜子脸,淡淡的眉眼,看上去并不出众,却自有一番风韵,惹人怜爱,怪不得叫轻怜。 看到小王爷脸上的划痕,轻怜的手只是稍滞了一下,并未言语。盥栉完毕,轻怜率众丫鬟退下之时还朝着尤莲善意的笑了一笑,令尤莲大有好感。
第7页 轻怜回到房中之后,刚刚坐定,玉爱就推门进来。 “小王爷是不是真的和那野丫头——” 话还没说完,轻怜马上轻声细气的打断了她: “玉爱,我们做奴婢的,怎么管得了主人的事?” 玉爱不忿:“我就看不上那野丫头,什么阿物!谁知道用什么卑鄙手段怎么勾搭上小王爷的!” “听说园子西南角的桃花开得正好,我们去玩赏一下吧!”轻怜再次打断了玉爱的牢骚。 桃花开的的确很美。王府的桃花经王妃刻意引进,种类繁多,姿态各异,此时正值盛放,深红嫣红浅红粉红,美不胜收。 站在一株桃花之前,轻怜低嘆一声:“唉,小王爷的脸,不知怎么样了!” 玉爱连忙追问:“小王爷的脸怎么了?” 轻怜道:“小王爷的脸没什呀,我什么话都没说啊!” 玉爱狐疑的看了轻怜一眼,来不及追问,急匆匆道:“我去看看!”说话间人已跑远。 轻怜徜徉在桃花林中,流连了好久才尽兴归去。 中午用过小丫头送来的午饭,尤莲正在楼下自住的厢房里看那本《李义山集》,忽然冬梅来了道: “尤莲,张妈妈要见你!” 尤莲忙问:“冬梅,发生了什么事?张妈妈叫我去做什么?” 冬梅回头看看,四顾无人,这才低声对尤莲说:“有人告你划破了小王爷的脸!” 尤莲一听,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不好,被人陷害了。可是这一次恐怕逃不过去,加快脚步拉着冬梅走到前面一个僻静的小径,拿了一个银锞子塞给冬梅: “冬梅,谁去告我状了?” 冬梅压低声音,凑在尤莲耳边说:“还不是玉爱。她一向牙尖嘴利事事抓尖要强的,没事还要寻出事来。你可要当心啊!” “冬梅,刚才的事谢谢你了!你还得帮我一个忙!” 摸着银锞子,冬梅答应得很干脆:“说吧,只要我能帮的上!” “怎么才能给小王爷传个话?” “到园门口找跟小王爷的小福子就行啊!” “冬梅,”尤莲表情庄严,“帮我去找小福子可好,就说小莲要被张妈妈打了。” 冬梅摸了摸荷包里的两个银锞子,内心很充实,表情很正义,语气很沉重:“好!我带你过去后马上就去!” 一到管家房,发现宋妈妈不在,只有张妈妈怒气沖沖坐在八仙桌前。 “小莲见过张妈妈。”尤莲硬着头皮行了个礼。 “哼,你这贱婢可知罪!” 尤莲低声道:“妈妈恕罪则个,都是小莲的错,我知罪,再也不敢了。” 张妈妈小眼一瞪:“那你说说你到底犯了什么错?” “张妈妈,小莲我一定有什么说什么,绝不隐瞒您老人家,想以前我在家里的时候……”尤莲尽量放慢语速,尽量东拉西扯。 “不要东拉西扯,说重点!” 张妈的声音都有点阴森森的味道了,尤莲打了个哆嗦,连忙回归主题,打算把故事叙述得尽量生动优美千迴百转以求时间拉长: “昨晚,清风徐来,月光如水,花香袭人。小王爷独立窗前,看月色正好,就一定要在明月楼前的竹林旁耍一套拳,我根本拦不住,谁知小王爷就不小心被竹子给划破了脸。我很担心,不知道怎么办好——” “来人,打她三十棍!”张妈妈听得不耐烦,厉声喝道,“我老张生平最讨厌这起子油嘴滑舌的小蹄子!” “我知道错了张妈妈,张妈妈!”尤莲扑上前抱住张妈妈的腿 “张妈妈!我知道错了!” 几个粗使丫头拖了尤莲出去,刚把尤莲扔在凳上棍子就落了下来。 尤莲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棍子的滋味。起初是疼,钻心的疼,后来就是麻麻的,钝钝的。 小王爷赶到的时候,尤莲已经结结实实挨了十五棍。 躺在明月楼小王爷卧室中的时候,尤莲还在生气,气自己身体为什么这么好,为什么不一下子晕过去,也省得忍受屁股火辣辣的疼。 夜深人静房中只剩下尤莲和小王爷的时候,尤莲这才放声大哭,真是哭得天昏地暗,声嘶力竭,仿佛要哭到天荒地老才肯罢休。 小王爷默不作声,只是坐在床侧提供拭泪的帕子。 过了好久,尤莲终于哭累了,哭不出来,不哭了,小王爷方道: “把裤子脱了我帮你敷药吧。”语气淡淡的。 尤莲惊道:“你你你!你个小色狼!” 小王爷已拿来几个瓷盒准备敷药。 尤莲在贞节和屁股中摇摆了好久,终于小屁屁占了上风,做出一副壮士成仁的惨烈表情道:“敷吧!” 药一敷上,尤莲火辣辣的小屁屁顿时感到一阵清凉,她知道这是好药,不由问道: “你怎么有棍伤药?” 小王爷边轻轻慢慢揉着边道: “我父王也常常赏我棍棒。” 说到这里,不由笑了一下,“还好有我母妃。” 尤莲心里不由感到一阵平衡,大有同病相怜之感,伤痛似乎也轻了不少。
第8页 尤莲慢慢的养伤。 尤莲刚到王府,除了冬梅外没什么熟人,就算冬梅,也不过是两个银锞子的交情罢了。她卧病在床,只冬梅来探了一次,正拉着尤莲的手倾诉友爱之情,小王爷盯着拉在一起的手看了一眼,那小眼神冷飕飕的,冬梅竟然哆嗦了一下,从此绝迹明月楼。 时间长了,尤莲和小王爷渐渐熟识,发现小王爷并不像以前自己想像的飞扬跋扈的样子。 他平常衣着朴素,家常一件青色麻衣或布衣,并不穿戴绫罗绸缎;喜欢读书,睡前常常看书到很晚;在外人面前也是谦逊有礼,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看起来真不像十四岁的少年。 每天早上小王爷都是吃过早饭离开,一直到晚上才回来,这期间,尤莲只好自己在明月楼自生自灭。这样也好,尤莲过了好一段闲静日子。 时间流逝,不知从何时起,雨开始连绵起来,明月楼里一切都是潮唿唿的。尤莲的心情也开始犹豫起来,常常怅怅的坐在窗前望着外面丝丝的小雨。小王爷有一天听到尤莲悠悠的嘆了一口气: “岗上的麦子该青了吧。” 他这才晓得,尤莲是想家了。 “父王进京时嘱咐侍卫,不让我离府一步。” 尤莲回头哀怨的望了他一眼,又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一如侯门深似海啊——” 小王爷不知怎的身上寒毛根根竖起,连忙起身拿了一把伞熘了,留下尤莲独自一人对雨惆怅对花伤心。 时间如指缝间的沙子,很快熘走,等尤莲感觉到并开始感嘆时光如梭岁月如歌的时候,冬天已经来到并带来了扑簌簌的雪花。 这日尤莲正在附庸风雅,拿着一个小瓷坛採集梅花上的积雪。 好不容易半天才够了一坛。尤莲刚回到明月楼,还没来得及将罈子埋到梨树之下,就听小丫鬟慧心来传话说王爷王妃要回府了,宋妈妈通报说管家通知阖府下人都去大门口迎接。 到了大门口,原来王爷王妃车驾还未到。 府中男女僕人按男女分为两排,列于正门两旁,小王爷身披大红羽缎披风立于正中。 尤莲立于人后自顾自发呆,忽听得有人高声道:“王爷王妃到了!”定睛一看,两行锦衣侍卫鲜衣怒马奔驰而至,后面是一辆华丽的大车。车子停稳之后,宋妈妈,张妈妈上前打开帘子,一位身着紫袍的中年人缓缓下车。 中年人下车之后,宋妈妈上半身探入车中,很快扶着一位宫妆丽人下了车。 丽人下车之后抬起头似在寻找什么,尤莲看到她的脸不由张大了嘴——她终于明白小王爷长得像谁了! 小王爷早已避过王爷迎上王妃。 “母亲!” “乖宝!” 王妃已上前搂住了小王爷“心肝”“亲亲”的叫起来。 王爷在旁大声咳了一声,王妃方松开儿子: “乖宝,咱们到府里再聊!” 这夜,小王爷并未回明月楼。尤莲躺在床上,想起白日王妃的“乖宝”“心肝”“亲亲”,一阵肉麻,不由暗笑,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她想起娘平时叫她“大姐儿”,生气时喊她“尤莲”,欢喜时唤她“小乖”,越想越伤心,越想泪越流,慢慢竟也睡着了。 早上醒来揽镜自照,尤莲发现自己的眼睛又红又肿,忙用手巾沾了凉水擦拭,半日方消了一点。 快到午时,尤莲正准备吃午饭,碧卿来传话说王妃要见尤莲。尤莲一听,小屁屁开始隐隐作痛,只好硬着头皮跟着碧卿去了。 几日行云何处去 王妃住的乃是王府正房,看上去轩昂壮丽,和明月楼的清丽别致不同,自有一番王府气象。 碧卿引了尤莲进了正堂右边的耳房,房内摆设仿佛甚为华丽,可尤莲不敢多看,行过礼后便呆立着。 “你们都退下吧!”王妃开口道。 很快,房内只剩下尤莲和王妃了。 “抬起头让我瞧瞧。” 尤莲抬起头,任王妃验看。 王妃大约三十多岁,皮肤白皙,眼睛又圆又大,看上去并不凶。 “听说你是实儿的房里人?”王妃端起茶杯似漫不经心的问。 “又是又不是。” 尤莲来的时候想了一路,决定无论王妃问什么,一定要据实回答,免得得罪大boss。 “此话怎讲?” “奴婢是住在小王爷房中,所以说是房里人也没错;但是小王爷年纪尚幼,并不谙男女之情,所以又不是真的房里人。” “哦——” 尤莲偷觑王妃一眼,大胆说道: “奴婢只是收管小王爷衣物,伺候小王爷休息。” “听说你一直睡在小王爷床上?” 尤莲抬起头,脸上辛苦挤出笑来:“小王爷年幼孤单,只是让奴婢做个伴,暖个被窝罢了!奴婢待小王爷睡熟自去榻上歇息” “你上前来!” 王妃盯着尤莲半天方道:“我半生只这一子,又自幼养在宫中,好不容易才放回王府,这是我半生的依靠。”口气一转,严厉起来“以后伺候小王爷务必用心,不要做那些着三不着两之事!做得好的话,重重地赏;做的不好,……”王妃没有往下说。
第9页 饶是尤莲如此迟钝之人,也听出了玄机,忙低首称是,态度谦恭。 “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到明年十月过十六岁生日。” “认字否?” “奴婢只是些须认识几个字。” 王妃嘆口气道:“你比小王爷还大两岁多,以后用心服侍,若表现得宜,待得小王爷成年,倒不妨……” 王妃没有说下去,尤莲倒也心领神会,连忙叩头谢恩,做出一副诚惶诚恐感恩戴德感激涕零之状,心里却也在嘀咕:让我做一个小毛头的通房丫头,连姨太太都不是,还要我“用心服侍”“表现得宜”,呸! 但自此之后,在王府中人看来,尤莲对小王爷更是服侍得尽心尽力,可谓恪尽职守,王妃那里也极力敷衍,表现得老实稳重,粗中有细。 尤莲自己呢,也把注意力放在如何不被人寻出错处上,倒也称得上修身养性谨言慎行。唯有一次,远远望见王爷的一个侍卫长的剑眉星目一表人才,不由多看了两眼,制造了多次偶遇,向小王爷打听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冬梅告诉她,那个侍卫已经有了未婚妻,就是王妃的贴身丫鬟素妆。尤莲听了这个消息后消沉了半天,最后痛定思痛,加倍认真的照顾小王爷,想着有万一的机会能够离府回家。 时间久了,王妃也甚为满意,对尤莲也有诸多赏赐,比如衣物布料,比如簪子镯子,常令冬梅等人眼热。 不知不觉,雪化冰消,迎春花悄悄开放,春天来了。 一日,王妃命人找了尤莲去,先对尤莲的认真工作进行了充分的肯定和热情的赞扬,然后道: “小王爷这次去塞外的日月山白云城,你就跟着去侍候吧!” 这一路上眠早行迟风霜雨露自不多言。 到达日月山已是两个月后,塞外的五月仿佛大宋的四月,一番暮春景象。尤莲不由酸兮兮道: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小王爷微撇了撇嘴,忍住没反驳。 护送小王爷来的人已经离开了,尤莲顿时放肆起来,仗着自己个子高,居高临下质问比自己快矮了一个头的小王爷: “赵宗实,说,你爹娘为何送你来白云城学武?” 小王爷用手推开尤莲,他正处于变声期,声音嘶哑难听,故此一路都不肯多话,现在看尤莲这幅翻身农奴做主人的架势,更是不愿多说。 白云城来接应的人早已等在约定的地方,此时已迎了上来,彼此交换信物之后,望着对方飘然出尘的白色袍子,尤莲不胜神往: “喂,小王爷,从此以后我们也是白云城的人了吧?会不会也穿这样的白色衣服?” 小王爷很不屑:“是我,不是我们!” 尤莲却没有听到,她正在yy自己穿上白色丝袍,身披白纱,黑髮飘然垂下,随风飘荡,飘逸若仙,这多么令人陶醉啊! 尤莲想像中的白云城是这样的,草原之上,蓝天之下,白云缭绕的一座华美城池。 可是到达白云城许久,她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白云城确实是在草原之上蓝天之下,但是,准确说的话,是在草原之上蓝天之下的日月山中,虽也白云缭绕,可是,城中始终笼着一层白雾,即使有太阳,周围的一切还是雾蒙蒙的。 白云城其实并不大,只有一条青石小街,街的两旁全是粗糙白石筑成的小楼,楼与楼之间种植着松柏之类,楼后也是松柏林。 街上人烟稀少,偶尔碰到一个,也都是穿着白衣,也不询问,也不打招唿,漠然离去。 接应的白衣人领着小王爷和尤莲来到一个白石小楼,留下尤莲在门前等候,自己带着小王爷进去了。 尤莲等得无聊,站一会儿,又在门口石阶上坐一会儿,坐不住又起身在门口青石路上走几步,正不耐烦,忽听身后传来极其清澈的嗓音: “这位姑娘,请问有无需在下效劳之处?” 尤莲急忙起身,原来是一位看上去二十四五的清俊男子,身着白衣,长身玉立。 “我是濮王府小王爷的婢女,叫尤莲,我等我家小王爷呢!”尤莲笑答。 这位白衣男子见尤莲笑嘻嘻的出乎天然,语气不由也亲切起来: “到一楼厅里等吧!” 进了楼门,白衣男子指着窗前一把椅子说:“姑娘先坐吧!我去去就来!”说罢就要上楼。 尤莲不由站起身,拉住他的衣袖:“可我饿了呀!” 白衣男子望着尤莲拉着自己衣袖的手,微微一笑:“想吃什么?” 尤莲想了想:“只要是吃的都行,我不挑食。不过,我不大爱吃肉,比较爱吃蔬菜和水果。” 白衣男子笑意更深:“好,我给你带素菜和水果来!” 尤莲这才放开他的衣袖:“谢谢啦!”看这位男子依旧笑望着自己,忙不好意思的解释,“我真的好饿!” 男子一笑离去,很快又转身回来,手上举着一个托盘,里面有两盘素菜和两个馒头。 尤莲接过托盘放到桌上。 菜好像刚热过,还冒着热气,馒头却是凉的。尤莲也不在意,拿着馒头就要吃,谁知这位男子的手伸了过来,正好碰到尤莲的手,他的手却是冰凉,尤莲一愣,馒头却是被他拿走了。
第10页 他拿走馒头,不知怎么的做了个手势就把馒头递还给了尤莲,馒头却已变得热乎乎的。 尤莲不由大惊: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功吗?看向这位男子的眼神变得崇拜起来。 她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一个馒头后,方觉得有点噎得慌,正难受,男子已递了一杯清茶过来,尤莲忙一口气喝完方道:“哥哥,谢谢啦!” 男子听到“哥哥”,眉头一扬,却已笑了。 尤莲饭足茶饱,待这男子收拾了盘碟,正待与这男子细谈一番,忽觉背后冷飕飕的,回头一看,原来小王爷不知何时下了楼,正炯炯的瞪着自己。 尤莲还未开口,旁边的男子已站起身道: “是赵师弟吧?!我是苏瑞。” 小王爷赵宗实早知白云城主座下大弟子名唤苏瑞,是白云城主义子,因使一柄白玉小剑,江湖人称玉剑,在武林中名头极大,忙躬身行礼: “赵宗实参加大师兄!” 师兄弟厮见毕,引接尤莲二人的白云城下属上前行礼道: “大公子,属下带赵公子去安歇。” 苏瑞挥了挥手,自上楼去了。 赵宗实被安排进了距离城主小楼约一里远的一座白石小楼,和白云城的其他小楼一样,也是三层并带着一个小小的花园。 那个下属简单交代了一下后就离开了。 尤莲把行李放下,到一楼的厨房看了看,发现准备有面粉馒头蔬菜鸡蛋等物,就洗了洗手,往锅里舀了三瓢水,放上蒸笼,把两个馒头放在蒸笼上就开始引火。厨房里堆的都是木柴,尤莲把火引着之后塞了几根木柴,看火势旺了之后就起身切了葱花打了两个鸡蛋,又生着炒锅的火,把鸡蛋给炒了。 等馒头熘好又做了个玉米汤,方把炒鸡蛋,馒头和玉米汤给小王爷端去。 赵宗实从小被服侍惯了,初到白云城发现什么都得自己来,有点不知所措,更兼腹鸣如鼓,正坐在三楼卧室发呆,尤莲已端上饭菜,真是又惊又喜,觉得尤莲从没像现在这样可爱,这样善良,这样美丽。 “尤莲,谢谢你!”小王爷吃个半饱之后,方抽了个空对尤莲说,“你真好!” 尤莲知道这位主子从来惜言如金,最爱摆出目无下尘的王爷款,此时能说出“谢谢”二字,看来是饿极了。 小王爷用过饭,尤莲给他泡上从王府带来的桐柏明前茶,自己就开始收拾了。 三楼的卧室当然是小王爷的,二楼是书房加会客室,一楼除厨房和一个小厅之外,还有一个小房间,尤莲打算住这一间,就把自己的行李放了进去。 刚放好行李,尤莲一回头,发现小王爷就站在后边。小王爷的脸色看上去有点怪怪的: “尤莲,你要睡这里吗?” “对呀!” “我自己住三楼?” “是呀!” “可我晚上会害怕。” 尤莲无语:英明神武动静得宜举止有度训练有素的英王府小王爷会晚上害怕? 小王爷眼圈马上红了。 尤莲第一次见他这样,再看他黑黑的水光荡漾的大眼睛,刚到自己下巴的个子,又想到他比自己小快三岁,还是个孩子,心马上软了,母性油然而生,把小王爷搂进怀里: “乖,不要怕,有我呢!我和你睡一个房间!” 雨后轻寒犹未放 尤莲逐渐适应了白云城的生活。 赵小王爷每天吃过早饭便出去了,中午并不回来。尤莲只需负责早晚两顿饭,剩下的时间尤莲洗洗涮涮之余还有时间,就在白云城里闲逛。 白云城人人都有自己的一份事儿,除了尤莲还真没什么闲人。不过,有女人就有八卦,有八卦就有朋友,没几天,尤莲还真结识了两位知己。一位叫百合,年方十八,是城主夫人的丫鬟;一位叫小福子,是白云城大厨房的帮厨丫头。托这二位的福,尤莲对白云城一下子了解了很多。 对于白云城的上层人物,尤莲到达白云城一月有余,却始终未曾就近瞻仰过,心实憾之,晚餐时向小王爷打听。可是小王爷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不爱说话。每日练功之余,便是坐在书房读书,读的又是《尚书》《春秋》《史记》《汉书》之类史传。 尤莲自己在家闷了一天,好容易等小王爷回来,却又只是凝神端坐,不搭理人,尤莲有时也觉得气闷。好在她一向善于自我调试,因此倒也适应了。只是觉得小王爷似乎有了什么心事,可是问又问不出来。 小王爷越大越不爱说话,对于这些八卦,更是理都不理,于是尤莲也只是闲暇时分遥想一二罢了。 尤莲和这两个闺蜜八卦之余,也讨得不少花种菜种,便开始在楼后的小园中种植。 不几日,尤莲种的小白菜就冒出了嫩黄的小芽。一日到了掌灯时分小王爷还没回来,因月光明亮,尤莲就在月下侍弄这些小白菜。 月下的白云城实比白日还要清朗,尤莲正蹲着浇水,忽听背后有人道: “你是九师弟的丫头么?” 尤莲回头一看,隔壁小楼三楼的窗台上坐着一位一位白衣少女。尤莲还没来得及答话,白衣少女已轻轻落下,俏生生立于尤莲身前。 月光之下,少女身着白纱衣裙,及臀的乌髮长长垂下,皮肤莹润,眼神清亮,虽只有十四五岁,但是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第11页 尤莲也微笑着站起:“是,我是尤莲。” 美人含笑:“我是韩水月。” “我都听说过的。不过,小王爷的同门我都没见过。”见韩水月并不摆架子,尤莲也轻松起来。 “想见的话明天可以到紫藤苑去看看啊!” “我可以去吗?” “可以呀!你出门往左走,一直走会看到一个荷塘,过了荷塘就是了。” 两人正聊着,尤莲听到开门的声音,知道小王爷回来了,忙站起身: “我家小王爷回来了,我得先过去了,韩姑娘,回头再聊!” 到了后门口,尤莲回过头发现韩水月还站在那里,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忙道: “韩姑娘,进来坐一会儿吧!” 韩水月嫣然一笑跟了进来。 赵宗实赵小王爷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了,看到尤莲和韩水月进来,叫了声师姐,动都没动一下。尤莲知道他就这德性,自己加倍热情的沏茶倒水,赵宗实沉声道: “尤莲,摆饭吧!” “知道了知道了!”尤莲忙不迭的端上饭菜,又招唿韩水月,“韩姑娘也吃点吧?!”说着已把碗盘摆上,韩水月也就不客气了,拿起筷子吃起来。 尤莲站在旁边观察着,发现这位韩姑娘和小王爷吃饭很像,都是慢条斯理有条不紊,显得很有教养的样子,不由心里一动。 “尤莲,你也坐下吧!”小王爷看都没看尤莲道。 尤莲也有点累,就不再给他摆主主僕仆的规矩了,自己在旁边坐了下来。 “九师弟,你对下人挺慈和的!”韩水月笑嘻嘻的说。 “下人?”赵宗实仿佛有点迷惑,想了想,低声道:“尤莲不是下人。” “啊?”韩水月没有听清,还想问,看赵宗实专心吃饭的样子,就不再说话了。 尤莲装作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候着他们用过饭,尤莲就收拾了碗筷到厨房去洗。 “九师弟,尤莲做的饭菜真好吃,大厨房做的饭菜难吃死了。” 赵宗实还是没有接话。尤莲在厨房听到了,大声道:“我手艺也很勉强,不过如果韩姑娘赏脸的话,我倒盼着韩姑娘多来呢,小王爷老是一个人吃饭也是很孤单的!” 韩水月看向赵宗实,赵宗实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吐口。 尤莲走出厨房:“韩姑娘,你尽管来吧,小王爷欢迎着呢,只是不好意思。” 赵宗实的脸抽搐了一下,转身上楼去了。 尤莲望着他,看到他的身影在楼梯上消失了才笑着对韩水月说:“他这是害羞了!” 韩水月也羞涩的笑了。 尤莲挺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便拉着她去研究明天的食谱去了。 韩水月离开后,尤莲又收拾打扫了一会儿方去洗了个澡。回到三楼卧室,发现小王爷还没睡,正倚在床头看书。 尤莲头髮还湿着,就坐在窗前妆檯梳头髮。 不知何时起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雨滴打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尤莲起身打开窗,长嘆了一口气,重看镜中。 铜镜中也是一张如花容颜,尤莲边照镜边梳理长长的头髮,突发感慨道: “我也是一个美人啊!” 赵宗实一听,浑身麻了一下,知道尤莲又要伤春悲秋了,果然,尤莲咳嗽了一声,开始轻轻哼唱: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一曲结束,尤莲又打着拍子唱起另一阙词: “细雨晓莺春晚,人似玉,柳如眉,正相思。罗幕翠帘初卷,镜中花一枝。肠断寒门消息,雁来稀。” 尤莲的声音稍显低沉,可是唱起词来却温柔缠绵婉转低回。 赵宗实静静听着。来白云城之前,母妃叮嘱他:“这白云城主的夫人和圣上关系匪浅,你要小心着意,潜心读书,专心武学,定要讨得她欢心,将来会有帮助的。” 他自小被抱入宫廷,一直在宫廷长大,直到宝元二年豫王降生,才归濮邸。 回到王府之后,仿佛卸去了千斤重担,王爷王妃也心疼他自幼入宫不得自在,因此放纵着他恣意游乐了好一阵子,尤莲就是这段时间进王府的。 谁知豫王病危,濮王和王妃为了避嫌,同时韬光养晦,就想了个法子,把他拜託给了名闻天下的白云城主,让他拜在了白云城主门下。 来白云城之前父王母妃的教导他时刻铭记在心,对于这些诗词之类的风花雪月,已经很少考虑了。 如今听了尤莲唱词,不禁有些伤感。 尤莲唱了一会儿,也自觉忧郁感伤,就躺在自己睡的榻上,等待入睡。 赵宗实知道尤莲一旦“诗兴大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再使出什么么蛾子。果不其然,尤莲在榻上辗转反侧一会儿,终于说出大实话了: “小王爷,我想家了!” 赵宗实还没来得及动,尤莲已经坐起身哭起来:“我想我爹我娘了!” 赵宗实坐起身,下床来到木榻边,伸出双臂用力搂住尤莲。 尤莲哭了半天,情绪发泄了出去,发现自己被一半大小子抱在怀中,手挣了出来,拿出枕边的帕子胡乱擦了擦眼睛:
第12页 “不用你献殷勤!” 赵宗实不说话,只是紧紧抱住尤莲。尤莲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清香,似有若无,非常淡雅,非常好闻。 小王爷抱得有点紧,尤莲感觉尴尬,道: “好了,想让我躺下。” 尤莲刚躺下,就听身旁的赵宗实说: “尤莲,明天你给你爹你娘写封信吧!” 尤莲马上弹了起来:“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 “母妃在山下派的有人。” “你怎么不早说你这死人!”尤莲悲喜交集竟捶打起赵宗实来。 赵宗实忍着疼说:“只不许给你那个什么死哥哥写!” 尤莲忙不迭的答应:“明天你看着我写还不行!” 在滴答的雨声中,尤莲进入了梦乡。赵宗实侧身支着头,望着她犹挂着泪珠的长长睫毛,只觉娇艷无比,低首吻了一下,于是也挤到了榻上,脸挨着尤莲的脸,身子紧紧挨着尤莲,觉得又充实又满足,很快也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雨还在下着,城主派人来通知不用去演武场了,赵宗实也就没有出去。 用过早饭,尤莲就磨墨铺纸,准备写信。 可是赵宗实在旁边等了半天,尤莲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我的字太丑,我念,你写吧!”尤莲把笔递给他。 “爹,娘,你们好!”尤莲站在赵宗实身后,边想边说,“我跟着小王爷到了一个新地方,过两年就回去。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吃得好,穿得暖,你们不要担心。” 说到这里,尤莲停了下来,掏出荷包数了数,接着口述:“附信捎去十两银子,你们把三叔家的老四过继过来吧,也好老来有靠。” 小王爷运笔如飞,很快写完。 “再加一句,我一切安好,不用挂念。” 小王爷凝神不语,没有立即下笔,想了想,就下笔写下。 信封好之后,小王爷凝笔等着尤莲。 “南阳城西尤家营尤木匠收。”看小王爷落笔,尤莲解释道,“在村里一说尤木匠都知道是我爹。” “把信给大师兄那里一个叫小贵子的,他自会把信送下去。” 尤莲自去送信不提。 离恨恰如春草 赵宗实早上出门之后尤莲就开始忙着准备招待韩水月的晚餐了。 到了傍晚,天渐渐暗了下来,雾气慢慢消散,尤莲就开始把菜端上桌。 “小莲姐姐,我们回来了!” 门外传来韩水月轻快的声音,尤莲连忙笑脸迎出。韩水月跟在小王爷的后边,看见尤莲,微笑着迎上来拉住尤莲的手: “小莲姐姐,我是不是太冒昧了?可是小莲姐姐你的厨艺实在是太高明了,我真的忍不住美味的诱惑呀!” “韩姑娘,我欢迎还来不及呢!洗过手就可以开动了。” 韩水月一下子蹦到饭桌前,对着桌上的菜发出惊唿: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呀!” 洗过手,赵宗实和韩水月开始吃晚饭,尤莲正准备站到旁边伺候,赵宗实抬头望了她一眼,尤莲连忙使眼色,谁知赵宗实眼神一凛,尤莲赶忙在桌前坐下。 “这个是什么菜啊?味道很特别。”韩水月指着一盘青菜问。 “这是辣菜啊!” “辣菜?” “你吃过芥末吧?辣菜长大后结的子磨出的油就是芥末油。我们老家叫辣菜,但有的地方叫芥菜。” “是吗?好好吃。” 韩水月性格看起来很活泼开朗,尝了另一盘白色的茎状的菜后,马上问道: “小莲姐姐,这是什么菜?” “这个菜叫上汤藕芽,就是藕节间长出的嫩芽。” 韩水月又夹了一筷子放在口中。 “好吃!清脆爽口,藕香浓郁!” 尤莲做的是四菜一汤,除了凉拌辣菜和上汤藕芽外,还有一碟油泼香椿,一份红烧肉,一个丝瓜汤。韩水月发现赵宗实基本上不吃肉,就也不怎么夹那盘红烧肉。 “韩小姐喝酒吗?” 韩水月没有立即回答,胡黑明亮的大眼滴熘熘转了一转,只见赵宗实端了一杯烫过的酒饮了一口,就到:“我也来一杯吧!” “小莲姐姐你怎么不喝啊?我给你倒一杯吧!”韩水月起身给尤莲倒酒。 尤莲本不欲饮,可是看到韩水月殷勤的样子,怕韩水月误会,就端起酒杯。谁知酒杯刚接触到嘴唇,赵宗实就伸手把酒杯接了过去,放在唇边一饮而尽。 尤莲呆了呆,差点骂出“这死孩子”来。 韩水月似有所感,垂下眼帘,没有说话。不过,很快又面带笑容了。 尤莲估计到时间了就问道: “韩姑娘主食吃什么?馒头?稀饭?还是大米?” 韩水月沉吟了一下:“大米吧!” 尤莲把主食端了上来。 “九师弟爱吃馒头吗?” “是啊,他是北方人嘛,从小就吃馒头的。” “你自己蒸馒头吗?” “是啊!” “小莲姐姐,你真厉害,我也吃一个馒头吧!” 韩水月一捧场,尤莲觉得很开心,心里就开始准备下顿给韩水月做的菜了。
第13页 晚餐过后,韩水月看到尤莲收拾餐桌,也要帮着收拾,尤莲连说不用:“你陪你九师弟到楼上书房看书吧!” 韩水月扭头对正在上楼的赵宗实喊道:“九师弟,等等我!”一纵身已经飞身而上,姿势美妙绝伦。 留下尤莲站在楼下看呆了:这么窄的楼梯也能施展轻功?韩姑娘的武功真的好厉害! 这一晚上尤莲中间去送了两次茶。第一次赵宗实和韩水月一人拿一本书,各看各的,互不打扰。第二次,赵宗实坐在书桌前,韩水月站在他对面,两人在演示拳法。尤莲内心有点高兴,放下杯子,悄悄下楼了。 韩水月离去前到楼下慰问为小王爷准备洗澡水的尤莲: “小莲姐姐,你辛苦了!” 尤莲连忙表达自己终于职守的自觉。 韩水月大大的眼睛无邪漂亮,充满着好奇:“九师弟自己洗澡吗?” 尤莲不在意的说道:“哪能呢,我伺候着呢!” 韩水月很吃惊:“九师弟都这么大了还……”还没说完连忙用柔荑捂住了自己的小嘴。 尤莲浑不在意:“他还小着呢!” 韩水月马上引开话题:“小莲姐姐,你明天到我们学功夫的地方去看看吧,我有好几位很帅的师兄弟呢!” 尤莲一听有帅哥,马上来了精神: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 “我去!我去!” “那我明天早上来接你。小莲姐姐,打扮漂亮一点哦。” 早上韩水月真的来接尤莲了。 尤莲很开心,跟在小王爷和韩水月后去看热闹。 清晨的白云城沐浴在一层薄雾中,虽是夏天,可是非常凉爽。 青石小街的两旁种着松树柏树和白杨树之类的树木,偶尔路边出现一个白石或青石小楼;远方隐隐约约是层层叠叠的山峦,耳边还有匆匆的流水声,只是确定不了准确位置。 青石小街蜿蜒曲折,走了大概有四五里地,前面道旁出现一个荷塘,此时荷花盛开,幽香阵阵。 赵宗实走在最前边,韩水月紧跟其后。尤莲走在最后,望着前面两位,只觉俊男美女年貌相当,如果在门当户对的话,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过了荷塘,前面出现一个松树林,沿着一条小路进入松树林。松树林高大茂密,谁知小路曲曲折折,不知小王爷和韩水月怎的一转,前面出现一个大大的空场。 空场周围的松树上攀爬着紫藤,此时正开满细小的紫色花朵;空场的东边是一排茅草搭的走廊,里面放着一长排竹编的椅子。 走廊下,有两名一模一样的少年正坐在一起共看一本书;空场的西边,一位清丽异常的少女拿着剑翩翩舞动;空场南边的松树稍上立着一位皮肤黝黑的白衣少年,虽然树梢晃动,他也跟着轻轻晃动,可是依旧稳稳立在一枝单薄的松枝之上;而空场中心,尤莲见过的大师兄苏瑞正和一名长相普通的白衣女子比划招式。 看到尤莲他们进来,看书的两个少年抬起头来,长得却是一模一样,十分俊秀。他们不约而同举起左手,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唿。 清丽少女理也没理,兀自舞剑。韩水月上前叫了一声姐姐,尤莲才知这就是韩水月的姐姐韩镜花。 立在树梢上的少年一直在练功,似乎没有受到一点打扰。 倒是苏瑞和身边的白衣女子看到尤莲等人进来,含笑打了个招唿。 赵宗实开始练功,韩水月带着尤莲四处逛。沿着茅草搭的走廊往前走,前面茂密的树丛中出现一条白石小径,小径不长,尽头在绿树掩映中是几间白石青瓦的房屋。房屋依山而建,房后就是陡峭的山壁,碧绿的藤蔓从山上垂下。 房前用篱笆圈成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种着一丛又一丛的月季花。此时正是花季,月季花正盛开,香气馥郁,远远飘来。 尤莲非常惊喜,拉着韩水月跑起来。 到了竹编的篱笆门前,韩水月轻轻推开门后方拉尤莲进入。 院中除了房前的小路,到处都种着月季花,既有寻常品种,又有平时难得一见的仙品。尤莲的父亲尤木匠甚好莳花弄草,家里院子又大,时常种着四时花卉,尤莲耳濡目染,爱种花,也喜欢花,尤其喜欢梅花,莲花,月季这些花形美丽香气袭人的花。由此一见这满院月季,马上奔上前赏看。 “这白色叫“白锻”,我家也有一株,种在爹娘房间的窗外,爹爹最宝贝了!” 韩水月也有点感兴趣了,“那么这黄色的有名字吗?” 尤莲看向黄色的月季:“黄色的虽看起来颜色接近,可是品种却不一样,”这几株是‘黄金’,这几株是‘金凤凰’。” “那这种呢?”韩水月指着一从红□月季花问道。 “这种是绯扇,这一种是香云。” “呀,这里居然有绿萼!”尤莲对着一丛绿色的月季花发出惊嘆,“爹爹一直都没找到!” 韩水月也忙凑上前去看,真的是碧绿的月季花,在风中摇曳着,非常美丽。 “小莲姐姐,你喜欢这个绿萼?” 尤莲早已凑到另一株粉色的月季花前去了,“不是呀,只要是月季花我都喜欢,每一种月季花都有自己的美,艷丽,精緻,香气袭人,又不娇弱难养,我都很喜欢!”
第14页 “这位姑娘倒也得鑑赏月季花的真谛!”窗内传来清亮的女声。绿竹编的门帘掀开,一位碧衣丽人走了出来。 碧色虽美丽,可是穿在身上很容易显得肤色青黄,因此很多女子虽然喜欢碧色,可是轻易不敢穿在身上。 这位丽人身着浅碧衫子深碧裙子,可因肤色胜雪更兼肌肤细腻,因此更衬得面若夏花。她缓步向尤莲走来,身材高挑胸高腰细,走路时自有一种夺人心魄的媚态。 尤莲正看得发呆,韩水月已敛身行礼: “水月见过师娘!” 丽人轻轻摆手,指着尤莲道,“这位是?” “这是九师弟从家里带来的丫鬟,叫尤莲。”韩水月禀罢,用手捅了捅尤莲,尤莲这才回过神来: “尤莲见过夫人!” “不必多礼,”西门夫人看起来三十许人,“听口音你是南阳城人?” “是的。奴婢家中南阳城西尤家营。” 西门夫人怅惘的笑了:“和我是同乡。我娘家在独山脚下,我姓苏。” “是御剑门苏家吗?” 西门夫人颔首。 尤莲有点惊喜:“三月三去独山时我都路过御剑门的!” 御剑门在南阳城虽然比不上做过三届武林盟主的南宫世家,可是也是大大有名。 此时的西门夫人仿佛已沉浸在回忆之中,“我年轻时也常在三月三上独山。” “‘三月三,上独山’,那天真的很热闹。”尤莲也回忆起“三月三”独山的盛况。 “苏兰,你和谁在聊天?” 门帘掀起,一位白衣男子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位蓝衣少年。 尤莲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望去,眸子顿时仿佛被定住,心脏勐地跳了一下,一阵抽痛。 蓦然旧事上心来 韩水月敛身行礼: “参见师父!” 尤莲听见自己木木的声音:“参见城主。” 韩水月又道: “南宫哥哥来了!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尤莲的声音平板身子僵硬: “奴婢见过南宫公子。” 南宫瑞静静望着尤莲,眸子平静如水,过了一会儿方道: “不必拘礼。” 名满天下的白云城主看起来年约三旬,玉树临风,风神如玉,面部精緻得近乎完美,身着白云城常见的朴素白衣,可是掩藏不住绝世的风华。可是尤莲也只是短暂的惊艷,她的心乱糟糟的,耳朵一直嗡嗡作响。 城主夫妇堪称一对璧人,望之若仙。城主很少说话,眼神温柔如水,始终落在夫人一颦一笑间。 城主的侄子南宫瑞似乎也很沉默,很少说话,一直在专心陪舅舅舅母赏花,眼神偶尔会投射到尤莲身上,倏忽移开。 韩水月唧唧哌哌说个不停,尤莲一直非常沉默,常常低头不语。 不久,白云城主去看弟子练功,尤莲趁机向城主夫人告退,跟着韩水月离开了。 到了演武场,尤莲坐在走廊里看了一会儿就悄悄离开了。 傍晚小王爷回来的时候,韩水月也跟着来了。一见尤莲就姐姐长姐姐短嘘寒问暖,原来赵宗实告诉她尤莲病了。 到了晚上尤莲早早睡了。 赵宗实也挤到了榻上,手伸到尤莲肚子上开始抠尤莲的肚脐眼。 他不知道小时候怎么养成的毛病,爱摸肚肚,爱抠尤莲的肚脐眼,平常尤莲也罢了,可是今天心情很不好,一把甩开他的手。 赵宗实的手停了一会儿又习惯性地抠起来。 尤莲勐地坐起推开他:“我心情不好,不要烦我,让我静一会儿好不好!” 小王爷定定看了尤莲一会儿,离开了。 第二天早晨,尤莲坐在赵宗实床前等他醒来。 看着他浓黑的眉睫,高挺的鼻子,尤莲手抚上去,长长嘆了口气。 赵宗实似乎醒了,眼睫毛动了几下。然后睁开眼睛,也不理尤莲,自顾自穿衣下床,没吃早饭就离开了。 尤莲一天没有出门,一直在后院苗圃忙碌。 到了晚上小王爷回来了,他不理尤莲,尤莲也不理他,两人陷入了冷战。 临睡前,尤莲搬着自己的铺盖到了一楼睡。 半夜,尤莲忽被惊醒,一睁眼,赵宗实坐在她的床上,俯身趴在她的身上。 “尤莲,不要不理我,不要离开我。” 尤莲“哼”了一声道: “除非你保证不抠我肚脐眼!” 赵宗实半天方低声道: “好!” 尤莲坐起来,左手叉腰,右手伸出一根食指捣向小王爷的额头: “你说,你这人怎么就这么猥琐呢?第一次看到你,你就派人把我抢进了王府!” 小王爷低着头嘀咕了一声:“谁让你对我回头一笑呢!” 尤莲怒极,第二指又点了上去: “谁对你回头一笑了?我那是看李四哥呢!” “对了,你怎么就那么猥琐?进府第一天晚上,你就让我陪睡,你还抠我的肚脐眼!” “我付给你银锭子了!”小王爷的声音微不可闻。 尤莲第三指随机点上:
第15页 “给银子就能抠了吗?这是钱能买到的吗?” “到了白云城,你更猥琐了,开始偷偷亲我!” “那是纯洁的碰触!” 这下尤莲听到了,“我呸!纯洁的碰触有用到嘴唇的吗?你堂堂王府小王爷,看上去也是明眸皓齿气质清新,你说你私下怎么就这么猥琐呢?” “昨晚谁叫你桃花眼水波荡漾水汪汪的嘴唇还有鼓鼓的胸——哎呀——” 尤莲恼羞成怒,噼头盖脸就打了下去,“我让你□!我让你猥琐!我让你自作多情!” 小王爷捂着头四处乱窜,“救命啊!救命啊!” 尤莲发现今晚的小王爷行动敏捷异常,转腾挪移间虽然惨叫连连,可是真正打上去也就那么一下。于是尤莲停了下来,双手抱在胸前,非常郑重的说: “你如果一点都不悔改的话,我一会儿就搬到楼下去睡,以后你是你,我是我。” 小王爷一下子停了下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尤莲,“真的吗?你真的要搬到楼下去,再也不理我了?” 尤莲看着小王爷,很用力的点了点头:“是的!你知道我一向说话算话。” 小王爷睨向尤莲,大眼睛里忽然水波荡漾,小王爷用力眨了眨眼睛,一颗大大的泪珠慢慢的从眼眶滑出,沿着白嫩的小脸流下,流过红艷艷的被牙齿紧紧咬着的嘴唇,“啪”的一声落在了地板上。 望着小王爷颤动的长睫毛,尤莲的心一瞬间有点软化,可是想到小王爷昨晚的“猥琐”行为,心一横,眼睛也回瞪着小王爷。 大概是看眼泪攻势也不行了,小王爷低声道:“我母妃好几胎都没成,好容易有了我,自是如珠如宝,亲自哺乳,晚上也是搂着我睡,生怕我有个三长两短,我因此养成了抠她肚脐的习惯,她因为宠我,捨不得骂我,因此一直忍着。 皇上因为一直没有皇嗣,我三岁的时候被召入宫。我常常思念母妃,因此就老抠奶娘的肚脐。后来,长大了也改不了了。” 尤莲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拍拍床:“你先坐下,听我说。” 小王爷挨着她坐下。 “你非要抠肚脐我可以忍受,但是咱们得来个约法三章。” “好。”小王爷答应的很爽快。 “第一,不准再摸我肚子。” 小王爷点点头。 “第二,不准再望肚脐下面摸。” 小王爷再点点头。 “第三,不准对我做出任何我不愿意的行为。” 小王爷头如捣蒜:“我都同意!我都同意!” 尤莲嘉奖的摸了一下小王爷的头: “真是好孩子!男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势必会有很多成长的烦恼,你呢,都可以来和我说,我们一起面对,但是呢,可不要再像昨天那样了!我呢,虽然是你的丫头,可是,毕竟比你大三岁——” “两岁多!”小王爷忍不住插嘴。 “好,好,就算两岁多!”尤莲继续充当知心姐姐,“两岁一个代沟的话,我和你之间的沟已经够深了!所以呢,以后呢,你可以和同龄的异□往交往,比如,”尤莲说的口干舌燥,小王爷马上善解人意的递上一杯水。尤莲喝了一口水,继续演讲: “我觉得你的师姐韩水月就不错嘛!美丽大方又单纯!” 尤莲仿佛听到有人嗤了一声,看向小王爷,小王爷正睁大眼睛望着自己专心听讲呢。尤莲又喝了一口水: “我讲到什么地方了?” “讲到韩师姐美丽大方又单纯!” “哦,那接着讲。”尤莲又喝了一口水,“韩姑娘的确宜室宜家,我打听过了,她家是东京有名的皇商,王妃想必也会满意的。就算韩姑娘不行,你还有那几个师姐师妹,想必会有适合你的。如果还没有合适的姑娘的话,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将来你行走江湖,江湖上那么多千姿百态的侠女,你大可以慢慢挑选。你喜欢杨玉环你就去追丰满一点的,你喜欢赵飞燕你就寻找骨感的,你要喜欢才女大可和对方吟风弄月。退一万步说,如果你突然发现,你对女的不再感兴趣,你对某位男子有了春情荡漾的感觉,我尤莲,一定会支持你的断袖分桃爱好的!你……小王爷你怎么口吐白沫了?你可不要吓我呀!哪里是人中?苍天啊——” 经过小王爷一番疯闹,尤莲慢慢恢復了正常,和小王爷笑闹起来。最后,两人齐心合力把尤莲的铺盖又搬回了三楼。等铺盖重新铺在了榻上,已经是寅时了。 “尤莲,我饿了!”小王爷扑倒在榻上,“我要吃东西!” 尤莲看看天快亮了,就安顿小王爷先躺一会儿,自己到楼下厨房去准备早饭。 尤莲先往锅里添上水,熘上馒头,然后开始烧火。等木柴烧得旺旺的,尤莲又去搅了面,等水一滚,把馒头拿出来,就把面搅了进去,等面汤滚了一会儿,这才把打好的鸡蛋放入。很快,鸡蛋面汤就做好了。 尤莲又从罈子里取出自己做的腌鱼块和泡菜装了两碟。 尤莲一直喜欢做饭。在做饭的时候,她常常注意力很集中,心思全放在做菜上,把一切烦心事都忘掉。
第16页 今日同样是这样,尤莲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心浮气躁,可是很快,她的心沉静了下来,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饭菜上。 不一会儿,饭菜都准备好了,把小菜,馒头,鸡蛋面汤都摆在桌子上,才上楼去叫小王爷起床。 小王爷早飢肠辘辘,因此简单盥洗一下就坐在了饭桌前。 小王爷虽然做不到寝不语,可是一向能做到“食不言”的,今日却边吃边夸尤莲: “尤莲,你腌的鱼块真好吃,究竟是怎么腌的?看来我得娶了你,不然以后吃不到怎么办?” 尤莲斜睨了他一眼,慢悠悠道: “我才不嫁你这小鬼!告诉你,这腌鱼很好做的。把鱼收拾好后开膛,用花椒和盐同炒,凉温后在鱼身内外揉搓,然后放入罈子内腌五天,再在通风处挂两天,取下洗净放上葱姜料酒蒸……” “好麻烦!尤莲你别说了,我也记不住,反正我不离了你就是了,一样吃得到。” 尤莲低头吃饭,半天方低声道: “哪里有天长地久?都只是顾着眼前罢了。” 小王爷加了一筷子鱼块,“我反正到哪里都带着你!” 用罢早饭,小王爷就到演武场去了。 尤莲收拾妥当,开始打扫卫生。收拾完二楼,倚在窗前,望着烟雾缭绕的群山,陷入了沉思。 正在这时,楼下响起敲门声。 春光一去如流电 尤莲慢慢走下楼,打开门,门前立着一清俊少年,正是南宫瑞。 尤莲站在那里,一时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呆呆的望着南宫瑞。 南宫瑞也有一些恍惚的样子,但是很快恢復了镇静: “近来好吗?” 尤莲心跳得很快,半天才回答道:“还行。”这才发现自己矗在门口,连忙道:“进来吧。” 南宫瑞进来后在桌边坐下。 尤莲立在一旁,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得给客人沏茶,自动去沏了一杯毛尖: “我记得你爱喝毛尖。” “哦,对!” 一时之间两人陷入沉默。 尤莲心里乱成一团,忽听南宫瑞道: “近来好吗?” “你刚才问过了。” “哦,那你,你身体怎样?” “你知道,我身体一向壮得很。” 两人又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尤莲又问道: “你来白云城做什么?” “母亲命我看望舅舅舅母,”南宫瑞斟酌着回答,“也有一些内功上的事情请教舅舅。” 尤莲不知怎的有点不耐烦,脱口而出道: “不就是来学武功的!” 南宫瑞定定望着尤莲,半晌无言。 尤莲没有看南宫瑞,她握着茶杯,心中感到无限悽惶。 她觉得自己永远忘不了两年前那一日。两年前,她才十四岁。那一日她遇到了南宫瑞,从此再也忘不掉。 南宫瑞也沉默着,他回想起两年前,只觉恍然如梦,虽然时间并不长,可是却恍若隔世。 那是暮春时节,天气已经热起来了。 一日,附近的潦河街有会,尤木匠夫妇去赶会去了,只有尤莲在家里。尤莲正在院中从井里提水洗衣,忽听有人敲门,一个晴朗的声音道: “有人在家吗?赶路的讨一杯水喝。” 尤莲打开大门,门外立着一位牵着马的青衣少年,端的是清俊秀逸,他修长的眼睛含笑望着尤莲,尤莲脸马上红了,眼睛根本不敢看他。她一直生活在村子里,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子,清俊,洁净,斯文,如同一株挺直的白杨。 看到尤莲南宫瑞也有点慌乱,他出外查探採花贼飞天蜈蚣的下落,线索在城西断,因此在附近这几个村子查问。村子里有一条大路把村子一分为二,南宫瑞正骑着马在大路上慢慢走着,忽然前面传来沁人心脾的月季花的花香,继续往前行,花香越来越浓,前面出现一户人家,青砖瓦房,院内绿树成荫,连黄泥院墙上也爬满了开着白色,粉红,深红花朵的蔷薇。 南宫瑞下马立在门前正要敲门,忽听里面传来轻轻的歌声: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唱完一遍,接着又重复唱起。 南宫瑞立在门前静静听着,想起崔护《题都城南庄》诗背后的旖旎故事,不由有点沉醉。 可是再一想到或许是位大娘在唱,又笑着摇了摇头。正要离开,想起自己有点渴,就举手敲门:“有人在家吗?赶路的讨一杯水喝。” 杨木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身着绯红衫子白色裙子的美丽少女立在门内,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皮肤甚是白皙,虽然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可是身量已经颇高。她望了南宫瑞一眼,很快转过了眼睛。 西门瑞的心也急跳了几下,他没想到门内居然会是这样一位美貌少女,深吸里一口气道: “在下想讨一杯水喝。” 少女抬起头,飞快地瞟了南宫瑞一眼,“客人先等一等,我去去就来。”说罢,提着裙裾福了一福离去了。
第17页 不一会儿,少女端着一杯水过来了。 南宫瑞接过杯子,发现杯子是整根的竹子雕成,上面刻着竹叶花纹,很是古雅。 喝了一口水,南宫瑞沉吟着考虑怎样开口。 “这水是我刚从井中打出的。” 少女的声音略显沙哑。 南宫瑞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脸有点热热的,忙又喝了一口道:“这水很甘甜。” 少女很是开心:“我们村子的水喝过的人都说好呢!” 南宫瑞一口喝完杯子里的水,拿着空杯子:“怎么办?我还是很渴!” “我再给你舀一杯吧!”少女接过杯子回身要走,又回身道,“公子如果不嫌弃,到院中坐下喝水吧!” 南宫瑞巴不得这一句,忙道:“多谢多谢!”牵着马跟着少女进了院子。 院子甚大,进了院门就是一棵粗壮的一人合抱的白杨树,白杨树旁是一个花圃,里面种着各种月季花;院中是一个棵香椿树,香椿树下放置着一个大树根做成的桌子,旁边围放着三个小树根雕成的凳子;院子南边密密种着三十几棵梧桐,此时紫色的梧桐花正在盛放,空气中氤氲着浓郁的甜香;院中角角落落种植者很多花草,其中西南角种着一从茂竹,葱葱郁郁,长势甚好。 南宫瑞把马栓到门内的杨树上,刚在香椿树下坐定,少女已换了杯子端出一杯竹叶水。 “这是我娘早上煮好的竹叶水,很解渴的。” 南宫瑞接过杯子,白瓷杯子衬着浅碧的竹叶水,看起来分外好看,尝了一口,竹子的清香中带着一股甘甜。 “姑娘,最近你们村子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大事?” “比如哪家夜里进了贼?” “哦,我们庄子倒没听说。不过,西边的韩洼听说前晚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少女仿佛有点扭捏,低首捏着衣袖,半晌不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南宫瑞有点急切。 少女的脸红了,依旧低着头,“听说韩洼韩三郎家的大姐儿前天夜里被,被祸害了。” 南宫瑞看着少女绯红的脸颊,明白了过来。 他起身对少女做了一个揖,“谢过姑娘的茶水。小可暂且告辞。” 南宫瑞牵着马离开了。 傍晚,尤木匠夫妇回来了,尤莲刚做好饭,正准备摆饭,里正来了,身后跟着南宫瑞和两个属下。 里正解释说因为附近几个村子夜里出了几个案子,怀疑是淫贼飞天蜈蚣所为,因此南阳城里的南宫世家派人到各个村子蹲守,被派来尤家营的正是南宫世家的公子南宫瑞。 里正解释完接着对尤木匠说:“木匠,这次派饭该你家了。” 尤木匠忙对尤莲道:“大姐儿,再准备一些酒菜!” 尤莲到厨房自去准备酒菜不提。 尤木匠心思缜密,对里正道:“不知这三位侠士晚上在那里歇息?我家正有几间空房!” 里正知道尤木匠只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独生女,想让南宫世家的人住在自家,图个安全,就顺水推舟问南宫瑞道: “南宫公子,这尤木匠家有名的舒适又干净,这几晚就歇在他家如何?” 南宫瑞眼风扫到厨房里的身影,微一颔首,表示同意。 尤木匠赶紧从堂屋搬出几个木凳,招唿南宫瑞三人与里正坐下用饭。 尤莲和尤大娘已经把酒菜都端了出来。 尤莲本来为爹娘准备了五个菜,一个小葱拌豆腐,一个凉拌绿豆芽,一个虎皮辣椒,一个桐花蒸菜,一个炸小鲫鱼。因为南宫瑞等到来,又到厨房里炸了一盘花生米,炒了个辣椒炒鸡蛋,再拿起一瓯黄酒,把酒菜放在托盘上端了出去。 尤莲厨艺很好,她又乐于钻研,因此这几个菜虽然只是家常风味,但味道很好,南宫瑞很少吃到这样的菜,感觉非常新鲜,尤其是桐花蒸菜,他觉得是无上的美味。就是尤木匠家常酿的黄酒,酒的味道很清淡,但有后劲。 一时之间男子在院中吃饭,尤莲同母亲在厨房内又重新烧了稀饭后才在厨房内胡乱吃了一点东西。 一时饭毕,里正临走前悄悄对尤木匠说,“给南宫公子安排个好一点的屋子住。”尤木匠点头同意。 尤大娘拉着尤莲自去安歇,尤木匠把南宫瑞带到最西边的屋子,把他的两位属下带到厨房旁边的屋子安置。然后又打来井水安排南宫公子洗漱。忙完后自己取了竹床放在堂屋,隔着门帘正好对着妻女睡房门口。 尤木匠因白日忙累,很快发出均匀的鼾声。 南宫瑞住的房间收拾得极为干净,有着淡淡的脂粉香气。一进门靠窗就放着一张梳妆檯,虽然木料普通,可是做得极为精緻,上面放着一面铜镜,镜前放着雕花妆盒。靠西墙放着两个木制衣箱,最里面是一张床,上面垂下白色的帐子,帐子上绣着一从绿竹。 南宫瑞掀开帐子床上陈设很简单,白色的粗布床单,白色的粗布被子,只是枕头很奇特,也是白色的粗布制成的,但比一般的枕头大得多。南宫瑞拍了拍枕头,居然是软软的,原来里面装的是棉花。拿起枕头一嗅,一股淡淡的月季花香,原来里面还填的有月季花的花瓣。
第18页 南宫瑞掀开被子躺了下来。他自己的卧室比这豪华得多,可是睡在这张简陋的床上,有一种淡淡的喜悦。 窗子是开着的,院中的花香阵阵飘入,南宫瑞躺在床上。闻着这浓郁的香气,似睡非睡。 半夜时分,村子陷入一片寂静,村子荷塘里的青蛙叫声分外响亮,忽然,布谷鸟“布谷布谷”的叫声打破这深夜的静寂。南宫瑞一跃而起,跃窗飞出,属下同时窜出,三道人影无声无息越墙而去。 对面不言情脉脉 一直到次日清晨,尤莲一家才知飞天蜈蚣已被抓获。 原来飞天蜈蚣早已在这一带村子里踩过点,知道村子里最美的姑娘是尤木匠的女儿,因此准备作案,谁知南宫世家的人早已便装在此埋伏,更没想到南宫世家的公子亲自出手。 一时间村民们围着南宫瑞等人,感谢声,赞美声不绝于耳。南宫瑞只是含笑逊谢。 尤木匠虽没上前,可是心里着实感激,向妻女交代一定要留南宫公子吃酒之后就到街上去买菜买肉了。 南宫瑞看到尤莲远远站着,就向里正使了个眼色,里正心领神会,忙起身劝村民们离去: “南宫公子一夜未睡,大家让他们暂且歇息一会儿吧!” 村民这才慢慢散去。 尤莲和母亲一起烧了水沏了毛尖茶送去。放下茶杯,正与拿走托盘,发现南宫瑞的手正放在托盘上,不由瞟了南宫瑞一眼,只见他也正目光炯炯望着自己,虽然一夜未睡,可是气色看起来很好,只是尤莲觉得他的眼睛有淡淡的倦意。 尤莲伸手拨开南宫瑞的手,拿起托盘就走。 这一顿饭尤莲大展厨艺,凉菜有凉拌野扫帚苗,糟鸡爪,蒜泥黄瓜,桶子鸡,热菜有油爆白鱼片,酱汁鸳鸯鸽,银汤烩肚片,回锅肉。 宾主尽欢后南宫瑞就率人离去了。 尤莲以为彼此生活再也没有交集,心里有一种淡淡的伤感。她正处于情窦初开时期,而南宫瑞又是少见的英俊少年因此经常在爹娘面前引着爹娘提起南宫瑞。 慢慢的夏天就到了。 尤木匠走南闯北多年,早已看穿女儿的心事,一日晚间,尤大娘早已睡了,尤家父女坐在院中喝茶乘凉。 “大姐儿,你觉得这南宫公子如何?”尤木匠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问道。 尤莲正静坐纳凉,听得父亲询问,想了想道:“自是人中龙凤。” “南宫世家在咱大宋朝可是大大有名,听说知州家的小姐他们都看不上呢!” 尤莲低下头,手指无意识的抠着桌子,“那他们想娶什么样的人呢?” 尤木匠呵呵笑了:“大概想娶公主娘娘罢!” 尤莲没有笑,用手捏着衣带缠来缠去。 “听说他家的姨娘都是大户人家出身的,这样的人家,等闲是攀不上的。” 尤木匠絮絮说着,尤莲已明白爹爹的用心,可是心却越来越沉,越来越难受:这样一位斯文俊秀玉树临风的男子,大概和自己真的是无缘吧! 想到这里,却又是万分难受。 尤木匠又接着说:“这样的人家,规矩想必也打得很呢!” 尤莲在想如果自己嫁到南宫世家,自己怎么能够受得了束缚呢?想了一会儿也就释怀了。 她正值少女妙龄情窦初开爱胡思乱想的时候,想了一会儿南宫瑞,觉得高入云端,难以匹配,又开始肖想村里最英俊的少年。 “爹爹,李四哥今年多大了?” “李四郎啊——”尤木匠算了算,“比你大三岁,那今年是十七岁了!” 李四郎的父亲,开杂货铺的李文昌和尤木匠是从小时候就开始的好朋友,两人常常一起喝酒,因此尤莲和李四郎也常常见面。 李四郎瘦瘦的,个子不高,皮肤有点黑,可是修眉细眼很是俊秀,尤莲想,如果能嫁给李四哥也不错,就是李四哥的娘太厉害了点。 “那李四哥的亲事该早说好了吧?” 尤木匠还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马上笑道:“还没呢!”喝了一口茶,“大姐儿,等你及笄了,爹我替你安排一门好亲事!” 尤莲大大方方:“爹,人品得好!” 尤木匠笑道:“那是自然!” “你不熟你怎么知道?” “哦——我家大姐儿是让爹去给你找个知根知底的小女婿?”尤木匠嘲笑女儿。 尤莲“哼”了一声就起身回屋了。 尤木匠独自喝着水,盘算着,计划着,想到尤莲已经十四岁,又有点伤感。 临睡前摇醒尤大娘:“婆子,尤莲刚生下时才和我的布鞋一般长,谁知就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尤大娘本来正在睡,可是听丈夫提起宝贝女儿,马上清醒了过来:“是啊,刚生下来就好看,别家的小孩子都是邹巴巴红通通的,她呢,又白又展扬,还有呀,越长越美,都说这几个村子咱家大姐儿最好看!” 尤木匠若有所思:“就是有点太美了!” 尤大娘干脆坐起来:“那就早点找个婆家好了!”想了想又道,“咱就一个妞,干脆招个倒插门女婿吧!” “好人家的子弟哪有愿意倒插门的?”
第19页 “说不定就真的碰上一个呢!” “还是找个同村的或邻村的,离得近一点儿,咱俩也放心!” “最好是倒插门!” 尤木匠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觉得文昌家的四郎如何?” 尤大娘想了想道:“四郎个子矮了一点,不过老实肯干,又能写会算,长得还算俊。可是他那个娘——” 尤木匠也想到了,嘆了口气道:“睡吧!睡吧!” 尤莲以为再也不会遇到南宫瑞了,可是,还是遇到了。 南阳城西的土地大都属于南宫家,因此象尤家营这样的村子村民们除了自家有一点薄田的外,其余的种的都是南宫家的地,有的甚至一个村子都是南宫家的佃户。 尤莲的祖父是个算命先儿,一生四处漂泊,死后倒也给儿子留下几亩薄田。尤木匠手艺甚好,年轻时在东京做木匠,有了尤莲后带着尤大娘回到南阳老家,在南阳城里开着一家小小的木匠铺子,专做精巧木器,因为手艺精湛,倒也衣食无忧家境小康,而田地也就请无地村民帮助耕种,他心地宽厚,因此出了留一点够自家吃用,其余的全给了帮工。 每年到了麦收季节,为了不让麦子炸穗,村民们都会尽量在夜里收割麦子,南宫家就会派管家带着家丁四处监督麦收。 当布谷鸟的叫声在各个村子上空想起的时候,麦子已经由绿变黄,很快就该收麦了。 这一日夜里,因为麦子已经熟透,因此尤木匠和帮工在连夜割麦,尤莲和母亲也到田里帮忙。 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月光静静洒在这一片麦浪上,人们一边割麦一边隔着老远大声交谈着。 麦田前的大路上传来答答的马蹄声,尤莲正弯下腰捆麦子,并没有起身。可是尤木匠和帮工已迎上前去打招唿:“南宫公子,今年怎么是您来了啊?” 原来是南宫瑞来视察麦收了。 尤莲有点奇怪,因为往年来的都是一个姓朱的管家。 南宫瑞骑在马上,他视力很好,早已看到尤莲也在麦田里,心里一阵喜悦,可是看到尤莲起身望着自己又有一点羞涩。 他家田上的事他一般不插手,可是自从离开尤家,他一直想找个理由去看看尤莲,哪怕一眼也好,谁知在尤莲家门前来来回回过了几趟,从没遇见尤莲。 这次麦收他便找了个藉口过来了。 他下了马,和站在地头的尤木匠寒暄。偷眼望去,尤莲又低下身捆麦子了。 “尤大伯,真的感谢你上次的招待!” 尤木匠哈哈大笑:“公子我们该感谢你才对呢!” “我还没割过麦子呢,真想试一试啊!”南宫瑞嘆了口气。 尤木匠善于察言观色,想了一想道:“公子真想体验农耕之趣的话,我家倒是欢迎得很呢!” 南宫瑞自是同意,把马缰绳扔给随从而来的家丁,接过尤木匠递来的镰刀真的去割麦子了。 他看了一眼尤家请的帮工割麦的样子,然后学着开始割麦子。 他割麦的技术渐渐熟练起来,可是一直不紧不慢,干活非常稳当。 尤莲本来跟在爹爹身后捆麦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在南宫瑞身后捆麦子了。 人们边割麦边谈天,南宫瑞很少说话,尤莲也是,两人一前一后默默干着活。 天慢慢亮了,因为南宫瑞和他带的几个家丁的加入,这一大块田地本来预备要割两夜的,谁知不到一夜就割完了。尤木匠吩咐尤莲母女回去做早饭,又对南宫瑞说:“南宫公子,只剩下装车了,您不如先回寒家歇息一下?” 南宫瑞看看麦子确实收完了,就点点头,随尤莲母女回去了。 此时大概是寅时,天刚蒙蒙亮,东方露出一丝红,可是太阳还没升起。晨风轻轻吹着,忙了一夜尤莲的头髮有点凌乱,披拂下来在晨风中轻轻飘动。南宫瑞走在尤莲身后,感觉就算只是望着尤莲的背影,心中也是无限妥帖。 熬了一夜,尤大娘也很累,因此也不怎么说话。谁知刚走到大路上,尤大娘发现自己手腕上的银镯子不见了,非常着急。 “娘,是不是掉在麦地里了?” “那我回去找找吧!”尤大娘有点着急,“大姐儿,你先带着南宫公子回家去,我再到麦地里找找,过会儿就回去!”说罢就急匆匆扭头到麦地去了。 尤莲有点累,胳臂又酸又疼,腰也弯的又酸又疼,因此走得很慢。她知道南宫瑞跟在自己后面,可是南宫瑞一晚上没和她说一句话,因此又感到无限委屈。忽然不小心脚一软,身子就歪了下去。 南宫瑞已上前扶住了她。 细雨满天风满院 尤莲突然被南宫瑞抱在怀中,一时之间忘了挣扎。她依偎在他怀中,能听到南宫瑞急促的心跳声,能够闻到南宫瑞身上淡淡的青涩的味道。 就这样把尤莲抱到怀中,南宫瑞有点不敢相信,他心跳很快,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 尤莲身上有股月季花香,又有着清淡的麦秸秆的青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很好闻的味道。 大路两旁种植着高大的白杨,时值夏天,白杨长得极其茂盛,大大的叶片在晨风中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尤莲身子很软,南宫瑞抱着她,感觉无限欢喜,只愿此时无限延伸下去。
第20页 “会有人看到的。”尤莲小声提醒。 南宫瑞双臂用力环住尤莲,身子向上拔起,落在树梢上,双足一点,已向着尤莲家的方向飞驰而去。 南宫瑞的轻功已是登峰造极,很快就滑落在尤莲家院中的梧桐树下。 落下后南宫瑞依然紧抱着尤莲,过了一会儿,尤莲怦怦跳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她双手用力想要推开南宫瑞,可是推了半天还是纹丝不动。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轻功?” 南宫瑞微笑着望着她,嘴角上扬:“是啊!你害怕?” 尤莲嘟起嘴,“刚飞起来的时候,心一下子提起来,身子轻飘飘的,感觉非常害怕!” “有我呢!我会保护你!” 南宫瑞望着尤莲玫瑰花一样娇嫩的红唇,不由自主想吻下去,尤莲轻轻推他,他就没有吻下去,改变话题: “你有没有名字?我听你爹娘都叫你大姐儿。” “我叫尤莲,莲花的莲!” 尤莲回答的很痛快,她不觉得名字有什么紧要的。可是南宫瑞有点诧异,因为除非是很亲密的关系,一般女子是不能告诉他人自己的名字的。 他举起手帮尤莲把一绺头髮理到耳后,附在尤莲耳边,轻轻道:“我是南宫瑞,瑞雪的瑞。记住了吗?” 尤莲感觉耳边有点痒,不由自主笑起来:“知道了!知道了!你离我远一点!”又问: “你的轻功是不是很厉害?” “不。在江湖中,我的轻功不算最顶尖的。” “还有比你厉害的?” 南宫瑞笑了,“有。我有一个表弟,他的轻功就远高于我。” “为什么呀?”尤莲觉得奇怪,既是表兄弟,武功应该同源,为何表哥还不如表弟。 “一定是你练功时偷懒了!” 南宫瑞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望着远处的竹丛,淡淡道:“练武功也是讲究天分的。我们的武功都是源自白云城,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始终赶不上他,”他的笑有点自嘲,“而他,从来都是云淡风轻毫不在乎的。” 尤莲忽然觉得有点理解南宫瑞了,她伸手在他背上轻拍几下:“你别难过,太完美的人都有别的缺陷的,真的!就像我,虽然从头髮丝到脚趾尖,无一不美,可是,我也有一个小小的缺陷哦!” 南宫瑞有点哭笑不得,哪有人这样夸自己的! “那么无一不完美的尤莲姑娘,你的缺陷在何处呢?” 尤莲仿佛很踌躇的样子,很“用力”的想了想,然后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南宫瑞好奇的望着她,用眼睛表达出询问。 “就是我的脑袋啦!”尤莲显出很真诚的样子,用力挺了挺胸,“你不觉得我很胸大无脑么?” 啊——南宫瑞有点惊诧,用力盯着尤莲的胸部打量了半天,“胸大?有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尤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南宫瑞也微笑。 刚才的暧昧气氛一扫而空,南宫瑞早已放开了尤莲。 “是不是真的有江湖?江湖是不是很险恶?谁的武功天下第一?” 对于江湖尤莲有太多的问题,好容易碰到一个真正的江湖中人,乖乖,如假包换的南宫世家公子,因此拉着南宫瑞,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南宫瑞觉得自己仿佛掉入了一个陷阱:以前那个羞涩,美丽,天真,温柔的尤莲到哪里去了?他用手捏捏耳朵, “江湖在于自己的内心,你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尤莲很鄙夷:“不要说这些玄之又玄的话!” 南宫瑞捏捏鼻子:“呃,大概是有吧!”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尤莲继续追问,“那么江湖中武功最高的人是谁?” 南宫瑞决定不再兜圈子,老老实实回答这位尤莲姑娘的话才是王道:“白云城主。” 尤莲有点奇怪:“据消息灵通人士介绍,你爹可是武林盟主,武林盟主不应该是武功天下第一么?” 南宫瑞捏捏下巴,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想了一下才道:“大概和天分有关吧!” 尤莲还要追问,南宫瑞指着大门方向道: “大门有声音,你娘回来了吧?” 此时大门正好“吱呀”响了一声,尤莲连忙跳开,急急忙忙整理自己的头髮衣服,刚整理好尤大娘就进到了院子。 “大姐儿,原来镯子是落在了麦地里!” 尤莲回身对母亲说,“娘,你老这么不小心。” 尤大娘呵呵一笑,“我先到厨房去,你洗一下菜吧,”又回身对南宫瑞说,“南宫公子,您先休息一下,我去准备早饭了。” 尤大娘临去厨房还有点疑惑:南宫公子和尤莲的嘴唇都有点异常,尤其是尤莲的唇,红红的肿肿的,脖子那里也有点怪怪的。 尤大娘毕竟在世上呆了这么多年,想了想,决定晚上再同丈夫商量,今日只须好好看着尤莲。 尤莲拿着菜坐在院中择菜,南宫瑞坐在一边帮忙。自从尤大娘回家后,两人都恢復了原状,变得有点拘束。 看到南宫瑞择菜仿佛很熟练的样子,尤莲有点奇怪:“你在家里也择过菜?”
第21页 “没有,不过,你忘了,我五岁就离开家了。在空明岛,只有我和师傅两个人,做饭洗衣的总不能叫师傅去做吧!” “哦。那你会做什么饭呀?”尤莲没想到这样一位贵介公子也会做饭,不由追问。 “只不过果腹而已。” 刚吃过早饭,南宫世家已派紫衣骑来迎接南宫瑞了,看着南宫瑞在鲜衣怒马的南宫世家紫衣骑簇拥之下离去,尤莲有点怅惘:这大概就叫萍水相逢吧!两片浮萍在水面上偶然相遇再分开,以后就再也难以相见。南宫瑞昨夜帮她家割麦子,这么亲民,如果放在现代,电视台该来採访,以凸显他的亲民与爱民如子。而自家爹娘,也该热泪盈眶下跪磕头,感谢南宫世家的垂怜了! 她突然有点痛恨万恶的等级制度,可是无论是什么朝代,什么年代,大概也有等级划分的吧! 尤莲又想到自家爹娘面对南宫公子一切如常的样子,心想:他们不是神经大条就是人自无欲品自高了! 晚上,尤莲吃过饭洗个澡就睡了,可是尤氏夫妇却在连夜商量对策。 看到尤莲房里熄了灯,两口子坐到院中的香椿树下仔细商量。 尤大娘详细说了白天的种种情状,最后问尤木匠:“他爹,不会是我猜错了吧?” 尤木匠捻须思量:难道,难道这南宫公子想玩弄自家姑娘?这不会是真的吧?南宫世家的公子哥怎么会看中自家的小村姑?自家大姐儿虽然漂亮了那么一点点,可是才十四岁,年龄还小,再加上身份差得远,尤木匠越想越觉得不可能,最后打定主意,为了以防万一,须得注意尤莲动向。明天须得告诉尤莲,不要和陌生男子搭话。 谁知收完麦子种玉米,夏天慢慢过去,秋日渐渐来到,南宫瑞一直没有露面。尤木匠放松了警惕,再加上城里的木器店一直是徒弟照看着,也不太放心,因此慢慢就忙了起来,也就不再严厉约束尤莲了。 很快就要到中秋了,一日吃过晚饭,尤氏夫妇很早歇息了,尤莲白日到城里去看父亲,在城里看到姑娘媳妇们流行一领抹胸加对襟上衣这样的穿着,比村里交衽的装束要好看得多,因此趁父母睡着自己又点灯在灯下裁制。 夜渐渐深了,窗外传来飒飒的风声,慢慢的,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尤莲有点冷,到衣架上取了件褙子穿上,又重新缝制手中的裹肚。 正在思考是锁边还是滚边,忽然后窗“咚”的响了一声。 “谁?” “我。南宫瑞。” 尤莲听出了南宫瑞的声音,到后窗边踮起脚跟打开窗子。刚拔起插销,浑身湿漉漉的南宫瑞就钻了就来。一阵风雨随之而入,尤莲赶紧关上窗子插上插销。 回身看南宫瑞,只见他浑身已经湿透了。尤莲赶紧拿来布巾,“你自己先擦擦吧!” 南宫瑞也不解开头髮,拿着布巾在脸上随便擦了擦就还给了尤莲。尤莲一看他的身子还在往下滴水,就打开衣箱拿了一身自己洗完澡穿的白色细布宽身的上衣和合裆开叉裤递给南宫瑞:“你换一下吧,我背过身去,不会偷看的!” 南宫瑞接过衣服,看了看,虽然有点短,应该能穿,而尤莲已经背过身去了,就飞快脱下湿衣服,用布巾擦了擦,赶紧换上尤莲的衣服。 “尤莲,我穿好了!” 尤莲回过头一看,除了有点短,看着还行,可是南宫瑞的头髮还在往下滴水。 “我帮你擦头髮吧!” 尤莲走到南宫瑞身前,伸手在他肩上虚按了一下,南宫瑞就在床边坐了下来。 尤莲解开他簪发的金环,南宫瑞长长地黑髮立刻就披了下来。尤莲另拿一个布巾帮他擦干头髮。 尤莲轻柔的擦着,她的手仿佛有种魔力,带给南宫瑞一种特别奇异的感受,仿佛如电一般传到身体的各个部分,南宫瑞闭上眼睛,坐在那里。 “好了,再晾凉就行了,”尤莲拿起一把桃木梳开始梳理南宫瑞的长髮。她先从头顶梳起,慢慢往下梳, “南宫瑞,你的头髮怎么有股清香啊?”尤莲趴在南宫瑞头髮上闻了闻,“好像是梅花的香气。” “是吗?”南宫瑞想了想,“我刚在家洗了个澡,洗澡水里面放的香精大概是梅花味道的吧!” 尤莲喜欢闻各种好闻的花香,不管是浓郁的莲花香氛,月季花香,还是淡雅的梅花芳香,菊花清香,她都很喜欢,尤莲伏在南宫瑞发上深深嗅了一下。 “尤莲,你看看这是什么?”南宫瑞变戏法似地拿出一个精緻的雕花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整整齐齐十二个水晶瓶子。 “这是什么?” 南宫瑞还没来得及回答,东屋传来尤木匠的声音: “大姐儿,还没睡吗?” 听到爹爹的声音,尤莲吓了一跳,“噗”的一声把灯给吹灭了。 外屋响起“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尤莲赶紧摸黑把南宫瑞推到了床上,用被子盖住,装出睡意朦胧的声音: “爹,你还没睡呀!” “我来看看你!”尤木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别恨长长欢计短 尤莲略带埋怨的娇嗔:“爹,我早都睡了,你也快回去睡吧!”
第22页 “可我刚才觉得好像听到说话声呀?” “那是你听错了!三更半夜哪里有什么说话声?!爹,你还不老怎么就开始煳涂了啊!” 尤木匠虽然有点疑惑,可是想了想,自己家的十四岁的闺女能有什么事,大概自己真的听错了吧!于是就回去睡了。 等爹爹的脚步声消失,尤莲慢慢躺在南宫瑞身旁,一动不动,隔了一会儿,大声嚷道: “爹,你怎么还不去睡?” 没人搭理,尤莲又叫了一声,没人应声,这才相信爹爹真的已经回去睡了,刚要起身点灯,衣袖被南宫瑞拉住了: “再等一会儿,说不定你爹娘还没睡熟呢!” 尤莲想了想,就继续躺在了床上,一动不动。两人就在黑暗里开始聊天。 “你这几个月到哪里去了?一直没见你!” 南宫瑞慢条斯理回答: “错!尤莲姑娘,准确的说,是三个月零十一天!” “还不都一样!”尤莲忙转移话题,“你到底到哪里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家?”南宫瑞问道。 “嘿嘿!”尤莲傻笑两声。 “快说!不说我打你屁股!”南宫瑞侧过身子。尤莲感觉到他的移动,赶紧往外移了移,“嘿嘿!我和我娘到独山去上香,听你家的厨子说你出去办大事了,不在家!” 南宫瑞心中忽然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他侧着身子在黑暗中对着尤莲:“尤莲,你关心我?” 尤莲没有回答。是的,为了见南宫瑞一面,她的确想尽办法怂恿母亲去独山娘娘庙烧香还愿。好不容易母亲同意了,可是到了独山在南宫世家门前府后晃了几圈,都快引起警卫盘问了还是没有遇见南宫瑞。后来看到南宫世家的厨子出来买菜,就上前和厨子搭讪,从厨子的口中打听到了南宫瑞不在家的消息。 这并不值得宣扬,甚至令她有些羞耻,因此她不愿说出来。 她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在南宫瑞离开之后老是想起他,甚至在梦中也会梦见南宫瑞 ? 南宫瑞从她的沉默里有些明白了。过了一会儿,才笑着道: “母亲命我到舅舅家取一些丹药,舅舅居住的白云城远在塞外,我在来迴路上耗费的时间确实不短。回到家见过父亲母亲,沐浴完我就来看你了,连晚饭都没吃呢!” 一听他还没吃晚饭,尤莲有点着急,赶紧坐了起来: “厨房里有晚上我蒸的素包子,我给你拿来!” “真的?我饿了!”南宫瑞也坐了起来。 尤莲下床划着名火石点着了灯,把灯放在床头,自己悄悄的开门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尤莲端着一盘包子推门进来,“包子有点凉,你将就一下吧!”然后回身拿起盛开水的瓯子给南宫瑞倒了一杯茶,“好在茶水还有点温温的!” 回头一看,南宫瑞正双手合拢拿着一个包子“加热”呢!等他加热完,尤莲接了过来,原来又硬又凉的包子真的变得又热又软!原来内功是这样的神奇!看向南宫瑞的目光不免带了一丝敬仰: “哎呀南宫瑞,原来你竟然是这样的厉害!” 南宫瑞一边一个接一个的为包子加热,一边吐了吐舌头顽皮的笑: “师傅他老人家如果知道我见给我的烈焰功被用来热包子,一定会气得吐血!” 尤莲蒸的包子是青椒鸡蛋馅的,十分鲜美,南宫瑞连吃了两个,有点噎着了,尤莲马上递上杯子: “吃那么急干什么,又没人和你抢?” “尤莲你怎么想起来用青椒鸡蛋做包子馅儿,真的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 南宫瑞吃了四个包子之后就停住了,他自幼因为母亲教导,再喜欢玩的玩具也不能多玩,再喜欢吃的东西也不能多吃,再喜欢的人也不能过多亲近,因此虽然还想吃包子,但还是停了下来。 尤莲有点疑惑:“怎么不吃了?这包子包的有点小,我自己都吃了八个呢!” 南宫瑞低声道:“我吃饱了!”把盘子推开了。 尤莲索性不收拾盘子了,熄了灯,和南宫瑞一人一个枕头靠在枕头上闲聊。 “南宫瑞,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了。你呢?” “我才十四呢!”尤莲在黑暗中做鬼脸,“你好老哦!” “十九怎么能算老!”在尤莲面前,南宫瑞经常变得不像平常的自己,和尤莲孩子气的争辩。 “我曾经因为,人过了二十就好老了,干吗还活着。因此,决定到了二十岁我就去出家当尼姑!” 南宫瑞用力握住尤莲的手,缓缓道:“你不能死。” “为什么呢?” “那我就得去当和尚了呀!” 其实是很俗气很肉麻的情话,可是南宫瑞说得很认真,尤莲自己也觉得盪气迴肠,她缓缓道: “我就说了是我以前的想法嘛!” “那你现在的想法呢?” 尤莲一本正经的说:“哎呀,世上美男这么多,我怎么捨得出家呢?!” 南宫瑞一下子笑了起来,又不能出声,只好把头埋在枕头里笑。好不容易缓过来:“尤莲,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明的见解呢!”
