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河雪》 第1页 《月河雪》作者:玉隐【完结】 文案: 阿凉:我确实下贱,但我从没有勾引过别人,甚至从来都不是主动自愿。 但主人骂得没错,从十二岁时被一个普通侍卫强暴以后, 我就知道我更适合与男人做爱。也许是卑微的身份造就了这样的天性, 没有人教过我反抗,我只懂得服从和逆来顺受。 另外,在黑水宫中,不懂得这一点的奴隶早就死了。 天一:但是我越来越不能容忍这样的阿凉, 不能见他明明身上带着伤却忍着痛在我面前强颜欢笑, 倘若他抱怨一句或者稍微反抗一下,我也能感觉到他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而他现在的隐忍让我害怕。他真的是一个不会哭闹不会生气的玩具吗? 他忧伤的眼眸里似乎藏着秘密,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復北:阿凉真的只是一个奴隶吗?能够从容地忍受那样的屈辱和折磨, 若非心机深沉,便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了。 辽国的奴隶都是如此不把自己当人看的吗? 可他的容貌和武功与完颜纯如此的相似,让我怎能不怀疑他? 显然拷打甚至是强暴都不能奏效,只好换一种方式了。 三种身份,三段爱恨,三份纠缠…… 【 [上部] 一 阿凉 月河的源头在哪里我不知道,大概从极北的地方来。它的河道并不宽阔,水平如镜,即使盛夏的暴雨时节也不呈现波涛汹涌的气象,只不过裊裊的水雾不绝如缕地从河面向两岸的林带蔓延,想必月河的水应该是极深的吧。 雪小得多了,如果不仔细看,分明就是停了的样子。地上积的雪可是厚厚的了。红松木栅栏上顶着的雪算是最好看的,那一朵朵碗形的雪相挨迤逦,被身下红烛一般的松木桿映衬着,就像是温柔的火焰一样,瑰丽无比。 想到火焰,我冰冷的身子仿佛感觉到了一丝温暖。的确,在这冰天雪地的院子里跪了快一整天了,破旧的单衣好像已经与僵硬的身体冻在了一起。其实也好,伤口被冻住,血不再流了。 “阿凉,进来!”不带温度绝对命令的口吻,是主人的声音。若非我会武功,凭内力撑着,恐怕不会像现在这样,听到命令就能立刻站起来。 真气行走全身,四肢的僵硬迅速缓解,我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主人面前,然后恭恭敬敬地跪好在房间内的青石地板上,小心翼翼地询问:“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师尊招你侍寝,今晚。你把身子洗干净了好好伺候,若有不周之处,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是。”我温顺地回答。 主人忽然走到我身前,用手扳起我一直低垂的头,森森道:“阿凉,你的容貌算不上绝色,只是清秀一点而已,比你长得漂亮的奴隶咱们黑水宫里有的是,真不知道师尊为什么如此迷恋你?”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不明白,或许是我天生命硬,多少次了都没被玩死,而其他人总是有去无回。主人的师尊就是黑水宫的宫主,一个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男子,即使在做爱的时候,脱去全身衣服也绝对不会摘掉那诡异的银质面具。我想他或许长得太骇人,非极丑便是极美,不愿让世俗人窥见罢了。我对主人以外的人毫不关心,仅仅是服从做足奴隶的本分而已。 是的,我从懂事起就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是主人的奴隶。我的身体我的心灵都必须全部奉献给我的主人,在绝对服从主人命令的基础上,让主人快乐开心是我活着的唯一目的。 我的主人耶律天一是大辽国的皇族,而我据说是一个女奴隶在黑水宫附近拾到的弃婴。主人在七岁的时候被送到黑水宫学武,将来会继承宫主的职位;那时我大概只有五岁,却是温顺乖巧,模样又讨人爱,于是被选中作为贴身奴隶侍奉他。 