第23页 “南宫瑞,我和我们村子的小红最好了。她有好多故事呢,我讲给你听好吗? 我们村东头有个公用的茅厕,一天啊,小红便秘,特别难受,蹲了半天还是蹲不出来,正在难受,邻居赵大婶沖了进来,刚蹲下就稀里哗啦拉得好不畅快。小红羡慕极了,‘赵大婶,我真羡慕你呀,拉得这么痛快!’你知道赵大婶说什么吗?” 南宫瑞觉得新奇:“说什么呀?” “有啥好羡慕的,你没看我裤子还没脱呢!” 尤莲话音刚落,南宫瑞就捂着嘴大笑起来,又怕被人发现,抱着枕头闷笑。好不容易止住笑: “尤莲人家在茅厕里的对话你也知道啊!” 尤莲很正经的回答:“小红告诉我的呀!” 南宫瑞控制不住又笑起来:“小红还告诉你什么事情了?” 尤莲做出很苦恼的样子:“唉,你说你这银咋这样泥?咋这么猥琐泥?为了满足你猥琐的内心,我就再讲一个小红告诉我的故事吧!” “小红有两个哥哥,大哥叫贾大义,二哥叫贾小义。一日,哥俩到南边岗子上去割草,谁知就遇到了一只老虎。哎呀,哥俩吓得撒腿就跑,老虎呢,就在后边追。你说人怎么能跑过老虎呢?弟弟贾小义实在跑不动了,对哥哥说,‘咱别跑了,和着畜生死磕吧!’你猜贾大义回答了什么?” “回答了什么?” “贾大义气喘吁吁的回答,‘别扯蛋了!跑不过它,我跑过你就行了!’” 南宫瑞一想,又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坐起来说:“这世上的人,谁不是这样呢?!” “我不是!”尤莲慢慢的,却很认真的说,“我不是。如果我是贾大义,我宁愿和弟弟一起和老虎拼一下!” 南宫瑞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尤莲,小红还告诉你什么故事了?” 尤莲觉得今夜应该很开心的,可是听了南宫瑞的回答,心里有一个地方变得空空的,可也说不出为什么,她假装思考,过了一会儿才道:“小红家养了一只鹦鹉,这只鹦鹉呢,非常聪明,叫它说什么都会说。一日,我到小红家去串门,小红想现现这只鹦鹉,就对鹦鹉说,‘来,叫姑姑!’谁知这鹦鹉死活都不叫,小红火了,抓住鹦鹉脖子边勒边喊,‘叫姑姑!叫姑姑!’后来我实在等不下去了,就要离开。小红站在门口和我长长地话别,忽然听到家里面有怪怪的声音,我们俩赶紧回去一看,小红家养在院子里的鸡死了一地,你猜鹦鹉在做什么?鹦鹉正抓住最后一只鸡的脖子狂叫,‘叫姑姑!叫姑姑!’呵呵!” 尤莲讲完笑话,自己呵呵笑了两声,回过头,只听到南宫瑞均匀的唿吸声——他早已睡着了! 尤莲拉开被子帮他盖上,然后在他身边躺下,闭上了眼睛,很快睡着了。 尤莲这一觉睡的很沉,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了,南宫瑞早就离开了。尤莲觉得昨夜的一切仿佛一场春梦,梦醒之后什么痕迹都没有。她穿衣洗漱完毕,尤大娘已在堂屋的桌上摆好大米粥和两个小菜。 “我爹呢?”尤莲边吃边问。 “早进城去了,”尤大娘做在旁边一边纳着鞋底子一边问道,“你昨日半夜饿了?” 尤莲喝着粥含含煳煳道:“是啊!” 尤大娘就不再多问了。 吃完饭,尤莲仿佛想到了什么,赶紧对母亲嚷道:“娘,你刷碗吧,我回房有点事!” 尤大娘和尤木匠一向非常宠爱这个独生女儿,听了尤莲的话,放下针线和纳鞋底用的锥子,自己开始收拾碗筷。 尤莲回到房里,掀开被子,什么也没有;又拿开枕头,发现枕头下面放着一个精緻的雕花木盒。尤莲长长吁了口气:原来昨晚不是梦,是真的! 她忽然觉得开心极了! 打开盒子,一股馨香扑面而来,原来里面的十二个小巧精緻的水晶瓶里装的是十二种香精。尤莲一瓶一瓶拿起来闻,发现是十二种香氛,有槐花的甜香,有菊花的清香,有茉莉花的淡香,有莲花的异香,有竹叶的竹香,有青草的草香…… 拿起盒子一看,盒子上有一行小字:“白云城出品”。尤莲知道白云城,恐怕大宋几乎所有的爱美女性都知道白云城。 白云城不但是武林圣地,更是女子用的香脂膏粉簪环首饰的圣殿。大宋最贵的最好的香脂膏粉簪环首饰就产自白云城,而且稍大一点的城市都有白云城的分店,南阳城里也有。尤莲十三岁生日的时候娘去白云城在南阳城的分店给她买了一盒胭脂,虽然是最便宜的,也要五钱银子,尤大娘心疼了好久,害的尤莲从来不敢多用。 尤莲捧着盒子呆了半天,直到尤大娘唤她才打开衣箱藏在了衣服下面。 别后不知君远近 八月十五中秋节匆匆来到,尤家也很是热闹了一番。 尤木匠夫妇只有尤莲一个独生女,因此亲戚们逢年过节都对尤家很是热情,经常带着自家的二儿子三儿子四儿子……来尤家做客,力求表现出自家孩子最好的一面,给尤木匠夫妇留下最好的印象,将来好过继给尤木匠,继承尤家的家财。 尤木匠夫妇自从断了生下一个儿子继承烟火的指望,对于亲戚们的打算也都心知肚明,对他们的这些举动也就听之任之,只是从不吐口。
第24页 中秋节过后,九月九重阳节很快也就到了,尤莲一直没再见过南宫瑞,心里颇为思念,就撺掇着母亲登山赏菊。母女俩正在房里嘀咕,窗外传来中气十足的女声: “哎呦呦,娘俩整天亲不够,连客人来了都不知道!” 原来是尤莲爹爹的好友同村的李文昌的娘子来了。她进来后和尤大娘调笑几句就说出正题:原来是约尤大娘和尤莲母女上独山赏菊。 “听说山上的南宫世家今日对老百姓开放呢,咱们也进南宫府去看看那豪门大家是怎样过日子的!”文昌娘子高门大嗓道。 “娘,去看看吧!去看一看吧!”尤莲在旁边怂恿。 尤大娘有几分心动,可是想了想又道:“我们几个娘们自己去,没有男子跟随,僱车什么的多不方便呀!” 文昌娘子一拍膝盖:“怕什么,我家四郎跟着呢!” 此事遂成。尤家母女稍事收拾,李家四郎已经雇好车等在了门口,一时登车起行,马车虽不甚快,好在独山并不甚远,虽然出发的不早,中午就到了独山脚下。两家人约定,先在独山脚下找个酒肆用饭。 李家四郎年纪虽轻,办事极为老到,引着自家母亲和尤家母女进了一家中等档次的酒肆。酒肆内虽然不甚华贵,但是极其干净整洁。 小二上前点菜,李四郎连忙礼让尤大娘: “尤大娘您来点吧!” 尤大娘赶紧推让:“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还是四郎你点吧!” 李四郎再次推让,尤大娘固辞。 他们推让的时候,尤莲坐在窗口的位置,两眼往外扫来扫去。今日正值重阳佳节,独山之上菊花盛开,再加上南宫世家为了邀得民心开放本府,引来了众多乡民,一时之间独山上下热闹非凡。可是尤莲看了好久,都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人。正惆怅间,忽然被母亲用胳膊顶了一下,回神一看,原来李四郎正含笑看着她呢! “四郎哥哥,你说什么呢?”尤莲故作可爱的问道。 尤大娘赶紧打圆场:“这野丫头,今天是没睡好怎的,怎么这样癔症呢?” 文昌娘子的嘴微微撇了撇。 “莲妹妹,你有没有想吃的菜?” “四郎哥哥,你决定就好,我不挑食的。” 李四郎点好菜,四人边喝茶边等菜上来。尤莲偷偷捅捅母亲:“娘,我想尿尿。” 尤大娘在下面轻轻掐了尤莲一下:“死丫头,说话怎么这样粗鲁!”不过立即起身道:“她婶子,我和大姐儿去去就来。”说完拉着尤莲就出去了。 尤莲母女一出去,文昌娘子马上变了脸色:“你爹究竟是怎么想的,想娶尤大姐儿当儿媳妇?你看看尤家那个野丫头,癔癔症症的,白长了幅聪明相,一脸傻气,还说要去‘尿尿’,以为声音小我就听不到吗? “还有你,擦亮你的眼睛,别被这小狐狸精给迷住了,娶妻娶贤,光长得好有什么用?……” 李四郎很是无奈,好不容易等他娘说累了才插话道:“娘,我爹想让大姐儿当儿媳妇,我想娶大姐儿当娘子,这都是我们自家一厢情愿,人家尤叔就这一个独生女儿,说不定想找上门女婿,根本就不愿意呢!再说,尤莲只不过年纪小,幼稚了点,怎么能说是癔症呢——” “人你还没娶到你就帮那小妖精说话——”忽然文昌娘子停住了,原来尤家母女已经进来了。 “说什么呢大妹子?这么热闹!”尤大娘好奇地问。 李四郎赶紧岔开话题:“不知南宫家会不会开放玉矿。南阳独玉天下闻名,可惜全被南宫世家垄断了,常人难得一见啊!” “希望吧,我也想看看独玉呢!”尤莲也满有兴趣。 尤大娘也问了起来。 话题就此转开。 用过午饭,歇了一会儿,喝了点茶,一行四人就开始登山了。 独山因为南宫世家几百年的经营开发,登山已经变得非常方便,一条青石板道蜿蜒而上,倒也平坦。到了半山腰,青石板路一分为二,一条继续向山顶延伸;一条通向半山腰,往前望去,是布满整整半面山的南宫世家。虽已是秋季,草木有些萧瑟,但满山红叶和道旁的各种盛放的菊花给这秋意带了一抹明媚的色彩。 看来南宫世家今日是真的面向普通老百姓开放了,通向南宫世家的青石板路上陆陆续续都是去南宫世家看热闹的老百姓。尤莲扶着母亲走在前边,李四郎扶着自己母亲走在后边。很快,前面青松汉柏的簇拥中出现一个巍峨高大的汉白玉牌坊,上书“敕造南宫府”五个篆体大字。 穿过牌坊,继续沿着青石板路向上走,前面就是南宫世家的正门了。走近一看,朱漆大门早已打开,左右各镶嵌了三六十一八个黄铜大钉,门上有一个匾额,上书“南宫世家”四个大字。 进了正门,就是一熘平地,往左往右都有一条小道,往中间是一道宽宽的阶梯。往左往右的小道两旁都种植着高大葱郁的松树,宽宽的阶梯两旁是两个花圃,里面种植着两株长势喜人的夹竹桃。 沿着阶梯往上攀登,前面有一个院落,匾额上写着“听涛”两字,尤莲早听人说起过这是南宫世家的正房,如今有机会参观,感到很开心,可是又想到这是南宫瑞的家,还是有点奇怪,从进入南宫世家开始她就一直陷入忐忑不安之中,既盼着遇到南宫瑞,又怕遇到南宫瑞太尴尬。
第25页 听涛园的门口立着几个青衣小厮,见到人进来就引着进入参观。 听涛园院中种满了高大的松树,地下铺着很有些年代的青砖,令人感觉寒气逼人。不少房门都锁着了,能参观的其实并不多。在一间侧房里,摆着南宫世家世世代代的家主画像,看到尤莲等人很有兴趣的样子,小厮尽责的按顺序介绍着。 到了最后一幅画像,尤莲呆住了——原来是南宫瑞的画像。在这幅画像中,南宫瑞正襟危坐,面视前方——尤莲从没见过这样一本正经的南宫瑞,不由仔细打量起来。 “这是我家公子的画像!”小厮看来很敬仰南宫瑞,讲到前面几位老祖宗的时候还只是寥寥几语,到了南宫瑞就滔滔不绝起来。 “我们家的公子,武艺高强,人品高贵,堪称人中之杰……” “大姐儿,你看南宫公子这幅画像画得像不像?”尤大娘指着画像问尤莲。尤莲还没来得及回答,小厮听到这几人认识自家公子,立刻热情了几分,话语中有了打探之意。 尤大娘就说了春天时南宫公子在自家村子里帮助捉过坏人的事情。一行人边走边说,刚踏出房门,就见迎面大踏步走来一人,尤莲又是一惊——原来是南宫瑞! 南宫瑞似乎刚从外面赶回,身披玄色披风,里面穿着白色的剑袖,脚穿黑色的马靴,手里拿着马鞭,一副风尘僕僕的样子。他本来正大踏步往院里走,看到尤莲,马上停了下来,稍一迟疑,很快向尤大娘躬身行礼,又寒暄了几句,叫过小厮吩咐了几句,望了一眼尤莲就离去了。 小厮立刻热情万分:“哎呀,没想到您几位是公子的贵客呀!公子已经吩咐过了,今日由我带着大家好好看看南宫世家。今晚呢,就不要走了,公子吩咐了,请大家住在公子住的“‘莲渚’。” 小厮滔滔不绝说着,尤莲的心却乱成了一团。她不知道南宫瑞看到她会怎么想,也觉得有点害羞,也有一点快乐。 她还在想,南宫瑞临走前看她的那一眼有什么含义没有。 尤莲愁肠百结,可是尤大娘、文昌娘子和李四郎却很开心。文昌娘子一心一意恭维尤大娘面子大,连南宫公子都要向她行礼,还叫她“尤大娘”!尤大娘连忙澄清,说她也想不到南宫公子这么平易近人,还愿意卖她一个面子,真是想不到啊! 李四郎倒是很沉默,他看着两个娘亲互相恭维,有点无奈,和尤莲对看一眼,两人彼此明白对方的想法,倒也一哂。 正在这时,前面响起脚步声,尤莲扭头一看,却是南宫瑞又回来了。他看来已经沐浴换装完毕,身上穿着白色的常服,只不过头髮虽已梳起,可是还往下滴水,可见来得很匆忙。 他瞟了尤莲一眼,摆出很正经的样子,和尤大娘又寒暄了一番,然后表达了亲自带着尤大娘游览的愿望,并请求尤大娘介绍一下同行的另外两名客人。 尤大娘有点受宠若惊,忙着逊谢,两人你推我辞一番,尤大娘才介绍文昌娘子和李四郎母子: “这是我家的亲友文昌大娘,这是李四郎,文昌大娘的儿子。” 南宫瑞又客套了几句,宾主一起游览南宫世家。 南宫世家确实很大,一直到夕阳西下,还没有游完。众人又一起至南宫瑞居住的“莲渚”用餐。 看到月亮门上书写的“莲渚”这个名字,尤莲悄悄看了南宫瑞一眼,谁知南宫瑞也正偷眼看她,两人眼神相对,很快闪开。尤莲觉得又是羞,又是恼,又是甜蜜,又是嗔怨,又是欢喜,一时间百味陈杂,难以言说。 今霄好向郎边去 尤莲四人被安排在“莲渚”外围的客房。 上弦月挂在天空,四周只有秋虫的鸣叫。 静夜中传来一声喜鹊的鸣叫,在这冷寂的秋夜,显得有点突兀。 尤莲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悄悄起床。母亲在一旁发出均匀的鼾声,尤莲来不及穿戴整齐,只穿着中衣披散着长长的头髮就要出去,临开门,又回去把袷衣拿起披在了身上。 进入虚掩着门的内院,穿过建在水面上的长长走廊,尤莲走向湖心的小楼。 黯淡的月光之下,一个白色的人影正趴在一楼的雕花栏杆上。 尤莲小跑跑过去,立在南宫瑞的旁边。 南宫瑞侧首向尤莲一笑,这笑是那样美——他的未束起的黑黑的长髮在风中飘拂,拂过脸庞,白色的衣服宽袍大袖在风中猎猎作响。 尤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把脸扭到一边。 “尤莲,你不敢看我?”南宫瑞的声音也和平时不同,沙沙的,哑哑的,有种很性感的余韵。 尤莲忽然有点恼:“南宫瑞,你是不是想勾引我?” 南宫瑞的笑很魅惑:“是,那又怎么样?” 尤莲恶狠狠道:“我今年才十四岁,我没成年呢!你勾引未成年少女算哪般?” 南宫瑞的笑一下子停在了脸上,他低头笑起来,暧昧的氛围一消而空。 “未成年少女,那你半夜时分衣履不整来见一个成年男子是为哪般?” 尤莲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看着满池的秋莲,没有说话。 南宫瑞悄悄看了她一眼。 尤莲长及臀下的髮丝丝缕缕在风中飞舞,她白皙的脸在月光之下如盛开的莲花,有种奇异的魅惑,她的个子很高,有着修长的双腿,根本不像只有十四岁。
第26页 他看到她的脚,忽然觉得唿吸有些困难:“尤莲,你穿睡鞋出来?” “是呀!” 南宫瑞扬首哼唱: “花明月黯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 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 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唱到最后一句,还笑嘻嘻拉长尾音。 尤莲上前撕住他的嘴:“南宫瑞,你在调戏我么?” 南宫瑞飞快熘了一眼尤莲的脚,嘴里却道:“我才不理十四岁的未成年少女!” “真的吗?”尤莲微笑着向后退了一点,抬起修长的腿把右脚放在朱漆栏杆上,大红的绣着粉色莲花的缎子睡鞋穿在她白如莲萼的玉足上,形成鲜明强烈的对比,“不是你让丫环给我准备的吗?离开时又不能带走,我当然得好好穿穿,彻底利用了!” “那我为你准备的其他衣服呢?”南宫瑞声音压得很低,犹如呢喃。 尤莲放下腿,在衣襟上轻扯了一下:“在这里呢!”她在白色中衣的里面穿着和睡鞋同色的绣着粉色莲花的红缎抹胸,雪白饱满的胸在红色摸胸后若隐若现。 南宫瑞的手仿佛不由自己做主,轻轻抚了上去。 尤莲呻吟一声。 她是故意的。她的青春,在第一次看到南宫瑞的那一瞬间就开始躁动,在她过早发育的身体里冲撞,无处可去,无路可走,只想爆发! 南宫瑞一把抱起她,把她顶在红漆柱子上,深深吻下。 他的吻急切而爆烈,尤莲忍不住呻吟出声,这声音令南宫瑞更加急切起来,把尤莲抵在柱子上,吻渐渐向下,很快扯开尤莲的衣襟,隔着肚兜啃咬着。 尤莲无力的承受着,感觉南宫瑞的下身坚硬紧紧抵着自己,她有点害怕挣扎起来,谁知南宫瑞双手托住她的臀部用力冲撞起来。尤莲浑身无力,只好被动承受,很快南宫瑞身子颤抖一下,把尤莲抱起紧紧搂在怀中,头埋在尤莲发中,低声喘息着。 尤莲此时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情。 她有点庆幸,又有点失望。 南宫瑞抱起尤莲,把她放在栏杆上,让尤莲的双腿环在自己腰上,紧紧抱着尤莲,喘息渐渐平定。 “尤莲,我不能害你,”他低低的在尤莲耳边诉说,“我爱你,真的爱你,可我什么都不能给你,我会给你带来灾祸……” 他的声音越来越悲伤,越来越低。 尤莲的耳侧有点湿,她忽然感到深深的绝望,她今晚确实有意在勾引南宫瑞,她了解每一次南宫瑞见到她的矛盾与挣扎,于是,她想得到他,只不过,即使在这样的时刻,南宫瑞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理智战胜了感情,也战胜了身体。 她哭了起来,因为她知道,这样接近的时刻再也不会有。 “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她哭泣着,哽咽着,“再也不会有一个女人,像我这样的爱你,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地位,不是因为你的身家财产,而只是因为,你就是你,就是南宫瑞,不是别人!” 天亮之后,用过早饭,尤莲一行人就告辞了。虽然没有再见到南宫瑞,但南宫世家的家丁很热情的要到山下套车送四人回去。 南宫世家的家丁在前面带路,尤莲走在最后。在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她回头向半山望去,巍峨壮观的建筑群连成一片,是那样的宏伟高大,一个人处在其中是那样的渺小——她看不见南宫瑞! 重阳节就这样过去了。接下来的十月十六是尤莲的生日,尤木匠为女儿打了一对银镯子做礼物,尤莲过得很快乐。那一天很多亲戚好友都来了,连文昌娘子也送了一副银项圈,当然文昌娘子让儿子去银匠铺打项圈的时候说的“这次听你父子的,这项圈早晚得回咱自己家”尤木匠一家并不知道。 整个十月也像尤莲的心,一直是阴雨连绵。 十一月也很快过去了,腊月也过得很快,转眼就要到新年了。 今年尤木匠的生意还不错,手里很宽裕。一日,阳光很充足,难得的冬日暖阳,尤木匠正要进城,忽然想起了什么,来到整日闷闷的女儿跟前: “大姐儿,很快要过年了啊!有没有想要的东西?”说完还把自己装银钱的褡裢在尤莲眼前晃了晃。 尤莲有些意兴阑珊,扭过脸,不理他。 “我的乖女,要过年了,你不做新衣服吗?你不打新首饰吗?”尤木匠继续“循循善诱”。 尤莲还是无动于衷。 尤大娘走了过来:“就是有你这样的爹惯着,尤莲才这样任性!你别惯她了,回头嫁到婆家去,公婆尽拾掇她!” 虽这样说,却也凑上前,“大姐儿,最近怎么不痛快?告诉娘,中午想吃什么,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尤莲托着腮不理爹娘。 尤大娘捅捅丈夫:“她爹,你今天带她到城里散散心吧!” 在爹娘的劝说之下,尤莲坐着爹爹雇的车进城了。 因为快要过年了,城里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尤木匠到铺子里去了,尤莲自己在市场上逛来逛去。 逛了估衣铺逛绸缎庄,逛了绸缎庄逛料货铺(金银楼),最后连书肆也逛完了,尤莲还是提不起精神,看看天色,已近中午,准备找一家饭庄吃点东西。
第27页 状元大街有一家叫义和兴的饭庄,听人说做的松针包子很好吃,尤莲决定去尝尝看。 到了义和兴,因为时近中午,正值饭点,客人很多,楼下大堂没有位置了,尤莲就塞给小二一角银子,被安排在了二楼靠窗的一个包间。 尤莲点了一笼蒸饺,一碗酸辣肚丝汤,然后望着窗外的人流,打发无聊的时光。 原本是无意在看,忽然尤莲觉得街上一行人中有人看起来很熟悉。 这一行人总共五位,前面的一对少年男女穿着一色的白色貂衣,看起来很华贵,也很登对。后面跟着的两男两女看起来是随从的丫鬟和小厮。 这一行人在尤莲瞪圆的眼睛注视下站在楼下似乎商量着什么。他们的声音很小,可是尤莲还是听清楚男的在说“青君妹妹,这家的松针包子是南阳的特产,值得一尝”。 很快,这一行人就进了饭庄,楼下很快响起小二的大嗓门:“贵客五人,二楼天字包间——” 很快传来登楼的脚步声。即使在嘈杂的饭庄里,尤莲还是听到了那华服貂裘的少年男子的声音:“青君妹妹,楼梯有点陡,小心一点。” 尤莲的心又酸又涩,仿佛在抽痛一样,很难过。 那一行人在尤莲隔壁的包厢安顿了下来,尤莲听到那男子点菜的声音:“上汤菜心,炝黄花菜,蜜汁江米枣,酱炙鱼,银珠扒熊掌,再来两笼松针包子,温一壶黄酒!” 尤莲知道这个声音,于千万人之中她也能认出这个声音。是南宫瑞,是南宫瑞在隔壁招待着他的“青君妹妹”! 他的体贴,他的温柔,此时都属于另一个女人,一个不但衣服比尤莲华丽的多,地位也比尤莲高得多的女子。 尤莲觉得南宫瑞的那个“青君妹妹”比自己美丽,更比自己高贵。她想:原来世界上真的有气质这回事,人家的脸上清清楚楚写着“高贵”两个字,那些说有钱人浑身铜臭味的人纯粹是妒忌,钱和势真的是可以堆砌岀气质的。 尤莲很妒忌,很难过,可是她只是一动不动的趴在桌子上,一句话说不出,只有眼泪不停的往外流。 “这位姑娘,您的包子和汤来喽——”小二推开包间门走了进来,“姑娘,你怎么了?” 尤莲忙用手捂住脸,“没,没什么!你快下去吧!” 小二离开了,尤莲趴在桌子上无声的哭泣着。 一直等到隔壁的人离开,她才直起上身,一边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抹着,一边忍不住看向楼下。 那一行人已出了饭庄,可是走在最后的那个人却在“青君妹妹”上车之后,抬头向饭庄二楼窗口望来。四目突然相对,尤莲连忙扭过身子。 楼下传来车子远去的辘辘声。 旧游如梦空肠断 从那以后,尤莲再也没有见到南宫瑞。她无数次怨恨他的狠心,可也只是如此。 “我后来派人打听过你,得知你进了濮王府,以为就这样错过。后来听说濮王世子入了白云城门下,身边带的人是你。” 尤莲静静望着他,他好似更加清瘦了,虽然更加清俊。 “你关心我吗?”尤莲恨恨问道,“你的青君妹妹呢!” 南宫瑞移开眼睛:“我们已经订婚了。” “我猜就是。我离开南阳时,城里都传着南宫世家的公子和登封县君要订婚!”虽然知道说这些很傻,可是尤莲就是忍不住,“俊男配美女,高贵配高贵,让利益最大利益化,对吧?” 南宫瑞声音依旧平静:“这是我的义务。” 尤莲再也忍不住:“滚,去你他妈的义务!”伸手把南宫瑞推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南宫瑞站在门外,望着紧闭的房门,他忽然觉得有些委屈,鼻子有些酸:尤莲再也不会回头了吧?!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的回头呢? 赵宗实回来的时候,尤莲已经做好了晚饭等着他。 赵宗实洗完手,谁知尤莲正站在他身后,他一回身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尤莲望着赵宗实:“小王爷,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赵小王爷很是莫名:“当然不会,你是我花银子买来的好不好,白花花的银子啊!” 尤莲瞪了他一眼,推开他离开了。 赵小王爷吃饭的时候,尤莲坐在他的对面,手托香腮魂飞天外。 “小王爷,如果你爱上一个女子——” “尤莲,我发誓只爱你一个!”尤莲还没说完就被小王爷给打断了。 “你好好听我说,”尤莲拼命按捺住性子,“如果你爱上一个女子,可是这个女子地位很低,王妃希望你娶另一个地位高得多的女子,你会怎么做?” 小王爷想了想,道:“好办啊!先把自己喜爱的在外面置一处房子接过来,金屋藏娇;然后再娶地位高的那个。” “你去死吧,猥琐男——”尤莲沮丧极了:比起小王爷的猥琐,南宫瑞无疑高贵多了! 小王爷此时却坐得很直,握住尤莲的手用很正经的语气道:“尤莲,如果是你的话,那个‘金屋’会豪华的多的!” “滚——”尤莲觉得自己竟然去问小王爷,简直是疯了!
第28页 夜晚的白云城,万籁俱寂,白日的雾气早已散去,月光静静射入窗内。 小王爷好似睡熟了,好久没有声音。 尤莲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尤莲,”小王爷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特别清朗,“如果我爱上一个女子,无论她地位如何,我会娶她。或许我也得娶别人,但是早晚,她会成为我唯一的妻子。” 尤莲静静听着,她甚至有一种很卑微的愿望:如果这是南宫瑞说的话那该多好!虽然做妾很卑微,可是毕竟有希望,胜过这样日日夜夜的难过。 第二日,尤莲决定不再在家里闷着胡思乱想,去找闺蜜小福子聊八卦。谁知道百合也在。尤莲好奇地问百合: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用伺候城主夫人了吗?” 百合微笑:“今日我休息!” 仔细一问才知道,城主夫妇今天一早带着外甥南宫公子离开白云成了。听到这个消息,尤莲的心勐的痛了一下,她强装笑颜道: “啊?那谁教我家小王爷武功?” “大公子啊!” “城主哪有那么多时间,弟子的武功基本上都是大公子代授的,城主在的话也只是初一十五考校指导一下。有时间城主还要和夫人出去游玩呢!” “百合你不是城主夫人的丫鬟吗?你怎么没去?” “城主不喜欢他和夫人之间有多余的人!”百合理直气壮。 尤莲眼前出现风神如玉的城主和美丽娇媚的城主夫人,感嘆道:“城主和夫人真是一对璧人,还没见过这样登对的夫妻呢!”她开始想像夫妻感情多好才能像他们夫妇这样。 “不过这么多年白云城的确太冷清了!”百合嘆息道。 “听嬷嬷说二十年前不是这样的。老城主喜欢热闹,光小妾都有二十多个。”小福子道。 “是啊,我听说还有好多歌姬舞姬呢!”百合忙着插嘴,“有东京来的,有波斯来的,还有绿眼睛的呢!” 小福子故作了一回深沉:“盛况不在啊!” 百合瞥了她一眼:“我倒觉得现在的城主好,只守着夫人。”又转换话题,“听说二公子要回来了!” 小福子双手合十,两眼星星闪烁:“二公子终于要回来了!感谢老天啊!” “二公子?” “大公子苏瑞,姓的是夫人娘家的姓;二公子叫西门杉,姓的是城主的姓。” “二公子好帅的!” 尤莲有点好奇了:“比南宫公子还帅?” “那当然了!简直是帅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飞沙走石!” 尤莲不由笑起来:“二公子是妖怪吗?哈哈!” 小福子很神秘:“不要笑,南宫公子虽然很帅,但是只是英俊,你家小王爷是很可爱,兰家兄弟很俊秀,怜花公子很酷,可是二公子不同,二公子的俊美,已经成了一个传说!” “真的吗?”尤莲都有点期待了,她天生嚮往美男,一听说有美男将会出现就忍不住肖想起来。 百合也是无限神往的样子:“真盼着二公子早日归来呢!” 小福子含情脉脉:“我俊美无匹的冰山公子啊~~~”声音千曲百折韵味无穷。 尤莲也陷入对美男的无限神往不可自拔。 “尤莲,我饿了!”耳边远远传来小王爷的咆哮。 “我就回去!”尤莲赶紧跳起来,“两位姐妹,改日再叙!” 夏天慢慢结束,秋天仿佛很短,冬天很快来到,有一天尤莲醒来拉开窗帘,发现外面已经是白色的世界。 原来冬天早已来到了白云城,可是传说“很快要回到白云城”的二公子还没有回来,盼得尤莲对美男降临都有点不抱希望了。 一日送走小王爷,尤莲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自己枕边放着一封信,尤莲知道是家里捎过来的,拆信的时候,手都是抖的。撕开了信封,掏出了信纸,一目十行看完,尤莲跌坐在了床上,信纸落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尤莲重新拿起信纸,又认真看了一遍。 信的前半部分爹娘说一切安好,银子也收到了,嘱咐尤莲注意身体。信的后半部分都是爹娘对女儿的担忧。 在信的最后,只有淡淡的一句:李家四郎新娶。 爹娘随信捎来两大包东西。尤莲打开一个,发现里面是自己的内衣裤和最喜欢的几件衣服,衣服里藏着一个小包,里面放着十几件首饰,有尤莲旧有的,有爹娘新打的。打开另一个包,里面放着一个精緻的木盒和一个裹得紧紧的油纸包,打开木盒,里面放着大半盒碎土。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尤莲爱吃的擂臼盐芝麻。 尤莲安静的坐着,一动不动,泪流满面。 傍晚,小王爷回来了,在楼下没找到尤莲,就到了楼上。他没说话,轻轻坐在尤莲的旁边,搂住尤莲,静静的坐着。 “我想我爹娘了!” “我也是。尤莲,我们会回去的,你信我好了。” 一日,小王爷回来之后,总是在尤莲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尤莲。尤莲早就发现了,故意不说话,一本正经的整理衣物。 临睡前,小王爷已经脱了外袍,忽然起身来到尤莲床前。
第29页 尤莲只穿着内衣,看到小王爷过来,不由摆出防御的姿势:“你要干什么!” 小王爷面无表情的丢下一包东西就走回去睡了。 尤莲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精緻的雕花木匣子,一按消息,小匣子一下子就弹开了。尤莲拿出里面放的东西,对着烛光仔细看。 这是一个莲花金簪,式样很简单,看上去也有点粗糙,可是黄澄澄的,成色很好,拿着也是沉甸甸的,看来着实不轻。尤莲很喜欢,忙道:“小王爷,谢谢!” 被子里传出小王爷闷闷的声音:“不用谢!” 作为一个小康之家出身的姑娘,尤莲喜欢黄金和白银制成的首饰。可是,爹爹给她买的最值钱的首饰不过是一对镶红宝金耳环和一根黄金嵌玉簪子,看到这根莲花金簪,虽然觉得有点不够精緻,但是还是非常的喜欢。 尤莲拿着金簪对着镜子在髮髻上插来插去,最后,终于找到了适合的位置。插好后,尤莲顾镜自怜,十分自恋。 “小王爷,你看这样好看吗?” 小王爷探出头:“真俗气!” 尤莲自动忽略他的话,仍然非常开心:“明天早上要不要喝牛肉汤?我买的有上好的牛肉哦!” “那,好吧!” “好嘞!” 尤莲一阵风下楼去了。 尤莲十分擅长炖牛肉汤,可是因为费时费事,很少炖。今天开心,她决定现在炖上,明天早晨小王爷就能喝上醇香的牛肉汤,明天晚上还可以吃牛肉面。 小王爷躺在床上回想起尤莲炖的牛肉汤,真是不胜嚮往之。一根普通金簪,得到尤莲热情的牛肉汤,这笔交易,看来很划算。那如果是嵌宝石的金簪呢?小王爷陷入沉思,慢慢的,面容有点诡异起来。 “小王爷,你在想什么?”小王爷一惊,原来尤莲正对着他的脸观察呢,手已经上来拧住了他的脸蛋,“明明很可爱的嘛,怎么会有这样猥琐的表情?” 尤莲虽然一直操持家务,可是双手常用尤氏秘汤浸泡涂抹,倒也洁白滑腻。此时被她轻轻拧住,小王爷只觉浑身麻酥酥的,一动不动,承受尤莲“爱的抚摸”。 “小王爷,王妃怎么捨得你到这里来,她那么疼你,”尤莲不经意问道,“肯定有什么原因吧!” 小王爷一下子从温柔乡里醒了过来:“母妃想让我练武强身呢!” “哼,我才不信!府里一些侍卫武功也很高的,干吗跑这么远!一定有什么原因!” 小王爷没有说话。 尤莲知道他年纪虽小,可是极有主意,不愿说就是真的不会说,因此就不再问了。 尤莲一向喜欢钻研厨艺,尤其善于做面。第二天傍晚小王爷刚进门尤莲已经笑着迎上来:“香喷喷的牛肉面!洗洗手就可以——”“吃”字没说出来,被尤莲张着嘴给吞了下去——小王爷后面跟着一队白衣人! 一片芳心千万绪 “小莲姐姐,我们来吃你做的牛肉面!” 原来韩水月也来了,和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走在后边。 “尤莲这是六师兄七师兄!”小王爷指着一对长得一摸一样的少年介绍。 尤莲赶紧给这孪生美男见礼。 左边的少年微微颔首,右边的却好奇的看着尤莲:“你就是尤莲吗?你长得真好看!你嘴唇为什么这么红?抹胭脂了吗?”说着手指已经摸到了尤莲的唇,“呀,是自然红!” 被一个毛孩子这样摸来摸去,尤莲感觉怪怪的却也不好发作。 “尤莲,这是三师姐!”小王爷拉过尤莲,指着韩水月旁边的女子介绍。尤莲得以逃脱刚才少年的魔爪,心里很欣慰,礼行的自然很到位。 “我叫你小莲好吗?”她的笑很温暖,尤莲不由自主点点头。 这位三师姐同她的那些美貌同门不一样,长得很普通,也就中人之姿,可是看上去令人舒服。 小王爷和客人上楼去了,尤莲在厨房重新准备晚餐。她添了几个小菜,又温了一壶黄酒就送了上去。 主客边吃边聊,尤莲站在一旁斟酒。听了一会儿,便听出他们在谈除了武功之外还可以选学的东西,有的说要学琴,有的说学毒,小王爷却没有说自己想学什么。看看该下面了,尤莲就下楼下了五碗面端上来。 送客出门的时候,其他人倒也罢了,唯有刚才摸尤莲的少年拉着尤莲的手,一脸纯真:“小莲姐姐,你做的饭菜真好吃!我明天还来吃好吗?” 看着这么好看的眼睛这样真诚的望着自己,尤莲还能说什么呢?“好啊,欢迎你常来。” 小王爷仿佛瞪了尤莲一眼,可是,太快了,尤莲也不能肯定。客人都离开之后,尤莲才想到:我怎么没徵求主人的意见就答应了呢! 第二天尤莲正睡得迷迷煳煳,忽然觉得好像有人在叫她,披上一件外衣就下了楼,倚在楼梯上一看,原来是昨天那个少年。 看到尤莲,那个少年仿佛呆住了,愣愣的盯着尤莲。尤莲浑然不觉,还未开口,少年笑了 :“小莲姐姐,我饿了!” 尤莲最见不得正发育的孩子饿,忙道:“你在下面先等着,我很快就下来做饭!” 回到房里,尤莲很快梳洗完毕,换好衣服就下楼了。
第30页 尤莲先烧上水,做了一碗玉米汤,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切好火腿和青菜,打好鸡蛋,炒了一份火腿鸡蛋炒米。 少年吃的很慢,但是看得出他很喜欢吃尤莲做的饭菜。 “很好吃,小莲姐姐!谢谢你!”少年离开的时候,俯下身在尤莲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尤莲愣住了,她本来反应就比别人慢半拍,现在更是呆若木鸡。 “小莲姐姐,记着哦,我是兰珂!” 晚上,小王爷的身后,跟着韩水月和那两个孪生少年。 “小莲姐姐,你猜他们哪个是兰琛哪个是兰珂?”韩水月一进门就问。兰琛兰珂在后面无辜的笑。 尤莲指着左边的道:“他是兰珂。” “我输了!”韩水月掏出一个精緻的荷包递给兰珂,“小莲姐姐,都怪你,我和兰珂打赌说你认不出他的!” 尤莲也很无辜:“你怎么不早说?” 韩水月哈哈一笑:“你怎么分清兰琛兰珂的?” 尤莲想了想说:“兰珂笑的时候眼睛是弯的。” 就这么简单,兰琛笑的很温暖,眼睛眯在一起;兰珂笑的很灿烂,眼睛是弯弯的。 尤莲记住了兰珂的笑。 韩水月趴到两兄弟面前:“小哥,给姐笑一个!” 兰珂兰琛凑到她前面,几乎鼻子碰鼻子了,最后给她来个超大号笑容,把韩水月惊得差点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看他们师兄妹笑成一团,尤莲微笑了一下,下去准备酒菜了。 因为时近春节,天气严寒,她今天准备了老鸭火锅。 韩水月等人自是赞不绝口,兰珂要求常来蹭饭,尤莲看小王爷似乎并不在意,笑着说:“欢迎欢迎,只不过不要做不速之客,要提前说一声,我好提前准备。” 春天很快就来了。白云城的春天,最常见的天气就是春雨绵绵。 连绵不断的春雨密密的斜织着,桃花在细雨中盛开,却依然灼灼其华。 尤莲还是不怎么出门,一天到晚在家里忙碌着,种种花,养养菜,研究研究新菜谱,看看新衣目录——她突然发现小王爷一下子长高了,衣服都需要重新定做了。 白云城的服装,除了尤莲这样的外来僕役,都是白色的,只不过质地上有差别罢了,城主和弟子们用的布料是白云城自己的布庄出品的顶级白棉布或者白色丝绸,而一般管事僕役则是普通白棉布。而这些款式接近的白衣,都是统一定做年底结帐的。 尤莲给小王爷定下了十套夹袍,十件单衣,十件裤子,十套内衣,其它的配饰腰带袜子之类就需要尤莲自己去做了。因此虽然下着使人忧伤的春雨,尤莲也只是偶尔伤一下春,没有时间去大规模表现自己的伤感了。 兰珂兄弟和韩水月还是常来蹭饭,尤莲一向是好客的,每次都是好菜好酒款待。不过,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平常也不多说话,虽然常常被兰珂撩拨得有点意动神摇,可是一想到自己只是一个丫头,很快就克制住了,慢慢也认为兰珂是在开玩笑罢了。 一日小王爷回来的时候后面没跟着兰氏兄弟,尤莲有点惊奇,随口问道:“大兰公子和小兰公子今天怎么没有来?” 小王爷浑身湿透了,全身上下都是水和泥,边脱衣服边道:“今天师父考校武功,他们也弄了一身泥,都回去了。” 尤莲忙着帮小王爷脱下湿衣,用浴巾把小王爷裹住就去烧洗澡水了。 等准备好洗澡水,小王爷浑身打着哆嗦跳了进去。 “今天城主挺严格的?”尤莲有点奇怪,白云城主对弟子一向宽容。 “是啊!在雨里练了一天,午饭都没吃,摔了好多次,”小王爷嘟嘟囔囔,“真怀疑是师娘骂他了!” 尤莲有些惊:“夫人敢骂城主?” 小王爷继续打着哆嗦:“那当然!师父对师娘是又爱又怕!” 尤莲边帮他舀水沖头髮边问:“就你成这样了吗?” “六师兄,嗯,还有七师兄,比我还惨呢!” “尤莲,我今天身上摔得很疼!” 尤莲知道他是在撒娇,赶紧上前:“我帮你洗头髮吧!” 尤莲帮他洗完头髮,准备好换洗衣物就下去准备姜汤了。 伺候小王爷喝完姜汤后才帮他擦身穿衣。 穿好衣服,热腾腾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尤莲想到白云城弟子除了小王爷之外都不允许自带僕役,想到兰氏兄弟,就和小王爷打了个招唿,去叫兰琛兰珂来一起吃饭。把小王爷安排停当之后,尤莲就端着一大碗姜汤出了门。 到了离家不远的一所小楼前,尤莲敲了半天门没人来开,她知道兰氏兄弟身边没有僕役,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楼没有人,尤莲直接上了二楼。二楼还是没人,尤莲就上了三楼。 绕过屏风,眼前出现一个大床,床帏胡乱垂下,床前的地上散着一地湿漉漉的衣服。 “兰公子!” 尤莲叫了几声没人答应,就上前撩开帐子,昏暗的光线下,兰琛兰珂紧紧挤在一起,浑身瑟瑟发抖,尤莲摸了一下兰珂(兰琛)的额头,好烫,又摸了摸另一个,也很烫,就赶紧下楼找大夫去了。 大夫来到之后,开完药就离开了,尤莲又忙着取药熬药。
第31页 药还没熬好,就听见楼上兰珂兰琛在叫。尤莲赶紧奔上三楼,刚到门口,就听见兰琛兰珂在细细的叫“娘——娘——你在哪儿——” 尤莲立在门口,鼻子有点酸,她上前刚帮他们盖好被子,手就被一双滚烫的手紧紧拉住了, “娘,不要离开我们好吗?” “娘,我好害怕!” “……” 尤莲坐在床边尽力安慰他们。 药熬好后尤莲服侍昏沉沉的兰琛兰珂吃药后才离开。 兰琛兰珂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尤莲正坐在床边呢。 “醒了?先喝水!”一人一碗温度正好的水,正好润了干疼的嗓子。 “饿不饿?喝粥好不好?” 兰珂兰琛望着尤莲,鼻子一酸,“饿了。” 尤莲嫣然一笑,下楼把一直温着的鸡汤青菜粥端了上来。 “一人一碗!” “小莲姐姐,你餵我们好不好?” 看着兰琛兰珂,尤莲一阵心疼,多可爱的孩子呀,现在病成这样,又没人照顾,真可怜。 “好,我餵你们。” 尤莲舀了一勺粥,刚要餵给靠边的这个,里面的那个也像雏鸟一样张开嘴,尤莲餵了这个,赶紧去餵那一个。很快,一碗粥就餵完了。 “还要不要吃了?” “再要一碗吧!”靠边的兰珂说,尤莲已经发现靠边的是兰珂靠里的是兰琛了。 吃完粥,兰珂兄弟又躺了下去。 “尤莲,谢谢你!” “不用谢,过一会儿我把药端上来,”尤莲收拾好碗勺,“我家主子帮你们向大师兄告假了!” 喝药的时候兰琛兰珂都不愿意喝:“小莲姐姐,闻起来好苦!” “你们看这是什么?”尤莲拿出一碗蜜枣。 小兰大兰马上喝药,喝完,大嚼蜜枣。 大概药有安眠作用,大小兰不久又睡着了。尤莲开始帮他们收拾房间,找出一大堆脏衣服拿到楼下洗。 洗完衣服,就开始准备午饭。午饭尤莲在自己家里准备好带了过来,一碟醋蒜拌黄瓜,一碟香油拌榨菜,一盘油丝卷,一锅小米粥。 香香甜甜吃完饭,兰珂笑着说:“小莲姐姐,你真像我们的田螺姑娘啊!别走了,跟着我们兄弟过吧!” 尤莲是个实在人,只会说:“我还得伺候我们小王爷呢!” 望着大小兰夸张的失望表情,尤莲觉得对不起大兰小兰的盛情,忙道:“你们可以常到我们那里去吃饭呀,要洗的衣服也可以拿去的。” 大小兰一起扑上来搂住尤莲:“小莲姐姐,你真是个宝啊!” 尤莲羞得赶紧挣脱,再怎么说大小兰也是清清秀秀的标准正太两枚,尤莲还是只敢远望不敢亵渎的。 晚上回来之后,小王爷望着家里多出的两枚占去尤莲注意力的小帅哥,感觉有点郁闷。 睡觉前,小王爷不停叫尤莲: “尤莲,我渴了!” “尤莲,我想吃宵夜!” “尤莲,我手臂酸疼!” “……” 最后,小王爷把大头放在尤莲肩上:“尤莲,我身边只有你,你只能对我一个人好!” 尤莲有点无奈:“可是兰珂兰琛病了啊,他们身边又没人,我是看你的面子啊!他们可是你的师兄弟!” “可是在你心中我要最重要!” “那是自然!”尤莲推开赵大头,“我的月钱该涨了吧?” “尤莲,亲一下就涨!”小王爷把脸给凑了过来。 尤莲一把推开他的大脸:“我尤莲是那种出卖色相的人吗?滚——” 第二天一早,尤莲服侍小王爷穿衣,发现小王爷贴身穿的裤子被塞在枕下,就取了出来,一摸,发现裤裆湿湿的,忙喊小王爷:“你的裤子怎么了?尿床了吗?” 小王爷一把抢过裤子,尤莲抬头一看,发现小王爷的脸红都红了,想了想,明白了过来,自己的脸也红了。 过了一会儿,小王爷自己穿好衣服下楼去了。尤莲站了一会儿,不由失笑,拿起衣服去洗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尤莲悄悄问小王爷:“你昨天梦到谁了?” 小王爷怔了一下,脸马上红了,拉过被子蒙上头。 “是不是水月姑娘?” “不是!”小王爷瓮声瓮气的回答。 “那会是谁呢?”尤莲继续探究纯情少年的梦中情人。 小王爷被逼急了,喊道:“还不就是你!” 尤莲被雷住了,雷得外焦里嫩:我吗?怎么会是我?又想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烫烫的,这才反应过来,掀开小王爷的被子就锤了下去: “让你不纯洁!让你不纯洁!” 小王爷被打了几下,夺回被子滚成一个球,让尤莲无从下手。 几天之后,尤莲终于认识到小王爷已经长成一个比自己高快一头的十六岁男人的事实,开始有了男女之防。 “尤莲,我们不分房好不好?” “不好!” “尤莲,我自己睡害怕!”
第32页 “你是个男人,要勇敢!” 小王爷默然。 离开第一夜: 半夜醒来,尤莲发现自己床边趴着一个人。 离开第二夜: 半夜醒来,尤莲发现有人挤在自己的小床上。 离开第三夜: 小王爷帮着尤莲搬回了三楼的房间。 好天良夜酒盈樽 初夏时节来到的时候,白云城比往年要冷一点,尤莲常趁小王爷不在的时候约上百合和小福子去洗温泉。 沿着白云城的主街道往里走,走到尽头是一面山壁,绕过山壁会出现一个山洞,走进洞中,是一面直立的光滑的青玉玉壁,正好遮住了温泉的汤池,绕过玉壁,是一个宽宽大大的温泉汤池。天冷的时候白云城的人如果不嫌麻烦都到这里来泡活水温泉。人们来泡温泉的时候一般都是进了洞就把衣服脱下搭在玉壁上。 因为男女有别,所以如果里面有女人在里面的话,就在玉壁上放上一个牌子,上书“女”字;如果是男的话,则相反。 一日,尤莲忙完家务,想去温泉泡一泡解解乏。谁知道去约百合的时候,百合在忙着;去找小福子,小福子正在蒸馒头。于是尤莲自己决定自己去泡。 此时正是下午,白云城的街道依然笼罩在薄雾之中,到处都是朦朦胧胧的。尤莲边走边玩来到温泉洞口,张望一下,发现洞口内的玉壁上面没有挂衣服,也并没有挂牌子。尤莲飞快的脱的光熘熘的,把衣服和写着“女”字的牌子搭在玉壁上,尖叫着“我来了”就沖了进去。 听到尤莲的叫声,雾气腾腾的温泉洞中一阵骚动,还来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尤莲已经光熘熘沖了进去。 水温看来相当高,水面烟雾缭绕。尤莲伸出脚试了试水温,好热! 刚把脚缩回来,尤莲抬头随意看了一眼四周,谁知她尖叫一声就“噗通”跳下水去。 水温比较高,尤莲跳进去之后觉得有点烫,马上要跳起来,可是看到前面的人影马上尖叫一声就缩了回去。 在温泉的最里面,有一个男子正靠着里面那块大石头泡澡呢!听到尤莲的尖叫声,他也只是睁开眼睛看了看,马上又闭上了。 尤莲双手护在胸前,全身除了脑袋外都藏在水里不敢出来,因为水雾朦胧,那个男子的样貌看不清楚,但是尤莲可以肯定他不是白云城自己见过的人。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那个男子眼睛紧闭,一句话都不说。 “我要叫人了!你赶快出去!”尤莲继续往后退了退,一直退到靠近岸边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那个男子睁开眼睛,懒洋洋的瞟了尤莲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尤莲简直要抓狂了:怎么有这样的变态? “听着,你有两个选择:一,你自己上岸穿衣出去,第二,你听我话自己上岸穿上衣服滚出去!” 那个男子理都不理,继续泡澡。尤莲怒极: “好,我还有一个办法。我上岸穿衣出去,但是你得保证,你一定会闭上眼睛不偷偷看我!” 尤莲都做出这样的让步了,可这个男子还是还是自顾自逍遥自在的泡澡,根本不搭理尤莲。 尤莲气到无力:“哼,你不起来,那我也不起来,看我们谁能熬过谁!” 于是,一男一女一里一外,在温泉中慢悠悠泡起来。温泉的水缓缓流动着,尤莲泡了一会儿,洗了头髮,潜在水里到岸边拿了香脂,用香脂在水里涂抹了全身,虽然效果不佳,但也只好将就了,重要的是要熬过那个可恶的男人!最后尤莲实在无事可干,就在附近游来游去。 在这段时间,那个男子还是静静躺着,只是偶尔拿起放在旁边大石头上的水袋喝一点东西。 尤莲偷偷看了几次,见那男子似乎很年轻,身材修长,皮肤光洁,五官轮廓很深刻。 又泡了一会儿,尤莲全身的皮肤都泡得皱皱的,可那男子还是稳坐钓鱼台,一点都没有起来的意思。 尤莲又坚持了一会儿,最后实在捨不得自己宝贝的皮肤受损害,咬咬牙:算了,姑奶奶先起来好了,便宜你这傢伙了! “我要起来了,你不要看哦!” 正要站起来,忽然“哗啦”的水声传来,原来是那男子要起身了! 他大咧咧站起身,浑身光熘熘的,就这样慢条斯理的淌着水走向岸边。他的个子很高,虽然很瘦,可是皮肤紧绷,看起来很有弹性的样子——这里指的是他的小屁屁,因为尤莲此时的角度看得最清楚的就是小屁屁了! 尤莲用手捂住眼睛,可是眼睛透过指缝窥视美男,浅褐色的皮肤,长长的黑髮湿淋淋披在细腰之上,修长的双腿,真的是很有看头,可惜只有后身! 尤莲咽了口唾沫,看着那美男上岸,穿衣,离去——背对着她! 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尤莲估计他已经离开了,尤莲才从水里出来,擦干身子和头髮,穿上衣服,匆匆离去。 晚上临睡前,本来已经要睡了,小王爷又穿着中衣起来找什么剑谱,尤莲躺在榻上看着他来来去去,不由感嘆:这十五岁少年就是和成年男子没得比啊! 早上临走前,小王爷嘱咐尤莲:“晚上师兄他们要来,多做几个菜啊!”
第33页 因为这样的事常发生,尤莲也只是点头而已。 中午吃过饭,尤莲就开始准备晚餐了。她先定菜谱,最后确定了四凉四热两个汤,酒呢用自己酿的竹叶青。四个凉菜分别是酸辣双椒黑木耳,尤莲独家酱牛肉,凉拌金针菇,蒜泥茄子;四个热菜分别是蘑菇烧肉,百花煎凤翼,虎皮辣椒,高汤菜心。 到了傍晚,尤莲已经把四个凉菜摆在桌上了,估计小王爷该回来了,尤莲就开始做热菜,刚把虎皮辣椒和蘑菇烧肉端上桌,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尤莲上前打开门,原来小王爷与一众师兄弟已经回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甜蜜未婚夫妻档苏瑞和朱影,后面是萧怜花,紧接着是兰氏兄弟,最后是韩水月和姐姐韩镜花。 尤莲本在躬身行礼,一抬头兰氏兄弟已经跳了进来,“小莲儿,想我没有?”尤莲正要闪开,韩水月已经“兀那色狼,速速闪开!”出手把兰氏兄弟的四条胳臂挡了过去,使尤莲躲过一场“熊抱”。 尤莲一向喜欢韩水月的大方可爱,马上上前行了一个大大的礼:“尤莲谢过水月姑娘!” 韩水月右手托起尤莲下巴:“小美人,大爷我英雄救美,赶走两个小色狼,你预备怎样谢我?啊?以身相许如何?” 尤莲一笑,往后一退:“好啊,奴家今晚子时虚门相候,大爷您万勿辜负良辰哦——” 众人一笑,尤莲趁机让客人入座。 把客人安顿好,尤莲就开始炒菜了。材料早已准备好,因此尤莲做的是从容不迫,热菜一个个上桌之后,尤莲开始立在一旁侍候。 听了一会儿,尤莲听出他们一直在说什么梵音教,说什么梵音邪教肆虐江湖,受到很多受蒙蔽的民众的追捧,甘愿付出身家性命。又谈到很多门派的秘籍都或被盗,或被抢,现在江湖上人人自危。 尤莲虽然在听,可是因为这些东西距离自己太远,倒也不甚在意。 韩水月一抬头,看到尤莲低眉敛眼立在一旁,就笑道: “小莲姐姐,谢谢你的招待哦!你烧的菜真的好吃极了!” 尤莲一向喜欢烧菜,每次烧饭都很认真,听到韩水月夸奖,自是很开心:“水月姑娘喜欢就好!” 韩水月很开爱的双手托腮:“小莲姐姐,你厨艺这么好,将来谁娶了你真是有福了!”说罢眼神瞟向小王爷。 小王爷此时倒是眼观鼻鼻观心,不动亦不言。 尤莲正要答话,兰珂已斟满一杯酒立起身来: “莲姐,我敬你一杯!” 尤莲看小王爷一眼,谁知小王爷还是眼帘低垂,尤莲微微一笑,一饮而尽。 尤莲正要退下,谁知兰琛也立起身来,手里擎着一杯酒,两眼紧盯尤莲沉声道:“莲姐,我也敬你一杯!” 尤莲觉得兰珂兰琛今天都有些怪怪的,也没多想,接过杯子一饮而尽,亮了亮杯底。兰琛深深望了她一眼,慢慢坐下。 随后听见韩水月嚷道:“二师兄不是回来了吗,为什么还不露面?” 尤莲仔细观察,发现当韩水月说出“二师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韩镜花神情黯然,而一直偷看韩镜花的萧怜花的眼神也随即一黯。 “杉弟正在思考如何改良‘步步生莲’,就差没闭关了,别说不来九师弟这里喝酒,就连父亲母亲见他一面都难,母亲昨晚见我时还在抱怨呢!”苏瑞含笑解释。 韩镜花脸色稍霁。韩水月又调皮的笑道:“小莲姐姐,拜託你准备一份酒菜,等一会儿好给二师兄送去!” 接着又故作烦恼的问:“究竟让谁去送呢?”说着话眼神一扫,落在了韩镜花身上。 尤莲心领神会:“我去准备了啊!”又回头问苏瑞,“大公子,二公子吃饭有没有特别的忌讳?” 苏瑞想了想:“没有,不过他爱吃清淡的东西,小时候母亲试着让他吃辣的,可是改了好几次都没改过来,另外,他比较爱吃素!” 尤莲下楼到厨房里开始准备。因为材料都齐全,尤莲做了一小份凉拌苦瓜和凉调茄子,炒了个蒜蓉丝瓜,又烧了高汤菜心,把这些都装入食盒中,然后放了一小瓶竹叶青酒和一碗米饭进去。一切准备停当,来到众人前,眼睛看着韩水月问道:“食盒已经准备好了,可是奴婢不知道二公子住在什么地方呀!” 韩水月马上心领神会,推了推姐姐:“姐,我还想再喝点酒呢,你又不怎么喝,不如你带小莲去吧!” 韩镜花垂下眼帘不说话,朱影也含笑道:“镜花妹妹,就麻烦你跑这一趟了!”韩镜花这才慢腾腾的站起来。 韩镜花在前面走着,尤莲提着食盒跟在后边。食盒真的很重,刚走不远,尤莲就累得不行。韩镜花在前面走着,她身量纤细,走起路来,婷婷裊裊,有一种弱弱的美感。可是尤莲此时两手勒得生疼,顾不得欣赏。 离魂入夜倩谁招 “尤莲——”尤莲回身一看,原来是兰珂赶了上来,“我正好要出来醒醒酒,我帮你拿吧!”左手一伸就把食盒接了过去,右手拉过尤莲的左手,“快一点,四师姐已经走远了!” 学过武功就是不一样,尤莲觉得沉重的食盒,兰珂提在手里却仿若无物,还有余力和尤莲边走边聊。
第34页 尤莲和兰珂的谈话,韩镜花一直独自走在前面没有参与。尤莲觉得她和活波可爱外向的韩水月很不一样,性格比较内向,而且给人的感觉很高傲,爱摆架子。 尤莲心里一直在想:如此内向高傲的韩镜花喜欢的二师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不过,尤莲一直有一个愿望:愿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因此,很乐意帮韩水月撮合韩镜花和没见过面的二公子西门杉。 西门杉住的小楼临近城主和夫人居住的小楼,很快就到了。到了门前,韩镜花退后一步,尤莲识趣,连忙上前敲了敲门: “二公子,镜花小姐给您送酒菜来了!”过了一会儿,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尤莲赶紧退后一步,让韩镜花上前。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位青年男子站在门内,面无表情的望着尤莲等人。 尤莲一看,不禁“啊”了一声脚步踉跄后退了一步。 兰珂扶住了她:“莲姐,怎么了?” 站在门内的这位男子正是昨日尤莲在温泉遇到的那位男子!此时他当然穿上了衣服!身穿白云城的白色长衫,身材更显高瘦。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超级美男西门杉!尤莲想:小福子所谓的“帅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飞沙走石”并没有夸张,西门杉确实长了张雕像般精緻的脸,身材也如临风玉树,修长秀致——尤莲有了一种类似于自卑的感觉:不知道何等清洁美丽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 美男好像忘了昨天刚和尤莲□相见,看都没看尤莲一眼,只是冷冷望着韩镜花:“你来做什么?” 这下子尤莲心中有了答案:韩镜花确实配得上他,两人一样美,一样冷,一样傲,简直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韩镜花微微仰首,静静望着他。 尤莲赶紧打圆场:“镜花小姐担心二公子您老人家,特地准备了酒菜来看您。” 西门杉看都不看尤莲一眼,兰珂上前:“二师兄,我快累死了,让开啦!”西门杉这才回身往里走。 兰珂忙拉着尤莲往里进:“尤莲,别在意啊,二师兄就这样子!” 西门杉坐在餐桌前静静进餐,韩镜花坐在旁边静静看着。尤莲看着这诡异的场面,感觉很怪异,就行了个礼准备离开,兰珂也忙对师兄师姐拱了拱手就要随着尤莲离开。 对于尤莲和兰珂的离开,西门公子连表情都懒得给一个。尤莲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很有磁性的好听的男声: “倒酒!” 尤莲这是第二次听到西门杉的声音,可是看韩镜花,韩镜花大小姐还只是静静坐着,静静望着西门杉,并没有起身倒酒的意思。尤莲这才想起,这位大小姐的架子之大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尤莲有点惊讶:你说你想追人家还要摆什么臭架子! 韩镜花不动,尤莲只好认命,推了推兰珂,低声道:“你出来久了不好,先回去吧,我在这里伺候一会儿就回去。” 兰珂明了,用手紧紧握了握尤莲的手:“那我先走了!” 尤莲立在桌前伺候,候着西门杉的酒杯一空就赶紧斟满。 西门杉酒量尚可,可是极为挑食,不吃苦瓜,不吃蒜,两盘凉菜就没见他伸筷子夹一下。身为厨师,尤莲对自己做出的食物有种偏执的爱,因此看到西门杉挑食,她就感到很不爽,极其不爽。平常连小王爷都不敢犯她的忌讳,凡是她做的菜都老老实实吃完,不敢挑食。 西门杉吃完饭,把筷子一放,“茶!” 还真是言简意赅! 尤莲有点冒火,可是想了想,只好深深唿吸了两下,把杯盘收拾进食盒。回头到西门杉的厨房里去泡茶。 西门杉的厨房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纤尘不染,一看就是有洁癖的人的厨房。 幸好炉子里还有火。尤莲打开炉塞,在炉子上放上水。然后打开橱柜,发现橱柜的上层放着好几个疑似茶叶罐的白瓷罐子,取出一个打开一看,正好是毛尖,而且是上好的毛尖。又在橱柜中找,最后在最下层找出了一套白瓷茶具。 刚把茶具洗好,水就烧滚了。把开水起入白瓷茶壶,尤莲把两个白瓷杯子当着西门杉和韩镜花的面烫了烫,然后取了茶叶放入杯中,又顺着杯壁往杯中倒入开水,水到杯子的三分之一处之后,尤莲用手轻轻地旋转摇动茶杯,让茶叶充分浸润,待茶叶舒展后,将水量加足,然后先放一杯在西门杉面前,又放了一杯在韩镜花面前。 西门杉优雅的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小口。虽然没什么表示,可是尤莲知道他应该是比较满意的,忙乘机表答出自己先离开的愿望,好给他们创造一个独处的环境。 西门杉微微颔首,可是尤莲走出门好久,还觉得西门杉的临去秋波中隐隐有挽留之意,尤莲不仅思忖:难道他不喜欢韩镜花?难道韩镜花对他的拒绝的力量居然战胜了对我的讨厌? 今晚尤莲累极了,回到家里,发现客人已经散了,厨房也已经收拾干净了,小王爷也不在。尤莲把食盒里的杯盘清洗完,小王爷还没回来,尤莲决定自己出去散散步。 夜间的白云城和白日的云雾缭绕朦朦胧胧大为不同,一轮圆月高挂苍穹,清辉洒满整个白云城。青石街两旁的白石小楼沐浴在月光之中,偶尔有烛光散出昏黄的光,整个白云城沐浴在寂静之中。
第35页 尤莲慢慢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竟然走到了通向练武场的荷塘边。 荷塘里的水其实也是活水,上游就是一条小溪,清浅的小溪里舖满鹅卵石。 小溪边有一棵老柳树,尤莲靠着柳树坐在柳树下的草地上,把鞋子脱掉,把脚放入溪水之中。 溪水其实有点凉,可是尤莲实在太累,就这样把脚放入水中,过了一会儿也就适应了。 微风轻轻吹着,带来刚刚绽放的莲花的馥郁的香气,不远处荷塘里此起彼伏的蛙鸣,令尤莲想起了家乡,她侧过身子,轻轻躺倒在草地上。 夏日的草地因为生在水边异常茂盛,青草香中还带着润润的水的气息,尤莲闻着这熟悉的气味,眼泪慢慢流出。 以前即使在家里,爹娘也捨不得让独生女如此劳累。今天,尤莲感觉很累很累,累得动也不想动,就这样躺倒,身体得到舒展,是多么的舒服! 她的眼越来越涩,眼皮越来越重,竟慢慢睡着了。 在梦中,一种极为美妙却略显凄凉的乐音响起,尤莲的灵魂在乐声里飘起,飘到白云城的上空…… 早晨尤莲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白云城已就笼罩在云雾中,她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还睡在草地上。 迷迷煳煳想了一会儿之后,尤莲才发现不对: 她本来是躺在潮湿的溪水边,现在却躺在老柳树之后干燥的草地上;她本来赤着脚泡在水中,现在脚上好好的穿着鞋子;她本来什么都没盖随意躺下,现在身上却搭着一件白色的衫子。 尤莲直起身坐起,苦思冥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想了半天,想不出所以然来。尤莲干脆站起身,该回去为小王爷准备早餐了! 尤莲抖开手里拿着那件衫子,发现宽宽大大的,原来是件男子的衣服。衫子布料很好,是白云城出产的一种很贵的白色棉布。衣服干干净净的,闻起来有一股很好闻的木香。 到底是谁呢? 尤莲突然发现衣领内用绿色丝线绣着一个字,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绣得很精緻圆润的隶体的“杉”字——这个“杉”字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那个冰山男西门杉的衣服? 尤莲想不出来,索性把衣服叠起来拿在手里回去了。 快步向家里走去。 到了楼门口,正要推门,大门“桄榔”一声打开了,衣裳凌乱双目布满血丝的小王爷正站在门后! 看到尤莲,他欢唿一声扑了出来,一把抱起尤莲转了个圈: “尤莲你回来了!我找了你半夜!” 尤莲有点好笑,挣脱他的手:“我只不过在荷塘边坐一坐,谁知道就睡着了!” 小王爷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带着隐隐的血丝,尤莲知道他担心,拍拍他的手:“有什么好担心的?白云城还不够安全?” 小王爷一把抱住尤莲,把头埋在尤莲颈上声音都有点哽咽:“尤莲,你不知道,现在梵音教闹得很厉害,无孔不入,哪里都不安全。昨晚我从大师兄那里回来找不到你,到处乱找,又不敢告诉别人,简直急死了!” 尤莲被突然抱起转了一圈,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调侃道:“你每月给我那么多月钱,我怎么捨得走!” “你不要离开我!”小王爷把尤莲抱得更紧了。 尤莲的身子有点僵。 小王爷已经将近十六岁了,个子早已超过十八岁的尤莲,这个姿势令尤莲觉得怪怪的,只好用手拍拍小王爷的背: “好了,我的小王爷,我不会主动离开你的!” 小王爷的声音闷闷的:“你保证!” 尤莲有点好笑:“好,我保证!” 小王爷还是紧紧抱住尤莲不放开,忽然,尤莲的身子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小王爷身后的青石板路上,静静立着一个人,他幽深的双眸静静和尤莲相对。 很快,他转开眼睛,离开了。 尤莲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他离去。 十八年来坠世间 看到西门杉转身而去,尤莲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糟了,我的名声完蛋了! 第二个想法马上接踵而来:还好,西门杉不像是爱传闲话的人! 第三个想法是:万一他误会怎么办? 第四个想法是:他有什么可误会的?事实就是他看到的呀——小王爷抱着我! …… 最后,尤莲对小王爷说:“小王爷,咱进屋再抱好吗?” 回房之后,尤莲匆匆忙忙烧水熘了两个馒头,又给小王爷打了两个荷包蛋,小王爷吃完就离开了,说是今日师父要过去。 小王爷离开之后,尤莲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房去补眠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尤莲起床之后,稍事梳洗后,给自己泡了一杯铁观音,静静心,想想事情。 她有一种感觉,小王爷好像是喜欢上自己了。 以前,小王爷和尤莲亲近,尤莲都当成了小小少年早早离开母亲,渴望母爱,再加上只有尤莲在照顾他,因此才会特别亲近。 但是今天,小王爷搂住自己的方式绝对不是对妈妈对姐姐的拥抱,因为太紧了嘛! 尤莲想起临到白云城时王妃交代的话: “你比小王爷还大两岁多,以后用心服侍,若表现得宜,待得小王爷成年,倒不妨……”
第36页 我的妈妈咪呀! 难道真的就这样下去,先给小王爷侍寝,当通房丫头;然后慢慢转正,成为小妾;如果表现好没被害死,又能生个一男半女,伺候小王妃伺候得好,兴许会成为侧妃,当然前提是小王爷也当了王爷! 尤莲越想越觉得前途可怕! 可是该怎么办呢? 尤莲努力想啊想,最后,还是想到了小王爷身上。 晚上,小王爷回到家就神秘兮兮的告诉尤莲: “尤莲,有两个消息,你想先听好的,还是先听不好的?” 尤莲想了一下午都没想出什么办法,因此有点提不起劲儿,懒洋洋道: “先听不好的消息吧!” 小王爷绕到尤莲跟前:“不好的消息呢,就是师娘的娘家御剑门收到了梵音教的攻击,剑谱被盗,师娘的爹爹苏老门主受了伤!” 这个消息和尤莲关系实在不大,她只是说:“哦,是吗?那伤得重不重?” “不重,不重!”小王爷兴奋极了,“重要的是,师父派大师兄带着我们师兄弟去御剑门看望苏老门主!” 尤莲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小王爷已经抱着她的双肩道:“尤莲,我们要去南阳城,你可以回家喽!” 尤莲听了小王爷的话,呆住了:我可以回家了吗?我可以去见我的爹娘了吗? 真的,我要回家了! 她捂住脸,眼泪夺眶而出。 十五岁离开的家,现在已经快过十八岁生日了,自己变了这么多,不知道父母还能不能认出来,不知道家里那些花花草草父亲照料的如何,不知道李四哥的孩子多大了,不知道父母过继亲戚家的孩子没有,不知道…… 她想起一句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她虽然只离开三年,村子里的变化一定很大吧! 小王爷看着尤莲流泪,不知如何安慰,其实,他还有事情没有告诉她。 第二日就出发了。 对于白云城弟子来说,到江湖游歷好像是件简单不过的事,拿上干粮,带上几件换洗衣服,拿着个包裹就出发了。因此,当他们看到尤莲背的大大的的藤箱时,眼光是怪异的。 “小莲姐姐,你家小王爷是去游歷江湖,不是搬家?”韩水月拍拍尤莲的藤箱,“再说了,那么远的距离你能背得动?” 尤莲很镇定:“我早就打听了,一下山就有马车等着呢!” “来,我帮你背吧!怎么能让女孩子背这么中的东西呢?”兰珂上前接过藤箱,背在自己身上,“好像不怎么重!” 兰琛走在尤莲身侧:“尤莲,你带这么多东西,难道不打算回来了?” 尤莲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是的,她要离开白云城了,她还要离开濮王府呢! 小王爷一直在师父那里,大家都在白云城的下山口等着。兰琛兰珂和尤莲在一起说着什么;韩水月韩镜花立在西门杉身侧,韩镜花、西门杉都是神情淡然不言不语,只有韩水月兴高采烈的说着: “姐姐,这下可以回家看看了!我们都三年没有回去了!我好想念我的小紫云哦!” 韩镜花偷望西门杉一眼,只见他望着远方的浮云,依旧是面无表情,想了想,找了个话题: “二师兄,听说梵音教闹得很厉害,是不是真的?” 西门杉颔首。 “你见过他们的教主吗?” 西门杉摇了摇头。 “听说他们的教主是个很美的女人!” 西门杉依旧淡然:“是吗?” 韩镜花精心维持的面具快要崩塌,她低下头,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尤莲在旁边看到了这两个人的互动。她从百合和小福子口中,知道了大概的故事。 原来韩镜花自从来到白云城就喜欢上了西门杉。刚开始,她在西门杉面前扮可爱,可是十四岁的西门杉很臭屁;后来,她在西门杉面前装淑女,可是十六岁的西门杉很冷酷;最后,她开始扮演冰山雪莲,可是西门杉出去游歷了,因此,她只好一直扮演冰山雪莲到如今。 可是,在尤莲看来,对于西门杉冰山雪莲好像没有什么效果,西门杉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 尤莲想了又想,最后觉得,说不定外表冷静自持的西门杉是个女王控呢!决定通过韩水月提个小小的建议。 正在这时,苏瑞和朱影赶了过来: “父亲和九师弟有事商议,令我们在山下等候!” 兰珂对兰琛使了个眼色,然后背着藤箱一跃而下;兰琛很突然的抱起尤莲 ,紧跟着跃下。尤莲来不及尖叫,紧紧抱住兰琛,死不放手。 “小莲,你抱太紧了!” “啊——”尤莲睁开眼睛,原来已经落在了山下的平坦的草地上,再看自己还在紧紧抱着兰琛的脖子,连忙松开! 回头一看,苏瑞他们都已经下来了。 尤莲心有余悸:“白云城的入口看来我自己是不能随便进出了!” 兰琛兰珂相对一笑:“尤莲,咱们将来不住这里!” “那住哪里呀?”尤莲的反应一向慢。 “有一个小小的山庄,春天的时候开满桃花,山不高,路好走——”兰珂对着尤莲大大的笑了一下,“咱们就住在那里!”
第37页 “哦,好,不过——”尤莲答应了一声,想想不对,刚说了个“不过”,正好看到兰琛回头一笑,忙也笑了笑,就没再多说。 回头一想:我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住在那里呢?尤莲对江湖也知之甚少,对兰氏兄弟呢也像对自己的小兄弟,亲昵有余,了解却甚少。 苏瑞指挥着大家在山下草地上找了一个临水的平坦之处,忙着为几位姑娘搭帐篷。 众人正在忙,韩水月走过来,拉着尤莲到一边说悄悄话去了。 “尤莲,你觉得兰珂和兰琛怎么样啊?”韩水月低声问尤莲。 尤莲想了想,道:“就像小弟弟一样啊!他俩长得多可爱,又爱笑!又是没人照顾,还挺可怜!” “你啊你!”韩水月用手指捅捅尤莲,“姐姐说你傻你还真是傻!你知道兰陵山庄吗?” 尤莲傻傻的摇摇头。 “不知道你就答应和人家一起去住!”韩水月恨铁不成钢,“说起厨艺和女红还真的没人能赢你,可是,你怎么这么缺心眼呢!” 尤莲忙问:“什么是兰陵山庄?好像听说过。” “江湖上用毒和机关最厉害的是哪个门派?” “不是唐门吗?”尤莲有点懵。 “哪里有什么唐门?”韩水月气得用手指直戳尤莲的脑门,“是兰陵山庄啦!” “哦。” “哦你个头!你知道兰琛兰珂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 韩水月恨铁不成钢,“他们是兰陵山庄的少主!” 这下子,尤莲听明白了,可是又有些不明白:“我到兰陵山庄去住一住又怎么了?” 韩水月拍拍自己的脑袋:这个傻女子!兰琛兰珂对你的心鬼才看不出来!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到了晚上,小王爷还没有下山,众人就在山下等候。众人都歇下后,尤莲拉着韩水月到外面说话。尤莲拉着韩水月,沿着小河往前走,一直走到认为别人都听不到他们声音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水月小姐,我问你个问题,你一定要认真回答!”尤莲很认真严肃的望着韩水月,韩水月点点头。 “你姐姐镜花小姐是不是喜欢二公子?” 韩水月点点头,这件事在白云城恐怕连蚂蚁都知道。 “二公子一直都不冷不热吧?!” 韩水月撇撇嘴:“不是不冷不热!是只冷不热!真不知道姐姐怎么这么着迷!” 尤莲拉过韩水月的手:“经过好几天的观察,我想出了原因所在。” 韩水月瞪大眼睛:迷煳的尤莲居然看出了原因? “我想,二公子之所以这么冷淡,是因为他,”尤莲很铿锵有力,“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王控!” “什么叫女王控?”韩水月有点摸不着头脑。 “所谓的女王,指的是个性强势、习惯指使别人做着做那,能力很强说一不二的人物,而女王控就是指对这类人物十分喜爱的人!”尤莲很认真的握着韩水月的手,“据我观察,二公子很可能,不,百分百就是一个女——王——控!” 韩水月陷入沉思。 尤莲作出总结:“我建议,镜花小姐应该改变作战战略,争取早日攻下二公子这个堡垒!” “我还是觉得有点不明白什么是女王。”韩水月陷入沉思。 尤莲一向很喜欢韩水月的爽朗和她拥有的尤莲自己一直缺乏的精明,因此拍拍胸脯: “等小王爷过来,我表演给你看!”又贼忒兮兮问韩水月:“你是不是喜欢我家小王爷?” 不等韩水月回答,把胸脯拍得震天响:“有姐姐我帮你,小王爷的简单的啦!” 韩水月呆呆望着尤莲,半天方道:“你还是不是女人啊?” “我是啊!不信你摸摸看!” “啊——” 河畔青芜堤上柳 第二天一大早,尤莲醒来,发现小王爷已经回来了,可是没有说话,看起来沉默了很多。 众人于是收起帐篷,整装出发。 朱影、韩镜花、韩水月和尤莲乘车,苏瑞、西门杉、萧怜花、兰琛、兰珂和赵宗实骑马。 一路上宿迟起早,旅途风霜,自不待言。 一日,众人歇在一个塞外小镇,小镇最大的客栈全福客栈非常简陋,但是因为只此一家,客栈里客人非常多。白云城众人来到的时候,就把客栈余下的房间全部包了下来。 晚餐时分,因为尤莲出发时带有各种调料,兰珂想吃她做的芥末烤肉,因此她就到厨房里烤了一盘端了出去。 饭堂里人声鼎沸,各种语言混杂在一起。有人说的是汉语,有人说的是党项语,还有人说的是契丹话,人人都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整个客栈热闹非凡。尤莲端着盘子出来,芥末烤肉的香气一下子发散出去,顿时很多人都回头来看。尤莲目不斜视走到自家的大桌子边,把烤肉放在离兰珂近的地方。兰珂赶紧用筷子夹起一片,尝了尝道: “尤莲,太好吃了!” 其他人纷纷举筷。 “尤莲,太好吃了,再去烤一盘吧!”
第38页 尤莲起身到厨房里又开始烤,此时正好大厨出去了,偌大的厨房里只剩下尤莲一人。 尤莲刚给肉片撒上调料,忽然闻到一股酒气,回头一看,一个黑衣汉子歪歪斜斜倚在厨房门上。看到尤莲回头,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句话,尤莲没有听懂,就不搭理他,继续烤肉。谁知这醉汉摇摇晃晃靠上来一把抱住了尤莲,尤莲一惊之下大声叫喊。这醉汉大嘴在尤莲脖子上乱啃,难闻的酒气和热烘烘的触觉令尤莲大声尖叫起来。她一叫这醉汉更是兴奋,大手伸进她的衣服乱摸乱捏。 尤莲手脚并用乱踢乱打,奈何这大汉力气太大,她的挣扎根本不起作用。 饭堂距离厨房有一段距离,再加上饭堂里实在太吵,人们根本听不到尤莲的求救声。 尤莲挣扎着陷入绝望,闭上眼睛只是乱抓乱挠,忽然身子一轻,醉汉离开了。尤莲睁眼一看,原来是西门杉进来了,她心下一松,瘫软下去坐在了地上。 西门杉出手很快,醉汉马上发不出声音,西门杉又在他腰上迅点几下,醉汉瘫软到地上浑身抽搐,嘴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西门杉打开窗子,拎起醉汉扔了出去,然后关上窗子。 他走到尤莲身前,伸出手。尤莲满脸是泪,抬眼看他。 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尤莲还是浑身无力,连手都举不起来。西门杉弯下腰,抱起尤莲。 到了尤莲住的房中,西门杉把尤莲放到了床上。 尤莲在床上缩成了一团,过了一会儿才道:“二公子,拜託你,帮我找个地方洗一洗。” 西门杉俊美的脸上依旧冷冷的,没有一丝表情,但是他点了点头。尤莲起身拿了换洗的衣服,立在他面前: “走吧。” 西门杉弯下腰抱起尤莲,自后窗跃出。 客栈后面是一条羊肠小道,道旁种植着两行胡杨。正是夏季,胡杨枝叶繁茂,在微风中哗哗作响。 一轮圆月高高的悬在深蓝的天际,西门杉抱着尤莲在月下疾驰。 在草原之上,有一条清澈的小河缓缓流着。西门杉放下尤莲,背过身去坐了下来。 尤莲抖抖索索脱下衣服,慢慢走到河边,脚伸进河水里探了探,水有点凉,可是还能忍受。尤莲慢慢下了水。 小河的水很清澈,缓缓流着,水底是细细的沙子,脚挨上去非常舒服。尤莲跪在沙地上,任水流沖洗着自己的身体。 西门杉背对着她坐着,拿出玉箫。 悠扬的乐声轻轻放送。尤莲侧耳倾听,原来是“虞美人”。尤莲有心想转变心情,就自己在心里跟着哼唱,一会儿箫声转成“渔家傲”,尤莲就不由自主跟着箫声唱了起来: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髮征夫泪。” 她的声音稍微沙哑,但唱曲却特别好听,歌声在这月下草原飘散开去。 过了一会儿,箫声变调,又成了“蝶恋花”。 尤莲跪在水中,用手轻轻打着节拍跟着唱: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西门杉箫声又一变,变成了“浣溪沙”。 尤莲很开心,用手击水,打着节拍轻轻唱和: “一曲新词酒一杯, 去年天气旧亭台。 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 小园香径独徘徊。” …… 不知不觉,尤莲的心情越来越好。她从水里爬出,穿上拿 来的干净衣服换上,披散着湿漉漉的头髮,立在西门杉身后,由衷道: “二公子,谢谢你!” 西门杉回过头,微微一笑: “我把你送到客栈门前。” 他的笑容在月光之下是那样的美丽,尤莲心跳得有点快,连忙转开眼睛。 回到客栈,远远就看到客栈大门口的灯笼下的暗影里,小王爷立在那里。尤莲走过去,扑进小王爷怀中,泪水涌出。小王爷紧紧抱住尤莲: “尤莲,我看到二师兄的字条了,你没什么事吧?” 尤莲摇摇头。 小王爷的手在尤莲背上轻拍着。 到了半夜,尤莲正翻来覆去,忽然听到有人在轻轻敲窗。 “谁?”尤莲厉声问道。 “是我!”是兰琛兰珂的声音。 尤莲起身打开窗,兰琛兰珂鱼一样熘了进来。 “尤莲,现在怎么样了?” 尤莲回身坐在床上,兰琛兰珂坐在了旁边。 因是月夜,月色透窗而入,房内并不黑暗。 尤莲扬首微笑:“已经没事了。” 兰珂上前,用手抬起尤莲的下巴,仔细观察,确定没什么事了,方笑道: “尤莲,那个醉汉被人在厨房后发现了,已经被二师兄整成了残废!” “残废?” “嘿嘿!”
第39页 兰琛兰珂但笑不语,尤莲顿时明白了过来,一时觉得非常解气。 兰珂声音很轻,可是很坚定: “尤莲,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尤莲一愣,望着兰珂。兰珂兰琛都是细长的眼睛,薄薄的嘴唇,平常都是笑嘻嘻的,看着特别可爱,可是此时却一股萧杀之意。尤莲有点别扭,推开他: “你才多大?保护我?” 兰琛兰珂一齐笑了。尤莲发现,他们兄弟很多时候表情动作都非常一致。 “我们今年十九了,尤莲。”兄弟二人的表情都有点莫测高深。尤莲想起韩水月所提到的兰陵山庄,忙问道: “你们是兰陵山庄的?” “对呀!”兄弟俩异口同声。 尤莲非常惊喜:“那你们会用毒吗?” 兄弟二人矜持的笑笑: “这天下,兰陵山庄的人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尤莲把手伸到兰氏兄弟眼前:“给我点防身毒药,要剧毒的!” “早就准备好了。”兰珂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瓶子,对准窗前的凳子轻轻一按,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尤莲连忙去看凳子,刚才被喷到的地方,已经变成了焦黑的一团。 “腐蚀性也太强了!”尤莲发出感嘆。 “尤莲,你想想,如果喷到人的身上……”兰珂摆弄着小瓶子,“不过,你使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他把瓶子递给了尤莲,又拿出一个白瓷小瓶子,对尤莲说:“这是用来解迷药的。如果觉得昏沉,喷出来一点闻闻就行。” 兰琛拿出一个黄金戒指递给尤莲。尤莲接过指环,翻来覆去的看。指环黄澄澄的,上面是一个黄金的莲花,莲花的花心是一粒小小的红宝石,做工十分精细。 尤莲把戒指戴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尺寸正好,她不由抬起头望着兰琛。兰琛抬起她的手,对准床帐,一摁红宝石,“嗤”的一声,白色的床帐上出现一个不规则的小洞。 尤莲呆住了。 兰珂含笑道:“在白云城就做好了,一直没有给你,怕吓着你。现在看来,还是给你的好。” 尤莲把兰珂给的小瓶子放进荷包,刚要把戒指也取下来,兰琛伸手拦住: “这个睡觉洗澡什么的都不用取下来。” “洗衣做饭呢?”尤莲好奇地问。 “不用。只要你不用力的摁就没关系。” 尤莲抬起头,望着兰琛兰珂,心里百感交集,半晌方道: “谢谢!” 兰珂调皮一笑:“小莲,你可以考虑以身相许哦!” 尤莲“哼”了一声,回身躺到床上,拉上薄被: “咦,你们还不走?” 兰琛兰珂相视一笑,推窗滑出。 过后几日,兰琛兰珂和小王爷一直都非常小心,一路上较为安静。一直到兰州城,一日在酒肆歇息用饭,有地痞看见尤莲妩媚,调笑了几句,小王爷一根筷子射出,地痞的哑穴被点中,顿时成了哑巴。 到兰州城之后,苏瑞告诫大家一定要小心,因为兰州城里有梵音教的分舵。 在酒肆里,尤莲也听到不少客人在议论梵音教,说梵音教教主慈悲为怀,一年前在此显示神迹,宝相庄严。有听人说起梵音教不论贫富,只要虔诚供养梵音神主,就能清除罪业,种下来世富贵云云。看来,梵音教确实深得民心,很多老百姓都受了他们的蛊惑。 至于江湖之人,有的早已成为梵音教爪牙;有的则是摇头嘆息,无能为力;还有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尤莲一行人因穿着白云城的特有的白色衣服,一路上不但没什么人来惹是生非,反倒经常有江湖豪客热情招待。苏瑞再三要求大家一定要低调,众人也是谨慎小心。谁知快到长安的时候,还是出了事。 庭空客散人归后 长安城最近很不平静。 在长安城,没有人不知道大慈恩寺,更没有人不知道慈 恩寺内的大雁塔。 大雁塔建于唐代永徽三年,是玄奘为藏典而修建,塔身七层。有一个传说,谁也没有去证实,可是一直流传着。传说大雁塔的塔顶不但藏有玄奘法师从印度带回的佛像、舍利和梵文经典,还有一本神秘的武林秘籍——《蚀心经》。 江湖上一直传言《蚀心经》有洗髓换骨的功效,即使是武学蠢材,也会练成武学奇才。 很多人都想得到《蚀心经》,可是大慈恩寺的方丈和少林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而方丈本人的武功更是已臻化境,因此,并没有人真的成功。 可是,近日,大慈恩寺传出令人震惊的消息——《蚀心经》被盗! 被盗现场只留下一个已经干枯的水仙花。 华山派掌门朱子琪的掌上明珠朱明月,美貌聪慧,蕙质 兰心,江湖人称明月仙子,和洛阳的姚黄仙子李姚黄,江南兰陵山庄的素心仙子兰素心,塞外白云城的镜花仙子韩镜花并称江湖四美。 朱明月和兄长朱寒水联袂闯荡江湖,偶遇武当派的高足张子颖,一见钟情,侠女侠士的情缘堪称江湖佳话。张子颖拿来家传的闻名江湖的明月刀为聘礼,向朱子琪求亲。
第40页 订婚之日,各路宾客云集华山派,华山派披红挂绿,热闹非凡。 酒酣耳热之际,众宾客起闹,要求见见传说中的千古名器明月刀,朱子琪一口答应,派长子朱寒水去取。 可是,放在密室的明月刀却不翼而飞,密室里只留下一朵干枯的水仙花。 白云城城主西门紫笙和其妻苏夫人一向恩爱,成亲二十 年来,夫妻二人感情始终如一,被人贊为神仙眷侣。 苏夫人性好修饰,喜欢美玉明珠,西门城主倾力寻访,而白云城的生意遍及天下,各分舵自然竭力供奉。 西门城主夫妇成亲纪念日即将来临,各分舵纷纷准备厚礼。白云城长安分舵从西域客商手中买到一对碧玉镯,色泽清新亮丽,俏丽晶莹,冰清玉洁,传说上任主人为波斯王后,白云城长安分舵花重金买下,深藏密室,专等西门城主夫妇的成亲纪念日来到。 谁知白云城大公子、二公子携众同门来到长安分舵的前夕,一双碧玉镯被盗,盛放碧玉镯的锦盒被打开,但是只余下一朵干枯的水仙花。 大慈恩寺、华山派和白云城长安分舵都是长安城内外响噹噹的门派,却接连被盗。武林人士闻说白云城弟子将至,齐聚白云城长安分舵,商量找回宝物的对策。 苏瑞等人还未到长安城,长安分舵已派人快马报告。苏瑞等人不敢怠慢,立即入城,进驻分舵。 到达长安之后,苏瑞带着大家住进了白云城长安分舵。长安分舵位于长安最宽的大街南广济街,人来人往,繁华异常。和尤莲到过的白云城其他分舵不同,长安分舵舵主是一位女性,虽然看上去年近四十,可是清丽雅静,望之可亲。 苏瑞等人自去查案不提,小王爷、兰珂、兰琛和尤莲却闲了下来。 小王爷一路上一直是心事重重的,虽然外表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但是尤莲知道他一定有心事。 兰琛兰珂这对双胞胎兄弟一向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不过都爱跟着尤莲,理由当然是尤莲的好厨艺了! 一日尤莲侍候小王爷休息,刚要离去,身后传来小王爷的声音: “尤莲,如果我不得不离开,不带着你,你会不会……” 尤莲想了想,回过头,很认真的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是我早就明白的。” 小王爷有点着急:“尤莲,你只须等着我,就两三年,等我站稳脚跟,就接你……” 尤莲慢慢的说:“小王爷,你想当太子,是么?” 小王爷缓缓起身:“从小时候起,这就是父王母妃给我定好的道路。我不得不走。” “你什么时候离开?”尤莲盯着他。 “母妃让我等候消息。大概就在这几日。我直接去东京。” “你要成亲了,是吗?” “曹皇后帮我定下了高氏,皇后的甥女。” 尤莲不知怎么的,模模煳煳想起一些事情,顺口道: “她和你青梅竹马,对吗?” 小王爷抬起头,惊讶的望着尤莲。 尤莲笑了笑:“在王府时听到的八卦喽!传说你们都是自幼入宫,你被称为‘官家儿’,高氏则被称为‘皇后女’,对吧?”接着尤莲突然凑到小王爷床前: “你的小妻子的闺名是不是唤作高滔滔?” 小王爷望着尤莲,脸色阴沉起来: “尤莲,你是不是从来没打算跟我?” 尤莲扬首微笑:“小王爷,我喜欢你;可是,我们中间隔着一个深深地鸿沟。王妃是不会同意我跟着你的,在你当皇帝之前,我恐怕当一个小妾都不行。 “高氏,可是曹皇后的甥女,王妃绝对不会让你因小失大的。你也明白,对吧?” 小王爷恶狠狠盯着尤莲:“尤莲,你也有聪明的时候啊!滚出去!”说罢马上躺了下来,拉高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尤莲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她从来不相信灰姑娘的故事。身份相差太远的两个人,相爱容易,相处也容易,可是如果牵涉到现实呢?乡下丫头尤莲绝对是没法和豪门小姐高滔滔比的! 经过南宫瑞,尤莲已经明白了。所以,纵使她明白小王爷对自己的感情,却始终不愿意付出感情。 可是,现在小王爷说走,她还是很伤心,不知道为什么。尤莲掀开被子,发现小王爷泪流满面。 尤莲拿出丝巾帮他拭泪。 擦完小王爷脸上的泪,尤莲把脸贴着小王爷的脸,轻轻蹭了蹭。 “我也捨不得离开你。可是,我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也许有一日,你拥有了权势,可以让我到你的身边。不过,那时,我和你已经分离了太久,流逝的岁月可以改变很多东西;而始终陪在你身边,帮你实现目标的,是你的结髮妻子,你会发现,你最爱的还是她。” “可我喜欢的人是你!”小王爷推开她,倔强的说。 “你多大?十六岁!”尤莲的眼睛也湿润了,“我能等你几年?” “我就是要你!我要的就是你!”小王爷一把掀开薄被坐起来,双手抓住尤莲双肩,胡乱吻了下去。 他的吻急切而狂躁,两人的牙齿碰在了一起。
第41页 尤莲稍稍用力推开他,看着他含着泪的乌黑莹润的大眼睛,轻轻地,但是很坚决地说:“你有自己的目标,你要坚持到实现它。” 她起身关上床门,使自己和小王爷处在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然后把蜡烛放在床柜上,轻轻脱下白色的罗衫,只余下浅黄的抹胸和白色长裙,秀长的眸子睨着小王爷,弯下腰,抬起小王爷的下巴,轻启红唇:“小王爷,闭上你的眼睛哦!” 话音刚落,已经轻轻吻下。她先舔舐着小王爷的薄唇,等他的唇微微张开,她的舌已熘了进去,和他的交缠在一起嬉戏玩耍。 一吻结束,她媚眼如丝,两腮微红,他双目迷离,双唇微启。 小王爷深深吸了一口气,惊讶的望着她,尤莲妩媚一笑,俯下身去,咬住了小王爷的唇。 良久,尤莲离开小王爷的唇,脸贴着小王爷的脸,呢喃着:“我想要自由之身,我的小王爷。” 小王爷紧闭双目,泪水慢慢从眼角流下。半日方道:“好!我会交代二师兄,请他带你回南阳城!” 半夜时分,尤莲在床上辗转反侧,窗上笃笃笃响了三下,接着又响了两下,最后又响了一下,这是尤莲和兰氏兄弟约定的。尤莲起身开门,兰琛兰珂立在门外。 “师父命我二人陪伴九师弟入京。” 尤莲觉得难过,她一直知道世上无不散之筵席,可是没想到曲终人散居然来的这么快,想到小王爷要走,兰琛兰珂要走,而自己不知明天将会在何处,她扭头转向床壁,仰起头,不让眼泪流出。过了一会儿,尤莲平静下来,望着静立在一旁的兰氏兄弟: “你们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难过?” 兰珂低头微笑:“尤莲,如果我说,我们很快就会又见面,你信吗?” 尤莲知道兰氏兄弟一向外表看是两枚粉嫩的小正太,其实极有主意,因此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 “来,过来,让我帮你们量一量,”尤莲含笑拿出布尺,“买的成衣怎比得上我做的!” 兰琛兰珂静静立在那里,任尤莲拿着软尺裁量。 次日一早,小王爷同兰氏兄弟一起出去了,苏瑞、西门杉也出去查案了。尤莲约上韩水月去市场上逛,买了不少布匹。韩水月也已知晓小王爷的事,面上有些黯然。 中午,两人在一家酒楼用饭。 “小莲,我见过高滔滔,”韩水月右手擎着一杯酒,望着窗外的绿叶,“好高贵,好刁蛮,也好聪明!”她饮了一口酒:“如果是她,谁也没有机会!哼,其实我爹爹早已写信告诉我了!” 尤莲静静望着她,她知道韩水月一定也考虑过,不过,是真的,谁也争不过高滔滔,而她,也真的符合王妃的要求。 回到分舵,韩水月回自己房间去了。尤莲回到房中,剪裁缝纫,一直忙到掌灯时分。 小王爷和兰氏兄弟什么时候回来的,尤莲也不知道。 这一夜尤莲睡得很晚。天刚亮就又起了床继续裁剪。 中午,苏瑞叫了大家到长安城最好的酒楼醉乡居。觥筹交错间,苏瑞宣布了四师妹、五师妹、六师弟、七师弟和九师弟明日离开长安城出发去东京的消息。 西门杉只是低头饮酒,并不多言,韩镜花坐在他的旁边,眼里心里都是他,一双秀丽的眸子中,流露出无限的离情别绪。 萧怜花依然很沉默,手里捏着杯子,居然看都没看韩镜花。 一顿饭吃的是郁闷无比。 下午回到分舵,尤莲递给小王爷一个包裹,又给了兰琛兰珂一人一个包裹。 兰珂打开包裹,看到里面是尤莲新作的衣物,忙又掩上,笑道: “听说长安城的夜市甚是有名,晚上我们一起去逛逛。” 尤莲也强作欢颜:“好啊,我早就想去看看了!” 谁知这一去,就是一年多的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在晋江写文,支持自己的纯粹是爱好。可是,慢慢的,觉得留言和收藏这么少,会不会是自己真的不适合写文,一天比一天的郁闷。亲爱的,如果你读《春水流》的话,麻烦你告诉我你的意见好吗? 我会努力的! 樱桃一夜花狼藉 夜晚的长安城依然繁华极了,在灯光掩映之下的楼阁有一种恍若梦境的美。 夜晚的南广济街并不热闹,不过,走到北广济街就到了夜市了。街道两旁挤满了各种摊贩,有卖簪环首饰的,有卖荷包丝巾的,有卖笔墨纸砚的,也有卖玉器古玩的,更多的是卖各种小吃的,“腊牛羊肉”“滷汁凉粉”“粉蒸肉”“灌汤包子”“麦仁稀饭”“锅贴”“炒凉粉”“牛羊肉泡馍”……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整个夜市都笼罩着小吃的香味。 尤莲将近两年都呆在白云城中,何曾见过这样的繁华景象。更何况,为了令小王爷和大小兰安心,她一直做出快乐的样子。 在一个买簪环首饰的小摊前,尤莲看上了一对外形似泪珠的玉石耳坠子,正在气死风灯下仔细验看,旁边挤过一群大姑娘小媳妇,等尤莲匆忙讲好价正要买下玉石耳坠子,身边已不见小王爷和大小兰。尤莲赶紧边往前挤边叫,可是,一直到了夜市的尽头,还是没找着小王爷和大小兰兄弟。
第42页 夜市的尽头稀稀落落摆着几辆空马车,拴着几匹马,再加上光线又暗,显得很是冷清,不远处鼎沸的人声仿佛很远的样子。尤莲呆立了一会儿,心中有点恓惶,又走回去继续找。 到了人烟稠密之处,正往前走挤,尤莲忽然觉得胸前怪怪的,低头一看,一只狼爪正放在自己胸前高耸上呢,看到尤莲发现了,狼爪的主人索性用力捏了捏才收回去,色迷迷的涎笑着:“小娘子倒有几分姿色啊!哪家勾栏的?熙春院的还是欢喜楼的?”尤莲一呆,反应有点慢,狼爪已在尤莲小屁屁上掐了一下。尤莲这才反应过来,“啪”的一声打掉爪,双手抱胸回身就要走,另有两个衣着华丽的纨绔子弟已经截住了去路。 尤莲一看这阵势,虽然两腿吓得发软,却边叫“救命啊!救命啊——”边伸手摁住左手上的戒指,谁知刚要摁下去,其中一个色狼已阴沉着脸攥住了她的右手。尤莲此时已明白,这不是真的色狼!于是,挣扎着,叫喊着,希望能引起路人的注意。 此时街上人虽然多,可是看到色狼四人组,不但马上都低头装作没看见,还给这四只色狼让出了一条路。尤莲挣扎着被挟持着出了夜市,到了夜市尽头,前面有三辆一模一样的华丽马车,尤莲被塞进了其中一辆华丽的马车后,三辆马车很快离去。 马车在长安城大大小小的街道里穿梭,不久,其中一辆驶入城西一家不起眼的老宅。 这个房间与其说象间牢房,不如说是间书房。 书案书架文房四宝一样不缺,书案左侧还摆着一盆茂兰——这不是标准的书房摆设吗? 尤莲被放在书案右侧的美人榻上,当然,穴道被点了,尤莲只能软绵绵的斜躺在美人榻上,这个姿势非常难受,可她没有办法。 劫持她来的“色狼”把她扔在榻上就出去了,连多看一眼都没有。 尤莲就这样在榻上呆了一夜,并且睡着了。 门被推开的时候,尤莲醒了。 进来的三个人中尤莲认出了跟在后面的两位——昨晚的“色狼”,前面的那位黑衣人她不认识,不过线条冷硬,看上去皮肤很黑。 黑衣人在书案前的椅子上坐下,色狼甲上前在尤莲胁下用力一点,尤莲马上放松了下来,感觉浑身又酸又痛又麻,身子一软就躺在了榻上。 “坐直。” 黑衣人的声音很低,但是如金属般坚硬;句子很短,但让人不敢抗拒。尤莲马上坐直。 “你是赵宗实的贴身丫头?” “是。” “你侍候他多久了?” “三年了。” “他到白云城的目的?” 目的?尤莲想了想道: “当然是学武功。” 酷男没说话,一摆手,色狼乙走上前制住尤莲的双肩,色狼甲弯腰开始解尤莲的腰带。尤莲想挣扎,可是身子早已软成一团不能动弹。等到色狼甲的手伸进亵裤尤莲终于叫出声:“让我再想想——” 色狼甲的手停了下来,但是并没有从尤莲的双腿之间拿出。 尤莲浑身发抖:“小王爷——还——还制作首饰。” “他平常都做什么?” 尤莲刚一迟疑,下身的怪手又开始动了。 “他,他吃饭,睡觉,练武功!” 尤莲不知道该说什么,恐惧使她尽量叙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最后,可能是看她真的不知道什么,酷男起身走了。他临出门前,色狼甲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他摇了摇头。 晚上,房门又被打开了,黑衣人拿着灯笼侧立在门口,尤莲闻到一股奇特的香气,淡淡的,如兰却更淡更悠长,尤莲抬起头,白色灯笼昏黄的灯影下,她只看到一幅浅紫的曳地裙裾和一只白皙秀美的手。 那只手是那样美丽,修长的手指,散发出粉色珠光的指甲,白如葱管的中指上戴着一枚红宝石指环。 在昏暗的光影里,这只手有着夺人心魄的美感。 尤莲想,单单一只手就这样美,人该是如何的倾国倾城了。 “教主,这个丫头——” “武堂主做主就是。” 尤莲看到那只秀美的手轻轻向下,随意做了个切的手势: “随你。” 这个声音低低的,沙沙的,如梅雨的轻雨飘过,如暮春的落花簌簌,那么美好,却宣判了尤莲的命运。 “是。属下明白。” 环佩声中香气愈来愈远。 他们离开之后,尤莲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她大概能猜到那是一个要把她给解决掉的手势。 以前尤莲会猜想,人濒临死亡会想些什么。现在,她已经有了答案。 她先想到自己刚到十八岁,还这样年轻;然后,她想到了父母,自己死了他们该怎么办;最后,她想,他们会怎样杀死我呢?勒死?刀杀?剑捅?还是先奸后杀?尤莲第一次因为自己的美丽产生了极大的恐惧。 有时候,死并不可怕,让人知道自己会被杀死却无计可施才最可怕。 尤莲终于下定了决心。 在把头伸进用腰带绑成的环时,尤莲想的是:下辈子要找一个武功高强的老公,天天跟着他。为什么呢?因为尤莲实在懒得学武……尤莲很快失去了意识——失去意识前她的最后一个想法是:真难受啊!
第43页 尤莲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喉咙疼得难受,喉咙好像肿了,咽一口唾沫都很困难;尤莲想发出声音,却什么也发不出来,浑身冷得难受。 难道真的有阴曹地府,可是这阴曹地府也太家常了吧?尤莲瞪大眼睛环顾四周,很简陋的一个房间,尤莲睡的木床漆早已剥落,留下斑驳的痕迹;身下铺的褥子很薄,床板很硬,尤莲身上盖的也是洗的发白的旧蓝布被子;窗前的地是泥地,虽然打扫得很干净;窗子也是木制的格子窗,上面的绿漆只余下淡淡的痕迹。 尤莲正在苦思冥想,有人掀开蓝布帘子。尤莲以为是小王爷,想喊小王爷,发出的却是嘶嘶声。 有人端着托盘进来了。 进来的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西门杉! 尤莲眼里只看到他身上那件款式熟悉的白色丝袍——白云城的“制服”——眼泪早已不听指挥一涌而出——“我得救了”——她脑海里只有这一句话——虽然出现的是冰山美男西门杉。 西门杉把托盘放到了床前简陋的桌子上,冷冷望着尤莲:“把药喝掉。” 尤莲挣扎着想起来,却无论如何都动不了。 西门杉望着她的挣扎,并没有援手的意思,反倒双手抱胸,略带恶意道: “四天前,六师弟和七师弟陪着九师弟出发去东京了。” 尤莲盯着破旧的顶棚,一言不发。 西门杉看了她一眼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尤莲觉得越来越冷,冷到了骨髓里,浑身都在疼,疼得她只想失去马上死去。她从不知道,原来人可以疼到这个地步,就像有人在拿着一把锋利的尖刀一刀刀戳着你的肉,刮着你的骨头。 如果能在这时死去该多好啊! 尤莲如愿以偿,失去了意识。 西门杉望着昏死过去的尤莲,心理复杂。 从白云城到长安这一路上,尤莲和苏瑞朱影客客气气,和韩镜花韩水月很是亲近,和六师弟七师弟九师弟亲亲热热,就是见了萧师弟也是有说有笑,唯独见了自己面无表情。 到长安之后那一夜,西门杉躺在房顶上喝酒,看到她从九师弟房中出来,月光之下,她的脸绯红欲滴,媚眼如丝。他捏碎了酒杯。 不久,六师弟七师弟又进入她的房间,透过窗纸,他看到三道人影的纠缠。他手下的瓦片变成粉末散入风中。他恨她的□。 那晚她被劫走之后,九师弟发疯一样沖回来找他,六师弟七师弟在外追踪一夜未归。 第二日,东京派来的公公再三催促,九师弟等人还是不愿走,最后他把三人点倒方顺利起程。 九师弟几人一离开,他就收到线报,果真是梵音教所为,看来梵音教真的和兴王府勾结了起来,把触手伸到了朝廷。他必须尽快救出尤莲,因为梵音教一旦发现尤莲没有价值,尤莲就一定会性命堪忧。 他想起在现场看到的梵音教造成的命案。 无论男女都受到了世间最残酷的虐待,早已没了人形。 他不敢想到尤莲,娇媚的,放荡的,可爱的,迷煳的尤莲也变成那样一具尸体。 他潜入梵音教的巢穴,和梵音教教主殊死一战之后找到尤莲,打开门,却发现尤莲挂在樑上,晃晃悠悠。 一瞬间,他心如死灰。 抱住尤莲的身体,他发现居然微温,那一瞬间的惊喜令他自己惊讶。 白云城属下已赶到,双方陷入厮杀,他顾不得其他,抱着尤莲飞奔而回,平生第一次,他很高兴自己轻功了得。 不顾自己的伤势,他拼尽内力救她,而她醒来的第一句话虽然很难听出,但西门杉却听了出来——竟然是“小王爷”! 他就是忍不住要刺激她。 此情已自成追忆 尤莲再次醒来的时候,正是深夜,房内一灯如豆,窗外细雨淅沥。 她的喉咙依旧疼痛难言,可是口内充满中药的苦涩,看来已经被餵过药了。 试图动了动头,她看到一人立在床侧,双眉紧蹙,冷冷望着她,正是西门杉。 尤莲浑身发冷,喉咙又干又疼,努力发出“渴”的声音,原以为他听不懂,谁知西门杉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到了她床前的桌子上。 微弱的烛光映照在他带着恶意的脸上,虽然表情邪恶,可是那俊美的脸依旧美得令人窒息: “连上吊自杀你都能做出来,这杯水想必你也能自己喝到1 说罢,拂袖而去。 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关上门,夜风携带着冰冷的雨丝倏地进入,飘在尤莲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尤莲挣扎着想去够到床前桌子上的水杯,好不容易才挪动了一点,尤莲闭目休息了一下,再次努力挪动,离杯子又近了一点,尤莲咬咬牙,准备歇一会儿,再接再厉够到杯子。 又歇了一会儿,尤莲挣扎着挪动身体,快要够到杯子了,尤莲的力气却已用尽,刚拿到杯子头却一昏,身子连同被子向床下坠了下去。杯子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水花四溅,溅到了尤莲身上,被子上和地上。尤莲的身子软绵绵趴在地上,早已没了知觉。 再度醒来,尤莲发现口内依然有浓重的药味,知道自己已被餵过药。 尤莲清醒了一会儿就再次昏迷。
第44页 就这样反反覆覆,知道中秋节前夕,尤莲的病情才稳定了下来。 尤莲本来自恃身体壮健如牛,从小就不大生病,谁知这一病就病了两个多月。 尤莲慢慢的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渐渐知道是西门杉在照顾自己,因此虽然西门杉依旧很少说话,一旦说话就是冷言冷语,尤莲也只是不理。她想自己和西门杉无亲无故,他能这样照顾自己已是难得,何必计较太多。 可是,她越是对西门杉客气,西门杉的态度就越发恶劣,尤莲渴望着身体好转好早日回乡,因此努力吃药喝水进食。 尤莲一向自负厨艺高明,也甚是挑食,可是西门杉端来的饭食往往难以下咽。 时间一长,尤莲发现这个简陋的院子里似乎只有她和西门杉,饭食应该是西门杉亲自去做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在内心深处她很感激,想一定要好好报答西门杉。 而她越是表现出感谢,西门杉端来的饭就越难吃,尤莲慢慢发现这一点之后,就把感谢藏在了心里。 小院中种植着一株桂花树,正是八月,八月桂花香,浓郁的甜香透窗而来。尤莲挣扎着起床,坐在廊下望着这株开满米粒大黄色小花的桂花树,想起自家窗前的那株桂花树,不禁陷入沉思。 西门杉也坐在廊下,手里拿着两封书信在看。 尤莲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南阳来的信?” 西门杉慢条斯理把信纸叠好放入信封,斜了尤莲一眼: “一封是从南阳寄来的,”他看着她的眼睛,“我的瑞表兄,南宫世家的公子,订婚了,我未来的表嫂登封县君身份高贵清华,和瑞表兄堪堪相配。” 尤莲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闻到他的气息,那是一种类似青竹的味道。 他靠近她的耳边,慢慢的,冷静的又道: “你不想知道另一封信吗?” 尤莲睁开眼睛,发现他距离自己很近,近到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和光滑细緻的浅褐色皮肤。 西门杉微笑:“是关于我的九师弟的,他——”西门杉倏地离开,坐回自己的椅子,端起杯子轻啜一口。 “他和高小姐成亲了,对吗?”尤莲接过他的话,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他们青梅竹马,真是天作之合,不是吗?” 西门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仿佛想看出点什么。 尤莲望着他:“二公子,我,尤莲,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从来不会有非分之想,你放心。”歇了口气又道:“您的救命之恩,我铭记于心。可是,”她望着他,眼睛里带着无尽的悲伤,“我并不是一个复杂的人,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复杂,我现在想的只是养好身体,回到爹娘身边。” 院中一阵风吹过,无数细小的花瓣随风飘落,尤莲静静望着满地的花瓣,眼泪充满了眼眶。 西门杉有些狼狈的望着她,她身体并未完全恢復,昔日明艷的脸变得蜡黄而消瘦,颧骨鼓起,双颊凹陷;昔日圆润的身子也变得瘦骨嶙峋,不再窈窕;就连昔日乌黑浓密的长髮也因卧病在床变得枯黄如草,梳下来只余下一把垂在身侧。 “等你身体再好一点我们就出发。”他狼狈起身离去,信封也被遗忘在桌子上,并未带走。 看到他向院门走去,很快就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尤莲又等了一会儿,拿起了他留下的两封信。 最上面那封信写着“杉弟亲启”四个字,字体圆润秀丽,下面那封信写着“二师兄亲启”五个字,字体金钩银画下笔有力。 尤莲打开上面那封信,取出信纸,颤抖着打开信纸。 信里语气沖和平淡,谈了南宫世家最近的情况,关于梵音教的最新情报,自己父母的身体,又问及舅父舅母境况,最后一行寥寥数语: “又及,兄有故人名唤尤莲,自宛与令九弟之白云城。然天下之变故多矣,如逢其者,惟望深赐矜怜而已。足下有所闻,辄以告我。” 信纸被尤莲紧紧捏在手中,她的鼻子一阵酸涩,眼泪又待涌出。她从没想到南宫瑞,外表谦和内心高傲的南宫瑞,会用这样的语气祈求表弟西门杉帮助自己,告诉他自己的消息。她一直以为只是自己单方面的钟情,原来,他亦如此。 她一直在廊下坐着,天色渐渐昏暗,暮色渐起,秋风开始萧瑟。 她始终没有打开另一封信。 其实,另一封信只有这样一段话: “杉兄如唔,故姬尤氏,自幼相伴,孰料变故突生,消息断绝。某自夏至秋,常忽忽如有所失,于喧譁之下,或勉为笑语;闲宵自处,无不泪零。乃至梦寐之间,亦多感离忧之思。望兄代为觅之,弟泣拜。” 西门杉回来的时候,尤莲早已睡下,房门紧闭,几张信纸散落在廊下和院中,白色的信纸在昏暗的天色中,显得极为刺目。西门杉一张张捡起信纸,连同信封一齐团在手中,手掌分开,烟尘随风散去,不留一丝痕迹。 西门杉把从长安分舵带来的尤莲的行李带了过来。 时光流逝,虽然病情时有反覆,尤莲的身子还是渐渐好转,慢慢能挣扎起来煮些简单的菜饭。尽管简单,但和西门杉的厨艺相比,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关系依旧,西门杉虽然不再冷嘲热讽,但依旧是冷面以对。尤莲发现西门杉虽然看上去冷淡,但是经常为自己熬各种补身的汤药,虽然技术欠佳,但尤莲内心对他甚是感激,因此无论他如何,都是不予计较,笑面以对。
第45页 西门杉经常夜间出去,凌晨归来,尤莲渐渐发觉,只是装作不知。 如此这般,到朔风渐起之时,尤莲已经痊癒,西门杉就告诉她即将出发归宛。 尤莲做饭收拾房间的空隙,把所有的被褥都拆洗了一遍。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这段时间也被尤莲照料的很好,她还在围墙下开闢了一块地,种下了一株梅花。 深夜,西门杉来到院子里,发现尤莲房中还亮着灯。 第二天深夜,灯光又亮到深夜。 第三天傍晚吃过晚饭,西门杉站在院子里,远远望见尤莲眼下的黑眼圈,正待开口,尤莲已走上前来: “二公子,我给你做了几件衣服,你来试一试吧1 尤莲回房抱着一摞衣服来到西门杉房中。 尤莲这几日的工夫为西门杉做了不少衣服:两件白色的常服,都没有什么装饰,只不过一件在下摆处绣了一丛翠竹,一件在下摆处绣了一枝杉叶;两件薄袄,一件浅紫,一件深紫,浅紫的用深紫丝线在领边袖边绣了兰花,深紫的用浅紫丝线在同样的位置绣了同样的兰花;两套白色的内衣裤,皆用白绢制成,轻薄软透。另外还有浅紫深紫两个绣花鱼袋,还有两双白色布袜。 衣服饰品都摆在床上,尤莲拿出常服让西门杉试。她见西门杉在冬日也是薄衫一件,就想做几件衣服表达自己的谢意。 西门杉一动不动,任凭她摆弄。西门杉个子太高,本来颇为高挑的尤莲只到他下巴处,尤莲只好踮起脚跟为他整理衣襟。 西门杉心里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一直以来,因为母亲不善家务,再加上父母感情太好,对他关注不多,西门杉的衣物小时候是母亲的丫鬟缝制,长大后穿的是白云城针线上统一定制的白袍,他从来没有过现在这种怪怪的感觉:尤莲的手很轻柔地整理着衣服,她的气息如兰似麝似有若无,她的声音稍微低哑仿佛在挠着人的心,痒痒的…… “公子,看来很合身啊!等一会儿让我量一下你的脚,再做两双靴子。” 西门杉的衣服鞋履确实都旧了,他自己倒不怎么在意,只觉得干净就好,没想到尤莲都注意到了。 “尤莲,”西门杉的一向平静的心,第一次不受控制,怦怦乱跳,“谢谢你。” 尤莲只是笑了笑,拿了个布尺弯腰去量西门杉的脚量。 西门杉低头望去,正巧看到正弯腰的尤莲洁白细腻的颈,不知怎么的,低声唤道: “小莲1 尤莲起身回头,望着他。 “九师弟他,”看到尤莲眼梢微翘的眼睛专心的望着自己,西门杉不由自主把眼睛移开,“九师弟已经进宫,诏书说是由皇上亲自教养。如果不出意外,他,会是太子。” 尤莲仰首微笑:“我已经知道了。”低下头继续量西门杉的脚量。 “我们明日出发。” “嗯。” 心事眼波难定 北方冬日的清晨,清冷中带着寒意,地面早已被冻得硬邦邦的。 尤莲穿着新絮的棉袄,脚上穿着鹿皮靴,可还是冷得直打哆嗦,看到西门杉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袷衣,尤莲不由咂舌——有武功就是不一样啊! 尤莲刚把行李从房里拿出来,正待提到门外去,西门杉已来到眼前,没有说话,一弯腰就把行李提了起来,大踏步往外走。尤莲赶紧紧紧跟在后面。 马车就停在大门外。 马车看上去很普通的样子。西门杉拉开车门,把尤莲的行李放了就去,然后站在车门前等着尤莲。 尤莲发现自己住了这么久的宅子位于一条偏僻的巷子深处,半天还没有一个行人经过。 尤莲刚走到车门前,发现西门杉向自己伸出了右手,迟疑了一下才扶着西门杉的手上了车。 车里除了尤莲和西门杉的行李外,车座上还放着一件玄色的狐皮披风,车坐下放着一个脚炉。尤莲踏着脚炉,然后拿起披风裹住身体,这才感觉好受一点。 尤莲刚坐稳,西门杉就赶着马车出发了。 马车穿街走巷,不久就走上了一条主干道。虽是冬日,天气严寒,可是道路两旁的摊贩并不见少,虽然有新有旧,但都穿着厚厚的冬衣——尤莲发现这大宋朝实在称得上是富庶了,民众看上去丰衣足食的样子。 四日之后,商州境内的丹凤县的丹江渡口。丹江在夏季因为降雨常常是江水滔滔一望无际。但因时值隆冬,江面早已结了厚厚的冰,过江已变得非常容易。可是不知为何,岸边的商山客栈里住满了客人。 丹江地处交界之处,一向都是客商和江湖人往来不绝,因此,丹凤县境内的丹江渡口矗立着一座商山客栈。客栈规模很大,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有酒楼厨房和马厩,还有一座大大的种满了白杨树的院子,是客人集会用餐的地方;后院则是住宿之处,矗立着东西两座楼,楼下小花园也种植了一些花花草草,不过正值冬季,花草凋零,草枯木瘦,一片萧瑟景象。 时近傍晚,天气阴沉,正是晚饭时分。商山客栈的大堂里热闹非凡,说话声,点菜声,店小二的吆喝声,各种声音混在一起,端的是人声鼎沸。 忽然,棉布门帘被掀了起来,一男一女前后而入。他们一进入大堂,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大堂马上变得鸦雀无声,都盯着这对青年男女。
第46页 虽是冬日,这男子却只穿着件半旧的白色布袍,正低头向着身后的女子低语着什么,而待他抬起头来,众人立刻呆住了——好一个俊美男子,令人望之只觉高贵俊美如斯,彷如天上神祇,有一种摄人的容光。 而与他同行的女子则身着半旧浅紫绣袄和白色八幅裙,身材窈窕,乌髮如云,抬起头来,杏眼含水,红唇微丰,下巴尖俏,虽面色黄白,带有病态,却也别有一番病西施的风韵。 已有人认出这位公子,大声打着招唿迎上前去:“西门公子,未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一时间众人纷纷立起,寒暄声招唿声响成一片。这位俊美公子面容肃然,拱手示意,拒绝了各种邀请,引着身边女子上了二楼雅座。 这一男一女正是离开长安的西门杉和尤莲,他们一车一马一路行来,因为尤莲身子尚弱又不谙武功,因此脚程甚慢,索性遇山游山,遇水观水,白天行路,晚上住店,倒也潇洒自在。 因为贪看商山风光,错了宿头,两人商议便在这丹江渡头的商山客栈歇息一晚。 二楼虽是雅座,可是人依然不少,不少人早已听到楼下动静,专门等在楼梯口和西门杉打招唿,见西门杉上来,马上涌上来。 “西门公子,久仰!” “西门公子,在下白杨山庄杨阜山……” “西门公子,自从雁门关一别,不觉经年……” “西门公子,某刚在宛地见过令尊,今又遇见阁下,真是有缘碍…” …… 西门杉一概拱手为答,并不多言。虽然冷淡,但江湖人一向知道白云城二公子是有名的冷面郎君,倒也不甚计较,照样风度良好,笑面以对,令西门杉和尤莲好容易才在临近窗口的一张桌子安顿了下来。 这一路行来,都是尤莲负责点菜的,她吃了好久的陕西菜,分外想念家乡菜,看到菜谱上有几味家乡菜,不由大喜,点了个糖醋鲤鱼,红烧肘子,掸炝黄花菜和酸辣肚丝汤,凑成三菜一汤。菜上的很慢,她就赏看窗外景色。 此时窗外夕阳西下,冬日的夕阳,苍茫萧瑟,更兼远山重叠,自有一种悲壮之美。尤莲的位置正背对着夕阳,整个人在这萧瑟悲凉的背景下,因为病体初愈,显出一种楚楚可怜的韵致,同往日的笑靥如花明媚鲜妍大大不同。西门杉望着她内心如潮,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杉弟!” 尤莲抬头一看,一对青年男女含笑立于桌前。男的大概和西门杉年纪仿佛,长身玉立,凤眼修眉,清俊秀逸,相貌看上去和西门杉有些相似之处;女的大概十七八岁,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樑,小而肿的红唇,尖尖的下巴,很是美丽。 尤莲抬起头,正对着这位男子。一看到尤莲,这位美男子的神情有点奇异,眼睛微微一眯,马上恢復正常;而尤莲却马上低下头去,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西门杉起身,不显亲热,反倒很客气的样子:“瑞表哥,琦妹妹,一起坐吧!” “杉哥哥,这位是——”这个琦妹妹看起来很有大家闺秀的风度,对着早已起身的尤莲微笑着。 “这是尤莲。”西门杉简单介绍了一下,“尤莲,这是姑姑家的瑞表哥和琦妹妹。” 尤莲连忙行礼,这对兄妹也都还了礼,双方才都坐下。 西门杉和他的表兄表妹很客气地寒暄招唿,谈的也都是天气啦长辈的身体啦武林最终动向啦这样的话题。 自从南宫瑞兄妹出现,尤莲就食不知味,只是机械的夹菜来吃。到最后看到西门杉一直看自己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夹红烧肘子,别的菜动都没动一下。尤莲一时大窘,忙盛了一碗酸辣肚丝汤,谁知刚喝下去就发现汤太烫了,勉强咽下,喉咙大概已经被烫伤了。 南宫瑞一直和西门杉说话,眼风偶尔扫到尤莲马上闪开。 这一顿饭尤莲吃的真是手忙脚乱,看到南宫瑞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尤莲内心不由有些酸楚。 回房之后,尤莲很想和别人谈谈南宫瑞,可是眼前只有西门杉,想了又想,最后鼓起勇气: “你们表兄妹好像不怎么亲热呀?” 说完尤莲就大为后悔,她问的时候并不指望西门杉能赏脸回答,又很快想起了南宫瑞写给西门杉的信,心里咯噔一下,脸马上就红了。 西门杉却仿佛忘了那回事,看都没看尤莲一眼,淡淡道: “我父亲和姑姑同父异母。” 西门杉把外衣脱了下来,挂在衣架上: “我亲祖母是祖父的妾侍,而他们姐弟感情也并不融洽,从我记事起就很少来往的。” 尤莲刚开始心跳的很快,此时才慢慢平静了下来,她顺势向西门杉告退离开了。 他们住的这两个房间是商山客栈最好的房间。西门杉出门不带随从,除了卫生之外,对生活设施要求也不高,因此一路上虽称不上是风餐露宿,但也没有舒适到什么地方。 尤莲回到自己房中,看了看房里的摆设,屋子里一切,从茶壶杯子到被子枕头都是崭新的的,虽不豪华,却还算舒适。尤莲猜想是不是白云城那个分舵提前来布置过了,因为比以往住店要好太多了。
第47页 尤莲身上风霜浓重,就问店小二叫来热水,舒舒服服泡了个澡。从水里出来的时候,温度实在是太低了,尤莲的头髮一时半会儿干不了,就坐在那里等发干。谁知刚要喝茶,头就疼了起来,身子也有点发冷,尤莲挣扎着找了一块布巾把已经冻硬的头髮包起来就睡了。 尤莲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喉咙也很疼,身子动都动不了。睁开眼睛,发现西门杉正立在床前,正给她把脉呢。 西门杉面无表情的放下尤莲的腕子,回身提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就出去了。 尤莲迷迷煳煳的不知过了多久又被西门杉叫醒了。 “喝吧!” 西门杉扶起尤莲,把一碗黑褐色的药汤递给她。 药汤发出浓重的中药味道,尤莲不由干呕了一下。西门杉接过药碗放在了桌上,然后从桌子上方的一个油纸包内拿出一枚酸梅脯递给尤莲。 尤莲一看到这好几年没吃到家乡的特产,眼睛就有些酸涩,连忙接过来放入口中。味道酸酸甜甜,有一只甜酸的后味。西门杉已经把药碗递了过来,尤莲接过后忍着苦涩一饮而尽,刚喝完西门杉已经又递过一枚酸梅脯,尤莲赶紧接了过来。 尤莲含着酸梅脯正要躺下,西门杉伸手阻挡了一下,然后示意尤莲坐直。 尤莲不明所以,就勉强坐直了。 西门杉把尤莲包发的布巾解去,尤莲乱糟糟的头髮一下子披散了下来。他伸手开始在尤莲头顶上按摩。 他的手指有力,不知道按得是哪些穴位,令尤莲舒服了很多,慢慢的,感觉越来越累,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朦朦胧胧中感觉到西门杉把自己放倒,盖上了被子,最后,听到有人叫“公子”,听到西门杉的声音——“把粥温着,等她一醒就端过来。” 尤莲一直到堕入梦乡还在想:一路上只有自己和西门杉同行,他到底是在和谁说话呢?南宫瑞呢,知道自己病了吗?人活着,真是辛苦啊! 待得郎归恨却休 被西门杉叫醒的时候,尤莲正在做一个美梦,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一天,回到那一个暮春时节。 那一天,尤莲打开大门,门外立着一位牵着马的青衣少年,端的是清俊秀逸,他修长的眼睛含笑望着尤莲,他是那样的清俊,洁净,斯文,如同一株挺直的白杨。 尤莲幸福得想流泪,她没想到一直在做的美梦真的会实现,她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一连声的问他: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他只是微微的笑,如同初见。 尤莲的眼泪涌出,她的声音哽咽:我真的又见到你了,你不知,我有多想你!我在这世间很难过,那么多的苦难,我不知谁能护我周全,我想你…… 尤莲在梦里肆意的哭。 离开南宫瑞后,她一直在想如果再次遇到南宫瑞会怎样。可是,再也遇不到,即使是在梦中。如今,就这样遇到了,尤莲只是哭,向着他哭。她一直努力掩藏在坚强快乐吃苦耐劳的外表下的脆弱都揭露在他的面前。 南宫瑞,你曾带给我那么多惊喜快乐期待,可是,你却残忍的收走,把我遗留在这残忍的世间,任凭我自己去随波漂流。 初恋是一个女子一生的痛,经歷过这样的痛,只能自己努力去保护自己,可是午夜梦回,是多么想念那清瘦却坚强的怀抱! 尤莲歇斯底里的哭:你是那么的残忍,给过我的怀抱和保护,却给了另一个女人! 既然最重要收走,为何带给我最初的温柔和希望? 尤莲紧紧抓住南宫瑞的手,不放弃最后的希望,她也只有在梦中才会抛弃所有伪装的坚强,才会如此的放肆: 南宫瑞,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她睁开眼睛,眼前却是西门杉那张万年寒冰脸。 尤莲闭上眼睛,用袖子擦了擦泪水。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一片平静,甚至牵牵嘴角,想露出一个微笑。 西门杉垂下眼帘,看不出他的情绪: “吃点东西吧。” 他扶着尤莲坐了起来,然后在尤莲身后放了一个棉被,让尤莲靠上去,然后向身后一招手: “白衣!” 一个身着白云城的招牌白衣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端着托盘立在西门杉身后。 西门杉接过粥,用勺子搅了搅,开始餵尤莲。 粥是蔬菜鸡粥,温度也正好,可是尤莲在病中,根本尝不出味道,可她还是一口接一口的吃。 西门杉餵完粥,白衣收了空碗就离开了。 尤莲放松的倚在身后的被子上: “二公子,你有事的话就先离开吧,我好像耽误了你的正事。” 西门杉望着尤莲,眼神复杂,最后也只是淡淡道: “你不用担心我。” 他正要推开门离开,忽然又回过头: “尤莲,你放心!” 说罢,关门离开。 尤莲觉得西门杉真的是很善良啊,虽然看起来很冷漠,可是相处这一段时间以来,发现他真的是一个好有爱的少年啊!尤莲决定有机会一定要感谢他。 西门杉出去后就一直没再来,倒是那个白衣送水送药来了好几趟。 到了晚上,尤莲的病轻了好多,白天睡得太多,到了晚上就没了睡意——尤莲失眠了。
第48页 她想到南宫瑞就在这间客栈内,心中有一点小小的期待,可是想到自己病了后南宫瑞根本没有出现,又觉得有点小小的怨恨。 思来想去,又想起了小王爷,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兰琛兰珂现在在哪里呢?以后还会不会再见面? 韩镜花韩水月现在在东京么?她们什么时候回白云城? 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到家?爹和娘会怎样的欢喜?自己攒的银子也不少,究竟给爹和娘买什么礼物? …… 尤莲此时过分活跃的大脑和病弱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她瞪大眼睛,大脑内活跃万分。 忽然,她觉得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她擦了擦眼睛,还是不对劲——床前的桌子旁坐着一个黑乎乎的人! 尤莲不由自主捏紧被子,浑身紧绷,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她的右手按在了左手无名指上,只等黑影一动就要射出毒汁。 黑影立起身,一声轻笑: “尤莲,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啊!” 原来是南宫瑞! 尤莲这才放松了下来。 南宫瑞俯身望着尤莲,房内光线很暗,尤莲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却闻到那熟悉的淡淡的香气。乍一闻到,尤莲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仿佛要跳出胸腔。 南宫瑞俯下身,额头贴在尤莲额头上。 他的额头凉凉的。 “嗯,不烧了。” 南宫瑞边说边脱掉靴子,掀开被子躺在了尤莲旁边。 他躺下的时候把尤莲揽在了怀中。 尤莲知道这样不合适,可是,她拒绝不了这温暖的熟悉的怀抱,就抱一会儿吧! “我的杉表弟一直守在这里,还不容易把他引了出去!” “白衣呢?” “被我点倒了,正在睡觉呢!”南宫瑞头一次露出这样促狭的表情。 尤莲不再说话,静静躺在他的怀中,享受这宁静的一刻。 南宫瑞也静静的躺着,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很困惑地说: “尤莲,我一直在想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尤莲忽然觉得很愤怒: “你的登封县君呢?我的郡马大人!” 南宫瑞依旧非常平静:“嗯,不要这样叫我,还不是呢!” 尤莲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腿一伸就把南宫瑞踹了下去。 南宫瑞猝不及防,坐在床下半晌没有出声。 “你走吧!”尤莲气急。 南宫瑞镇定自若的爬起来: “尤莲,我真的喜欢你。可是,你知道,男人,婚姻和爱不是一回事。我是这样子的,你的那个小王爷也是这样,就连西门杉,将来也会是这样。” 尤莲拉高被子蒙住脸。 南宫瑞嘆息一声: “我已经解除婚约了!”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尤莲有点愣住了,可是转念一想,就是不去那个什么登封县君,南宫瑞还是会去娶什么舞阳县君或者什么门什么派的小姐,怎么轮也轮不到自己。 南宫瑞又凑到床边,待要再解释。突然,门外传来“啪啪”的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是白衣的声音: “尤姑娘!尤姑娘!你现在怎样?” 尤莲还没来得及答话,南宫瑞已跃到床的里侧,钻进了尤莲的被窝。 白衣没听到尤莲的回答,以为她有了什么不测,推开门就闯了进来,他内功甚高,在黑夜里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一进来就捏着暗器时刻防备,谁知一眼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尤莲。 “尤姑娘,你没事吧?” 尤莲摇摇头:“没什么呀!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白衣看到尤莲的脸确实很平静,就上前用火摺子点着了床头桌子上放的灯,屋子里一下子亮了起来。 白衣回头看了下尤莲,谁知这一看就一下子愣住了。他白天看到的尤莲都是妆容整齐的,而此时的尤莲乌黑的长髮胡乱披散下来,衬得白皙的心形脸更加精緻,大大的眼睛迷濛的眨呀眨,嘴唇殷红欲滴,身上的白色中衣衣襟散开,露出大红的抹胸——白衣觉得喉咙很干,心跳加速,他咽了一口气息,稳了稳神道: “属下被人偷袭,刚刚沖开穴位,请尤姑娘恕罪!” 南宫瑞在被窝里手摸到了尤莲的小腿,令尤莲非常紧张,她努力镇定自己,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白衣大哥,你不要客气。我是二公子的九师弟的前丫鬟,你是二公子的属下,你可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属下,我可当不起。” 白衣拱手:“不敢!” 尤莲正要答话,好死不死南宫瑞的手正好伸到了一个不该伸到的地方,尤莲打了个激灵。 白衣忙问:“尤姑娘,你——” “我没事,真的!”尤莲赶紧打断白衣,嫣然一笑。 话说灯下望美人,尤胜白日十倍。白衣此刻是深刻的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有点脸热心跳,因此虽然觉得奇怪,可也不敢再看,赶紧告退。 白衣离开后,南宫瑞的手依旧在被子下肆虐,尤莲恨急,可又怕白衣没有真的离开,只好把手伸到被窝里和南宫瑞争来夺去。南宫瑞摸到哪里她就掰到哪里,两人在被窝里斗得不亦乐乎。正争斗间,南宫瑞手指伸出半截一弹,“哧”的一声,蜡烛马上熄灭。
第49页 尤莲索性和南宫瑞扭打起来,大概最近尤莲补得太多,力气大了很多,南宫瑞很快被压在了尤莲身下。 尤莲骑在他的身上,像骑马一样顿了顿,洋洋得意: “哼,软脚虾!” 南宫瑞身子往上顶了顶:“软吗?软吗?你敢说我软?” 霎时间尤莲被雷了个外焦里嫩风中凌乱: “你这个死流氓——” 南宫瑞轻笑一声,身子滑熘如鱼,一剎那已经从尤莲身下熘出,临走前还在尤莲胸口摸了一下,迅即从后窗窗口游出。 白衣已经沖了进来:“尤姑娘——” 尤莲连忙打了个哈欠:“哎呀,做噩梦了!” 白衣心里觉得有蹊跷,可也没有多说。 第二日,白衣禀报说南宫公子和南宫小姐已经离开了。 尤莲想:相见不如怀念。谁知道重逢会是这样。真是令人难过啊! 一日,她正坐在廊下晒着太阳走着神,白衣立在一旁守候。 尤莲刚回过神就发现西门杉立在自己身前。 虽是冬季,他依旧一袭白袍,只不过添了很多风尘之色。 尤莲看到他,心里觉得很开心,一时忘了站起,仰首望着他,傻乎乎的笑。 西门杉看着尤莲更加瘦削的脸,手指已经不由自主伸出,摸住尤莲尖俏的下巴。 尤莲望着他,还是傻笑。 “咳!”白衣咳嗽了一下,西门杉一愣,马上收回了手,眼神扫过四周,这才发现四周很多武林豪客都惊讶的望着自己,西门杉从来没有这样尴尬过,万年寒冰的脸顿时红了个透。 那些武林人士难得看到白云城二公子有这样小儿女的情态,呵呵一笑,不多打扰散去了,白衣也躬身退下。 很快,院子里只剩下傻呵呵的尤莲和连耳朵都红了的西门杉。 “我去宛地了,”西门杉扭头望着墙角一株干枯的树,“你爹娘身体很好。” “哦。”尤莲下意识的答应一声。 “我们这几天能出发不能?” “可以呀!”尤莲言简意赅。 “咳!”西门杉忽然咳嗽了一声,“那明天出发吧!” 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和人约定了正月十五江南风雨楼比武。”说罢转身离去了。 留下尤莲独自在猜想:二公子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啊,比平常客气太多了! 车尘马迹纷如织 再次出发的时候,天气阴沉,彤云密布。 尤莲坐在车内,白衣赶着马车,而西门杉则是骑马走在最前面。 渡过丹江,很快进入官道,一行人速度很快,午餐是在车上解决的,傍晚就到了内乡县。 晚上歇在了同福客栈。 尤莲的房间在二楼从东数第二个,西门杉的房间在西边紧挨着她的,白衣的房间挨着西门杉的。 晚餐罢,西门杉骑着马就走了。 尤莲回到房中刚坐下没多久,白衣端来药碗进来了。他放下药碗就出去了。 尤莲喝完药躺在床上,迷迷煳煳正待要睡,忽然门被敲了两下,尤莲赶紧起床打开门,发现门口站着一位蓝衣女子。 看到尤莲,蓝衣女子嫣然一笑,尤莲顿时呆住了:好美丽的女子! 韩水月和南宫琦也很美丽,但她的美丽是娇嫩可爱型的,如同邻家可爱的小妹妹。 韩镜花的美则偏重于清丽,有种人淡如菊的感觉。 至于尤莲,则是偏向艷丽,正因为如此,尤莲一向不怎么穿华丽鲜艷的衣服,也不怎么佩戴首饰,怕显得俗艷,力求显得清雅一点。 而这位蓝衣姑娘,身材高而纤细,第一眼就会使人想到高山上的含苞欲放的雪莲,竹林里淅淅沥沥的雨滴,雨后盛开的犹带着一颗露珠的玫瑰花,容貌美丽高贵,气质淡雅清新,令人见之忘俗,一见倾心。 尤莲不由自主对着她微笑。 “尤姑娘!” 尤莲这才看到白衣也打开了房门,正在望着自己,眼睛里有着极度的不贊成。尤莲知道白衣担心自己的安全,可是眼前这样一位娇滴滴的姑娘能有什么危险。 尤莲伸出手拉住蓝衣姑娘,她一向对美的事物缺乏抵抗力: “你真美!”又忙不迭地问,“找我有事吗?” 说完殷切的看着这蓝衣姑娘。 蓝衣姑娘嫣然一笑,顿时如同娇花在晨曦中盛开,美丽不可方物。尤莲立刻麻了半边身子,上前再次拉住了蓝衣姑娘的手,还用力摇了摇: “说嘛!说嘛!” 蓝衣姑娘低头含羞一笑,尤莲顿时想起了“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不由更加怜惜。 “妹妹,有话尽管说!” 蓝衣姑娘仿佛用极大的力气鼓起了勇气,声音小得如同蚊蚋: “奴家住在姐姐隔壁,想请问姐姐有没有携带针线?” 尤莲做出一个肯定的手势:“当然有了!” 又热情的问道:“妹妹,哪里破了?姐姐帮你缝补吧!” 蓝衣姑娘裊裊婷婷行了个礼:“奴家谢谢姐姐了!” “白衣,你先回房吧!”尤莲沖白衣喊道。 白衣满含忧虑望了尤莲一眼,回了自己的房间。尤莲回房拿了针线匣子进了隔壁。
第50页 蓝衣姑娘的房间格局和尤莲的房间基本一样,都是一床一桌一屏风外加一个洗脸架。 蓝衣姑娘依旧很害羞的样子,从床上拿出一件白色的裙子来到尤莲面前: “姐姐,奴家姓谢,闺名一个裳字,‘衣裳’的‘裳’字,敢问姐姐名姓?” 尤莲接过衣服,笑道:“我姓尤,单名一个‘莲’字。你叫我莲姐吧!”尤莲实在是太喜欢这个谢裳妹妹了,老想与之亲近,于是拿起谢裳的衣服仔细端详,发现是白色的蜀锦,便道: “妹妹,这蜀锦质地细柔,需用白色丝线织补。” 说完便从针线匣子里取出针和线仔细匹配,最后选了丝线便穿针引线开始织补,同时还和谢裳姑娘聊着天。 谢裳说她原本家在杭州,和兄长来东京投亲不遇,流落到了这内乡县,兄长出去办事,就留自己在客栈等候,谁知早晨出去散步就把裙子给刮破了,又不好意思找店小二讨针线,后来看到隔壁住进一位美丽雅致的姐姐,料想这样有气质的姐姐一定备有针线便冒昧来借。 尤莲一听这样一位美女夸自己美丽雅致,心里美得冒了泡,心里琢磨:这位谢裳妹妹真是自己的知音啊!什么叫英雌所见略同?这就是英雌所见略同!这样一想,她在南宫瑞那里遭受的打击得到了奇异而快速的治疗,很快痊癒了——我很美嘛,看不上我的人是他自己没福气! 早上南宫瑞并没有回来,白衣赶着车带尤莲离开内乡前往南阳城。 临出发前,尤莲到隔壁去和谢裳告别,谁知谢裳正在收拾行李,说兄长已回来,早已收拾好马车,也要出发去南阳城了。 尤莲忙拉着谢裳的手依依惜别,谢裳仍是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真是令人我见犹怜。到最后,谢裳兄妹走得比尤莲还早。 出了内向县城,马车一路向东,白衣赶车比西门杉快得多,傍晚时分,两人已经行至南阳城西的十八里岗。 十八里岗其实是长度大约十八里的高低起伏的丘陵地带,官道两旁是密密麻麻的树林,虽是冬季树叶都凋落了,但因为丘陵起伏很大,因此看上去颇为险要。到了此地,白衣接连摔了几次鞭子,想让马车再快一点。 刚翻过一个高岗,尤莲忽然听到前面有叱骂的尖利声音,掀开帘子往外一看,原来前面停着两辆撞在一起的马车,看来是撞车了,几个人正围着一男一女在吵嚷呢!仔细一看,那个女的不就是谢裳! “白衣,停车!停车!” 白衣百般不情愿地把马车停在了一边,尤莲打开车门跳下车,白衣也跟着跳了下来。 围着谢裳和一位灰衣年轻男子的是四个彪形大汉和一个锦衣少年,此时便嚷嚷着叫骂着边用手去推紧紧靠在一起的谢裳和那位灰衣男子。 谢裳看起来是吓坏了,缩着肩膀,用衣袖遮住脸,任凭这五位推搡。 尤莲马上冲上来,大喊一声:“住手!”上前推开两人挤了进去。 “谁敢再动一下,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尤莲气势很足,她知道白衣武功很高,而且她自己也有防身之物。 围着谢裳的五个人,其中四个穿着青布棉袍,看起来很彪悍的样子,另外一个锦衣少年眼睛又细又小,鼻头却很大,长长的马脸,看起来就很猥琐,见前来英雌救美的是一位英雌,还是一位貌美的英雌,不由□道: “妹妹,难道你也看上我徐洋了?” 尤莲连忙作出呕吐的样子。这位叫徐洋的恶少马上上前一步,粗短的手指便要摸上尤莲的脸颊。尤莲一巴掌把他的手给打落了下来。 徐洋不由恼羞成怒,骂道:“不识抬举的小贱人!想我徐洋,在南阳城可是响噹噹的人物,从没人敢在我面前说半个不字!”后退一步,“小的们,给我上!” 四个家丁便围了上来,尤莲刚把手指放到戒面上正待按下,谢裳已喊着“姐姐救我”扑进了她怀里。 说时迟那时快,白衣已快如闪电的出手,把五个人定在了那里,然后脚尖踢起,五个人“噗通噗通”都被踢到了道旁的沟里。 谢裳已被吓得花容失色,扑进尤莲怀里就痛哭起来。她比尤莲还要高半头,这样子扑在尤莲怀里哭实在是有点奇怪。 尤莲伸出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妹妹别怕,有姐姐我呢!” 好容易把谢裳安顿下来,这才和与谢裳在一起的男子厮见。 原来灰衣青年便是谢裳的哥哥,名唤谢川。这谢川看上去二十四五年纪,皮肤甚黑,五官平淡,真看不出他会有谢裳这样一位倾国倾城的妹妹。 厮见完毕,谢川去看自家的马车才发现马车的前辕已经彻底撞坏了,尤莲连忙招唿谢裳坐自己的马车。于是谢裳上了尤莲的马车,谢川解下马车上套的马,骑着跟在车后,一行人就此出发。 在马车上,尤莲又是递衣服,又是送脚炉,生怕自己这位谢裳妹妹给冻着了冷着了。谢裳甚是感激,虽然还是很害羞,但被尤莲摸着小手的时候也不再抽出,任凭尤莲握住。 尤莲这下看谢裳看的更仔细了。 谢裳初看觉得很美,美得没有一点瑕疵,近看呢,还是很美,可是尤莲发现她胸有点平,手比尤莲的还大。顿时,尤莲觉得这世上真的没有完美无缺的人啊,连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也有一点点的不足,不过,对写上更加怜惜了。看着谢裳,想到谢裳刚才的遭遇,觉得谢裳这样美,类似的麻烦一定很多。
第51页 “妹妹,你经常遇到今日这样的事吗?” 谢裳一听,立刻眼泪欲滴:“妹妹我,我只不过是一个薄命的女子罢了!自从离了家,这样的事情……”话没说完就哽咽难言。 尤莲连忙轻拍她的背安慰她。尤莲想了想,拿出荷包,从荷包里掏出兰珂送的毒瓶,对谢裳说: “妹妹,我送你一件防身的东西。”然后将毒瓶的用法详细的告诉了谢裳。谢裳接连推辞: “姐姐,不行,不行,送给了我,你拿什么防身呢?” 尤莲举起自己的手指让谢裳看兰琛送的黄金莲花红宝戒指,用手指虚虚按着戒面: “妹妹,我这个也很厉害的!” 谢裳瞪大了眼睛,一副惊奇万分的样子,这才收下毒瓶,放在了自己的荷包里。 两人在马车里谈天说地,尤莲问谢裳有没有落脚的地方。谢裳的眼圈顿时红了,低声道: “无非是客栈罢了。这辈子註定身如浮萍漂泊不定了。” 尤莲一看美女伤心,内心的英雌气概马上爆发: “住我家好了!”又想了想道,“不过,我家并不是什么有钱的富户,不知妹妹你意下如何?” 谢裳非常感激,马上拉着尤莲的手道: “姐姐,真的谢谢你!”又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姐姐,以后你要不嫌弃的话,你在哪里,妹妹就跟到哪里,我们俩永世不分开!” 尤莲也豪气沖天连拍胸脯:“有姐姐的,就有妹妹你的!” 过了一会儿,尤莲想到:那如果我和谢裳妹妹永远在一起的话,我怎么成亲啊? 不过,尤莲是不会让自己不愉快的,马上把这想法抛到脑后,又兴高采烈起来。 很快,南阳的西城门遥遥在望了。 断肠声里忆平生 尤莲连忙掀开车帘,对赶车的白衣道:“你送我们到城里的王府大街状元胡同的尤记木器行就行!” 白衣边赶着马车边道: “公子有令,命我先带姑娘回御剑门。” 尤莲正待再讲,谢裳拉了拉她的衣襟道:“姐姐,按礼……” 她欲言又止,但尤莲已经明白了,按礼是应该到御剑门拜见一下城主和夫人的,于是不再多说。 马车转而向北行驶,一顿饭功夫就到了独山脚下。往北有一条白杨小径,马车驶上白杨小径。白杨小径的尽头是一片白杨林,因落叶而稍显萧瑟的白杨林中是一个古老的庄园。 到了庄园的门口,马车停了下来,尤莲扶着谢裳下了车。这时谢川也下了马。早有几个小厮上前,有的牵马,有的拉马车,有的拿行李。 尤莲和谢裳等人立在门前,只见高高的古老的朱门大开,上面的匾额上题着“御剑门”三个大字,门内是一面高大的影壁,上面爬满了干枯的藤蔓。整个御剑门给人一种低调的奢华的感觉。 苏瑞和朱影迎了出来,看到尤莲两人都是非常热情。尤莲一向喜欢这两位,看到他们也是欢喜,连忙又引见介绍谢川谢裳兄妹。 苏瑞只是寒暄而已,朱影看到谢裳,瞪大了眼睛,上前牵着谢裳的手道:“天下居然有这样标緻的妹妹,我今儿算见到了!” 谢裳含羞低头,悄悄挣脱开她的手。 朱影含笑对尤莲说:“小莲,这下子你可被比下去了!” 尤莲也是与有荣焉的样子,脸上笑嘻嘻的。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二弟去江南还没回来呢,捎信让我们好好招待你呢!走吧,先安顿下来再说。” 尤莲忙道:“我还是先去拜见苏老太爷,城主和夫人吧!” 朱影牵着尤莲的手:“先去拜见老太爷吧!”过了一会儿低声道:“爹和娘过江去逛武当山了。” 尤莲觉得怪怪的,想了一想:“朱姑娘,不,苏少夫人,恭喜恭喜!”又忙向苏瑞行礼:“大公子,恭喜恭喜!” 朱影和苏瑞相对一笑,万千默契都在不言中,尤莲不由大为羡慕。 到了正房,只见五间清厦连着卷棚,四面出廊,绿窗油壁,很是清雅。苏瑞朱影引着众人来到一扇青色门前,敲了敲门道:“祖父,客人到了!” “请进来吧。”门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苏瑞推开门。 原来是书房,四周有好几个书架,书架前的藤椅上,坐着一位面容清瘦的老人,头髮花白,年约花甲。 “见过老太爷(见过苏老门主)!” 众人厮见完毕。 老太爷似乎兴致不高,略谈了两句就吩咐朱影安排大家去休息。 朱影答应着,然后问道: “祖父,这两位姑娘安排在后园可好?” 老太爷摆了摆手:“你婆婆已经不住后院了,收拾一下让这两位姑娘住吧!” 出了正房,苏瑞自引着白衣和谢川去了。朱影带着尤莲和谢裳往后园走,一个年轻的御剑门弟子和一个小丫鬟拿着尤莲和谢裳的行李跟在后边。 进了垂花门,是超手游廊,顺着游廊步入一个夹道,沿着夹道往里走,前面是一个虚掩着的小门,推开门,是一片苍翠的竹林,竹林中间有一条小径,小径的尽头是一个破旧的竹亭,再往前就是一片果树林了,因是冬季,果树也只剩下残枝枯干。进入果林中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走没多长时间,前面出现一座很旧的依稀可以看出朱漆的二层木楼。
第52页 朱影开始介绍:“这是我婆婆未出阁的时候住的,别看外面简陋,里面住着很舒适的。” 引着二人踩着吱吱呀呀的楼梯上了二楼。二楼是一个前后都有窗的屋子,两扇窗户大开着。后窗窗前摆放着一个书桌,书桌边上摆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几支干枯的花,中间胡乱放着几本书。床放在屋子的中央,素纱帐子,一阵风吹过,纱帐轻扬。床右边摆着一架屏风,上面画着四季花卉。 床后的窗前放着一个妆檯,上面放着一个大大的菱花錾银铜镜,镜前是一个妆匣。 尤莲正在打量着这个房间,朱影笑着说: “小莲姑娘,这个房间婆婆好多年没住过了,二弟过来的时候就住在这里。不过,他好几年没来过了,这楼一直空着。”说到这里,仿佛意有所指道: “你要住在这里也不枉了!” 尤莲神经大条,毫不所觉,倒是谢裳看了朱影一眼,低下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好了,你们先歇息一下,等一会儿我命一个丫头来请你们!” 朱影带着人离开了。 尤莲拉着谢裳开始看这个房间。 后窗大开,尤莲站在后窗往外看,窗外是一条不知伸向何方的小路,小路的两旁是没有叶片的萧瑟的白杨。白杨小径空无一人,绵延曲折仿佛伸向无穷无尽的不可知的远方,那远方隐隐约约有着高耸苍茫的山峰。 尤莲最喜欢这样空旷悠远的景物,忙拉谢裳来一同观看。 “妹妹,你们江南一定很漂亮吧?!”尤莲问谢裳,“我都没有过过长江,一直在北方打转,好想去江南看看,听说呀,江南是‘草长莺飞,杂花满树,依马斜桥红袖招’!” 听了尤莲的胡言乱语,谢裳只是一笑,望着窗外悠远的山峦,悠悠道: “江南是很美。” “呀,别说了,我都想去看看了!” 谢裳望着尤莲,眼含深意:“姐姐,一定有机会的!” “嘻嘻!”尤莲笑了,她觉得自己以后回到爹娘身边,也就是就近找户人家嫁了,一生也就这样罢了,哪有机会到江南去?但也不愿扫了谢裳的兴,只是转了个话题: “妹妹,这房里只有一张床,我们今晚可以大被同眠联床夜话了!” 晚餐吃的很丰盛,尤莲和谢裳刚回到后园的阁楼,发现被褥枕头等都已经换成新的了。两扇窗户也关得严严的,床后雾气蒸腾,原来早有丫鬟准备好了洗澡水。 尤莲和谢裳谦让一番,最后谢裳先洗。 尤莲坐在床上看书,听到撩水声,忙喊道: “妹妹,要不要我帮你搓背?” 谢裳依旧很害羞的样子:“姐姐不要!” 尤莲知道她害羞,即使自己和她一样同为女子,谢裳换衣服以及方便也避着自己,因此也就不再多言。 过了一会儿,谢裳洗完澡,边擦着长长的头髮边走出来。 尤莲一看到她就呆住了,因为刚洗过澡的缘故,谢裳的脸白里透红晶莹剔透,身上散发着如兰似麝的幽香。 “妹妹,你好香!用的是什么香料啊,让我也用一点吧!” 谢裳含笑道:“我自出生身上便有这种香味,天一热就更明显,只是我闻惯了,自己倒闻不着。” “真的吗?有这么好的事?”尤莲忙扑到谢裳的身上嗅呀嗅的,“传说有一个皇帝的妃子身带奇香,被称为香妃。妹妹,难道你也要入宫为妃么?” 谢裳推开小狗一样的尤莲笑道:“听说当今天子的身体可不怎么好,我如果进了宫尽等着守寡了!” “哦,也是,”尤莲道,“那你还是别入宫了!” “姐姐,你还不去洗澡?我叫丫鬟换一桶水吧!” 尤莲赶紧摆手:“不用不用,不要麻烦人家了!我用你的水就行,说不定能沾点香气,我也变得香喷喷呢!” 尤莲拿着换洗衣物绕到床后,飞快脱下衣物就跨进澡桶。 虽然谢裳已经洗过了,但水温依旧很高,水里果真带有谢裳身上那种香味。尤莲静静坐在桶里,任水淹到自己的脖子。 刚泡了一会儿,就听到谢裳的声音:“姐姐,热水来了,我帮你洗头可好?” “嗯。”尤莲答应了一声。 谢裳提着一桶热水就进来了,看来她长得虽柔弱,力气却不小。看到尤莲,她似乎愣了一下,马上含笑道: “姐姐,我帮你洗头吧?” “唔。” “那你闭上眼睛。” 尤莲闭上眼睛,感觉到谢裳解开了自己的髮髻,接着一瓢温水浇下。头髮湿透之后,忽然感觉有冰凉的东西敷在了自己的发上和头皮上,一股清香顿时发散开去——原来是洗髮的香脂。 谢裳的手轻轻揉搓着尤莲的长髮,同时指腹轻轻按压尤莲的头皮。她的手法甚是到位,尤莲舒服极了。谢裳把尤莲的头髮用清水沖净后拿布巾包起来,又问: “姐姐,头髮洗完了,我帮你搓搓背吧!” “好!”尤莲答应一声,直起身子,露出上半身,方便谢裳搓背。谁知过了好半天谢裳都没有搓,尤莲感到有点冷,正要问,谢裳笑着说:
第53页 “没想到姐姐的胸如此……”她似乎羞涩的说不下去了。 “如此丰满对不对?”尤莲好不容易有个超过谢裳的地方,连忙炫耀,“以前才丰满呢,我都怀疑是d罩杯,后来生病,现在大概只有c罩杯了!” “罩杯?” “呵呵!我发明的了,就是说胸的大小啦!” “我的就太小了。”谢裳似乎有点遗憾。 “妹妹,我告诉你秘诀哦!”尤莲老早就想把自己丰胸的秘诀告诉“太平公主”谢裳了,“你多喝红枣花生炖猪脚,还有南方的木瓜也可以炖来喝!” “哦。姐姐,我好羡慕你,我能不能摸摸?”谢裳怯生生问。 “当然可以!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当然可以!”尤莲回身挺起胸,“妹妹,摸吧!” 谢裳微笑着,如同吃到小鱼的猫儿,慢慢伸出手,一手一个,摸住了尤莲的丰满:“姐姐,真的是一手无法掌握啊!” “呵呵!” 谢裳轻轻捏了捏,仿佛在试试手感,尤莲顿时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忙推开谢裳的手:“好了好了妹妹!我都有点冷了!”说着就沉到了水里。 谢裳似笑非笑道:“姐姐害羞了?怕什么,我们都是女子。” “我洗完了,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了!”尤莲结结巴巴的对谢裳说。 谢裳低首一笑就离开了。 两人洗漱一番就睡下了。 床挺宽的,尤莲叠了两个被窝。谢裳已经脱下了外面的棉衣钻进被窝里了,尤莲还在磨磨蹭蹭不肯入睡。 “姐姐,怎么还不睡呀!”谢裳轻声问道。 尤莲一副为难的样子,最后鼓起勇气问谢裳: “谢裳妹妹,睡觉时如果开着窗户你意下如何?” 谢裳仰着娇媚如花的脸笑了:“姐姐,你大晚上不睡就在烦恼这个吗?我最烦晚上关窗户睡了!” “真的吗?”尤莲有点惊喜莫名,从白云城出来的一路上,她曾和韩镜花一个屋住过,大夏天的也不让开窗户,把尤莲给闷的! 尤莲一蹦三跳的窜过去把前窗给打开了。她在谢裳面前特别放松,总是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 仿佛是在梦里,窗外的白杨树下,呜呜咽咽,裊裊悠悠,发出一缕箫声,如此凄凉,如此感伤,令尤莲在梦中也流下泪来。她从梦中醒来,从床上坐起。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 大家帮我想一下,《春水流》改名为《小丫鬟的猎爱之旅》如何 只嫌今夜月偏明 清冷的月光从窗口进入,室内一片淡淡的白月光。 旁边的谢裳似乎睡得很香,红缎被子紧紧围着脖子,乌熘熘的长髮散在枕上。 尤莲拿过棉袄披在身上,悄悄走向后窗,打开窗子,向窗外望去。 只见白杨树之下正立着一个身材修长的青衣男子,在如此冷寂的月光之下,尤莲只觉得诡异极了,她赶紧轻手轻脚回到床边叫醒谢裳: “谢裳,醒醒!” 谢裳睁开眼睛,呆呆的看着尤莲。 “外面有人,你听这箫声!” 谢裳的双眸很快恢復了清明,掀开被子,连袄都没披就下了床。 “你的棉袄!”尤莲拿着谢裳的棉袄追了过来,两人挤在窗口往外看,可是奇怪极了,窗外的白杨树下空无一人,连刚才那忧伤的箫声也消失了,只留下苍凉的尾音。 尤莲有点目瞪口呆,连忙解释: “我没有骗你,刚才的确有个青衣人立在那棵白杨树下!呶,就那棵!” 尤莲忙不迭的解释,她怕亲爱的谢裳妹妹认为自己消遣她。 夜晚的谢裳和白日看起来好像不太一样,个子好像更高了,身子的线条也硬朗了不少,她回头懒洋洋的望了尤莲一眼: “没事我们就去睡吧!” 说罢拉着尤莲就要去睡。 尤莲觉得怪怪的: “刚才那个人不会是鬼吧?” “睡吧!睡吧!哪里有什么鬼怪 谢裳拉着尤莲去床上睡。 到了被窝里,尤莲和谢裳分别钻进了自己的被窝,尤莲还是觉得怪异,但是谢裳说她白天累着了,说要帮她按摩一下,谁知谢裳的手艺实在好,还没按几下,尤莲已经沉沉睡去了。 谢裳起身,在尤莲脸上拍了拍,尤莲睡得死沉,一点反应也没有。谢裳双袖轻扬,如流水般一挥,腾身而起,接近窗口的时候她不知怎么变换了一下身子,如飞鸟一般钻出了窗口,向东疾逝而去。 尤莲醒来的时候,谢裳还睡的正香呢,尤莲轻手轻脚穿着衣服,生怕惊动了她。 尤莲刚盥洗完毕,正要叠起自己盖的被子,谢裳就睁开了眼睛。 初醒的她带着一种很可爱的忡怔表情,看起来似乎特别的幼稚。尤莲笑了笑: “你再睡一会儿吧!我等一会儿就下去端早饭。” 谢裳揉了揉眼睛,嘟囔了一句:“御剑门还能没有丫鬟,你不要下去,等着吧,让她们来。” 尤莲觉得这个妹妹特别可爱,伸出手摸了摸她枕边堆的乌髮笑道: “你以为我是什么身份?我不过是苏少夫人的九师弟的前丫鬟!你听,关系听起来够远的吧!苏少夫人如此待我,不过是看她的九师弟的面子。如今我和小王爷已经解除了主僕关系,她其实没必要这样对我的。”
第54页 谢裳静静望着她,不发一言。 尤莲一想:谢裳知道自己的丫鬟身份,会不会觉得和一个丫鬟混在一起掉了身价? “谢裳妹妹,我忘了告诉你这些事,我不是故意的,你如果觉得……” 谢裳望着尤莲,伸出手捂住尤莲的嘴:“姐姐,你是我的恩人,你我之间,说这些干嘛呢!” 尤莲顿时轻松了很多,就把自己那点倒霉事向谢裳讲述了一遍。 谢裳静静听着,很少插话。听罢,披着棉袄坐了起来: “那姐姐你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回到家里,再招个上门女婿,一辈子也就这样过了呗!” “哦,就这样啊!” “妹妹你呢?” 谢裳这时突然起身穿衣,尤莲忙把她的衣裙都拿了过来。 尤莲看她正穿着衣服,就下楼取来丫头送来的盥洗用具,又取出自己的妆盒,回头看谢裳已经穿好衣服,就过来帮她盥洗沐栉。 尤莲当了几年丫鬟,不由自主的就开始侍候别人。现在忙着忙着,就又恢復了原来的习性,好像她是谢裳的丫鬟一样。谢裳呢,也是被侍候惯了的感觉,对于尤莲的照顾真是坦然受之。 尤莲打开妆盒,准备帮谢裳梳妆。 谢裳随便望妆盒里看了一眼,就发现里面都非凡品,一支黄金凤凰明珠钗,一对碧玉莲花簪,最不济的也是一支古朴的黄金莲花簪,另外还有几对臂环耳环,非金即玉。而那些香脂香油香粉之类也都是白云城出品的最好的。 她垂下眼帘,含笑道:“姐姐,你可不要再说自己是小丫鬟了,看看你的妆盒,可都是价值不凡啊!” 尤莲平时只是用一根银簪暂住头髮,不太注意这些细节,边帮谢裳梳头髮便笑着说: “都是别人送的,这些东西我还多着呢,等一下我都拿出来你挑几样。”说着就取过黄金凤凰明珠钗插在了谢裳的髮髻上:“妹妹,这个还是你簪上好看!” 梳妆完毕尤莲让谢裳挑选珠宝,谢裳无论如何也不肯挑选。 尤莲实在很喜欢这个美丽的妹妹,在白云城她始终是个下人身份,头一次遇到谢裳这样美而且愿意和自己结交的姑娘,和谢裳在一起她一直觉得自在极了,什么心里话都愿意和谢裳说,因此恨不得所有的好东西都要和谢裳分享。 她本来就是个大方豪爽的人,小王爷给她留下的金银珠宝着实不少,她一向觉得生活不用太讲究,自己觉得舒服就行了,因此这么多金银珠宝对她用处不大。而她觉得谢裳兄妹家道败落投亲不着,应该会需要的。 她想直接给谢裳银子,又怕谢裳误会,就在心里默默筹划着名。 用过早饭后,一上午后园里只有尤莲和谢裳,到了中午朱影才派一个小丫头来请尤莲和谢裳到前院参加家宴。 因是家宴,参加的人并不多,只有苏老太爷,苏瑞朱影夫妇,谢裳,尤莲,谢川,白衣以及几个御剑门的弟子。 菜色很丰盛,只不过味道很普通。尤莲看到谢裳吃得很少,就悄悄对她说: “等到了我家,我给你做菜,我会做几味杭州菜。” 谢裳看了尤莲一眼:“真的吗?” “那当然是真的,你等着瞧吧!”尤莲做出一副豪气沖天的样子。她一直是有点男孩子化的,只不过遇到的都是南宫瑞赵宗实西门杉这样的性格强一点的,显得她有点女性化。可是在谢裳这样一位外表如娇花照水弱柳扶风,性格却乖巧爽利的妹妹面前,她一下子变得豪爽起来。 一时宾主尽欢。 饭后喝茶的时候,尤莲再次向朱影提出要回自己家了。 朱影似乎另有打算,无论尤莲怎么说她总能找到理由驳倒,最后尤莲只好道: “那至少得给我爹娘报个平安啊!” 朱影满口答应了。 谁知谢裳低声道:“你一时半会儿回不去,知道你回来了你爹娘不着急吗?” 尤莲一听,赶紧道:“那就先不要告诉我爹娘了,到时候我给他们制造一个惊喜。” 到了晚上,虽是冬日,月光如水,洒在窗内。尤莲和谢裳坐在窗前聊天。 看到这样的圆月,尤莲忙算了算,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是腊月十六了! 尤莲这下真有点着急了,对谢裳说:“妹妹,这下我一定的回家了,我明天就走!你呢,也跟我回去好吗?” 谢裳低头不语。 尤莲以为她不愿意跟着自己回去,就起身到自己的行李里扒拉了半天,拿出了一个锦袋,走过来对谢裳说: “妹妹,姐姐不和你客气,姐姐我欢迎你去我家做客,不过,如果你确实有事的话,我想给你点东西,”把锦袋递给谢裳,“这里有二十两银子和几件首饰,你带去盘缠吧!” 谢裳抬起头望着尤莲,眼底幽深,但手却坚决推开了锦袋: “姐姐,你我有缘,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尤莲感动极了,张开手臂:“妹妹,抱抱!” 两女紧紧抱在一起。 尤莲觉得有点疑惑:“妹妹,你最近是不是又长个子了,好像比我高了不少。” 谢裳嫣然一笑:“没有呀!”
第55页 尤莲站到她旁边一比,还是只高一点啊! 大概该才是错觉吧,竟然觉得谢裳比自己高得多! 尤莲心里暗自算了算,如果自己是166的话,谢裳应该是170,可是刚才尤莲和谢裳拥抱的时候,尤莲居然有个错觉,觉得谢裳比自己高了不少,大概都有175以上了。 错觉啊,错觉! 心事解决了,尤莲又开始八卦起来。 “妹妹,昨晚后窗外白杨树下的那个人你也说是真的人不是鬼了,那会是什么人呢?” 谢裳望着远处月光笼罩的苍茫群山,悠悠道: “二十年来江湖上有一个传说,和这御剑门以前的大小姐,如今的白云城主夫人有关。” 尤莲的八卦情怀高涨:“妹妹,八一八吧!” 谢裳淡然一笑:“我也是和哥哥流落江湖,听那些江湖人说的,其实我自己也不能肯定这是不是真的。” “管它真假呢,讲讲吧!”尤莲都拖着谢裳的手撒娇了。 谢裳带笑不笑的看着尤莲:“真想听?” “嗯,”尤莲老老实实承认,“我这人就这么点缺点,如果让我知道有传奇八卦而不告诉我,我会很痛苦的!” 谢裳垂下眼帘:“那你得亲我一下。” 这有何难?尤莲想自己的咪咪都被谢裳妹妹摸到过了,自家姐妹亲一下算啥? 于是尤莲凑到谢裳脸上,马马虎虎亲了一下:“快讲!快讲!” 谢裳斜睨了尤莲一眼,眼风中带着说不出的妩媚,尤莲顿时身子麻了半边:“妹妹,不带你这样的啊,有这样的眼风你送给哪位少侠去吧,别再飞给妹妹白白浪费了!” “这位城主夫人年轻的时候据说既是南宫世家的家主南宫向晚的情人,又和当今天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虽然后来嫁给了白云城主,可是江湖中都传说她有一个宝匣,里面不但有南宫向晚赠送的武林圣地东海天外天的武功秘籍,还有当今天子赠送的宫廷秘藏宝物。但是这些东西夫人总不能带到白云城吧,所以江湖中人都说这御剑门有宝。只不过,御剑门内有女婿白云城主,外有南宫世家近在咫尺,因此无人敢动罢了。” 尤莲肖想了一下西门杉的母亲苏夫人年轻时的风流韵事,大为羡慕,嘆了口气道: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苏夫人活到这份上,端的是惊天地,泣鬼神,不愧为一代名女子,真的令人羡慕啊!” 一向淑女笑不露齿的谢裳目瞪口呆望着尤莲。 尤莲无限神往:“谢裳,难道你不羡慕吗?” 谢裳一头黑线:姐姐,你会不会听人家说话啊! 清早起床,尤莲还没来得及向朱影告辞,在御剑门一件大事发生了。 最忆西窗同翦烛 半夜时还月明如水,谁知早上醒来就彤云密布了。不多时,天上就纷纷扬扬下起雪来。 尤莲收拾好东西,拉着谢裳去找朱影辞行。 谁知一到前院就发现气氛有点低沉,赶紧找到朱影,发现朱影正在和苏瑞在书房里商量着什么。 尤莲连忙笑着撇清: “少夫人,我可什么都没听到哦!” 朱影苦笑一声,迎上前道:“家里出了点事,有点忙乱,招唿不周还请多多担待!” 尤莲嘴快,马上问道:“出什么事了?” 朱影看了看苏瑞,苏瑞点了点头。 “我和相公成亲的时候,婆婆给了我们点东西,原本放在相公书房里的,谁知一夜就不见了,只留下了这个。”朱影手里拈着一朵干枯的水仙花让尤莲和谢裳看。 尤莲想起夏天在长安发生的案件,便道:“莫不是梵音教做的?” 朱影苦笑一下:“相公正在调查呢!” 尤莲想起前天夜里看到的吹箫人,不知该不该给朱影说,就看着谢裳,谁知谢裳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夫人,我有一件事,不值当讲不当讲。”尤莲吞吞吐吐道。 朱影一双眼睛转了一转:“小莲妹妹,你想说……” 尤莲想: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说出来又怎么。就说出了前天夜半时分窗外吹箫的青衣人。 谁知朱影听了,神情有点奇异,含含混混道: “这人没有什么恶意的。”然后就岔开了话题。 尤莲乘机提出趁着雪还不大要和谢裳谢川兄妹一起离开的话。 谁知朱影这次倒爽快的答应了。只不过尤莲等人准备出发的时候,发现赶车的人依旧是白衣。 尤莲刚说了句“白衣你在家里歇歇吧”,白衣就冷冷道:“二公子命我保护你!”尤莲没法子,只好任他去了。 “白衣,先到城里王府大街状元胡同,我去看看我爹!” 苏瑞朱影等人送到了大门口,眼望着在漫天的飞雪中,马车一路向南,很快消失在雪幕之中。 南阳城内状元胡同的尤氏木器行门口,尤木匠正指挥着几个伙计往外抬几件精巧木器呢: “小心点!这可是胡管营家小姐的陪嫁,一定要轻拿轻放!” 说着话尤木匠不经意一回头,发现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赶车的大冬天的只穿着一件白布袷衣,他就多看了几眼,谁知车马拉开,两个身披披风的女子跳下了车,尤木匠浑不在意正待吆喝伙计,忽然,跳了起来:
第56页 “我的大姐儿哇,你可回来了!想死你爹了呀!” 其中一个女子奔上前扑进他怀抱:“爹,我回来了!”原来是尤莲! 父女两个眼圈都红了。 尤木匠放开女儿,追问尤莲的状况。尤莲赶紧打断他: “爹,你没看到有客人吗?” 尤木匠赶紧招唿跟随尤莲一起过来的客人,把客人让进了店后堂。 宾主寒暄之后尤莲就对尤木匠说要先回家去看娘,尤木匠连忙表示要和闺女一起回家,于是一行人重新冒雪出发。 尤莲家住的村子离城并不远,再加上雪下的还不算大,触地即化,因此,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尤莲家。尤大娘看到尤莲又是痛哭一番自不待言。不过,尤大娘看到谢裳,马上把女儿扔到了一边: “我的天啊,世上居然有这样标緻的姑娘!” 又追着问:“家住哪里?多大年纪?有婆家没有……” 把谢裳问的含羞低头。 看到白衣和谢川,尤大娘看了又看,看了再看,最后尤莲烦了: “娘,这位白衣大哥是小王爷的二师兄的属下,这位谢大哥是我的谢家妹妹的哥哥。” 尤大娘明白了,可是看向白衣和谢川的眼神依然炽烈,把这两位看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最后,尤莲只好小声解释: “我娘怕我丫姑终老,看见哪个适龄男子都这样的。” 其实尤大娘这几年不见尤莲,早已心如死灰,就等过继叔伯兄弟家的孩子了,谁知尤莲居然又回来了,还获得了自由,心里马上又燃起了无穷的希望,只不过有点操之过急罢了。 尤大娘虽然盼女婿盼得急切了点,但饭做得还真好吃。 午饭尤大娘包了白菜肉饺子,煮了一锅浓香的牛肉汤,味道比御剑门的饭食不知强了多少,众人都放开大吃,赞嘆连连。 到了晚饭,尤莲亲自下厨,除了糯米莲藕,文武鱼头,杭州醉鸡,杭州老鸭煲这四个杭州菜外,又做了个牛肉青菜砂锅。 谢裳没想到尤莲真的会做杭州菜,谁知一尝,发现味道也很地道,不由赞嘆: “姐姐,真没想到你有这本事!” 谢川和白衣虽然沉默,但下筷子比平常快了很多,可见尤莲做的菜真的好吃。 尤莲笑嘻嘻道:“这一路行来,一直在客栈打尖,做的饭菜真叫一个难吃哕!我也老早就想自己做着吃了!我可是有一个本事,只要吃过什么菜,我基本都能自己做出来!” 谢裳望向尤莲的眼神都带有崇拜之情了。 尤莲觉得骄傲了很多:“说吧,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告诉我!” 晚上尤莲把住处安排好了,白衣和谢川住东厢房,尤莲和谢裳一起住在尤莲原来的房间。 尤莲去爹娘的房间了,谢裳独自呆在房中,一时百无聊赖,走到窗前,打开了前窗,凛冽的风夹带着雪花扑了进来,差点把蜡烛吹灭,她赶紧关上窗子,走到后窗边打开了后窗。 窗外是尤莲家的后院,此时花树灌木都挂满了雪,地下也早成了雪白的一片,上午还是细细的雪粒子,现在早已变成了鹅毛般的雪花。 谢裳记得尤莲不喜欢关窗睡觉,就开着后窗在房内参观。 前窗边是一张妆檯,木料虽然普通,但雕工很精緻,妆檯上放着一个有点旧但是很精美的妆匣,妆檯上还有一个小架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妆檯旁边是一个书架,妆檯和书架之间是墙角,放着一个花盆架,上面摆着正在盛开的水仙花,嫩黄的花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书架上面放着一些词谱诗集之类的书,甚至还有一本泛黄的周易。 书架旁边是两个红漆大衣箱,上面都落着锁。 尤莲的床也制作得很精緻,尤莲的娘把床铺的厚厚的,被子床单和枕头都是白棉布制成的。被子虽是普通的白棉布被面,可是很大很厚很香;枕头呢比一般的枕头大得多,里面天的大概是棉花和月季花的花瓣,又软又香。 白色的绣着一丛绿竹帐子四周还悬着装干花的纱囊,因此床上有着干花特有的香气。 谢裳坐在床上,随手拿了一下枕头,却发现枕头下是一个小小的很精緻的木匣子,木匣子上挂着一把小锁,谢裳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轻轻一捅,“咔逹”一声,小匣子就打开了,原来里面装着两排总共十二个小巧精緻的空的水晶瓶子。 谢裳随便拿出一瓶,拔出瓶塞,发现是水仙花的香味,又拿起一瓶,散发出的是莲花的芳香。 谢裳把水晶瓶子放好,重新锁好小匣子,坐在床边,若有所思。 这是白云城出品的香精,价比黄金,尤莲整整拥有十二瓶,再加上尤莲的那些华贵的珠宝,谢裳觉得尤莲应该是一个复杂世故的女人。 可是尤莲看上去却是那么的天真稚气! “妹妹,我回来了!”尤莲的声音很轻,大概是怕她已经睡着了。 “我还没睡呢!”谢裳含笑起身迎着尤莲。 因为被子太大,尤莲和谢裳就睡在了一个被窝里。两人一起睡下后,一时睡不着,便点着蜡烛钻到被窝里聊天。 谢裳说起了她的家乡杭州。 她的话非常简练,可是很生动,尤莲嚮往极了,谢裳就说:
第57页 “杭州既然被称为人间天堂,自然有过人之处。我哥哥已经决定要回家乡了,你既然有兴趣,不如和我一起回去逛逛散散心。” “好啊!”尤莲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贊成,可是又一想,就道,“我明天和爹娘商量一下再说吧!” “尤莲,你的家乡在江湖上可是大大有名的。” “是啊,有御剑门,有菩提寺,有南宫世家——”尤莲扳着指头在算。 “其实真正称得上是武林圣地的只有南宫世家吧!”谢裳语气里透出浓浓的遗憾,“我很小就常听家里大人讲述南宫世家的故事,可惜我从来没有机会去南宫世家瞻仰一下。” 尤莲半天没有接话。 谢裳侧头看着尤莲,发现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只是眼睛里似乎漾满水汽。她悄无声息的嘆了口气,直起身子看着尤莲: “尤莲姐姐呵,我遗憾我的你伤心个头啦!” 尤莲一笑,顿时开朗起来:“你真的想去南宫世家看看吗?” “对啊!不过,去不了也没关系。” “嗯。到时候我试一下吧,不一定能办成。” 谢裳重新躺好,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 “你为何连冬天的晚上也开着窗户睡觉啊?” 尤莲摸摸自己的鼻樑:“我这里出了问题,屋子里空气闷一点我就出不来气,天气一边化就容易生病。在白云城还好,基本上一次都没犯过,谁知一下山,犯了好几次,头疼得厉害。” 谢裳侧着身子伸手在尤莲鼻樑额头和头顶上按了一会儿,问尤莲: “你现在感觉怎样了?” 尤莲觉得老是不通的鼻子似乎通畅了很多,忙笑道: “妹妹,谢谢你哦!” 谢裳侧着身子望着她:“这只能暂时缓解,其实有根治的办法的。” 尤莲笑道:“是不是用刀在鼻腔里割一割?” 谢裳白了尤莲一眼:“哪有那么夸张,只是用一根特殊的针刺入病患部位,然后配以药浴。” 尤莲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不知道哪里有这样的神医?” 谢裳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只要找,总会有的。” 尤莲把脚伸谢裳那边,谁知刚伸过去就缩回来: “妹妹,你的腿——” 冷落绣衾谁与伴 谁知尤莲刚一句“你的腿”,谢裳就干脆面朝里缩成一团不理尤莲。 “谢裳,你怎么了?” “谢裳,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 无论尤莲说什么,谢裳都是一动不动。尤莲仔细看了看,发现她的肩膀微微抖动,赶紧安慰她: “妹妹,对不起,姐姐一向口无遮拦惯了,今日你就——” 谢裳缩成一团依旧不说话。尤莲这时打自己的心都有了: “妹妹,甭哭了,不就是有点腿毛,腿毛有点硬有点长,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谢裳依然没有反应。 尤莲决定豁出去了,把自己那点老底给抖搂出来,来安慰美丽温柔脆弱的谢裳妹妹。她伸手拍着谢裳的背: “妹妹啊,你长得这样美丽,有一个小小的缺点又怎么了?无损你的美丽啊!” 谢裳依旧不动,瘦弱的背看起来很无助。 尤莲很惭愧自己伤了脆弱的少女心,一不做二不休,准备来个更惊悚的: “妹妹,你摸摸我的胳膊!” “你摸摸看!” 谢裳一手捂着脸,一手摸向尤莲。 她摸来来去,摸了又摸。 尤莲以为她没发现,就忙着解释: “汗毛是不是有点长?我小时候觉得自己汗毛长,就拿把刀子给颳了,谁知越刮越长,结果就这样了!”又拿着谢裳的手伸进自己的胳肢窝:“你摸摸,说也奇怪,胳膊上的汗毛一长,胳肢窝倒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话还没说完,尤莲就缩成一团狂笑起来,原来谢裳的手忽然在尤莲的胳肢窝胳肢起来,尤莲被胳肢得乱动乱笑,这才发现谢裳的脸上漾满笑意,哪有哭过的痕迹,这才知道自己刚才上当了,刚要扑过去想反胳肢回去,谁知谢裳很快背过身缩成一团,让她无隙可乘。 两人玩玩笑笑,很开尤莲就累了,堕入梦乡。 谢裳起身,“哧”的一声,蜡烛熄灭了。 早饭尤大娘烧了大米稀饭,准备的小菜是糟鱼块和泡小黄瓜。尤莲他们刚吃过饭,尤大娘就着急着要出门。 “娘,你干吗去呢下这么大的雪?” 尤大娘披上蓑衣:“中午你做饭啊!我要去参加消业大会!” 尤大娘急匆匆的踏着雪走了。 尤莲赶紧问尤木匠:“爹,什么是消业大会?” 尤木匠也准备进城开店去,不过还是很耐心的对尤莲说:“你娘入了教,今日正是举办消业大会的日子。” 尤莲有点急了:“到底什么教啊?” “不就是梵音教嘛!咱村子里还多人都入了,据说很灵验的!教导人信教主,消罪业,修来生,我听你娘和你那几个婶们天天唠叨的!”