也许是从小培养起来的奴性,也许是我的主人从外表到头脑都是那样的出色,我不可能不爱我的主人。在我的眼里心中,主人就是天地,就是神明。但是我也明白,主人永远不会爱我,因为我只是卑贱如猫狗一样的奴隶而已。从身份到容貌毫无般配之处,更何况主人与我同是男子。曾经有姿容秀丽的女奴隶嫁给显贵为妾脱了奴籍飞上枝头,与心上人恩爱白头。我这辈子是不用想了,只默默的爱就够了。我从不敢奢望主人知晓我的心意,更不会盼着此生能得到同等的情感回应,我只求这一世能永远陪在主人身边,尽自己全力让他快乐开心。 不过主人似乎并不喜欢我。依稀记得小时候主人对我还算和善,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奇怪,尤其在看到我与黑水宫中的侍从僕役野合之后,常常是对我拳脚相向鞭打责罚,歇斯底里地骂我下贱到处勾引别人是天生被操的婊子。 我确实下贱,但我从没有勾引过别人,甚至从来都不是主动自愿。但主人骂得没错,从十二岁时被一个普通侍卫强暴以后,我就知道我更适合与男人做爱。也许是卑微的身份造就了这样的天性,没有人教过我反抗,我只懂得服从和逆来顺受。另外,在黑水宫中,不懂得这一点的奴隶早就死了。 最初,用我的身子发泄的只是些寻常的侍从僕役,不知什么原因,宫主也看上了我,招我侍寝。我第一次去时很害怕的,因为听说从来去侍寝的奴隶没人活到天明,尸体上大多有青紫斑驳的瘀痕,恐怕是被虐待折磨而死。 我被男人强暴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身后的小穴和我的嘴都学会了如何讨好,所以我用尽技巧迎合宫主。其实相对别人,宫主的动作并不粗暴而且很有节制,四五次高cháo之后再不过度索求。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做梦都想不到,他问了我一些奇怪的问题。 那是三年前,我只有十三岁,但当时的情景我记得非常清楚。 宫主问我:“你有什么愿望,现在可以说出来。” 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死人还有什么愿望可言?于是我摇头。 “随便说说,不说的话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反正是要死了,我不再多想,将心中掩藏已久的话说了出来:“如果来世能再为人,希望还能遇到今世的主人。” 宫主又问我:“如果我让你活着,并且满足你一个愿望,你想得到什么?是自由,金银珠宝还是地位和女人?” 自由、金银珠宝、地位和女人?对一个奴隶来说恐怕自由最具诱惑,但是我要了自由又能如何呢?我爱的人仍然不会爱我吧?还不如……我犹豫道:“如果哪样都不选,只求能永远陪在主人身边,这算不算一个愿望呢?” 宫主深邃的目光上下打量我,仿佛在看一个奇怪的事物,他的表情被面具掩盖,我猜不出他是喜是怒。房间里的气氛很压抑,静,令人窒息。我闭上眼睛,恭顺地跪在地上,等待死亡降临。我那时在想,或许会被活活打死吧。 谁知宫主忽然笑了,好似讽刺的口气,却绝然没有怒气:“你很聪明,很特别。你的主人是天一吧?你真的忠心于他?或者说你爱他?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是的。”我回答得毫不犹豫,我清澈的眼眸里真情流露,“我爱我的主人。” 宫主又沉默了片刻,问道:“你识字吗?你的谈吐不像其他奴隶那样粗俗。” 当然不会有人专门教导奴隶识字,我只是有幸在主人读书时侍奉左右,端茶执扇铺纸磨墨,耳闻目染久了认得几个大字而已。我轻抿嘴唇,如实回答:“认得几个字。” 于是宫主丢给我一本装裱得很精緻的薄薄书册:“这本你念一念。” 我双手接过书册,从第一页翻开,字迹很小却清晰,不同于以前看过的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句意深奥我不能明白,但是那些字我基本上都认得。我小心翼翼地朗读,读错的地方宫主会纠正。不到一个时辰,那本书册就全读完了。 宫主收回那本书问我:“字识得不少啊,去参加宋国的科举恐怕都能高中。你懂这书里的意思吗?” 我摇头。 “你记得多少?” 我的记性一向很好,往往教过一遍的事情就能牢牢记住举一反三,看过一遍的书从来都不会忘记,我以为所有的人都与我一样过目不忘的。所以我老老实实地背诵出刚刚那本书册上的内容,基本上一字不差。 宫主原本是慵懒地靠坐在床上,听我背完整本书,突然站起来,大步走到我面前,激动地抓住我的肩膀。 他的力气很大,我觉得我的骨头都要碎掉了,可我强忍着痛楚,不敢出声。也许我背错了,也许我惹他不高兴了,反正我是死到临头了吧,哀求也是没用的。