第58页 这时店里的徒弟赶着马车来接尤木匠了,他交代了尤莲一句就离开了,留下尤莲独自在想关于梵音教的事情。 对于梵音教,尤莲听朱影他们说起来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暴戾恣睢,胡作非为,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可是,母亲加入的梵音教和自己听说的那一个是不是一个呢? 如果只是找个心灵寄託还好,就怕梵音教真的是邪教! 屋子外面大雪依旧纷纷扬扬下着,屋内却温暖如春。堂屋正中摆着一个大大的火盆,里面烧着一个大树根,火盆上面从房樑上吊下来一个铁钩,铁钩上挂着一个水壶,正“嗤嗤”冒着水汽。 谢川和白衣正在对弈,谢裳拿着一本诗集在看,尤莲本来正在沏茶,可是端着茶杯却半天没动。 “尤莲,你怎么了?”谢裳关切的问。 “呵呵,没什么!”尤莲笑了一下,马上又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尤莲问谢裳:“你听说过梵音教没有?” 谢裳目光闪烁了一下:“怎么了?” “我娘入了梵音教!”尤莲沮丧地说。 “入了就入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谢裳不怎么在意的说。 “我不是怕梵音教鼓励我娘他们自焚什么的嘛!”尤莲忧愁地说。 谢裳望着尤莲,眼神如同望着一个外星来客,“你都听谁说的呀,怎么这么多奇怪的思想?” 尤莲更愁了:“一路上听那些武林侠客说的呗!”她还真没从西门杉南宫瑞的口中直接听说过梵音教的不是。 谢裳决定对尤莲来一次世界观的重塑教育,她用很优雅的姿势喝了一口水,把杯子轻轻放下,摆出长谈的姿势: “尤莲,你知道吗,人听到的不一定是事实,一定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感受、理解。话说梵音教,你听到的都是它的敌人的话,这些话你有没有想过是假的,或者说是掺了很多水分的? “譬如,有一个馒头被扔在地上,一群白蚂蚁上去了,占领了,可是又来了一只黑蚂蚁也要上去,那么白蚂蚁让黑蚂蚁上吗?不会的!为什么呢……” 谢裳第一次这么耐心的讲解,谁知说得唾沫横飞口干舌燥之时,尤莲拉了拉她的手: “妹妹,雪停了!我带你去看看我种的那株腊梅吧!” 谢裳半天没有反应。 尤莲干脆站起来用力拉她:“走吧!走吧!”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的,整个世界早已成了银色的世界。院子里积着厚厚的雪,早上被谢川和白衣扫过的走道也已经覆上了一层薄雪,院子里的大树的枝条也都银装素裹。 尤莲拖着谢裳到后院赏花。 后院的积雪并没有清扫,尤莲一脚踩下去马上深深陷了下去,她用力把脚拔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墙角跋涉。 还没到墙角,谢裳就闻到了一股幽香,抬头一看,墙角果然种着一株腊梅。 此时腊梅花正在开放,一个又一个精緻的彷如黄色的蜡做成的小小的梅花绽放在大雪之中,衬着周围白色的世界,显得特别的精緻美丽。 距离腊梅越近,香气越浓。 腊梅的香和莲花菊花月季花不同,是一种清幽的香气,能传出很远的距离。 “我昨晚睡觉时闻到香气才知道腊梅开花了呢!”尤莲站在腊梅树前,低头轻嗅,发出惊喜的赞嘆。 尤莲今日穿着一件浅黄的绣袄,白色的百幅裙,俏生生立于花前,人面梅花相映,谢裳有点移不开眼睛似的,立在一旁淡淡的笑。 过了一会儿,她移开了眼睛,望向东北角的一株梧桐树,笑容也随之离开。 年前很是热闹了一番,尤莲也拉着谢裳要到城里去逛逛。于是腊月二十二这天,因为谢川几天前出外办事未归,白衣就赶着马车送谢裳和尤莲到城里去逛。 马车压在未融化的雪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尤莲掀开帘子往外看,只见一望无际的丘陵都被白雪覆盖着,只有树林和灌木丛还露出黑色的痕迹。 一路上进城採买年货的人很多,有骑马的,有跨驴的,当然更多的是步行的,整个路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从西门进了城,到了城中,发现各个路口有很多南宫世家的紫衣骑在盘查路人。尤莲一打听,方知南宫世家昨夜被盗,丢失了家传的宝物。 听到这个消息,尤莲赶紧去接着打听,谁知人们都只知道丢了宝物,却没人知道丢的是什么宝物。 尤莲忽然觉得特别烦躁,也没了逛街的心情,因此早早买了些布料就回家了。 到了家门口,尤莲一下车就发现大门洞开着,里面似乎吵吵嚷嚷的。尤莲赶紧往院子里跑。 聒碎乡心梦不成 尤莲离大老远就听到文昌娘子的大嗓门:“老嫂子哎,你咋不好好想想呢?”尤莲听到提自己的名字,连忙停了下来,谢裳也在她的身后停住了脚步。 “老嫂子,这不是三年前了,那时你家大姐儿是黄花大闺女儿,自是可以找我家四郎那样的少年郎。现在呢,刚从王府回来,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再说了,她进了王府,不就是那个什么小妾了,出来再嫁只有做填房的命,这还得是有嫁妆傍身才行!” 尤大娘没开口,只听文昌娘子又问:“嫂子,尤莲从王府出来,身上到底带出来多少金银细软啊,说清楚点,我们也好帮忙筹划!”
第59页 听到这里,尤莲一霎那觉得心被冻成了一坨,她的心脏勐地收缩,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浑身颤抖。谢裳上前用力握住她的手。 只听尤大娘也带着颤抖的声音:“你出去吧!我们家闺女不稀罕高攀这样的人家!” “哎呀呀,嫂子你咋这样呢?你——” “你走吧!” 文昌娘子一出来就看到尤莲和一个极端美丽的紫衣姑娘站在一起,她正要和尤莲打个招唿,那个紫衣姑娘眼如寒水静静扫过,不由打了个寒战,竟然觉得浑身冷飕飕的,忙低着头离开了。 尤大娘正坐在堂屋里发愣呢,看到尤莲和谢裳进来,忙带笑站起身来招唿:“吃饭没有?” “娘,我刚听到文昌娘子的话了!”尤莲打断尤大娘的掩饰,直截了当的说。 尤大娘顿时说不出话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娘,你不要担心!我——”尤莲说不下去了,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要和自己的娘说些什么好。 回到房中,尤莲坐在妆檯前,解开头髮慢慢梳理头髮。谢裳坐在床边,静静望着她的背影。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房中静悄悄的。 门被轻轻推开了,尤大娘走了进来,搬着把凳子走到尤莲面前坐下。 “大姐儿,我想了一下,做填房也没什么不好的,邻村的张大户刚刚死了娘子,虽说前头留下几个孩子,可是你嫁过去就是正室,还不用自己急着生,就有了几个便宜孩子。到时候,我和你爹再多陪你点嫁妆,你在家里就——” “娘,”尤莲微笑着打断尤大娘的长篇大论,“你还不知道呢,我们今天进城去,遇见濮王府的管家,原来王妃要我还去侍候呢!过完年就走!” 尤大娘将信将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谢裳妹妹。”尤莲笑着示意谢裳。 谢裳含笑安抚尤大娘:“大娘,是真的!他们王妃要去江南游玩,命人教尤莲还去呢,连我都会跟着去讨一口饭吃呢!” 谢裳的长相实在太过美丽,再加上话语中总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尤大娘一下子就全相信了,这才满意的离开。 “谢裳,你知道吗,我离开家,就老想着家,把家想的那么美好,真的回来了,却发现,原来我早就已经离开家乡了,再也回不来了!” 尤莲回头对着谢裳嫣然一笑:“我想,我还得离开。” 谢裳也笑了:“我们一起去江南。江南气候湿润,你的鼻子的病应该会改善,再说,我听说江湖有名的神医杏林子就隐居在西湖。” 尤莲走到她的身前,抱住她,在她背上拍了好几下:“谢裳,谢谢你!” 谢裳用力抱了抱她。 新年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度过了。大年初二那天谢川回来了,说初三就出发去江南。尤木匠夫妇虽说很捨不得尤莲,可也不愿尤莲在老家嫁给个中年人做填房,于是尤莲和谢裳决定初三就出发。 白衣说什么也不离开尤莲。后来听说尤莲要出发到江南,他平常毫无表情的脸上竟然有了几分雀跃,弄得尤莲很奇怪。后来一想,西门杉不就在江南吗?这才明白过来。 离开时和回来时一样,谢川骑着马,白衣赶着车,尤莲和谢裳坐在马车里。 马车驶上村东的大道,离开了村子,一路向东南而去。 尤莲掀开帘子,望着越来越远的家乡,心底有一丝黯然。她这一走,再回来不知又是何年了。 傍晚,马车到达了唐河县城。 在谢川的安排下,尤莲等人并未进城,而是歇在了城外官道旁的一家客栈。 尤莲和谢裳还是住在同一间房,谢川和白衣住在另一间房。吃过晚饭,谢裳在房内洗澡,尤莲因为心情不是很好,就到院中来散步。 她没有目的的闲逛着,发现这唐河县水土养人,马厩餵马的小厮,厨房里洗菜洗碗的丫头,甚至在门房里闲坐的大娘看起来都是眉清目秀的。尤莲一时很感兴趣,就坐在门房里和大娘攀谈起来。正谈得高兴,忽然一个人影从尤莲眼前一晃而过,尤莲赶紧站起来追了出去。 追到门外后,尤莲看到人影闪到客栈的院墙东边,刚追过去,就听见“扑稜稜”的声音,原来那个人刚刚放飞了一只鸽子。 “白衣,你干什么呢?” 尤莲问刚放飞了鸽子的白衣。 白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放信鸽啊!” 尤莲很有耐心的问:“我想问的是,你要给谁送信啊?” 白衣用“你是白痴吗”的眼神望着尤莲,并不说话。尤莲明白了,原来是给西门杉送信,她还算有良心,好歹记起了西门杉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顺便问了一句: “二公子到杭州做什么呀?” 突然又想到了,忙道:“我记起来了,是要和梵音教教主比武!对了,我记得日期是正月十五!呀,这下该怎么办,时间太紧我们赶不到呀!” 白衣淡淡道:“比武延期了,改到了二月初一。” 尤莲看着白衣,她再迟钝,也发现白衣对自己的不乐意了:“白衣,二公子为什么让你跟着我啊?” 白衣默默望着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心却在滴血:公子呀,你的审美观何其扭曲啊!
第60页 看到白衣的反应,尤莲虽然不明白,可是还是灰熘熘离开了。 睡到半夜,尤莲摇醒谢裳:“谢裳,白云城那个别扭的二公子是不是在暗恋我?” 谢裳本来睡眼惺忪,一听到这句话马上清醒了:“二公子?西门杉吗?” “对啊!”尤莲摆出长聊的架势,“我觉得一些迹象表明他似乎在暗恋我哦!” 谢裳两眼在黑暗中闪着光:“嗯,我记得令堂有让邻村刚丧妻的张大户做女婿的打算。” 尤莲本来想到有一个冷峻坚毅,武功高强,英俊潇洒的世家公子有可能在暗恋自己,自信心稍稍膨胀了那么一点点,却被谢裳提到了自己平生的奇耻大辱,刚鼓起的勇气一下子全泄了出去,嘟囔了一声“不要再提张大户啊,再提我跟你急”就躺下了。 谢裳的大白牙似乎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谢裳妹妹,其实,”尤莲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特别清晰,“在西安养病那几个月,我过得特别平静,特别安宁。我就想,如果能永远那样那该多好,一个小小的院子,满院的花草,平静的生活。” 谢裳静静听着,她知道这是尤莲难得的讲述自己的心事的时候,平常她都是听别人在说,很少说自己。 谁知尤莲顿了顿,接着道:“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漂亮的不像真人的美男子陪着,即使天天喝苦药吃难吃的饭也幸福啊!” 谢裳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同情和理解了。 “不过,我知道这些想法都是不现实的。”尤莲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苦涩,“我只是一个小丫鬟,出身也低,又不聪明,未来的白云城主怎么会看上我?那些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所以我想回家乡找个好男人嫁了,谁知,这样的愿望也无法实现!在那些乡邻眼中,我大概只是只破鞋罢了!” 听着尤莲悲伤的声音,谢裳平生第一次有了类似后悔的感觉,她伸出右手紧紧握住了尤莲的手。 马车驶向信阳的路上,尤莲拿出一块布料,用炭笔在上面比来划去。 “干嘛呢?”谢裳斜躺着懒洋洋的问。 “我想做两件男式袍子呢!”尤莲头也不抬的回答。 “咱们衣服不是带够了吗!”谢裳突然坐直了,“你不会是想给白衣做衣服吧?” 尤莲优雅的摇摇头。 “难道是谢川?” “乖,应该叫哥哥!” 靠!谢裳怒了:“你不会真的看上我哥哥了吧?” 尤莲抬起头,疑惑的望着谢裳:“话说咱俩感情这么好,当姑嫂又有什么不好?” 谢裳望着尤莲,表情之奇特之千变万化难以描述。 尤莲哈哈大笑起来:“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上你哥哥了吧?” 谢裳背嵴挺直,甚至有点僵硬。尤莲伸手拍拍她的背: “亲爱的妹妹,放心吧,我不会荼毒你的兄长的!”说完对谢裳眨眨眼睛:“他不是我的那杯茶!” 说完尤莲就微笑着掀开车帘往外看。 谢裳有点懊恼,她看着尤莲的侧脸,知道尤莲是假装在笑,她想解释,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凛冽的风逼退了尤莲的泪水,她笑嘻嘻坐正,继续摆弄那些布料。过了一会儿,尤莲慢慢道: “我老觉得来到这世上一回,不见见世面实在可惜。眼看就要到江南了,听说江南佳丽名扬天下,我呢,想陪着你去领略领略这温柔乡的滋味!” 说罢举了举手里的布料:“这是我在南阳城的瑞和祥买的,褐色带福字纹的给我爹留下了,这匹白罗做成袍子咱俩一人一件,到时候两位白衣公子潇潇洒洒风风骚骚逛青楼去也!” 谢裳望着尤莲,有许多话想说,可是到口边却变成了:“你会做男装吗你?” 尤莲得意一笑:“这你就小看我了!我们小王爷的大部分衣服都是我做的!还有二公子,我也给他做了几套,穿上别提多好看了!” 谢裳盯着尤莲:“你给他们都做过什么衣服?” 尤莲想了想:“什么都有呀!” “那我也都要!” 尤莲望着谢裳那别扭的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妹妹,咱们穿上袍子和靴子一般人就看不出来是女的了!” 谢裳嘀咕了一句就不再说什么了,可是表情是不满意的。 尤莲还是觉得很好笑:谢裳妹妹越来越别扭了,真像争糖吃的小孩子啊! 到合肥的时候,白衣收到了西门杉的信,特地拿来让尤莲看。 尤莲拿到信的时候,心里还在疑惑:二公子的信让自己看干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开始每年一度的夏季旅行了 更新上我会尽量保证的 手挼裙带那时情 尤莲展开小小的信纸,上面是西门杉的笔迹,只有一句话:“万望妥善照顾,令之安稳至杭。” 尤莲看完信纸,把信纸摺叠好收进了随身的荷包。 一直到晚上回房后,谢裳才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就是不说话。尤莲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讷讷道: “你不知道二公子这个人,能让他写出这样的话多么不容易……”
第61页 “姐姐你明明和那个西门公子彼此有意,还欺骗妹妹……” 尤莲觉得奇怪,正要解释,谢裳冷笑一声,甩上门出去了。 尤莲觉得有点奇怪,自己和谢裳确实亲如姐妹,但谢裳这样的反应就有点怪了,难道谢裳对西门杉有意?不会啊,他们根本没有见过面。 最后尤莲又想到一种可能:难道谢裳妹妹不爱武装爱红妆,不爱哥哥爱姐姐,爱上了自己? 呸呸呸!尤莲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尤莲等了一会儿,谢裳还没回来。她想到谢裳的美貌,赶紧追了出去。 在客栈后院前院找了个遍,别说谢裳,就连谢川和白衣都不知到哪里去了。尤莲一着急就冲出了大门口向街上冲去。谁知刚冲出大门口,因为拐弯拐的太急,尤莲一下子踩在自己的裙摆上,身子就向前倒了下去,尤莲闭上眼睛,只听“砰”地一声响,尤莲觉得胸前火辣辣的,四肢剧痛,疼得说不出话来。 突然她的眼前出现一双黑色的牛皮靴子,尤莲抬起头,发现眼前居然是南宫瑞那张清俊的脸。 南宫瑞俯下身,脸上表情很疑惑:“尤莲,我觉得见到我你再惊喜,也好像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吧,都五体投地了。” 尤莲垂下头气得几乎要用力锤地了。 南宫瑞轻笑一声,绕道尤莲身侧,手伸到尤莲胁下,把尤莲抱了起来。 尤莲又羞又恼:“快把我放下!” 南宫瑞把尤莲放在地上,弯腰帮尤莲掸掉身上的土,谁知刚碰到尤莲膝盖,尤莲就“哎呀”一声,疼得直抽气。 “先跟我到客栈去吧!”南宫瑞又要抱起尤莲。 “别,别,我还得找人去呢!”尤莲连忙阻止他。 “尤莲,把你要找的人的名字,外貌告诉他们。” 尤莲回头一看,南宫瑞身旁立着两个紫衣骑。尤莲忙把谢裳的特徵又叙述了一遍。紫衣骑领命而去。 南宫瑞搀着尤莲走回客栈。原来他也住在这个同福客栈。尤莲想到白云城的人每次住店住的都是同福客栈,也猜到了同福客栈应该是白云城的产业。 搀扶着尤莲坐到床上之后,南宫瑞蹲在尤莲面前,脱下尤莲的鞋袜,检查了几下,脚倒没有什么事。把尤莲的裙子和里裤捲起来才发现两个膝盖都蹭破了。 南宫瑞起身洗手之后拿来一个小瓷瓶,扒开塞子,倒出淡绿色的液体轻轻涂抹在尤莲的膝盖上。他的力道虽然很轻,尤莲还是感觉有点疼,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别怕,一会儿就好,这个药效果很好的,等药晾干之后,我再帮你包扎。”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如同尤莲初见他的温柔沉默。 “你来合肥做什么?”尤莲寻找话题。 “南宫世家丢了独山玉矿矿脉图的事,江湖上大概快要传遍了。”南宫瑞向尤莲的伤口轻轻吹气。 “有什么线索吗?”尤莲继续找话题,她记得一般侦探小说中都要谈到这个话题的。 “有一点。”南宫瑞沉吟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怎么回答。 尤莲看到他的神色,赶紧说:“呵呵,你不用讲了,再说我也不懂这些的!” 南宫瑞侧首看了尤莲一眼,眼神马上闪开。尤莲比年前在丹江渡口见面时气色好了很多,没了病时的黄白之色,面色红润,发色莹润。他暗暗嘆了口气: “尤莲,你到合肥做什么?” “我和刚才提到的那个谢裳妹妹到杭州去玩呢!” “谢裳?你跟她很熟吗?你知道她的底细吗?”南宫瑞盯着她问道。 尤莲几乎要笑了:“我和她是很好的姐妹,很好的!”她眼波一转:“再说,我有什么好让人骗的,骗色,还是骗财?” 南宫瑞忽然用力捏住她的手,尤莲急着挣脱却挣脱不了。 南宫瑞紧盯着她:“你为什么不在南阳好好呆着?” 尤莲突然一股怒气涌起,也没过脑子就嚷道: “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什么人?” 南宫瑞眼神一黯,手却松开了。 尤莲想想自己有点迁怒于人了,不知怎么的,看到南宫瑞时心情总是特别复杂。她缓了口气,解释道: “我这次回来,本来想在家乡找个上门女婿呢,可是人家都嫌我不是黄花闺女,我只有离开家乡避一避了,”尤莲觉得很愤怒,“我是不是原装的关他们什么事!” 南宫瑞静静望着她:“尤莲,是谁在传谣言?” 尤莲仰首望着他:“多了去了呢!你想怎样?人家说一句闲话你就杀了人家?你可是南宫世家未来的家主,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少!” 南宫瑞盯着尤莲,半天没有说话。尤莲从来没有怕过他,也瞪着他,和他针锋相对。 南宫瑞盯了尤莲半晌,发现根本没有面对下属时的震慑力,呵呵轻笑两声:“我不会怎么着人家的,只不过喝喝茶聊聊天罢了!”说完笑着看着尤莲:“我相信你是原装的,尤处女!”回头又嘀咕了一句:“这样彪悍,谁能下得了手才怪!” 尤莲气得浑身发抖:“你的嘴怎么这样贱啊!”右手就挥了出去,只听“啪”的一声清脆无比的耳光声传来,南宫瑞的左脸颊上顿时起了五个红红的指印。
第62页 尤莲没想到南宫瑞躲都没躲,这下子傻了眼,愣愣看着他。 南宫瑞摸摸左脸,神色怪异:“我的脸还是平生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不过,有点不公平,只打了左边,来,尤莲,来这边再打一次,不然多不平衡!”他真的把右脸伸到了尤莲面前。 尤莲一把推开他:“少来,把你的尊脸拿走,我不稀罕打!”话刚说完,自己也掌不住躺倒在床上笑了。 南宫瑞也坐到她身旁,看着她,带着红指印的脸上带着微笑,看起来有点怪异。尤莲侧身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又笑起来。正在这时,房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南宫瑞扶着尤莲坐起身,白衣立在门后,后面是谢裳。 多情情寄阿谁边 白衣站在门口,看着并排坐在床边上的尤莲和南宫瑞,一句话也没有说,可是眼睛冰冷如水,死死盯着床上这两位。 尤莲也觉得有点尴尬,想站起身,可是光着脚没办法。谁知白衣的眼睛跟着移到了她的赤脚上,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 “姐姐!”谢裳裊裊婷婷走上前来,“那会儿我出去,白衣公子担心我就跟了过去。刚才遇到了南宫世家的紫衣骑,一听说你和南宫公子一起离开了,白衣公子就非要追了过来,我拦都拦不住!” 尤莲招唿谢裳:“妹妹,你过来坐我旁边,我膝盖跌伤了,”又转向南宫瑞,“你先过去吧!” 南宫瑞笑着起身。 谢裳走到尤莲身边,紧挨着尤莲坐了下来:“伤在了膝盖?让我看看!”说着就凑上前捲起尤莲的裙子和裤子,仔细观看尤莲的膝盖。 “疼死我了。”尤莲嘟囔。 谢裳轻轻摸了一下,尤莲疼得直抽气。谢裳轻轻往上面吹了口气:“姐姐,你也太娇气了!” 尤莲都要哭了:“你不知道,我是疼痛敏感型体质,同样的伤,别人疼一分,我就要疼十分。” 谁知接下来谢裳就这样低下头,伸出舌头在伤口上飞快的舔了一下。房中几个人顿时发出抽气声。 这下尤莲话都说不出来了:怎么这样噁心啊!不带这样的啊!呆望着谢裳:“妹妹,我这两天可是没洗澡啊!” 谢裳嫣然一笑,如同莲花盛开,百媚顿生:“姐姐,听说唾液有助于伤口癒合!” 白衣在一旁也呆住了,他本来很气愤尤莲的水性杨花,很为自己家的西门公子吃醋,谁知这尤莲竟是男女通吃,看着这谢裳姑娘的样子,她们二女指不定有什么龌龊呢! 想到这里,他觉得噁心极了,扭头就跑了。 剩下南宫瑞立在那里,眼睛看着尤莲,又看看谢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妹妹,你扶着我先回房去吧!”尤莲受不了房内奇怪的气氛对谢裳说。 谢裳抬头望了南宫瑞一眼,俯身拿起尤莲的鞋袜,仔仔细细帮尤莲穿上袜子,然后绑紧袜带,再穿上鞋子,最后拉下白色的里裤和裙子。整个过程她做的真是够仔细的。 南宫瑞一直望着她的动作,嘴角微弯,但是并没再多说话,任由她带走了尤莲。 一直到早上出发,白衣都化成了冰冻小人,浑身散发出冷冷的气息,拒人于千里之外。 尤莲自从谢裳那一舔,心里一直觉得怪怪的,因此也不怎么和谢裳说话。谢裳呢倒是一切如常。 马车刚刚走上官道,尤莲就听到窗外传来南宫瑞彬彬有礼的声音: “白衣,好巧,又遇见了!” 白衣心想:做得这么明显,还说“好巧”,这表少爷的脸皮倒是一年比一年厚了。不过自从见了谢裳那一舔,他不由自主就把南宫瑞从主子情敌名单上划去了——不是还有更惊悚的谢裳嘛! 知道南宫瑞制造了“巧遇”,尤莲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谢裳倒是老神在在,笑眯眯的对尤莲说: “南宫公子已经追上来了,西门公子正在杭州相候,不知道赵小王爷在不在杭州,没准正在路上赶着路等着巧遇呢!” 尤莲想着事儿,没接腔。谢裳笑得更灿烂了: “不知道姐姐还有没有别的倾慕者?” 尤莲瞥了她一眼,以毒攻毒道:“有啊,还有兰琛兰珂一对双胞胎呢,我可是一向桃花灿烂啊!” 谢裳一顿,竟被尤莲的话给噎着了,瞪了尤莲一眼,撩开车帘往外看,竟不再多说了。 尤莲得了片刻清闲,就开始盘算起来。 到了湖州,一行人还是歇在了同福客栈。尤莲知道湖州过后就是杭州了,心里有了点想法。她一进客栈安顿住就招唿大家先去休息等自己回来做饭,自己叫上店小二去菜场採购了。 最后尤莲烧了东坡肉、宋嫂鱼羹、响油鳝丝和丝瓜笋干四个菜,又做了个西湖纯菜汤 。菜端上桌之后,尤莲又烫好一壶上好女儿红端上。 尤莲叫上南宫瑞、白衣、谢川和谢裳一起坐下。 “这是我学做的杭州菜,大家尝尝好吃不好吃!”尤莲心里有了想法,脸上也和缓了好多,笑容满面。 众人都有心事,到此时也都暂且放下了,尤莲的菜滋味甚美,火候也到位,因此一顿晚饭吃的也算宾主尽欢。 等尤莲一行到达杭州,已是正月二十七了,距离西门杉和梵音教教主的决战只有四天了!
第63页 冬天的杭州和北方很不相同,北方的冬天干冷干冷的,而杭州给尤莲的感觉是有点阴冷。刚进杭州城,天上就开始飘起了冰冷的冬雨。 对于尤莲的去向,在进入杭州城后产生了矛盾。 白衣虽然冷着脸,不过大概是因为西门杉的指令,还是坚持要尤莲先到白云城杭州分舵去见二公子西门杉。 谢川兄妹坚持要尤莲一起回自己的家。 尤莲早有打算,她虽然非常喜欢谢裳,可也只是喜欢妹妹那种的喜欢。她不烦女女之恋,可是这几天想了又想,觉得自己还是对帅哥梗有感觉,于是决定暂时不让这种禁忌之恋发生在自己身上。因此尤莲虽然面带微笑,但是很坚决的表示按理自己得先去看望救命恩人西门杉。 谢裳看尤莲实在坚决,就和谢川打着伞黯然离去了,离开的时候,谢裳回头看尤莲好几次,眼睛里满含埋怨与不舍。尤莲也不忍心,但想到有可能的女女之恋,就低下头装着没看见。 对于尤莲和谢裳的依依不捨难捨难分,白衣目不斜视,等谢裳上了车,就赶上马车向白云城的杭州分舵而去。 马车停在了分舵门前,尤莲拉开车门刚跳下车,就发现分舵门前的大松树下立着一个打着伞的青年男子。 看到尤莲,那人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尤莲一阵心跳——她什么时候见过西门杉笑,而且是这样魅惑的笑? 分舵大门两侧挂着一对大大的红灯笼,上面写着“白云城”三个大字。因是傍晚,灯笼早已点上,虽隔着细细的雨帘,但灯笼映出的红红的光,笼罩在西门杉俊美的脸上,有一种令人恍惚的如同非人间的美。 尤莲乍看到他,犹如雨中玉树,静静立在那里,尤莲就忽然心如鹿撞,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这样的感觉她曾经有过,那是她第一次遇到南宫瑞。 “见过二公子。”尤莲上前福了一福。 西门杉只是微微颔首,缓步上前,用伞罩住了尤莲,挡住了冰冷的雨滴。 西门杉和尤莲打着伞并肩向里面走去,白衣站在后面看过去,只觉得堪为一对璧人,只是纳闷中间怎么出现那么多破坏者呢! 晚饭已经摆好了,都是尤莲爱吃的几个家常菜。尤莲洗了手就坐在桌前,正要开吃,发现只有西门杉坐在自己对面,白衣还站在西门杉身后呢。 “白衣,来,一起吃!”尤莲忙招唿白衣。 白衣看了一眼西门杉,西门杉微一颔首,白衣就斜签着身体坐了下来。 尤莲一看白衣只有半拉屁屁坐在椅子上:“白衣,坐好坐好!”白衣的小屁屁这才端端正正占领了整张椅子。 尤莲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嚼嚼咽下了;又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嚼嚼咽下了;又夹了一筷子香菇青菜,嚼嚼咽下了……四个菜都尝完之后,尤莲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了,决定让它自由发言一次: “二公子,今天这菜都是你炒的吧?” 西门杉默默点了点头,虽然看上去还是面无表情,但是熟悉他的白衣还是看出了他内心的雀跃,谁知尤莲的下一句话就把白衣和西门杉一起踢进了失望的深渊——“我猜也是,毕竟能把菜炒的这样难吃的人我认识的只有一个!” 尤莲说完,继续不漏一盘的品尝桌子上的四盘菜,留下食不甘味的西门杉和满腔同情的白衣一起品尝苦水。 容易语低香近 当天晚上,尤莲就被安排歇在了白云城杭州分舵内院的后园。 尤莲睡前大略看了看,分舵内人员来往虽多,但除了贴身侍候西门杉的白衣,都不踏进后园半步。因此后园里只住着西门杉和尤莲。而且尤莲的房间就在西门杉的隔壁。 看到这样的安排,尤莲很开心——有西门杉这样的“保镖”住在隔壁,安全自然有了保障啊! 早上醒来,白衣听到喜鹊在叫,觉得今日一定有喜事发生。他到厨房吃早饭,谁知到厨房一看,不由大喜,原来在厨房里忙碌的正是尤莲! 白衣最近很讨厌尤莲,觉得尤莲仗着有几分姿色招蜂引蝶水性杨花,对他家公子实在是不够专一啊不够专一。 可是,尤莲的一个大大的优点,令他常常陷入公子是选择尤莲还是放弃尤莲的深沉纠结之中。 这个优点就是尤莲精湛的厨艺——俗话说,胃是通向男人心灵的钥匙,尤莲无疑拥有了通向白衣心灵的钥匙,他太爱尤莲烧的菜了! 于是今天早上,白衣再度陷入深深的纠结,他决定就妇德问题找时间和尤莲进行一次深入而和谐的对话。 等西门杉也被请来的时候,尤莲已经把饭菜端上桌了。看得出,早餐是尤莲精心准备的——香油拌榨菜,素烧腐竹,香菇烧青菜,熘鱼片,另外熬了一锅大米粥,配着杂面小馒头。 白衣发现除了熘鱼片是自己爱吃的外,其它都是自家公子爱吃的。 吃过早饭,尤莲自在厨房收拾。 西门杉在书房里会见客人,白衣在书房门外站着,正觉得无聊,就看到尤莲托着托盘过来了,托盘里放着白瓷茶壶和茶杯。 白衣揭开茶壶一看,碧绿的茶水茶香四溢。 “我泡的是上好的龙井。”尤莲忙解释。 看到尤莲这样乖巧,白衣觉得怪怪的,可又说不出为什么。
第64页 午饭尤莲还是很用心,炒了清炒黄豆芽,梅干菜烧茄子,孜然羊肉三个菜,又烧了个什锦菌菇鸡汤,配着蒸得一粒粒竖起直立的上好米饭。三菜一汤中除了孜然羊肉是白衣爱吃的,其它三样都是西门杉的口味。 白衣吃的是口舌生香,偷偷看公子一眼,发现他依旧很平静的样子,慢慢的吃着。白衣想:大概是我想太多了吧?! 吃完午饭,白衣陪着西门杉回到房里,发现西门杉的房间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甚至窗前的书桌上还放着一个古朴的陶制花瓶,里面插着一支含苞待放的梅花。 白衣再次觉得尤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对尤莲的行为开始警惕起来。刚想告诉公子,谁知就看到西门杉立在桌前,盯着那一枝梅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白衣正要说出自己的怀疑,就看到西门杉匆忙地拿起一本书坐下来装作看书。 他刚坐下,门外就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白衣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尤莲笑盈盈的脸,他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专心”读书的西门杉,决定什么都不说了。 尤莲是来送茶的,白生生的瓷杯里是碧生生的茶水,这次泡的是铁观音。 西门杉喝着茶,尤莲就请示二公子是否要洗衣服。西门杉微一点头,尤莲就利落的收拾了起来。西门杉的衣服不多,连内衣在内也就那几套,尤莲很熟悉,不一会儿就把要洗的衣物都收拾了去。 晚饭依然丰盛,尤莲烧了四个菜,分别是高汤蕨菜,红烧豆腐,菜心炒猪肝,豆豉鱼,配着尤莲自己烘烤的玉米饼和熬的稀稀的绿豆汤,令人胃口大开。 白衣虽然心里犯嘀咕,但看到自家公子依旧平静如常,就不再多想,开始大快朵颐,不由在心里称赞:这尤莲的厨艺真是好啊! 吃过晚饭,尤莲把西门杉和白衣请到书房,奉上了普洱茶,白衣这才知道,原来尤莲今日这番作为果真是有目的的。 尤莲俏生生立在西门杉对面,笑盈盈问道: “二公子,三餐可合口味?” 西门杉静静望着她,点了点头。 “房间收拾的还算干净?” 西门杉还是静静点点头。 “衣服洗熨的还算可以吧?” 西门杉依旧点了点头。 尤莲很诚恳地问:“那您觉得我做一个贴身管家合格不合格?” 西门杉点了点头,眼睛明亮亮的盯着尤莲,等待尤莲下一步的动作。 尤莲一笑,拿出一叠纸递给西门杉:“这是两份贴身管家合约,您先看一看,我再做一点介绍。” 西门杉拿过合约,扫了一眼就放了下来,示意尤莲接着讲。 “您知道我曾经在濮王府做丫鬟,侍候过您的九师弟,我……”以下省略尤莲侍候赵小王爷的工作总结及工作期间的优异表现四百八十一字。 “我认为您需要一个贴身管家,管理你的日常生活,使您的生活更方便,更有条理,更……”以下省略尤莲说服西门杉聘请一个优秀的女性贴身管家比如尤莲的话语四百二十五字。 “我在您的九师弟身边伺候的时候,每个月的月钱是十两银子,但是现在物件上涨,再加上杭州物价犹其高,杭州居大不易……”以下省略尤莲说明为何自己要求每月十五两银子月钱的原因四百八十九字。 尤莲刚说完,西门杉拿过毛笔在砚台沾了沾就要签字,尤莲忙拦住他: “二公子,合约您看清楚了吗?” 西门杉没说话,只是扬眉看她。 尤莲提醒他:“我再提醒你一次,签了字之后,如果你辞退我的话,除了正常月钱之外,还需要付给我的违约金是我服务的月数乘以我的月钱!” 西门杉面无表情望着她。 尤莲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说道:“另外,如果我服务满十年,你需付给我养老金五百两银子,满二十年就是一千两,满三十年——” “我都知道了!”西门杉打断尤莲的话,拿起毛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还得按上手印!”尤莲赶紧递上印泥。 西门杉签完名按完手印,尤莲自己也照办了,然后招唿白衣:“作为见证人你也得签名按手印!” 白衣很郁闷的上前签字按手印。 一切都忙完,尤莲把一式两份的合约交给了西门杉一份,另一份自己摺叠好揣进了怀里。 白衣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尤莲却又笑眯眯的说: “按照合约每月先预付一月月钱的!” 白衣不等西门杉下命令,连忙捧上十五两银子: “尤莲姑奶奶,您收好啊!” 尤莲很开心的揣着银子和合约离开了。 尤莲一离开,西门杉就示意白衣离开。 白衣刚走出西门杉居住的内院,又想起了一件事需要去请示一下西门杉,谁知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哈哈哈”的狂笑声,白衣一惊,冲上去把门一脚踹开,就看到西门杉正背对自己站在书架前,房内并没有别人。 “公子——” 西门杉回过头,面如沉水目如寒星,冷冷道: “还有什么事?”
第65页 “没有没有!”白衣一身冷汗,赶紧告退。 难道刚才自己产生了幻觉?白衣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尤莲担任西门杉贴身管家正式上任第一天,就接到小厮来报:“南宫表少爷来访!” 天上仙音心下事 西门杉和南宫瑞在书房中密谈。 尤莲泡了毛尖端到书房门口,把托盘交给白衣就离开了。 白衣望着尤莲的背影,觉得很是欣慰。 尤莲回到后园,收拾好炉火,就接着缝制和谢裳说好的一起穿的男式袍子。刚缝了几针,就有人在窗外咳嗽一声。尤莲探出头一看,原来是白衣。 白衣的脸绷得紧紧的,拿着一个小瓷瓶隔着窗子递给尤莲:“南宫少爷让转交给你的!” 尤莲接过瓶子,放在了桌子上,扬首微笑: “谢谢了!” 说完又对着白衣笑了笑,关上了窗子。 南宫瑞的伤药甚好,尤莲膝盖的伤口早已结痂,只要不碰一点都不疼了,因此尤莲在这里做饭洗衣打扫卫生都不碍的。 尤莲拿着瓷瓶,放在眼前看了又看,然后拔开塞子闻了闻,真的是很好闻。她撩开衣服露出膝盖,倒了一点在手上,抹在膝盖上揉了揉,香气在房内飘散,很香很香。 可是,过了一会儿香气就淡了很多;又过了一会儿,香气已经淡得快要闻不见了。尤莲起身把小瓷瓶收起来,放进放药的荷包里。 从下午开始,分舵变得热闹起来。 先是苏瑞朱影夫妇率御剑门几位弟子赶到,接着韩镜花韩水月在一群奴僕保镖的簇拥下来到。 看到朱影和苏瑞尤莲很是开心,朱影看到尤莲却一点也没有惊讶,只是很高兴的样子,两人聚在一起寒暄了一会儿。 韩镜花韩水月姐妹和在白云城时大大不同了。在白云城的时候,因为城主严令,弟子中除了赵宗实赵小王爷外,都不许使奴唤婢,所以韩氏姐妹在白云城还算朴素。现在回了一趟家,两人都是珠围翠绕衣饰华贵。韩镜花外面披着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里面穿着玉色绣花衣裙,更衬得一张小脸清丽难言。韩水月早已脱去貂衣,只穿着家常的艷色衣裙,个子似乎又长高了一些,看到尤莲很是开心,拉着尤莲的手又笑又叫: “小莲姐姐,好开心见到你哦!” 又问:“小莲姐姐,你怎地在二师兄这里?” 尤莲知道韩水月素有心计,再看韩镜花虽装作不在意,但耳朵竖得高高的,便有意含煳道: “在长安城里多亏二公子救了我,现如今我伺候你们的二师兄呢!” 韩水月正待再问,朱影已过来拉着她们姐妹的手寒暄起来。 一起跟着白衣到内院安排住处的时候,朱影悄悄一拉尤莲的手,笑道: “妹妹,我今儿可是帮你解了围啊!” 尤莲不以为意,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我的姐姐,谢了哦!” 白衣把这些人都安排在了分舵的内院,自有厨子丫鬟小厮等侍候,尤莲只负责西门杉住的后园。 韩镜花一安顿下来,就派从东京家里带来的贴身丫鬟傲霜来叫尤莲。 尤莲到了韩镜花房中,只见韩镜花坐在椅子上,手捧着一杯茶在暖手呢。 尤莲忙上前见礼。 过了一会儿尤莲的腰弯的都有点难受了韩镜花才懒洋洋说了声“起身吧”。 尤莲望着韩镜花,只见韩镜花盯着手里的杯子,半天没有一句话。尤莲知道她想问什么,正要开口,韩水月就走了进来:“哎呀,小莲姐姐,正要找你玩呢!我给你带了些礼物也要给你呢!”说罢拉着尤莲的手就进了里屋。 她带来的礼物无非是些玉石戒指内用宫花之类饰物,她边展示礼物边告诉尤莲: “九师弟要当太子了!听说娶了那个高滔滔之后,甚得曹皇后信任,当今令他改名为赵曙。还有呢,我和姐姐离京前听爹爹说刚下的文书,九师弟被任命为岳州团练使,也算一方诸侯了。不过,明年才去上任呢!”说罢,又拿出一个小包裹递给尤莲: “九师弟让捎给你的。” 尤莲接过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木盒,一按弹簧木盒的盖子就弹开了,里面还包着一层白色的丝绸。尤莲揭开白色的丝绸一看,原来里面是一根红色的蝴蝶簪。 尤莲拿起簪子端详,韩水月凑上来看了看道: “材质是红珊瑚,不过雕工不够好,可惜了这上好的红珊瑚!” 尤莲把簪子包好收了起来。 韩水月又问道:“二师兄就要和梵音教教主决战了,现在他还好吧?”又自嘲地笑笑,低声道:“你不知道我那姐姐,心里痴着呢,我也是为她……” 尤莲最羡慕这样的姐妹情深,便老老实实回答: “二公子看着还行啊,就是每日客来客往的,没见他练过武功倒是真的。” 韩水月一听,竟眉开眼笑声音都大了一些: “那就不用担心了!二师兄一向是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心里有数的那种人,他既然不在意,说明很有把握!” 尤莲从里屋出来的时候,看到韩镜花又摆出皇商小姐的谱儿倒也不腻歪,她甚至有点同情韩镜花,她一直觉得喜欢西门杉不能就这么坐等着,韩镜花的战略是不对的!
第66页 正月的最后一天,杭州城变得热闹非凡,各路江湖豪杰云集杭州城,等着看白云城少主和梵音教教主这江湖两大顶尖人物的巅峰对决。 傍晚,白衣来后园找尤莲:“尤莲,公子呢?” “今天一天都没见客,应该还在后园的树林里吧?” 白衣拔腿就要走,忽然又回过头对尤莲说: “尤莲,公子这次比武,关系甚大,你,你能不能——” “白衣,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衣干脆对尤莲说:“来,咱俩到亭子里详谈吧!” 白衣和尤莲来到后园的小亭子里坐下。 “你也知道,公子醉心于武学,对这次的比武看得比较重,我怕他情绪紧张,就想着怎么给他疏导疏导。” 尤莲盯着白衣,心想:该不会把我送到西门杉的床上去帮他疏导疏导吧? 白衣一下子拉着尤莲的手: “尤莲,你会弹琴吗?” “一定要弹成曲子吗?” 白衣点了点头。 尤莲很干脆的回答:“我不会弹成曲子,乱弹我会。” “你会弹筝吗?” “不会。我都分不清筝和琴!” “你会弹琵琶吗?” “如果有人配音的话,我会!” “你会吹笛吗?” “笛是横吹还是竖吹?” …… “那,你会唱曲吗?” “我只会唱流行的那几个词牌,比如蝶恋花,比如虞美人,比如……” 白衣很头大:“那就唱曲给公子听吧!” 尤莲很诚恳的问:“谁给我伴奏?没伴奏我老跑调的?” 白衣:“……” 尤莲来到西门杉房中,果真在书架上找到了那根白玉箫,她拿着箫向小树林走去。 西门杉果真在小树林里,他就站在竹林前面,望着竹林,不知在想些什么。 尤莲慢慢走过去,在他身后的枯草地上坐了下来。 西门杉也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西门杉,”尤莲侧脸望着西门杉,“二公子,我叫你西门杉可以吧?” 西门杉没有出声,看了尤莲一眼继续看前面的竹林。 “西门杉,我想唱曲。”尤莲把玉箫递给西门杉。 西门杉接过玉箫,试了试音,呜呜咽咽的箫声响起,正是蝶恋花的调子,尤莲慢了一拍,没有跟上,西门杉又重新吹奏,尤莲方轻轻跟唱: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鞦韆去。” 西门杉反反覆覆就只是蝶恋花,尤莲也就只唱欧阳修 这一首。 天很快就暗了下来,西门杉停止了吹奏,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尤莲望着他,声音已有些低哑: “明日傍晚还在这里唱曲可好?” 西门杉握住玉箫,低下了头,很快抬起来,望着尤莲,黝黑的眼睛熠熠生光: “好,明日傍晚。” 星影摇摇欲坠 到了晚上,西门杉苏瑞带着白衣和白云城属下出去了。 尤莲正欲睡下,门外响起敲门声,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朱影和韩氏姐妹。 朱影未言先笑:“小莲妹妹,杉弟央我们来陪你了!” 原来西门杉与梵音教教主比武的风雨楼位于西湖西北角的孤山之上,西门杉和苏瑞、白衣一起去采看地形了。 朱影和韩水月韩镜花陪着尤莲,四人在灯下聊天。 朱影新婚燕尔,谈起丈夫来虽然含蓄,可是依旧甜蜜无比,韩水月打趣她,笑她身为武林侠女,武功高强,成亲后却以夫为天,成了彻底的小女人。 尤莲笑她:“这就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笤帚抱着走’了!不过,大公子那么优秀,对少夫人又体贴,少夫人当然成了幸福的小女人了!” 朱影含羞而笑。看着她尤莲直感嘆:女人因可爱而美丽,朱影长相虽平常,可是她聪明却宽厚,精明而善良,理应获得幸福。 大概是想起了西门杉,韩镜花有点忧郁,只是望着手上的宝石戒指,一言不发。韩水月则搂着尤莲,追问西门杉救她的细节。 尤莲推说当时已经昏迷过去,什么都不知道。 韩水月闲闲道:“二师兄英雄救美,尤莲你怎么没有以身相许啊……” 尤莲迅速看了一眼韩镜花,微笑道:“我不过是个丫头,二公子哪里会看上我?” 朱影朝尤莲挤了挤眼,使了个眼色。 尤莲垂下眼帘,并不多话,顿时就有些冷场。尤莲忙道:“已是子时,大家都已累了,明日还要看二公子比武,不如早些安歇吧?!” 朱影有些迟疑:“二师弟临走前特地嘱咐我等陪伴保护你——”话未说完就被韩镜花鼻孔里发出的一声哼打断了。 尤莲赔笑:“都子时了,我这里又会出什么事?大家都去安歇吧!” 朱影看她实在坚决,而自己近日来身体倦怠,容易睏倦,看韩镜花还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就和韩氏姐妹一起离开了。
第67页 尤莲梳洗罢也就睡了,因心中有事,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刚朦朦胧胧睡着,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谁呀?” “尤莲,是我!” 门外是谢裳的声音。 尤莲整个大脑还处于混沌之中,躺在床上呆滞了几秒钟,方才起身穿衣下床。 打开门,星光之下立着黑魆魆的一个人,仿佛是谢裳的形容。尤莲揉了揉眼睛,果真是谢裳! “谢裳,这么晚你来干嘛呀?”尤莲侧过身让谢裳进屋,“外面有点冷,到屋里来说吧!” 谢裳没有说话,尤莲回头看她,只见谢裳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诡谲的光,尤莲还没来得及说话,谢裳的右手食指迅疾刺向尤莲颈部。颈部一麻,尤莲身子软了下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船的船舱里,外面传来哗哗的水声,船似乎还在水中前进。 尤莲手一撑坐了起来。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上面空无一物。 她刚坐起来,船舱挂着的竹帘子就被掀了起来,有人钻进了船舱。尤莲抬头一看,原来是谢裳。 谢裳身上穿着初遇时那身蓝色衣裙,髮髻上插着尤莲赠送的黄金凤凰明珠钗,容貌依然高贵美丽,即使身处狭小低矮的船舱之中,气质还是那么清新淡雅。 她弯着腰俯身望着尤莲,微微一笑:“姐姐,一会儿我需要你帮一个小忙,请不要拒绝哦!” 尤莲抬头望着她:“妹妹,要我帮忙直说就是了,我又怎么会拒绝你?” 谢裳低头在尤莲对面跪坐下来,轻轻击了一下掌,竹帘子被掀开,一个青衣人端着托盘钻了进来。 谢裳提着陶制酒壶斟酒,她的手白皙修长,手指上戴着一枚红宝石戒指,倒酒的时候, 兰花指翘的高高的。 尤莲盯着她高高翘起的兰花指,一言不发。 “这是杭州特产,上好的花雕。听说你偏爱喝黄酒,特地为你准备的。”谢裳把一杯酒递给尤莲。 尤莲接过酒杯,放在了面前的矮桌上。 谢裳冷冷望着她:“妹妹你还是端起来喝掉的好!” 尤莲瞪着她,不说话,也不喝。 谢裳双眼微眯,左手一伸,捉住了尤莲的手腕,右手迅速撸下了尤莲手腕上戴着的黄金虾须镯,然后伸到尤莲面前,让尤莲仔细观赏虾须镯在谢裳的手中被揉成一团然后再拉伸再揉捏的过程。 于是尤莲老老实实端起了酒杯。 谢裳笑吟吟如同戏鼠的猫儿望着举杯欲饮的尤莲。 尤莲头一扬正要饮下,忽然手一松,酒杯里的酒就全倒在了衣服上,因起的急,薄袄并没有扣上,此时白色中衣的前胸顿时都湿透了,浅绿的抹胸在湿透的衣襟下若隐若现。 谢裳看都不看,又递过来一杯酒,尤莲接过来一口饮下。酒液顺着嗓子滑下,尤莲很快就发觉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谢裳盯着尤莲,眼睛阴冷如蛇:“这是清音散,如果十二个时辰不解毒的话,你这一辈子再也别想说话。你只需按我要求的做,我自会给你解毒。” 尤莲张了张嘴,却发现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悲哀的望着谢裳,终于点了点头。 谢裳起身离去了。很快一个青衣女子进来帮尤莲换衣服梳头髮,帮尤莲画了一个淡妆后为尤莲罩上了白色的面纱。 尤莲任其摆弄,她想起了上次被西门杉救后西门杉说的话,她知道只有留下性命,才有被救的希望。 小船靠岸之后,谢裳在前,两名青衣少女在后挟持着尤莲上了岸。 此时已近辰时,冬日已经在东方升起,给阴冷的天气带了一丝暖意。 尤莲被挟持着沿着一条小路到了山顶。一路上,各路武林豪杰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其中有不少蒙着面纱的女子,因此蒙着面纱的谢裳和尤莲并不引人注意。 到了山顶,两个青衣少女在前引领,谢裳挟着尤莲来到一个被一群人严密围着的山石之上。山顶上到处都是人,尤莲站在高台上向四周望去,只见风雨楼楼高三层,依山而建,雕樑画栋虽经歷岁月风雨,但却更显韵味。风雨楼前的洼地里建起一座木制的高台,看来,梵音教教主和白云城少主这两位黑白两道的后起之秀的比武即将在这高台上进行。 尤莲听到山顶上观战的武林人士议论比武在辰时开始。还有人在说这次比武关系甚大,恐怕是不死不休。另外有人反驳说白云城与梵音教鹬蚌相争,南宫世家却坐享渔翁之利,恐怕没这么便宜的事,一定会有变故产生。又有人反驳说白云城少主是出了名的武痴,怎么会半途而废? …… 太阳越升越高,辰时越来越近,看客们的声音越来越高。尤莲的心却悬在了半空,她悄悄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辰时来到的时候,整个山顶忽然静了下来,尤莲睁开眼睛,发现台上已经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身影。 一身白衣的是西门杉。 尤莲眼神很好,西门杉身上穿的正是尤莲在长安城为答谢他的救命之恩为他做的白色常服!尤莲记得下摆处绣着的那丛杉叶。 他黑色的长髮披散着,在山顶的冷风中随风飘拂,他的侧脸,如雕像般精緻,依旧没有一丝表情。 他对面的黑衣人的脸部轮廓看起来要柔和很多,面容高贵美丽竟似女子,黑色的长衣宽袍大袖,在风中猎猎作响,衣摆处竟绣着一朵白莲。
第68页 他对着观众微微一笑,顿时如同朝花初绽,清丽不可方物。人群发出“呀”的欢唿声惊嘆声。尤莲在这一瞬间忽然觉得这位梵音教主看起来是那么的熟悉。 尤莲听到有人议论: “不是说梵音教主是女子么?” 另有人回答:“看样子,大概是女扮男装吧!” 人群议论着,可是围着尤莲和谢裳的这些人却一言不发。 尤莲马上仔细观察身边的谢裳,只觉得不知什么地方有些相似,可又说不出什么地方。 看到尤莲看自己,谢裳冷笑一声,抵着尤莲腰眼的手指微微用力,尤莲顿时感到钻心的疼痛,张口欲唿缺发不出一点声音。 平台上的西门杉和梵音教主相对一揖,静峙一秒后双方迅即出手,稍一接触即双双跃上半空。 观众发出高亢的惊唿声。尤莲不懂武功,只觉得两人轻功都是极高,姿势都极为美妙。 第一场比武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锣声响起,两人后退一步,又是相对一揖。原来战成了平手。 白云城这边,苏瑞上前递上白玉箫;梵音教这边,一名青衣男子——尤莲认出是谢川——上前递上一柄窄窄长长的刀。 鼓声响起,西门杉与梵音教主又齐齐跃起。顿时刀影箫管虚虚实实快如闪电,尤莲看不懂,但是依旧能够感受到谁在何时占了上风——谢裳的手一直放在她的腰眼,只要钻心疼痛那就是西门杉占了上风! 黑和白彻底分开的时候,尤莲看清楚了,西门杉的白玉箫抵在了梵音教主的咽喉处,而梵音教主的刀则指着西门杉的肩部。 山顶上静极了,没有人出声,也没人敢动。 尤莲腰眼一疼,面纱被人用力扯了下来,身子已被推上前去,谢裳朗声道:尤莲姐姐,这比武可真够精彩的啊!” 她的话音未落,西门杉和梵音教主身子都动了一下。西门杉忽如闪电般格开窄刀,身子如同大鹏展翅向尤莲这边山头飞了过来。 谢裳早有准备,一挥手,前面马上出现一群人挡在前面,她挟着尤莲向崖下跳去,正好落在接应的小船上。船帆升起,风势正大,小船带着尤莲远去。 尤莲最后看到的是西门杉立在山石之上,黑髮飘舞,一个个黑衣人惨叫着落入水中。 西门杉只是静静望着已经逝远的小船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渐渐再也看不见,消失在水面上。 他回身,一列白衣人已经立于他的身前。 “公子,追踪已经展开!”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子来了 渐觉虽悔难追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了一下(发现有被和谐的地方) 最近在论坛上看到不少亲们推荐《春水流》的帖子,好开心!谢谢,再次感谢! 作为超级冷文的作者,即使淡定如我也要感觉幸福了! 有知音真的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啊! 还有就是请求不要霸王啊,露出头留个言吧!拜託拜託! 小船很快靠了岸,岸上停了数辆一模一样的马车。谢裳挟着尤莲上了其中的一辆,几辆马车同时驶出。 尤莲乘坐的马车车速很快,尤莲听到外面传来的吆喝声说话声叫卖声,知道是在市井间穿行。 不久,马车就停了下来,谢裳挟着尤莲又登上了一辆装饰和式样完全不同的马车。 在不到两个时辰内,尤莲总共被谢裳挟持着换了五次车,最后坐在一顶小轿上被抬进了一个大宅院的后门。 轿夫走得很快,抬着小轿一路小跑,大约一盏茶工夫才停了下来。谢裳揽着尤莲走出了轿子就把尤莲往地上一扔: “关起来!” 立刻围上来两个青衣少女,一人一边拖着尤莲的胳膊就走。尤莲踉踉跄跄勉强跟上他们的脚步。 走过了犹如迷宫般的道路后,尤莲被拉进了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中间有一座假山。其中一个青衣少女在假山壁上按了几下,假山发出“扎扎”的机械声,很快出现一个洞口,洞口内是一个向下的石梯。 青衣少女一前一后押着尤莲下了石梯,走了大约十米的石梯后前面出现一条通道,通道两侧是一个又一个带着窗子的单间牢房。每个牢房的窗前都高高挂着一盏油灯,照得通道甚是明亮,但牢房里就没有灯了,显得非常昏暗。 青衣少女打开其中一间的门,把尤莲扔了进去,锁上门就离开了。 地上很干燥,铺着一层稻草,发出稻草特有的发霉的气味,墙角放着一个便桶,味道极其难闻,其它什么也没有。 尤莲把地下散落的稻草收集在一起,铺在远离便桶的靠墙的地上,然后倚着墙坐了下来。 有了上次被绑架的经验,她镇定了很多,大不了一死罢了。如果连死都不怕,其他害怕什么呢? 沉静下来之后,尤莲恢復了正常的思考能力,她想了一会儿,归结出三个疑问: 一,掳她的人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谢裳? 二,掳她的谢裳和梵音教教主是什么关系? 三,对他们来说,尤莲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尤莲基本可以肯定,从白云城杭州分舵带走自己的人不是自己的谢裳妹妹。 两人长达一个月的亲密相处,尤莲熟悉谢裳的一些细节,比如谢裳虽然很女性化,但从不翘兰花指,可是挟持她的那个谢裳端酒杯的时候翘起高高的兰花指。
第69页 比如谢裳从不戴戒指,尤莲给她戴上她很快就会取下来。可是挟持她的谢裳手上戴着一个尤莲感觉非常熟悉的红宝石戒指。 比如谢裳虽同是女性,却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吃尤莲豆腐的机会,她的眼神尤莲非常熟悉,是一种小孩子看到想了好久的糖的眼神,可是挟持她的谢裳眼神太冷,对尤莲仿佛充满了不屑。 不过,如果不是真的谢裳的话,怎么解释一模一样的外表和衣饰?还有,那支黄金凤凰明珠钗正是尤莲所赠——想到这里,尤莲又觉得郁闷起来:为什么善良的人总是受伤害? 她此时倒也想明白了,自己和谢裳的相遇根本就是梵音教导演的一场戏,想起自己和谢裳相处的点点滴滴,尤莲觉得真是一个笑话,可是想来又有一些怅惘——两世都是独女的尤莲真的喜欢谢裳,美丽优雅大方可爱爽朗促狭的谢裳——尤莲马上掐了自己一下,发出感嘆:唉,我真是天生的东郭先生啊! 尤莲在牢房里无事可做,只好东想西想转移注意力,可是不管怎么转移,飢饿的感觉还是不请自来。 尤莲很饿,饿极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觉得肚子有点空,但是还能忍受。后来,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尤莲就起身勒紧腰带。最后,尤莲实在难以忍受,只好用睡眠来缓解。可是,饿着肚子实在难以入眠,尤莲正面朝下趴在稻草上,用力挤压肚子,可还是饿啊! 最后大概因为睡得太少太累了,尤莲终于在飢饿中进入了梦乡。 尤莲再次被饿醒的时候,发现还是没人来送牢饭。 过道里的灯光从窗□了进来,昏暗的牢房根本看不出时辰。 大概自己被人遗忘了吧!尤莲嘆了口气。她觉得自己这次恐怕死不了。 或许飢饿使人清醒吧,以前尤莲一直不愿去想的事情现在在脑海中不停闪现。 尤莲相信对于梵音教来说,自己一定还有利用价值,不然他们不会费劲功夫把自己带回这里关起来。 她也相信西门杉不会不救自己的。 为什么会这样肯定呢?尤莲审视自己的内心:你为什么就这样信赖西门杉? 是的,尤莲没想过南宫瑞来救他,也没想到谢裳妹妹来放了她,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西门杉会来救她。 为什么? 尤莲开始思索自己对西门杉的感觉。 她从第一次遇到西门杉想起。 西门杉留给尤莲的第一印象,是他从温泉中站起的背影,浅褐色的皮肤,湿淋淋的长长的黑髮,高高瘦瘦的身子,看起来很有弹性的小屁屁…… 尤莲感觉鼻孔一热,有液体流了下来,赶紧用手堵住,就着窗□进来的昏暗灯光一看,原来尤莲肖想美男流鼻血了! 尤莲拉起裙裾擦了擦血,暗自鄙视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好色,真是se情狂啊se情狂! 这时候,尤莲感觉自己的胃饿得抽疼起来,继续转移注意力吧! 第二次见到西门杉是什么时候呢?记忆力并不好的尤莲努力思索。 想起来了,那是尤莲为了配合韩水月撮合韩镜花与西门杉,和韩水月兰珂一起去给西门杉送酒菜。尤莲想起了西门杉一开门那一霎那的惊艷——西门杉雕像般精緻的脸和修长细緻的身材! 不过,尤莲印象更深的是他的挑食——不吃苦瓜,不吃蒜。 对于一个食客来说,尤莲大爱苦瓜;对于一个厨师来说,尤莲大爱大蒜——西门杉是多么不讨她的喜欢啊!还有他对韩镜花的冷淡,以及饭后喝茶的习惯! 肚子又“咕咕”叫了两声,尤莲扶着墙壁,再次用力紧了紧腰带。 第三次见到西门杉是多么浪漫多么旖旎啊! 那是在通往演武场的荷塘边,月光之下,微风轻送,风中带来莲花浓郁的香气和青草湿润的清香,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蛙鸣,还有令尤莲灵魂浮起的美妙乐音——尤莲想起来了,她并没有见到西门杉,她睡着了,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一件带着木香的白色衫子,尤莲还记得衣领内用绿色丝线绣的隶体“杉”字——她早就怀疑是西门杉的衣服了! 喔,还是很饿。尤莲躺在稻草上努力地想第四次遇见西门杉的情形。 哦,想起来了,好糗!那日一大早,小王爷就在楼前紧紧抱住尤莲,可是,他身后的青石板路上,静静立着西门杉!西门杉幽深的双眸和尤莲四目相对,然后,扭头走了。 他的眼睛生的真是好看啊!基因好就是沾光啊!尤莲想起了白云城主和城主夫人,发出感嘆: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啊! 尤莲感觉肚子好像不怎么饿了。她继续努力的想和西门杉有关的一切。 对了,西门杉第一次救她是在那个塞外小镇的客栈。尤莲还记得客栈叫全福客栈,和白云城全国连锁的同福客栈只差一个字。 色狼的脏手摸过来臭嘴啃过来的时候,尤莲才发觉女子在体能上是多么的弱势啊!幸亏有西门杉!他的表情虽然依旧很冷,却是那样的体贴。 尤莲记得月光下的胡杨树,记得干燥的沙漠,记得青青的草原,记得那条清澈的小河,还记得河水洗涤身子的感觉,还记得背对着自己的西门杉的箫声——他真的是一位君子啊!尤莲发出长长的感嘆。
第70页 肚子居然一点都不饿了,可是尤莲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躺在稻草上,继续想和西门杉有关的一切。她想起来了,自己被西门杉救回来醒来西门杉的第一句话是“把药喝掉”,第二句呢?尤莲努力地想,想不起来了,好像是一句很恶毒的话——他的嘴巴还真是恶毒啊! 尤莲记起了西门杉怎样照顾病重的自己,也记起了尤莲养病时两人共处的几个月,还有西门杉做的巨难吃的饭和熬的巨苦的中药——尤莲想:我为何会记得这样清楚呢? 她努力地问自己,我为什么把和西门杉有关的一切记得这样清楚?难道…… 尤莲没有找到答案,她终于不再感到飢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了一下(发现有被和谐的地方) 最近在论坛上看到不少亲们推荐《春水流》的帖子,好开心!谢谢,再次感谢! 作为超级冷文的作者,即使淡定如我也要感觉幸福了! 有知音真的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啊! 还有就是请求不要霸王啊,露出头留个言吧!拜託拜託! 无情不似多情苦 在半梦半醒中,尤莲仿佛闻到熟悉的香气。 究竟是什么香味呢?尤莲猜了又猜,最后想起来了,就是水仙花的味道!春节时尤莲在家里,她的房间里就放着一盆水仙,就是这个味道。难道又回家了?可是,现在应该是春天了吧,水仙花貌似冬天才开的? 尤莲睁开了眼睛,但马上又紧紧闭上。 昏暗的光线下,穿着黑色男衫梳着男子髮髻的谢裳正俯身看她。 “我知道你醒了!”谢裳的声音还是有一点沙哑。 “……”尤莲睁开眼睛,想发出一点声音,可是嗓子却像被打了麻药一样,又像塞满了痰,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谢裳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小的银壶,蹲下身,右胳膊伸到尤莲颈后,托起尤莲的头,左手拿着银壶,壶嘴对准尤莲的嘴巴就灌了下去。 很清甜的液体,很好喝! 可是液体流到尤莲空空的胃里面胃竟有些疼痛。尤莲吧嗒吧嗒嘴,还想要。谢裳把银壶扔到一边,银壶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尤莲很生气:看成色应该是银制品啊,怎么能这么浪费呢? 可是她还是发不出声音。 尤莲很愤怒:这是不是真的解药啊?不会是新的毒药让我双重中毒吧?我不一定值这两种毒药的荼毒呀! 大概看明白了尤莲愤怒焦灼的眼神,谢裳笑得很可爱: “喝了解药还要等一会儿才能说话!” 尤莲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过了一会儿,尤莲感觉嗓子好像不那么堵塞了,试着“啊”了一声,虽然沙哑难听声音也低,可是毕竟能发声了。 “……”尤莲努力发出声音。 “你说什么?”谢裳耳朵凑上去。 “……”声音依旧很低。尤莲表情都有点狰狞了。 “再说一遍吧,我听不清!”谢裳看她这么着急,自己也有点急。 尤莲闭上嘴,努力瞪着他,积聚下一次爆发的力量。 终于,力量积累完成,尤莲发出压抑的低沉的嘶哑的怒吼:“他娘的我要吃饭——” 谢裳终于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放倒尤莲,起身对着窗外喊了一声:“还不上饭!”、 窗外有人答道:“属下谨遵教主之命!” 谢裳紧接着大声修正:“要鸡汤!” 已经走了几步的属下大声回答:“属下遵命!” 谢裳接着再次修正:“要不烫的!” 已经到洞口的属下的声音遥遥传来:“遵命!” 当不烫的温度正好的鸡汤被谢裳餵进尤莲口中之后,尤莲饱经飢饿折磨的胃终于好受了一点。 喝完鸡汤,尤莲的第一句话就是:“这鸡汤八角放太多了,有点夺味。” 谢裳无言,想了想才说:“那下回我交代厨房少放一点八角。” 尤莲挣扎着又加了一句:“别忘了放桂皮!” 谢裳又好气又好笑的望着她:“我记住了!” 尤莲一副唾弃的表情:“还有,我比较不爱喝鸡汤,我爱喝牛肉汤。” 谢裳:“……” 过了一会儿,尤莲逐渐有了一点力气,在谢裳的帮助下靠着墙壁坐了起来,就着昏暗的光线盯着谢裳看了一会儿: “你是谢裳妹妹吧?!” 听到“妹妹”二字,谢裳有些尴尬,摸了摸耳朵。 尤莲肯定的说:“你是谢裳妹妹!你怎么变成男的了?”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谢裳,对谢裳全身上下进行了雷达式的扫描,仿佛要找出谢裳变性的痕迹。 谢裳一脸无奈:“尤莲,我本来就是男的啊!” 尤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指颤颤巍巍伸向谢裳的胸部,用力摁了摁,很平很坚硬;再用力捏了捏,很小很微型。 尤莲悲摧了:苍天啊,你是男的你还占我便宜!大地啊,你吃了我那么多豆腐,你还是不是男的呀! 谢裳仿佛也有点不好意思,一脸遗憾的表情: “不好意思,我确实是百分之百的男人!”说着就要扯开衣襟让尤莲当场验证一下,“不信的话我解开衣服你看一看!”
第71页 “停停停!”尤莲赶紧打断他的暴露狂行为,“你的喉结呢?” 谢裳扯开衣襟,尤莲看到了明显的喉结;谢裳衣袖一挥,挡住了颈部,衣袖移开,尤莲再看,他喉咙下面该凸起的地方已经没有了喉结。 谢裳望着尤莲魅惑一笑,顿时万种风情一朝展现——又化身为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一枚。 尤莲顿时觉得喉咙有点干,努力咽了口唾沫:“你难道是双性人?”眼睛已经盯向谢裳的□。 谢裳连忙用衣袖挡住尤莲的目光:“你不要视奸我!” 尤莲很有探究精神的说:“嘿嘿,我只是有一点怀疑而已。”眼睛还是扫来扫去。 谢裳很有男子汉气概的站了起来,第三次拉开衣襟:“要不,我让您彻底检验一下吧,我的小尤莲!” 尤莲翻了个白眼,歇了一下,盯着谢裳一字一顿的说: “谢裳,咱俩明明是敌人,装什么和谐呢!说吧,为什么接近我?我有什么是你们能够利用的?” 谢裳身子变得笔直,眼睛深邃起来,刚才的油滑气息一扫而空: “你既然这样说了,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第一次注意到你,是我们与兴王府结盟,介入了朝廷储君之争,你是跟随赵宗实好几年的贴身丫鬟,我们想从你那里得到一些赵宗实的秘密。” 谢裳表情有点唾弃:“谁知你什么都不知道,对我们一点用都没有,于是,我们就把你扔给属下处理了,”他俯身居高临下盯着尤莲的眼睛,“尤莲,你知道吗,你差点被□,然后扔进长安城最低贱的窑子!” “多亏西门杉救了你!”谢裳直起身子,“我们没想到白云城少主会亲自来救你,他的武功可真是深不可测啊!” “为了对付西门杉,我们加紧了寻找武林秘籍的进程,”谢裳望着尤莲嘴角上扬,“小莲姐姐,你可帮了我大忙!” “没有你,我接近不了西门杉……的行李!” 谢杉得意的大笑起来:“从南宫瑞给西门杉的信中,我发现你还真是有用,”谢裳盯着尤莲,轻轻背诵: “‘兄有故人名唤尤莲,自宛与令九师弟之白云城。然天下之变故多矣,如逢其者,惟望深赐矜怜而已。足下有所闻,辄以告我’,多深情啊!我都要鼓掌了!尤莲,还有赵宗实的信呢,你要不要听一听?” 他停顿了一下,望着尤莲渐渐发白的脸,慢慢背出赵宗实的信: “‘杉兄如唔,故姬尤氏,自幼相伴,孰料变故突生,消息断绝。某自夏至秋,常忽忽如有所失,于喧譁之下,或勉为笑语;闲宵自处,无不泪零。乃至梦寐之间,亦多感离忧之思。望兄代为觅之,弟泣拜’,哼,‘故姬’,真够肉麻的!” 谢裳的眼睛渐渐尖锐,眼神恶毒:“你可真有行情,尤莲!” 尤莲的心一阵抽痛,她不知道赵宗实会在信中说出这样的话。 看到她眼中透出的痛苦,谢裳更加得意: “没有你,我进不了御剑门,他们防的可真严密,除了武功秘籍,我还在御剑门发了不小的一笔财呢!白云城的苏夫人对自己的养子可真大方!” 谢杉的表情诡谲: “没有你,我进不了南宫世家,得不到独山玉矿的矿脉图!武林第一世家我早就想进去瞻仰一下,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尤莲,你知道我是怎么进入南宫世家的吗?” 谢裳望着尤莲,愈加带着恶意:“我模仿你的字迹,给南宫瑞写了一封情书,约他在莲渚会面——你的字可真丑——他信了,我扮作你去赴约了,他居然满脸痛苦的一直说‘对不起’——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说!” 尤莲一句话也说不出,谢裳的手已紧紧扼住了她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捉虫子! 收藏满200的话,加更一章 哈哈 好像不太可能啊 我又来捉虫子,兼修改造成太多误会的第二十一章 知君此际情萧索 尤莲没有挣扎,只是看着他,眼神清澈静谧。 谢裳慢慢的松开了手,但是长长的手指还是环在尤莲的脖子上。 他望着尤莲,眼神中渐渐流露出悲哀。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谢裳站了起来,身子顿时笔直如松。 脚步声在地牢门前停了下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禀报: “禀报教主,流金堂武堂主侯见!” 谢裳背着双手:“进来吧!” 吱呀一声,牢门打开了,挟持尤莲的那个女谢裳站在门口,后面跟着两个青衣女子。 “流金堂堂主武媚参见教主!”她的声音不再模仿谢裳,已经变得和谢裳不同,并不沙哑,反而带点清脆圆润的感觉,非常悦耳。 谢裳背对着尤莲,手轻抬了一下,沉声道: “事情都办完了?” “属下幸不辱命!” 谢裳的声音淡淡的:“天晚了,下去休息吧!” 尤莲抬起头望着这个女谢裳,只见她还是白天的装束,看起来就是自己的谢裳妹妹似的,只不过现在和谢裳站在一起差别就明显起来了:她的脸比谢裳的要圆润一点,鼻头圆了一点,嘴唇稍厚了一点,个子也没有谢裳高。
第72页 “属下告退。”女谢裳偷觑了尤莲一眼,躬身退下。 谢裳回身望着尤莲,眼底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尤莲不再看他,回身躺倒在了稻草上。 小小的地牢里空气非常浑浊,尤莲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她的头又开始疼了。她知道自己鼻子的老毛病又犯了,忍不住伸手按压太阳穴,这样才能好受一点。 谢裳凑上前蹲了下来,伸出手帮她按压头上的几个穴位,很快,疼痛缓解了很多。 他垂下眼帘,眼睫毛又黑又长。 “尤莲,你要记住,我是谢伤,伤心的伤!”说罢起身打开牢门就离开了。 门外的脚步声都消失了,四周空的可怕,也静得可怕。尤莲陷入深深的孤独之中,她想起了自己远在家乡的爹和娘,后悔自己走得匆忙;想起了自己这几年的经歷,尤其是自己做过的那些傻事。 有些人想起自己做过的不太聪明的事,会觉得羞愧或者会想着要吸取教训,下次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尤莲想起自己被谢伤欺骗利用的经过,却没有羞愧或者难过的感觉。她觉得,如果再来一位或美丽或柔弱或可爱的女孩子需要自己的帮助,自己一定还会去帮她的;如果一位弱者出现在尤莲眼前,尤莲一定还会伸出援手的。尤莲知道自己似乎天生就是这个样子的,她见不得小孩老人和女子受苦。没见到就算了,如果见到,就一定会尽力去帮。 尤莲都数不清自己前世今生帮过多少人了。 虽然已到二月,可是天气依旧很冷,这地底下的牢房更是又阴又冷,再加上空气污浊,尤莲刚刚得到缓解的头疼又严重起来。眼珠的后面仿佛被什么压迫着,疼极了。 尤莲趴在稻草上,几欲死去。 又一阵脚步声传来,牢房的门又被打开了,浑浊的空气中似乎飘过水仙花的清香。 尤莲再次幸运的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尤莲发现自己处在一个相当奇妙的环境之中,她觉得是在做梦,就又闭上了眼睛。 “不是梦,睁开你的眼睛吧!”谢伤的声音自尤莲身后传来,“不过不要乱动,我正在帮你扎针。” 尤莲吓得一激灵,一动不动,谢伤在她头顶上摆弄着什么,尤莲的头顶有好几处都钝钝的麻麻的,有点疼。 澡桶里的水大概是药液,深褐色,散发出浓烈的中药味,水温很高,水蒸气雾腾腾的。 尤莲此时已经发现自己全身光熘熘的状况,想说什么,想到谢伤正在扎针,就紧紧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 谢伤的手法似乎很纯熟,他在尤莲头顶摆弄完了之后,又来到尤莲身侧,拿着一根银针就要自太阳穴刺入。 看到他手里的针的指向,尤莲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道:“谢伤,等等,你先等等,我觉得咱俩近日无冤往日无雠——”看到谢伤戏嚯的眼神,她赶紧改口:“要说有仇也是你对不起我,不过我这人向来是以德报怨,不会找你报仇的,你大可不必——” “我是帮你针灸。”谢伤左手伸出固定住尤莲的脑袋,右手的针已经缓缓刺入。尤莲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放松,放松,一点都不疼。”谢伤边安慰尤莲边扎针。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自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尤莲慢慢放松了下来,最后尤莲觉得针灸并不是很疼嘛! 谢伤在尤莲另一侧的太阳穴也如法炮制。 等尤莲满头扎满银针的时候,谢伤拿起一个摇铃摇了摇。不久,就响起了敲门声。 谢伤走过去打开门,很快就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走了回来。 尤莲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的小细腰小细胳膊:“谢伤,我算明白什么叫人不可貌相了!” 谢伤很轻松地把木桶放到尤莲正泡的木桶边,连气都不喘的:“尤莲,换换桶泡,那桶水快凉了。” 尤莲望着桶里裊裊升腾的水蒸气,回过神来,瞪着谢伤:“我换水的话,你总得避一避吧?” 谢伤面容平静无波:“桶这么深,你自己怎么进去?再说,”他瞄了一眼尤莲藏在水底的身子,“我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好看的!” 尤莲瞪着他,咬牙切齿:“我那时不知道你是男的!”心里一激灵,“刚才谁帮我脱的衣服?” “我呀!”谢伤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除了我你还以为有谁?” 尤莲悲愤莫名:“你这里难道没有别的女人吗?不是还有那个什么武媚武堂主吗?” 谢伤眼睛笑得弯弯的:“我怎么会让别的不相干的人看到你的——玉——体——!就算是女的也不行!” 他笑着靠近,“哪只眼睛看到,我挖了哪只眼睛;哪只手摸到,我砍了哪只手;哪颗心想着你,我让他——”他挑眉一笑,“光想看不着!” 尤莲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变态!赤luo裸的变态! 谢伤靠近尤莲的耳边,眉梢眼角一片喜意: “尤莲,我真的没想到,你还是处女,我以为……”他看起来欢喜极了,“我没想到你竟然为我守身如玉!” 尤莲见过自作多情的,没见过如此自作多情的,可是转念一想,惊道:“你怎么知道……”
第73页 谢伤站起身,姿态很优美的摆了个造型:“我给你查病顺便检查的。” 尤莲怒:“你检查鼻子怎么检查到……”她又羞又怒说不下去了。 谢伤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作为一名认真负责的大夫,我怎能不认真为你做一个全身检查呢?” 尤莲闭上眼睛,默念:“淡定,淡定,淡定,尤莲,你是病人,谢伤是大夫,检查全身也是很正常的。他喜欢演戏,你千万不要遂了他的意,让他越演越欢快。” 心理建设做完之后,尤莲睁开眼睛:“谢伤邪(是邪的发音)教主,我饿了,我想吃面,牛肉面。” 在牛肉面到来之前,尤莲被谢伤逼着先享用了一碗熬得浓浓的火候很够的其苦无比的药汤。 喝完药,谢伤拔了针,把针放回一个锦匣里。然后拿着一个大大的布巾来到尤莲面前,很优雅的微笑: “尤莲,来,擦干身体吧!” 尤莲一把抢过布巾,飞快裹在自己身上,艰难的爬出了澡桶,在谢伤无限失望遗憾的目光中躲到床后擦干身体,穿上谢伤准备的白色宽袍。 正擦着头髮,牛肉面已经被谢伤端了进来。 于是尤莲吃面,谢伤站在她身后帮她擦头髮。 把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碗牛肉面吃完,汤也喝的干干净净喝完,尤莲好受了一点,问身后帮自己梳理长发的谢伤: “你真的是大夫么?” “嗯。” “那你看看我手心老热是怎么回事?”尤莲想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想让谢裳顺便看看自己的手心老热的毛病。 “把手伸过来。” 谢伤手指捏住尤莲的腕子,过了一会儿, “张开嘴!” 尤莲听话的张开嘴。 “好了!”谢伤很医者父母心的看着尤莲,“肾虚!” 尤莲悲愤:“庸医!庸医!我还没有成亲!” 谢伤很深沉的问:“听说过江南杏林子吗?” “听说过,不就是江湖有名的神医嘛!”尤莲感觉很沮丧,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不会就是……” 谢伤很专家的点点头:“正是不才区区在下。” 尤莲恶寒:“肾虚,你说我肾虚!” “不要担心,针灸,药浴,再加上我特地为你开的鼻安汤,五日后就可以动刀了!你鼻窦里的问题解决之后,就解决你肾虚的问题。” 尤莲只听到“动刀”两个字:“你说什么?动刀?” 谢伤伸手在尤莲垂下的长髮上抚摸了一下,内心有点小小的陶醉:“你是蝶窦那里出了点小小的问题,我用刀把一块小小的颌骨取掉就可以了——唔,你头髮真香!” 尤莲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的刀在哪里?” 谢伤在尤莲发上又抚摸了一下才到床侧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制的箱子,一弹消息,箱盖就弹开了,里面整整齐齐三排形态各异的小刀! 尤莲眼一闭,晕了过去。 银屏昨夜微寒 尤莲身体刚要往后倒,谢伤就眼疾手快在后面用左臂托着了尤莲的腰,右手马上在尤莲脸颊上拍了好几下: “尤莲,醒醒!醒醒!” 尤莲双目紧闭,看来确实吓得不轻,已经晕过去了。 谢伤弯腰抱起尤莲,把尤莲放到了床上,然后坐在床边盯着尤莲自言自语: “看来真的是晕过去了,那么我亲一下摸一下她应该不会知道吧!” 边说边凑到尤莲嘴唇上方,正要亲下去,尤莲右手伸出,仿佛要揉自己的眼睛,正好挡住了谢伤要吻下的嘴唇: “哎呀,我刚才是怎么了呀?难道晕倒了吗?” 尤莲睁开眼睛,用手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看到谢伤带笑不笑的样子,尤莲饶是脸皮再厚也不由得红了红: “哎呀,我刚才是晕倒了吗?真是不好意思啊,让你担心了!” 谢伤摸了摸鼻子,笑了。 正在这时,谢川在外面来请谢伤: “教主,青木堂李堂主求见。” 谢伤把装小刀的箱子合上,放回床侧的柜子里,交代尤莲好好喝药好好休息,然后就离开了。他出门之后,尤莲听到他交代门口守卫: “守在外面,不经我同意不要进去。” 他的声音很平,好像不带任何感情,但听上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尤莲打了个寒噤。 她不明白真正的谢伤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太爱演戏了,尤莲觉得谢伤对自己就像是在逗弄一只小狗或者一只小猫或者任何一只小动物,他就是在玩耍,就是在享受演戏的乐趣。 他有太多面具,面对属下有一副面具,面对尤莲有一副面具,成为谢裳有一副面具,成为水仙花盗则还有一副面具。 他到底有多少面具? 尤莲真的很担心。 她想来想去,无事可做,就在房内看看走走,权当锻鍊身体。 这是一个不大但很干净的房间。 尤莲在刚醒来的时候看到卧室就感到奇妙而怪异,只剩下自己以后又感到说不出的恐惧——前窗边是一张崭新的妆檯,妆檯上放着一个精美的妆匣,妆檯上还有一个小架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妆檯旁边是一个书架,妆檯和书架之间是墙角,放着一个花盆架,上面摆着一盆茂兰。
第74页 书架上面放着一些词谱诗集之类的书。 书架旁边是两个柜子。 房间内的床褥铺的很厚厚的,被子床单和枕头都是白棉布制成的,枕头又大又软又香。 白色的绣着一丛绿竹帐子四周还悬着装干花的纱囊,因此床上有着干花特有的香气。 这几乎是尤莲家乡房间的复制品。 尤莲刚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但是一直装作若无其事。 她想,谢伤大概是打算把自己当做一个小动物豢养了。 夜晚降临了,尤莲百无聊赖倚在床上看一本词谱。 门外传来开门声,一个青衣丫鬟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还是尤莲喝过的什么鼻安汤。 尤莲拿过碗一口气喝完,青衣丫鬟马上递过来一碗漱口水。尤莲漱口后她就离开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青衣丫鬟又进来了,这次送来了一个食盒。尤莲打开食盒一看,里面放着烧腐竹和蘑菇肉片两个菜,汤是绿豆汤,另外还有两个小小的素包子。 菜里葱姜蒜一概没有,清淡极了。尤莲勉强吃了点就不愿再吃。青衣丫鬟立在一边,看尤莲放下筷子就在一旁轻轻道: “教主交代,夫人如果不爱吃就告诉夫人,因为五日后要给夫人治病,须忌葱姜蒜椒。” 尤莲回头望着她:“夫人?谁是夫人?” 丫鬟看来只有十五六岁,抿嘴一笑:“夫人和小萍开玩笑呢!” 尤莲干脆到床上躺着了。 青衣丫鬟悄悄收拾了碗筷离开了。 尤莲拉高被子蒙住头,藏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她害怕的时候就这样做。 尤莲曾经想过要嫁人,可是,她想嫁的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像南宫瑞,像家乡的李四郎。她喜欢过谢裳妹妹,可是那时谢裳妹妹是美丽可爱爽朗的;她害怕现在的谢伤,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夜已经很深了,尤莲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门被轻轻打开了,一股清淡的水仙花的香气随着室外寒冷的空气飘了进来。尤莲没有起身,反而让自己的唿吸变得绵长而有规律起来。 谢伤也没有出声,他在黑暗中脱掉衣服挂起来,然后钻进了尤莲的被窝。 他钻进被窝之后就紧紧挨着尤莲。他的身体冰冷,身子似乎在发抖,尤莲吸了一口气,除了闻到谢伤身上天生的水仙花香气外,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你怎么了?”尤莲挣开他的胳膊坐了起来。 “没什么!”谢伤的声音很低,“让我抱一会儿就好。” 尤莲把他又环上来的胳膊拿开,下床点燃了床头灯台上的蜡烛。 “来,让我看看。”尤莲掀开了被子,却在看到谢裳伤势的时候发出一声惊唿。 在烛光映照之下,谢裳被包扎过的胸前已经浸透了血,连中衣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尤莲忙问谢伤。 谁知谢伤竟笑吟吟的:“尤莲,你关心我?” “纱布都被血渗透了,”尤莲没好气,“你这里有药没有,我帮你重新绑扎一下!” “在我放小刀的箱子的下层,有一个白色的瓷瓶和一个蓝色的瓷瓶,还有一卷浸过药水的布,你都拿过来。”灯光下谢伤的脸非常苍白,似乎失血过多,连嘴唇都有点发白了。 尤莲拿来瓷瓶和谢伤说的那种布放在床头小几上,然后拉开谢伤的中衣,尽量轻轻的解下已经被血浸透的纱布。 揭走纱布后伤口露了出来,尤莲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在谢伤的左胸处有一个深深的血肉模煳的小洞,已经被上过药了,但还是往外流着血。 尤莲的声音都颤抖了:“疼不疼?伤着心脏没有?” 谢伤忍不住笑了:“尤莲,伤着了心脏我会自己跑回来躺在这里?” 尤莲忙问道:“这些药怎么用你倒是说啊,说那些有的没的干嘛!” “先撕一点布沾着白色瓷瓶里的药水清洗伤口。”谢伤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尤莲先撕了一点药布,拔出白瓷瓶的塞子,倒了一点药水在伤口上,感觉到谢伤身体一紧,她停了一下,然后又往布上倒了一点药水,擦洗伤口周围的血。 “接下来做什么?” “把蓝色瓷瓶里的药粉倒到伤口上。” 尤莲拔开蓝色瓷瓶的塞子,把药粉倒在谢伤的伤口上,用药布包裹着自己的手指,轻轻涂抹均匀。 “再然后呢?” “用药布包上。” 尤莲截取了适当长度的药布,帮谢伤包扎好,然后到衣柜里拿了一件干净的中衣,帮谢伤脱了已经被血染污的中衣,换上干净的。然后帮他盖好被子。 尤莲忙停当之后再看谢伤,只见他神态安详的躺在被窝里,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我觉得应该还有内服的药吧!”尤莲觉得光包扎一下应该不行,说不定伤口要发炎。 “我说个药方,你写下来让小萍取了药去熬制吧!” 尤莲连忙去取了纸和硃砂。 谢伤望着尤莲,轻轻念出:“僵蚕10钱,紫草10钱,大黄6钱另煎,青蒿15钱,败酱草20钱,甘草3钱,水煎取汁。”
第75页 尤莲拔下头上的簪子沾着硃砂飞快记下,然后拿到谢伤眼前:“你看一下,有没有写错的。” 谢伤扫了一眼:“比你用毛笔写字好看多了!” 尤莲白了他一眼,起身摇摇铃。 小萍很快过来了,尤莲把药方递给她,交代了几句小萍就离去了。 尤莲从保温的陶瓶里倒了一杯热水,扶起谢伤,餵着他喝了下去:“谢伤,生病要多喝水哦!” 餵完水,尤莲扶着谢伤躺了下去。过了一会儿,谢伤低声道:“尤莲,你没有变,和小时候一样温柔。” “什么?”尤莲没有听清楚,就问了一声。 当时只道是寻常 尤莲其实听清楚了,可是她不再接腔。 她到这个世界上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来的,她记事很早,可是,她的生活中从来没出现过谢伤这样的人。尤莲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儿时的伙伴没有谢伤。 还有,她从来不相信十二岁以前的青梅竹马的感情,没有情窦初开的男孩女孩会产生影响一生的爱情。 呸!尤莲才不相信。 她觉得说不定又是谢伤的什么计策。 谢伤微微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可是,尤莲直觉觉得他想让尤莲追问,于是,尤莲问道:“你小时候见过我?” 可是谢伤一副很疲倦的样子,不再说话。 小萍把药熬好送了过来。尤莲把药碗放在冷水里冰了冰,等温度降下来了就端给了谢伤。 谢伤喝完药,尤莲看看外面,天已经快亮了,就躺在谢伤脚头想睡一会儿。谁知刚进入梦乡,就听见有人在说话,好像说什么“西门杉”“追踪”“转移”这样的话。尤莲蒙着头只是不理。 “尤莲,醒醒!” 尤莲已经醒了,却装作没听见。谁知就听见谢伤对一个属下道:“用被子捲起来背上,注意她的安全。” “是,属下一定护得夫人周全!” “出发吧!” 尤莲被人背在背上,那人武功甚高,背着尤莲施展轻功腾挪转移速度依旧飞快,似乎不怎么受影响。 尤莲仔细听着声音,好像是到了高处,接着光线陡然变暗,温度下降,耳边传来哗哗的水声。 接下来仿佛是登上了一艘小船,在哗哗的水声中小船速度似乎很快。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光线突然变亮,温度好像也升高了,水声也变得舒缓起来。 又过了一盏茶工夫,那人抱起尤莲跳下了船,如同风驰电掣,迅疾向前。 不到半个时辰工夫,背着尤莲的人终于停了下来。 “辛苦你了,胡中!”是谢伤平静的声音,“把夫人放下来吧!” 尤莲再次被这句“夫人”雷住了,本来要装着醒了现在只好接着装睡。 尤莲被放在了床上。 “属下告退。” 尤莲感觉有人在揭开自己身上棉被。 棉被被揭开之后,尤莲依旧闭着眼睛装睡。 谢伤故伎重演,伸手在尤莲脸上摸了摸,自言自语:“皮肤怎么这么好呢,不知道亲上去会怎么样!” 还没等他实施,尤莲就睁开了眼睛,装模作样要伸懒腰。 刚要伸出胳膊,斜眼一看,谢伤正坐在床边笑吟吟望着自己,尤莲做戏就要做全套,谁知双手正要伸出就被谢伤按了下去: “尤莲,别装了,等一下早饭来了你吃一点再睡。” 尤莲看了看他,发现他的脸色更苍白了,踌躇了一下,就起身下床,拿过一个棉被叠了一下放在床头,上前搀着谢伤靠着棉被躺了下去,又拿了一个棉被盖在他的身上。 “你先休息吧!” 大概太累了,谢伤很快就睡着了。 尤莲坐在床头照看着谢伤。谢伤似乎正在做一个美梦,嘴角在梦里也是微微翘起。这个时候他的脸显得异常美丽,也异常稚嫩,脸白得似乎要透明了,嘴唇却变得花瓣一样嫣红,鼻子里唿出的气热热的。 尤莲觉得不对,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有点烫手!尤莲可以肯定他发烧了。 尤莲忙起身叫人,可是她是穿着中衣睡觉时被用被子卷着送到这里的,并没有带自己的衣服,想了想,就拿起谢伤的衣服穿在了身上。谢伤的衣服太长,尤莲穿上之后发现衣摆都拖在了地上,就拿起谢裳的腰带束了起来,这样一来虽然腰部往上鼓鼓囊囊,可是却不拖地了。 来的不是小萍,而是一个个子高高的看起来不到二十的黑脸青年,他一开口尤莲就听出他就是那个背自己的胡中。 “夫人,怎么了?” 尤莲来不及纠正他的称谓:“谢伤他好像发烧了!” 胡中一躬身:“属下这就去叫人。” 大夫很快就来了,是一个五官很平常的中年人。他检查诊断之后,对尤莲说: “教主的伤药是用对了!大概是被箫之类的伤着了,伤势较重,又一夜奔波,因此伤口发炎,我重新再开一剂药吧!夫人你可以先用凉毛巾为教主降温。” 尤莲懒得纠正了,大夫离开之后她就开始用凉毛巾为谢伤降低温度。 不久胡中就端着药来了。 尤莲先舀几勺药到另一个碗里,吹凉之后餵谢伤喝下,谢伤一直昏迷不醒,尤莲就用手掰着他的嘴,舀一点药液慢慢倒入,等药都咽下去了,再舀一勺餵下。
第76页 好不容易一碗药都餵完了,尤莲放下碗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想起以前看的言情小说里面的嘴对嘴餵药,不禁失笑,总算明白了,原来那样做的目的不在餵药而在亲嘴啊! 胡中很快端上简单的菜粥,尤莲吃完就爬上床挤在谢伤旁边睡着了。 尤莲醒来的时候,谢伤早已醒了,正倚在被尤莲捲成靠枕的被子上看一份书信呢。 看到尤莲醒了,他就叫了一声“胡中”。 尤莲躺在床上还处于迷煳煳状态,胡中就端着两碗药进来了,尤莲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谢伤轻轻按住了。 胡中仿佛什么也没看到,放下药就出去了。 “你一碗,我一碗,我们同甘共苦!”谢伤端起一碗药递给尤莲。 尤莲闻出是鼻安汤的味道,就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谢伤也把自己的药给喝了下去。 胡中很快又端上来两碗菜粥。 “你都睡一天了,赶紧吃点东西吧!” “我总得下床梳洗一下吧!” 她爬下床,身上穿的还是谢伤的衣服。看到她的样子,谢伤“扑哧”一下笑了: “敢问夫人,怀孕几月了?” “啊?”听到他的笑声,尤莲回身看他,低头再看看自己的衣服,顿时明白过来,没好气道: “八个月了,快生了!” 谢伤止住笑,温柔的说:“你用的东西我已吩咐人去买了,估计就快到了。” 尤莲在房里兜了几圈,发现房间真的是纯男性化的,连个梳头的梳子都找不着,只好解下乱糟糟的髮髻,让长发垂下来用手梳理几下,想找一根髮带扎起来。 “尤莲,”谢伤叫尤莲,“把我的髮带解下来吧。” 谢伤的髮带是天蓝色的,尤莲上前解了下来,束住了自己的头髮。回头再看谢伤,他正在看一封信,乌黑的长髮垂在身前,衬着白皙的肤色大大的眼睛和嫣红的嘴唇,看上去真的像一个绝世的大美女。 尤莲看着看着就笑了。谢伤不明所以,听到她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也跟着笑了——他一笑脸颊上还有两个小酒窝,看上去就更像女子了! 尤莲就捂着嘴出去了。她觉得自己比谢伤更像男子。 她出去后才发现这是在一个山谷里面。山谷四周都围着高高的山,山谷里长满了果树,一条小河缓缓流过。谢伤所住的房子就在河岸边。他的属下的房子都在树林的那头,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 此时大概是下午时间,春日的阳光格外明媚,照在尤莲身上暖洋洋的。尤莲索性在河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在冬日干枯的草中已经冒出了一个又一个嫩黄浅绿的小草芽,河水非常清澈,甚至能够看到水底的细沙,鹅卵石和游来游去的小鱼。 在这样的环境里,尤莲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下午回去后,谢伤已经睡着了。尤莲发现房里出现了几个大箱子,打开一个一看,原来是都是女子的衣服。 这些上衣都偏重于浅色,却没有纯白的,大部分是浅蓝淡绿粉紫嫩黄轻红这样的颜色,裙子则是青、碧、绿、蓝、杏黄这样的艷色。都是春装,甚至都是成套的,连褙子以及内衣都准备好了。 又打开一看,是男装之类的,都是深蓝青色黑色的,只有内衣是白色的。 第三个箱子稍小一点,尤莲打开一看,里面都是女人用的簪环脂粉。尤莲拿起一盒胭脂看了一看,不由失笑:梵音教和白云城已势成水火,可是这些胭脂盒子上却还有着白云城的标记。 尤莲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要是自己的生活尽量变得正常起来。这个下午,她就把时间花在整理衣服打扫房间上了。 谢伤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变了模样,窗子上已煳上了葱绿的蝉翼纱,书案上的大花瓶里插着几根别致的枯枝,床前放了一张月下美人屏风,床西边的小几上放着镜台脂粉,床的东边放了一张美人榻……对于这张美人榻,他产生了一点点对于美好未来的嚮往。 “醒了?”尤莲端着两碗药进来了,“先吃药,吃完药再吃饭。” 谢伤眼前一亮,只见尤莲内穿浅粉抹胸、外罩浅灰对襟长衣,下面穿着碧色八幅裙,髮髻梳的高高的,用一根碧玉簪簪住,看上去清雅娴静。 谢伤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帘,也不多话。 喝完药,几位堂主进来了,尤莲就避到了床后,临走前,仿佛觉得后面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似的,怪怪的。 那些堂主们散去后,尤莲招唿谢伤洗了手,就端上了饭菜。饭菜都是尤莲就地取材做的,菠菜鸡蛋卷,韭菜菜盒,外加大米粥。 谢伤一看就知道是尤莲做的家常饭,平常饭吃的很少,这次一下子吃了不少。 吃完饭,谢伤强烈要求出去散步,尤莲不太相信他的身体,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就带了点不信任。谢伤一受刺激,马上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最后尤莲只得陪着他一起出去散步。 山谷的晚上安静极了,一弯新月挂在天上,月光下能听到河水缓缓流动的声音,也能听到草丛中传来的小虫的鸣叫。微风轻送,空气中洋溢着青草的气息。 在这样的环境下,尤莲的警惕一下子放松了,错后一步跟着谢伤慢慢走着。
第77页 谢伤的伤口还未痊癒,走路走得很慢,他似乎也很开心: “尤莲,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挺幽静的!”尤莲答了一句,随口问道,“山谷有名字吗” “嗯,叫桃花谷。” “那些果树都是桃树吗?” “嗯。” “这是梵音教的老巢吗?” 谢伤这次迟疑了一下才说:“不是。我们总坛在杭州。” 尤莲非常惊讶:“这里不是在杭州?” “当然不是了。这里离杭州有好几百里呢!” 尤莲一下子被打击到了。原来已经离杭州那么远了。不知道西门杉怎样了,她和西门杉约好比武之后一起在后花园吹箫唱曲的。 可是,却这样错过了。人,似乎谁也不知道命运在下一刻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尤莲感到深深的惆怅。 她想得太出神,以至于谢伤悄悄牵住了她的手她也不知道。 小路在月光下向前延伸,前面黑魆魆的似乎是一个小亭子。谢伤牵着尤莲的手走到亭子里并排坐下。 “尤莲,我们成亲吧!” 谢伤的声音在如此静谧的夜晚显得那样的突兀。 年华容易即凋零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为了奖励我的日更,一定要留言啊,给点动力。 过几天要到北京开会,超大土包子一个要进京了! 争取更新吧! “你说什么?”尤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们成亲吧。”谢伤的语气依然很平淡,但是眼神却很炽烈。 在很久很久很久的以前,尤莲在看童话的时候,最爱看的就是男女主人公历经种种波折之后,男的单膝下跪求婚这个情节。 她觉得只要有这样一个美好结局,前面怎样写怎样虐都好。 后来,尤莲来到这个世界,认识了南宫瑞,赵曙,西门杉,她一直渴望会有一个俊秀的男子认真的对她说,“尤莲,我们成亲吧”,即使没有单膝下跪也是好的。 可是,一直没有。 现在,终于有人对她说,“尤莲,我们成亲吧”。 可是尤莲却没有立即答应。 因为她不确定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尤莲这个人,还是可以藉助尤莲得到的东西。 因为她不知道在没有家世、内涵、心计的支撑下,男子对女子的青春美貌,对女子的年轻肉体的感情能持续多久。 因为她不晓得老天什么时候会停止对她的捉弄,让她获得完美的感情,尤莲已经做好准备,如果无法获得单一纯粹的感情,她宁愿一辈子做西门杉的婢女,因为,西门杉是位真正的君子,尤莲起码每月有月银可拿。 于是,尤莲很平静的看着谢伤,问道:“谢伤,我不知道我还有哪些是你可以利用的。” 谢伤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奇异:“有啊,西门杉已经答应用他改良过的明玉功和步步生莲来交换你了!” 尤莲哑然良久,笑了笑,鼓起勇气游说谢伤: “明玉功和步步生莲,哎呀,太难得了!你不是什么水仙花盗吗?这下子不用偷就到手,这该多棒啊……” “你看看我,年纪一大把,名声又不好,人又没情趣,不会弹琴跳舞吟诗作词,出身又低,还没有什么嫁妆,人呢,也不聪明……” “再说说你吧,你长得这么俊美潇洒玉树临风,又贵为天下第一大教梵音教的教主,你的支持者那可是千千万万,连我老娘都是你的追随者……” 谢伤微笑着听着尤莲滔滔不绝的演讲,演讲结束后,笑嘻嘻道: “既然我条件很优秀,你的条件很差劲,那我就权当扶贫济困娶了你好了!” 尤莲无语。 良久,她低声道:“你看上我什么了?青春美貌吗?青春美貌总有离开的那一天的!当没有美貌的时候,我还剩下什么?” 谢伤伸出手臂把她搂在怀中。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对我来说,你是一个女人吧,一个真正的女人。” 他的声音微微沙哑。 “去年你在长安如意坊西门杉的宅子养病的时候,那时,我就想,如果我身边也有这样一个人该多好,不多话,能够做出很可口的饭,缝制很好很合适的衣服,在院子里种种花,在井边唱着曲子洗着衣服,有时坐在窗前看书……西门杉出门从不在外过夜,我想是因为他知道,家里总有这样一个人在等着他,只要他回去,那个人就在!” “后来终于接近了你,你对我真好,帮我缝衣服,给我首饰、银子,帮我梳头,甚至帮我洗衣,我不高兴你就讲笑话给我听,我开心你也替我高兴……” 谢伤的眼神变得怅惘起来,“和你在一起总是很轻松,我从来都不怕你会暗算我,我知道,你根本不会暗算别人,别人欺负了你,你也只是躲开了事。我想,与其让别人来欺负,还不如我自己欺负你!” 他忽然笑了:“还有呢,你的身体很柔软,和你躺在一起,挨着你的身子,真的很舒服!尤莲,你不算最漂亮,我自己就比你好看。可是,你是一个女人,就是一个女人……”
第78页 月光下的谢伤有种魅惑的美,尤莲仿佛被他蛊惑了,眼睁睁看着他捧着自己的脸吻了过来。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尤莲想起了今日的晚餐的内容——韭菜!韭菜!韭菜! 尤莲的大脑和双手从来没有配合的这样默契过,她的双手接到大脑的命令马上很快飞快推出,正好推在谢伤胸前的伤口上,把猝不及防的谢伤推倒在地上。 谢伤倒在地上,喃喃道:“尤莲,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是一个女人,不过,是一个彪悍的女人。” 晚上睡觉的时候,谢伤毫不客气睡到了床上,尤莲无奈只好拿了一副铺盖在美人榻上睡下了。可是美人榻毕竟没有大床舒服,尤莲在床上翻腾了一会儿,被谢伤听到了: “尤莲,欢迎回到床上来!” 尤莲嗤了一声不理他。 谢伤的身体逐渐恢復了,不过越来越忙,为了不打扰尤莲,他把公事都搬到书房去处理。可是尤莲的药却被他用“同甘共苦”的名义逼着一直喝了十二天。 一天早上,尤莲正在河边散步,已经从杭州赶过来的小萍过来叫她,说是教主有请。 尤莲跟着小萍来到梵音教在桃花谷的议事堂。 到议事堂后并没有停下来,小萍带着尤莲进了议事堂右边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小门,推开小门,是一个很小的院子,院子一进门就是苍翠的竹林,竹林中间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沿着小路穿过竹林,前面出现一个三层的朱色小楼。 一楼的门大开着,尤莲进去才发现里面除了谢伤以及那个中年大夫之外,还站着陌生的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都穿着白色粗布袍子。 尤莲一进去,小萍就离开了。 “参见夫人!”三人躬身行礼。 “你先把这碗药喝了。”谢伤示意穿着白袍的少女递过来一碗药。 尤莲接过药闻了一下,气味和她平常喝的鼻安汤不同,有一股很刺鼻的味道,她有点怕,端着碗迟迟未喝。 谢伤走上前,弯腰看着她: “尤莲,乖乖喝了,我不会害你的。” 他的眼睛似乎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尤莲不由自主把药一口气喝了下去。喝完药,发现白衣青年推着一个铺着白色粗布的窄床过来了。 “谢伤,这是什么药?” 谢伤嘴角弯起,尤莲顺着他的眼望过去,那个熟悉的小箱子正放在旁边的台子上呢。尤莲想起里面那三排形态各异的小刀,腿一软,脑子昏昏沉沉像做梦一样就倒了下去,眼睛闭上前看到的是谢伤那嘴角翘起幅度很大的嘴巴,听到中年大夫的话——“这药对夫人挺有效的”,至于谢伤的回答她就听不清楚了。 好像是在梦中,一个接一个的梦,大脑不受控制,但是能够感到有人用刀在自己鼻子里钻来钻去,并不疼,只有很麻木的感觉。 尤莲醒来的时候,发现八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自己看。尤莲一睁开眼睛,谢伤就伸出一个指头: “尤莲,这是什么?” 尤莲的声音低如蚊蚋:“禽兽的一根爪子。” “成功了!”谢伤兴奋地笑着对其余六对眼睛说,“你们也下去休息吧,辛苦了!”然后又端出一个小盘子让尤莲赏鉴: “尤莲,你看这是什么?” 尤莲一看,盘子里红红白白几颗碎骨头,还没来得及说话,谢伤已兴奋的说: “尤莲,是从你鼻子里取出来的!” 尤莲很想暴揍他一顿,可是怎么用力都动不了,只好让满心的愤怒化为眼刀射向兴高采烈的谢伤。谢伤浑然不觉,一个劲儿的讲述他怎么配药,怎么磨刀,怎么下刀,怎么碎骨…… 尤莲再次晕了过去,被噁心的。 再次醒来的尤莲,真正享受到了病人的待遇。 她再次醒来是疼醒的,鼻子是钻心的痛,疼得她手脚都没地方放,颤抖抽搐都没法缓解。 谢伤坐在床边紧张的望着她:“尤莲,你感觉怎样?” “疼,疼极了。”尤莲的鼻子囔囔的,一个鼻孔一团药布。 谢伤握住她的手:“真的吗?这样的病我看了好几次,做熟练了才给你动刀的,真的很疼吗?” 尤莲用指甲掐着他的手,牙齿发出呲呲声。 “你不是有那种药,那种让人昏睡的药,快点给我!” 尤莲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谢伤握着她的手,脸上焦急万分:“尤莲,那种药不能多喝,会影响身体的!” “我要喝!我要喝!”尤莲哭闹着。 “尤莲,对不起!”谢伤伸出手指在尤莲胁下点了一下,尤莲马上昏了过去。 尤莲醒来时鼻子依旧很疼,但是已经缓解了不少,嘴里还遗留着药的苦涩。谢伤坐在床边紧张的望着她: “尤莲好点没有?” 尤莲看着他,他平素最注重修饰的一个人,可是此时头髮散乱,眼睛微红,身上穿的还是开刀时穿的白袍。 “好多了。”尤莲安慰他。 “真的?不骗我?” “真的,”尤莲赶紧转移话题,“你餵我喝过药了?” “嗯,我重新开的止疼消肿的药。”
第79页 尤莲有点感兴趣,“你怎么餵的?用勺子吗?”她心想:不会这么狗血用嘴去餵吧! 谁知谢伤很老实的回答:“用勺子不好喂,我用嘴餵的。”说罢,狡黠的眨了眨眼。 尤莲刚要生气刺他几句,可是看到他那红红的眼,到嘴边的讽刺的话就改成了:“谢伤,你也到床上来睡一会儿吧!” “一会儿再说,”谢伤拿起桌边的摇铃摇了一下,“你先吃点东西再说。” 小萍用托盘端着食物进来了。 谢伤餵着尤莲吃了一碗鸡汤面,然后就着尤莲碗里剩下的汤吃了一个馒头,上床挤在尤莲旁边很快就睡着了。 小萍进来端碗,看到谢伤已经睡着,轻声道: “教主已经快三天没有睡过觉了!” 尤莲想到谢伤身上的伤,再看他疲倦的神色,如同孩子一样熟睡的脸,以及即使在睡梦中也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内心有一片坚持悄然碎裂。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为了奖励我的日更,一定要留言啊,给点动力。 过几天要到北京开会,超大土包子一个要进京了! 争取更新吧! 晚风吹掠鬓云偏 开刀已经好几天了,尤莲还是疼得整晚睡不着觉,虽然有谢伤开的缓解疼痛的药,可是只能减轻一点点。 常常晚上喝过药,半夜又疼得醒过来,尤莲咬着被角哀哀唿疼。谢伤总是在一旁安慰她,陪伴她。这时尤莲已经光明正大的占领了舒适的大床,谢伤则被迫转移到了美人榻上。 “尤莲,忍忍就过去了,你想,你以后就不会像以前一样一冷一热就犯病了。”谢伤安慰着尤莲。他其实也很后悔,他不知道尤莲对疼痛敏感到这种地步,他已经为别的病人开刀治好过这种病了,以为别人没事,尤莲也不会有事,谁知尤莲对疼痛敏感到了这种地步。 谢伤帮尤莲按摩着穴位,尤莲的疼痛稍稍得到了一些缓解:“谢伤,你说女人生孩子会不会比现在还疼?” 谢伤默然。 “一定会更疼的对不对?” 谢伤继续沉默。 “那我将来就不生了!” 谢伤貌似很困惑地说:“以我对人的身体的了解,好像一个女人自己是生不出孩子来的。”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可是尤莲的注意力的确被转移了,她开始和谢伤讨论女人生育的问题。 “谢伤,女人生孩子如果生不出来该怎么办?” 谢伤白了她一眼:“剖之,取之,贴之。” 尤莲没想到谢伤的医术精高明到这种地步,激动的问:“你说什么,贴?” 谢伤为了降低尤莲对未来怀孕生子的恐惧,很耐心的解释:“我试验了很多次,把孕妇的肚皮剖开,取出胎儿,在用一种鱼皮提炼出的胶贴在切口上,再辅以消肿去毒的药,不久切口就可以长好。” “你为孕妇剖过吗?” “剖过一次,有一年,当时我在契丹,一位教众难产昏厥,家里人来求告,我正好在那里。” “成功了吗?” “当然,她的孩子现在都六岁了!” “那你几岁?” 尤莲终于问出了这个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但是心里却一直在祷告:千万不要比我小很多!千万不要比我小很多!千万不要比我小很多! “大概二十五。”谢伤有点瞌睡了。 “为什么是大概?”尤莲继续追问。 “因为我是孤儿啊,师父也不知道我准确的年龄,只是说应该是二十五左右。” “你有师父?你师父呢?” “当然了,难道你以为梵音教是我创立的……”谢伤终于扛不住睡意,睡着了。 “喂喂,不要睡,我还没有问完呢!”尤莲有点抓狂,她白天睡得大概有点多,现在根本没有睡意。 谢伤变得忙碌起来,常常一天到晚都在处理教内各种事物。尤莲有一次和小萍去到议事堂给他送东西,进去的时候,谢伤和五位堂主正在议事堂讨论如何贿赂拉拢东京某些主管官员,她听到谢伤在说,爱财就给银子,爱色就送美人,爱名就使之扬名,总之,投其所好,如果都不行的话,那留着他的命干吗。 她离开的时候,议题已经转向南宫世家与少林寺等名门大派组成的对抗梵音教的白道联盟。她不愿接触梵音教的隐秘,于是很快就离开了。 此时正是初春时候,桃花谷的桃花全部盛开,一串串,一团团,一簇簇,一枝枝,密密匝匝缀满了枝头,整个桃花谷都成了粉红的世界。小雨细细下着,把山谷草地树林都淋得湿漉漉的。尤莲站在窗口,遥望满山满谷怒放的桃花,觉得有些孤独。 正在这时谢伤过来了。他站在尤莲身后好一会儿尤莲都没发觉。 “是不是有点闷?” “嗯。” “走,我带你去看好玩的东西!” 谢伤拉着尤莲就走,尤莲试着甩开,但没有成功。 到了门口,早有人打着伞跟上来,谢伤把伞接了过来 ,拥着尤莲在雨中漫步。 江南三月的雨,如细丝般扯落着,却并不寒冷,反而给桃花谷带来一种朦胧的美。
第80页 谢伤不爱穿白衣,今日穿着一件稍稍带点绿意的春衫,更兼姿容秀美,撑着伞漫步在雨中,静美如一幅水墨山水。尤莲望着他的侧脸,再一次感嘆造物主的偏爱。 谢伤引着尤莲来到议事堂后面的小院,穿花拂柳,很快就来到那座小楼前。谢伤引着尤莲直接上了二楼,到了二楼的门前停了下来。 二楼正中间的门上挂着一把锁,但是谢伤并没有拿出钥匙开门,而是从头上拔出簪发的玉簪在门上按一定的方位点了几下,刚点完就听见“扎扎”的声音,等声音完全停止之后,谢伤才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锁。 二楼更像是一个小型图书馆,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排排的架子,架子上分门别类放着东西。谢伤拉着尤莲一排排的介绍: “你看,这一排全是各个门派的秘籍!” 尤莲拿起一本看了看,原来是一本少林拳谱,再拿起一本,书本很旧,封面上已经有了虫蛀的痕迹,但是上面有三个大字——“蚀心经”!尤莲在长安是听人提起过。放下《蚀心经》,尤莲拿起一本看起来新一点的,上面写着《明玉功诀》,她知道明玉功是白云城武功,因此抬头看了谢伤一眼,谢伤看到尤莲的眼神,就带着点卖弄道: “我这里的武功秘籍很全的!”望着尤莲眼睛含着希冀,“你要学吗?我可以教你的!” “我学不会,也不爱学。” 尤莲摇了摇头,是真的,她连大学时体育课教的初级剑都及格不了。 谢伤望着她,“我会好好教你的!” 尤莲嘆了口气:“我真的不爱学!” 尤莲对这些不感兴趣,拉着谢伤到了摆放古董的架子前,拿起一个颜色暗淡的金步摇,刚看了一下,谢伤就说: “这是杨贵妃带过的金步摇,尤莲,送给你吧!” 尤莲赶紧放下:“我不要!谁知是不是她死前带的!” 谢伤无言。 尤莲又拿起一个小小的羊脂玉瓶,谢伤马上道: “尤莲,这个是汉宫旧物,可以摆在咱们的房里,插上一支桃花——” “咱们……”尤莲斜睨了他一眼,眼波流转,似嗔非嗔,谢伤顿时有点呆滞,话就没有再说下去. 尤莲略过武器架,直接来到摆放暗器的架前。谢伤看到尤莲从高到低,再从低到高,知道她在找什么,转移话题道: “尤莲,最后那个架子是一些珠宝首饰,你不看看吗?” 尤莲不为所动继续寻找,可是就是找不着。 “我那个黄金戒指呢?” “哪个呀?”谢伤摸摸鼻子又要转移话题,“外面的雨好像大了一点!” “就是那个黄金做的,戒面是朵金莲花,花心镶着一颗红宝石那个!” 谢伤不语,起身到放武器的架子上拿了一个碧玉簪和一个竹筒走了过来。 他先让尤莲看这个碧玉簪。 碧玉簪很普通,簪身稍稍嫌粗,簪头雕工也很普通简单,造型古拙。谢伤轻轻一按簪子,尖头处马上射出一个小针,扎在了木架之上,整个过程一点声音都没有,可是小针周围的木头已经变成了黑色。 尤莲收下碧玉簪直接插到了髮髻上,却还是瞪着谢伤。谢伤捏捏耳朵,开始演示那个竹筒。 竹筒的桶身上有一个褐色的小突起,谢伤对准刚才的木架,轻轻一按,“刷”的一声,一蓬细丝射出,木架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黑色的小针。 “这个叫暴雨梨花针,针上带有剧毒,立时毙命。” 尤莲接过暴雨梨花针,正要塞怀里,谢伤立即夺了过来,自去一个架子上拿来一个黑色的皮囊,把暴雨梨花针放了进去,合上皮囊,这才把皮囊递给尤莲。 “这可都是我们梵音教的镇教之宝啊!” 尤莲很冷静的伸出右手:“我的戒指呢?” 谢伤忙脸带谄媚:“尤莲,你再看看,这个库房里的东西随便你挑!” 尤莲很坚持:“我的黄金莲花戒呢!” 谢伤一想到那是兰氏兄弟送给尤莲的,心里就别扭极了,因此坚持不给,尤莲坚持要,于是,两人陷入僵局。 尤莲气急,大踏步向门口走去,出了门还要勐的带上门表示一下自己的愤怒,谁知谢伤飞扑了过去: “不要关门!” 他的轻功竟然如此之好,总算制止了尤莲的摔门行为。听到尤莲“噔噔”的下楼声,谢伤擦了擦冷汗:好险啊,差一点就触动机关了,好在自己轻功到家! 两人就此开始了冷战。准确的说,是尤莲开始和谢伤冷战。 第一天,尤莲不和谢伤说话,眼睛不看谢伤,吃饭也不叫谢伤,就好像眼前是一团空气。谢伤毕竟理亏,只好忍着。 第二天,尤莲做了四个菜——油焖春笋,龙井虾仁,荷叶粉蒸肉,清汤鱼圆——都是谢伤爱吃的,然后不理会装模作样坐在窗前看书的谢伤,招唿战战兢兢的小萍和自己一起吃。吃完剩下的全都倒掉了。 第三天,尤莲在房中裁剪布料制作春服,谢伤一看是男装,就时不时为自己找个藉口回来看一看进度。傍晚的时候,眼看衣服即将制成,谢伤的小心肝激动得跳啊跳,正在此时,尤莲叫小萍:“你把谢川叫过来吧,告诉他我给他制了一件春衫,叫他来试穿一下!”
第81页 谢伤扛不住了,拿出黄金莲花戒双手捧给尤莲: “尤莲,我刚刚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过不v的,可是我问编辑要了两期榜单,承诺了要完结倒入v,真是对不住一直看文留言的朋友。 长期看文留言的那几位朋友,如果还愿意看下去,可以给我留言,我会想办法送点数的。 记不分明疑是梦 尤莲接过戒指,仔细看了看,果真是自己那个,就戴在了手指上,然后举起手指看了又看。 谢伤在旁边眼巴巴看着。 尤莲终于欣赏够了,看了一眼谢伤,问: “你不沐浴一下吗?” 这句话让谢伤产生了一些联想,带着惊喜的表情望着尤莲: “尤莲,你莫着急,过几天我忙完手头的事情,就带你回宛城,拜访……”看到尤莲薄嗔的眼波,改为了“拜访令尊令堂!” 尤莲又拿出一件黑色春服递给谢伤: “你先沐浴,我去烧菜。” “这不是你做给谢川的……”谢伤没有说完就明白尤莲戏弄自己,有些尴尬的笑了。 衣服本来就是尤莲给谢伤做的,是一件丝质的黑色春衫,尤莲还在右衽内侧用银色丝线绣了一朵小小的莲花。 谢伤自去洗澡。 尤莲趁他洗澡,到厨房给他做了他想吃却没吃到的四道菜——油焖春笋,龙井虾仁,荷叶粉蒸肉和清汤鱼圆。 谢伤洗完澡来到凉亭,只见凉亭四角挂着水晶灯,正中石桌上摆着四个菜一壶酒。 水晶灯下,尤莲身着玉色春衫碧色裙子,头上梳着随云髻,簪上一枝碧玉簪,浑身无一件多余装饰,俏生生立于灯下,在水晶灯朦胧的光晕之下,如带露青竹,又如月下芙蕖,他不由有些恍惚,驻足不前。 “谢伤,还不过来?” 谢伤连忙上前,尤莲坐在一旁,为他斟酒,和颜悦色和他说话,说话时轻声细气和声细语,谢伤何尝受过她如此对待,不由心下欢喜。 尤莲甚至喝了一杯酒,喝过酒的尤莲两腮晕红,望着谢伤,眼波流转,说不尽的风流妩媚。 谢伤心神一盪,不由自主伸手要揽过尤莲。 谁知尤莲很快起身,走到亭子前招唿小萍来收拾。 谢伤悄悄放下了手,内心还是欢喜的。 一日傍晚,尤莲闲来无事,拿着一本《义山集》在房前的凌霄花下闲看,看到有意思的地方,就拿着一根细细的树枝在刚下过雨的地面上写写划划。 不知什么时候谢伤立在了她的身后,他的唿吸声几不可闻,又没有脚步声,因此尤莲一直没发现,直到看到身后飘起的玄色衣带,才知道谢伤就在自己身后。 知道他在自己身后之后,尤莲的心开始跳得有点快,自从那一日在凉亭之中之后,尤莲见到谢伤心跳总是有点快。她努力平静了一下,想了一个话题: “你喜欢什么诗人?我喜欢李义山,哦,就是李商隐。我喜欢他的一些诗,比如《锦瑟》,还有《夕阳楼》都是些朦胧的诗句,又有些忧伤和伤感,还有惆怅……” 尤莲滔滔不绝地说着,谢伤一直不做声,他知道尤莲紧张的时候就有些话唠。 他立在尤莲身后,能看到她乌油油的浓髮用一根银簪松松挽着,剩余的长髮被拨在右肩垂在身前,衬着她白皙细腻的肤色,只觉艷光逼人。半晌方道: “尤莲,你想找个什么样子的相公?” “相公?”尤莲也开始想了,“首先要能够同甘共苦,生死不离。” “同甘共苦,生死不离?”谢伤重复了一遍。 “对啊!不过,”尤莲又想到一点,“最重要的是,我只有他,他也只有我!” “而且,我无法忍受我的丈夫有别的妻妾,”尤莲起身面对着谢伤,“我只嫁一个丈夫,我的丈夫也只能娶一个妻子。” 谢伤望着尤莲,只觉夕阳之下的她是那么美丽: “尤莲,我觉得这世界上你是最美的。” 尤莲望着谢伤仿佛很认真的样子,有点好笑,她知道自己虽有几分姿色,但并不是绝色,起码眼前的这个男子都比自己好看。 尤莲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她想起一个小故事,一个男子的妻子只有一只眼睛,他觉得妻子很美丽,因此他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很丑,因为她们都多了一只眼睛——尤莲微笑着回头望了谢伤一眼。 夕阳下,尤莲的笑脸在晚霞的映衬下,仿佛一朵莲花盛开,那么美,那么静,谢伤不觉看呆了眼。 尤莲扑哧一笑,拿着书本在谢伤头上敲了一下: “呆子!” 谢伤依旧很忙碌,每日里来去匆匆,尤莲偶尔间也听到梵音教教众议论梵音教与白云城南宫世家等白道势力之间杯葛不断。她不知如何自处,只好缄默不言,从不在谢伤面前提起。 江南的春天,常常细雨绵绵。一日,春雨如织,尤莲在自己开闢的小花圃中栽种谢川从山中移来的兰草。一抬头,就见谢伤走了过来。 “你今日如何有空?” 谢伤的脸看起来有点苍白,他近来忙于处理教内事务,无形中冷落了尤莲,今日好不容易抽了个空,就想带尤莲去山中走一走。他揉了揉额角,正要开口,尤莲已道:
第82页 “我们去山间走一走吧!” 尤莲看到谢伤疲惫,为了引他歇一歇,才有此提议的。 谢伤望着尤莲,嘴角弯了一弯,上前牵住了尤莲的手: “天气不太冷,雨也不大,我们就不要打伞了!” 这下换尤莲望着谢伤微笑了,因为她正要开口说出这句话。不知这算不算心有灵犀一点通。 两人手牵手并排走着,迎面看到了好久不见的胡中,他本来神色自若的向谢伤行礼,可是眼睛却悄悄瞄了一眼谢伤和尤莲牵在一起的手。 尤莲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用力挣脱了谢伤的手,假装用手抿了抿头髮,谁知她今日带着那个黄金莲花戒指,这下子就挂着了她的头髮,谢伤有点好笑,上前替她解开了。 胡中已经走开。 谢伤和尤莲一起沿着青石山道往上走。尤莲不由自主打量身旁的谢伤。她以前一直觉得谢伤美丽得女性化,可是现在看去,谢伤皮肤白皙,眉黝黑秀致,双眼皮明显,眼尾微微上挑,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高而挺直的鼻子,唇色很红,上唇稍薄,下唇稍厚,个子瘦高却不文弱,她实在想不起当时为何看不出谢伤是个男子。想到这里,就问了出来。 谢伤微微一笑,身形稍动,尤莲再看,顿觉他身子瘦弱了很多,大大的眼睛蕴含水汽,雪白的贝齿轻咬红……分明是一位幽怨佳人,尤莲不由呆住了。 谢伤哈哈一笑,马上就恢復了原先的样子。 尤莲忙拉着他问怎么回事。 谢伤奇货可居,任凭尤莲怎么盘问,只有一句: “你嫁给我,我就告诉你怎么回事!” 尤莲“呸”了一声不搭理他。 隔了一会儿,尤莲偷偷看了一眼谢伤,谁知谢伤也正偷偷看她,四目相对,尤莲大窘,谢伤的脸也带了点微红,低下头去。 看到谢伤微红的脸,尤莲感觉心里很甜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拿谢伤和西门杉去做比较。 西门杉如同山中高士,高贵俊洁,可是,对于尤莲来说,他太完美了,距离过于遥远。 和他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尤莲觉得还是一点都不了解他。 尤莲知道他武功极高,钻研武功极其专心,吃饭有点挑食,也知道他爱穿白衣,还知道他爱看书,他对养花种草也有点兴趣,可是,除此之外,尤莲一无所知。他就像一座神像,一座完美的没有瑕疵的神像,但是,偏偏距离就是那么远。可以仰慕,可以崇拜,却没有心的交流。 和他在一起,尤莲常常觉得内心平静,可是有时也会觉得孤独。 可是和谢伤在一起却是不同的。起初觉得谢伤性情不定阴郁,有些极端,可是相处久了,却发现他有着孩童般的赤子之心。和他在一起,尤莲不用刻意表现,只需正正常常做回自己就行,这令她觉得放松。 可是她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只好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上山的路刚开始还是很顺的,可是尤莲穿的绣花鞋很快就不能走了。尤莲望着前面高高的山峰,再看看自己已经不成样子的绣花鞋,微微嘆了口气,咬咬牙,继续走。 山上微风轻送,尤莲看看前边的谢伤,不由又嘆了口气,同样是走山路,谢伤就能走的步履潇洒衣带翩飞,而自己却这样狼狈,低头继续走吧! “哎呀!”尤莲叫了出来。原来她只顾埋头走路,一下子就撞在了突然停下来的谢伤背上。 “怎么突然停了!”尤莲嘟哝着。 谢伤没有说话,伸手握住尤莲的手,微微用力,牵着尤莲的手往上走。 尤莲的心跳的很快,手微微颤抖,她望着谢伤,虽然只能看到他的侧面,可是内心很平静,觉得这样走下去就好。 雨本来如同细丝,拂面不寒,谁知道却越来越密,越来越大。 山路变得又湿又滑,虽然手被谢伤牵着,可是尤莲的鞋子已经变得又湿又脏。 谢伤停下脚步,很认真的望着尤莲:“尤莲,想让我背你吗?” 他的发已被雨打湿,一缕湿发粘在脸上,看上去有点俏皮,又有点可爱。 尤莲望着他,微微笑着,就是不答。 谢伤很假的嘆了一口气,松开尤莲的手,弯下身子蹲在尤莲前方: “尤莲姑奶奶,请上来吧!” 尤莲想趴到他的背上去,可是看看自己胸前,却很是尴尬:尤莲胸部本就丰满,又是春季,穿得很薄,这样贴上去似乎不太合适。 尤莲正在犹豫,可是脚底传来整整刺痛,恐怕已经磨破了。正在这时,谢伤稍稍后退一点,背起尤莲就走。 刚开始尤莲还很矜持的努力把上半身往后仰,可是这样实在太费力,不久尤莲就妥协了,趴在了谢伤的背上。 趴在谢伤的背上,仿佛能听到他心脏强有力的跳动,这种跳动很有规律,不知不觉,尤莲睡着了。 谢伤没有施展轻功,依旧慢慢沿着崎岖泥泞的山路向上走着,尤莲趴在他的背上发出轻轻的唿吸声,她的上身紧紧贴着他的背,软软的,仿佛软到了心里去。 谢伤心里觉得无限的满足,他慢慢走着,只愿这样的时光永远没有尽头。他愿意就这样背着尤莲,香香软软的尤莲,单纯幼稚的尤莲,会烧很好吃的菜的尤莲,会做出很合身衣物的尤莲,爱对诗词古人大放厥词的尤莲,就这样慢慢走下去,一直走下去,走到那生命的尽头,走到那无涯的洪荒。
第83页 他觉得真是幸福,有人这样信任依赖自己,而这个人,自己又是这样欢喜,这样这样深的欢喜。 雨势慢慢小了下来,雨中的青山,那些碧绿的树,各种颜色的花,在斜扯的雨丝中望去,满目苍翠如同一幅山水画,空气中也带着草与叶的清香。 谢伤背着尤莲慢慢走着,仿佛也融入了画中。 天色越来越暗了。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子 多少襟怀言不尽(西门杉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满200,加更一章 如果书评满500的话再加更一章 呵呵 表骂我,我是跟着大神学着玩的 西门杉那一夜并没有休息。 对于白云城世代传下来的武功,他从开始练就发现有许多地方需要改良。父亲一向是支持的,对他说:“白云城的功夫一直是在不断的发展和变化的,你如果觉得有必要改,就去试一试。” 他从长安归来,一路上都在思考“步步生莲”的改进问题。“步步生莲”作为轻功独步江湖,可是西门杉发现,因为过于讲究姿态的美妙,“步步生莲”实用性上打了折扣,因此,他想进行一些改变。 早晨散步,发现睡在柳树下的人已经不见了,信步走来,谁知就看见这一幕。他一向不关心别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自己最小的师弟紧紧抱着那个女人,他就是觉得不舒服,内心感到恼怒。 不愿去想,他索性离开。 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时,他刚回到白云城,见过父母就去温泉泡澡了。原来想着夏天了不会有人来泡温泉,谁知刚泡了一会儿,就听见女人兴高采烈的尖叫声: “我来了!” 接着,一个青春健美的胴体出现在眼前。 虽然温泉内雾气腾腾,可是对于内功已臻化境的他来说,那具美丽的身体他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知道,原来女性的身体可以美丽到这个地步! 修长的颈子,精巧细緻的锁骨,高耸丰满圆润的胸,不盈一握的腰肢,腰肢往下是稍稍显宽的胯和丰满的翘臀,可是这样更衬得腰肢的纤细,还有那笔直的修长的腿,白如莲萼的玉足——真的,原来女人可以这样美!他假装闭上眼睛,可是透过浓长的睫毛形成的眼帘,他还在偷偷看着。 看到温泉池子里有人,她大概吓坏了,尖叫一声跳进了池子,全身只有头露在水面上。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她厉声喝问,可是因为没有穿衣服,气势弱了很多。 “我要叫人了!你赶快出去!”她边说着边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岸边。 “听着,你有两个选择:一,你自己上岸穿衣出去,第二,你听我话自己上岸穿上衣服滚出去!” 这话也太可爱了!他想着。 “好,我还有一个办法。我上岸穿衣出去,但是你得保证,你一定会闭上眼睛不偷偷看我!”他一定会闭上眼睛偷偷看的! “哼,你不起来,那我也不起来,看我们谁能熬过谁!” 最后,一男一女就这样比赛谁能熬过谁。 西门杉斜躺在水中的大石头上,看着尤莲忙个不停,用香胰子洗头髮,用香脂在水下艰难的涂抹身子,玫瑰香气带着少女的体香,随着水蒸气渐渐飘过来,真的非常好闻! 西门杉相信,自己一定会坚持到最后的,江湖中比他更有耐性的人的确不多。 最后,她熬不住了,提高声音虚张声势: “我要起来了,你不要看哦!” 看她似乎真的要从水里出来了,西门杉略一思考连忙自己起身,免得日后见面的话她尴尬。 在离开水的过程中,西门杉总觉得背部热热的,好像被人目光灼灼盯着看的感觉。想到她也许在看,西门杉的脚步缓了缓。 到了晚上,大哥派人来叫他,说九师弟从王府带来的丫头厨艺很好,今晚大家撺掇着九师弟请客,让他也去。 西门杉一向不爱热闹,再加上他知道九师弟是濮王府世子,一个王府丫鬟能做出什么好菜?有这时间他不如再想一想步步生莲的改进,因此就拒绝了。 大哥一向知道他的脾性,笑笑就离开了。 大哥比他大几岁,虽然不是亲兄弟,可是胜似亲兄弟,对他这个弟弟一向友爱。 西门杉正在冥思,忽然听到楼下有人敲门,紧接着是那个有点低哑的女声: “二公子,镜花小姐给您送酒菜来了!” 那个声音哑哑的,说“二”时还有点咬舌,听上去特别可爱。 他还没想好,身子却已从三楼滑了下去,打开了门。 门外的她发如云堆,眼如波横,嘴唇嫣红,身着淡黄衫子白色丝裙,俏生生立于门口,师弟兰珂提着食盒立在她的身旁,韩镜花站在她的前面。 看到他,她“啊”了一声脚步踉跄后退了一步。 看来,她认出他了。 兰珂叫他“小莲”,原来她叫小莲! 她烧的菜实在是很可口,很美味,火候也恰到好处。西门杉从小到大,不是吃母亲做的极为难吃的菜,就是吃厨房师傅烧的大锅菜。 开始在江湖上游歷之后,要么就在外面酒肆吃油很大的菜,要么就吃自己烧的粗糙的饭菜,如今吃到她烧的如此美味的家常菜,竟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第84页 不过,他还是不爱吃蒜,因此,用蒜拌的两个凉菜他都没有吃。他能够感受到因为他的挑食所激起的她的愤怒。 可是大概碍于身份吧,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尽量的忍着。西门杉能够感受到她的唿吸陡然急促,然后慢慢舒缓下来。 吃完饭,她趁机提出要和兰珂一起离开,可是西门杉偏不让她如愿,于是,就提出要茶。他知道自己这个镜花师妹是绝对不会亲自动手的。 她很会泡茶,虽然步骤并不复杂,可是水温掌握得很好。这是西门杉喝过的最好喝的毛尖。 泡完茶,她看起来有一点不耐烦,但是竭力忍着。最后,西门杉看出她确实很疲倦了,就令她离开了。 夜间,西门杉在演武场演示白天冥想的结果,返回的时候,发现老柳树下睡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是她! 看来,她真的太累了,洁白的双足还在水里泡着,就这样躺在草地上睡着了。 他把她抱起来,放在柳树后干燥的草地上,回身在河边找到她的绣鞋,用丝巾帮她擦干脚,再帮她轻轻穿上鞋。她一直睡得很熟,被移动了也不知道。 把自己的外衣脱下盖在她身上后,西门杉坐在她身侧看着她的睡容。仔细看,她并不是特别美,她的眉毛是黑黑的一字眉,有点浓,不是时下流行的纤细的柳眉;她的眼睛虽然不小,睫毛也很长,可是两只眼睛的距离稍稍有点远;她的嘴虽然轮廓很美,可是唇稍稍有点厚,并不是时下流行的樱桃小嘴;她的皮肤很白皙,可是凑近看的话,还是有毛孔的影子——西门杉觉得自己疯了,这样仔细的看一个女孩子的脸,目的是为了挑出瑕疵! 可是这能证明什么呢? 她并不顶美,可是自己喜欢看她! 西门杉觉得在他度过的二十年的时光中,好像头一次有这种感觉,他开始注意一个女子了! 这种感觉令他极度困扰,西门杉决定离开。 早上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和小师弟抱在一起,在大门口!看到他的出现,她的眼睛里闪现出害羞,难堪,还有解释的欲望,可是,他却觉得如释重负:原来她和九师弟是这样的关系,那么我就有理由再也不要想着她了! 后来,就是一同出发了。 在路上,她其实是很辛苦的。韩镜花韩水月两姐妹自然不会多做什么,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朱影的注意力都在苏瑞身上。剩下的师兄弟几个的衣物都是尤莲在浣洗,干粮都是尤莲在准备。大家似乎都觉得理所当然。 有好几次,大家都休息了,西门杉看到尤莲围着住处扶着腰慢慢走着,一脸疲倦——她确实太累了。 所以,在尤莲又一次收集脏衣服的时候,西门杉接过衣物,望着她: “尤莲,你只负责把这些衣服收集起来就行,会僱人来洗这些衣服的。” 她望着他,有点呆,然后慢慢笑了。 她笑的时候眼睛微眯,嘴角翘起,很是可爱。 “谢谢你,二公子!” 她的声音微微沙哑,却很好听。 后来,西门杉发现那些真丝绸缎之类的衣物还是尤莲在洗。 看到西门杉,正在客栈后院井边洗衣服的她仰头微笑: “我其实喜欢洗衣服,洗衣服的时候我可以专心想一些事情,我做菜的时候也是。” 原来如此,可是也别累着了。 一路行来,人烟慢慢阜盛,可是西门杉渐渐有些担心。 尤莲的长相太过水性,容易让人误会。有好几次西门杉注意到有人在打尤莲的主意,都被他给处理了,白云城的西门杉,从来都不是善男信女。 可是,还是出了问题。 尤莲在客栈厨房烤肉的时候,西门杉注意到一个黑衣汉子对尤莲很是注意,频频回头观看,就暗加注意。 大哥苏瑞敬了西门杉一杯酒,西门杉一口饮尽,抬头却不见了那个黑衣汉子。 没惊动其他人,西门杉冲到厨房,却发现那人正在侵犯尤莲。 尤莲的哭泣挣扎仿佛刀片割在西门杉心上。 他点了那畜生的穴位,令他终生不举,然后扔到了窗外。 尤莲满脸是泪,软在那里。 西门杉暗恨自己来得迟了,上前抱起尤莲。 尤莲的身子是那样软,那样香,西门杉忽然想到:如果能一生都这样抱着那该多好。 尤莲在河里洗澡的时候,西门杉望着月下的胡杨,听着河水缓缓流动的声音,内心一下子平静下来,他练的明玉功本来就是偏冷偏静的功夫,今日他的情绪有些反常。 西门杉听到尤莲的啜泣声,想转移尤莲的注意力,不要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可是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从来不是善于言辞的人。想了想,拿出了白玉箫。 看来这个主意不错,慢慢的,尤莲竟然打着拍子轻声跟唱。她的声音真好听呵! 西门杉真愿意这样的时光长长久久。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满200,加更一章 如果书评满500的话再加更一章 呵呵 表骂我,我是跟着大神学着玩的 梦里蘼芜青一翦 作者有话要说:开会回来了!恢復更新! 捉虫子来了 暮春四月的江南,虽然小雨如丝,但杭州城自是草盛花开,莺飞蝶舞,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从午后开始,天空飘着小雨,雨雾笼罩着杭州城,可是这层薄薄的雨雾,却给这如画的杭州增添了一份诗意。
第85页 已是傍晚时分,白云城杭州分舵后园的厢房里,正立着一位身穿白衣长身玉立的身影。他默默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小亭子。 天色越来越暗,西门杉依旧立在窗前。雨越来越大,打在窗前的芭蕉叶上啪啪作响,雨点从窗口进入,落在书案上,打湿了展开在书案上的信纸,旋即一阵风吹过,信纸落在了地上。 西门杉弯下腰捡起信纸,又看了一遍,把信纸团成一团,走了出去。 他到了隔壁,推开门走了进去。 初春时明媚的小四合院,因为暮春繁茂的树叶深草,显得极为幽深,再加上大雨如注,因此映得房间内一片昏暗。 西门杉走到妆檯前,打开梳妆匣,拿出里面的脂粉钗环一个个细细查看。 尤莲平常只是在唇上用些胭脂,因此粉盒甚是饱满,几乎没有用过的痕迹。 她的首饰不多,价值也参差不齐。有一枝黄金点翠双翔凤钗,看起来甚为珍贵;另有一只银莲花簪,做工甚为粗糙;还有一枝红色珊瑚蝴蝶簪,材质甚好,只是雕工略逊。 西门杉一件件看完之后,又细心的一件件放回。 他来到床侧,打开了衣箱。 里面放几件冬衣,几套春装。最下面是几件白色的中衣和抹胸。 尤莲的抹胸大概都是自己缝制,不管是大红,粉红,浅蓝,浅紫还是浅绿,上面都是简单一枝莲花。 西门杉拿起一件浅绿色的抹胸,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一股熟悉的馨香幽幽飘荡。 他顿了顿,把这件抹胸叠好收在袖内。 把尤莲的房间恢復原状之后,他关上门走了出去。 雨依旧很大。 可是西门杉依旧不紧不慢走着,他走到了亭子里。 亭子依旧简陋,他立在亭子里,透过雨帘静静望着竹林前的草地。那日尤莲就是在那里陪着他的。 西门杉耳边仿佛又想起尤莲的歌声: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鞦韆去……” 他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他后悔自己没有照顾好尤莲,后悔自己没有送给尤莲衣服首饰,后悔自己没有向尤莲表明心意。 西门杉觉得有些茫然,他突然很怕,怕再也见不着尤莲,怕尤莲遭受折磨,怕尤莲再次离开。 “公子!”白衣打着伞向亭子走来。 “还没有消息么?” “梵音教在大宋境内的各处巢穴都查探遍了,至今还未有消息。” 西门杉微不可闻的嘆了口气: “契丹和西夏有没有消息?” “还未传来,不过——” 西门杉倏地回头,目如朗星,紧紧盯住白衣。 白衣忙接着说:“大兰公子和小兰公子传了信来!” 西门杉接过白衣递过来的纸卷,伸展开来,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尤莲已有确信,盼兄襄助。四月初十富春江柳林渡。” “襄助?”西门杉淡淡笑了。 白衣往西门杉捏着信纸的左手望去,只见西门杉捏着信纸的手轻颤了一下。 “明日即往柳林渡布置,切忌打草惊蛇。” “公子,您去吗?” “当然。” 白衣早已离去。 雨势慢慢小了下来,西门杉依旧立在亭子里,他手里拿着一片树叶,似乎在想些什么。 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譁声,打破了院子里的静谧。 “二师兄,开开门!我是镜花!” “镜花小姐,公子他出去了!” “你少骗我!”韩镜花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这几日都未见二师兄出来用餐,他是不是——” 白衣的声音很是无奈,“镜花小姐,公子他真的不在!” “为了那个妖精,他还想怎样?”韩镜花似乎豁出去了,大声哭闹,“说不定是那个妖精和梵音教的妖人早就串通好了,来骗二师兄——” 白衣似乎在劝阻,可是韩镜花仿佛变了一个人,大家闺秀的体面早就丢到一边,声嘶力竭的叫着:“什么东西,说不定早就失身于贼了,还当宝贝一样—— “姐姐!”韩水月打断了韩镜花的话,“二师兄既然不在,我们先回去吧!” 西门杉听到这里,手里的信纸早已化为粉末,四散开去。他回身向房间走去。 那日尤莲同谢伤登山,半途在谢伤背上睡着。隐隐约约中好像到了山顶,谢伤把尤莲背到了山顶的一座屋子,放在了床上,脱去外衣后盖上了被子。这时尤莲已经醒了,知道谢伤坐在床边望着自己,索性闭着眼睛装睡,谁知真的又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又醒了。 她是被外面传来的说话声给惊醒的。 那声音虽然刻意压低,可是因为这里实在太安静了,一点点的声音就被放得很大,她还是醒了。 “教主,南宫世家这次似乎是铁了心,各地分舵都受到波及,而且白云城似乎也在搜寻。” 仿佛过了很久,才听到谢伤的声音:
第86页 “现在的情况,是白道各股势力联合起来,他们的力量过于庞大,我们不宜正面出击,只须表面退却,暗里积蓄力量,进行反击,一击即退。” “教主英明!” “教主,据报白云城的目的只有一个,如果把那个还给他们,白云城就不再插手,白道就失去了白云城的财力支持,想必……” “难道要我把自己的妻子送给别人吗!”谢伤的声音不高,但是语气很重。 “教主赎罪!教主赎罪!” “下去吧!”谢伤的声音很快变得和平常一样平静,可是下属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回答了一声“是”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一阵悉悉索索声之后是长时间的静默。 尤莲躺在床上,静静躺着。雨早已停了。白色的月光从窗口照入,因是月初,月光不甚明亮,屋内的一切都很模煳。尤莲坐起身,四周很静,只听到阵阵松涛声。 还是春天,空气清冷异常。 这么冷,尤莲把薄被往上拉了拉,还是觉得有点冷。 “尤莲?”谢伤进来了。 他俯下身,把脸贴在尤莲脸上,冷冷的。 “尤莲,我想和你在一起。”他的声音低哑,“你愿意吗?” 尤莲没有说话。 他寻找到尤莲的唇,吻了下去。 他的唇凉凉的,滑滑的,有一种奇异的香味,仿佛薄荷一般。他的吻初始温柔,渐渐强悍起来。 尤莲心如鼓擂,被动的承受着。 忽然,谢伤停下不动了。 尤莲也不敢动,她清晰的感觉到下身的触觉,隔着薄被有一个硬硬的东西戳着自己。 谢伤压在尤莲身上,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直到尤莲感觉那个硬硬的物件消失,谢伤才突然起身:“尤莲,我出去一下!”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出去了。 尤莲躺在床上,用手指抚摸着自己的唇,又想起那个硬硬的东西,脸慢慢变得热辣辣的。 过了好久,谢伤还没有过来,尤莲决定起床。 看来是在山顶上。 已经是晚上了,弯弯的月亮挂在天上,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山风阵阵,松涛声声,虽然是暮春,可是依旧很冷。尤莲不由打了个冷战,四处寻找,没看到谢伤。 “谢伤——” “我在这里!” 尤莲抬头一看,月光之下,林梢之上,立着一个青衣如仙,衣带翩飞的身影。 望着他立在随风飘动的树梢,尤莲觉得他仿佛如仙人一般,瞬间就要飞走,心中有一种不确定感。正在忐忑,谢伤已飘了下来,落在她身前,正对着她微笑。 月光之下,他美丽的脸微微一笑,这笑仿佛有着极大的蛊惑力,令她沉醉。 “冷不冷?”他问道。 尤莲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脱下外袍,披在她的身上。袍子有点长,他把袍子围在她身上,然后把她拥入怀中,紧紧抱着。 尤莲觉得幸福这么快降临,就好像做梦一样,令人不敢相信。可是,她就在他的怀中,感受到他有力的双臂,虽然劲瘦却温暖的怀抱,还有他身上淡淡的男子气味。 尤莲想,就是梦也好啊,真的不愿意再醒来。她就想在他的怀中,而不用考虑其他的一切。 尤莲在考虑,会不会是青春期激素分泌的问题?挨着他的身体都会令她产生战慄感,恨不得贴的再紧一点。 她想起一首词: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是的,她想,“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自己现在心中想到的就是这句词。这种感觉令她害怕,可是却更令她激动。 尤莲缓缓转身,和谢伤面对面站立,胸部紧紧贴着谢伤。谢伤静静望着她,眸子幽深,蓦地低头吻下。 最后,他推开她:“尤莲,我明日去做一件事,然后就去向你爹娘提亲。” 尤莲慢慢平静了下来,她想了想,明白了过来,心中隐隐欣喜。可是,想到西门杉,忽然无限悲伤涌上心来,身子不由颤抖了一下。 谢伤马上感受到了,紧紧抱住尤莲:“不用担心,”他望着前方黝黑的山林,“一切有我,你不要担心。” 尤莲依旧难过,她不知道,原来一个女子的心里,可以放下两个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开会回来了!恢復更新! 捉虫子来了 别有心情怎说 谢伤出发的时候,尤莲装作正在睡觉,谢伤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在尤莲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就离开了。 房门一关上,尤莲就从床上坐起,站在窗前向外看。 大约是寅时,天虽然灰濛濛的,但是已经很亮了。只见谢裳走在中间,跟随着他的是一群青衣蒙面之人,有几位还是女子。 尤莲此时的心理非常复杂,她虽然不问,但也能猜到谢伤去做什么,而这必然是她的心里难以接受的。 尤莲也知道,谢伤根本不会听自己的——他是谁也影响不了的,即使是尤莲。 谢伤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桃林深处。
第87页 尤莲嘆了口气,走出了房门。 桃花谷的早晨,青草上尚带着晶莹的露珠,空气中瀰漫着一股犹带寒气的清香,尤莲在桃林中的一条小路上慢慢走着,小萍被她用去议事堂后的小楼取一本医书的理由给支走了。 她静静的走着,思考着一个问题——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谢伤在谷里的时候,尤莲总是很容易受到他的影响,跟着他的思路在走。谢伤离开了,尤莲才开始思考。 经过南宫瑞之后,尤莲曾经觉得男女之间不过如此,早已有了独身到底的想法。可是,如今却又陷入感情的泥潭,一片煳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尤莲在一棵桃树前立住了。桃花早已凋谢,绿叶之中隐藏着一颗又一颗小小的绿色的带着细小绒毛的桃子,尤莲想起了杜牧的《嘆花诗》: “自恨寻芳到已迟,往年曾见为开时。如今风摆花狼藉,绿叶成阴子满枝。” “绿叶成阴子满枝”,尤莲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一天。在这个世界里,少女时期以前尤莲是轻松愉快的;从十四岁开始,她就身如浮萍漂泊不定,被命运随意播弄。 她从来不是一个强悍精明的女人,她如一股春水,随着命运,缓缓流动,那么柔软,那么不定,最终的走向,她自己也不能把握。 尤莲正在发呆,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尤莲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黑脸青年胡中。 尤莲知道胡中虽然貌不惊人,但武功甚高,很为谢伤看重,因此含笑招唿: “胡中,有什么事吗?” 胡中上前,躬身行礼,也不说话,拿出一个纸条递给尤莲。 尤莲拿过纸条一看,不由一惊,纸条上只写着两个字——“兰琛”! 她悄悄看了胡中一眼,只见胡中垂着眼帘并不说话。 想了想,尤莲决定勇敢地试探一回: “兰珂最爱吃辣椒,对吧?” 胡中静静望着她:“不,小公子从不吃辣椒。” 尤莲这才相信胡中是大小兰兄弟的人: “你是……” 胡中又行了一个礼:“奉两位公子之命,带尤姑娘离开。” 尤莲忽然觉得非常矛盾,她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正犹豫间,胡中道: “今日一过,教主归来,恐怕再无机会。” 尤莲不说话,心里如一团乱麻,正没奈何间,胡中道: “尤姑娘,时间紧急,得罪了!”尤莲后颈一麻,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正处在一个在水上疾逝的小舟之上。她浑身又酸又麻,挣扎着起身,发现胡中正立在船尾掌舵。因是顺流,船行得很快,两岸巍峨的高山和葱葱郁郁的植物瞬即闪过。 “这是哪里?”尤莲轻声问。 “富春江!”胡中没有回头。 富春江?尤莲马上想到了《与朱元思书》里对富春江的描写: “夹岸高山,皆生寒树,负势竞上,互相轩邈,争高直指,千百成峰。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 她观望四周,高山壁立,绿树葳蕤,不由苦中作乐,心里想:这倒同吴均描写的一样。 船如离弦的箭一般疾逝向前,两岸的山越来越嶙峋古怪,绿树已不再是不知名的灌木,出现了一棵棵枝条轻扬的柳树。 忽然,胡中撑着船,小船在一个渡口停下了。胡中撑着篙跳上岸,把缆绳拴在岸上临水的一棵老柳树上,然后回身向尤莲伸出右手。尤莲迟疑了一下,扶着他的手上了岸。 这大概是个古渡口,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伸向远方,小路两侧是深深的野草,差点将小路掩盖。小路处于一个柳林之中,林中柳树尽皆合抱,看来颇经一番岁月了。 尤莲站在渡口,回头一看,胡中正在解开缆绳。缆绳一解开,小船马上随着那湍急的流水远去。尤莲轻嘆了一口气,回过头正准备迈步向前,忽然就呆住了。 前面十步远的一棵古柳之后,缓缓转出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正是西门杉! 尤莲呆住了,望着西门杉,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西门杉也立在那里,静静望着尤莲,虽不说话,眸子里却似包含千言万语。 尤莲想笑,可是脸却似僵硬了一般,根本笑不出来。她勉强牵动脸部的肌肉,强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 “公子——”她的声音嘶哑,嗓子艰难的发出声音。 西门杉慢慢走向尤莲,在离尤莲不远的地方停下了,眼睛一瞬不瞬望着尤莲,右手缓缓伸出。 尤莲笑了一下,觉得脸颊有点痒,用手一抹,全是水——原来,不自觉地她流泪了。 尤莲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抬起头来,望着西门杉,有些羞涩的笑了笑。 西门杉悄悄把手放下,脸上漾出微笑: “尤莲,我们回家吧!” 尤莲,我们回家吧! 很普通的话,却在瞬间化解了尤莲的矛盾和迟疑。她看了西门杉一眼,走上前: “公子,走吧!” 西门杉悄悄握住了尤莲的左手,面向胡中,沉声道: “你有何打算?”
第88页 胡中谦恭行礼: “兰陵山庄古钟,见过西门公子!”他抬起头望了西门杉一眼,禀报导,“古钟奉我家公子指令,此事如果完毕,马上回山庄復命。” 西门杉只是做了个手势,真名唤作古钟的胡中微微躬身,身子一弹,向右逸出。 西门杉看都没看,拉着尤莲的手沿着小路慢慢往前走。 大概走了有半里地的样子,小路走到了尽头,前面就是一条宽阔的官道,一个尤莲熟悉的马车正停在路口。 看到西门杉和尤莲过来,白衣从车座中跳下,望着尤莲粲然一笑。尤莲心中的负担不由轻了很多,也望着他笑了一笑。 白衣并不多言,转向西门杉: “公子——” 西门杉只有简单的一个字:“撤!” 白衣长啸一声,顿时四周啸声四应,很快就恢復了宁静。 “上车吧!”西门杉低头看着尤莲,微微一笑,扶着尤莲的手,把尤莲送上了车。然后他也进入车中,同尤莲并排而坐。 “公子,出发了!”白衣坐在车前赶车,一声“驾”,马车向前驶出。 因天气和暖,马车上早已换了稀稀疏疏的竹制帘子,尤莲隔着竹帘的缝隙往外望去,只见两旁树林很快后退,官道上的人烟逐渐多了起来,她还是有些忐忑,轻轻嘆了口气。 西门杉没有说话,但是一直握着尤莲左手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尤莲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安定了许多。她向上抹了抹髮髻,却触到了谢伤送的那根簪子,不由在心中嘆了口气,心情又沉重起来。 马车一路向杭州而去。 相见唯珍重 作者有话要说:不管此文男主如何纠结难选,漠漠我可以保证的是: 一,此文篇幅较长; 二,非np; 三,不弃坑; 四,日更。 俺坑品是不是很好? 别忘了评论一下啊,给我意见和建议!谢谢啦!鞠躬(学俺最喜欢的金大)! 到达杭州城已是暮色四合时分。 此时的杭州同白天的清丽雅致不同,被夕阳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纱,凭空多了几分萧瑟。 马车在白云城杭州分舵门前停了下来,西门杉先跳下车,然后搀扶着尤莲下来。 尤莲在地上站定,分舵大门两侧挂着的那对大大的红灯笼还在,上面写着的“白云城”三个大字依旧清晰。灯笼早已点上,红色的光晕下站着几个人——苏瑞、朱影、韩镜花和韩水月。 看到尤莲,苏瑞微微一笑,笑容很温暖,朱影则是迎了上来,抱住尤莲,拍了拍尤莲的背,松开后送给尤莲一个大大的笑脸。 韩水月似乎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走上前来,对着尤莲笑了笑: “尤莲,你回来了真好,本来我们都担心你……”她做出一个有些话语很难说出口的表情。 尤莲想了想,明白了过来,也笑了笑,没说话。 韩镜花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一双清丽的眸子恨恨的盯着尤莲,“呸”了一声,回头进了大门。 朱影悄悄拉拉尤莲衣袖,安慰尤莲:“别理她。” 苏瑞此时上前和西门杉寒暄几句,两人打前向大门走去。临迈步,西门杉回头看了白衣一眼,白衣立刻心领神会,招唿朱影道: “白衣见过少夫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白衣对少夫人多有想念啊!” 朱影斜了白衣一眼,笑道: “油滑的傢伙,还不快进去!” 说着拉着尤莲的手往前走:“妹妹,酒席早已备好,就等你们回来了!” 尤莲到了此时,心倒定了下来,跟着朱影往里就走。韩水月也随后跟了进来。 酒席倒是丰盛,尤莲也被朱影劝着饮了几杯,她一向不善饮,因此很快面红耳赤脸热心跳。西门杉注意到尤莲的异状,看了看白衣,白衣立刻起身道: “一路车马劳顿,尤姑娘想必已经累了,属下先带尤姑娘回房休息。” 朱影等人自是贊同。 此时月上柳稍,微风轻送,白衣在前,尤莲跟在白衣身后。白衣边走边絮叨: “尤莲姑娘啊,幸亏你回来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公子茶不思饭不想整整瘦了一圈……” 尤莲听他说的夸张,也不接话,白衣说了几句,倒也知机,不再多言。 他带着尤莲穿花拂柳,很快到了尤莲过去的房间前面。 白衣推开门进去,用火石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然后招唿立在门前的尤莲: “尤莲姑娘,你看,你的房间还是老样子吧?!公子命我亲手打扫,还算整洁吧?” 尤莲喃喃道:“谢谢。” 白衣呵呵一笑:“尤莲姑娘,你也不用谢我,你能回来,就是我白衣之福,”他嘆了口气,接着道,“你不知道这两个月来咱们公子……唉……” 招唿尤莲安顿好,白衣就告辞了。 尤莲关上房门,把灯放在床前小几上,然后躺在了床上。 她并不累,只是想躺下,静静地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考虑。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西门杉的声音:
第89页 “尤莲!” 尤莲起身,想了想,快步走到门边,打开了门,西门杉正立在门前。 尤莲仰首细细地看他,背着月光,西门杉脸的轮廓并不清晰,可是尤莲还是看出他的削瘦。 短短两个月不见,西门杉俊美的脸似乎染上了风霜之色,瘦了不少,线条也变得冷硬,却更增添了几分男子气概。 他望着尤莲,眸子深沉,哑声道: “尤莲,去散步吧!” “嗯。” 西门杉在前,尤莲跟在他身后。 园子里的草木深了许多,风中带了月季花的芳香。尤莲深嗅了几下,心情变得愉快起来。 西门杉的脚步放慢,渐渐同尤莲并排行走。 “城主和夫人呢?”尤莲寻找话题。 “他们一向行踪不定。”西门杉的回答很简略。 “大家最近好吗?” “都很好。” “大小兰有消息么?” “他们近日就到。” “我种的凤仙花怎样了?” “还不错。” “大少夫人怀孕了吧?” “嗯。” …… 尤莲拼命寻找话题,终于,小亭子快到了,尤莲不由松了口气,快走几步,踏着青石台阶走了上去。 西门杉在台阶下停住了,良久,他低声道: “尤莲,这段时间,你过得可好?” 尤莲背对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方道: “我也不知道。” “是我的错,尤莲,这都怪我,我没有保护好你!” 尤莲回身望着他,月光之下,西门杉一向少有表情的脸上竟有痛苦之色。尤莲疾步下了几级台阶,立在西门杉面前,匆匆问道: “西门杉,”她仰首望着他,眼睛在月色之下晶莹闪烁,“如果我失身了呢?” 西门杉定定望着尤莲没有说话,可是双臂却向前伸出,把尤莲揽在怀中,紧紧抱住。 尤莲双手下垂,没有回应他的拥抱,可是,眼睛却湿润了。她想起了不知从哪里看到的一句话——“人生有时候,总是很讽刺。一转身可能就是一世”。她不愿错过,因此矛盾,可是眼前就是眼前,怎容许人想那么多,考虑那么深?西门杉的怀抱,也是那么温暖;他的双臂,抱的也是那么紧。 暮春温暖芳香的晚风轻轻浮动,带来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 “……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 歌声悠扬动听,带着婉转旖旎的余韵,激盪着尤莲的心房…… 尤莲慢慢举起双臂,反抱住了西门杉。西门杉马上感受到了,用力拥抱着尤莲,仿佛要把尤莲揉进他的骨血之中。 “尤莲,你能回来,真好!” 你能回来真好! 尤莲没想到冰山男西门杉终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眼睛再次湿润,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告诉自己,就这样放纵一次吧! 大概是喝过酒的缘故吧,这一夜,尤莲睡得特别沉。第二天醒来已是巳时,梳洗罢走出房门,发现白衣正立在门前等候。 “尤莲姑娘,先去园子里用餐可好?” 原来早餐摆在亭子中间的石桌上,西门杉正坐在旁边拿着一本书在看呢。 尤莲走过去的时候,西门杉把书放在了桌上,尤莲定睛一看,书面上写着“千金方”三个字,知道是本医书,不由狐疑的看了西门杉一眼。西门杉垂着眼帘,把一双青竹筷子递给尤莲。两人都不说话,静静吃饭。 早餐很简单,两个素菜配着稀粥和馒头。尤莲吃了几口,不太合口。谁知西门杉就察觉了: “尤莲,我最近没有注意饭菜……” 尤莲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嚼嚼咽下方道: “中午还是我来做饭吧!” 西门杉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可是尤莲还是发现他嘴角微微翘起,知道他在笑,就嘟囔道: “我这人对生活要求不高,只不过这一日三餐么,真的是很重要的,俗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就发慌’,对我来说,不好吃的饭菜如何下口?只好自己去做了!” 西门杉抬起头,脸上已经波澜不惊: “尤莲,中午吃鱼如何?” “你不是一向不吃鱼的吗?” “今天高兴。” “哦。” 过了一会儿,尤莲才意识到西门杉居然和她说了那么多话。含着筷子,尤莲打量对面的西门杉,除了瘦了一点,黑了一点,好像没什么别的变化啊,怎么前后差距这么大呢? 西门杉咳嗽了一声,依旧不紧不慢的吃着早餐,可是尤莲还是从他翘起的唇角察觉了他愉快的心情。尤莲自己不由得也轻松起来。 “中午做个清蒸鲈鱼吧!” “好!” “我还去后街的市场去买鱼吧!” “厨房自有採买,你吩咐一声就行了。” “哦。” 中午尤莲做了一桌菜,白衣送来一坛花雕,西门杉和她喝了一点酒,边喝边说一些闲话,直到未中方散。
第90页 回到房中,尤莲倒头就睡。这一睡醒来,天已经黑了。尤莲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白衣指挥着小厮抬来一大桶热水,尤莲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刚洗完澡走出房门,白衣已笑容可掬立在门前,双手捧着一锭银子: “尤莲姑娘,这是你上两个月的月钱,总共三十两银子!” 尤莲觉得受之有愧,可是白衣提到自己作证尤莲和西门杉签订的合约书,尤莲就却之不恭把银子给收了下来。 白衣看尤莲收起了银子,笑嘻嘻道: “公子正在房中处理书信,恐怕需要人研磨……” 尤莲得了银子,正在兴头上,马上接道: “我去好了!这本来就是我的本职工作!” 西门杉正在看一封书信,尤莲进来之后拿了砚台,找了块香墨,加了点水,就开始研墨。 墨水研好之后,尤莲还没开口,西门杉已招唿尤莲:“尤莲,你帮我读信吧!” 尤莲接过信,大略看了一下,这是白云城泉州分舵寄来的申请购买天方的香料的书信,里面倒也没有什么生僻字。 尤莲念完信递给西门杉,西门杉接过信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就放在了一边。 尤莲又拿起一封信,原来是东京分舵询问今年是否为白云城女眷採购汴绣。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尤莲有些疲累,西门杉看了看她道: “尤莲,今日就到这里吧!” 过了一会儿又道:“这些本非我所擅长,我如今是勉力为之,早晚要全部交给兄长!” 尤莲发现西门杉正在为自己悄悄改变,他在向自己袒露内心。想到这里,她有些感动,注视着西门杉: “这些,你喜欢就好!不要勉强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西门杉望着尤莲,眼底浮现喜悦:“我听你的!” 尤莲望着他的眼睛:“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不管此文男主如何纠结难选,漠漠我可以保证的是: 一,此文篇幅较长; 二,非np; 三,不弃坑; 四,日更。 俺坑品是不是很好? 别忘了评论一下啊,给我意见和建议!谢谢啦!鞠躬(学俺最喜欢的金大)! 旧恨新欢相半 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西门杉陷入沉思。他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一直以来,除了修习武功,在别的事情上他都是处于被动接受的地位。 被动的读书,被动的来去奔波,被动的接受白云城的庞大产业…… 从来没有人问他: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他望着尤莲:“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家,过平静的日子,可以研习武道。”他在心底接上一句:最重要的是,有你在我的身边。 听了他的回答,尤莲的心勐的跳了一下,她没想到西门杉的愿望竟然这样平凡,同自己的一样。 尤莲低下头想了想,道: “我去准备晚餐了。” 她落荒而逃。 晚餐过后,朱影过来找尤莲聊天,西门杉自在房中处理白云城事务。 一直到躺在床上,尤莲才意识到这一天一夜自己似乎是被刻意的留在了后园。她再次回忆了一下,发现的确如此,只要她醒着,西门杉等人就会想办法不让她出去。 到底为什么呢? 她想到了谢伤。 她离开桃花谷已有一天一夜,谢伤应该早就发现他的离去。 尤莲清楚谢伤的偏执人格,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而西门杉又是刻意的在隐瞒。 想到这里,尤莲马上起身,想去问西门杉,可是想了想,又颓然坐下:她怎么能去伤害西门杉? 这一夜,尤莲一直是半梦半醒,早上也起得很早。她到小厨房里准备了简单的早餐,然后到西门杉书房去唤他吃早饭。 刚到书房门前,书房门就被白衣从里面打开了,西门杉坐在书案之前,苏瑞正立在一旁。看到尤莲,苏瑞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 西门杉坐着没动,只是望着尤莲,眼神温柔: “该吃早饭了吧?你先过去,我们等一会儿就去。” 尤莲刚走出书房,迎面就遇到了韩镜花。 她回来之后一直没出内园,因此一直没见到韩镜花。 看到韩镜花,尤莲赶紧上前福了一福,见礼道: “尤莲见过镜花小姐!” 可是韩镜花好似没有看到她,眼睛直视前方,昂首走过。 尤莲一瞬间有点失落,她知道在白云城一些人看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受宠的丫鬟罢了,即使是将来嫁给了西门杉,可是每个人都还是无法忘记她的出身。想到这里,她有些难过。 韩镜花这样做,只不过提醒她,她只不过是个丫鬟,在要强抓尖,还是一个丫鬟,受到主子宠爱,最高也不过是个姨娘。 “尤姨娘?”尤莲试着叫了一声,有点自嘲的笑了。 她永不会去做尤姨娘。 这时,她又想到了谢伤,谢伤说,难道要我把自己的妻子送给别人吗! 谢伤是要尤莲当妻子的。 尤莲突然想知道西门杉的想法。
第91页 “尤莲!” 尤莲回头一看,原来是韩水月。 韩水月笑嘻嘻走上前,亲热的揽住尤莲的腰: “你这丫头,站这里发什么呆呢?” 尤莲也笑了一下:“我来叫二公子吃早餐。” 韩水月很可爱的歪着头: “二师兄大概在忙着呢。我好久没有吃你做的饭了,不会不欢迎吧?” “当然欢迎了,求之不得呢!”尤莲也是笑脸相迎。 于是二女携手往后园而去。 尤莲已经把早餐用纱罩罩着摆在了小亭子的石桌上。 韩水月松开尤莲的手姿态优美的一跃,一下子就跃到了亭子里。尤莲不由惊嘆:韩水月的轻功也够厉害的!赶紧疾走几步赶了过去。 “水月小姐,你的轻功真厉害!” 韩水月正掀开纱罩看早餐的菜色呢,听到尤莲夸奖,头也不回: “我这算什么呀!你老和二师兄在一起,难道不知道他的轻功当世第一么!” 尤莲有点呆滞,她是真的不知道。 “二公子的轻功到什么地步了?不会是像人家说的一苇渡江那样子吧?” 韩水月大大的眼睛滴熘熘转了一圈,见四周除了她和尤莲没有其他人了,就拈起一条茄子送入口中。 “唔,好吃!二师兄的轻功叫步步生莲,和一苇渡江也差不多了,只不过姿态更优美。” 她又伸手拈了一个核桃仁放入口中。 “镜花小姐的武功和你比谁更高呢?”尤莲笑眯眯把筷子递给韩水月。 韩水月接过筷子,夹了一筷子十香菜吃了才道: “姐姐人虽古板,但是学武极认真,比我好,在用毒上更是得了师父真传,连二师兄都不如她呢!” 尤莲一听,脸马上发白起来。 韩水月抬头一看,她本是个鬼灵精,看到尤莲的脸色如何不知尤莲的心事?贼忒嘻嘻凑近尤莲: “尤莲,你不会是害怕我姐姐吧?” 尤莲默然。 “不用怕,我姐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看着厉害,其实没什么心眼。将来如果她嫁给二师兄,她是大你是小,她是正你是侧,二师兄又宠你,你们两个一定处得好的!” 韩水月又吃了一口凉拌豆腐: “如果将来二师兄娶了外面那些不知根知底的,有你受的呢!” 尤莲笑笑:“你家二师兄娶老婆和我有什么关系?” 忙转换话题,问韩水月: “用过饭,咱俩一起出去逛逛吧!” 韩水月夹了一筷子牛肉丝:“不行呀,这几天不行!” 尤莲忙问:“为什么呀?杭州城这么繁华,不逛可惜了!” “昨日南宫世家率领白道群豪围攻梵音教总坛呢!一般人都不敢出门的,大师兄二师兄严令我们不能出门的。据说昨夜真是一夜血战,双方都有不少折损呢!白道由南宫盟主的公子率领,梵音教的教主也现身了!” 尤莲一下子明白了,原来这就是西门杉连园子都不让她出的原因。 她沉默了一阵子。 “尤莲,你做的菜真好吃。我中午还在你这里吃好不好呀!” 韩水月干脆盛了碗稀饭吃起来。 尤莲默默坐在她身旁。 “水月姑娘,最后哪一方赢了?”尤莲的声音有点颤抖,“是南宫……我是说白道,还是梵音教?” “大概是白道吧!我听说兰陵山庄抓到了梵音教教主什么把柄来威胁他!” 尤莲的身子一颤,正在盛汤的手抖了一下,稀饭洒了一桌子。 “尤莲,你怎么了?也不小心一点?”韩水月埋怨了尤莲几句,不过还是起身帮她擦桌子。 尤莲的声音压抑低沉:“梵音教教主被捉住了吗?” “尤莲,你不如来问我!”西门杉的声音从尤莲身后传来。 花明月黯笼轻雾 尤莲回头一看,西门杉一身白衣,正拾级而上。 他走到亭子里,在尤莲对面坐下后,伸手在尤莲手上拍了拍,然后看着韩镜花: “水月,你该吃饱了吧?!” 韩水月把碗里剩下的粥全喝了下去,站起身:“尤莲,中午做菜别忘了我啊!”说罢,对着西门杉做了个鬼脸,“就知道你嫌我碍事了!” 韩水月已经离开了,园子里恢復了宁静。 西门杉拿起勺子盛了一碗粥递给尤莲: “忙了一早上,先吃点东西。” 尤莲接过碗,拿起筷子搅了一下,还是有点心神不定。 西门杉为自己盛了一碗粥,这才看着尤莲: “尤莲,谢伤并没有被擒。” 尤莲的心这才落了地,偷偷看了西门杉一眼,谁知西门杉没有看她,正低头夹菜呢! “以他的武功,如果他要离开,那些人根本拿他没办法。” 西门杉的眼底平静无波。 尤莲感到有些忐忑。即使是在西门杉的身边,可是,她还是会为谢伤担心。 尤莲并没有忘记谢伤对她的利用与折磨,也没有忘记谢伤的偏执与古怪,可是,从前谢伤扮作女子的一路相伴,桃花谷中谢伤对她的悉心照顾,深夜山顶谢伤的内心剖白,所有这些,她无法从心底抹去。
第92页 西门杉夹了一筷子核桃仁放入尤莲菜碟: “我记得你很喜欢吃十香菜拌核桃仁,特地吩咐人去买的材料。你多吃一点。” 早餐尤莲做了四个凉菜和一个热菜。四个凉菜分别是凉拌茄子,风干牛肉,小葱拌豆腐和十香菜拌核桃仁,一个热菜是素炒绿豆芽。除了凉拌茄子,其它都是西门杉和尤莲共同爱吃的家常菜。 “尤莲,我们离开杭州,可以吗?” 离开杭州? 尤莲有点怔忡。 西门杉又为她夹了一筷子凉拌茄子。 尤莲夹起放入口中,咽下去之后才想起这道菜里有蒜泥,西门杉一向不吃蒜的,忙抬头看西门杉,只见他正夹了一筷子茄条吃呢。 西门杉把食物咽下方平静的说: “我想,如果我一直不吃蒜的话,将来你做菜放蒜我该怎么办?” 尤莲一时百味陈杂。 “我们先去你家乡,我想拜访你父母;然后再去东京见见九师弟;事情完了之后,就回白云城。” 西门杉抬起头,望着尤莲: “尤莲,我从没想过娶妾,我觉得像我爹娘一样挺好。” 他伸出右手握住尤莲的手: “我已经去信禀报了爹娘,我们不在白云城居住,白云城将来交给大哥大嫂。天下那么大,我们一起慢慢找,总会找到一个你喜欢的地方的。” 尤莲望着他,觉得幸福来得这样快,这样突然。她的心剧烈跳动,手也颤抖起来。 西门杉举起她颤抖的手指,轻轻吻了一下。 尤莲慢慢平静了下来,她觉得无限妥帖与温馨: “好,我都听你的。” 几乎同一时间,两人都站了起来,越过石桌,拥抱在一起。 几乎同一时间,西门杉低头吻下,尤莲仰首相就,两人吻在一起。 这是尤莲和西门杉的初吻。 西门杉的吻缺少技巧但很激烈,尤莲很快瘫软在他怀中,被他托起紧紧抱着。 不知过了多久,西门杉才离开尤莲的唇。 早晨的阳光温和的照在尤莲脸上,她的眼睛微微闭着,睫毛浓密,嘴唇殷红。西门杉不由又吻了下去。 等再次放开的时候,发现尤莲眼波迷离,两颊绯红,忍不住又在尤莲眼睛上吻了一下。 两人就这样亲啊亲的过了好久。 尤莲觉得很奇妙,和西门杉在一起,拥抱亲吻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身体不由自主的反应,那么甜蜜,没个餍足。 她笑盈盈望着西门杉,西门杉也笑嘻嘻望着她,两个人浑然不觉自己的傻气,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 “我们明天就离开!” “好!” “就咱两人一起上路!” “好!” “婚礼不用太复杂!” “好!” …… “我说什么你都说好?” “好!” 尤莲翘起脚跟,吻住了西门杉。 两个傻里傻气的人就这样过了一上午。 中午,韩水月过来嚷嚷:“我的午饭呢!” 尤莲这才醒过神来,忙推开西门杉,面红耳赤的去小厨房准备午饭了。 午饭后,西门杉和苏瑞进书房里商量了半天,出来宣布了明日一起离开杭州的消息。 苏瑞和白衣带着朱影、韩镜花和韩水月沿水路直接去东京,朱影准备在东京生产;西门杉带着尤莲沿陆路先到南阳城,然后再去东京汇合。 西门杉最后宣布了他和尤莲已经订婚的消息。 苏瑞朱影白衣早知此事,因此喜气洋洋的上前祝贺西门杉和尤莲。 韩水月隐隐猜到,但没想到西门杉居然会娶尤莲为妻,因此不免有些呆滞,不过很快上前祝贺。 韩镜花静静站着,一言不发,泪流满面。朱影上前拉走了她。 看着韩镜花离去,西门杉上前握住尤莲的手: “我们去收拾行李吧!” 两人手牵手走在回后园的小路上,小路两旁各种颜色各种品种的月季花竞相开放,暮春温暖湿润的空气中瀰漫着浓郁的芳香,微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哗的声响,不知名的小鸟在高树上鸣叫。 尤莲只觉得无限幸福,扭头去看西门杉,西门杉也正看她,四目相对,两人心中俱是甜蜜。 西门杉牵着尤莲的手快走几步进了后园,闪进凌霄花架下,两人又吻在了一起。 整个下午,尤莲和西门杉都在一起收拾行李。 两人手牵手到西门杉房中,先收拾西门杉的行李。 尤莲把西门杉有限的几件衣服叠起来摞在一起,西门杉则在整理书剑之类东西,两人时不时相视一笑,无限甜蜜俱在其中。 尤莲整理西门杉床铺的时候,从薄被中抖出一个浅绿色的抹胸,乍一看,不由十分气愤,瞪着西门杉: “这是怎么回事?” 西门杉回头一看尤莲手中的东西,谁知一看,马上俊脸通红。 尤莲看他面红耳赤,连眼睛都红了,抖开抹胸一看,上面绣着一枝莲花,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贴身衣物,这下换尤莲脸红了。 她定了定,自觉脸没那么红了,走到西门杉身前,把手里的抹胸扔了过去:
第93页 “给给给,自己的东西自己收好!” 西门杉依旧面红耳赤,团起尤莲的抹胸,塞进了怀里。 两人都是麻利人,但是这行李却整整收拾了一下午。 用过晚饭之后,天已经很晚了,尤莲刚回到房中,刚梳洗完毕躺在床上,就听到西门杉在门外唤她。 打开门,西门杉立在门口,白玉发冠已经取下,长长的黑髮披泻而下,俊美的脸上有些羞涩: “尤莲,我睡不着。” 尤莲微微觉得好笑,她也是觉得兴奋得不得了,正睡不着呢。 “我也是。” “我们出去走走吧!”西门杉望着尤莲,眼神急切,如同稚子,“毕竟,一离开不知什么时候再来了。” “好!”尤莲握住他的手,两人不由又是相视一笑。 “怎么出去啊,大哥大嫂他们都已经睡了,别惊动他们!”尤莲想了想道。 “我背着你,从后院的墙上越过去!” “嗯。” 两人手牵手很快走到墙下。 西门杉俯下身子,尤莲轻轻跳了上去,趴在他的背上。 西门杉伸出手箍住尤莲的小屁屁: “开始了啊!” 话音未落,身子轻盈如燕,就背着尤莲越过了高高的院墙,落在了墙外的街道上。 此时的杭州城,夜幕虽已降临,但是依旧满城灯火,热闹非凡。 西门杉根本没有放下尤莲的意思,轻笑一声,把尤莲往上託了托,身子已如流星般逸出。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子来了 误入藕花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子来也 另外:支持冷文,记得留评啊 俺发誓,留言满500收藏满300可是要加更的! 虽然背着尤莲,但西门杉依旧轻盈如燕,在无数房顶树梢疾点一下很快飞出。 因为速度实在太快,尤莲有点恐高,索性闭上眼睛趴在西门杉背上。她感觉就像盪鞦韆一样,身子忽高忽低盪在半空,晃晃悠悠的,却又说不出的舒坦。 待西门杉停稳尤莲才睁开眼睛,发现眼前是一个看起来无边无际的大湖,原来是西湖到了。 湖中疏疏落落有着不少船,大大小小慢慢悠悠行驶在湖面上,每个船上都挂着红灯笼,远远近近闪着红色的光芒,衬着下面黯淡的水光,朦朦胧胧的,使整个画面如同雾里看花,给人纸醉金迷的迷离之感。船中隐隐传来靡靡的歌声,时远时近。 尤莲敲了敲西门杉的肩:“放我下来!” 西门杉这才把尤莲放了下来,但是仍牵着尤莲的手,沿小路走到湖边一棵柳树下停了下来。他放开尤莲手击了三下掌,湖面上马上传来汩汩的浆声,一个黑衣人划着名一叶扁舟从暗处驶了过来。 小船一停稳,西门杉就揽着尤莲跳了上去。 到了船中尤莲才发现,这个小船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船没有顶棚,可是舱内却并排放着两个躺椅,躺椅中间是一个小桌子,上面放着一个食盒。 尤莲和西门杉一人一个躺椅躺了下去。尤莲掀开食盒,发现里面是两个小菜一壶花雕,不由笑了。 黑衣人撑着船向湖中划去。 尤莲半躺在躺椅上,静静望着天空。 此时一轮圆月高悬空中,衬着蓝丝绒一样的天幕,更显得月色清朗。桨声在耳边响着,远处花船上的唱曲声时隐隐约约,可是,尤莲还是觉得静极了。 西门杉也不说话,只是躺在那里,耳边能听到尤莲的唿吸声,觉得这样就好。 “西门,别让人划船了,让船随风飘荡,可好?” 西门杉当即对黑衣人交代了几句,黑衣人躬身行了个礼即如大鹏展翅般掠向岸边。 遣走了船尾的黑衣人,船上就剩下他和尤莲。 尤莲想了又想,决定还是说出来。 “西门!” “尤莲,我在!” “我有一些话想和你说。” “嗯。” 尤莲字斟句酌,想准确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我以前,并不知道自己的心,因此,或许做了一些错事,不过,我现在,和你在一起,我会很认真的,很认真的和你在一起。” 西门杉没有说话,右手却伸出,握住了尤莲的左手。 “还有,如果你有什么想法的话,一定要告诉我,让我了解你的想法。” 西门杉用力握了握尤莲的手,脸侧过来望着尤莲,双目如星辰般璀璨光华,嘴角微微翘起。 尤莲也望着他,微微笑了。 一时只觉温馨无限。 小船在湖面上随波荡漾,渐渐到了一处岸边,岸上是一片疏疏的林。 “尤莲,闭上眼睛。” 西门杉的声音很沉静,可是尤莲知道他这样说话一定有事发生,因此马上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到西门杉松开了自己的手,紧接着小船一盪,几声闷哼响起。尤莲紧紧闭着眼睛,感觉小船似乎又开始在湖面上前行。过了一会儿,就听到西门杉平静的声音: “尤莲,睁开眼睛吧。” 尤莲睁开了眼睛,小船又开始飘荡在湖面上,不久,就进入一片莲叶之中,莲叶丛中,已有几朵莲花含苞待放。
第94页 西门杉依旧躺在尤莲身旁的躺椅上,看上去和方才没什么不同。 尤莲想到那几声闷哼,不由用力握住了西门杉的手。 西门杉竟似能读懂尤莲的心事: “尤莲,不要担心,那些人只是被我用苇叶击中了穴道,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尤莲这才放心,即使到了这个古老的时代,她还是觉得任何生命都自有他的存在价值,别人无权随便剥夺一个生命的生存权利。 西门杉侧着脸望着尤莲: “你放心,前年在塞外,那个畜生我不都没杀么?” 尤莲撇了撇嘴: “我可听大小兰说了,你把那人给整成了,整成了残废……” 西门杉望着尤莲,笑得有点促狭。 尤莲的脸微微红了。 “尤莲,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西门杉反手握住尤莲的手,“我从没有杀过人,但是,我想我能保护你。” 尤莲想起南宫瑞和谢伤对西门杉的评价,好奇地问: “你的武功真的是天下第一么?” 西门杉想了想,有点怅惘地说: “天下之大,包罗万象,奇人异士层出不穷,谁也不敢以天下第一自居,我也只不过是有点天分,外加勤奋钻研罢了。” 尤莲听到西门杉说出这么老实的话,不由起身望着他: “咦,你怎么这么老实?” 西门杉瞪了她一眼,很快又笑了: “我不在你面前老实在谁面前老实?” “哦,我明白了,你在你那些同门面前都在装啊?” “也不是装,”西门杉老老实实承认,“谁不是有好几个面目?” 尤莲伸手在西门杉脸上摸了又摸捏了又捏,西门杉四肢僵硬一动不动任她揉搓,最后尤莲貌似很困惑的问: “面具呢?面具呢?我怎么没找到?” 西门杉不由微笑: “尤莲,一看到你我就都收起来了。说吧,你想看哪一副?” 尤莲装着很认真的思索: “普天之下唯我独尊如何?” 西门杉连着咳嗽了好几声,脸上现出几分尴尬。 尤莲装出努力思考的样子: “不行啊?那么笑傲江湖潇洒不羁怎么样?” 西门杉忙顾左右而言他。 “都不行啊!那么最后一个,冷若冰霜面沉如水如何?” 西门杉干脆捂住了自己的脸。 尤莲一副很不理解的样子: “咦?你不是天天带着这副面具吗?怎么现在就找不着了呢?” 西门杉捂住脸肩膀耸动着。 尤莲摆出一副看幼稚小孩子的神情来,伸手在西门杉肩上拍了好几下: “你看你,没脸见人也不用这样子吧?!” 西门杉过了好久才移开手掌,脸上犹带着爆笑的痕迹,眸子晶莹闪亮: “尤莲!” “哎!” “尤莲!” 尤莲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声“哎”,西门杉已经吻了下来。 小船在湖面上微微摇晃着,碧沉沉的湖水盪出层层涟漪。西湖的夜晚是这样的恬静甜蜜,令人心波荡漾。 第二日一早出发的时候,肚子已经很明显的朱影拉着尤莲亲亲热热的话别,说着东京再见这样的话语。尤莲也是依依不捨,关心的询问朱影肚子中的宝宝的状况。 韩氏姐妹带着丫鬟僕从已经由白衣陪着先行出发去码头了。 话别之后,苏瑞扶着朱影上了马车,一行人逶迤而去。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尤莲觉得心中空空的,回头看西门杉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有些郁闷了,低着头掀开车帘就要进去。 谁知西门杉已经把手撑在了车门的框上,待尤莲上了车才放了下来。 尤莲抬起头带点薄嗔望了他一眼,西门杉微微一笑,回头交代了分舵主及送行的众人几句,坐上马车前座,“驾”的一声,马车开始移动,越来越快,很快拐过一个路口,在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子来也 另外:支持冷文,记得留评啊 俺发誓,留言满500收藏满300可是要加更的! 绣幕芙蓉一笑开 傍晚,马车在一个小镇停了下来。 坐了半天马车,尤莲的腿又酸又痛,最后是西门杉搀着她下的车。 这个客栈看来还不错,坐落在一条穿镇而过的小河边,傍河而筑,灰瓦粉墙,看起来颇为精緻干净。 趁着西门杉招唿店小二餵马,尤莲想先到院子里去看一看,谁知刚走一步就被西门杉过来给拉住了,只好等着西门杉一起进去。 此时正是晚饭时分,大堂里客人很多,人声鼎沸。西门杉牵着尤莲的手往里进。尤莲觉得好多人注意自己和西门杉牵在一起的手,不免有些羞涩,挣了几下没有挣脱。 正在这时,靠窗的一个桌子上坐着的一位穿着绸缎袍子的胖子瞪着西门杉站起身: “西门公子!” 这一声可够响亮的,马上有许多江湖客听到了,纷纷起身和西门杉寒暄招唿。 有人就问了:“西门公子,这位是……”
第95页 西门杉依旧回答的很简略: “舍内。” 问话的人及周围的看客虽有满肚子的好奇,但是看到西门杉冷冰冰面无表情的样子,也就不敢多问了。 这一冷场,就有人找话题了: “最近江湖最重大的事情就是南宫盟主的公子率领白道群豪挑战梵音教一事,不知西门公子对此有何看法?” 他话音刚落,看客们纷纷附和,全都用渴望的眼神望着西门杉,希望了解同为武林巨擘的白云城对此事的态度。 西门杉淡淡道:“这些事情都是家兄负责。” 说罢就拉着尤莲跟着引领的店小二进了雅间。 这顿饭吃的有点辛苦,虽然西门杉态度并不热情,可是还是有胆大的江湖人到他们的雅间来问候问候。 好不容易菜上来了,西门杉还不能消停,拿出一根银针开始验毒。最后确定菜饭酒水都没毒了,才让尤莲吃。 最后,尤莲烦了: “这样小心也太麻烦了吧!” 西门杉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帮尤莲盛了一碗汤递了过来。 尤莲已经打定主意了,就道: “你派人和谢伤联络一下,我和他谈一谈,”她握住西门杉的手,望着西门杉的眼睛,认真的说,“我们既是未婚夫妻,那就应该光明正大的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你放心,我有办法说服谢伤的。” 西门杉望着她,有点犹疑。 “他不会伤害我的。”尤莲低声道。 西门杉低下头,很快抬起来,点了点头: “好。不过为了你的安全,我也得做一些布置。” “嗯。” 晚上,西门杉和尤莲就歇在了这家客栈。 西门杉的手下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来禀报说梵音教教主明晚戌时在镇东十里坡相候。 听到这个消息,尤莲有些紧张,因此早早睡了。西门杉没有立即去睡,帮尤莲放下帐子,然后吹灭了灯,坐在尤莲房中窗前的榻上静修。 尤莲其实没有睡意,她躺了半天,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悄悄爬起来把帐子拉开一条缝往外看,黑暗的房间里西门杉的白衣服特别明显,他盘着腿静静坐在窗前的榻上,背嵴挺得很直,连唿吸声都听不到。 看到他,尤莲觉得非常安心,重新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日早上醒来,尤莲坐起身拉开帐子看了一会儿,发现西门杉还在静坐。早晨的阳光从窗□入,照在他的身上,给他的镀上了一个金色的光圈。 尤莲觉得奇怪,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跑到西门杉身边,连叫了几声想叫醒他。 谁知尤莲在他身上拍了好几下他都没动静。尤莲想起武侠小说里常有的走火入魔,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手指颤巍巍伸到西门杉鼻端,没感觉到有唿吸。这下尤莲彻底慌了,不知道怎么办好,推倒西门杉就要来个人工唿吸。 谁知嘴唇刚碰到,西门杉就笑不可抑,马上睁开了眼睛。 尤莲一下子受了惊,直起身子呆在了那里。 西门杉看着尤莲的糗态,忍不住指着她笑起来: “尤莲,你连死人活人都分不清——” 看着西门杉笑,尤莲怒极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扑过去在西门杉身上乱打起来: “让你吓我!让你吓我!” 西门杉被打了也不敢还手,最后干脆抱住了尤莲胡乱亲了下去。 尤莲拼命推他,可是怎么都推不开,后来西门杉得寸进尺想要把舌头伸进来,尤莲乘其不备就咬了下去。饶是西门杉机警无比也受了点小伤。 他这才放开尤莲,捂着嘴委屈的望着尤莲。 尤莲满脸通红,气咻咻瞪着他,就是不说话。 西门杉看到尤莲脸上的泪痕,纵有一些不满也马上烟消云散了,凑到尤莲身边,试图抱住尤莲: “尤莲,对不起,我本来只是想给你开个玩笑。” 尤莲用力把他甩开: “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 想起刚才的担心,眼泪又流了出来。 西门杉默然,轻轻把尤莲拥入怀中,吻着尤莲的头髮: “对不起,尤莲。” 尤莲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倚在他怀中: “这几天又不是平时,你这样子,我担心你……” 西门杉本来只是想和尤莲开个玩笑,他自幼假作老成,和尤莲在一起,看尤莲老实,就老想捉弄尤莲,逗尤莲笑,谁知尤莲这样大的反应。想到尤莲这样在乎自己,心里又酸又甜又涩,百般滋味交织在一起。 尤莲在他怀中窝了一会儿,忽然摁住自己的肚子: “哎呀,怎么回事,肚子好疼!” 西门杉一惊,赶紧伸手要给她把脉,尤莲却叫得更厉害了,脸上显得痛苦万分的样子。 西门杉抱起尤莲就要叫人,谁知刚张开口就给尤莲软软的手给捂住了。 “我,我能坚持,你不要,不要担心——” 西门杉抱着尤莲就要冲出去,谁知尤莲竟哈哈大笑起来。 西门杉这才反应过来,讪讪的把尤莲放了下来。 尤莲这下子找到机会,就狠狠嘲笑起西门杉来。 西门杉也不说话,靠在床柱上,斜着眼看着得意洋洋的尤莲,等尤莲说的差不多了,就上前施展手法抱起尤莲,轻轻放在床上,俯身吻了下去。这下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第96页 二人直到中午才出了房门。 他们怕人看到,悄悄熘出房门,想趁人不注意出去到镇上看有没有好的酒楼。 谁知刚出门,就有有心人注意到他们了,一位有名贫嘴的武林前辈就倚老卖老上前开玩笑: “‘春宵苦暖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西门世侄好有艷福啊!” 西门杉端着一张冰山面瘫脸装着没听见,拉着尤莲就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子 远岫出山催薄暮 一直走到了外面,西门杉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高傲样子,只不过手还是紧紧拉着尤莲的手。 尤莲有点噁心刚才那个老头的话,待走到僻静处,就问西门杉: “那个老头子那样胡说,你也不否认?” 西门杉倒是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的。 尤莲看他不愿意说话也就不说了。 江南的小镇无非是小桥流水人家,古朴而恬静,对尤莲来说,喜欢虽喜欢,可是她听不懂那悦耳动听如同唱歌的吴侬软语,于是虽然喜欢却也减少了不少趣味。 西门杉拉着她进了前面一间茶馆。 矮矮胖胖的老闆亲自出来引着他们从茶室的后门进了后园。后园不大,但花柳繁盛池水澄碧,一片安静。沿着青砖铺就的小路一直往里走,眼前出现了三间房屋。 老闆在前面掀开竹帘子,西门杉走了进去,尤莲被他拉着也进去了。 西门杉拉着尤莲又进了里屋。 里屋的窗子上煳着松绿窗纱,衬得屋内十分阴凉。尤莲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西门杉坐在她对面,对老闆吩咐:“上几样精緻小菜就行了,”又考虑了一下,“通知梁舵主。” 老闆低头应了一声“是”就出去了。 屋里只有西门杉和尤莲,却又都不说话,显得静极了。 西门杉坐在椅子上,但是上身前倾,一动不动,似乎在想着什么,也没看尤莲。 尤莲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心里挂着今晚戌时在镇东十里坡和谢伤的约会,她想单纯的和谢伤谈谈,可是现在看西门杉的情形,不知道私下里还有什么安排;而且谢伤也不是老老实实言出必行的那类人。 她暗自嘆了口气。 她想要平静安宁的生活,可是,到现在还是无法实现。 西门杉终于回过神来,拍拍尤莲的手以示安慰。 菜很快上来了,还真是四个精緻的小菜,盘子本来就很小,菜又只占着盘子中间的微凹处,尤莲看了觉得新奇,一尝味道,居然很不错。 西门杉在一旁默默看着尤莲。 门外响起脚步声,有一个低哑的男声传来: “梁生民拜见公子!” 西门杉帮尤莲盛了一碗饭方起身对尤莲说: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罢就离去了。 尤莲一下子没了食慾,呆呆坐在那里。她有点明白过来,西门杉和谢伤的争夺,和自己的暧昧不明关系很大。如果自己一直不做出选择,三个人都会受到伤害。 既然起因在自己,那就让自己做个了结。 她暗暗下定了决心。 可是想到谢伤,她还是很难过。 西门杉和属下谈好晚上的布置就过来看尤莲。一进门,就看到尤莲坐在那里,手里拿着筷子,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这样的尤莲,西门杉内心复杂,他上前把尤莲拥入怀中,却没有多说什么。 西门杉带着尤莲刚走到茶馆的大堂,就听到一个柔美动听的声音唤道: “杉哥哥——” 尤莲抬头一看,茶馆门口俏生生立着一位白衣美人儿,美丽的小脸上溢满惊喜望着西门杉呢! 西门杉倒是迟疑了一下,还没开口,白衣美人儿已经蹦蹦跳跳过来了: “杉哥哥,我是素心啊!你把我给忘了么?” 她容颜娇美,肌肤胜雪,更兼身形小巧玲珑,有着江南女子的柔美俏丽,此时语意带嗔脸上却是巧笑嫣然,看上去很是可爱。 尤莲不由看呆了,哪里来的江南美人儿,可是看上去又有点说不出的熟悉。 西门杉面无表情道:“原来是素心妹妹啊!”别的不再多说了。 这个素心妹妹看来很熟悉西门杉的做派,也不在意,扭头微笑着打量了尤莲一下,马上笑得更甜了: “原来是莲姐姐!素心见过莲姐姐!” 说着就要行礼。 尤莲连忙去拦,谁知她身形灵动,早已娉娉裊裊行了个礼,尤莲连忙还礼。 西门杉沉声道:“到后院再谈吧!” 于是三人一起回到了后院的静室。 老闆来上过茶就离去了。 尤莲好奇地问: “素心姑娘,你怎么认识我啊?” 素心开心地笑了,眼睛眯在一起,看上去特别可爱。尤莲忽然明白了,指着她: “大小兰!” “答对了!我是大小兰的妹妹,我叫兰素心!” 兰素心指着尤莲的左手:“莲姐姐,我看到你手上的戒指就知道你是谁了!” 尤莲摸摸手上的黄金莲花戒,微微讶异。 “我的两个哥哥交代过的呀!”兰素心扭头对西门杉娇嗔道,“我饿了,杉哥哥!”