第2页 他捏完我的肩膀,又在我全身的关节穴位处敲敲打打,我痛得几欲昏厥,恍恍惚惚间听他说:“很好很好!回去后不许对任何人提起今晚发生的事,包括你的主人在内。若有人问,只可以说侍寝。如果你能乖乖照做,我就让你永远留在你的主人身边。” 宫主的条件很简单,我当然能够也十分愿意按他的意思做。从那以后,宫主就三五不时地招我侍寝。他不仅让我用身体取悦他,他还教我一些事情,如果我学得快做得好,他会更加高兴。他高兴的时候就会对我的主人和颜悦色,我的主人就开心,我何乐而不为? 渐渐我才知道宫主教我的是一门武功,那本书册就是内力修习的法则。黑水宫上下除了奴隶基本上都会些武功,我听说练了内功挨打的时候就不会太痛,伤也好得快些,于是更加认真的修习。只是宫主虽然教我武功却禁止我在旁人面前显露,我不明白原因,我也不需要明白,只需照做。 所以我仍然是任人支使欺凌的卑微的奴隶,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可我不再担心害怕,因为宫主答应过会让我留在主人身边。 二 天一 我姓耶律,而且我是大辽国皇帝的私生子,虽然没资格继承皇位吧,至少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关于父母和我的那些兄弟姐妹们的事情,我没有多少印象了,七岁的时候就被送到黑水宫来,按照父皇的意思是要学一身好武功,将来统领江湖势力助太子灭掉宋国一统天下。 江湖在哪里?我看不见。天下是什么?我不关心。我只知道黑水宫里的生活还不错,远胜于皇宫里勾心斗角,听说我离开不久我的一个哥哥就被人谋杀了,还好我永远不能当太子,否则怎能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 在黑水宫里,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师尊不能拂逆,我好像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东西我看上了就能得到;不喜欢了玩腻了就可以丢弃。吃穿用住的器物,从小到大换过许多,唯一没变的就是我的贴身奴隶:阿凉。 十年如一日,我们一起长大。 如果说我对阿凉没有情感,那绝对是假的。可我自己也搞不懂对阿凉到底是怎样的情感,他只是我的奴隶而已。在黑水宫甚至大辽国,奴隶是与牲畜等价的物品。若我养的阿猫阿狗相处久了,也会依依不捨吧?对,一定是这样的,不会有别的情感,只是主人与所有物的关系。 阿凉比我小两岁,从小就很乖巧懂事的,绝对服从我任何荒谬苛刻的命令,不曾有半点反抗。事实上,阿凉对任何人都是这样谦卑的态度,恶意的欺凌侮辱虐待他都能默默忍受,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小的时候我以为阿凉很傻,不知道喜怒哀乐才会任人欺负;渐渐的我发现,阿凉很聪明,什么事情教一遍就能学会,而且大概是因为他懂得忍让温顺,才能活得比别的奴隶长。 但是我越来越不能容忍这样的阿凉,不能见他明明身上带着伤却忍着痛在我面前强颜欢笑,倘若他抱怨一句或者稍微反抗一下,我也能感觉到他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而他现在的隐忍让我害怕。他真的是一个不会哭闹不会生气的玩具吗?他忧伤的眼眸里似乎藏着秘密,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阿凉总是很安静的像影子一样跟在我身边,我不问话他从不多言,低眉顺目地站着或者毕恭毕敬地跪着。有时让我怀疑他根本就是哑巴。可是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哪怕只是挨鞭打时痛苦压抑的呻吟,在我耳中都有如天籁。 