第97页 西门杉吩咐又上了几个菜。 用罢饭,兰素心又说了一些情况。原来她在兰陵山庄正郁闷无聊呢就接到了大小兰的信,说西门杉正从杭州分舵赶往苏夫人的娘家呢,于是她算了算日子就追了过来,还好追上了。 西门杉虽对兰素心冷冷清清,但兰素心似乎早已适应,只是拉着尤莲说话,偶尔要茶要水才对西门杉说一两句话。 她口才很好,摹事描物生动形象,说话又有趣,尤莲很喜欢听。兰素心正对尤莲描述大小兰小时的事情呢,回过头却又插了一句: “杉哥哥小时候最别扭了!” 说完又和尤莲谈起大小兰小时候的糗事。 兰素心出去方便了,房里只余下西门杉和尤莲。西门杉忽然道: “兰素心,人称素心仙子,一身毒功——” 还没说完,兰素心的声音已经远远传了过来: “杉哥哥——” 尤莲起身走到他身后,趴在他背上,贴着他耳朵悄声道: “说,是不是青梅竹马啊?” 西门杉两眼亮晶晶的: “就是小时候见过几面。” 尤莲正待再言,西门杉低声道: “她回来了。” 尤莲赶忙走回自己的椅子。 果然,兰素心的脚步声很快传来。尤莲横了西门杉一眼,他也正看尤莲呢,四目相对,彼此一笑,很快闪开。 从此,兰素心跟上了她的“杉哥哥”,一直到了傍晚,看到西门杉准备和尤莲一起出门,饶是西门杉冷言冷语,兰素心也声称一定要跟过去。 尤莲考虑到只是自己和谢伤见一面,就劝西门杉道: “只不过出去散散步罢了,干吗不带着素心妹妹呢!” 高兴得兰素心扑上来在尤莲脸上大大的香了一记,倒弄得尤莲毛毛的,差点以为又是谢伤假扮的,一路上仔细观察了半天,最后确定这样小巧可爱的身材谢伤决计无法假扮,这才把一颗心给放了下来。 西门杉没想到尤莲会骑马,本来只准备了两匹马,兰素心一匹,自己和尤莲一匹。谁知尤莲看到马就很兴奋,强烈要求自己骑。西门杉再三确定之后吩咐属下再牵来一匹温顺的母马。 自从骑上马尤莲就吃吃的笑,兰素心问,尤莲只是不说,可是过了一会儿又笑起来。 西门杉找个机会靠了过来,悄声追问尤莲,尤莲还是不说。 尤莲是真的不能说。 她想起了穿前的一个趣闻,有一位帅哥明星因为拍某个电视剧需要长期骑马,就打算为自己的“小鸟”投保。后来小s在节目中和他谈到了这个事情,小s说自家姐姐大s在家提起这位男明星时不说名字,就摆出一个大雕的姿势,发出雕鸣——想到这里,尤莲就想笑,而且想到: 长期骑马对男子的“小鸟”有什么影响呢?这个问题倒可以和谢伤探讨一下,他一定很感兴趣的! 想到这里,尤莲不由有些怅惘:真要做出明确选择的话,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她的心一阵抽疼。 兰素心这时“驾”了一声赶马追了上来。 尤莲也一夹马腹,“驾”了一声催赶马速。 马开始小跑起来,速度越来越快,颠的尤莲有点难受,西门杉赶了上来,悄悄拉住了尤莲绷紧的缰绳,缰绳一松,尤莲的马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尤莲,有我呢!” 尤莲扭头看了他一眼,西门杉端端正正直视前方,可是,他的手用力握住了尤莲的手。 尤莲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夜色渐渐笼罩了整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不太满意,修改一下。 挽断罗衣留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对于谢伤来说过于忧伤,慎入! 另外,这不是结束,是另一段故事的开始! 十里坡确实名副其实。 尤莲一行往镇东沿着一条小路骑马行了大概十里路,前面就隐隐出现山的轮廓。原来十里坡是位于小镇东边十里的一个陡峭的山坡。 到了山下,下了马,马上出现一个牧童打扮的少年把马牵走了。山坡上长满了各种灌木,唯一的一条小道陡峭难行,西门杉低下身子,示意尤莲趴在自己背上。尤莲正要趴上去,却看到兰素心在一旁窃笑,就有些害羞。谁知西门杉双手一箍就把她背了起来。 到了坡顶,西门杉才把尤莲放下。 前面不远处搭了一个简陋的茅草棚子,大概是猎人用来歇息的,里面有个石头桌子,旁边是两三个略为平整的充当凳子的石头。 西门杉揽着尤莲的腰望着茅草棚,兰素心在旁边好奇的打量着。 尤莲的心跳得很快,她拼命镇定了一下,对西门杉说: “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西门杉低头望着她,心里捨不得,可是知道尤莲的坚持,同时也明白,如果不彻底解决的话,谢伤会一直亘在自己和尤莲之间。 他点点头: “尤莲,我往后退二十步。” 他微笑了一下:“这个距离我想我有把握把你抢回来!”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一条白练,“我父亲送给我的,据说很有用。”
第98页 尤莲用力望着他,两人分开,分别走向相反的方向。 此时月上中天,山顶的树林中走出一人,慢慢走了过来。 尤莲几乎屏住唿吸,心如擂鼓,呆呆的看着他走过来。 几日不见,谢伤依旧是旧日模样,皮肤白皙,眉黝黑秀致,双眼皮明显,眼尾微微上挑,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高而挺直的鼻子,上唇稍薄,下唇稍厚,嘴唇嫣红,个子瘦高却不文弱——尤莲死死盯着他,贪婪的看着 。 谢伤很平静的望着尤莲,可是走到尤莲面前之后,手却抓住尤莲的手,用力握着。 尤莲望着他,手应该很疼的,可是她却感受不到。 “你哭什么啊?你不是主动离开我的么?你哭什么啊!” 谢伤质问的声音很低,却如同根根铁丝,扎进尤莲心里。 尤莲望着他的眼,他的鼻子,他的唇,不敢再看,闭上了眼睛。 谢伤用力掐着她的脸颊,尤莲睁开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望着远处的山林: “谢伤,我要和西门杉成亲了。” 话音刚落,谢伤就松开了放在她脸上的手指。 尤莲眼泪涌了出来,她用衣袖擦了擦,决心把话说完: “我要和西门杉成亲,我不要把握不了自己的命运,我想过安定宁静的生活,我想有一个爱我疼我的丈夫,我想生几个孩子,我想给孩子安定平安的生活……” “我爱西门杉,很爱很爱,我不知道这鬼老天居然给我这样好的一个选择,我要抓住这个机会!” “我也爱过你,现在还爱,可是,如果不做出选择的话,不但对不起他,更是侮辱了你!” “对不起,我想要安定的生活!如果我有勇气的话,我跟着你到哪里都行,可是,我没有!” 尤莲泪流满面,她知道自己的自私,可是,一个女人心里放着两个男子,这本身就是一种自私,她拼着一股气把这些说出来。 谢伤望着她,手慢慢放到她脖子上,慢慢用力。 尤莲感到一阵窒息,心却慢慢平静了下来,她闭上了眼睛,不愿意看谢伤受伤的眼神,她觉得这样也好,再也不用烦恼。 谢伤却松开了她的脖子,一把把她搂进怀中,用力搂着她,喃喃道: “我是那么喜欢你,那么喜欢你,我恨极了也不愿意掐死你,我他娘抱你都怕箍疼了你!” 他松开尤莲,用力拉着尤莲的手进了茅草棚子。 “你先坐下!” 他按着尤莲坐了下去。自己坐在了尤莲左边。 “尤莲,你确定吗?” 尤莲根本不敢看他,低头道: “我确定!” 谢伤右手在桌子上按了按,尤莲右边脚下的石头地面地顿时从中间裂开,出现了一个黑洞;谢伤轻拍了一下手,洞里居然钻出了一个女子,尤莲定睛一看,顿时有点呆滞: 这活脱脱又是一个尤莲,相同的模样,相同的衣饰!就连举手抚摸髮髻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谢伤盯着尤莲的眼睛,声音缓慢: “尤莲,你只要走进这个洞口,以后我就和你隐居在桃花谷,我们俩在一起,谁也分不开我们,我们一起生孩子,几个都行,我们一家快快活活在一起……” “西门杉发现不了的,武堂主学谁像谁……” 谢伤缓缓说着,眼神却有些惨烈。 尤莲低下头,低声却坚定: “谢伤,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谢伤一挥手,另一个尤莲很快消失在洞口,洞口也很快消失了。 离去前,谢伤惨笑着对尤莲说: “尤莲,我不会再死缠烂打,可是,”他咬咬牙,恨声道,“但愿你此生康健,夫妻白头!” 谢伤早已离开,尤莲静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离开时谢伤满含怨恨说了一句“但愿你此生康健,夫妻白头”依旧在耳边迴响,她想起了冯延巳的小词《长命女》: “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樑上燕,岁岁长相见。” 以前尤莲一直不理解这首词,但是现在她明白了。 她此生再也不能和谢伤在一起,可是她希望谢伤忘了自己,愿意他康康健健快快活活活着。 一生能有多长? 人不过是努力活下去,努力去寻找快乐罢了。 西门杉早已派人把兰素心送了下去。自从谢伤出现,他就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白练。 他没有告诉尤莲,他早知这个山腹中别有洞天,那个石桌有问题。 他也没有告诉尤莲,那个白练叫锁情索,即使尤莲被掳走,他也会在瞬间去救她。 他只是爱尤莲,没有理由的爱。他看到了尤莲这几日的挣扎,他想让尤莲自己做出符合自己心意的选择,他不想尤莲一生后悔。 当谢伤离开而尤莲留下的时候,西门杉内心的忐忑和隐隐的痛苦的化成巨大的惊喜。他想告诉尤莲: 尤莲,你从不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 可是他没有上前,他只是静静站在远处,想给尤莲一点整理心情的时间。
第99页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对于谢伤来说过于忧伤,慎入! 另外,这不是结束,是另一段故事的开始! 未成沈醉意先融 还没离开江南,尤莲就病倒了。 病倒也不严重,只不过低烧,头晕,没有食慾。西门杉请来无数名医诊治,可是都说什么阴虚肝旺什么的,吃了不少药,但都没什么效果。 尤莲虽然不说,但西门杉心里明白,也不多加停留,就让尤莲坐在马车里慢慢行着。 兰素心问起,西门杉只说尤莲是水土不服,兰素心一向聪慧,联繫前前后后的事,自己也猜了个十之八九。因为两个哥哥的反覆交代,她对尤莲也更加体贴了。 天越来越热了,西门杉已经改为白天休息,晚上赶路。 路上倒也遇到几起剪径事件,可是碰到的偏是西门杉,也活该那些不长眼的蟊贼倒霉,统统被西门杉用独门手法点了穴道,此生无法再使大力气,更不用说剪径了,只好就此改邪归正。 这一路行来,慢慢江湖人士都知道了西门杉的行程,就有不少年轻的江湖人前来向他挑战。因为有兰素心照顾尤莲,对于这些挑战西门杉也就来者不拒。 可惜很少有人能够坚持到一百招。 每次轻易取胜后,西门杉都是一副寂寞无聊的神情,私下里对尤莲吹嘘: “唉,高手真是寂寞呀!” 尤莲的回答是赏他好几个白眼。 因为尤莲的身体,他们一直走得很慢,六月初才到了信阳府。 或许真的是因为水土不服吧,到了信阳,尤莲的身体就慢慢好转起来;进了唐河县境内,她的病就彻底痊癒了。西门杉表面上看淡淡的,但是嘴角常常不由自主的翘起,对待前来挑战的年轻人也多了很多耐心,常常在战胜对方后还三言两语简单指点一下。 到唐河县城时,天色不太好,西门杉就带着尤莲和兰素心住进了白云城旗下的同福客栈。 用过晚饭,兰素心自去安歇了,西门杉留在尤莲房里,两人一人一本书在灯下静静看着。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开始下起了雨。刚开始雨并不大,如细丝密密斜织着;慢慢的,雨越来越大,雨点子打在瓦片上,“啪啪”作响。 窗外雨越来越大,夹着唿唿的风声,门窗摇动着,声音很大。 在这样的日子里,尤莲经常会有一种特别孤单的感觉。可是她刚刚嘆了口气,西门杉就凑了上来: “尤莲,你看看这个兰花图谱是不是画错了?” 尤莲接过书仔细看了看: “没有错啊!” 两个人开始就兰花的产地、种类和特徵讨论起来。 窗外暴雨如注,电闪雷鸣,可是房内的尤莲根本没有注意到。 夜已经很深了,尤莲脱了外衣躺在床上,拉开薄被盖住自己。西门杉坐在房里的榻上开始静修。 尤莲的心一片平静祥和,她慢慢在风雨声中睡去。 早上一醒来,西门杉已经不在房中了。尤莲马上打开窗户,只见院中叶片落了一地,再加上被雨打落的花瓣,显得狼籍一片。 可是空气中带着青草的香味,树叶的苦苦的清香,落花淡淡的香气,还有泥土特有的土腥气,再加上雨后树叶显得特别的绿,前面那家瓦也显得更灰更蓝,天空更是瓦蓝瓦蓝——尤莲的心情好极了! 同福客栈的这个小院子大概是白云城的人来往时住的,收拾的特别舒适,院中更是种满了各种花花草草,最多的就是吊兰了,东墙边有一个凉厦,上面搭了个架子摆了几十盆弔兰。 西门杉同兰素心正在凉厦下面看吊兰,一些吊兰上发的小芽可以移栽了,兰素心伸出手就要掰下小芽,尤莲昨晚看过,知道这些小芽还没有生出根须,不能掰下来移栽,一着急就忘了说话,跑出去就扑了过去,打算阻止兰素心。 谁知还没近兰素心的身就有一股劲力突地袭来,尤莲的身子马上斜着向上飞了出去,尤莲心道不好,只等脑浆迸裂的惨状发生。谁知千钧一髮之际一道白练噼空而来紧紧缠住尤莲的腰,把尤莲给拉了回来。 尤莲直觉仿佛腾云驾雾一般闭着眼睛飞了下来,被人紧紧抱住。 过了好大一会儿,尤莲才敢睁开眼睛。睁开眼睛才发现西门杉正紧张的望着自己,他的嘴紧紧抿着,脸都白了。 “你怎么老这么冲动!”这是西门杉第一次吵尤莲。 可是尤莲一点也不生气,呆呆望着西门杉长长的眼睫毛,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边摸边说: “咦,你的眼睫毛怎么这么长啊?” 一旁的兰素心本来担心自己自身的防御功力伤着了尤莲,正在自责,听到尤莲的话,“扑哧”一声爆笑了。 这时,尤莲发现西门杉的脸慢慢由白转红,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西门杉怀中,连忙挣扎着要下去。 西门杉紧抱着尤莲,进了尤莲房间,把她放在床上用薄被盖好才坐在床边问道: “你现在感觉怎样?有没有受伤?” 尤莲看西门杉反应这么大,连忙道:“我没什么,幸亏你那条白练救得快,我还得谢谢你呢!” 西门杉伸手在尤莲额头上量了一下,又拉着尤莲的手诊了诊脉:“奇怪,怎么脉象这么急?”
第100页 尤莲脸马上红了,心想:你要拉一会儿我的手,我的心跳得才急呢! “呃,西门,”尤莲咳嗽了一下,“我一点事都没有!” “怎么咳嗽了?是不是呛着风了?”西门杉一着急,两手用力握住尤莲的手,“尤莲,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尤莲没有说话,慢慢凑近西门杉,吻住了他。 西门杉这下不用担心了。这是尤莲第一次主动吻她。 过了许久,西门杉低声道: “尤莲,我们吃过早饭就出发吧,到晚上就能见到你爹娘了。” “好!” 傍晚时分,尤莲三人就到了南阳城。在城中的同福客栈稍事休整后,西门杉安排人送兰素心到御剑门,自己便带着尤莲去西郊尤莲家了。 离家整整半年,尤莲不免有些近乡情怯,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 真的回了家,尤莲终于看到了父母,自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尤莲的爹娘变化倒是不大,只不过已经将尤莲叔叔家的一个小堂弟过继了过来,家里多了一口子人。 尤莲晓得古代婚礼的流程,怕麻烦,就骗自己爹娘说自己与西门杉已经成亲了。她的爹娘对这个女婿倒是满意得不得了,只是提出要再补办一个婚礼。八抬大轿、仪仗开道、花轿迎亲、狮舞引门都略去了,只余下拜堂和给双方高堂敬茶。 西门杉的爹娘远在白云城,于是就请来了西门杉的外公。 尤莲的爹娘发现男方是按迎娶正室的礼节迎娶尤莲的,心才真正放了下来。 饶是简化了很多,可是繁杂的仪式还是把尤莲折腾的够呛。 尤莲迷迷煳煳参加了婚礼,迷迷煳煳被西门杉带离了家。在马车上,她又累的睡着了。 等她睡醒才知道正在赶往白云城主夫妇在山中的别墅的路上呢。 到别墅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一轮弯月挂在蓝丝绒般的天空,清辉洒下,给山林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 别墅是在一个山谷中。 当站在山腰上俯视月光下的别墅时,尤莲几乎屏住了唿吸——她从没见过这样美的地方! 谷底长满各种树和花,空气中似乎飘荡着各种花香。不知什么地方传来泉流淙淙的流淌声。谷中央是一个汉白玉装饰的花园,花园里花团锦簇。 花园的中心是一座白色的宫殿,在月光下散发出莹润的光。 此时月上柳梢,清风徐来,虽是盛夏的夜晚,却是没有一丝暑气,反倒清凉静谧。 西门杉俯身抱起尤莲:“尤莲,我们下去喽!”话音刚落已飘然而下。 到了谷底,西门杉拉着尤莲的手走上小径,分花拂柳,不久,花树掩映间,前面就出现白色的建筑的一角。 往前继续走,小径出现分叉,他们踏上右边的青石小径。 谷底面积很大,种植着茂林修竹奇花异草,中央是一个大大的湖泊,湖上建着一座白色的宫殿,月下望去,彷如神仙之境。 西门携着尤莲的手,开启几个机关,走上建在水上的白玉雕成的迴廊。水中种了很多莲花,此时莲花盛开,清香阵阵,远处传来汩汩的流水声,青蛙哌哌的叫声,以及不知名小鸟宛转的歌声。 白色的宫殿看上去晶莹剔透,在月下散发出柔和的光。宫殿规制并不大,显得小巧秀丽。 走近宫殿,抬头一看,宫门上挂着的匾额题着“白月阁” 三个字。 宫殿屋宇不多,但都是用汉白玉雕成,里面陈设简单,除了一些必需的家具外,只是挂着几幅山水,摆着几盆兰草而已。 刚到正殿,不知从什么地方闪出两个白衣人: “参见公子!” “宵夜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请公子少夫人入席。” 白衣人引着尤莲二人来到一处偏殿,殿中早已摆好酒菜。 用过饭,自有白衣人前来收拾。 西门杉微笑着望着尤莲: “尤莲,去看看我们的房间吧!” 尤莲慢慢低下了头,心如鹿撞,乖乖把手递给西门杉,随着他走了出去。 昨夜雨疏风骤 作者有话要说:鑑于读者建议,我修改了一下,还是不太满意。 就是想表现两个菜鸟囧囧的初夜 见谅 其实一拉着西门杉的手,尤莲就知道他也很紧张——西门杉的手心有汗——他只有很紧张的时候才这样。 尤莲想起一句话——“两雏相遇,必有一伤”,她更紧张了,心里安慰自己:不会那么巧吧,就这样碰见了个处男? 西门杉带着尤莲进的这个房间很大,用屏风隔成了内外两部分。汉白玉雕成的窗子没煳窗纱,白纱的窗帘随风飘拂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绕过屏风,眼前是一个大大的白玉床,上面罩着白色的纱帐,床上铺着白色丝质的床单,床头并排放着两个大大的白色绣花枕头,下面的床褥铺得厚厚的——尤莲回头望着西门杉,微笑着: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风格的卧室?” 西门杉有点尴尬,半晌方道: “我去你家里看到你房间……” 尤莲含笑上前抱住了西门杉。
第101页 卧室附带着一个温泉浴房。尤莲先洗的澡,洗完澡穿着浴衣裹得严严的。她出来后西门杉才进去洗。 尤莲脱掉保守的浴衣,换上大红的抹胸,外面穿了一件白色薄衫,穿了一条白绫裙子,坐在妆檯前打理头髮。 西门杉出来的时候叫了一声“尤莲”,尤莲马上回过头来看他。 只见西门杉身着白色的浴衣,湿漉漉的长髮披散下来,衬得雕像一般精緻的面孔更加魅惑——尤莲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就被西门杉抱了起来。 把尤莲放到了床上,西门杉脱掉自己的衣服就俯下身去。 一个长长的法式深吻结束,尤莲和西门杉都有点意乱情迷。西门杉望着尤莲,手慢慢上移,覆在尤莲胸前,一动不动。 此时的尤莲,鬓髮如云,媚眼如水,桃腮泛红,高耸的胸部剧烈起伏着,动人之极。 西门杉此时眸子深幽,紧紧盯着尤莲,手却行动起来,解开尤莲的腰带,拉开她的衣襟,露出大红的抹胸,低首吻了下去。 甫一接触,尤莲便如同触电般颤抖了一下,随即浑身软如春水,不能自已。 西门杉隔着布吸吮啃咬着,尤莲浑身酥麻战慄。 西门杉触手皆湿,一把脱下尤莲的亵裤,然后飞快脱下自己的衣服,抬起尤莲双腿,挺身欲入。 “疼——”尤莲剧烈挣扎起来,“疼死了——” 西门杉因为尤莲的挣扎,一直不得其门而入。 “尤莲,求你了!”对准目标,再次用力。 “啊——太疼了——”尤莲疼的浑身哆嗦,双脚乱踢。 正挣扎间,尤莲感觉下身一热,而西门杉也覆在尤莲身上,慢慢平静了下来。 过了好久,尤莲才明白怎么回事,不由羞红了脸,只好用衣袖遮住脸。 两人一番折腾,都很快睡去了。 半夜里尤莲醒了,朦朦胧胧中觉得不对劲,睁开眼睛一看,西门杉光着身子坐在自己身边,双手正在自己双腿间忙碌呢。 看到尤莲睁开眼睛,西门杉连忙站在床下,把尤莲拉向自己,又拉过枕头垫在她身下。 事已至此,尤莲也有点认命,咬着牙,等着即将到来的疼痛。 谁知西门杉刚挤进来一点,尤莲已经忍不住挣扎着大哭起来: “西门杉,太疼了,实在是太疼了,我不要了!” 西门杉又用力挤进去了一点,尤莲感觉下身火辣辣的,实在挨忍不过,,剧烈挣扎着: “西门杉,你的太大了,我实在受不了,求你了,求你了!你出去吧!” 西门杉一看到她梨花带雨哀声求饶,不由再次春山早倾,春潮早涌,伏在了尤莲身上。 夜间,西门杉又好几次厉兵秣马,可惜都败走麦城,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到了早上,看到尤莲神情委顿,脸色苍白,西门杉不由万分怜惜,安顿住尤莲,自己端来早餐,服侍尤莲吃了,让她卧床休息,自己出去了。 尤莲又睡了一上午,快到中午十分方醒了过来。洗了个澡就去找西门杉了。可是找来找去就是找不着,想找那些白衣人来问问,谁知这偌大的白玉宫殿里竟一个人都没有,风从窗口吹入,扬起白纱窗帘,整个白玉宫殿空洞得吓人。 尤莲又惊又怕:不会是自己一直怕疼把西门杉给气走了吧? 她害怕极了,开始一间间房间的找西门杉。 在后殿的第十六个房间,尤莲推开厚重的门,发现是一个书库,里面依旧没有人。 “西门杉,你出来,你出来啊——” 没有人应声,尤莲的眼泪流了出来,这是最后一个房间了! “尤莲,你起来了?” 是西门杉的声音! 尤莲抬起头,西门杉拿着一本书从最里面的书架后走了出来: “你怎么了?” “西门杉——” 尤莲哭着扑进了西门杉的怀中。 过了一会儿,尤莲才想起来,忙质问西门杉: “你看的什么书啊这么入迷,我叫你都听不到!” 西门杉有点尴尬的把书背到身后。尤莲非缠着他要看一看,最后抢到了手里打开一看,尤莲囧了——西门杉在看黄书,他在看——《彭祖房中术》! 看到尤莲的表情,西门杉也害羞了,抢过书起身就要走。 尤莲忙拉住他: “西门杉,一起研究吧!” 尤莲和西门杉认真的研究了一中午,刚要理论结合实践,就有白衣人来报,说东京分舵有消息传来,西门杉就跟着去了。尤莲这才知道这些白衣人并不在这里住,而是在离此不远的另一座房子里居住。 等西门杉忙完回来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十分。 他回到大厅没找到尤莲,正要叫尤莲,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回头一看,尤莲身穿白衣长发微湿披泻而下,俏生生立于眼前。月光如水从窗口进入,洒在尤莲身上。 月光之下,西门杉直觉尤莲清新如莲,不觉呆住了。 “你回来了?进来吧。” 尤莲牵着西门杉的手进了卧室。 房内红烛高烧,牙帐高挑,床前小几上摆着一个玉瓶,瓶内插着一支莲花,香气袭人。
第102页 “我为你准备了宵夜,洗洗手先吃一点吧!”尤莲指着房内小几上的清酒小菜道。 洗完手过来,西门杉抱起尤莲,放在自己腿上,两人一双筷子吃菜,一个杯子喝酒,中间亲吻嬉戏。 尤莲几杯酒下肚,早已两靥晕红,眼泛春水,波光流转,浑身如水一般柔软,胆子更是大了起来,先是吻住西门杉,接着手往下摸啊摸: “西门杉,你又硬了。” 声音婉转低回,柔媚之极。 双手围住坚硬之物,捏了又捏: “西门杉,这么粗,这么大,我该怎么办才好?” 声音低而沙哑,在西门杉耳边呢喃着。西门杉马上立起身,抱着尤莲来到床边,把尤莲放到床上,俯身吻了下去。 纵然吸取了理论的精华,两人也进行了有效的沟通,但是,唉,尤莲的疼痛敏感体质! 最恐怖的还在后面。 西门杉第一次完整的享受到身为丈夫的权利之后,尤莲也只是流了一点点血,虽然疼,可是最疼的已经过去了,西门杉事后又那么温柔体贴,她觉得既然最难那一关已经过去,也就没什么可担心了。 谁知睡到中午十分,西门杉来叫她用午饭。她刚从床上起来,忽然发现身后的西门杉脸色苍白,嘴唇颤抖。 她自己也觉得下身有点湿湿的,就伸手去摸,谁知摸了一手血,再看地下,鲜血沿着大腿往下欢快的流着。 “啊——”她后知后觉的大叫起来。 西门杉反应了过来,拿起薄被把她包住就施展轻功窜了出去。 很久以后,南阳城的女医馆的大夫还在津津乐道两个菜鸟新婚夫妻的故事。 “哈哈哈,竟有女子初夜流那么多血的!真是哗哗的往下流哇!” “她丈夫是抱着她从对面房顶上飞下来的,看起来武功很高,胆子怎么那么小,脸发白,嘴唇发灰,直喊着‘大夫救救她救救她’!” “……” 鑑于两小夫妻因为初夜流血事件在南阳城成了名人,虽然没人知道是谁,但是尤莲实在是感觉没脸见人。于是,连三天回门都省了。派人给丈人丈母送去银子和丰厚的礼物后,西门杉带着尤莲赶往东京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鑑于读者建议,我修改了一下,还是不太满意。 就是想表现两个菜鸟囧囧的初夜 见谅 罗帏不觉纱窗晓 尤莲西门杉行到尉州,白衣就迎了上来。原来,朱影已经生产,生下了一个大胖丫头,白云城主夫妇已到了东京,命白衣来迎西门杉夫妻二人。 一路疾行,到东京已是六月初了。 尤莲是第一次到东京。 这东京和她去过的长安杭州自是不同。 长安轩昂壮丽,依山傍水,有种王者之气;杭州清新婉丽,山水逶迤,有种婉约之美;东京却是建筑秀丽,街道繁华,虽然地处平原无山可依,可是满城大大小小的湖以及川流不息的汴河,为这座宋代最繁华最大的城市增添了许多景致。 白云城东京分舵规模也比其他分舵大得多。马车在分舵门前停了下来,西门杉先跳下车,然后回身搀扶着尤莲下了车。 尤莲一下车就呆住了,白云城东京分舵令她想起了濮王府的规制,显得壮观华丽。 正在这时,大门内涌出一群人,打先就是一绿衣丽人,尤莲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西门杉已拉着她跪下了: “不孝子杉见过母亲!” 苏夫人已经上前扶起了西门杉和尤莲,她依旧爱着绿衣,一身浅绿夏衫更衬得肌肤似雪,看上去只如三十许人。 尤莲本来一直担心这位婆婆看不上自己,心底忐忑,谁知婆婆亲自出来迎接,因此更是低眉顺眼。 苏夫人拉着尤莲的手,笑得很是慈祥: “小莲,在白云城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很喜欢,没想到杉儿居然有这个福气娶到你,我真开心!” 尤莲有点诧异,微微抬头,苏夫人正望着她呢,眼底是毋庸置疑的慈爱。尤莲心一动,她没想到这个年轻美貌的婆婆是真的欢喜她,不由就真心实意叫道: “母亲——” “哎——”苏夫人喜滋滋答应了一声,“既然叫了母亲,快快跟我进去吧!” 婆媳两个携手进了大门。西门杉带着白衣波澜不惊的跟在后面。 到里面之后,西门杉又拉着尤莲重新拜见了白云城主夫妇,苏夫人很开心,给了尤莲一个锦匣: “小莲,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见过公婆,尤莲又随苏瑞去见了大嫂朱影。把尤莲带到了内室,喜气洋洋的新父亲苏瑞就拉着弟弟西门杉议事去了。 正在坐月子的朱影因为新做了母亲,气色很好,平添了几分容光。 小丫头长得像朱影,有点黑,可是很壮实,很可爱。 尤莲喜欢小孩子,抱着小丫头爱不释手。 朱影含笑道:“这么喜欢孩子,你和杉弟赶快生一个啊!” 说得尤莲有点害羞。 说起婆婆,朱影分外感嘆:“婆婆待我真正的好,生了个丫头,我本来担心公公婆婆不高兴,谁知婆婆那样开心……” 尤莲也很为她高兴。
第103页 朱影含笑道:“婆婆给你的见面礼是个锦匣吧?!去年我们成亲也是给的一个锦匣,婆婆出手很大方的,小丫头出生婆婆也是又给了一个锦匣,说是给小丫头准备的陪嫁。” 尤莲逗弄着小丫头:“小丫头快快长大哦!” 两妯娌相处得很融洽。 西门杉和尤莲住的小院据说是白云城主年轻时住的,房舍简洁明丽,院中植满奇花异草,尤莲非常喜欢。 到了晚间,在苏夫人那里用罢晚饭,西门杉和尤莲方回到房内,梳洗过后,西门杉拿着一本书在看,尤莲坐在旁边,抱着苏夫人当做见面礼给的锦匣翻来覆去的看。 锦匣大概有四指长两指宽,匣身绘着精緻花纹,看起来颇为华丽。尤莲一按消息,锦匣就弹开了。 锦匣里共有三层,拉开第一层,都是些繁丽精緻的簪环之类,尤莲随手拿起一个银镀金嵌珠宝点翠花簪看了看就放下了。拉开第二层,原来是些明珠美玉之类的,尤莲发现里面还有一个精緻的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个钻戒,忙叫西门杉: “你看这是什么呀?” 西门杉随意看了一眼道: “这是父亲当年从波斯商人处买来送给母亲做定情信物的。” 尤莲把钻戒戴到了左手无名指,居然正合适。 拉开第三层,是些文书之类。尤莲拿起细看,才发现是些地契和一些银票,都翻了一遍之后,尤莲把匣子合上,对西门杉说: “西门杉,母亲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了我,感觉有点受之有愧啊!” 西门杉知道尤莲素来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因此随意道: “嫂嫂成亲的时候母亲也送了她,你不用太在意,爱怎么用就怎么用,没了就管我要。” “呃,”尤莲回头盯着他,“我说,西门公子,你成了亲,可是好像还没向我交代家底呢!” 西门杉眼睛放在书上,手随意一指: “你不是以前就知道么,都在我衣箱内的那个黑皮匣子里。” 尤莲隐约记得整理衣物的时候看到过那个匣子,可是当年在长安时就见过,因此也没在意。 合上黑皮匣子后,尤莲感嘆一声: “我算明白什么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了!” 又斜了一眼西门杉,酸熘熘道: “喂,西门,在长安城看你平常就两件白衫子换来换去,我还以为你多穷呢,原来是深藏不露啊!不行,得劫富济贫!” 西门杉对这些东西才不在意,从他十六岁开始参与城中事务以来,白云城每年都会给他分红,可是他根本没时间去花用,因此都攒了下来。 “那你就拿着随意花吧!”他放下书望着尤莲,轻轻道,“尤莲,这些都归你管。” 尤莲瞪着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穷大方!” 西门杉走到尤莲面前,低下头,脸贴着尤莲的面颊: “丈夫挣钱,自然是让妻子拿来用的。你能花,我就能挣。” 尤莲轻轻推开他,笑得促狭: “嘿,说的好听,如果没了白云城你哪来的银子?” 西门杉很无辜: “我可以当保镖,还可以开门收徒,还可以——”他笑着看尤莲,“还可以做杀手啊!” 尤莲一向觉得他白衣无尘玉树临风,一副遗世独立纤尘不染的样子,听他说起这些谋生之道,有些怀疑的望着他。 西门杉觉得很平常:“我十四岁父亲就命我下山闯荡江湖自己养活自己了。” “呃,真的吗?”尤莲兴奋地望着他,“你都做过什么职业啊?” 西门杉陷入回忆:“第一个职业是跟着一个马队当保镖,后来到了西夏王城,听说拉雅山有武林秘籍现世,又跟着去寻宝……” 尤莲津津有味的听着,她没想到西门杉的经歷居然这么丰富。 西门杉说了一会儿,忽然停了下来: “尤莲,夜好像深了。” “嗯,你接着讲嘛,那个南疆蛊神后来怎么样了?” “尤莲,我想我们该休息了。” “接着讲嘛!” “……” 夫妻生活中,主动权和武力值总是成正比的,弱弱的武力值几乎为零的尤莲又被吃干抹净了。 第二天一醒来,尤莲就大叫起来: “已经快中午了,怎么办啊!还要向公公婆婆请安呢!西门杉,都怪你!” 早已起床正在静修的西门杉好笑的停了下来: “父亲母亲早已进宫去了,难道还等着你起床去请安不成?” 尤莲哑然。过了一会儿想起来又开始埋怨西门杉: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 西门杉慢条斯理起身:“尤莲,你也该跟着我习些养气之术了。” “干嘛?”尤莲边穿衣服边白了他一眼。 西门杉貌似很无奈:“你的体力太差了!” 尤莲怒气上升:“还不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 她气得都说不出话来,扑到西门杉身上,拉过西门杉的手腕,一口就咬了下去。
第104页 她咬了一下,看西门杉没反应,就又轻轻舔了一下,斜眼看了西门杉依旧没反应,就又轻咬了一下。 西门杉沉声道:“尤莲,这次是你主动的!”说着,就抱起了尤莲。 尤莲梳洗完毕,正好是午饭时分,西门杉已经吩咐人把午饭摆在了客厅。 尤莲的活动量太大,体力严重透支,因此食慾大增,吃了不少。刚刚放下碗,西门杉就微笑着望着她: “尤莲,有一件事得告诉你一下。” “什么事?”尤莲拿起一杯茶欲喝。 “九师弟想见你一面。”西门杉一脸平静的说。 “啊?小王爷么?”尤莲惊喜,“我快一年多没见到他了!还真的有点想念他呢!” 回头看到西门杉面无表情的脸,忙贴上去: “杉,我保证,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爱的男人就是你!” 西门杉的冰山脸这才缓和下来。 尤莲忙问: “那,什么时候——” “他马上就到,你去凌霄阁等着吧!” “啊?这么快啊!” 西门杉赏给她一个白眼:“不愿意见么?那我——” “愿意愿意!”尤莲连忙扑上去挎住他的胳膊,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毕竟好几年没见了嘛!” 西门杉没有说话,用警告的眼神望着她。 尤莲忙举手发誓:“我,尤莲,此生只爱西门杉一人,如违此誓,天打——” 她没有再说下去,西门杉捂住了她的嘴。 “尤莲,我爱你!” 啊!尤莲囧了,西门杉居然在这时说出了这三个字,平常怎么逼他都不说的。 梧桐叶上萧萧雨 西门杉带着尤莲到了凌霄阁所在的园子门口就离去了。 听到凌霄阁的名字,尤莲还以为巍峨壮丽挂满功臣画像那种凌霄阁呢,谁知就是一个植满凌霄花的小巧别致的园子。 此时正是夏季的午后,园子里静悄悄的,正是凌霄花开花的时节,艷黄色蜜蜡一样的花朵,如同号角一样,开了满园。 尤莲沿着凌霄花下的小径慢慢走着,周围太静了,静得仿佛能听见凌霄花落下时扑簌簌的声音。 前面是一个凌霄花缠绕的绿漆雕花走廊,走廊两旁是木制的长椅。一个身着紫衣的背影背对着尤莲坐在长椅上。 尤莲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 这个背影如此陌生。 仿佛听到了尤莲的唿吸,那人立起回身,微笑着望着尤莲——真的是小王爷,已经长大的小王爷! 尤莲的眼睛有点湿润了,走到小王爷面前,手已经上去扯住了小王爷的脸颊往两边扯: “你这傢伙,什么时候长大了!” 眼泪已经涌出。 小王爷任她撕扯,乌黑的大眼睛也湿润了。 “尤莲,你没怎么变啊!” 尤莲勉强微笑:“分开的时候我都十八了,还能怎么变?” 小王爷也微笑着,牵着尤莲的手: “来,坐我旁边吧!” 中午的日光虽毒,但走廊上爬满了凌霄花,倒也阴凉。尤莲仔细打量身边的小王爷。 虽然是炎夏,小王爷倒穿得衣履齐整,黄金嵌明珠的发冠,紫色的夏常服,白玉镶宝腰带。 尤莲看了半天方道: “小王爷,你长大了啊!” 小王爷也望着她: “尤莲,你变老了啊!” “啊?”尤莲气急,揪住小王爷的领子,“我哪里老了?我是成熟了艷丽了!真是不可爱的小孩!” 小王爷却狡黠的笑了:“尤莲,我好想你!” 尤莲捏捏他的脸:“赵曙,小宗实,我也想你哦!”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带笑,心内却都有些酸楚。 尤莲勉强笑道: “你的高氏娘子怎样了?” “就那样呗!” 尤莲认真的望着他: “既然成了亲,一定要好好待她。” “嗯。”小王爷轻轻道,“我自会好好待她的。” 一时无言。 “对了尤莲,我已经当爹了!”小王爷貌似开心的炫耀。 “啊?”尤莲有点囧,望着不到十八岁的小王爷那带着孩子气的娃娃脸,“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小王爷笑笑:“是一个女孩子。很可爱,长得很像我。” 尤莲看到他的笑脸,也很开心:“那恭喜你了!” 小王爷望着前面垂下的凌霄花的藤蔓,轻轻说: “我也很欢喜。不过,我母妃希望第一胎是个男孩子。” 尤莲明白他的处境,不由大为同情,伸手握住他的手,一言不发。 两人就这样默默坐了很久。不知不觉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小王爷勉强笑了笑,道: “我明日就要携眷去岳州上任了,山高水远,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他从衣襟内掏出一个木制的小盒子递给尤莲,“这是我亲自给你做的。” 尤莲接过盒子。盒子看着粗糙,闻着却香香的,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翠钿金雀玉搔头,做工甚为精良。尤莲拿起翻来覆去的看,最后笑着说:
第105页 “你给我做了那么多首饰,就属这个漂亮了!” 小王爷也怅惘地笑了。 小王爷先离开了。尤莲听得到他离开时园门口僕役请安的声音。 她静静坐在廊下。 夕阳的光辉慢慢消失,园中越来越暗,小虫的鸣叫渐渐响起,夜色笼罩住了满是凌霄花的小园。 “尤莲,该去用晚餐了。”是西门杉的声音。 听到他的声音,尤莲觉得仿佛有了依靠,回身依进西门杉怀中,喃喃道: “这世上为何有那么多的分离,为何这些分离都叫我如此难过……” 西门杉没有说话,轻轻抚摸她的髮髻,低声道: “尤莲,我俩永不分开,可好?” “嗯。”尤莲答应了一声,觉得无限安心,无限妥帖。 夫妻两个携手出了凌霄阁,低声说笑着去公公婆婆那里用晚餐,谁知刚踏进苏夫人和城主居住的蘅芜苑,就听到有人大叫:“尤莲!” 声音很大很熟悉,尤莲和西门杉相视一笑,携手而入。 兰珂已经沖了出来,兰琛笑嘻嘻跟在他身后。 一年多没见,他们两个变化很大,原来稚嫩的娃娃脸已经不见了,变成了清瘦的成年男子的脸,身材也愈加细挑高瘦,只有那一笑弯弯的眼睛还能看出少年时的影子——当然,双胞胎兄弟长得更像了! 不过,尤莲还是一眼认出前面的是兰珂,后面的是兰琛。 “尤莲,我好想你啊!” 兰珂扑了上来,抱住尤莲,眼睛却对着西门杉夹了夹: “二师兄,尤莲借我抱一下啊!” 兰珂抱得尤莲都快要喘不过气了,好不容易挣脱开,兰琛正立在眼前呢! 尤莲笑盈盈望着兰琛:“兰琛,你好么?” 兰琛深深微笑:“尤莲,又能见到你,真好!” 这时兰素心和韩水月也携手走了过来迎接尤莲。 三个女子相见,自是叽叽喳喳说不完的话。 一行人步入大厅,尤莲才发现韩镜花和萧怜花也在。 在师父师母面前,韩镜花虽然有点萎靡不振,但对尤莲也没有失了礼数,反倒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叫了声“二嫂”。 尤莲有点吃惊,韩水月鬼灵精的,对着尤莲做了个鬼脸,指了指萧怜花,尤莲这才明白了过来,心里大为庆幸。 这顿晚宴倒是一门团聚,气氛热烈。只不过大小兰不时偷偷看自己让尤莲感觉有点怪怪的。 到了晚间,卸了簪环梳洗罢,尤莲倚在西门杉怀中,对西门杉说: “以前,我老爱说什么‘时光如梭岁月如歌’‘年华如水一去不回’‘岁月荏苒时光匆匆’,可是直到现在我才真正体会到了这些话的含义。不过短短一年多,就好像过了好多年一样,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想起一年前,就觉得仿如隔世。” 西门杉静静搂住她,轻笑一声道: “既然时间这么宝贵,我们就不要再浪费了……” 今晚的西门杉特别的温柔持久,对尤莲更是款款柔情。尤莲平生第一次尝到了飞在云端的滋味,紧紧拥住西门杉,喘息着,一声声唤着“西门西门”,一起达到了顶点。 一时事毕,两人依旧无限缱绻相依相偎。 “尤莲——” “嗯……”尤莲身子还有些颤抖,气息不稳。 “我们永不分开。” “好……” 两人紧紧相拥,彼此觉得对方是自己的骨中骨肉中肉,再也不愿分开。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打在梧桐叶上发出“啪啪”的声音,有些凄清,可是房内两人心中却都是无限的甜蜜。 窗前谁种芭蕉树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尤莲和西门杉的新婚期很快就过去了,西门杉恢復了忙碌的生活,几乎天天外出。 刚开始尤莲有一点点寂寞,可是她自己看看书,做做女红,干干家务,种种花弄弄草,有时去看看婆婆或者朱影,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一日一大早尤莲醒来,觉得身边空空的,原来西门杉已经不在房中。 去向婆婆请过安后,苏夫人倒是和颜悦色问她需不需要侍女。其实东京分舵的分舵主早就问过了,尤莲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人来侍候,当时就拒绝了。 于是她就恭恭敬敬地回道: “婆婆赏赐媳妇原不敢辞。只是房中的一切媳妇自能料理,且相公也不愿意身边有人侍候。”说罢又行了一个礼。 她说的倒全是真话。不论是在白云城还是在长安,西门杉都是一个人住,除了白衣之外并不要人侍候。 尤莲呢也是自己忙惯了,不愿让别人来侍候自己,而且她一直认为,只要每个人都不买丫鬟奴僕,没有了需,就没有了供,自然不会有那么多买卖人口拐卖幼童事件的发生,她自觉人微言轻,但是愿意从自己做起。 可是半天没见婆婆反应,抬头一看,苏夫人正一手扶着脸笑呢。她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苏夫人已经笑着说: “小莲,你婆婆我不是什么文化人儿,你不用这么文绉绉的和我说话,你原本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好了!”
第106页 尤莲这才放松了下来。 苏夫人和她聊了几句就道: “尤莲,说句实话吧,杉儿小时候我管的就不多,现在长大了,我也不会管太多。你们两口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去,我和你公公都不会干涉的!” 尤莲刚要谦逊几句,苏夫人笑着接着说: “我和你公公在这里,你们一定觉得拘束,就是我们俩老的也觉得不自在,所以呢,我们已经决定回白云城,明日就出发,这里就靠你和你嫂子了!” 尤莲一听,赶紧劝说婆婆留下来,可是苏夫人看起来已经决定了,只是笑着不吐口。 第二日尤韩镜花、韩水月、萧怜花三人也带着行李来了。原来他们要和师父师母一起回白云城。 韩镜花和韩水月也脱去了华丽的衣服,卸下了珍贵的饰物,穿上了白云城统一的白色衣服,看上去清丽素净了许多。 朱影抱着孩子同苏瑞站在一起,西门杉同尤莲站在一起恭送白云城主夫妇离开。 尤莲回到房中整理了要洗的衣服,交给了在分舵里负责熨洗衣物的张妈,然后就在房中发愣。 虽然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可是她还是不能适应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很怀念在白云城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日子。 她想自己还真是穷命。 西门杉回来,看到尤莲在发愣,就问了一声。 尤莲问他: “西门杉,你觉得现在的生活怎么样?你满意么?” 西门杉如何不知尤莲这几日的变化,心里早已做了决定,只是不言。 尤莲知他一向寡言,也就不再多说。 七月的东京,渐渐进入了雨季,大大小小的雨天天下个不停,朱影和尤莲说起来,都说公公婆婆走得巧,躲过了雨季。 雨季天气虽然凉爽,可是房里的一切都有点潮。一日尤莲正在房里用薰香炉熏潮湿的衣服,就听到院中有人说话: “尤莲,你大夏天熏什么香啊?” 尤莲还没来得及说话,兰琛兰珂已经走了进来,也不用招唿,在房中椅子上坐了下来。 尤莲笑着起身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清茶,接着忙自己的事儿。 大小兰上月随小王爷去了岳州,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尤莲一边薰香一边熨着衣服,一边还和大小兰说着话: “这下雨天天太潮了,衣服不熏熏再熨一下怎么穿出去?” 又想起大小兰刚从岳州回来,就顺口问道: “岳州怎么样啊?” 兰琛笑着回答:“‘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岳阳临江面湖,景色宜人,连杜甫也赋诗说‘吴楚东南坼,干坤日夜浮’,自是人间胜地。” 尤莲边把西门杉一件白衫叠起来,边问: “小王爷在那边还算适应吧?” 兰珂一笑: “你家的小王爷现在可是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跺一跺脚大宋也要颤三下的人物,你担心什么呢!” 尤莲撇了撇嘴,她在大小兰面前说话一向肆无忌惮: “他的上面不是还有皇上,还有曹皇后,还有高夫人,最起码还有他的母妃大人仙游县君老太太呢!我不信他过的多容易!” 接着又瞪兰琛兰珂: “你们兰陵山庄既然已经选择扶助他,可要好好做啊!” 兰琛兰珂有点惊讶,都站了起来,围着尤莲: “尤莲啊,你还是你么?你都明白这些东西了?” 尤莲伸出手指点了两下: “把我当傻瓜么?我知道白云城、南宫世家和兰陵山庄这些支持的是濮王府,梵音教支持的是兴王府!” 兰珂笑道: “这倒是!不过,梵音教教主如今练功走火入魔,早就隐居了,别说——” 他还没说完,兰琛咳嗽了一声,兰珂马上改变话题道: “尤莲,我们从岳州给你带了礼物!” 一旁兰琛打开带来的包裹,掏出了带来的礼物: “这些都是岳阳的特产,有君山银针茶,洞庭银鱼干,湘莲子,还有几把岳阳扇!” 尤莲忙走过来仔细看礼物,发现大小兰确实是用心的挑选的,忙谢了一句。 兰琛坐在座位上品茶,兰珂从怀里掏出个小包递给尤莲: “尤莲,这是我们在岳阳轻红斋特地为你挑选的。” 尤莲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对黄金镶蓝宝镯子,看起来颇为华丽,想必花了不少银子。 尤莲看完就递给兰珂: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兰珂不说话,拉过尤莲的手腕把镯子给套了上去: “尤莲,你若再让的话,就是不拿我们当弟弟了!” 尤莲望着镯子,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方说: “谢谢啦,等晚间你们二师兄回来我也告诉他一声!” 兰琛兰珂嘻嘻一笑,倒不多言。 兰琛兰珂告辞之后,尤莲把他们送到了小院门口。 回到房中,尤莲就把镯子取了下来。 晚上西门杉回来,尤莲把这对镯子拿给他看,并说: “虽说是你的师弟,可是我觉得还是有些贵重。”
第107页 西门杉只是瞟了一眼,没有说话。尤莲知道他心中甚有主意,就不再多言。 过了两日,天渐渐放晴了,白天很是炎热,尤莲就一直呆在房中。一日夕阳西下,西门杉还没有回来,尤莲就闩上院门,自己抬了个竹床放在廊下芭蕉树旁,点了支驱蚊香躺在那里养神,谁知过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正睡得迷迷煳煳,觉得脸上好像被蚊子叮了两下,感觉有点怪异,就睁开了眼睛。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兰琛兰珂正站在不远处赏玩一株茉莉花呢。 尤莲心里有点怀疑,但又怕是自己多心,就没有说别的,只招唿道: “两个小贼,院门都被我闩上了,你们怎么进来的?” 兰珂笑嘻嘻举着一个竹枝道: “就是它喽!” 到了晚间,尤莲又把白天的事儿提了提,只说,“兰琛兰珂我一直是当弟弟看的,以前小的时候亲近点没错,可是现在都大了,毕竟男女有别是吧?!” 西门杉本来正在脱外衣,闻言过来在尤莲脸上吻了一下,还是没有多说。 过了几日,西门杉对尤莲说: “把行李收拾一下吧!” “干吗?” “我们明日出发去长安!” 尤莲有点惊奇,忙问: “那这边的事情呢?” 西门杉伸了个懒腰: “都交给大哥了!” 尤莲感到特别开心,她成亲之后,对西门杉愈了解,就爱得愈深,愿意夫妻两个就这样长长久久下去。她深知,夫妻爱情常在的基础之一就是互相信任彼此忠贞,她信任西门杉,愿意把自己的烦恼告诉他,也相信,他会帮自己解决的! 她依偎进西门杉怀中,喃喃道: “天气是真的有点热,两人抱在一起应该是黏答答的,可是皮肤挨着你的皮肤,却感觉特别清凉,舒服极了。” 西门杉一把抱起尤莲: “先去洗个澡吧!” 西风一夜剪芭蕉 第二日一早醒来,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尤莲听着雨打在芭蕉叶上的啪啪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静静听着雨声。 她以为西门杉早就出去了,就依旧闭着眼在床上翻腾了几下,谁知刚一睁眼,就看到已经穿好衣服的西门杉正站在床前看着她呢: “尤莲,既然醒了就快起床吧!不是还要收拾行李吗?” 尤莲哼哼唧唧就是不肯起床。西门杉一把把她抱起来: “这么懒,你是小猪吗?” 边说着手已经摸向她的腹部: “嗯,真的是小猪!” 尤莲闭着眼睛: “你帮我穿衣服我就起来!” 西门杉真的把尤莲放在床上,然后拿来衣服要帮尤莲穿。 尤莲看他的架势连忙抢过衣服自己穿了,边穿衣边嘟囔: “最近好像真的多了好多肉!小腹都快凸起来了!” 西门杉站在一旁轻笑一声。 尤莲自知最近生活安定好吃懒做肥了不少,于是一瞪眼: “你嫌我肥了?” “不敢不敢!”西门杉哂笑,“肥了也好,肥有肥的好处!” 尤莲回身就打他,他一手攥住尤莲双手,一手却又摸了下去。尤莲边推他边低唿: “拿开啦!好痒!” 夫妻俩正笑闹着,尤莲仿佛听到外面有敲门声,忙道: “别闹了,好像有人找!” 西门杉笑道: “我早就听到了!” 然后整整衣服就出去了。 尤莲自在房中穿衣梳洗。 刚梳好头髮,西门杉就回来了。 尤莲忙道: “怎么这么快?” 半天没听到西门杉回答,回头一看,西门杉正倚在门上望着她呢。 “怎么了?” 他的眼神里有歉疚: “尤莲,恐怕我们今日无法出发了!” 尤莲有点呆:“呃?” “白衣刚才带来消息,泉州分舵出了点事情,大哥今日一大早又去了西夏,”他顿了顿,“我必须赶去处理。” 尤莲想了想,走到西门杉身边,投进他的怀里: “你放心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西门杉嘆了口气,却没有多说,只是紧紧抱住尤莲。 西门杉很快就出发了。 西门杉不在家,尤莲连研究新菜式的动力也没有了,天天在房内看看书写写字,偶尔去帮朱影带带孩子,除此之外也不出门,一个外客也不见。 一日尤莲正在房内为西门杉裁制衣服,听到外面有敲门声,就问了声。 门外立刻传来兰珂的声音: “尤莲,快开门!我们来看你了!” 尤莲欲待不开,可是已经出声问过了,只好出去打开了门。 穿着宫廷侍卫服饰的兰琛兰珂正拿着一个大盒子站在门外呢! 尤莲边笑着把他们迎了进来,边招唿门外的小厮: “小三子,你且进来帮我烧水沏茶。” 进了客厅,兰珂打开盒子让尤莲瞧: “这是宫里给各宫娘娘发的中秋礼,都是些珠花簪环之类,颇为精緻,就给你弄了一份。”
第108页 尤莲没有过去看,只是坐在椅子上问: “咦?中秋节不还早着吗?” “就差一二十天了,宫里无论什么的都是提前预备!” 尤莲还是不去看,只是拿着把扇子摇啊摇。 兰琛倒还好,兰珂就面带委屈的说: “莲姐姐,是不是你嫁了二师兄,你不肯认我们这两个不成器的兄弟了?” 尤莲一看,兰珂大大的眼睛漾满水汽,撇着嘴,皱着眉,因长着一张娃娃脸,怎么看怎么囧,就道: “谁说我不认兄弟了!”又笑了笑,“你别这个样子了,我又不是不理你!” 兰珂乘机凑过来蹲在尤莲腿边: “莲姐姐,那时知道你被梵音教主掳走,我们都快急死了,连夜给兰陵山庄设在梵音教的暗桩下令,一定要找到你!” 他长长地嘆了口气,把脑袋倚在尤莲腿上,“幸亏古钟看到了你手上戴的戒指!” 尤莲想到了那时的事情,短短几个月,真是恍若隔世。她陷入沉思,过了半天才发现兰琛已不在房内,而兰珂正依偎在自己膝下,大脑袋在自己腿上磨蹭来磨蹭去,不由就有点好笑,一把就要拉起兰珂: “说归说,做出这个样子做什么?你是小孩子么?” 兰珂兀自不肯起来,只是说: “莲姐,你若像以前那样对待我和兰琛我就起来!” 尤莲停了停,才道: “兰珂,怎么能像以前一样?现在我已经嫁给了相公,成了你们的二嫂,怎么能像以前一样?” 她决定一下子说开去: “我和你们的二师兄能走在一起到了今日着实不易,我真的是敬他爱他,只愿举案齐眉白头到老。你们以前是弟弟,以后还是弟弟!” 兰珂微微仰着头望着她,眼睛有点红了。 尤莲狠狠心: “兰珂,对我来说,你和兰琛只能是弟弟!” 又起身朝外面叫道: “小三子,这么长时间了你的水还没烧开么?” 小三子没叫来,倒把兰琛叫了进来。兰琛一进来就看了兰珂一眼,板着脸道: “兰珂,你这是做什么?你让尤莲以后怎么做人?” 眼看向尤莲,和兰珂一模一样的大眼睛在长长的眼睫毛掩映下黑黝黝的: “尤莲,我们只不过想亲近你一点罢了,以前你那样待我们,我们心里早就只有你一个,可现在你一下子这样——” “停!”尤莲听得心惊肉跳,“是你们两个?” 兰琛兰珂一起点头,尤莲快要晕过去了,马上从椅子上弹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兰琛兰珂在一旁眼巴巴看着。 尤莲想了一会儿,总算找到一点头绪,回身很认真的问大小兰: “你们刚才是开玩笑的吧?!一定是的!哈哈哈!好好玩哦,弟弟!” 为了更好的表达效果,她还在兰琛肩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是真的。”大小兰认真的望着她。兰琛看了兰珂一眼,兰珂竟又凑了过来,“尤莲,自从那次在白云城你那样子照顾我们兄弟,我们就……” “后来,你又常常做饭给我们吃……” “你还帮我们洗衣服……” “我们送你莲花戒你也收了下来……” 这下尤莲总算抓住大小兰的话眼了: “莲花戒?” “是呀!”兰珂望着她,眼中满是委屈,“江湖中人人都知道莲花戒是兰陵山庄庄主的信物!” “我娘把它交给我们就是要我们交给未来的妻子用来定亲的!” “我们给你的时候你也没有拒绝!” “你收下了就表示你同意了!” “……” 兰琛兰珂你一眼我一语说得尤莲头大如斗,一把摘下莲花戒塞给兰珂,一边大声叫小三子: “小三子,你给我滚出来!” 又对大小兰说道: “我已经是你们的二嫂了,只能是你们的二嫂,这些事儿等你们二师兄回来再说!” 小三子终于提着热水来了,大小兰没奈何,对看一眼,再看尤莲捧着头一副头疼至极的样子,两人一向心灵相通,马上决定先离开再说。 尤莲本来就不大出门,如今更是躲在房里不出去,并且对守在院门外的小厮交代只要是男的过来,一律回说二公子不在,女眷不好接待来客。 一日,尤莲正在房内为西门杉裁制衣服,忽听人来报,说夫人娘家托人捎信,尤莲一听忙叫来人进来问话。 来人身穿青布衫子,一副老实相貌,自称是东京鼓楼大街跑马道悦来客栈跑堂的,店中来了一位客人,说是白云城二少夫人娘家同村的,姓李名四郎,二少夫人的父母托他带了些东西。 尤莲一听是李四郎,就吩咐人套车,叫了小三子跟着,坐上车去了悦来客栈。 到了悦来客栈,尤莲就随跑堂的进了李四郎歇息的房间,谁知一进屋,尤莲就站住了: “你是谁?啊,你不是——” 山长水远知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好辛苦啊!