十五岁那年的一个夜晚,天热得无法入睡,我四处熘达,偶尔在下人们住的院落看见一幕难忘的画面。精壮成熟的男子与瘦弱苍白的少年,身体紧紧契合,在树下纠缠翻滚。少年无谓地挣扎更加激起了男子贪婪的欲望,毫不怜惜粗暴地掠夺。少年痛苦的悲鸣渐渐转为细细的呻吟,不再挣扎甚至开始扭动身躯主动迎合。 我如梦初醒,我才明白原来男人之间也可以亲密如此。仅仅是这样偷偷看着听着,我的欲望就开始膨胀,第一次情难自禁,没多久胯下cháo湿一片。 我慌忙回到房间,换过衣服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最后决定差人到下人院子把阿凉找来。 阿凉的衣衫有些零乱,长发披散着,唇角已然咬破,一瘸一拐地走进我的房间。我示意旁人退下,只留阿凉一人恭顺地跪在我面前。我问他:“阿凉,你今天晚上做什么啦?” 阿凉小声地回答,声音沙哑:“主人,我在房中睡觉。 “睡得好吗?”我顺着他继续问,心中却气恼他为什么瞒我,难道他喜欢那个侍卫? “嗯。” “你撒谎!”我厉声道。 他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却不辩解,头更低垂:“是阿凉的错,请主人责罚。” “你告诉我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他对你做了什么?” “我不记得了。”阿凉的语气哀伤。 我心中怒气翻腾,抬手狠狠打了阿凉一个耳光。他歪倒在地上嘴角渗出血丝,却努力爬起依原样跪好,不再言语。 “下贱!”我大声喝骂,拳脚毫不留情地落在阿凉身上。我一边骂一边打,用尽我所知的恶毒言语挖苦嘲讽,一直打到手脚酸软。 阿凉默默地忍受,咬紧嘴唇不敢求饶也不敢发出呻吟,痛到昏厥。 那次我出手太重,打断他两根肋骨浑身的青紫。没有人会给奴隶疗伤,我只是偶尔想起叫人给他送一些吃食,他竟然挣扎着活了下来。我以为他挨过这次教训,应该收敛一些,洁身自好,谁知我错了。 阿凉从来不拒绝别人的侵犯,他好像天生就该在男人身下承欢,有时他还会在男人怀中妩媚的笑着,虽然眼神空洞麻木,但那笑容真的很美,宛如飘逝的落花。 凡是要过阿凉身子的人,都或多或少会给阿凉一些好处,送他一些吃的或者廉价的饰品衣物。阿凉收到这些小礼物时,会甜甜的微笑,与夜晚的妩媚迥然不同,别有一番清纯的味道。 有一次我注意到阿凉的脖子上戴了一枚小金环,用一根红线编的绳子穿着。我记得那是几天前我随手打赏给某个僕人的不值钱的指环,想是那僕人又转送给了阿凉,阿凉视若珍宝。 “你喜欢这个指环?”我盯着他,伸手将那小金环从他脖子上扯下来。 他惶恐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我,只小声地回答:“是的。” “你知道这是我打赏给别人的东西吗?”我质问。 他静静地点头。 “知道还要?这东西一点都不配你,以后不许再戴!”我的意思很明白,那破东西根本不值得阿凉整天宝贝似的挂在胸前。而且我想着那僕人就是用这破东西换来阿凉的身子和微笑,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抬手将那指环扔进院中的水池。 阿凉看着那枚指环落在水中,眼神暗淡隐隐闪着莹莹的泪花,却什么也没说。 当晚,我听见院子里有水声,起来看了一眼,是阿凉正借着月色在池塘里找寻什么。难道他在捞那个指环?真执着啊,我漠然地倒在床上继续睡去,转天就忘了这件事。 几天后我发现一个僕人手上戴着那枚指环,我随口问了一句:“这指环你不是给了阿凉吗?” 那僕人急忙堆着笑脸回答:“少爷打赏的东西小人怎敢送别人?前几天阿凉投怀送抱苦苦哀求,小人被他迷了心窍,才答应借他戴的。他一个奴隶哪配戴这东西,他自己也识趣,很快就还给了我。” 我心中冷笑,是这东西配不上我的阿凉,配你这哈巴狗到刚好。 只是后来,我再没见阿凉收过别人像样的礼物,顶多是些僕人们穿旧的破烂衣服,偶尔戴戴糙籽编的项鍊而已。 阿凉依然喜欢与男人做爱,不过他受伤或者生病,就没力气勾引别人了吧?这个念头一旦在我心里产生,就难以抑制,终于促使我毫无理由的鞭打阿凉。阿凉被我打得体无完肤,奄奄一息趴倒在血泊中,自始至终也没有反抗,甚至没有问过我原因。 我不再让他回下人们住的大屋养伤,只让他睡在我的房间里,不许离开我的视线。他虚弱地蜷缩在墙角,没有铺盖,被鞭子打烂的衣服一条条挂在伤痕累累的身上,粘在翻卷的血肉中。他没有力气言语,没有力气挪动身体,餵他水他就勉强吞一些,不管他他也不会主动要吃的。 我很矛盾,心情烦躁,阿凉受伤疼的是他,为什么我也会难过不安呢?我是主人,我打我的奴隶天经地义,我没错!我这样反覆安慰自己。 果然,阿凉养伤的日子没有再幽会男人。可他一旦能工作,就又有男人找上门来。我再次愤恨地毒打阿凉,肆意加重惩罚。这次没等他伤好,师尊就招他侍寝。我本来已经决定禁止阿凉再委身别的男子,阿凉是我的奴隶,他的身心都应是我专属才对,不该再由着阿凉勾三搭四。但这次是师尊,我怎敢拂逆?
第3页 听说为师尊侍寝的奴隶都是有去无回的,那次我真的很担心,当然不是惦记着阿凉的贱命,我只怕失去了从小到大陪伴左右的一件玩具而已。一定是这样的!我彻夜未眠,直到天明阿凉平安回来。 再往后,师尊三天两头找阿凉,真不知道阿凉到底使了什么狐媚之术,连师尊都被他迷惑,破了常例。不过阿凉把师尊伺候舒服了,师尊就会给我好脸色,比平日更细心地教导我武功。没想到阿凉还有这样的用处。 然而我还是不能容忍阿凉与师尊以外的男人在一起,一旦看到我就会狠狠惩罚阿凉,鞭打他罚他跪整日整夜。也许他的身体已经慢慢适应了这样的虐待,他忍痛的本事越来越强,伤也好得比过去快多了。 今晚,师尊又叫阿凉过去。阿凉刚被我狠狠鞭打了一顿,又不吃不喝在雪地里跪了一天,能撑得住吗?我居然会担心一个奴隶?我暗暗嘲笑自己,可是我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忘记这个问题。 我原以为我和我的阿凉一直会维持现在的情况,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应该珍惜与阿凉在一起的时光,但世事无常,该发生的怎么也躲不开。 三 阿凉 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很早,自从那场雪后,渐渐暖了。晚上伤痛睡不着的时候我会从主人的房间走到院子里,静静望天。 天上常常疏星朗月,碧野清宵,端的好风景,美得像一幅没有尽头的画。 可是今日我怎么也无法平静,总觉隐隐不安。 听宫主说宋国武林盟主的弟弟写信挑战黑水宫的人。前几年宋辽两国兵戈不断攻城略地互有输赢;这几年民弱兵乏,两国皇帝就换了花样较量。最常用的方式是两国各派高手公开比武较量,皇帝们以城池土地金银珠宝为注,输赢立判,损伤自然比战争要小又能达到战争的掠夺目的,何乐而不为?而宋国人挑战黑水宫高手,恐怕是为了两年后的大比试探虚实。因为黑水宫的宫主号称是大辽国第一高手。 宫主自然懒得理会什么武林盟主的弟弟,却也不会示弱,于是决定让弟子出战。 主人是宫主最得意的亲传弟子,这差事便落在他身上。 主人去什么地方,我都会陪在他身边侍奉。但这次比武的地点是宋辽边境的小镇,与黑水宫远隔几重山水,骑马也需半个月路程。主人几乎没出过黑水宫,我自然也没有。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对我们来说同样陌生。 主人不打算带其他随从,只想带着我,可宫主说什么也不同意让我离开黑水宫。为这件事主人第一次与宫主争执。最后还是宫主让步,是啊,他曾经答应过的,让我永远留在主人身边。 明日我们就要出发,我应该高兴应该好好珍惜得来不易的机会,为什么无来由的不安?还是太兴奋了无法入睡? “阿凉!”主人不知何时醒来,唤着我的名字。 我急忙收敛心神走进房间,跪在主人床边,恭敬问道:“主人,需要阿凉为您做什么?” 主人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只手臂支起身子,另一只手伸出抚摸我的脸颊,眼神飘忽迷离,透着一种捉摸不定的欲望。 主人虽然已经成年,按道理应该早尝过情爱的滋味,更何况主人绝世的容貌,只消一个眼神黑水宫中的男男女女就会为之迷醉,不用命令都会有人主动投怀送抱。可主人似乎从未召唤任何人侍寝。我想主人有洁癖,而且一般人怎能入得了他的眼,更何况肌肤之亲。 