第109页 房内的那人看着尤莲只是不言,后面的跑堂的已迅疾出手,右手化掌砍向尤莲后颈,尤莲身子一软就失去了知觉。一个中年女子从旁闪出接住了尤莲,把尤莲放到了床上。 小三子早已关上了房门立在一旁,跑堂的对他笑了笑,说声“得罪”,就把小三子给放倒了。 这时房内的几个男都背过脸去,中年女子已经在帮尤莲换衣服了。 换完衣服中年女子又拿出易容用具帮尤莲易容。 尤莲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行进的马车中。她一醒,旁边就有人发出惊喜的声音: “青儿啊,你终于醒了!姑母都要担心死了!” 尤莲一看,车厢里还有一个中年女子,正用“慈祥”的眼神望着自己。 尤莲闭上眼睛,她已经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知道多说无益,不如见机行事,再说她也知道在见到正主之前,这些人不可能伤害自己。 根据太阳的方向,尤莲判断出马车在一路向北。 这些人警惕性很高,昼伏夜出,而且无论在什么地方停下来,那个自称姑母的中年妇女都是紧紧跟着尤莲,连尤莲藉口去方便都站在一旁。 尤莲曾经试图逃跑过一次,刚开始那个姑母并没有追,可是,等尤莲跑出一段距离之后,听到头顶传来唿喇喇如同大鸟展翅的声音,一抬头,“姑母”已经站在了她前面。 尤莲这才死心。 马车一路向北,天气越来越凉爽,当柳树很少出现,当白杨渐渐多起来,八月也来到了。 八月十五的时候,马车到达了析津府,可是,连城门都没有进,继续前行。 九月九重阳节过去以后,马车才在一处山林下停了下来。 “姑母”扶着尤莲下了马车。 一路上坐在前面赶车的古钟也跳下了车,他面无表情望着尤莲: “千里松林到了,尤姑娘,我们的旅程快要结束了。” 尤莲瞪着他,他却把眼光放到了尤莲腹部,盯着看了一会儿,低声道: “不知道公子对此会作何感想。” 这一路行来尤莲虽然处于被绑架的地位,可是“姑母”还是尽量让她舒适,饭菜也都很好。 按说尤莲应该憔悴不堪的,可是想来尤莲自己都觉得羞愧:她的食慾一直很好很旺盛,吃得小腹都凸了起来。 “姑母”留在马车旁没有动,古钟抱起尤莲向山上逸去。尤莲早知他轻功甚是高明,当下就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尤莲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木楼之前,木楼后面是无穷无尽的白桦林,木楼建在一个很大的湿地之上,在湿地上建着弯弯曲曲的木质走廊通向岸边。 “古钟参见公子。” 楼门打开了,一对十四五岁的红衣小环迎了出来: “古钟你可到了!公子已经念叨了多日,你要再不来,可指不定有什么好的等着你呢!” 一阵风下来一边一个搀扶着尤莲往楼上走。古钟跟在后面也上来了。 楼下虽是湿地,可是用八根粗柱子作为桩子深入地下,上面建了三层,建的颇为坚固。楼外面看是白色的原木,非常古朴的样子,可是到了第一层楼,尤莲就发现里面很舒适。 一进门就是个宽敞的厅子,厅子的地面也是白色的原木,中间是一个大大的木榻,上面铺着浅绿丝绸,中间放着一个小小的榻桌,榻上甚至放着几个绣着莲花的白色软垫;榻后是一个大大的屏风,上面绘着四时花卉。 红衣小环扶着尤莲在榻上坐下。 尤莲沉声道: “叫大小兰出来吧!” 话音刚落,兰珂的声音就从屏风后传了出来: “莲姐!” 兰琛兰珂一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们身穿一模一样的白色长衫,长衫式样简单,只在衣摆处绣着一丛兰花——尤莲认出是自己两年前给他俩缝制的。 此时的大小兰看来刚刚沐浴过,长发微湿披在身后,白皙的娃娃脸看起来粉嫩异常。 他们一出来就脱鞋上了榻,一左一右紧挨着尤莲坐了下来。 古钟行了个礼,道了句: “古钟幸不辱命!” 兰琛摆了下手,道: “你自去领赏吧!” 古钟拱了拱手就退下去了。两个红衣小环也随着他下去了,临走前还“体贴”的关上了门。 此时,两边的窗子大开着,白色的窗纱迎风飘起,尤莲感到很冷,就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兰珂偎依了过来:“莲姐,我帮你暖暖吧!” 兰琛却下去关上了窗子。 此时房里只剩下尤莲和兰琛兰珂三个人,周围静极了,只有榻前的薰香炉幽幽吐着芬芳。 兰珂轻笑一声,又要靠近,尤莲连忙用手格住他: “兰珂,咱好好说话,别这样!” “别怎样?”兰珂嬉笑着又挨了过来,被尤莲用手臂拼命隔住。 兰琛虽然坐着没动,可是黑黑的眼睛始终一动不动望着尤莲。 尤莲觉得头大如斗,只好道: “我一路风尘,身上都快臭死了,你们离我远一点!” 兰珂这才坐起来拍了拍手:
第110页 “小红,摆饭!” 又回头对尤莲说:“莲姐,先吃点东西再沐浴。饭菜我早让人准备好了,保证全是你爱吃的!” 饭菜上来了,一个炝野生黄花菜,一个高汤蕨菜,一个烧白蘑,一个孜然羊肉,配着高粱面窝头和小米粥,确实都是尤莲爱吃的。 大概都是野味的关系吧,菜非常好吃,尤莲本来已经飢肠辘辘了,因此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起来。 兰琛兰珂两个在一旁帮她夹菜盛汤,尤莲也不拒绝。 最后,兰珂有点惊了,哂笑着试图阻止尤莲: “莲姐,不是兄弟不让你吃,你吃得委实有点过了,怕你肠胃受不了!” 兰琛已经把尤莲的筷子夺了过去。 尤莲咽下嘴里的饭菜才说: “我是真的还没吃饱!” 兰琛兰珂对视一眼,然后眼睛一致看向尤莲的小腹。 尤莲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捂住了肚子。 兰琛把筷子递给尤莲: “尤莲,既然没吃饱,你还接着吃吧!” 尤莲吃完饭,就拿了个垫子放到身后,躺在榻上养身。 大小兰这会儿似乎有了心事,都不怎么说话,只是在一旁陪着尤莲。 尤莲竟慢慢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好辛苦啊! 高楼目尽欲黄昏 尤莲醒来的时候,房内漆黑一片。尤莲刚坐起身,就有人点着了烛台上的蜡烛,顿时一室光明,原来是那个小红在房内侍候。 尤莲还是睡在那个榻上,只不过身上被盖了个被子。 尤莲呆呆的望着跳动的烛焰,她这一路行来,天天都想着西门杉,想着何时才能相见,可是却一次也没梦到西门杉。 “莲姑娘,三楼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你要不要去洗一下?” 尤莲闻了闻身上,果真有些发馊了。她默默点了点头,从榻上跨了下来。 三楼的窗子关得很严,虽是九月天气,可是这里气候和平原不同,已经是非常寒冷,房里放了暖炉,温度倒也不低,屏风后的大木桶冒着热气,上面飘着许多小小的金色的莲花。 尤莲脱了衣服跨进桶内,坐了下去,温热的水立刻淹到了她的下巴。 小红帮她解开发髻,用一个木盆接着水帮她洗头,一边唧唧哌哌说个不停: “莲姑娘,你看这种花好看不?” “好看。”尤莲的回答有气无力。 “这种花颜色是金色的,开的又是莲花形状,所以就叫金莲花,我们这儿的草原上到处都是!” “草原?” “对呀,我们这里既有一望无际的森林,又有宽阔的湿地,过了河就是大草原,草原上盛开着各种花,有金莲花,有野罂粟,有野百合,有断肠草……” 尤莲耐心听着,等她说完,问道: “真的是一个好地方!它有名字么?” 小红正要说话,楼下却传来兰琛的声音: “尤莲,这里叫‘千里松林’!” 说话间兰琛已经踩着楼梯上来了。 小红马上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兰琛一手拢住尤莲的长髮,一手拿起水瓢,从一旁的木桶里舀了一瓢温水浇在尤莲发上。待头髮湿透之后,他往尤莲发上抹上香脂,轻轻揉搓出泡沫,舀水沖净后把湿发用布巾包住。 尤莲任他施为。 把尤莲头髮擦干之后,兰琛望着尤莲笑了笑: “你先洗澡,洗完澡到楼下找我。” 说完,他真的下楼离开了。 尤莲快速的洗完澡,擦干身子,换上一边准备好的内衣,披上了狐裘,就下了楼。 二楼没有人,尤莲就去了一楼。 兰琛真的坐在榻上,右手托着腮倚在榻桌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尤莲在正对着他的地方坐了下来,看到尤莲坐下,兰琛的娃娃脸可爱的笑着望着尤莲: “尤莲,兰珂出去办点事情,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好了,问那些下人做什么,没得害了他们!” 尤莲睁大眼睛望着他: “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 兰琛咧嘴笑了,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这还要怪你,我们本来只想当你的情人,可是无论怎么说你都不答应,兰珂和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出此下策了。” 尤莲用尽力气才压制住骂人的冲动: “可我已经嫁人了啊!我是你们二师兄的妻子啊!” 兰琛笑得更可爱了,仿佛尤莲在说笑话一样: “所以我们刚开始只是想当你的情人啊!从二师兄安排我们护送九师弟去东京开始,我们就知道明着来是抢不过二师兄的。不过,我们这次赢了,不枉我们计划了这么久。” 尤莲扶着额头苦笑: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兰琛脸上现出得意之色: “送九师弟去岳阳的路上我们就开始筹划了。先派人化装成梵音教徒到白云城西夏分舵捣乱,然后又收买海沙帮到泉州分舵去抢劫,等大师兄和二师兄都离开东京了,就又去试了试你,你既然不答应,我记得你说过你曾和同村李四郎定过亲事,就……”
第111页 兰琛还是那张可爱的娃娃脸,可是尤莲却觉得他是那样可怕又可厌。 “兰琛,我有什么好!我身上到处都是毛病!我这人又粗俗又没什么修养!” 兰琛坐直身子,黝黑的眸子盯着尤莲: “你是不够优秀,可是在我们眼中,你比所有女人都可爱!” 他望着尤莲,尽情倾吐自己内心最隐秘的感情: “那一日,我和兰珂受了内伤,又被雨淋透了,发了高烧,躺在床上冷得全身发抖,可是,偌大一个白云城,却没有一个人想到来关心我们,我们两个只好抱成一团互相取暖。是你,是你去照顾我们,给我们请来大夫,帮我们熬药,做饭,洗衣服……”他盯着尤莲,已不復平日沉静的模样,“是你自己走进我们中间,让我们两个都喜欢上你的!” 尤莲颤抖着道:“我只是把你们当弟弟来照顾的啊!” 兰琛笑了笑,脸上竟隐有狰狞之色: “晚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们既已做出来,就要自己承当。” 他站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尤莲: “这个地方叫千里松林,位于契丹境内。世人都知我们兰陵山庄以毒着称,可是却都不知道那些毒从何而来。就在这里,这里的高寒森林可以养殖毒菌,这里的湿地我们用来豢养毒蛇和种植毒草,这里的草原我们既可以种毒草,又可以放牧用来试验的牲畜。” 他也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接着道: “一般人根本走不出这个湿地。而我的二师兄也不会知道你在这里。哦,忘了告诉你,我和兰珂是提前向宫里请缨来查探契丹军情的,一年半载的也回不去!” 最后,他笑了笑: “你安心养着,且等着做我们的妻子!” 他下了楼,尤莲听到他锁门的声音。 然后,尤莲把头埋在手心里,无声的哭起来。 第二日醒来,送来早餐的不是小红,是另一个红衣丫头,她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摆放碗筷,尤莲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马上飘走,不敢和尤莲对视,尤莲发现她的眼皮红红的。 早餐很丰盛,四个菜,一碟煎豆腐,一碟蘑菇烧青菜,一碟牛肉炖土豆,一叠咸菜丝。 尤莲接过红衣丫头递过来的筷子,稍微看了一下菜色,她本来没有食慾,可是却夹了一筷子煎豆腐,放入口中努力嚼着。 吃得饱饱的之后,尤莲在榻上歇了一会儿,然后下了木楼,要红衣丫头陪着,在外面的木头走廊上散了半个时辰的步。其间,她确实看到,在走廊下面满是各种绿草的湿地里有花纹斑驳的蛇在昂首吐信,不过,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 接下来的两个月,尤莲过得还算不错,厨房的大师傅手艺不错,饭菜清淡但很可口,也很有营养,每次尤莲都努力吃饱。吃完饭,她总要到外面去散散步,锻鍊一下身体。其他空闲时间,她总是看看书,背背诗,有时还做做女红。 兰琛兰珂好像也很忙,天天晚餐前过来,陪她用完晚餐聊一会儿就离开,也不做什么逾礼的事情。 尤莲的气色愈发好起来了,白里透红,眼睛乌黑沉静,体态也丰盈了许多,身子也壮健了,虽然穿着厚厚的裘衣,可是小腹的隆起还是很明显。 一日,晚餐罢,兰珂忽然笑着说: “莲姐,你腹中的胎儿该稳住了吧?!” 尤莲抬起头惊讶的望着他。 兰琛兰珂脸上都是一副欣慰的神色: “孕期已经四个月了,行房应该没问题了吧?”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荒鸡再咽天难晓 尤莲对大小兰的变态早就领教过了,早就猜到这两个月的休养生息一定是有目的的,就譬如要吃肉就要好好餵养动物甚至给动物放古典音乐一样,目的就是一个字——吃! 因此,她很平静地问: “你们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兰珂笑嘻嘻的说,“我想你也知道你怀孕了吧!” 尤莲知道自己怀孕了。有时候人的第六感很奇妙,那一次和西门杉在一起之后,她心里一动,觉得自己怀孕了,后来癸水又没有来,她就确定自己怀上了孩子。所以她一直是好好吃饭,认真运动,还看书背诗做胎教。 兰琛不说话,兰珂接着道: “我和兰琛问过大夫了,大夫说只有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不能做,其他时间都可以。而且我问过饲蛇的老徐了,他说他和老婆从开始怀上到孩子生下前都没停过房事……” 尤莲感到噁心,低着头不说话。 兰珂邀功似的笑:“我们还多让你歇了一个月呢!” 说着说着他就靠了过来,嘴里还喊着“莲姐”。兰琛却一动不动坐在一旁,静静看着。 尤莲扯扯嘴角笑了笑: “兰琛能不能先迴避一下?这样我不习惯!” 兰珂回头看看兰琛,笑着说: “兰琛,你先回去,明天再轮到你!” 兰琛一笑,果真站起身出去了。 兰琛一离开,兰珂就又凑了过来: “姐姐,我想了你好久了,你——” 尤莲用手推开他,脸上笑得很羞涩:
第112页 “等一会儿!等兰琛走远再说!” 兰珂很听话的停了下来,只不过眼神灼热的望着尤莲,看的尤莲都不好意思和他对看了,低下头,右手伸出来抚摸着头上的髮髻。 兰珂望着尤莲,尤莲今日在外面穿着一件白狐裘,因为房内烧着壁炉,火势很旺,屋里温暖如春,她的衣襟就敞开着,露出里面浅蓝色的绣花小袄,浅蓝色衬得尤莲心形的脸更加白皙细嫩。 尤莲一向不喜欢华衣丽服浓艷装饰,因此头上只是梳着简单的歪髻,并没有别的簪环,斜斜插着一根古朴的碧玉簪,非常素雅。 此时烛光摇曳,尤莲因为害羞,红唇微启,显得双眸横水,眼波流转,说不出的娇艷无比风流妩媚。他身下一阵发热,就开心的凑了过来,一把把尤莲揽入怀中,顿时温香软玉幽香扑鼻,他笑着低声道: “姐姐,你身上真香,真软,抱着真舒服。” 刚想一亲芳泽,谁知还没亲到,一根尖尖的冰凉的东西就抵在了自己的咽喉上。 尤莲用力握着碧玉簪,轻轻道: “兰珂,这是梵音教的碧玉簪,你没听说过么?” 兰珂当然听说过。梵音教上上个教主是个女的,以暗器出名,凭着一根碧玉簪和一筒暴雨梨花针纵横江湖,以毒闻名的兰陵山庄怎会不研究? 从古钟那里,他知道尤莲和梵音教教主谢伤的关系并太不简单,因此将信将疑,倒也不敢造次。 他的满腔□都化为无有,心中却涌起了无限悲凉: “姐姐,你真的要我死么?你真的捨得么?” 尤莲咬咬牙,握住簪子的手更加用力了。 兰珂还不死心,继续动之以情: “姐姐,我那么喜欢你,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再说,男女之间不就那么回事,二师兄能给你的,我们也能满足你……” “送我出去!” 尤莲再次用力。 被尤莲胁迫着,兰珂只好随着她慢慢站起身走了出去。 此时已是夜间,山林都隐藏在黑暗之中,山风唿唿吹着,湿地里偶尔有诡异的光点闪过。 尤莲抵着兰珂,慢慢走在木廊上。 木廊按一定的方位设计,大概是怕牵动机关伤了自己,兰珂带的路倒是对的。 半个时辰后,尤莲和兰珂才走到了岸边上了岸。一条长路在黑暗里隐隐约约伸向远方,路的一边是无边无际的高山密林,另一边是生活着无数毒虫蛇蚁的湿地,尤莲和兰珂就这样站在路口。 到了大路上,兰珂这时倒非常平静,又开始试图说服尤莲: “莲姐,这里不好么?谁也找不到这里,我们三个快快活活过日子,你生的孩子我们也会当成自己的孩子——” “兰珂,你叫他们找一辆马车,叫大红过来!”尤莲打断了兰珂的话,说完再次用力把碧玉簪往前顶了顶。 这时兰琛已经过来了,没有说话,眼神冰冷,朝着一个属下摆了摆手。 尤莲望着兰琛: “你们不用玩什么花样,反正这样的日子我也不想过下去了,大不了一死!”她惨烈的望着兰琛,笑了笑,“即使杀不了你们,我还杀不死自己么?” 看到她的眼神,兰琛背到身后的手慢慢垂了下去。 兰珂道:“姐姐,你不要想不开!我们不想你死!” 他还要说,尤莲一按簪子,一根银针堪堪擦着他的喉咙射了出去。 马车很快来了,大红也被带了过来。 尤莲沉声道:“大红赶车!” 说罢拖着兰珂到了车边,松开兰珂就跳上了车,对大红叫道: “快赶车!” 大红忙不迭的赶上马车就走。 尤莲早就装作不在意打探过,大小红虽是汉民,可是自小在千里松林长大,是典型的当地通,熟悉环境而且会骑马会赶车,而且她们一向负责的是这里的家务琐事,因此一点武功都不会。 马车刚开始很平稳,可是慢慢的尤莲就听到车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晓得兰琛命人在车上做了手脚,就喊大红: “停车!” 车停了下来,尤莲用簪子指着大红,命大红背过身蹲下去。等大红背过身去,尤莲转身走向了密林。 尤莲刚进密林,兰琛兰珂就追了过来,他们一问大红,得知尤莲进了密林,一瞬间都有点呆滞,马上对看一眼,纵身逸向密林。 尤莲在密林里深一脚浅一脚走着。 说是密林,其实就是原始森林,里面密密麻麻生长着各种树木,都是些松树柏树榛子树白桦树,树木高耸入云,可是下面却生长着各种灌木,尤莲的腿已经被划伤了,可是她不敢去看,凭着大脑里的方向感,跌跌撞撞走着,同时双手还护在肚子上。 她大概是头一次这么勇敢。 她想起第一次被梵音教掳去,她怕受到侮辱自杀,后来被西门杉救回去以后西门杉告诉她,生命最重要。 因此,第二次被梵音教掳去,她想,西门杉早晚会救自己的,因此,不用着急,和谢伤虚以委蛇就行,而且,她渐渐发现,谢伤是真的喜欢自己,所以,她不用担心安全。 可是这次,兰琛兰珂要的不是别的,他们要的是尤莲的一生。
第113页 按照尤莲绵软如水的性子,如果是和西门杉成亲前,她或许就这样屈服了。可是,她已经嫁给了西门杉,成了这个她最爱的男人的妻子,即使是西门杉能够谅解,她也不愿意屈服。 她再也不愿意随波逐流。 深夜的原始森林并不宁静,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有风吹落叶的声音,有树叶落下的声音,有野生动物的号叫声,甚至还传来狼的嗷嗷声。 走着走着,尤莲听到兰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莲姐——” 尤莲马上停了下来,缩在一丛灌木里,一动不动,不发出一点声音。 “尤莲——快点回来——森林里有狼有熊——” 兰珂的声音越来越远。 尤莲暗暗咽了口唾沫,还是一动不动。 果然,过了一会儿,前面不远传来兰琛的声音: “她不在这里,往前边去吧!” “我就怕她伤了自己!她一点武功都不会,还有了身子!” 仿佛是兰琛长长的嘆了口气。 “走吧!” 过了好一阵子,尤莲砰砰乱跳的心才平静了下来。她摸摸肚子,感到一点开心: 宝宝,你真的好像你的爹爹哦,这么稳重,这么能沉得住气,一点都不给你的妈妈添乱! 她倒是没想到,肚子里的胎儿好像才四个月而已。 刚歇了一会儿,远处好像传来嗷嗷的狼叫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尤莲立刻坐直,握紧了手里的碧玉簪。 明月不谙离恨苦 尤莲一动不动,紧紧握着手里的簪子。 野兽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越来越近,尤莲紧张得脑门上都冒出了冷汗,身子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 狼还发出“嗷~~”的叫声,而且叫声越来越近。 尤莲一直僵直的坐着,等待着野兽的出现。 可是,过来一会儿,沙沙声越来越远,慢慢的竟听不见了。 狼的叫声再度传来,距离已经很远了。 尤莲的体力和脑力已经透支到了极点,她裹紧身上已经被挂的乱七八糟的裘衣,靠在树上闭目养神,谁知竟这样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尤莲翻了个身,忽然感觉有点热,一把就掀开了被子——被子? 尤莲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兰珂笑盈盈的脸。 尤莲马上闭上了眼睛,告诉自己,这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绝对是在做梦! 可是,兰珂可恶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莲姐,你累了一夜,肚子早该饿了,吃点东西吧!”他似乎轻笑了一声,“你不饿,肚子里的宝宝也该饿了!” 尤莲闭着眼睛,努力平静心情,可是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几声。 听到肚子发出的“咕咕”声,兰珂马上叫道: “小青,把鸡汤送上来!” 又笑着对尤莲说: “姐姐,你虽不爱喝鸡汤,但这鸡是在草原里放养着长大,熬出的汤味道非常鲜美,适合孕妇补充营养。” 鸡汤很快送了过来,鲜美的香气立刻进入尤莲的鼻孔。 尤莲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陌生的丫头端着一碗鸡汤站在床边。 兰珂从丫头手里的托盘里端出了鸡汤,舀了一勺,放嘴边吹了吹,对尤莲说: “喝吧。” 尤莲喝了这勺鸡汤,味道真的很好。 看到尤莲的反应,兰珂就继续餵起来,很快一碗鸡汤就喝完了。 兰珂扶着尤莲躺了下去,然后就离开了。 尤莲张开眼睛,坐起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发现已经不是原来的房间了。 这个房间要大得多,而且装饰很阳刚,很男性化。床上铺着薄薄的床褥,被子也薄薄的,不过房间里温度很高,大概有壁炉。 房间里装饰很少,只在墙壁上挂着一把剑——尤莲认出是兰珂的佩剑。 床前有一架黑色的大理石屏风,尤莲看不到前方的东西,她从床上起来,绕过屏风,前面是一个大大的窗子,煳着浅蓝色的窗纱,窗前是一张长长的书案,上面简单的放着文房四宝。书案左边是一个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放着几排书。 尤莲打开窗子,发现窗下是一个园子,因正是冬季,园子里除了松柏之外,都是些枯枝败叶。 园墙外边似乎是一条街道,街道上还有来来回回的行人,看着和宋人不同,五官粗犷,皮肤稍显粗糙,男的都是穿着镶皮毛的长袍,女的服装颜色鲜艷了不少,不过都穿着靴子。看服装的式样应该是契丹人。 街道上偶尔出现一两个汉人,可是尤莲始终没有看到记忆中的白色长衫。 她想念西门杉,发疯一样的想念,她想像他的雕像一般的脸,他的黑色长髮,他颀长劲瘦的身子,接触到时他微凉的皮肤……可是这一切都变得那么遥远了。 尤莲想着想着,脸上不由自主露出微笑,可是,一粒大大的泪珠也跟着滴了下来。 她在心里告诉西门杉: 西门,即使无法保全我自己,我也一定会想办法保全我们的孩子。 她静静站在窗前,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觉得心底有着彻骨的寂寞与寒冷,这里有这么多人,可是,她却只有一个人,一个人孤独的生活,必将继续孤独下去。
第114页 好在有孩子。她双手抚上了微微凸起的小腹。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现在身上穿着一件白绫小袄,粉色的裙子,脚上也被套上了一双粉红色的睡鞋。 她摸摸头髮,长长的头髮披散了下来,那根碧玉簪早已不知去向。 她伸出手腕,手腕上的玉镯也不见了。 脚腕上的金环也被取走了。 她低嘆一声:还真够彻底的! 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声“嗷~~”的狼叫声,她动都没动一下。很快,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兰珂得意的笑脸很快出现在眼前: “莲姐,我学狼叫学得怎么样?” 尤莲没理他,继续看着窗外。 兰珂上前关上窗子,回身对尤莲说: “现在是冬天,这里比大宋冷得多,窗户还是关上的好!你怀着孕,若是受了寒生了病……” 兰珂滔滔不绝的说着,尤莲从没想到他会这么话痨,只是不理他,扭头就走到了床边坐下. 兰珂跟了过来,继续说: “这个房间怎么样?” 他笑得很开心: “这是我的房间,不过,你来住的话东西不是那么齐全,不像湿地那个房子我和兰琛提前准备过。到下午就会有人送来妆檯之类的东西。” 尤莲躺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过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兰珂说话的声音,尤莲觉得有些奇怪,以为他离开了,就睁开了眼睛。 谁知一睁开眼睛,就吓了一大跳,兰珂又大又圆的眼睛正盯着她看呢!原来他不知什么时候上床躺在了尤莲的身旁。 尤莲盯着他看,想看出来这么个可爱的好孩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兰珂和兰琛的变化都不大,个子也没长多少,可爱的娃娃脸上眼睛还是又圆又黑又大,眼睫毛还是那样长——尤莲越看越郁闷,和自己一比,这对比未免太明显了。 兰珂大概是吸取了教训,对尤莲也不动手动脚摸来抱去,只是躺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尤莲。 就在尤莲以为和平时期就这样到来的时候,兰珂眨了眨眼睛: “莲姐,为什么无论什么时候看你,我都觉得你是那么好看呢!” 尤莲无语。 “真的。我就是喜欢你。你真好看。” 尤莲忍无可忍,问道: “你们就因为我好看就把我弄过来吗?” 兰珂一脸无辜: “是你自己说要和我们两个一起生活的啊!” 尤莲快要吐血: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 “就在咱们离开白云城那天啊!” 尤莲的大脑开始回放,她想啊想,终于想起了离开白云城时兰珂的原话: “有一个小小的山庄,春天的时候开满桃花,山不高,路好走——咱们就住在那里!” 尤莲努力回想自己的回答是什么。 可是等她回想起来时,不由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她想起她当时只说了半句话就被兰珂的妖孽一笑给打断了。她那半句话是:“哦,好,不过——” 尤莲扑倒在床上,用力捶床:什么叫哑口无言?什么叫悔不当初?什么叫渴望时光倒流? 这些感觉尤莲现在都体会到了。 看到尤莲这样,兰珂笑得更甜蜜了,翻了个身问道: “莲姐,你饿了吧?!”他笑了笑,“我想你运动量这么大,应该饿了!” 他起身就下楼了。 不久,他又上来了,上次送鸡汤的丫头小青端着托盘跟在后面。 这顿午餐很丰盛,两荤两素,爆炒獾肉,萝蔔烧鸡块,酸辣土豆丝,蒜烧蘑菇。 尤莲就着菜吃了两碗米饭。兰珂一直坐在对面陪着她吃,后来看她还要再盛第三碗,忙拦住了她: “莲姐,不能再吃了,你肚子饿了一阵子,这样暴饮暴食不好!” 尤莲放下碗: “那我要出去散步!” “好。你先歇一下,刚吃完饭就运动对身体不好。” 尤莲站在书架前看了半天。兰珂的书架上都是些剑诀兵器谱之类,尤莲都不感兴趣,好不容易在最上面一层看到了一本词谱,尤莲就抽了出来,躺在床上细看。 谁知刚打开书,书里就掉出来个东西,尤莲把这个东西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一朵枯干的兰花,放到鼻子前一闻,这朵干枯的兰花散发出夹在书中的干花常有的幽香。 尤莲正在看这朵干花,兰珂走了过来: “莲姐,你觉不觉得这朵花有点面熟?” 尤莲茫然:所有的干枯的兰花大概都这样子吧! “这朵花可是你亲手夹进这本书里的!” 尤莲拿着书翻来覆去的看,终于想了起来:这不是她从濮王府带进白云城的《李璟词选》么? 她想了一会儿,回头看兰珂: “这么说那时候在白云城你就对我存着狼子野心了?” 惊飈掠地冬将半 “狼子野心?你说我是狼子野心?” 兰珂好像有点生气,起身做出要走的样子。尤莲翻了个身朝着里面。 兰珂看尤莲这个反应,只好自己走了回来,对尤莲说: “你不是要散步么?走吧!”
第115页 说着还从衣架上扯下一个粉色的披风扔给尤莲。 这个园子的前面也不大,也很简单,只是在墙角种了几株白桦,路面倒也平整,铺着青砖。兰珂看尤莲在一条小道上来来回回地走,有点无聊,就道: “我出去一下,你自己走走就回去睡吧!” 尤莲不理他,兀自慢慢走着。 到了晚上,小青刚摆上晚餐,兰琛兰珂就回来了,就坐在一起用了晚饭。 饭毕,小青收拾完碗盘,又泡了茶这才离开,房里只剩下兰琛兰珂和尤莲三人。 兰琛不说话,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烛光摇曳,在他脸上打下深深浅浅的暗影。兰珂也不说话,只是摆弄着手中一柄锋刃闪亮的小刀,用小刀在刻一块木头。 尤莲白天早已想好,就等着兰琛开口。她在白云城的时候就知道,兰琛兰珂这对双胞胎,虽长相一般无二,可是,兰琛却是主心骨,兰珂都听他的。 过了一会儿,兰琛抬起头,望着尤莲,沉声道: “尤莲,我兄弟既已把你请来,就没有再回头的打算,也无法回头了。可是,我们从没想过伤害你。” 尤莲盯着他的眼睛,自己并不说话。 “你呢,也不愿意腹中的胎儿有什么闪失。” “所以,我们想个两全之法吧。” 说完,他盯着尤莲,等着尤莲的回答。 尤莲哑声道: “我愿意跟着你们兄弟。前提是,我生下孩子之前不要碰我,另外,善待我的孩子。” 兰琛兰珂对看一眼,兰琛道: “可以做到。还有别的么?” 尤莲仰起头,长长地嘆了口气: “我要睡了。” 兰琛兰珂起身离开,临出门前,兰珂又回头道: “我和兰琛住在楼下的房间,有什么事就叫我们。” 尤莲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尤莲和兰琛兰珂兄弟又恢復了“友好”相处的时光。 兰琛兰珂往往是早上很早就起来在园中练武。 等尤莲起床,他们和尤莲一起吃完早餐后,就骑马出去了。 他们往往到了晚上才会回来,和尤莲一起用过晚餐,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甚至有些时候什么都不说,各自看书。 这个园子里人口非常简单,厨房只有一位大师傅,是兰琛兄弟从江南兰陵山庄召来的,南北菜餚都很拿手,连草原特色的烤肉、风干牛肉也会做。另外就是丫头小青了,小青大约十七八岁,中等身材,身形健壮,沉默寡言的,尤莲因为大小红的事情,也不敢和她多说,怕又连累了一个无辜的人。 有一次兰琛兰珂出去了,尤莲就藉口散步慢慢接近大门口,谁知并没有人出来阻止。第二天,她又试着接近大门,并尝试着推了大门一下,谁知大门就这样打开了,门外是古钟的黑脸! 尤莲知道古钟武功极为高明,也不解释,扭头就离开了。 尤莲又藉口做小孩衣服,让兰珂准备了针线和上好丝绸。在做小孩子衣服的时候,她偷偷缝制了几个锦袋,然后写了几封求救信,大大的许诺了酬劳,然后把信装进预先缝好的锦袋里,每个锦袋尤莲装了一块碎银子,然后趁着午睡时候,把锦袋给扔了出去。 锦袋扔出去后,尤莲每天都盼望着西门杉来到。 一日,古钟前来拜访,进来后也不说话,把五个锦袋一字排开,放在尤莲面前。 尤莲失望极了,瞪着眼望着他。 古钟面无表情,冷冷道: “尤莲姑娘,在下深受老庄主大恩,粉身碎骨无以为报,唯有以两位少庄主唯马首是瞻。两位少庄主对姑娘你可谓深情一片苍天可鑑,如果姑娘不珍惜,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不要怪古某不念故旧之情。” 说完就出去了。 尤莲气得说不出话来,直直的坐在那里。 塞外的冬天和中原的确不同,寒风凛冽刺骨,风中似带了锋利的刀子一般,唿唿刮着,刮过高山和密林,刮过起伏连绵的草原,带来了大团大团的雪花。 因为天气太冷,尤莲不能出去散步了,每天在屋里走来走去权当散步。她虽不能自己洗衣做饭,但房间都是自己收拾打扫,兰珂说过她几次,看她态度似乎很坚决,就不再多说了。 一日晚间,晚餐用罢,除了夹层的壁炉,房间里还烧着炭盆,火苗在火盆里舔来舔去,房间里温暖如春。尤莲倚在榻上,兰琛兰珂坐在旁边地下铺的毯子上喝茶。 兰珂拿着一本唐诗大声念着,为尤莲肚中的孩子做胎教。他手里拿的是唐诗诗集,念诗的声音倒也抑扬顿挫饶有情致: “‘北雪犯长沙,胡云冷万家。随风且间叶,带雨不成花’,小宝宝,这是杜甫写的《对雪》诗,写的是长沙的雪。”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小宝宝,这是李白写的边塞的雪。” 他说完,语音清朗的自问自答: “小宝宝,你喜欢江南的雪还是塞外的雪?告诉你吧,我以前喜欢江南的雪,可是现在我更喜欢塞外的雪,你听,外面唿唿的风声卷着大片的雪花,多么雄壮!你就在塞外长大,做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长大了学一身的武功,闯荡江湖,快意恩仇,可好?”
第116页 尤莲慢慢躺下,拿手盖住了脸。她努力想念西门杉,想念和西门杉一起度过的日子,她怕这样平静安逸的生活会让她忘记对他的爱,对他的思念,怕自己就这样沉沦下去。 兰琛端起水杯,轻啜一口。他和兰珂从小心意相通,两人如同一人,此时兰珂说出的话何尝不是他在心中所想的? 可是,尤莲,尤莲! 他望向尤莲,眼神复杂。 尤莲觉得自己委屈,他和兰珂何尝不是抛弃了一切,从此以后呆在这荒凉的塞外? 爱情,有时是不可理喻无法改变无从选择的。 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师徒之情,兄弟之情,只好捨弃! 他和兰珂从开始策划掳走尤莲的那天开始,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凤箫声断月明中 冬日的塞外,寒风刺骨,下了半个月的大雪早已停了,可是大雪为山林戴上了白色的帽子,替草原罩上了白色的外衣。 尤莲如同困兽,呆在这个牢笼里,除了在窗口远眺塞外的风景,就只能看那四角的天空。 时光的流逝是那样的慢,尤莲的肚子越来越显,好在没有什么妊娠反应,让尤莲省了不少心。 她依旧好好吃饭,坚持锻鍊,天天读书,有时依旧偷偷缝制了更小的锦袋扔出去。 很快,腊月来到了。 腊月十五那天,到了晚上,兰琛兰珂外出还未归来,尤莲独自吃了晚饭,在房里拿着一本书在看,忽然,听到外面纷乱的脚步声,尤莲刚把书放下,古钟就推开门沖了进来: “莲姑娘,快收拾东西,马上就走!” 尤莲呆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古钟马上冲过来边收拾东西边催促: “快一点!” 尤莲故意慢腾腾起来,想拖延一下时间,谁知古钟拿起一件裘衣裹住她身上,一把抱起她,冲到窗户边打开窗户就跳了出去。 古钟的轻功委实厉害,从窗口蹿出很快就跃出了十来丈远,他再次提气,向北而去。大约过了一盏茶工夫,古钟一直不停的御气而行,前面出现一条小河,河面早已结冰,河对面有几座帐篷。古钟抱着尤莲在帐篷前面停了下来,把尤莲放在地上,然后在帐篷外面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 帐篷里出来一对中年契丹夫妇,契丹男子和古钟稍微交谈几句,就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把古钟和尤莲让进了帐篷。 帐篷内火盆里燃着一种褐色的东西,发出难闻的气味,类似牛马的膻臭味,帐篷外寒风唿啸,可是帐篷内却很暖和。契丹男子和古钟用契丹话交谈着,契丹女子却忙着倒奶茶拿肉干招待尤莲和古钟。 他们的话尤莲一句也听不懂,只好眼睁睁看着,试图从交谈双方的表情和手势上看出点端倪。 古钟说了一大段话,契丹女子连连点头,推了推丈夫,契丹男子马上出去了。 契丹女子待男子出去,便到角落里拿了几件契丹服装过来递给尤莲。尤莲一看有男装有女装,就看着古钟。古钟拣出一套色彩鲜艷的女袍和一个女帽,用一种很“关怀”的表情望着她,“温和”的说: “你把这外衣换了,戴上这个帽子。” 尤莲欲待不换,古钟继续“温和”的说: “你有两个选择,你自己换和我给你换。”又看了一眼契丹女子,轻轻道: “你别指望他们能救你,我杀死他们就像捻死个蚂蚁。” 尤莲乖乖的换上了契丹服装,戴上了带毛边的契丹帽。一旁古钟也在黑色劲装外面套上了契丹的长袍,又在头上戴了一顶皮毛帽子。 刚换好衣服契丹男子就掀开帐篷走了进来,对古钟说了几句话,古钟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银子递了过去。 这对契丹夫妇一边推让一边叽里咕噜说着什么,可是,古钟很坚决的把银子塞到契丹男子怀中。 尤莲被他拉着出了帐篷,外面已经停了一辆马车。 马车看起来很简陋,车厢也是四处漏风的样子。 尤莲被古钟拖着手腕,“微笑”着塞进了马车。 古钟赶着车走出了好远,尤莲掀开帘子,发现契丹夫妇还在帐篷口挥手致意呢。 古钟赶着马车一路向北而去。 草原上覆盖着一层雪,马车的轮子轧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声音,尤莲坐在车中,听着这单调的声音,心里在猜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着怎样脱身。 马车行进着,车厢微微摇晃,尤莲本已疲倦到了极点,虽然在这漏风的车厢内冷得直发抖,可是竟慢慢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尤莲睁开了眼睛,发现马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地方没有树木,没有人家,除了东边紧挨着一个湖面结了冰的望不到岸的大湖之外,就只有连绵起伏的雪原。 古钟拉开车门,对尤莲说: “出来吧!” 尤莲猫着腰站起来,刚想跳下去,古钟一把托住了她,根本没让她的脚落地。 古钟施展身法抱着她向东边的湖面跃去,轻轻落在冰面上后,身子一提,再次跃起。 出了大湖的湖面之后,尤莲才明白过来,古钟这是在消除踪迹。 到了中午时分,古钟带着尤莲在一个契丹小城停了下来。匆匆找了个客栈,古钟向掌柜要了间上房。
第117页 在房中用了午饭后,古钟突然点了尤莲的几个穴位,然后把尤莲塞入被中,低声对尤莲说: “我去探探我家公子的消息,你且在房中睡觉,明天一早我就过来接你!” 尤莲浑身软瘫无法动弹,也无法说话,只好眼睁睁看着古钟关上房门出去,紧接着听到“咔哒”一声上锁的声音。 门外不断传来说话声、脚步声和开关门的声音,可是尤莲只能躺在那里静静听着。 她已经可以肯定西门杉已经追了过来。 想到西门杉,她的心竟微微抽痛,好像出不来气一样。 她想起了她和西门杉相识的经过,想起了长安城中的相伴,想起了因为谢伤两人之间的波折,想起了新婚时的糗事,想起了东京分舵的甜蜜光阴…… 她本来以为今生不会再相见,可是没想到西门杉竟然追了过来,现在,他们距离的这样近,这样近……她的泪又流了出来。 西门杉现在和尤莲的确距离的非常近。 他和尤莲正同在一间客栈里。 西门杉在泉州接到飞鸽传书,马上一面布置追踪,一面水陆兼程回到东京。 他回到东京发现苏瑞已经回去。 陪着尤莲到客栈的小三子已经失踪,叫尤莲去客栈的跑堂原来是人假扮的,而尤莲进去的房间登记的是江南贩丝的客商朱某。 西门杉请苏瑞追查朱某的底细,自己终于抽丝剥茧在九江找到了原名小三子的黄福的爹娘,查知小三子也就是黄福已因为打架斗殴被人杀死。 他又从黄福的爹娘那里开始盘查,发现黄福因为兄妹众多,小时候就被爹娘卖掉,谁知过了许多年他又跑了回来,可是跑回来不久,就和人因为几句口角,被人杀死了,杀人者已经逃走了。 西门杉开始追查当年的买主,发现是武林中一个神秘组织,一路追查下去,发现真正的买主竟是江南兰陵山庄。 他三管齐下,一面派人监视兰陵山庄,一面打探兰琛兰珂的行踪,一面托朱影向兰素心探听消息。 兰陵山庄依旧如同平日,一直没什么动静。 兰琛兰珂则是被朝廷派到契丹去查探消息。 朱影则探听到兰素心的一个口误。 朱影和兰素心在一起谈心,说到江南各大门派,朱影装作不在意道: “兰陵山庄虽然名闻天下,可是可惜范围也只限于江南罢了。” 兰素心随口道: “谁说我家只在大宋了!”说完意识到说出了不该说的话,马上转开了话题。朱影也装作不在意,就和她热热闹闹谈起了宫中最近流行的望仙髻。 西门杉一排查,发现兰陵山庄在塞外的千里松林有一个据点。 这时已经是十一月下旬了。 他马上飞鸽传书,白云城上京分舵的属下查探监视千里松林。属下报告在千里松林曾出现过一个年约双十的美貌女子,住在湿地中间的双月楼,不过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线索从此中断。这时已是腊月上旬。 谁知待他来到千里松林,属下就送来了一个锦袋,说是有人在边塞小镇唿林坝捡到的,交给了上京分舵。 西门杉打开锦袋,里面有一张信纸,他慢慢抽出信纸,顿了一顿才慢慢展开,上面是一行圆圆胖胖的字: “我是白云城西门杉的妻子,被人绑架了,如果你把这个锦袋里的信交到白云城随便哪一个分舵,并告知捡到锦袋的地点,白云城的人一定会给你五百两银子。” 西门杉把信团成一团,遮住了眼睛。过了半晌,他沉声吩咐候在一边的属下: “给送来锦袋的人五百两黄金。” 属下看到一向稳重的二公子背对着自己,肩膀在微微颤抖,心下有些明白,答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西门杉马上继续布置追踪,谁知到了月亮湖就失去了踪迹。 他命一队属下往北继续追踪,自己则率人越过月亮湖往东继续追踪到了塞外小城念罕坝。 到了念罕坝已是晚饭时分,一路追踪,属下早已疲惫不堪,西门杉想到尤莲,根本吃不下饭,他自己坐在房中,拿出白玉箫,不由自主放到唇边,吹出的却是尤莲爱唱的名重一时的欧阳修《蝶恋花》调子: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鞦韆去。 ……” 他记起和谢伤比武前夕,在杭州分舵的后园,自己吹奏,尤莲唱曲的往事。 箫声悠扬,却分明带了哀伤的意味,轻轻飘进尤莲的房间,尤莲知道是西门杉,奈何动不了,喊不出,心急如焚,可是只能默默流泪。 他们的距离是这样近,近在咫尺,可是,却又仿佛那样远,远隔天涯。 望断高唐路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到单位值班室值班,一大早拿着本子去了,进去以后,四处寻找,试图发现网线的痕迹。可是,没有。不能上网,看不到金大的更新,俺就没心思写文,看电视吧! 打开电视,黑龙江台在放《水浒传》,里面武松甚为英俊剽悍,流着口水看之。五分钟,白癜风广告来了。怒,换台!
第118页 河南台民生频道,正在赛双升,平生最爱,十分激动,看之。四分钟后,一局结束,快速人流广告进入,怒,换台。 …… 最后,回到《水浒传》,刚看了大约十分钟,某某技校再次进入,超级愤怒! 还是写文吧! 塞外的天黑得很早,天边早已升起一弯明月,西门杉的房中一片静谧,冷冷的月光从窗□入,照在静静坐在窗前椅子上的西门杉身上。 白衣在外面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他知道西门杉就在房中,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房里没有点灯,就着月光,可以看到西门杉俊美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就那样静静坐着,眸子已经没有了焦距。 “公子,你不要担心,少夫人一定会平安的!” 白衣说完,望着西门杉,眼中满是担忧。 过了一会儿,西门杉似自言自语道: “尤莲她,那么怕疼,又没有吃过大的苦头……而且她还有了身子……” 白衣没有说劝解的话,他知道西门杉会自己想通的: “公子,有消息称,在二百里外的碧水城废墟,有人看到一个男子携带一位双十年华的美貌少妇,据描述有些像是少夫人。” 追到月亮湖,西门杉本来已经失去尤莲和古钟的踪迹,心中说不出的难过郁闷,早已大失常态,没了平日的镇定冷静,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如何不喜?马上站起身道: “你去集合人手,马上出发去碧水城!” 白云城属下很快牵着马集合完毕,立刻出发去了碧水废城。 当整齐划一的马蹄“得得”声响起的时候,尤莲的眼泪已经流得再也流不出来了,她静静躺在那里,心里默默念着西门杉的名字,可是,马蹄声渐渐远去,终于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尤莲房间的窗子传来“咯咯吱吱”的声音,很快窗闩就被拨开了,一个黑衣人推开窗子跳了进来。 黑衣人走到床边,就着月光看了看床上的尤莲,特别仔细观赏了一下尤莲泪痕纵横的脸,竟开心得轻笑了几声。 黑衣人一靠近床边,尤莲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她想啊想,终于想起这种特别的香气是谁所特有的。 黑衣人欣赏完尤莲的狼狈的样子,俯下身,拿出一大块黑布,包上尤莲就走。 黑衣人的轻功甚是高超,一时飞檐走壁,出城而去。 城外的古道,荒草已经淹没了古道,路边只有稀稀疏疏几棵枯杨。在一棵枯杨之下,停着一辆很普通的马车。 黑衣人刚掠到马车旁,车门就拉开了,一个壮年男子跳下车来,帮黑衣人把尤莲塞入车中。 尤莲被塞进去后,黑衣人也钻了进去。壮年汉子关上车门,自己跳上了马车,驾着马车向南而去。 两日以后,一辆马车在析津府大同客栈门前停了下来,客栈的伙计赶忙上前招唿,车夫下了车拉开了车门。 车里钻出一个面色黧黑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下车后回身扶着一位穿着又宽又大的青布棉袍的面色青黄的病弱青年下了车。 这对母子看来是母亲做主。母亲为车夫要了一间下房,为自己母子要了一间套房,然后吩咐伙计把晚饭端到房中,母亲还特别强调: “我儿子身体不好,稀饭一定要烫烫的方好;我儿子的身体忌热,房内一定不要生火。” 母亲看起来颇为慈祥,对儿子照顾的很到位,只是这病儿子看来身体甚是病弱,不但不能说话,连走路也得母亲搀扶着。 母子两个到了房中安顿下来。 伙计端来饭菜就退下了。看起来很慈祥的母亲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稀饭来到斜倚在椅子上的儿子身前,“和蔼”的说: “儿子,吃点饭吧,你老不吃饭可怎么办吶!” 说着舀了一勺冒着热气的饭就塞入儿子口中,儿子被烫的勐地一抖,可是,还是没出一点声音。 母亲仍然笑着,一勺一勺的为儿子喝稀饭。等一碗粥喝完,儿子的嘴早已烫成了紫红色的了。 母亲好像力气甚大,一把提起儿子扔到里间的床上,自己端着一盆子凉水凑了过去: “儿子,稀饭烫了点,你娘我给你点凉水降降温吧!” 说罢,一盆凉水就泼了上去,顿时儿子身上的衣服和身下的被褥都湿透了。这腊月的北地,极是冰冷,简直滴水成冰,这间房因为做母亲的特别交代,根本没有生火,房内更是冰冷刺骨。 可是,即使这样,这个儿子还是始终没叫一声,只是闭着眼睛,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 做母亲的俯下身,很畅快的笑着,靠近儿子的脸: “尤莲儿,尤姑娘,西门少夫人,你今日终于落到了我的手中啊!” 尤莲依旧不动。 “你男人找了你快半年了,白云城把天下翻了个遍,悬赏已经到了五万两黄金了,可是,谁也想不到你在这里!”她笑得很得意, “我们教主因为你,中了兰陵山庄的诡计,练功时走火入魔,全身不能动,被祖师爷接去诊治。可是,得知你从东京失踪的消息,他飞鸽传书令我教五堂倾力寻找。” “我们梵音教本来经几代教主经营,当今教主又英明天纵,本来可以就此称霸武林的,可是,因为你,教主轻露行踪,以致被兰陵山庄得逞,我教大业也遭受挫折,你说,我们该不该恨你?”
第119页 “我是很用心在寻找啊!你看,你都被我找了回来!” “尤莲,你就是个祸水,要是就这么杀了你,是不是太便宜你了?” “我得好好想想,到底怎么炮制你呢?” 她突然笑道: “点你这种穴位是有一定时间限制的,你该能说话了吧?!” “武……堂主,”尤莲努力张开嘴,好不容易发出声音,可是声音却说不出的嘶哑难听,“我……是……犯了很多错……不过……肚里的孩子是无辜的,求你……让我……生下这个孩子……交给他的父亲……让我做什么都行……” 她喉咙刚才就被烫破了,现在说话已经很困难了。 梵音教的武堂主突然笑得很妩媚,衬着她此时中年妇女的装扮,显得特别的诡异: “尤莲儿,西门少夫人,怎么处置你,我可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你生不如死,才能一解我等心头之恨!” 说到最后,她又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炮制完尤莲,武堂主走到餐桌前坐下,用了晚饭。然后叫来伙计收了碗筷,又吩咐伙计送来热水沐浴。 洗漱完毕,武堂主到了外间床上躺下了。 尤莲身上冰冷,身下冰冷,喉咙好似脱了一层皮,疼得不能用语言形容。 她全身冷得发抖,只想缩成一团,重新回到母亲腹中,重生一次。 可是她始终不出一声。 她知道自己必须坚强,只有自己活下来,孩子才有可能保全。 她想起了谢伤刚给自己鼻子开过刀后的感觉,那时她也觉得生不如死,宁愿即刻就死去,可是,到了现在她还不是好好活着吗? 她一直在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坚持住,坚持到西门杉找到自己,她坚信,西门杉只是一时情急,早晚会明白过来的。 她拼命想着生命中快乐的事,想着这一世的爹娘带给自己的宠爱与爱护,想着自己在家乡小村庄里简单快乐的童年,想着甜蜜却又充满苦涩的初恋,想着濮王府里看似悠闲实则艰难的生活,想着白云城里快乐无忧的两年时光,想着谢伤,更多的还是想着西门杉…… 北方的寒夜,是那样的漫长,冰冷,无穷无尽……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到单位值班室值班,一大早拿着本子去了,进去以后,四处寻找,试图发现网线的痕迹。可是,没有。不能上网,看不到金大的更新,俺就没心思写文,看电视吧! 打开电视,黑龙江台在放《水浒传》,里面武松甚为英俊剽悍,流着口水看之。五分钟,白癜风广告来了。怒,换台! 河南台民生频道,正在赛双升,平生最爱,十分激动,看之。四分钟后,一局结束,快速人流广告进入,怒,换台。 …… 最后,回到《水浒传》,刚看了大约十分钟,某某技校再次进入,超级愤怒! 还是写文吧! 雪花浮动万家春 腊月十九日,春节将至,北地名城析津府早已沉浸在准备过年的气氛之中。 析津府虽隶属契丹,可是城中居民大多为汉人,汉人一向讲究不管今年收成怎样都要热热闹闹过个年,因此虽然还未到年关,可是春节的气氛已经相当浓厚了。此时天上飘着细细的雪花,可是街市上依旧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街边各种售卖年货的摊子前也围了不少人。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吵闹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热闹非凡的春节序曲。 忽然,一阵快速的马蹄声传来,人群马上自动闪开一条通道,一行白衣人纵马而来,当前一人虽带有浓重风霜,一袭白衣亦沾染风尘,俊美的脸也面沉如水,可是依旧不掩他绝世的风华。 马队迅疾而过,扬起一阵烟尘。 马队过后,围观的人中有人“咦”了一声,道: “当前那人不是白云城的二公子西门杉么?” 另有一人应道: “是啊!不知道他的妻子寻到没有?” 又有一人笑着道: “当然是没寻着!你没看到那西门公子的脸色么,冷得快冻成冰了!” “乖乖!五万两黄金啊!要让我找着那娘们该多好啊!” “你就做梦吧!名满天下的白云城搜遍天下都没找到的人,能让你找到?” “那可说不定!” “哈哈!” “……” 西门杉飞马至大同客栈前停了下来,飞身下马,早有属下上前牵马。 他健步如飞,走向大同客栈的大堂。到了大堂门口,他先环视一圈,然后向着坐在正对着门口的位置的一对老人倒头就拜: “西门杉拜见岳父岳母!” 那对老人看起来颇经风霜,头髮早已花白,衣服也敝旧不堪,脸上皱纹如同刀刻,眼睛呆滞无神。他们一大早就来了,要了一间房后就来到大堂坐下。 从坐下后到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还时不时用袖子拭泪。客栈伙计看他二人孤苦,也不驱赶,只是沏了两杯茶放在他们眼前,可是隔了一会儿一看,茶水早已没了热气,可还是满的。 被西门杉称唿为岳父岳母的两位老人,一看到西门杉,本来已经干涸的眼泪马上又涌了出来,西门杉膝行几步,脸埋在了两老的膝盖上,肩膀剧烈的颤抖着。
第120页 “贤婿莫哭!”老人伸出手拍着西门杉的肩膀,可是自己却也是老泪纵横。 西门杉抬起头来,俊美的脸上泪痕纵横: “我一直追到碧水废城,却依然没有尤莲的踪迹,收到传讯说您二老已来到析津府,就快马赶回!” 他的岳母从袖内掏出帕子,帮他试了试泪才问道: “尤莲她究竟怎样了?” 岳父却伸手扶起西门杉: “有什么话到房里再说吧!” 三人往房中而去。 他们刚离开,大堂中又有一位母亲站起,黧黑枯瘦的脸上满是慈爱,搀扶着自己病弱不堪不能说话行动不便的儿子离去。她们母子刚离开,大堂里的人纷纷议论,一位老年男子嘆了口气道: “瞧,养个儿子有什么用!这么大了还得当娘的搀着扶着!” 有人插嘴:“你还没看到呢,刚才连吃饭都是他娘餵的!” “看刚才那位女婿,对岳父母多么恭谨孝顺,真是的,要儿子有什么用!”老头子继续嘆气。 人们纷纷附和:“真让人泄气啊!还是生女儿好啊!” 早上,尤莲的父母一进大堂她就看到了,可是苦于不能动,不能说,怕武堂主看出端倪,也不敢多看。 她没想到刚到四十岁的爹娘竟然一下子苍老到这种地步,更没想到爹娘竟然跋涉千里到塞外来寻找自己,当她看到爹娘已经由乌黑化为花白的头髮时,眼泪就开始不受肌肉控制,一直往外流。她多想扑进爹娘怀中,多想告诉他们自己经过的磨难,可是,现在的她,不能动,说不出,只有眼珠子能够转动,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当尤莲离开家乡去杭州时,她心里是带着一些怨恨的,她觉得爹娘不该同意那个中年土地主的求亲,觉得爹娘不疼自己了,因此在心里暗自发誓此生不再回去,成亲时也不愿满足爹娘的愿望大肆操办。 可是现在,看到一向富态安详的父母因为自己苍老憔悴,看到父母坐在那里滴水未进不停流泪,她这才发现自己错了,错的那样离谱。 可她只能坐在一边,默默流泪。 当西门杉冲进来的时候,她的心狂跳,她试图用眼睛告诉西门杉自己在这里,可是,西门杉怎么会去看一个陌生的男子的眼睛呢! 她坐在那里,身子虽不能动,可是眼睛却在贪婪的盯着他。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尤莲看到,西门杉瘦了很多,寒冬腊月的天,滴水成冰,可他身上穿的却是尤莲为他缝制的夏季薄袍,宽大的袍子更显出身体的极度瘦削,本不明显的颧骨也有些凸出,流着泪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嘴唇苍白干涸……尤莲心疼如绞,浑身不可自抑的颤抖,忍不住闭上眼睛,可又马上睁开,想多看西门杉一眼。 看到西门杉的泪,她的心缩成了一团,高傲的西门杉居然会在人前流泪! 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武堂主似笑非笑望着自己的脸,马上就又闭上了眼睛,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 武堂主挟着尤莲出了大堂,沿路上看到白云城的属下肃立在门前,依然镇定的搀着尤莲出门登上了候在大门口的马车。等她们一坐稳,关上车门,赶车的大汉就“驾”的一声,扬起了马鞭。 马车向城门而去。 经过一条繁华的大街时,武堂主敲了敲马车的挡板,对车夫说: “陆老大,速度放缓一点,靠近路边慢行!” 马车速度渐渐放慢,渐渐靠近了路边的告示墙。 武堂主掀开车窗,指着路边的告示墙让尤莲看: “你看,白云城的悬赏,找到你可有五万两黄金呢!” 尤莲被她摁着往外看去,只见告示上她的画像很大,画得甚是逼真,刚想再细看,行驶的马车已经驶过了告示墙。 武堂主把尤莲推在一边,笑嘻嘻道: “你知道吗,现在无论到了哪里,都能看到这种告示!”她阴险的笑了笑,“看来,西门杉已经决定要退隐江湖了!” 尤莲本不欲理会她,可是听到她的话,不由自主眼中就带了询问之色。 “自己的妻子被人掳走,为了找到她只好用这种方法,或许会有些效果,可是这样一来天下人都知道他妻子被贼人掳去,成了残花败柳,一顶大大的绿帽子已经稳稳戴在了他头上,将来他不隐居还要在世间蒙受他人指指点点么?” 听了她的话,尤莲的心疼得缩成一团。 武堂主仿佛谈兴甚浓,啧啧感嘆: “哎呀,可惜了惊才绝艷名满江湖的西门公子啊,就这样因为一个女人毁了!” “除非他妻子就这样没被找到,或许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否则,唉!” 尤莲闭上了眼睛,她的穴道被点还没有被解开,本不能自主,可是她的身子却在剧烈的颤抖。 她从没觉得这样恨自己! 自从失去南宫瑞,一直以来,她对男女之情早已不復十四岁时的狂热,对于西门杉,与其说是一见钟情,不如说是被对方的付出感动,这份感动慢慢转化成爱情,可是始终偏于柔和不够炽烈。 到了现在,她才发现,她早已深深的爱上西门杉,这个俊美、冷静、寡言的男子! 可是,她却带给他这么多伤害!
第121页 尤莲闭上眼睛,努力平息痉挛的心。 武堂主妩媚的眸子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不知重会是何年 这一路行来,武堂主对尤莲似乎好了许多,不但不再折磨尤莲了,而且该吃饭时也会解开尤莲的穴道让尤莲好好吃饭,只是依旧点着尤莲的哑穴,不让她说话而已。 马车一路向南行,一路晓行夜宿,倒也不赶时间,而且每到大镇小城,武堂主总会放慢速度,让尤莲欣赏一下白云城的悬赏告示,自己在一旁不咸不淡的说几句话。 尤莲刚开始反应很大,可是后来越来越淡然。 武堂主认为她已经死如死灰,心中暗暗欢喜,自去操作不迟。 一日,马车到了山西晋城县。晋城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城,马车行到了城中一处客栈门前就停了下来。 在客栈中住了几日,武堂主把尤莲锁在房中,自己日日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到了晚间,她回来后先用药水洗去自己的易容,这才解开尤莲穴道。 尤莲能行动之后,看到房内小几上放着一本旧书,拿起一看,原来是一本《节妇传》,翻开一看,都是些失节女子为保名节自杀的故事。 于是每天晚上,武堂主回来解开尤莲的穴道后,就会看到尤莲盯着那本《节妇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一日晚上,武堂主回来的略早一些。她一进屋就解开了尤莲穴道,望着尤莲: “尤莲儿,明日就把你还给你的夫婿,可好?” 尤莲却平静无波,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 武堂主仔细看了看她,以为她已经中了自己的计策,有了求死的心,于是接着道: “唉,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还是看上了那五万两黄金!” 尤莲站起身,一言不发转身离去,到了床边拉开被子就躺下了,还用被子蒙住了头。 武堂主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却有些诡谲难明。 一大早,武堂主一行三人赶着马车到了城外山脚下。 到了山脚下,赶车的老陆留在下面看守马车,武堂主却挟着尤莲施展轻功往山上而去。 到了半山腰,远远就看到山顶上悬崖旁有一个简陋的亭子,亭子里隐隐约约立着一个白衣男子,因是背影,也看不出是谁。 武堂主一喜,马上提速而上。 等她来到亭子之中,刚把尤莲放下,对着背影叫了声“西门公子”,那个白衣背影就转过身来,一张俊秀如好女子的脸似笑非笑望着武堂主: “武堂主,我还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改名字了?” 一看到他,武堂主马上呆若木鸡,很快身子就颤抖起来,瘫软到了地上。 那白衣男子微微一笑,拍了拍手,唤道: “董堂主——” 白衣男子身后的悬崖不知怎么就冒出来几个青衣男子,当前的青衣男子个子矮小,猿目鹰准,面目阴鸷,上前在瘫在地下不敢反抗的武堂主身上疾点几下。然后一挥手,两个青衣人上前拖走了武堂主,消失在悬崖上。 武堂主似怕极了那个俊秀的白衣男子,连一点反抗都没有,就这样被带走了。 白衣男子这才蹲下身子看着地上的尤莲,微微一笑: “尤莲,咱俩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啊!” 尤莲没理他,闭上了眼睛。 白衣男子装模作样扫视了四周一圈,状似很惊讶的道: “呀,怎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尤莲,看来,只好我来抱着你了!”说罢,弯腰抱起了尤莲,只不过在站起的时候,他的身子微不可察的踉跄了一下。 尤莲这十几日来,日日忧心,体能早已到了极限,被他抱起之后就昏迷了过去。 俊秀男子依然微笑着抱着尤莲来到悬崖边,就这样跳了下去。 尤莲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泡在冒着药气的热水里,眼皮动了动,正要睁开眼睛,就听到有人叫道: “先别睁开眼睛尤莲!” 原来有人在帮她卸去脸上的易容。 那武堂主极善易容,她把尤莲易容成为一个面色青黄的病弱青年,这段时间尤莲始终是这副样子。须知再高明的易容药品长期煳在皮肤上也对皮肤有害,尤莲早就觉得脸上的皮肤痒的难受,可是平常连挠的力气都没有,更不用说用药水洗去了。 有十根手指蘸着水和药物在尤莲脸上灵活的滑动着,过了一会儿,就拿清水沖洗一次,然后再沾上那种滑腻清凉的药物清理易容。 尤莲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她似乎非常信任这双手的主人。 最后一次用清水沖洗过尤莲的脸之后,那人拿起一方丝巾,轻轻吸干尤莲脸上的水分。 这时尤莲的脸已经变了回来,只是因为长期使用易容药物,脸上变得红肿不堪。 那人拿起一个玉瓶,扒开瓶塞,倒了少许浅绿色的粘稠液体在自己手心,然后用手指蘸着液体,均匀涂抹在尤莲的脸上,然后用手指在尤莲脸上轻轻拍打。 待肌肤完全吸收之后,他又拿起一个白色瓷瓶,从中倒出一些无色液体在手心,再次涂抹在尤莲脸上,然后,他微笑着望着尤莲红肿的脸: “尤莲,睁开眼睛吧!” 尤莲刚睁开眼睛,就看到眼前近在咫尺的脸,她眨了眨眼睛道:
第122页 “谢伤,你离得太近了!” 谢伤装模作样凑得更近了,口里还说着: “对了,刚才只顾帮你脱衣服了,我还没仔细看你裸体呢!”他假装看了一眼,就嚷道,“我的天,几个月不见,这肚子如何这么大了!” 尤莲知道他一向爱演,也不理他。 谢伤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叫了一声“药”,很快就有一个青衣女子端着一碗药进来了。 尤莲一看,原来是小萍,不由百感交集。小萍也望着尤莲,眼圈都红了。 “把药喝掉吧!”谢伤倚在屏风旁,懒洋洋的说。 尤莲接过小萍递过来的药碗,只见里面的药汤乌漆麻黑的,闻着就很苦的样子,就犹豫了一下。小萍立刻道: “莲姑娘,这是教主特地为你开的护胎药方,你赶紧喝了吧!” 尤莲一听,毫不犹豫的一口气就把整整一碗药给喝完了。小萍忙递上蜜饯,尤莲却摆摆手,道: “如今我吃药再也不用这个了!” 谢伤望着她,眼神复杂,终于起身离开了。 他一离开,尤莲就要从浴桶里出来,小萍赶紧拦住她: “再泡一会儿吧!”她轻轻地把尤莲按入水中,“这是教主为你准备的药浴,有定神安胎之效!” 尤莲闻言就又沉入水中。 她坐在浴桶中,打量这间屋子,这才发现似乎是在石洞之内,墙壁就是石壁,只是洞内摆设甚是舒适,另外,似有加热设备,这洞内可谓温暖如春。 尤莲泡着澡,小萍出去端了碗人参鸡汤过来,尤莲强忍着人参鸡汤的怪异味道,由小萍服侍着一口一口喝了。 喝碗鸡汤,小萍帮着尤莲出了浴桶,为她擦干头髮和身子后,又帮着她换上舒适宽松的衣物。 尤莲收拾完毕,感觉身体恢復了一点,就对小萍说: “唤你们教主来吧,我有事要和他说!” 小萍道:“教主此时已经开始闭关,恐怕到明日午时才能出来!” 尤莲忙问原因,小萍道: “教主几个月练功时前走火入魔,至今仍未完全恢復……” “他怎么会走火入魔?”尤莲轻轻问道。 小萍想了想,道: “自从姑娘你离开,教主就一直住在桃花谷。有一日,他正练功,有人假扮你到了桃花谷,我们因为太惊喜了,就把那个假的你放进去了,后来教主就……” 尤莲静静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小萍吩咐人把浴桶抬出去后,就也离开了。 第二天用过午饭之后,尤莲斜躺在床上,双手抚着已经隆起的腹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已经六个月了吧?” 脸色苍白的谢伤慢慢走了进来。 “是啊!” 尤莲坐了起来,直起身子,双目炯炯望着谢伤: “我想见我的相公!” 谢伤竟马上答道: “好啊!” 尤莲狐疑地望着他。 谢伤也望着她,眼神温柔: “估计明日西门杉就会追踪而至,你今日再用一天的药,估计明日就无碍了。” 尤莲望着他,轻轻道: “谢伤,谢谢你!” 谢伤低下头,很快抬了起来: “你离开时把小萍带走吧!” 尤莲欲待拒绝,谢伤马上道: “你到明年三月就要临产了,小萍跟着你我才放心。她一直跟着我习医,尤通产科,而且功夫还可以,至少也能在必要的时候保护你!”他望着尤莲,眼神有些忧郁,“这样我也能放心一点。” 尤莲知他心意,就不再多言。过了一会儿,尤莲问道: “这是什么地方啊?” “云台山。这里有一个药泉,我一直在这里闭关。” 尤莲没想到一夜之间就从晋城到了云台山,有点惊讶,又问: “还有几天过年?” 谢伤温柔笑着望着她:“今日就是除夕。尤莲,这是我们第二次在一起过年!” 尤莲觉得这次的谢伤和以前很不同,似乎很软弱很温和的样子,而且还会偷偷咳嗽一下。 “听说你练功时出了岔子?现在怎样了?” 谢伤似乎不愿多说,对尤莲说: “我刚接到两个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尤莲白了他一眼,他才笑着说: “第一个消息,据密报,兰陵山庄两位公子被兰陵山庄庄主幽禁起来了,兰陵山庄庄主还答应白云城,两位公子此生不再踏入江湖一步。” 他看看尤莲的脸色,接着说: “第二个消息是,南宫世家的公子娶了宗室之女登封县主。” 尤莲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还是追问他的身体。 谢伤嘆了口气:“尤莲,难道你想让我对你旧情復燃么?” 尤莲马上闭上了嘴巴。 夜阑相对梦魂间 作者有话要说:《春水流》上了穿越时空频道的首图图推,别的不说什么了,努力码字,认真存稿。 谢谢大家支持到了现在,鞠躬! “尤莲,难道你想让我对你旧情復燃么?”
第123页 尤莲低下了头。 谢伤的孱弱她不是看不到,可是,有些东西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也无法回来。 尤莲正在发呆,谢伤指着旁边的榻对她说: “你躺上去吧!等一下叫小萍帮你用药!” 小萍拿着要用的药物走了进来。 她先用布巾沾着水帮尤莲净面,然后抹上一层透明粘稠的药物帮尤莲按摩,最后又分别涂上了昨日谢伤为尤莲涂过的浅绿色的液体和无色透明的液体。 谢伤一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他的脸色仍有一点苍白,颧骨的地方有些发红。 小萍弄完后,扶着尤莲坐了起来。 尤莲听小萍说起谢伤还没吃午饭,就让谢伤先歇一歇,自己到厨房里去做几个菜。 小萍带着她来到厨房。厨房挺大的,里面早有几个厨师在忙着,尤莲在他们的协助下烧了几个小菜。 等尤莲和小萍把酒菜端过来,谢伤过来一看,原来是自己最爱吃的四个菜——油焖春笋,龙井虾仁,荷叶粉蒸肉,清汤鱼圆,他看着站在面前担心的望着自己的尤莲,心里一滞,挥了挥手,让小萍退下了。 房里只剩下尤莲和谢伤。谢伤为尤莲倒了一杯酒,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对尤莲说: “这是女儿红,你喝一点没关系!” 两人俱是一饮而尽。 谢伤望着尤莲: “尤莲,我真的没什么,你不要担心。” 他又为尤莲斟了一杯,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举起酒杯饮了一口道: “我上次走火入魔,确实伤了经脉,需要在这云台山药泉闭关两到三年,”他一笑,“你们的孩子出生我恐怕看不到了!” 尤莲无意识的擎着酒杯,望着杯中褐色的酒液,有些恍惚。 “小萍以后不再是梵音教的人,你放心使用,她一定会忠心于你的。” “我刚刚接到消息,西门杉已经到了云台山下,我马上叫人送你下山。你一离开我就要开始闭关,不能送你了!” 尤莲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眼神悲凉。她脸上的肌肤已经恢復了过来,摇曳的烛光之下,她乌髮如云堆积,肌肤细嫩眼波如水,更兼饮了些酒,脸上添了一色晕红。 谢伤看了她一眼,很快移开了眼神。 “尤莲,有什么事你就叫小萍联络我,她知道联络的方法。”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小萍,送尤姑娘!” 这时小萍已经提着两个包袱走了过来。她默不作声,跪下来向谢伤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拉着尤莲向外走去。 到了洞口,小萍说声“得罪”,抱着尤莲就跳了下去。尤莲闭着眼睛,感觉轻飘飘的就着地了。 下面原来是个长满荒草的山谷,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西方的天空还余着点落日苍黄的余韵。 小萍引着尤莲沿着山谷走着,出了山谷眼前就出现一条山路,一群白衣人正走在山路上向这边而来,尤莲嘴唇颤抖,半天方试着叫了一声: “西门杉!” 对面打前一人确是西门杉! 西门杉一路追踪而来,对方好像是刻意留给他线索一样,他不相信会这么顺利,谁知刚进山中,就听到了熟悉的唿唤。他抬起头,尤莲,他的尤莲,正站在山路的尽头! 他呆呆看着,尤莲瘦了好多,腹部已经高高隆起,是尤莲!他冲上前去,把尤莲揽入怀中。 傍晚时分,山中偶尔传来一阵阵的爆竹声,白云城中人已在山下小镇的一间客栈歇了下来。 刚到客栈还没安顿下来,白衣就叫来一个属下,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属下连连点头,白衣又塞给了他两锭银子。 不久这位属下就和镇上木器店的伙计一起抬着个崭新的浴桶回来了。 西门杉和尤莲的房中,红烛高烧,西门杉和尤莲坐在床上,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偎依在一起。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热水来了!” 西门杉和尤莲相视一笑,西门杉道: “送进来吧!” 两个伙计抬着个大大的浴桶进来,小萍和白衣跟在后面拿着洗澡的用具。 西门杉泡在大大的澡桶里,尤莲坐在外面的一个高凳上帮他濯发。 尤莲拔下西门杉束髮的簪子,黑色的长髮一下子披泻了下来。尤莲用水瓢从放在一边的温水桶里舀了一瓢水慢慢浇在西门杉的发上,待头髮湿透,均匀的涂上洗髮的香脂,然后轻轻地揉搓按摩。 “尤莲!” “嗯。” “尤莲!” “我在这里!” “尤莲!” “……” “我怎么老想叫你的名字呢?” 尤莲眼泪又要流出,她忙笑道: “都怪你招惹我!”又用手扶着西门杉的头,“赶快闭上眼睛,我要冲洗你的头髮了!” 西门杉闭上眼睛,感受着尤莲的手在自己头顶上轻轻按着,虽然穴位什么的都不对,可是浑身却麻酥酥的,仿佛腾云驾雾一般。 水流慢慢冲过他的头髮,尤莲的手指慢慢拨动着,力求沖洗得更均匀。 洗好头髮之后,尤莲先用布巾吸干头髮上的水分,然后拿一把木梳把头髮梳好用金环扣住:
第124页 “先把头髮扣住,等你洗完澡再解开,”她拿过来一个粗糙一点的布巾,“西门,我帮你擦背吧!” 西门杉没说话,却把背露出了水面。 尤莲望着他异常瘦削的背,眼泪再也止不住流了出来: “你老说我傻,你看我……你……你自己却瘦成这个样子!” 西门杉回过头望着尤莲: “这半年来一直在外面,哪有什么心情好好保养?不过,你在我身边,我一定好好吃饭!” 尤莲没有再说话,把脸贴在他湿漉漉的背上,似乎能感受到他心脏有力的跳动。 西门杉哑声道: “尤莲,我已经洗好了!” “至少得打一遍香脂吧?!” “好!” 西门杉从浴桶里站了出来,湿漉漉的身子修长劲瘦,在烛光之下似闪着晶莹的光。尤莲一阵脸热,帮他全身上下都涂上了一层香脂,涂到某一处的时候,西门杉马上有了反应,呻吟了一声。 尤莲双手不停,很快把西门杉全身都打好了,然后站在一旁,笑吟吟看着他的窘态。西门杉伸手拿过旁边的水桶,举了起来,把水都倒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跨出浴桶。 尤莲看他来势汹汹,忙递过去擦身的布巾: “先把你身子擦干!” “小心一点!” “唔——别在这里——” “别在这——” “混蛋——” …… 大年初一的早上,白云城的人早就起床了,吃过早饭,大伙儿收拾齐备,整装待发,只有白衣依旧高卧不起。一个头目去叫他,白衣懒洋洋道: “大冬天的,起那么早做什么!” 小头目很委屈: “公子一向的要求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衣躺在暖和的被窝里: “听我的,回去接着睡!” 小头目半信半疑,令属下们都回各自房里待命。 谁知过了辰时,西门杉夫妇的房门依旧紧闭。 小头目也早已明白了过来,这段时间也甚为劳顿,就招唿大家接着休息待命。 要看着快到午时,白衣就命店家准备些精美菜餚,用食盒装着提到西门杉尤莲房门前,敲了敲门: “午餐到了!” 然后扭头就走。 到了前面,看到跟着尤莲过来的小萍姑娘正看着自己,眼神复杂。他脑子一转,马上来到小萍面前,微笑着道: “公子和少夫人一向恩爱……” 他的话还没说完,小萍扭头就离开了。 白衣盯着她,若有所思。 到了晚上,西门杉夫妇方才出门。 白云城众人于是在这个小镇又多住了一晚。 作者有话要说:《春水流》上了穿越时空频道的首图图推,别的不说什么了,努力码字,认真存稿。 谢谢大家支持到了现在,鞠躬! 无恙年年汴水流 大年初二一大早,西门杉一行人就出发向东京而去。 尤莲的马车内铺着厚厚软软的褥子,布置得极为舒适。西门杉扶着尤莲坐了进去,小萍正拿着包袱站在旁边,衣袖却被人拉了一下,一看,原来是白衣。 白衣笑容满面:“小萍姑娘的马在这边,”他腰一弯,做出个“请”的姿势。 小萍也是江湖儿女,也不客气,就随着他过去,骑上了一匹温顺的枣红色母马。 骑上马后,她往尤莲的马车望去,只见西门杉正站在马车外同尤莲在说话。不知道尤莲笑着说了句什么,西门杉扶着车框就上了车。小萍马上把眼睛移开了,她想起了自己跪在谢伤身前发的重誓,她决心用生命来捍卫自己的誓言。 一路之上,尤莲和西门杉说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西门杉也谈了岳父岳母的事情,告诉尤莲,已经派妥善人把岳父岳母送到东京去了,安排在距离汴水不远的一个宅子里。 两人乍一重逢,都有如在梦中之感,只恨时光匆匆易度,仿佛有说不尽的话,诉不完的情,却又嫌话语多余,有时只是紧紧依偎在一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倾听对方的心跳。 西门杉隔着衣服抚着尤莲高高隆起的腹部,忽然感觉到手好像被踢了一下,赶紧叫尤莲: “尤莲,你肚子在动!” 尤莲掀起衣襟,解开了裙带,只见圆鼓鼓的肚皮上很快凸起一个包,仿佛是小手的形状,紧接着又有了一个凸起,西门杉赶紧摸了上去,凸起却又很快不见了。西门杉兴奋极了,在尤莲肚皮上抚来摸去,想和尤莲腹中的宝宝玩,可是又等了半天,孩子却不再动了。 看到西门杉稚气的样子,尤莲笑着说: “小宝宝早累了,他恐怕已经睡着了,你别打扰他睡觉。” 西门杉俯身在尤莲肚皮上吻了一下,这才帮尤莲整理好衣服。 “西门,”尤莲心中无限甜蜜,“你想要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西门杉想也不想就答道:“女孩子!” 尤莲有点奇怪,男人们不是都盼着头胎生男孩子的么?就问道: “为什么呀?”
第125页 西门自从得到尤莲怀孕的线报那天开始,每当寻不到尤莲感觉绝望的时候,就幻想尤莲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自己该怎样疼她,将来一家人怎样生活: “尤莲,老大是个女孩子才好啊,女孩子可以帮忙照顾下面的弟弟妹妹!” 尤莲有点错愕:“弟弟妹妹?那你打算生几个呢?” “当然是越多越好了!”西门杉理直气壮,“我爹娘只生了我一个,虽然有大哥在,可是年龄差了几岁,大哥和我玩不到一起去,我小时候太孤单了。咱们生他个十个八个,将来他们可以一起玩耍,打架了可以一起上!” 西门杉平时话很少,颇为沉默寡言,可是面对着尤莲,不知怎么的,无论多幼稚的话都说得出,常常滔滔不绝说些非常孩子气的话。 尤莲想到自己未来的岁月要在在大肚子——生孩子——坐月子——大肚子中循环往復,脸都有点白了: “西门杉,我,我可得告诉你,我只要一个孩子,多一个我也不生!” 西门杉眨眨眼睛,赶紧讨价还价: “只生一个?那怎么行!孩子多孤单啊!你忍心么?生六个好了,六六大顺,多吉利!” 尤莲板起脸:“只生一个!” 西门杉一把抱起尤莲轻轻放到自己膝上: “尤莲,我退让一步,生五个好了!” 尤莲努力把脸扭开:“不要!” 西门杉嘴角向上弯了弯,双手伸向尤莲的腰部。 尤莲的腰部最为敏感,西门杉的手刚一触上,尤莲马上摊成一汪春水: “好了,好了,我同意生五个了!好了!好了!” “到时我们找个安静的风景秀丽的地方住下来,种种菜,养养花,生生孩子——” “你就知道生孩子!”尤莲伸出手指在他脸上轻点了一下,“讲点别的吧!” 西门杉想了想道: “对了,我已经吩咐人把咱们在东京分舵的东西都搬到汴水宅子去了,就是岳父岳母住的那个宅子。” 尤莲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西门杉接着解释道: “汴水那个宅子比较安静,”他的目光深邃,“最重要的是,那里都是我自己的人,住在那里我才放心!” 他低下头,吻了吻尤莲的额角: “尤莲,以后我到哪里都会带着你!” 尤莲没有说话,仰首吻住了他。 因为正是春节,官道上的行人并不多。有时经过一些村庄,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尤莲拉开车窗往外看,看到村里妇女儿童身着新衣怡然而乐,心中也是欢喜。 这一路上,白衣一直在观察小萍。他知道这个小萍是梵音教教主谢伤的心腹,不理解少夫人为何要把小萍带到身边。 小萍和少夫人相处的模式也很奇特。小萍对少夫人甚为关心,每次打尖歇息,她都会为少夫人预先准备好荤素搭配正好、适合孕妇食用的菜餚,每次上车出发的时候,还细心的帮少夫人准备好药草茶,装进特制的暖瓶里以备路上饮用。少夫人的各种衣服饰物金银物事也都是小萍在打点着。 少夫人对小萍也非常信赖,无论什么事都不避讳,还特地叫白衣过来,单独对白衣说: “小萍以后就是我西门家的人了,你要把她当自己人看!” 白衣自然诺诺。过后就去找西门杉。 谁知西门杉听完只有一句: “少夫人说什么你自听从不就行了!” 云台山距离东京并不甚远,初四晚上众人歇在了中牟县城,初五一早出发,傍晚就赶到了东京西郊的金明池。 虽然正值新春佳节,可是依旧如同寒冬腊月一般天寒地冻,金明池上也是结了厚厚一层冰,四周的树木也都光秃秃的。 苏瑞和朱影带着一群人早已等在金明池路口的长亭,看到尤莲的马车,朱影等人就迎了上来。 尤莲的马车一停下来,早有朱影身边的丫鬟上前拉开车门。车门一拉开,从车子里弯着腰先下来的是西门杉。西门杉下了车之后,又回过身向着车门伸出双手,一双白嫩修长的手伸了出来,放进了西门杉的手中,一位美丽的粉衣少妇挺着高高隆起的腹部被西门杉小心翼翼的抱下了车。 看到尤莲的腹部,朱影和苏瑞对视一眼,很快微笑着迎了上去。 苏瑞自和西门杉说话,朱影则是上前搀着尤莲的手臂,连声说道: “弟妹受苦了!”用手抚摸着尤莲的脸,“看看,这脸都瘦了不少!” 尤莲笑得有点僵,瞎子都能看出来尤莲自从怀孕之后丰韵了不少,脸上身上都多了不少肉,可是朱影这样说,尤莲又不能反驳,只好扯开话题: “嫂子,你家小宝宝呢!” 朱影爽朗一笑:“我家那丫头还有点小,天太冷了,不敢带她出来,奶娘在家招唿着她呢!” 两人寒暄一阵,携手上了尤莲的车,其他人依旧骑马入城。 春节期间的东京,街道干净整洁,家家户户门前挂着桃符辟邪祛灾,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可是店铺大多没有开门。 到了东京分舵,尤莲这才见到已经半岁的苏大姐儿。苏瑞的这个闺女长得巧,长得像苏瑞,不像朱影。
第126页 尤莲笑着说:你家大姐儿长得好像她爹爹!” 朱影爽朗一笑,小声说: “你也看出来了?幸亏长得不像我!” 尤莲也笑了。 接着就是接风宴了。这次宴会规模不大,参加的都是白云城内部的人,分男女两席。 女眷这边人并不多,有东京分舵舵主的夫人和三个女儿、副舵主的夫人和儿媳,加上尤莲和朱影,人并不算多。 即使是女席,除了尤莲怀着孕不愿饮酒之外,大家也都是推杯换盏喜笑颜开。 正值酒酣耳热之际,朱影向着尤莲笑了一下,道: “尤莲,方才大夫说你这肚子已有六个月了,” 她笑着对着大家举了举杯,成功的吸引了众女眷的注意力,“到三四月份就该产了吧!” 尤莲没说话,只是低头微微颔首。 朱影又大声道: “你这丫头,和杉弟你俩也太腻了吧,我刚才推算了一下,你这可是成亲没几天就怀上的啊!” 她话音一落,那几个未婚的姑娘马上羞红了脸,直往自己娘的怀里钻。 这时分舵主的夫人马上笑道: “大少夫人这张嘴真真……那边还有几个未出嫁的小姐呢!” 朱影做出方才光然大悟的样子,捂着嘴: “哎呀呀,瞧我这张嘴,该打该打!” 那两位夫人也忙站起身,一齐向尤莲道贺: “恭喜二少夫人了!” 尤莲谦逊了一句,取出朱影提前替她准备好的几件簪环送给各家的姑娘媳妇做新年礼物。 她虽然话里不说,但是心里明白朱影对自己的维护。酒席散后,临行前,她拉着朱影的手,只说了一句: “嫂子,妹妹谢你了!” 朱影也拉着她的手摇了几摇才道: “自家人说那么多做什么!” 她调皮一笑,道, “再说,我说的也是实话呀!你们不就是刚成亲就怀上的么!不用谢我,应该谢谢杉弟的努力耕耘才是!” 她话音刚落尤莲就举着拳头打了过去。 辞了朱影一家,西门杉和尤莲坐车,白衣小萍骑马,一起往干元门而去。 出了城门,行了大约七里路,就到了汴水镇。 此时天色已晚,镇上早已万籁俱寂,只有个别人家窗口还有灯光闪现。 西门杉所说的宅子就在镇子的东头,临着汴水。 到了大门前,白衣下马叫门,大门很快被打开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的白衣人一脸惊喜站在门后。 “是姑爷回来了么?”尤大娘的声音远远传来。 “娘——”尤莲听到母亲的声音,马上就要奔上前去,却被西门杉用力拉住了: “尤莲,你如今有了身子……” “是小乖么?” 尤大娘和尤木匠踉踉跄跄相携而出,来到尤莲面前,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等大家终于平静下来,西门杉这才找到机会上前向岳父岳母见礼。 尤大娘抚着女儿的脸道: “瘦了,瘦了!” 尤莲忍着爆笑的冲动,道: “娘,我明明胖了那么多!” 尤大娘又摸摸尤莲的肚皮: “你这么小就怀孕,难为你了!” 尤莲嘟囔: “娘,你也是这个年纪怀上我的好不好!” 尤木匠则和女婿西门杉在一起,一边望着尤莲,一边喝茶。 鸳衾暖、凤枕香浓 话说尤莲一家重聚,母女两个自是有说不完的话。西门杉虽不爱言语,也同岳父坐在一起喝茶,顺便聊聊尤莲童年的一些趣事。 尤莲这时问母亲: “你和爹爹去寻我,那弟弟呢!” 尤莲问的就是从尤莲叔叔家过继的弟弟。尤大娘嘆了口气道: “那时候一收到姑爷的信,我和你爹就商议着去契丹找你,想着契丹远在千里之外,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再加上筹措路费,就张罗着把咱家的铺子给典了出去。你婶子看我们要带着小弟出远门,就非要留下小弟,所以就给了点银子还了回去,倒也安生!” 尤莲摸着尤大娘的手: “娘,别担心,我能养你的老!娘,你就留在这里陪着我吧,我有点害怕!” 尤大娘抚摸着尤莲的头髮,慈爱的说: “我和你爹早就寻思着想在这里伺候你坐月子,等孩子出生就帮着你带孩子。不过这件事你得同姑爷商量一下。” 尤莲和西门杉对望一眼,二人脸上俱有喜意,西门杉更是长身而起向尤木匠尤大娘行了个大礼: “小婿在这里先谢过岳父岳母大人了!” 慌得尤木匠夫妇忙起身搀扶,连声道: “不敢当!不敢当!” 过了一会儿,尤莲有些疲累了,就爹娘道了晚安,和西门杉慢慢走了回去。 尤莲爹娘住的是正院东边的偏院,里面只有一丛竹林,别无它物,倒也疏阔。 正院是预备西门杉平日处理事务的地方,正院东边有一个小门,从小门进去就是宅子的后园了。 后园也未曾收拾,只是种了几株花木。一个两层的小楼矗立在中间。
第127页 西门杉揽着尤莲,对尤莲说: “园子我特地命人不要大动的,待你回来再慢慢筹划,你爱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 尤莲答应一声,已经开始在心里筹划园子的布置了。 一楼房中早已点了灯烛,尤莲二人刚走到门边,小萍已经打开了门,把西门杉二人迎了进去。 里面本来就是布置好的,小萍一到这里就过来把尤莲的东西规整了一下,已经收拾停当了。 小萍帮尤莲预备下热水巾栉之物就离开了,她晚上同西门杉的两位女属下一起住在西偏院。 西门杉帮着尤莲洗了个澡,然后运起一种带有热风的润阳掌帮尤莲吹干了头髮。尤莲有点好笑问他: “这个什么阳掌你当初练它是为了什么?” 西门杉也笑道: “明玉功偏阴偏寒,为了中和明玉功的阴寒之气,我就研练了这至阳至刚的润阳掌,如果润阳掌练到最高层的话,和明玉功相辅相成,那么明玉功的修练也会事半功倍!” 尤莲掀开被子坐在了床上,西门杉也脱下外衣上了床。 尤莲这时有些好奇,问道: “明玉功最高能练到几层?” “九层。” “你练到几层了?” “九层,”西门杉揽着尤莲躺了下去,“其实我在杭州时就在试练这润阳掌了,咱们成亲前就把明玉功练到了第九层。” “你好厉害!”尤莲侧过脸看着他,眼中满是敬佩,“西门杉,你能做一代宗师了!” 西门杉虽然淡定,可是最亲爱的人的赞美还是让他很开心,在尤莲脸上吻了一下: “我也只是对这些有些兴趣罢了!” 尤莲懒洋洋躺在他怀中,两人慢慢聊着,尤莲很快就睡着了。西门杉看她睡熟,俯身专注的望着尤莲,眼中满是爱意,看了好大一会儿之后,在尤莲唇上轻轻亲了一下,又帮尤莲整理好被子,这才一弹手指熄灭了烛火,自己也躺了下去。 他以前其实很少真正躺在床上睡觉的,都是待尤莲睡下后再起来打坐练气,只是这半年来风雨奔波,身体却是疲惫到了极点,而尤莲因为怀孕,夜里容易受惊,为了就近照顾尤莲,他就每晚陪着尤莲,睡在尤莲身边。 早上尤莲一醒来,就发现西门杉早就起床了,正坐在床头的榻上打坐呢! 尤莲一醒,西门杉就察觉了,起身从暖瓯子里倒了一碗温开水过来,扶着尤莲喝了下去,然后把一早就放在暖炉旁烘烤的尤莲的衣服拿了过来。 尤莲有点好笑道: “西门杉,我是怀孕了,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这么伺候,你该干吗干吗去!” 西门杉一边帮她穿衣,一边道: “正是春节里,兄弟们都回家去了,我又无事,正好照顾你几天。” “他们的家都在这镇上么?” “都在啊!不过有的家人也在这里,有的不在。” “那白衣呢?” “白衣的爹娘都在镇上居住!” 尤莲这才明白为什么昨晚一回来就不见了白衣,原来是回家去了! 尤莲收拾停当之后,夫妻二人边说话边往爹娘住的东偏院而去。 东偏院里带着厨房,小萍和一个穿白衣的姑娘正在帮尤大娘做早饭呢! 西门杉一到,就命这白衣姑娘通知其他驻守人员都回家去了。 早饭做好之后,尤莲也拉着小萍坐下,一家人一起坐下吃了顿丰盛的早餐。 小萍称唿尤木匠为“太公”,称唿尤大娘为“太夫人”,称唿西门杉为“公子”,称唿尤莲却为“小姐”或者“莲姑娘”。 尤莲想到在桃花谷时,小萍称唿她为“夫人”,也知道小萍的坚持,倒也不说什么,待小萍更是关怀体贴。 吃过早饭,尤莲在西门杉的陪同下,把这座宅子好好逛了一遍。待几个院子看完,夫妻二人就携手出了大门。 这座宅子位于镇子的东头,稍微有些偏僻,但是贵在清静。此时正是春节,镇子里还是有些热闹的,爆竹声、孩子的笑闹声时时传来,但是却没人在这里玩耍。宅子四周都种着杨树,宅子前的树林中间有一条仅容一辆马车通过的小道由大路通往宅子。 此时虽是新春,但天气严寒,阳光微弱无力。宅子坐北朝南,尤莲和西门杉出了大门沿着贴墙的一条小路往西走,走到墙的尽头,再折向北,沿着西墙一直走着,到了宅子的最后面,小路还在往前延伸,又在穿林而过的小路上走了有一盏茶时间,眼前突然豁然开朗,高堤之下,就是一条一场异常宽阔的大河。 因为严寒,这条大河河面上也结了一层冰,因为河面太宽阔了,尤莲远远眺望,勉强看到对面堤上也是大片的杨树林,此时树叶早凋,光秃秃的枝干上一个又一个大大的鸟巢。 尤莲心中惊喜莫名,对西门杉说: “我真喜欢这个地方!东京分舵景致虽美,可是太过雕琢,人工痕迹太重,不如这里空旷明净天然有趣!” 西门杉陪着站了一会儿,恐她劳累,就带着她回去了。回到爹娘那里,尤莲又吃了点糕点喝了点水,稍歇了一会儿就吵着还要出去逛。小萍在旁边只是轻轻说了一句:
第128页 “腹中的孩子怕也累了!” 尤莲这才作罢。 西门杉和尤莲回到房中,尤莲拿了一个画眉的炭笔画春天宅子各院的花木布置,西门杉在一旁看书。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到了晚上,尤莲躺在床上大发感慨: “原来你什么都不做陪着我这么有趣!” 西门杉微微一笑道: “我陪你两三天你觉得有趣,等我天天守在你身边你就烦我了!” 尤莲想了想,觉得的确如此,对西门杉说: “夫妻之间的确不能老腻在一起,应该各做各的事儿,然后可以在一起谈谈。如果时时相对日日相见,怕要产生审美疲劳了!” 西门杉道:“这是你的心声吧?!我和你在一起就老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尤莲暗暗撇了撇嘴,心想:百分百假话! 可是心里仍然甜甜的,走到西门杉身边,从后面抱住西门杉,在他耳朵上轻轻吻了一下,两人依偎在一起,不免又是一番温柔缱绻自不必说。 第二日刚过寅时,尤莲就觉得小腹有些疼痛,西门杉早已醒了,很快就把小萍叫了过来。 急景流年都一瞬 小萍马上奔过来,来的时候身上只穿着中衣,外面只是随便披了件棉袄。尤莲看到了,忍着疼痛道: “小萍……快……快把衣服穿好……别冻着了。” 小萍不理她,上前诊脉,然后又敲了敲尤莲的肚子,看了看尤莲的舌头。 西门杉立在一边握着尤莲的手,虽然看着还算镇定,但是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小萍早已发现凡事冷静波澜不惊的西门杉一遇到和尤莲有关的事就有点紧张,也不当一回事,自顾自诊断。 小萍诊断完毕,问: “小姐,昨天你都吃了什么东西?” 尤莲还没说话,西门杉已经在旁边代答了: “早餐是两个馒头,两碗稀饭,菜也吃了不少,吃凉拌的莲菜尤其多;中午吃了三碗米饭,喝了两碗鸡皮酸笋汤,菜吃得最多的是红烧狮子头;晚饭喝了一碗半稀饭……” 尤莲一听,这才发现自己吃了这么多,有点害羞,忙出声打断西门杉。 西门杉压低声音对小萍说: “上午和下午又吃了不少点心!” 小萍这才道:“小姐这是吃多了,不碍事的。我开个镇痛助消化的药方,照方子抓药喝完两剂应该就没事了!” 小萍开完药方子,就出去找白衣去抓药了。 很快,白衣抓回了药,小萍很快就熬上了。 喝完药汤,等房里只剩下西门杉和尤莲了,西门杉坐到床边抱住尤莲,半晌不发一言。 夫妻二人心心相通,尤莲知道他心中所想,安慰他道: “这不是没什么嘛!” 西门杉低声道:“尤莲,你,以后别吃那么多了!” 尤莲的脸马上就红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怀孕之后饭量大增,食量几乎是以前的两倍还多,老是觉得饿。她也知道自己比以前肥了好多。 尤莲很幽怨:“西门杉,你嫌弃我了!” 西门杉松开她,望着她的眼睛: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又说, “以后床第上……” 尤莲的脸这下真正红了: “都说和这个无关啦!” “……” 不知尤莲二人协商的结果如何,但是从这日开始,在小萍的指导下,尤莲确实开始节制食量了,饭量减少,肉食减少,但是吃蔬菜水果更多了。 冬天的蔬菜种类还算丰富,萝蔔、白菜、小白菜、菠菜、土豆这些尤莲都爱吃,但是在北方水果不过是苹果、桔子和梨之类。托白云城的福,除了这些北地水果,尤莲也吃了不少白云城快马运来供给高官显贵的菠萝、橙子之类,自己也感觉好奢侈,因而很是知足,平常日日和西门杉绕着宅子散步,盼着汴水的冰面早日融化。 这整个正月西门杉都在陪着尤莲,等到了二月,才开始逐渐忙碌起来,但无论多忙,晚上必定回家。他白天如果不在家,往往命白衣守候在尤莲身边。 白衣常在宅子里走动,慢慢的同小萍熟悉了起来,他逐渐发现小萍不但医术高明,而且一身武功修为亦是惊人,再加上小萍对尤莲确实尽心尽力,日久见人心,他不由对小萍有些惺惺相惜之感,常常主动找小萍攀谈。 小萍年纪不大,长相不甚出众,平时更是沉默寡言,白衣说十句,她顶多回一两句。饶是如此,白衣对她也越来越有好感。尤莲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就常常为两人创造机会。 急景流年都一瞬,时光如水流走。当汴水水面的冰开始融化,在静夜里发出低而有规律的融化声的时候,二月已经来了! 天一暖和,为了设计好自家的院子,尤莲有时由西门杉陪着,有时由白衣和小萍陪着,逛了京城几个有名的园林,打算取取经,希望更加完善自己的设计。 这样一来,势必要在东京城里吃饭。去了几家有名的酒楼品尝过招牌菜之后,尤莲的食慾又开始旺盛起来。小萍和西门杉都劝说她忍一忍,可是尤莲还是忍不住想吃。西门杉劝不住,就尽量让她少食多餐,常常跟在后面监督。
第129页 饶是这样,到了二月中旬,尤莲还是有点过于胖了。不过她也不太在意,整日操心着宅子的设计。 尤莲已经把设计图画好,开始指挥着西门杉拨过来的人布置宅子了。她早就做好计划了,有人专门负责购买花木,有人负责种植花木,有人负责记帐对帐,有人负责做饭送饭,而尤莲的父亲大人尤木匠则充当总建筑师和总指挥。 尤莲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挺着高高隆起的腹部,西门杉一不在家,她就开始关注宅子的改造运动,虽然不去指挥,但也常常查看,遇到不合适的地方就指出来。饶是这样,也是劳心劳力。不过她身体一向强壮,倒也没什么异状。 到三月的时候,这个汴水宅子新颜已经现出雏形了。 正院因为是西门杉见客和会见属下的地点,所以院落里种了些苍松翠柏,看起来极为庄重严肃。 东院因为尤莲爹娘在住,布置得就很像尤莲老家的院子,种着梧桐、白杨、竹子以及各种月季花。尤木匠还特地留了一小块空地,种了些瓜菜之类。 西院是小萍在住,所以挖了个池子,造了座假山,在池畔植几株柳树,在池子里栽上莲藕,放了些浮萍,在假山上种了些藤萝。 后园是西门杉尤莲居住,因为尤莲想到以前听朱影说西门杉很喜欢他母亲在娘家时所住的后花园,所以修的很像御剑门后花园,花木繁盛曲径通幽,为了更加相像,尤莲还特地在后窗外种上几株白杨。 看到尤莲的改造热情,西门杉只是一直提醒她注意身体,最后甚至亲自监督尤莲休息。 尤莲知道预产期即将到来,也开始小心起来,生怕一不小心动了胎气。这时候,尤莲已经相当难受了,她老觉得胃的下面好像有一团乱草一样,扎得难受,小萍说这是小孩子在长头髮。 尤莲晚上睡觉只能保持一种姿势,一夜下来,累得不行;两条腿都肿了起来,夜里还会抽筋。 西门杉一直默默照顾她,常常在半夜起来为尤莲按摩腿部,帮尤莲翻身。 有一晚,尤莲胃难受极了,抱着枕头呜呜直叫,西门杉只能在她胃部轻轻揉动,试图为她减轻一点痛苦。 “尤莲,咱就要这一个孩子,再也不生了!” 西门杉抱起尤莲因为即将生产显得有些巨大的身躯,像抱起一个孩子一样,轻轻晃着,安慰着。 到了三月中旬,西门杉晚上几乎不曾睡过,尤莲一入睡,他就躺在旁边,过一会儿就看看尤莲的状况,看尤莲身上有变化没有。这一晚上,尤莲刚睡着,西门杉就摸到尤莲下身的衣服湿了,命守在门外的白衣去叫小萍和早已请来的产婆。 小萍来了之后,稍微检查了一下就说: “已经破水了!” 这时尤莲也醒了过来,虽然破水了,她倒没什么感觉。 江水似知孤客恨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过不v的,可是我问编辑要了两期榜单,承诺了要完结倒入v,真是对不住一直看文留言的朋友。 长期看文留言的那几位朋友,如果还愿意看下去,可以给我留言,我会想办法送点数的。 尤莲一听说自己快生了,就非逼着西门杉出去。 无论尤莲怎么说,西门杉就是不搭腔,他帮尤莲往身下垫白绢,帮尤莲身后塞枕头,自顾自的忙自己的。 尤莲却坚持要西门杉出去,最后,连尤大娘都看不惯了,吵尤莲: “虽说产房污秽,男子不该呆在里面,怕染上秽气,可是,姑爷还不是担心你,你就让他陪着你吧!” 尤莲哀求西门杉: “西门杉,你让我保持一点尊严吧!我不想你看着我这个样子!” 西门杉没有说话,可是却紧紧握住尤莲的手。 小萍忙道: “公子,前半夜肯定生不了,小姐的意思是让你先去休息一下,你别让她担心了!” 西门杉望着尤莲满是求恳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对尤莲说: “好,我在外面等着,”接着交代小萍和产婆,“有什么事一定要叫我!” 他踏出房门之后,并没有去休息,而是静静站在卧室窗外。 白衣看不过去,搬了把椅子过来,把西门杉按了下去。西门杉竟也不反抗,任凭白衣摆布。 白衣看着他,想说:女人成了亲,总要生孩子的,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可是,他绝对不敢说出口,只好陪着西门杉等着。 与此同时,汴水镇西边临着汴水的一个简陋的小院里,新开张不久的杏林医馆里,有一个人同样也在焦急的等待着。 一月前,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弟子来到了汴水镇,拿着盖着开封府戳子的文书来找里正,要求在汴水镇行医卖药。 汴水镇的里正拿着他们的文书和路引去请示白衣,白衣翻看了一遍,没什么不正常的,就同意了,不过白衣暗地里派人去他们路引上註明的原籍调查去了。 不久,一家杏林医馆就静悄悄的在汴水镇开业了。 这老大夫的医术甚是高明,价格又公道,很快在汴水镇赢得了很好的口碑。他们最出名的事情就是镇上徐家的三儿媳难产,产婆都说生不下来了,让产妇家人准备后事。产妇娘家人不愿放弃最后一线希望,就请来了杏林医馆的老大夫,谁知老大夫一到,稍作诊断,几根银针下去,产妇就醒了过来,并且顺利的生下了一个麟儿!