主人除了殴打我的时候手脚会碰触我的身体,很少会像今天这样温柔地抚摸我的脸颊。我猜不出主人的用意,却只是感激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恩赐,哪怕之后会是鞭打责罚。 主人终于说话了:“阿凉,与男人做爱很舒服吗?” 主人为何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我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但我不能不回答:“开始的时候我会很痛,身体像被撕裂一样,后来渐渐麻木了习惯了。” “既然不是舒服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要做?” 我抿了抿嘴唇:“因为我是奴隶,我没有权力选择拒绝。” “这么说你都是被迫的?”主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你为何不反抗?我还以为你喜欢男人,所以才……” “我是喜欢男人。”我不敢撒谎。 主人突然笑了,语气带着一丝嘲讽:“那你喜欢哪个男人?那个高个子的侍卫?那个总送你吃的的僕人?还是宫主?亦或是只要上过你的男人,你都会念念不忘?” 我喜欢的是您啊,主人,可我如何敢说出口?我是这样卑微低贱骯脏,我怎配爱您?光是心里想着这个念头就是对您的亵渎,让我惭愧不安,怎能让您知晓?我沉默不语,也许这是我到死也不会说出的秘密。 “我……”我的声音细若蚊蝇,犹豫不决最后还是没有勇气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主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他盯着我的目光从炽热渐渐变冷,冷得让人心寒。终于一把揪住我的头髮,迫使我抬起头然后戏嚯道:“我那里有些热……”他用眼神示意他下身已经微微抬头的欲望,“你帮我安抚一下如何?” 我温顺地将头移向主人的下身,小心翼翼地解开主人的衣裤,埋头轻舔。我口交的技术经过多年磨练痛苦实践,应该比别人纯熟许多。主人所谓的“安抚”并不是指正式的侍寝吧?但仅仅是这样,能够为主人服务,也是我的荣幸。我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卖力地讨好,脸上自然而然绽出妩媚的笑容。 “你笑得真yin盪!”主人评价了一句,手指好似不经意地玩弄着我的发稍,“你这样哪里是安抚?分明是挑逗!怪不得那么多男人都迷恋你。”他说完这句,竟从床上坐起。我随着主人姿势的改变,也变成跪姿,趴在他双腿之间继续工作,一刻不敢怠慢。 轻舔逗弄,慢慢含入,用口腔包裹那渐渐膨胀的欲望。主人的分身很粗壮,能直抵到我的咽喉,我艰难地吞吐摩擦,让它越来越坚硬。我已能感觉那炙热就要喷发。可是就在高cháo前夕,主人忽然将分身从我口中抽出,一脚把我踢开。而主人那股热流却压抑不住,she在了外面。 我忍着胸口的痛,惶恐地爬回主人脚边,我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不过一定是我伺候不周,才惹得主人不快。 主人的脸色很不自然,看我的眼神也是阴晴不定。而后瞥了一眼刚才的狼藉,厌恶道:“真脏!” 我想主人真正嫌的是我吧,被无数人玩弄过的骯脏身体,怎有资格碰触他的身子?恐怕主人刚才只是一时煳涂,才便宜了我。我头更低垂,身子瑟瑟发抖,接下来会是惩罚吧,我不敢多想。 “你和别的男人也是这样吗?用嘴来‘安抚’他们?” 我只是一个奴隶而已,他们想怎样使用我的身体并不是我能决定的,不过通常口交能解决最好,因为这样造成的伤害相对后面的撕裂要小一些,顶多声音嘶哑吞咽困难,却不影响日常行动。 主人似乎只是随便问问,并没有等我回答就大声道:“滚,滚出去!” 主人终于还是不能容忍我这样骯脏的东西继续留在他的房间里了吧,我早已料到的,作为我这样的奴隶是不该享受那种高级待遇的。就当刚才是最美的梦,我要牢牢记在心中,或许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好运了。 我跪爬出主人的房间,从外面将门关好。找了一处避风的角落蜷缩好身子打算挨到天亮,胸口却闷闷的,并非因为刚才主人那一脚踢得太重,而是一种莫名的难受。我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自我厌恶,我恨不得刚才主人能狠狠责罚我,我这具骯脏残破的身体只配被鞭打吧?肉体上痛到麻木,我的内心是否就无力再想些什么? 清晨,天未明时,我又一次认认真真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自己的身体。井水冰冷刺骨,我不在乎,反而更加清醒。我要用最好的精神状态随侍在主人身侧,哪怕在主人看来我是那样卑微骯脏,恐怕连一匹马的价值都不如。但我换上相对最干净体面的衣服,用碎布条包好赤裸的双脚。在黑水宫里,奴隶是不被允许穿鞋的,这次要出远门,行很多路,跟在主人的马后跑,一两天脚上就会磨出泡,最好提前做好防护。据说包上布条,就算磨破了也不会太痛。 日刚破晓,主人就已收拾停当,一身剪裁合体的锦衣华服,腰悬七尺宝剑,更衬托出主人高贵不凡的容貌。他丢给我一个包袱,是主人换洗的衣物和必备的干粮。我背好包袱,从马厩中牵出主人的胭脂马。 主人一如既往,似乎已然忘却昨晚的不快,足尖点地轻轻跃上马背,一抖缰绳道:“咱们走吧。” 黑水宫占地不小,主人策马扬鞭,飞驰而去。我望尘莫及,宫主只教过我内功,招式轻功从没有提过,就算我会也被禁止使用的。我只好提一口真气,大步跑着,希望不会被落下太远的距离。
第4页 谁知主人奔出黑水宫却停在不远的树林里,一直等着我跑到近前。 “看不出你跑得还挺快,不过比起胭脂马还差许多。”主人淡淡道,“我可没时间骑得慢些等你。” “主人,我能跟上的。”我想我有内功底子,一直不休息地跑怎么也不会被拉下的。 主人显然不信:“把行李给我。” “主人,您不会抛下我吧?”我担心地问道,却仍然顺从地将行李递到主人手里。 “傻瓜,若现在抛下你,之前费了那么多口舌差点跟师尊闹翻岂不是太不值了?”主人一边说着一边将行李在马鞍上挂好,又将手伸到我面前。 “主人,您出门时就带了一个包袱,没有别的了。”我小心翼翼地提醒。 “就只有一件?那你算什么?”主人微笑,“别耽误时间,快上来。” 刚才主人说不会抛下我时,我就很感激,他不用我背行李,我或许可以跑得更快一些。我做梦也没想到,主人会让我也一起坐上他的马。幸好,我一早就仔细清洗过身体,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不会骯脏的令人厌恶。 因为后面放了行李,主人让我跨坐在他身前,他一手持缰绳,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环上我的腰。我能明显感觉到耳畔主人唿出的热气,听到他心跳的声音,还有他抵在我身后的坚挺。如果一直维持这样的姿势,我们两人身体紧挨,随着马背的起伏反覆摩擦,主人大概能忍住坐怀不乱,而我这具早被调教得十分敏感yin盪的身体恐怕根本无法做到毫无反应,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浑身燥热呻吟出声的。 四 復北 我哥哥袁定南是大宋黑白两道人人敬仰的武林盟主。我是他的亲弟弟,袁復北,至今江湖上一名不闻,只沾了哥哥的光,别人多少会对我客气一些。我没有名气,是因为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动过武。有传言说我武功一般,怕给袁家丢脸,才不接受任何挑战;还有一种说法是我沉迷于武学,高傲狂妄,不屑与人较量。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前者还是后者,我最常与哥哥切磋,我胜多败少。但是家人让我隐藏实力,禁止我与外人比武,也不许我参与哥哥有关武林盟主的事业,只让我尽量留在家里,练武。我一直想不通,我觉得很不公平,我不明白我要那么好的武功有什么意义? 是因为我年纪轻没有哥哥的老练世故,就不能与哥哥争盟主的地位或荣誉,甚至连帮助他都不可以吗?还是我的存在只是妨碍,我武功高会让别人说哥哥的闲话,有损家族的名誉?盟主有什么稀罕?