第130页 自从这件事后,镇上的人都把这老大夫看成了活神仙,就连他那常在身边帮忙的女弟子和不大露面的男弟子也被人传的神乎其神。 此时月上中天,杏林医馆的后院正对汴水,没有院墙,只有一道篱笆,篱笆内空荡荡的只种着一株桃花,桃花盛开,芬芳在这静夜之中幽幽散发。老大夫和女弟子似乎不在,只有他那瘦削单薄的男弟子孤独的伫立在桃树之前,背对着那满树桃花,望着那浩浩荡荡奔流不息的汴水。 过了一夜,到了寅时,天都有些亮了,可是尤莲还是没有动静。羊水早已流了许多,房内的尤大娘都已经暗暗着急了。 小萍和产婆在尤莲腹部按摩着,可是尤莲还是没感觉到疼。 西门杉已经等不及,推门走了进来问小萍怎样了。小萍摇了摇头,说:“再等等吧!” 尤莲这时已经累计睡着了。 到了中午,尤莲疼醒了,她看到西门杉在房里,就哑着声求西门杉出去。西门杉无奈暂且出去了。 这时,尤大娘端着鸡汤进来了。尤莲知道只有有力气才能顺利生下孩子,就连喝了两碗鸡汤。 尤莲刚把碗递给尤大娘,肚子又开始疼了,她怕西门杉担心,拼命压抑住声音,过了好一会儿,这一阵疼痛才过去。 谁知尤莲刚放松一会儿,镇痛就又来了。 小萍告诉她这说明快要生了。 阵痛间隔的时间越来越近,尤莲已经忍不住大叫起来,西门杉沖了进来,握住尤莲的手,不停的吻着尤莲,低声抚慰她。 到了傍晚,尤莲的肚子开始大疼,哀哀唿疼,小萍检查之后摇了摇头: “只开了一指!” 西门杉一边帮尤莲拭汗,一边问小萍: “怎么疼成这样还不生?” 小萍想起临行前谢伤的交待,就说: “我听我师父说过,这种情形可以搀扶着产妇出去走一走!” 西门杉盯着她:“你肯定!” 小萍深深点点头。 西门杉柔声对尤莲说: “尤莲,我扶你到外面走走!” 尤莲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任凭西门杉搀着她下了床,谁知出了卧室刚走了几步,尤莲就疼得弯着腰不敢动。西门杉顿时万分心疼,抱着尤莲就回了卧室,把尤莲轻轻放在床上,用被子盖住。 尤莲已经不只是肚子疼,连腰也开始疼了,她不再要求西门杉出去了,手紧紧抓着西门杉的左手。西门杉一边安慰她,一边用右手为她按摩腰部。 到了子时,尤莲说想要方便,小萍忙问: “是不是有种想要大便的感觉?” 尤莲点了点头。小萍惊喜的说: “那就是快要生了!” 可是,到了丑时,还是没开始生。面对疼得死去活来的尤莲,西门杉面如寒霜,尤大娘抱着尤莲的脚只是垂泪。 小萍和产婆都有些紧张,小萍的脸发白,产婆脸上的汗不停地往下流。这时,小萍声音颤抖,对西门杉说: “少夫人腹中胎儿有些大,奴婢实在是无能,不如再延请一位名医!” 产婆已经大声叫道: “镇上杏林医馆的大夫最善看产科!” 西门杉忙叫了白衣一声,白衣马上施展轻功而去。 到了杏林医馆,刚敲了几下门,医馆的门就打开了,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端着盏灯立在门后。 白衣忙讲明了来意。 年轻男子微一沉吟道: “家师和师妹出诊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如小可跟同先生过去?” 白衣一听,也无法可施,只好同意了。年轻人很快就到房里取来了诊箱,背在身上就随着白衣疾步而去。白衣没想到他看似文弱,脚下速度如此之快,不由多看了几眼,这青年长相甚是普通,看白衣观察他,就道: “先生称唿小可吴山即可!” 白衣一拱手:“在下白衣!” 两人虽说着话,但脚下依旧很快,不久就到了西门家。 吴山进了尤莲卧房,放下药箱,看了已经昏迷的尤莲一眼,就急道: “小可有法子救治夫人,但是须各位暂避一下!” 西门杉忙点头答应。 吴山又强调道: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不让进来,谁都不能就来!只有这样,我才会救人!” 西门杉此时早已心急如焚,看到这位年轻大夫如此笃定,如何不喜?就答应了,招唿着岳母丫鬟离去,产婆和小萍站着没动,吴山就道: “这个姑娘年轻眼亮,就留下帮我一下吧!” 产婆巴不得的也随后出去了。 房中此时只剩下昏迷过去的尤莲,小萍和这位吴山吴大夫。 小萍此时突然变了个模样,变得从容不迫,她打开吴山的诊箱,取出一个瓷瓶,扒开塞子,往吴山手上倒了少许,又往自己手上倒了少许。吴山用着液体搓了搓手,小萍又从诊箱里拿出一双半透明的手套帮吴山戴上。 一切都准备停当,小萍掀开了盖在尤莲下身的被子,然后从诊箱里拿出一面精巧的镜子放在蜡烛一旁,一束光很快打在了尤莲□的□,吴山弯腰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细细检查。 过了片刻,吴山直起身子:
第131页 “针!” 小萍立刻从诊箱里取出针套,拔出一根银针递给吴山。 房内的人紧张的忙碌着,窗外的人的心都被吊在了半空。 不久,房内又传来了尤莲的呻吟。众人知道尤莲已经醒了过来,这才刚刚松了口气,可是马上又紧张起来。 房内,吴山紧张的忙碌着,头上的汗珠滴滴滚落,小萍在一旁用帕子帮他擦着汗。 尤莲已经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发出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哀叫,额上的头髮已经湿透了。吴山看了她一眼,对小萍说: “不用管我,先帮她擦汗!” 听到吴山的声音,尤莲的眸子闪过一丝喜色: “谢——哎——”她又疼得叫起来。 吴山望着她,低声道: “尤莲,孩子头太大,必须开刀了!” 尤莲疼得几乎又要晕过去,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小萍从诊箱里拿出一个陶瓶,扒开塞子,对准了尤莲微微张开的嘴巴就倒了下去。药液苦涩而熟悉,尤莲很快就沉入了深深的梦境。 快到寅时了,房内还没什么动静,连尤莲的呻吟声唿疼声也听不到了,守候在房外的人们都紧张万分。西门杉蹲在地上,双手按在窗前的石桌上,手上已是青筋暴起。早就闻讯赶来的苏瑞弯着腰在他背上轻轻拍着,试图让他放松。 朱影也忙着安慰焦急如焚的尤莲父母: “弟妹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你们且要宽心!” 白衣也蹲在西门杉身前,试图安慰西门杉: “公子,二少夫人不会也不捨得你这样的,吴大夫既然已经保证了,你要对吴大夫有信心!”{ 西门杉只是不言。 寅时刚过不久,只听房内传来“哌哌”的小孩哭声,大家都是一喜,西门杉也站了起来,急问道: “怎么样了?” 小萍在房内答道: “是个小公子!公子放心,少夫人一会儿就好!” 过了一会儿,小萍道: “好了!” 西门杉一把推开门就跨了进去。 见到西门杉进来,小萍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孩子就递了过去。西门杉接过孩子,深深看了一眼,就抱着孩子去叫尤莲: “尤莲!尤莲!你看,我们的宝宝!” 可是,尤莲却紧闭双眼,没有一点动静。 西门杉一下子从云端掉进了地狱,呆立在那里。 小萍望着他:“公子,少夫人只是吃了药睡过去了,一个时辰之后一定会醒过来的!” 西门杉把孩子递给了岳母,自己坐到床边,握住了尤莲的手。 暂时被遗忘的吴山静静站在那里,身影有一些萧瑟。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过不v的,可是我问编辑要了两期榜单,承诺了要完结倒入v,真是对不住一直看文留言的朋友。 长期看文留言的那几位朋友,如果还愿意看下去,可以给我留言,我会想办法送点数的。 帘幕风轻双语燕 西门杉看房里实在有些热闹,就说尤莲还未醒来,大家也都累了。众人都闻弦歌而知雅意,称赞了新生儿几句,就纷纷离去了。 尤莲的爹娘看着尤莲还未醒来,实在是担心,不愿离去。西门杉来到二老面前,弯下腰行了一个大礼,道: “二老担心尤莲,小婿能够体会,不过二老已经一夜未睡,小莲醒来也是忧心。不若二老暂去歇息,待尤莲醒来好有精力帮忙照顾!” 尤木匠一听,觉得有理,就拉着尤大娘去歇息了。 很快房里除了尤莲母子之外,只剩下西门杉、小萍和吴山大夫。 吴山大夫虽熬了一夜,但精神尚好,只不过脸色有些苍白罢了。西门杉看了吴山一眼,若有所思,不过很快微笑着招唿吴山大夫道: “吴大夫辛苦了!暂且到中堂歇息一下吧!” 留下小萍照顾尤莲和孩子,自己引着吴山来到了中堂。 宾主坐下后,早有人送上清茶。 这时白衣上前问要不要现在就摆饭。 吴山仿佛看出西门杉急于知道尤莲的状况,就道: “早饭并不急,我一向不习惯在外吃饭。先谈一下尊夫人的状况吧!” 西门杉望着他,目光炯炯。 吴山喝了一口茶方道: “因为小孩子脑袋过大,所以,在下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经过反覆斟酌,为令夫人做了剖腹取子的处置——” 西门杉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冒出怒火盯着吴山: “剖腹取子,那我妻子——” 他的手已经握成了拳状。 吴山又喝了一口茶才道: “尊夫人半个时辰之后一定会醒来!” 西门杉望着他那笃定的眼神,慢慢坐了下去。 “她腹部的伤口已经贴上了我特制的一种药带,只需卧床五到十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西门杉忙问: “那照顾她需要注意些什么?” 吴山正待答话,正在这时,尤大娘端着一碗鸡汤面进来了,吴山忙起身问道: “这是给少夫人吃的?” 尤大娘一边端着托盘就要进卧房,一边回头说:
第132页 “小莲儿那么长时间水米未进,我熬了一夜的鸡汤,正好给她补一补!”刚要进去,又回头道,“汤已经不太热了,我用勺子一点一点餵进去!” 吴山疾步上前,拦住了尤大娘: “大娘,在排气之前,她什么都不能喝!” 尤大娘也有点恼: “生了两天两夜才把孩子生下来,尤莲能不饿吗?你这大夫怎么了?” 吴山不再说话,看了看西门杉,西门杉上前接过托盘放到桌子上,拉着岳母到椅子上坐下,耐心的解释: “尤莲这次生孩子实在危险,是吴大夫把她从鬼门关上救了回来,吴大夫无论说什么肯定都是为了尤莲好,母亲,咱们听大夫的话吧!” 一句“母亲”把尤大娘叫的心花怒放,也不再坚持,进卧房去看了看尤莲,发现尤莲唿吸平稳,真的是在睡觉,而小宝宝也在母亲身边睡着了,这才放下心来。 小萍一直在一旁细心地照顾尤莲和孩子。她刚要帮尤莲换下身下垫的吸恶露的白绢,尤大娘就道: “小萍,你歇一下,我来做吧!” 小萍去洗了洗手,端了杯温水过来,拿着一个小银勺舀了一点水点入小宝宝花瓣一样稚嫩的小嘴。 小宝宝已经被洗过澡了,全身上下都红通通的,眼睛还没完全张开,只是嘴巴已经开始无意识的张开了。 尤大娘忙完尤莲,抱起了小宝宝的襁褓,仔细看了看,道: “看这鼻子,这嘴巴,长得多像姑爷啊!” “娘,抱来让我看一下。” 原来尤莲醒了过来。 小萍赶紧上前,扶着尤莲半躺在那里,然后拿了两个大靠垫放在尤莲身后。 尤莲的腹部疼得钻心,动一下就牵着疼,可是还是想先看看孩子,抱抱孩子。 她接过孩子,看着他酷似西门杉的脸,抱着孩子吻了一下,就叫尤大娘: “娘,你帮我解开衣服吧!” 尤莲早就告诉尤大娘,孩子生下来自己要亲自哺乳,因此尤大娘就上前帮她解开了衣服。 小孩子仿佛有灵性一般,一闻到母亲的味道,就开始吮吸被塞到嘴里的□。 尤莲的□涨的很大,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奶水就是下不来,小孩子急的哇哇直哭。尤大娘附在尤莲耳边交代了几句,就拉着小萍出去了。 这时吴山大夫已经交代过注意事项,说明明日再来就告辞离去了。 西门杉听到卧房的动静,早就进来了。 尤莲对他说了几句,西门杉就笑了一下,低声调笑了尤莲一句,就俯身吸了起来。 西门家的小公子很快就吃上了母乳。 傍晚,尤莲排了气,就开始进食了。 到了晚上,小萍和尤大娘都要求留在尤莲这里照顾尤莲和孩子,西门杉一一谢绝了。 很快,尤莲身体疲累,喝了吴山大夫开的药汤后就睡着了,西门杉躺在最外边,望着睡在中间的小西门,觉得无限神奇,这孩子怎么能够长得这么像自己?他越看越开心,又觉得很骄傲,这孩子怎么能够长得这么俊? 话说西门杉正在偷乐,这小西门大概是给看的不乐意了,闭着眼睛哇哇大哭起来。 西门杉经过小萍和尤大娘的培训,早已驾轻就熟。他坐起身下了床,解开小西门的襁褓,提起小西门红红的小胖腿,抽出垫在小西门身下满是黑色胎屎的尿布放在一边,然后在小西门身下垫上干燥的尿布,拿过一块在凉开水里泡着的丝巾,团在手里用润阳掌加至微热,然后轻轻地帮小西门擦小屁屁,擦完之后,运起润阳掌风,待吹干小屁屁,这才掖好尿布,包好襁褓,放在自己和尤莲中间。 半夜里小西门又哭了起来,西门杉帮他换好尿布还是哭,西门杉就解开尤莲的衣襟,帮着小西门吃上了母乳。看着儿子努力吸吮的样子,西门杉轻轻道: “坏小子,爹爹我就先借给你两年好了!” 小西门吃饱后很快就睡熟了,西门把他放下,自己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西门杉醒来的时候,发现尤莲正抱着孩子笑着看自己呢! “我很少见你睡着的样子哦!” 尤莲望着一脸疲惫憔悴的西门杉,心中满是心疼: “西门,辛苦你了!” 西门杉坐起身,拥着娇妻爱子: “尤莲,你才辛苦!” 又问:“腹部疼得还厉害么?” 尤莲的腹部其实还是很疼,可是,她相信那人的医术,也不愿西门杉担心,就微笑着道: “只是微微有点疼,你不要担心。” 西门杉很疑惑的问尤莲: “尤莲,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尤莲扬眉望着他。 “为什么咱俩的宝宝长得会这么漂亮?”西门杉一脸的疑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孩子呀?” 尤莲着捶了他一下,以为他是在开玩笑,谁知西门杉还是一脸正经的样子。尤莲算彻底明白了新晋爹爹的兴奋心情了,顿时无语。她不明白一个红通通皱巴巴连眼睛也没张开的小婴儿漂亮可爱到哪里去了! 吴山大夫来的时候,小萍刚吃过早饭,来换西门杉出去吃早饭了。
第133页 吴山进来后,并没有立刻过来,而是站在卧房门口定定望着倚在床上的尤莲。 尤莲感受到他的目光,只是低头不语。她知道自己怀孕后期身材走形的厉害,现在虽然稍事收拾,可还是觉得蓬头垢面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吴山走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尤莲的脸,沉声道: “把被子掀开,我看看伤口癒合的情况。” 尤莲一听,脸就有点红了: “谢伤,癒合的挺好的,就不用看了!” 不是尤莲矫情,实在是那个伤口的位置有些尴尬。 吴山也就是谢伤一语不发,直接掀开了被子,解开了尤莲的腰带,凑近尤莲的小腹细细观察,还时不时用手接触按压几下。 尤莲的眼神飘向了别处,心想,经过这次,可真是一点神秘感吸引力也没有了,谢伤这下应该死心了吧?! 谢伤检查完毕,帮尤莲系上腰带,拉下上衣,又盖上了被子。 “癒合得还不错,按时喝药,我明日还过来!” 尤莲望着他那苍白的脸和带着淡淡黑圆圈的眼睛,轻轻道: “谢伤,你不用老过来,我知道你受了内伤还没痊癒,你交代小萍就可以了!” 谢伤眼神一冷:“你不愿意看到我了么?” 尤莲有点无奈:“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不要再说了!” 谢伤提着诊箱就出去了。 他离开后不久,朱影夫妇就赶来了,还带着他们家的小小苏。 朱影带着小小苏进来看尤莲和宝宝。 小小苏还不会走路,但是在母亲的怀里眼神灵动手舞足蹈,看起来特别可爱。 看到小宝宝,小小苏就挣扎着想去摸一摸。 尤莲问:“小小苏不是小名么,起大名没有?” 朱影一边制止住小小苏的进攻,一边含笑道: “让婆婆起的名字,叫苏酥!” 尤莲问了具体的字,笑道: “好名字!” 朱影谦逊道:“女孩子么,叫得出口就好!”又道,“公公婆婆闻说你生产,非常欢喜,本来和公公在西域游玩,已经飞鸽传书说往回赶了!” 妯娌两个又说了几句闲话,朱影看尤莲身体还很虚弱,刚要告退,丫鬟就来报说韩镜花、韩水月和萧怜花来了。 好风又落桃花片 朱影就把苏酥交给奶娘,自己带着丫鬟迎了出去。 韩镜花韩水月姐妹和萧怜花一色的白色丝袍,头髮整齐面色水滑,看起来没有一点风尘之色。 朱影迎上前寒暄了几句就问道:“你们几时到的?” 韩水月笑着说:“昨晚就到了,可是一路行来一身的风尘,恐怕污了两位嫂嫂的眼,我们就先到同福客栈歇了一晚。” 一旁的韩镜花依旧是冷冷的,还是一副目无下尘的样子,不过身材窈窕,样子也更加清丽了。朱影素知她的脾性,也不多话,看向萧怜花,眼里带着些怜惜: “八师弟,你能过来,真是太好了!你二师兄一定很高兴!” 萧怜花黝黑的脸微带羞涩的笑了笑,倒不多话。 萧怜花自去见苏瑞和西门杉了,韩镜花和韩水月就随着朱影进了尤莲的卧房。 韩镜花一进去,就看到了一个脸蛋浑圆皮肤白皙的富态少妇半躺在床上,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尤莲!韩水月已经叫了出来: “尤莲,啊,不,二嫂,你,怎么胖成这个样子了?” 尤莲还没说话,朱影已经道: “女人生了孩子不都这样,慢慢就恢復了。” 韩水月笑嘻嘻坐在床边,伸手捏捏尤莲胖乎乎的脸颊: “尤莲,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啊!” 尤莲知道自己的情形,唯有苦笑而已。 这时朱影把小西门抱了过来,韩水月忙凑过去看: “我的天,长得真像二师兄啊!好俊的小宝贝!” 她低下头在小西门唇上轻轻亲了一下,抬起头很陶醉地说: “小美男子的初吻啊!”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金脚铃,套在了小西门的脚腕上: “这是水月姑姑给你的见面礼哦!” 韩镜花听得韩水月说小孩子长得像西门杉,不由自主上前从朱影那里接过了小西门,抱在怀里仔细的看着: “眼睛像二师兄,鼻子像二师兄,嘴巴也像二师兄,脸型也像,不过,这眉毛怎么这么不协调呢!” 朱影忙过来解释:“眉毛也挺好看啊!多像尤莲啊!” 尤莲心下明白,只是含笑不语。 韩镜花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进了小西门的襁褓: “镜花姑姑忘了给小宝贝带礼物,这些银子你自己长大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好不好?” 她似对小西门特别有好感,抱着小西门亲啊亲的。小西门在她怀里倒也很乖,不哭也不闹,已经睁开的眼睛瞧呀瞧的,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人。 白云城继承人出生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江湖,因为北方一向有做九(孩子出生九天请客庆祝)的传统,因此,很多江湖门派已经开始派人前来道贺。客人陆陆续续到达汴水镇,一般的门人弟子白云城这边就由白衣和苏瑞的属下井涛负责接待,萧怜花负责接待更重要一点的客人,至于一些和白云城特别交好,掌门人或者大弟子直接来汴水镇祝贺的,就由西门杉和苏瑞接待。至于女眷,就由韩水月和朱影出面接待。
第134页 因为宅子不太大,所以白衣把前来贺喜的客人都安排在了镇上的同福客栈,住宿吃饭什么的就都解决了。好在刚修建这个同福客栈的时候,西门杉和苏瑞就考虑到要把汴水镇建成白云城在中原的大本营,因此,同福客栈规模很大,设施也很齐备,掌柜也是白云城主西门紫笙的亲信。 白云城在江湖上虽属白道,但只要不是大是大非的问题,都秉承中立的原则,因此,这次不但来了许多白道豪杰,黑道一些门派也派了人来贺喜,最引人瞩目的就是梵音教了。 梵音教教主谢伤虽没有来,但是派了武功仅次于梵音教教主的烈火堂堂主寒柏带着厚礼前来祝贺。 白云城方面由苏瑞亲自接待梵音教的客人,把梵音教的客人单独安置在了同福客栈的一个有单独门户的偏院里。 最出乎白衣意料的是兰陵山庄也派人前来祝贺了。 兰陵山庄自从兰琛兰珂一事之后,老庄主隐居塞外,庄内各派争斗不息,最后妥协的结果是江湖四美之一的素心仙子兰素心当上了武林一霸兰陵山庄的新庄主。 这个消息出乎江湖中所有人的意料。毕竟,兰陵山庄以毒出名,歷任庄主都是制毒用毒好手,就连不知所踪的兰陵山庄前继承人兰琛兰珂,虽然拜在白云城门下,但是在制毒用毒也很有独到之处,而兰素心一向娇滴滴的,看不出有什么独特之处。 兰陵山庄新庄主兰素心亲自前来祝贺,无疑是给了白云城极大面子,也粉碎了江湖中传说的白云城和兰陵山庄业已失和的传言。 所有这些,尤莲都是不知道的。虽然每日谢伤都来诊治,小萍也按时为她熬药,但是,伤口恢復的并不算很快,快到做九那天了,她还是只能慢慢扶着人走动几步。 不过因为尤莲的奶水很好,小西门的情况很好,已经变得又白又胖,看起来玉雪可爱。 尤大娘负责尤莲坐月子的膳食,天天变着花样做尤莲爱吃的饭菜,熬了不少下奶的汤汤水水,喝得尤莲的气色也是很好,仿佛又肥了不少。 白天是小萍带着一个丫头照顾尤莲和小西门,晚上则是西门杉来照顾妻子和儿子。西门杉和大多数男子不同,并不固守陈训,冷淡儿子却等着亲近孙子,他很疼爱小西门,夜里起来好几次也不厌倦,从不说累。 北方的三月,正是桃花灿烂时候,西门杉和尤莲居住的院子因为是按照苏夫人年轻时住的花园修建的,所以卧室窗前也是一个桃林,虽然才种上不久,但是还是有不少株桃花在春风中绽放了。 趁着夜深人静,小萍和尤大娘都去休息了,西门杉打开卧室的前后窗子。窗子刚一打开,柔和的春风就卷带着粉红的桃花花瓣吹了进来。 小西门已经睡熟了,西门杉扶着尤莲起来,夫妻二人依偎在窗前,望着满院的桃花,低声谈笑。 西门杉笑道:“原来人可以忙到这个地步,我都恨不得分成好几个人用!” 尤莲依偎在他怀中: “还好有大哥、八师弟和白衣他们帮忙!” 西门杉皱皱眉头道: “这场繁华也真是够了,以后,再也不生孩子了!” 尤莲扬眉含笑: “你不是要生五个么?怎么,反悔了?” 西门杉哑然失笑:“那时想得太简单了,没想到生孩子这么的危险,我再也不要这样为你担心了!” 尤莲也点了点头:“那就把所有的父爱母爱都给小宝宝一个人好了!” 正在温馨安乐时刻,大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白衣在外叫道: “公子,外面出事了!” 云深不见玉门遥 作者有话要说:第七十七章是废章,就不用看了! 尤莲和西门杉住的后院院子很幽深,平常夜间没有大事没有人敢来打扰。白衣的敲门声和喊声能够如此清晰的传来,说明一定出了大事,白衣才会如此着急,以致深夜来叫西门杉。 西门杉倒是不急,依旧扶着尤莲回到床上躺下,然后又看了一眼孩子,才对尤莲说: “我出去看一看,等一下我就叫小萍过来。” 西门杉离开不久,小萍就过来了。 西门杉出去之后,先派人叫了小萍去陪伴尤莲,然后才进了前院的书房,白衣也随着进去了。 事情其实也很简单。白云城一向在契丹和西夏都有生意,无论什么国家,什么时候,只要有女人在的地方,白云城就把生意做到那里。 为了做生意都方便,白云城和契丹皇族保持着一定联繫,苏夫人似乎和契丹皇帝皇帝有一些私交。 这次白云城长孙诞生的消息传遍江湖,契丹皇帝耶律隆绪也派了贵族耶律准前来贺喜。白云城本不愿他们过来,但来者是客,只好把契丹使者单独安置在白衣家的别院。 谁知饶是这样防着还是出了事。 这天晚上,契丹使者耶律准不顾奉命招唿他们的白云城属下的阻拦,到汴水镇最大的酒楼全珍阁去饮酒耍乐。谁知偏偏遇到了已故宋朝大将黄烈的长子黄海。 黄海和东京一帮权贵子弟来汴水镇游玩,正在全珍楼二楼的雅间一边饮酒耍乐,一边听名妓梁雅兰唱曲,谁知就听到隔壁有人在说契丹如何如何的勇勐厉害百战百胜。 黄海的父亲黄烈阵亡于契丹和大宋的战争,对契丹一向是骂不绝口。他一听隔壁契丹人的卖弄之词,马上拍案而起,踢开了隔开雅间的屏风,就高声叫骂起来。
第135页 契丹人也不甘示弱,于是双方就打成一团。 这下子事情闹大了!江湖人也讲究家国情怀,看到白云城和契丹关系居然如此紧密,不由都议论纷纷,虽然还不至于上去助拳,但是口风里都是在辱骂契丹人,对白云城也颇有非议。白衣因此才连夜去报西门杉。 西门杉听完白衣的讲述,对白衣只说了一句话: “让八师弟去解决吧!” 白衣虽然不太明白西门杉的用意,但还是去了。 西门杉自去回房休息。 西门杉这么快就去而復返,尤莲感到很奇怪,西门杉就告诉了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说: “契丹人是故意的!” 尤莲问他为何还不去处理,西门杉道: “八师弟会处理好的!” 果然,第二天正是白云城主的长孙做九的日子,白云城下属的同福客栈里宾客如云,热闹非凡,而契丹人却没有出现,白云城主的第八个弟子萧怜花也不见了。 提起昨夜的事端,舆论走向已经偏向了白云城。本来还批判白云城和契丹人关系不清白的各位江湖人士纷纷改口,大骂契丹人,还说昨夜是误会了白云城,并且大伙儿都众口一辞交口称赞白云城的一心为公和古道热肠。 宾客们自在同福客栈欢聚,中间由朱影和韩水月韩镜花带着小西门去露了一下脸。等他们抱着小西门回来的时候,后面跟着一个窈窕的身影。 看到兰素心,尤莲的心情非常复杂。 此时的兰素心,和去年春天的柔美俏丽已经大大不同了。她上身穿一件金底红花春袍,下面是一条白色八幅裙,头上戴着黄金花冠,看上去庄严肃穆,可是却仿佛变成了一个小木偶,没有一点生气。 兰素心进来之后,就对尤莲施了个礼道: “素心有话要单独和姐姐说。” 朱影看着尤莲,尤莲点了点头。朱影就带着韩水月和抱着孩子的韩镜花出去了。 房里只剩下兰素心和尤莲。尤莲半躺在床上,兰素心就在床边坐下了。 “姐姐,对不起!”兰素心望着尤莲,眼中满是歉疚。 对于大小兰,尤莲的感情非常复杂,听到兰素心说对不起,她低头道: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用道歉的。” “可是,这件事却改变了我的一生,” 兰素心苦笑一下,“我一直以为山庄有两位哥哥撑着,我什么都不用管,一直这么快乐就行了,可是,现在两位哥哥身在塞外,永远不能回来了,而我,也将嫁往塞外。” 尤莲一惊,忙问道: “你说什么?嫁往塞外?” 兰素心望着她:“对,嫁给契丹的王子耶律宗真!” 尤莲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忙问道: “为什么?” 兰素心眼睛含泪望着她: “因为我们兰陵山庄被勒令一年内迁往塞外,永不踏足中原!为了彻底在那里站稳脚跟,父亲就把我许给了契丹皇帝新近认回来的私生子耶律宗真!” 尤莲不知道西门杉是这样处理的大小兰事件的,她因为震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兰素心缓缓道: “你知道我们兰陵山庄为什么被逼到这种地步么?” 尤莲机械的问:“为什么?” 兰素心一字一顿的说:“是白云城和梵音教联合起来威胁我们,如果不退出中原武林,就让兰陵山庄彻底消失!” 兰素心站起身,盯着尤莲: “我两个哥哥是做了错事,他们也愿意承担责任,可是,为什么要这样赶尽杀绝?我们兰陵山庄世世代代居住江南,有谁又会愿意远离故土远走玉门关外……” 她悲愤的倾诉着,尤莲听着听着,手指紧紧拳在一起: “素心妹妹,你放心,这件事,三天之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兰素心望着她: “姐姐,兰陵山庄多年来以毒纵横天下,却也并非完全浪得虚名。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迫不得已我们也是会来个鱼死网破的,到时候,问题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兰素心不再说话,她走到房中间,向着尤莲一丝不苟行了个大礼,起身道: “姐姐,兰陵山庄上下七百八十五口人静等您的消息!” 尤莲想了想,道: “你这几天就住在我家西偏院吧!” 兰素心又行了个礼,这才转身准备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回过头来: “姐姐,你知道耶律宗真是谁么?” 尤莲不说话,看着她。 “就是你们的八师弟,萧怜花!还有,同时嫁给他的还有你们的师妹镜花姑娘!” 说罢,她就离去了。 尤莲躺在床上,满脑袋都是兰素心的话。 她想,自己惹出的麻烦,就要自己想办法解决,决不能拖累无辜! 作者有话要说:第七十七章是废章,就不用看了! 绿波依旧东流 这时小萍和一个丫头端着水盆和沐栉用品进来了。 尤莲从床上坐起来,对小萍说: “扶我起来吧,我想出去走走。” 跟着小萍进来的丫头叫翠衣,是白衣的妹妹,因为宅子里人手不够,白衣就把妹妹翠衣叫了过来。
第136页 小萍上前扶着尤莲坐了起来,翠衣也上前帮着尤莲穿上衣服下了床。 洗漱过后,尤莲坐在妆檯之前,任翠衣为她梳妆打扮。 不一会儿,翠衣已经帮尤莲装扮完毕了。小萍一看,尤莲云鬟雾鬓,明眸如水,虽是丰润了一点,可是红衣白裙,别有一番风韵。 尤莲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萍和翠衣垂着手候在一旁。 因为春光明媚,天气和煦,所以今日尤莲卧房的窗子一直是大开着的,能够看到外面桃林里昨日还是一片繁华盛况的满树桃花,如今都一片片落在了泥地上。地上落红遍地,树枝上却只剩下初发的嫩叶。 尤莲呆呆的望着这满地的落花,想起大小兰,想起大小兰说过的话:“有一个小小的山庄,春天的时候开满桃花,山不高,路好走……” 她的心中没来由的更加郁闷起来。 她并不是圣母,可是她在内心里从来没有恨过兰琛兰珂。 佛祖释迦牟尼曾经说过,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 尤莲比谁都了解“求不得”之苦,因为这“求不得”也曾折磨了她好久。 所以,尽管不能付出相应的回应,她不愿苛责他们,只愿意余下的生活能够平平静静的度过。 门外传来脚步声,韩镜花抱着小宝宝走了进来。 看到她进来,尤莲上前接过已经睡熟的孩子,把孩子放到了床上盖好,这才招唿韩镜花坐下。 小萍端了泡了两杯清茶端了上来,然后就拉着翠衣下去了。 尤莲仔细看了看韩镜花。虽然都名列江湖四美,但是韩镜花和兰素心是不同类型的姑娘。韩镜花身材细挑五官清丽,如一朵带露的栀子花;兰素心小巧玲珑柔美俏丽,似一朵迎风的玫瑰花。可是这样两个出色的女子,却要嫁给同一个男子,二女共侍一夫。 韩镜花似知尤莲要问什么,从花瓶里抽出一支茉莉把玩着,静静坐在那里。 “镜花妹妹,你知道你的婚事么?” “知道。” “是谁安排的?” “是我自愿的。” “为何?” 韩镜花这才抬起头来,晶莹如水的眼睛望着尤莲: “你来问我为什么?你现在还在问我为什么?” 她冷笑两声,语速越来越快: “因为我想嫁给一个爱我的男人,因为我爹爹需要我为他拓展生意,因为我得不到……” 她没有再说下去,低下头,右手用力摘取着茉莉花白色的花苞,“啪”的一声,一粒水滴滴在了地上。 尤莲觉得很无力,爱就爱了,没有理由,她不可能让出西门杉,西门杉也不是随意就可以让来让去的。可是,如今她说什么都是错。 尤莲决定还是说出来: “你自己的人生,要靠自己取去一步步地走,一定要想好在做出选择。”她低嘆一声: “镜花,人生那样长,为什么不愿意等呢,等自己喜欢,对方也欢喜自己那个人出现?” 韩镜花抬起头,脸上犹带泪痕: “尤莲,我还是想叫你尤莲,有的时候我真恨你,可是又真羡慕你!我已经做出了决定,爹爹已经着手准备嫁妆了,只要怜花在契丹稳住脚跟,我们就成亲!” 她微微福了一福,就起身离开了。离开不久,小萍和翠衣就进来了。尤莲坐在椅子上,对翠衣说: “翠衣,你在镇子上比较熟,我打算为小宝宝做几件衣服,你去买点布吧,布料要好,要软,一定要好好挑一挑。” 小萍自去取了银子给了翠衣。 翠衣离开不久,尤莲就对小萍说: “小萍,我想去见他!”又说:“我在后门等着你,你去叫宝宝的外婆过来看着孩子睡觉吧!” 小萍没出声,上前扶着尤莲就离开了屋子。 今日虽然热闹,但是客人都集中在同福客栈,宅子里并没有几个人。小萍去东院找尤大娘了。尤莲站在后门门外等着小萍。 过来一会儿,小萍悄悄推开后门走了出来,扶着尤莲沿着汴水的河堤往西走去。 河堤上种满了白杨树,白杨树的枝干上已经长出了嫩黄的小芽,白色的杨花随风飘拂着。 小萍搀扶着尤莲走得并不快,等到杏林医馆后院的篱笆门前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了。 小萍推开篱笆门进了院子。 篱笆门外植着一株桃花,也是落英缤纷,翩翩花瓣纷纷落在长满嫩黄小草的河堤上和篱笆上,就连桃花下的一把躺椅上也落了不少。 谢伤躺在躺椅上睡着了,尤莲就在躺椅旁的草地上坐了下来,把头靠在躺椅的把手上,望着前面那一汪春水。 春天的汴水,同冬日的清冷寒瘦相比风貌完全不同,宽阔的水面上碧波千顷,春风颳起了水边初发的柳条,捲起了层层银色的细浪,浪花一圈圈散开,这一江春水不受影响缓缓向东流去。 尤莲静静望着那静静流淌的春水,忽然想到,一个人的一生不正像这春水,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做,它自按照自己的方向缓缓流去,那么宽广,能接纳各种溪流;那么深厚,能包容许多东西;那么平静,能沉淀各种是非。
第137页 她知道谢伤已经醒了。 “谢伤,你知道么,那时你派人把我掳去,我从没有怨过你。因为你也带给我那么多温暖,那么多关怀。” “我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不迟不早,我遇到了西门杉。” “兰琛和兰珂,不过是和我、和世上很多人一样,因为求不得,所以生怨愤罢了。” “有一句话叫‘空山无人,水流花开’,我都已经看开了,你又何必在意?” “何况,如果逼得紧了,兰陵山庄的反扑也是一个问题。” “……” 谢伤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尤莲絮絮的说着,他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到了最后,右手在尤莲发上摩挲着。 “尤莲,我答应你!”他的声音低低的,“我都答应你!你放心!” 尤莲把脸放在他伸出的手腕上,泪水打湿了他细瘦的腕子。 酒阑人散月侵廊 傍晚时分,虽然同福客栈一片忙乱,但是宅子里依旧非常静谧。尤莲吩咐小萍,让小萍把晚饭摆在后园的亭子内,然后命翠衣去西偏院请兰素心过来。 尤莲坐在亭子里等着兰素心过来。 此时夕阳西下,白色的梨花,粉红的桃花,翠绿的竹林,高大的梧桐,所有的一切都被罩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亭子筑得很高,坐在亭子里能够看到墙外缓缓流淌的汴水,原本碧绿的一江春水如今在夕阳下闪着粼粼金光。 春季正是汴水忙碌的时节,水面上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船来来往往,一派忙碌景象。 在这一剎那,尤莲忽然觉得人生是那样的平静祥和。 这边小萍刚把饭菜摆好,翠衣就引着兰素心过来了。尤莲一摆手,小萍就拉着翠衣退下了。 兰素心过来的时候,正看到尤莲倚在栏杆上眺望汴水。她看到的是尤莲的侧脸,乌云堆鸦,脸腮胜雪,夕阳把尤莲长长的睫毛染成金色,光是侧面就令人心醉,她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哥哥,不由在心底低嘆一声。 听到她的脚步声,尤莲回过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兰素心不由一阵心跳,想起了不知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我见犹怜”,真的是我见犹怜,饶是见了这么多次,兰素心还是有一些惊艷。 尤莲起身招唿兰素心坐下。 两人面对面而坐。 尤莲决定开门见山: “素心妹妹,你说的那件事情已经解决了。” 兰素心双眉上扬,问道: “是白云城这边吗?” “是梵音教那边。” 兰素心一阵惊喜,梵音教教主谢伤因为兰琛和兰珂的计策而走火入魔,受了严重的内伤。庄中的各位长老一直认为梵音教是最难解决的,没想到尤莲这么快就解决了。她忙问: “那白云城方面呢?” 尤莲望着她:“白云城这边你不用担心。我相公他是不会对自己的师弟怎么样的,”她在夕阳中微笑, “他一向光风霁月,心胸是那样的宽广,他不会因为兰琛兰珂的错而惩罚兰陵山庄。你放心,我可以保证!” 兰素心望着她,心情复杂:“兰姐姐,你知道吗,我也喜欢过杉哥哥!” 尤莲抿着嘴笑了:“我知道啊!不过,我相信他!” 兰素心这才相信,西门杉和尤莲的婚姻真的是非常稳固,因为他们之间有深厚的爱情,有坚定的信任,有对对方的信心与敬爱。 她起身向尤莲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转身离去。刚出了亭子,她又回身走了回来,把一封信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我哥哥们写给你的信。怎么处理,你自己看吧!” 说罢,兰素心就离开了。 尤莲一直坐在那里,望着她的背影,目送她离去。待她走远,这才拿起信。 信封上只有三个字:“尤莲启”。 尤莲撕开信封,抽出了信纸。 信的前面是兰珂写的,在信中,他写了他和兰琛目前在千里松林的生活,写他们怎样在湿地豢养毒虫,怎样在松林中採摘蘑菇,怎样在草原上骑马奔驰,怎样在坝上喝酒胡闹…… 在信的最后,是兰琛的笔迹: “错终由吾,望君释怀。吾至爱汝,愿君甘而自苦,自此绝迹于中原。吾今以此书与君永别矣!” 看完信,尤莲静静坐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把信纸叠起来,然后起身出了亭子,在亭子外的一棵白玉兰树下停了下来。她拔下簪子,在树下挖了个坑,把信放了进去,然后用土盖好,用脚踩了几下后才离去。 夜已经很深了,同福客栈内依旧是觥筹交错欢歌笑语,劝酒声、唱曲声、猜枚声响成一片。西门杉向苏瑞交待了一下,又叫过白衣吩咐了几句,就悄悄回家了。 进了后院,到了自己房前,推开房门,发现自家岳母正在陪着孩子呢! 西门杉向岳母问了安,这才问尤莲在哪里。 尤大娘指了指楼上,没有说话。西门杉知道她怕声音大了惊醒孩子,就不再说话,悄悄上前看了看熟睡的孩子,这才出门上楼去找尤莲。 二楼的房门在里面锁住了,又听得房内有哗哗的水声,西门杉知道尤莲正在房内洗澡,便趴在栏杆上眺望江面。
第138页 此时一轮圆月高悬空中,宽阔的汴水水面在月光下波光粼粼,江水一波一波击打着江边的岸堤,发出“哗——哗——”的声音。 值此良辰美景,西门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他练的是家传的明玉功,这种武功本来讲究的就是平心静气,顺其自然和逍遥无待。此时远观这连绵不断的江水,他对明玉功有了新的领悟。 且不说西门杉在这里观看月下汴水的胜景,这厢尤莲在小萍的服侍下洗完了澡,刚打开门出来,就看到西门杉正站在栏杆上等候自己。 小萍悄悄下了楼,叫上尤大娘一起离去了。 西门杉回头一看,尤莲正俏生生立于身后,身上穿着宽宽大大的白色浴衣,长长的乌髮还带着些湿意垂了下来,面皎如月,色如春花,身上还散发着浴后的清香。 他微微一笑,上前揽住尤莲的腰,吻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尤莲笑着推开西门杉,两人一起依偎在一起趴在栏杆上望着月下的汴水。 此时和尤莲一起望着这月亮和江水,西门杉忽然有了新的领悟: 眼前如斯美景,却是不着一文,人人可见的。 又想到年年岁岁,汴水与这明月,不知多少人看过,可是江月依旧,那看江月的人却一直在变,真是岁月匆匆。 天下之大,美景处处皆是,以后可携尤莲江湖啸傲,任我平生,自是逍遥自在,胜过神仙眷侣。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了一眼尤莲,只见她望着远方,面容平静,双眸明净如水,似乎也在想些什么,就问道: “尤莲,你在想些什么?” 尤莲望着江水说道:“唐时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里面有一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我在想,咱们在看这江月,不知几十年过后,还有谁也在看这江月。细细想来,只觉得人生真是短暂。” 西门杉微微一笑: “既然人生短暂,咱俩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说罢不顾尤莲的挣扎,一把抱起尤莲下楼去了。 第二日,来贺喜的宾客陆续都要离去,白云城上上下下都又开始忙着礼送各位宾客了。 直忙了一日,苏瑞白衣等人只累的人仰马翻,这宾客才逐渐散尽。好在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契丹人早带着萧怜花离去了,梵音教的人也没有闹事,兰陵山庄的人更是低调。 第三日,西门杉腾出空来,这才令白衣带人检点收到的各色礼品,登记造册后都收入库中。 白衣把礼品都检点登记好之后,按照西门杉的吩咐到后院去拜见尤莲。 尤莲出来之后,他上前行了个礼,这才道: “少夫人,礼品已经登记入库,这是礼单册子。”说罢,举起礼单册子递给尤莲。 尤莲接过册子,翻看了一遍,发现除了梵音教是武林至宝《洗髓经》外,其它大都是些金珠宝贝玉器古玩以及绫罗绸缎等物,没有什么新意。看完之后,想了想,对白衣说: “这次做九真是辛苦大家了,你去造一个表吧,按照职分及辛苦程度划分一下,完了后交给我,酌情奖励一下。” 梵音教离去时,谢伤也随之离去了。尤莲是从小萍那里知道这个消息的。那晚,小萍看四周无人,就告诉了尤莲这个消息,并说教主命自己依旧守在尤莲母子身边。 听到这个消息,尤莲倒没什么特别反应。过了几日,她似不在意的对小萍说: “不知他的内伤怎么样了?” 小萍低声道:“回去后一直在药泉闭关,想着是无碍的。”说完抬头一看,尤莲仿佛没听见似的,正抱着小西门在亲呢。 等各种事物忙完,小西门已经快要满月了,因为公公婆婆未到,因此还没有起名字,大家都跟着尤莲唤他小西门。 这日,尤莲抱着小西门在花厅和带着小苏酥的朱影闲坐玩耍,说起萧怜花的事,两人都是一阵唏嘘。 原来萧怜花是辽帝耶律隆绪和歌女红袖一夜风流生下的私生子,红袖生下他不久就香消玉殒了。苏夫人和其母红袖早年是好友,怜惜他生而无母,在辽宫中无人扶持,又嘆惜他生母的遭遇,就为他起名萧怜花,养在自己膝下。 谁知二十几年之后,辽帝膝下犹虚,想起了这个孩子,就派人寻回,认在了刚刚丧子的宫妃萧耨斤名下。 朱影和尤莲讲完萧怜花的事,尤莲好像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发了一会儿呆。朱影忙问: “弟妹在想些什么?” 尤莲道:“那怜花的契丹名字就是耶律宗真了?” 朱影道:“是啊!师母很早以前提到过一次。” 两人正在谈论,忽听得外面一阵喧譁,尤莲忙让小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春水流》已经写了三个月了,感谢大家陪着漠漠度过这三个月时光。因为一直较冷,好几次有放弃的念头,是大家给我的留言,鼓励我坚持到现在。 真的很感谢!鞠躬! 另外,未来的美男子小西门还没有名字,哪位亲愿意帮着起一个? 五月江南麦已稀(完结篇) 小萍还没出去,白衣就已经进来禀报了,却原来是白云城主夫妇到了。
第139页 朱影和尤莲慌忙抱着孩子前去迎接。 两人急走慢赶,终于到了前院。 院中立着不少白衣人,人虽多,但都很肃静,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尤莲和朱影刚跨进正房,就看到白云城主和苏夫人已经安坐在正堂两边的椅子上,苏瑞和西门杉正在跪地请安。 两人就抱着孩子分别跪在了自己丈夫的身边。 苏夫人一见到两个孩子就道:“快快起来,不必讲究这些礼节!” 说着就站了起来,笑道:“让我看看我的孙女和孙子!” 她先抱过苏酥,亲了几口,逗弄了一会儿,笑着对朱影说:“这小丫头,和她爹长得多像啊!”然后接过小西门。一看到小西门,她的眼神就有些奇异,对丈夫嚷道: “快来看!快来看!” 任凭夫人着急,白云城主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慢慢走了过来,可是在看到小西门的那一瞬,他仿佛也呆住了,半晌才喃喃道: “和杉儿小时候长得真像啊!” 朱影这时含笑道:“小宝宝还没有起名字呢,就等着祖父祖母来起呢!” 听到祖父祖母两个字,苏夫人似乎呆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回过身来,道: “原来我竟做了祖母了啊!” 尤莲在一旁看着公公婆婆,不禁有点失笑。 婆婆苏夫人看上去有三十多岁的样子,衣裙艷丽,肌肤白腻细緻,身材玲珑有致,举手投足风情万种,哪里像个祖母的样子? 公公白云城主依旧是一袭白衣,可是看上去比夫人似乎还要年轻一点,面部清瘦,五官轮廓精緻,可谓风神如玉,端的是位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苏夫人早知尤莲父母住在这里照顾尤莲和孩子,就提出要去见亲家公亲家母。于是一家人一起去了东院。 尤木匠和尤大娘见到这样特别的亲家公亲家母,但也不卑不亢礼数周到。两家人坐在一起,谈起小西门,谈起南阳的山水风俗倒也有话可说。 这边一家人团聚,尤莲就向公公婆婆交代了一声就去准备晚膳了,朱影不善厨艺,但是作为媳妇,也得表现一下,就也跟着出来了。 尤莲笑着对她说:“你别紧张,我觉得公公婆婆才不会在意这些呢!” 朱影吐吐舌头:“师母自己还不会做饭呢!” 两人说笑着去了大厨房。 晚膳尤莲确实下了一番功夫,八荤八素两个汤。到得晚间,一家人齐聚在花园凌霄花架之下,觥筹交错,一时热闹非凡。席间又说起小西门的名字问题,苏夫人道: “杉儿自己起就行了!” 西门杉马上道:“那就叫莲生好了!西门莲生!” 众人细品了一下,俱都认可,于是小西门的大名便唤作西门莲生。 苏夫人住在了汴水宅子的正院正房,这本是尤莲布置宅子时为公公婆婆留下的。 尤莲和婆婆相处的颇为融洽,只是苏夫人往往喜欢逗弄尤莲。 一日,众人在一起闲谈。苏夫人忽然问尤莲: “最近可忙?” 尤莲点了点头。 “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姐妹帮扶你一下?” 在婆婆面前一向柔顺的尤莲马上道: “婆婆,我还可以,不用什么姐妹来帮忙。” 苏夫人一脸“善意”的笑: “尤莲儿,男人和女人,就像那茶壶和茶杯,你见到哪个茶壶只配一个茶杯?” 尤莲很镇定:“那茶杯既可以配这个茶壶,也就可以配别的茶壶;茶杯既可以装龙井茶,也就可以装毛尖,还可以装铁观音,装普洱也行。” 西门杉在旁忍不住低笑一声: “母亲,你如果准备给我寻几房小妾的话,一定不要忘了顺带买回几个英俊少年来做尤莲的面首!” 苏夫人和西门紫笙相视一笑,并不多言。第二日就回白云城去了。 尤莲的爹娘很善于带孩子,天天带着小莲生在花园里逛,还带着他到镇上去玩,让他认识别的小孩子。 西门杉依旧忙碌,可是尽量不出远门。一直到了西门莲生一周岁,办完抓周宴,尤莲就决定断奶。把小莲生留给姥姥姥爷和小萍照顾,尤莲就跟着西门杉出门去杭州了。 此时正是春日,春光明媚,夫妻两个沿着水路一路向东而去。西门杉早已命属下先行,自己带着尤莲在后。 一路上,尤莲什么事情都要试一试,什么好吃的都要尝一尝,什么好玩的都要玩一玩,夫妻两个好不容易没有西门莲生在身边,玩得不亦乐乎,到杭州已经是五月光景了。所幸,西门杉还能通过飞鸽传书遥控着杭州分舵的事情。 等西门杉和尤莲从杭州回来之后,大家发现尤莲变黑了,也变瘦了,不过精神极佳。一问才知道,尤莲撑过船,赶过车,骑过马,甚至还夜宿古寺半夜去捉鬼。 说起这一路上的遭遇,一样内敛的尤莲手舞足蹈,西门杉在一旁专注的看着她,尤莲讲到口干舌燥之时,西门杉就递上一杯水。 看到尤莲和西门杉这种相濡以沫的感情,朱影非常羡慕,微不可闻的嘆了一口气,她已经怀上了第二胎,身子已经相当笨重了,近来正在考虑把自己的贴身丫鬟寒星给苏瑞做房里人的事情。
第140页 尤莲二人回到家以后,西门莲生已经学会走路了,尤莲从此常常守在他身边,母子一起到汴水边玩,一起看花弄草。每天晚上,不管小莲生能否听懂,尤莲都要给他念上几篇诗词。 尤莲一直没有再怀孕。一日,朱影问起来,尤莲坦然承认,自己和西门杉都不再准备要第二个孩子了。朱影大惊: “女人嫁去夫家,当然要为夫家开枝散叶了!” 尤莲理直气壮: “婆婆也只生了西门杉一个呀!” 朱影想想也是,可是,自己的二女儿刚刚出生,苏瑞的小妾寒星已经也怀上了。苏瑞还决定不管男女,寒星肚子里的孩子姓回自己的原姓陈姓。 尤莲看到朱影一脸愁容,就问朱影怎么回事。朱影嘆了口气才道: “我已经连生了两个女儿了……” 尤莲知道苏瑞传宗接代的观念出奇的强,也明白朱影的压力。想了想才道: “我听人提过一个法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朱影一听,急忙追问: “什么法子?你倒是说呀!” “如果想生男孩子,你就在一段时间内多吃海带、蔬菜、水果什么的,少吃大米、面、肉、蛋、鸡、鱼之类的,这段时间不要受孕,等调养了一两个月再同房,就有可能会怀上男孩子。你试一试吧!” 朱影病急乱投医,当下就决定回去试一试。 西门莲生四岁的时候,小萍嫁给了白衣。 尤莲早就发现小萍和白衣互相有好感,可是小萍这方面的态度一直不很明确。一日,实在没办法的白衣就求到了尤莲这里。 尤莲一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尤莲把小萍私下叫过来,开门见山问她: “你觉得白衣这个人怎么样?” 小萍一向是落落大方波澜不惊的,此时却低下头羞红了脸,半天才道: “白衣这人还不错。” 尤莲就接着问: “那他想娶你做妻子的话,你愿不愿意?” 小萍的脸先是一红,马上又变得苍白。 尤莲试着问:“是不是因为你们教主?” 小萍轻轻点了点头,道:“奴婢曾在教主面前发下毒誓,发誓一辈子守在少夫人身边。” 尤莲很吃惊:“守在我身边和嫁人不冲突啊?!你只要愿意,这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小萍抬起头,用充满祈求的眼神望着尤莲。尤莲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你回去准备嫁妆吧!白衣那边,你也给他个准信!” 不知道尤莲用了什么办法,小萍很快就收到指令,指令说婚嫁随其自愿。 白衣和小萍很快就举行了婚礼。 西门莲生五岁的时候,西门杉认为该对他进行武学启蒙了。可是,教了半天,小西门一点都不买帐,什么都不愿意学,对武学仿佛没什么兴趣。 西门杉和尤莲仔细观察,发现小西门在十五那天去了杏林医馆。回去一问,才知道每月的十五小西门都要去杏林医馆。 一日,尤莲得了重感冒,浑身无力,嗜睡,西门杉正要命人去请大夫,小西门已经上前看了看母亲,然后道: “羌活8钱,独活10钱,川芎6钱,蔓荆子8钱,甘草5钱,蒿本10钱,肉冠6钱,薏米15钱,苍朮10钱,薄荷10钱,干姜4钱,防风10钱,加水煎服。” 西门杉命人到药铺按照西门莲生说的方子抓了药,谁知吃了不到三剂,尤莲的重感冒就好了。 好在西门杉和尤莲都颇为开明,默认了西门家将要出一位名医的事实。 尤莲和西门杉夫妻相得,琴瑟和谐,生活一直很平静,可是这种平静生活在西门莲生八岁的时候被打破了。 一日尤莲正在房内为西门杉裁剪衣物,尤大娘端着一盘刚炸好的丸子过来让莲生吃,谁知尤莲一闻到味道就干呕起来。小萍慌忙去请西门杉,谁知西门杉过来的时候,小莲生已经为母亲把脉完毕: “母亲,你有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到了今日,本章结束,《春水流》就完结了。 感谢大家一路相伴,真的谢谢! 因为工作忙了起来,所以漠漠我先填《月季花开》的坑(保证不坑)。古言新坑正在构思中。 有一些感慨,一直想说一说。 我的文有些琐碎,偏重于写实,只是想写一些我在生活中遇到的可爱的坚强的女子。 尤莲和江海薇生活中都有原型。 生活中像尤莲、像江海薇一样平凡、善良、可爱的女子有很多,愿她们都能像尤莲一样,幸福、快乐! 番外 桃花朵朵之一 成为武林盟主的时候,南宫瑞二十九岁。 或许是因为筹划了太久,付出了太多,真的得到了倒也没有什么特殊反应。 南宫瑞平静的接受群豪的祝贺,恰到好处的微笑,得体的话,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他慢慢踱回自己居住的莲渚。 走到园门口的时候,他抬起头来,看到月亮门上的“莲渚”二字,不由脚步一滞。 听丫头报信说丈夫回来,南宫少夫人早已迎了上来。 她贵为登封县君,早就知道自己的婚姻无法自主,看到很多姐妹都嫁给了妻妾成群的纨绔子弟,她很庆幸自己能够嫁给南宫瑞。作为南宫世家的继承人南宫瑞不但上进,而且自律甚严,不但没有侍妾,而且也没有房里人。
第141页 她第一次看到南宫瑞就对他一见钟情。 他是样貌是那样清俊,他微微笑着,那样温柔的叫她“清君妹妹”。 虽然中间有些反覆,可是,他还是娶了她。 婚后的生活很平静,这是种细水长流的幸福。 南宫瑞看到妻子赵清君迎了出来,就道: “你身子重了,不要乱走!” 赵清君微微一笑。她和南宫瑞的长女已经四岁了,现在又怀上了一个,到冬天就要出生了。 “菡萏呢?” “她在房里读诗呢!” 菡萏是他们刚四岁的女儿。 南宫瑞很疼爱自己的女儿,边往菡萏的房间走边问: “读什么诗呢?” 赵清君还没有回答,菡萏稚嫩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听到女儿的诵诗声,南宫瑞恍惚了一下,扶着门框停下了脚步。 “相公?”赵清君连忙上前关切的问。 “没什么,只不过想起了些旧事!”南宫瑞很快恢復了平静。 遇到尤莲那一年,南宫瑞十九岁,尤莲十四岁。 十年就这样过去了,可是,南宫瑞还清清楚楚记得他和尤莲的初遇。尤莲是他的初恋。 那是暮春的一天,他骑着马经过城西的一个小村子。 路边有一户人家,院墙上开满了各色的蔷薇,花香中院中传来好听的歌声,唱的就是这首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他刚到十九岁,还是满腔的少男情怀,忍不住藉口讨水喝敲响了那一扇木门。 大门打开之后,他第一次见到了尤莲。 那时的她,绯红春衫素白裙,大眼睛尖下巴,饱满的胸,高挑的身材。 看到门外的南宫瑞,她没有躲开,而是飞快扫了一眼,端的是胆大。 南宫瑞也是心跳加速,他没想到居然真的会像崔护诗中一样,一位如斯美丽的少女出现在眼前。 到了里正那里,南宫瑞装作无意提起尤家的院子看起来还不错。里正心领神会,马上就带着他们去了尤莲家。 尤莲的家到处都是花草树木,布置得非常漂亮。 尤莲的卧室虽然朴素,但是极其舒适。 尤莲的厨艺非常高超,做出的菜真是美味。 可是,事情已经解决,南宫瑞找不到留下的理由。 他离开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尤莲,谁知尤莲也正在看偷偷看他。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低下了头。 看到尤莲慢慢红起来的脸,南宫瑞知道她也喜欢自己,心中也是欢喜。 回去之后,南宫瑞好几次骑马经过尤莲家门前,可是,每次,尤莲家都是大门紧闭,一次都没有见到尤莲。 到了麦收时节,他终于找到了光明正大去看尤莲的理由。 南宫瑞还记得那个初夏的凌晨,他在晨风中第一次抱住了尤莲。 尤莲的身子又香又软,非常好闻。 南宫瑞紧紧抱着她,心中无限欢喜。 那天,在施展轻功的时候,他偷亲到了尤莲。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可是南宫瑞觉得仿佛是前生的缘分,他一眼就喜欢上了她,他知道她也是。 或许在别人看来,第二次见面就对一个青年男子投怀送抱,尤莲真是胆大又□。可是,南宫瑞知道,他知道尤莲和自己一样。 爱情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简单,没有缘由,没有过程,就这样被爱情击中。 他被母亲派去白云城,可是,一路上还是想着尤莲。 晚上宿在河边,他想起尤莲身上的馨香,怀念尤莲柔软玲珑的身子。 白天骑马经过城镇,看到卖女人物品的铺子,他就会想:不知道尤莲喜欢什么样的衣物簪环。 到了白云城,舅母让他选礼物的时候,他马上就选了一盒水晶香精,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晓得尤莲会喜欢。 一路风尘,刚回到家,就下起了雨。见过父母,交代了母亲吩咐的事之后,他就回了莲渚。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他偷偷熘了出去。没敢骑马,他施展轻功往尤莲家而去。 当尤莲的声音在房内响起的时候,他的心在剧烈的跳动。 那一夜,他们依偎在一起,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静静聊天。 南宫瑞想亲尤莲,想抱住尤莲,想把尤莲揉进自己的骨肉里去……可是,他还是忍住了,他要保护自己心爱的尤莲。 九月九的上弦月,那样清冷,可是,南宫瑞怀中的尤莲却是那样热情。 她美丽的脸,清浅的笑,白色的中衣,红缎抹胸,红缎绣鞋,高耸饱满雪白的胸,白如莲萼的玉足……南宫瑞直想狠狠蹂躏她摧残她,可是,他最后还是没有动她。 因为,他不可能娶她,因此,他不愿伤害她。 那时候尤莲说的话南宫瑞到现在还记得: “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再也不会有一个女人,像我这样的爱你,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地位,不是因为你的身家财产,而只是因为,你就是你,就是南宫瑞,不是别人!”
第142页 冬天到来的时候,母亲为他安排了一门亲事,他的未婚妻子是梁王的女儿登封县君。 那一天,他带着未婚的妻子去义和兴,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他知道尤莲就在隔壁,可是,还是对未婚的妻子呵护备至。他想,这样,她就会死心吧! 可是,在离开的时候,临行前,他望向那个窗口,看到她泪眼模煳的时候心却在抽痛。 后来,再见到她却已是在白云城了。 她还是她,可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 南宫瑞已经游遍花丛,熟知男女之事了。 尤莲始终是他心中那一枝月下的静美的莲花。 回首往事,他怜惜她,想得到她,可是,最后还是忍住。 他不愿意害了她,她值得更好的男人。 桃花朵朵之二: 李四一直在做日常杂货生意,他精明能干,生意也是越来越好,开了好几家分店,在这南阳城里也有了一些口碑。 一日,同村贩粮的梁六郎邀请李四郎等村里几个有交情的人的饮酒耍乐。席间说起村里的事儿,已经喝得半醉的梁六郎笑道: “李家四郎,我说起一件事你一定爱听!” 众人都起闹:“说呀!不要卖关子了!” 梁六郎道:“上月我往东京贩粮,到了汴水镇码头,你猜我看到谁了?” 众人纷纷催他快讲。 梁六郎道:“我看到尤家那大姐儿了!” 众人都知李四郎和尤大姐儿定过亲,而且都知道李四郎当年确实钟情于尤大姐儿,因此一边笑呵呵的看着李四,一边催梁六快讲。 “哎呀呀,这尤大姐儿现在不得了啊!” 梁六喝了一杯酒,接着道: “到了码头,我去白云城那里去登了记,想着在镇子上逛逛,谁知迎面就看到几个穿白衣的男女簇拥着一个美貌妇人过来,我不经意看了一眼,觉得有些面熟,一想,却不是那尤家大姐儿?! 那尤大姐儿也认出了我,倒亏她念旧,停了下来,问候了几句,命管家招待我在酒店饮了几杯,还赠了些盘缠,四郎,她还问起你呢……” 梁六郎滔滔不绝地说着,李四静静听着。 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喜欢尤莲了。 尤家营是中原腹地一个很小的村子。 村子处在一片丘陵的低洼处,村子西边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 村子正中,一条官道把村子一分为二。 李四和尤莲就出生在这样一个小村庄。 和母亲文昌娘子的聒噪吵闹不同,李四从小就很沉静。他跟着爹爹常到爹爹的好友尤木匠家去玩。 尤木匠家只有一个女儿,名唤尤莲。 在李四还很小的时候,尤木匠和李文昌酒至半酣,尤木匠就同李四开玩笑: “小四儿啊,我家尤莲好看不好看?” 七岁的李四很镇定的说:“莲妹妹很好看!” “我把她嫁给你做你娘子好不好?” 李四看看才五岁的尤莲,点了点头: “莲妹妹嫁给我的话我天天买桂花糖给她吃!” 村子里别的男孩子都不愿和女孩子一起玩,尤其不愿带着比自己小的妹妹一起玩。可是,七岁的李四到哪里去都要叫上尤莲: “尤莲你跟着我,莫叫别人欺负了去!” 尤莲虽小,可是安静极了,母亲不让她自己出去玩,可是跟着李四,母亲是极放心的。 她跟在李四后面,同着一群孩子到坡上去放羊,到河里去玩水捉鱼,钻入玉米田中掰了嫩玉米用玉米须编辫子。 春天,他们一起到村里的果园里去折杏花桃花;夏天刚下过雨的晚上,她跟在他的后面沿着路沿一棵树一棵树的摸知了猴;秋天到了,果园里果实纍纍,他牵着她的手爬到树上去偷摘人家的苹果梨柿子;冬天河面结冰的时候,他在冰面上滑冰,也总是牵着她的小手。 他慢慢的长大,长成一个清秀少年,细长的眼睛,薄薄的嘴唇,黝黑的皮肤,个子不高也很瘦。 她也慢慢长大,长成一位美丽少女,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白皙的皮肤,身材高挑而丰满。 他从不觉得她有多美,他只知道她是自己将来的娘子,他要爱护她。 他逐渐明白世事,开始知道小时候大人口头的话语并不作数,于是有意无意在爹爹面前提起尤莲,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爹爹果真明白了他的心事,和颜悦色的对他说那件事早就和尤木匠提过,尤木匠虽没有个准话,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他每次进城或者从城里归家都会经过她家门前,有时偶尔碰见,尤莲总是对他微笑,叫他“四哥”,和他打招唿。 他总是很矜持的点点头过去,可是,心却跳得那样快,快得简直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 他做梦也会梦见尤莲。 两家关系亲密,每到他的生日或者尤莲的生日,两家总是互送礼物。他一晓事,送给尤莲的生日礼物都是他在准备。 小时候,有时候送一根自己亲手雕刻的木钗,有时候送一篮水蜜桃,有时候送一包桂花糖。 长大之后,有时候送一块素净的布料,有时候送一根银簪子,有时候送一面铜镜子。
第143页 文昌娘子虽然常常嘟囔,但想到送去的东西早晚会跟着尤莲再回自己的家,倒也没有真的阻拦。 有一晚,爹爹从尤莲家喝酒回来,醉醺醺的把他叫到跟前,吩咐他: “你小子以后可以放心了,你丈人同意把大姐儿嫁给你了!等明年大姐儿及笄就娶过门!”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李四开心极了,勉强抑制住兴奋和激动,出门向尤莲家走去。 夜已经深了,他站在尤莲家对面的树林里,远远望着尤莲的窗子。 夜深了,村子里一片黑暗,可是尤莲的窗口还亮着灯光。 李四知道,尤莲一定是在做针线。尤莲从小不但喜欢做菜,对女红很感兴趣,常常到了晚上还在灯下绣花剪裁。 不知过了多久,尤莲窗口的灯熄灭了,李四还站在那里。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秋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细小的雨滴打在树叶上,淋在李四身上。 他想,他一定会对尤莲好的。 李四只是一个出身农家的小商人之子,认识的字并不多,平常也只能记记帐,写不出一封热情洋溢的情书,倾诉不了情意绵绵的情话。 可是,当他知道尤莲会嫁给自己的时候,他远远站在未婚妻的窗外,静静守候。 他发誓要对尤莲好,要好好做生意,多多挣钱,不让尤莲受一点累。 他决心等尤莲嫁过来,好好保护她不受母亲欺侮,要尤莲日日欢喜。 尤莲一生也不知道,曾经有一个人,这样淳朴的爱过她,从小到大,爱了那么多年。 桃花朵朵之三 (下面只是假如哦) 小王爷从长安赶往东京的时候,尤莲也随着去了。 一路跋山涉水晓行夜宿,好容易到了东京,一行车马一路往德胜门外的濮王别邸而去。 濮王别邸的规制比濮王府要简单得多。 尤莲随着小王爷进了正院。 小王爷进去拜见父王濮王赵允让和濮王妃仙游县君任氏,尤莲独自留在廊下等候。 尤莲站在那里,旁边立着几个丫头,也都肃静无语。尤莲认出其中的秋莲、碧卿和阿难。 过了一会儿,王妃的贴身丫鬟素妆出来宣道: “尤莲进来吧!” 尤莲随着她进去,规规矩矩跪在毡子上磕了头。 “起来吧!” 素妆过来搀着她起来,另一个丫鬟艷裳已经拿着王妃的赏赐递给了她。 尤莲双手捧着王妃赏赐的绸缎簪环垂首立在一旁,谨听王妃训示。 “实儿既已收了你入房,以后须更加恭谨顺,谨言慎行,好好伺候小王爷。” 尤莲答了一声是,又屈膝行了个礼。 “下去吧!” 尤莲如蒙大赦,赶紧退出。 一出门就拐进了侧房。这时先前熟识的丫鬟婆子们才围了上来,纷纷恭贺尤莲。 “哎呀,尤莲,以后身份可是不同了啊!” “将来当上姨娘的日子可是指日可待啊!” “真真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 当晚,王妃派了一个嬷嬷带着两个丫头过来,在赵宗实的房里点上了红烛,又在小王爷枕下塞了些什么,然后叫上尤莲出去了。 原来是王妃宣召尤莲。 室内只剩下王妃和尤莲。 尤莲有点紧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王妃看了她一会儿才道: “这几年我细细看来,你倒也是个稳重姑娘。坐下吧!” 尤莲怎么敢真的坐下?也只是挨着椅子边勉强坐着而已。 “你应该也知道了,实儿下个月就成亲,可是,房里的事他什么都不懂,我想,你素来勤谨,就想着提拔你一下。” 尤莲没有吭声。1 王妃又接着道: “我家新妇出身大家,又是皇后娘娘的甥女,自小养在宫禁,你一定要小心侍候,有什么事就悄悄来报我。” 尤莲忙答应一声。 “好了,你走吧!” 尤莲刚要告退,王妃却又道: “回来!” 尤莲忙回身,可是,等了半日王妃都无话。 “也罢,小心小王爷的身子,莫淘坏了……不然仔细你的皮!” 最后一句王妃说的是咬牙切齿,带着森森冷意。 尤莲跟着一个婆子回到小王爷住的园子。 刚到房里,只见丫鬟婆子们都立在外间,就低声打了个招唿。丫鬟婆子们看到尤莲回来,相互做了个眼色,就都散去了。 尤莲进去一看,原来小王爷正在洗澡。 她伺候着小王爷洗完澡,服侍着小王爷睡了,然后自去屏风外的榻上躺下。 刚躺一会儿,正在半梦半醒,就被小王爷抱了起来,绕过屏风,放在了床上。 天刚亮,尤莲就起身穿衣梳洗,然后过来收拾了一片狼藉的床铺,叫醒还在酣睡的小王爷赵宗实。 这时候,伺候小王爷沐栉盥洗的丫鬟们已经等在门外了。小王爷盥洗完毕就去父王母妃那里请安去了。 在人前,小王爷自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对尤莲从不假以辞色,可是,到了只剩下两人独处的时候,却又变得甜言蜜语亲嘴咂舌无所不至,还经常拿了那些宫内秘藏的春宫画来同尤莲一起研究。
第144页 只是,无论怎么狂盪,小王爷一直交代尤莲: “绝不能怀孕!” 尤莲一时好奇问他原因,小王爷让尤莲枕在自己胳膊上,低声说: “女孩子还好,万一生的是男孩子,恐怕咱俩生几个就死几个!” 尤莲打了个寒战,往他怀里钻了钻。 “看看歷朝歷代,哪有一个皇帝比咱们的天子死的皇子多的?要不,也轮不到我当这嗣子啊!” 他在尤莲唇上吻了一下: “只要将来我的孩子都是高氏生的,我就有办法保住你!” 尤莲觉得很冷很冷,可是,赵宗实的怀抱也并不暖和。她觉得冷极了,也孤单极了。 可是,日子还得过下去。 赵宗实同高氏的婚礼是在大内举行的,皇上和曹皇后亲自主持的婚礼。 婚礼之后,赵宗实就同高夫人搬入了皇帝赏赐的团练府。 洞房之夜之后,尤莲就被叫了过去,向高氏下跪敬茶。 尤莲知道,这说明她的小妾地位被正室高氏承认了。 高氏年方十六,正是花朵一样的一个人,柳眉杏眼,身材小巧,可是满头珠翠,绣衣华服,自有那通身的气派在。 她从没有正眼看过尤莲,唤尤莲如同唤一条哈巴狗。 每天晚上,高夫人就寝,尤莲须和她的几个贴身丫鬟一起铺床叠被,还得为她洗脚按摩。 高夫人同小王爷上床之后,尤莲同一个丫鬟睡在厅外小榻上,准备随时候传。 夜很静很静,尤莲躺在榻上却不敢睡着,她静静躺在那里,听着卧室里传出的微不可闻的床铺吱吱呀呀的声音,觉得人生真的是一场荒谬的游戏。 小王爷和高夫人甚是恩爱,平常看到尤莲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好像没看到一样。 高夫人癸水来的时候,偶尔也会放小王爷到尤莲房里去。 当房里只余下小王爷和尤莲,小王爷立刻扑上去抱住尤莲,心肝宝贝叫个不停,化身为饿狼。 小王爷带着高氏到岳州去上任的时候,尤莲被留在了东京。 小王爷改为秦州防御使,高夫人已经怀上了第二胎,就把尤莲接了过去。 尤莲始终话语很少,但是伺候高夫人却一直恭谨。年长日久,高夫人对她也有了点情分,不再让她在自己房里值夜。 小王爷改名为赵曙当上皇帝的时候,宫里除了尤莲并没有别的姬妾,高皇后怜她这么多年来的辛苦,就让赵曙封她做了个才人,只是没有赐给宫室,依旧住在皇后宫殿的偏室。 赵曙和高皇后子嗣繁盛,生了四子四女。 尤莲一直无所出。 治平三年,尤莲病逝。留下遗言遗体火化骨灰撒入汴水。 治平四年,赵曙病逝于宫中福宁殿,享年三十六岁。谥曰宪文肃武宣孝皇帝,庙号英宗。 尤莲的一生,平静如水,死后,只有内史上提到一笔: “英宗宫人尤氏,宛人。因才德兼备征入濮邸。治平元年,入掖庭,授才人,宽厚讷言通文字。治平三年逝。” 桃花朵朵之四 (记住,这只是假如哦) 当春天到来的时候,孩子终于出生了。 第一眼看到他,尤莲就泪流满面——他和西门杉是如此的相像。 兰琛为他起名,唤他“莲生”,兰莲生。 千里松林的春天依旧寒冷,远远望去,山顶上的积雪还没有融化。白日兰琛兰珂一直在外面,到了晚上才回来。 在湿地中间的小楼里,炉火旺盛,红烛高烧。 兰琛拿着一本书在烛光下读,兰珂手里举着一杯酒倚在尤莲坐的塌上。 尤莲抱着孩子轻轻哼着自己编的摇篮曲《你是我的玫瑰》: “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 你是我的宝贝我的爱呀, 我的小莲生啊, 妈妈爱你好爱你。 你是我的太阳你是我的星, 你是我的心肝我的肉, 我的小莲生啊,妈妈爱你好爱你……” 她的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却很甜美,小莲生在她的歌声中慢慢睡着。 “尤莲,莲生睡着了就放在他的小床上吧!”兰珂啜了一口酒,“你老抱着,他就睡不稳,容易哭。” 尤莲起身,走到小床边,把小莲生轻轻放了进去,盖上小被子,然后立在一边看着小莲生可爱的睡姿。 “兰珂,他是世界上最可爱最好看的宝贝,对吧?”尤莲用一种异常陶醉的眼光望着小莲生。 兰珂拼命忍住笑,把嘴里的酒咽了下去: “尤莲,你说得对!” 兰琛却不给面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尤莲才不管他们,自顾自站在那里欣赏世界上最漂亮的婴儿,看了一会儿还凑过去在那花瓣一样的小嘴上吻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兰珂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尤莲。” “嗯。” “莲生已经满月了吧?” “是呀!昨天不是刚庆祝过了么?”尤莲觉得有点奇怪。 兰珂的声音更哑了: “尤莲,夜已经很深了。” 尤莲这才明白过来,脸马上有点发白。
第145页 兰琛也放下书走了过来: “尤莲,你答应过的!” 尤莲的手紧紧抓住莲生小床的栏杆,一动不动。 兰珂起身抱住她,抬起她的脸,吻了下去。 _ 兰琛在身后拥着她,手指灵活如蛇,伸进她的衣内,一手一个,握住了她的丰盈,轻轻揉搓□着。 尤莲起初绷得紧紧的,这时忽然清醒,开始剧烈的挣扎,可是兰珂灼热的唿吸,密密的舔舐,兰琛时轻时重的□抚摸,下身坚硬似有若无的触动……她很快软如春水瘫软在兰琛怀中,不知何时到了床上。 兰琛从后面抱着她,含住她的耳垂,手在她胸前抚摸着。 她的衣襟已被解开,裙子早被撩起。 兰珂站在床沿,脱下了她的亵裤,抬起她的双腿缠在自己腰间,坚硬顶在春水横流的柔软之处却不进入,眸子温柔如水望着她,声音充满蛊惑: “尤莲,告诉我,说你要我!” 尤莲闭着眼睛,胡乱扭动着身子,被兰琛含住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兰珂微微一笑,挺身而入。 尤莲初初无声,渐渐迷乱。 兰珂春风一度,翻身躺在床内侧抱住尤莲,兰琛移到前面…… 到得半夜,正昏睡的尤莲听到莲生的声音,推开睡在外边的兰琛就要下床,却被兰琛拦住了: “我去!” 待兰琛把莲生抱来放在尤莲怀中,兰珂也已经醒了。 尤莲好不容易餵好莲生递给兰琛,一旁纠缠半日的兰珂已经蓄势待发。 天亮之后,兰琛兰珂还在沉睡,尤莲身子又酸又累,可还是挣扎着起来,抱着孩子下了楼。 大红和小红已经等在楼下了,见尤莲下来,大红接过孩子,小红服侍尤莲盥洗。 千里松林最美的季节是在夏季。 凉爽的风轻轻吹着,吹过高山,吹过松林,吹过草原,吹过湖泊…… 高山巍峨,满目苍翠,连绵起伏的山被无边无际的森林覆盖着。 草原上盛开着各种花,白的,红的,紫的,金色的,黄色的…… 对于这些花,尤莲已经很熟悉了。 她最喜欢的还是金莲花,那小小的金色的莲花,柔弱的茎,浅浅的根,却那样坚强的生活在这海拔极高的千里松林,从山脚的盛夏到山顶的万年不化的雪川,到处都有它的身影。 岁月的流逝,与世隔绝的生活,令尤莲不得不相信,她就要在这里度过自己的一生。 夏季的黄昏,夕阳将落未落,刚下过雨,空气异常的凉爽,尤莲和大小红带着莲生在白桦林间的小路上散步。 刚走到兰琛兰珂配毒的房子,兰琛就迎了出来。 大小红马上抱着莲生回去了。 兰琛笑着牵着尤莲的手进了房内。 兰珂正拿着一个水晶杯在看,水晶杯里荡漾着一种粉红的液体。 看到尤莲进来,兰珂马上凑过来: “尤莲,你看,这色泽怎么样?” 尤莲觉得这液体晶莹剔透粉红润泽,就道: “很好看啊!” “你闻闻香不香?” 尤莲果真凑过去闻了闻,是一种沁人心脾的甜香。 “很香!” 兰琛兰珂相视一笑,兰珂用很诱惑的口气道: “尤莲,很好喝的,要不要尝尝?” 尤莲被他们捉弄了太多次,马上道: “我不喝!想喝你们自己喝!” 说罢转身就要出去,谁知刚到门口就被兰琛给抱住了。 兰珂举杯喝了一口,然后吻住了尤莲。 尤莲被迫喝了一口下去,味道真的很好,甜甜的,凉凉的,也没什么特殊反应。 可是,她刚挣脱出兰琛的怀抱,正要出门,却发现身子已经有了感觉。 她知道又着了兰琛兰珂的道,挣扎着要出去,兰琛已经抱起了她。 她觉得身子空虚的可怕,亟待人来填满,心中仿佛在渴望着什么,一挨着兰琛的身子,就不由自主贴了上去。 “尤莲,说,说你要我们!” 兰珂又在蛊惑她。 这个游戏不知玩了多少次,兰琛兰珂还是乐此不疲。 尤莲坚持着不说。 最后,兰珂无奈,只好认输,抱住了尤莲。 莲生四岁的时候,尤莲又生了一对双胞胎。 莲生十六岁的时候,已经不满足这样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不愿像自己的大爹和小爹那样一辈子守着妻子平平淡淡,他渴望纵马江湖快意恩仇的生活,想到江湖上去闯荡。 他出发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兰琛兰珂把他叫到一边,交给一叠银票、各种毒药和各种解药,最后告诉他: “出去后千万不要提到你的出身,不要提到我们和你娘的名字,不要露出你的武功根底!” 尤莲却只是抚着他的头髮,默默流泪。最后,把一个小包裹交给了他,要他贴身存放。 莲生就这样第一次离开了莽莽苍苍的千里松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