武功我也不是不练就会死,既然当初让我习武,又逼我勤奋练习,却不给我施展的空间,这太矛盾了。 我问过父亲,父亲说这是我在未出生时就定下的命,我是影子。影子?哥哥的影子吗?还是别的什么?我不能实现自己的意愿吗?我不能自己选择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吗?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父亲的回答坚定决绝:“小事尚可,大事不容更改,到时你自会明白。你最好还是抓紧时间享受现在的日子,至少除了练武,你不需操心其它。” 渐渐的,我也只能接受这种现实。当我终于习惯了,沉默了,学会享受清闲时,平静忽然又被打破。 那一天,父亲交给我一个任务。在某年某月某日于某地与辽国黑水宫的人比武。原因多少与两年后宋辽两国大比武有关,不过我不关心,我只听见了“比武”两个字。我反覆确认这个事实,压抑多年的兴奋从骨子里蹿出来。 “真的是让我去,不是让大哥去?” 父亲点头:“是你。不过这次是不公开的匿名比武。输赢无妨,互探实力而已。” “那父亲是希望我胜负如何?”这是我多年培养的习惯,做每件大事情之前要请示父亲的意思。 父亲笑了:“据传黑水宫宫主是辽国第一高手,就算他不亲自出手,派个弟子代表,也不容忽视。输赢由不得你选,尽力而为吧。” 父亲虽然这样说,但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得出,他希望我不胜。这对宋国有好处,会让辽国轻敌。对我或者对袁家也没什么损失,本来我就济济无名,输了也没压力。可我想赢。 没有任何理智逻辑,无法明白解释原因,只是潜藏在心底的一种情绪,我要赢! 于是我拒绝带随从,我想一个人自由,哪怕仅仅是形式上的自由。 父亲似乎了解我的意图,他没有阻挠,只是临行前嘱託我要照顾好自己,还说成家立业是男儿的责任,立业我不能选择,成家倒是可以找情投意合的女子,这次一个人行走江湖也算是歷练,多交些朋友没什么不好。 我唯唯诺诺地点着头,心里却茫然。 约定的地点在宋辽边境的无名小镇,一路我谨言慎行,艷遇几乎没有。只是发生了一件令我终身难忘的事情,彻底打破了我的生活,将我推出常轨。 那件事情开始于一次意外的伏击。 途经淮北的一个雨夜,电闪雷鸣。雨来得突然,四野荒凉无处躲避,我只能纵马疾驰。 偶然瞥见荒原上有人冒雨恶斗。走进了看得分明,其中四人是青城四怪,他们用闪电槌雷公铛一类的独门兵器,所以很好认。被他们围攻的却是一个用剑的陌生人。那人三十岁上下,招式诡谲,不似中原路数。 我对青城四怪的武功多少有点了解,知道他们善于制造雷鸣电闪的幻术,尤其在雨天更能一展所长,使人身坠其中,只觉天地间一片昏黯,心神大乱。 被围攻之人当此幻镜,却镇定异常,背嵴挺立,持剑傲然。 天空中又一道电闪划过,趁此时机闪电槌和雷公铛交互一击,似是在耳边生生炸开,炸得那人持剑的手明显一颤。却见他忽一咬舌尖,以痛定神,一口鲜血就向空中喷去。 空中血色一乍,接着那人剑影如幻,直叮向追击而来的四怪心口。他不只能剑尖击敌,连侧锋、剑锷、把手、剑嵴,似是同向飞扑而来的另外三人击去。四怪一惊,翻飞而退。 然后他们发现了我,典型的宋国武人打扮。 四怪中有人喊了一句:“朋友,持剑的小子是北边来的jian细,是宋国的好汉就併肩子上!不能放走他。” 便是他们说话时一分神,那持剑之人却使出杀招。铺天盖地一片剑网,笼上那四人,光芒灿烂压过电闪,勐地收紧。 我还来不及回答或者做出行动,青城四怪就已纷纷中招。 我心下大骇,拔剑在手。就算我不卫国家道义,也需保护自己的性命。 那人眨眼间剑挑青城四怪,然后他就一跃,身影直向我袭来。 他那一跃,剑影忽由虚返实,由实蕴锐,由锐而颤,刺痛我的双眼。那一颤之下,剑光就灿成一片银灰色的郁黯,喑哑嘹呖,种种不同甚或相反的极暗乃至极灿、极压抑乃至极高昂的一抹剑意从他手中飞出。如鹤鸣九皋、声闻于天,天地间闪起一抹银灰色的嘹亮。 我在拼尽全力接招之前就已明了,我敌不过他的。我也是用剑,但我的剑还没有达到他的境界。 果然我只支撑了百招,就被他剑气封住周身大穴。我以为他会像对待青城四怪那样也要了我的性命,他却没有立刻下杀手。 雨已经停了,我倒在泥地里,对视着那人的脸,我想至少应该记住杀死我的人的模样。 我这才发现那人并不是十分英俊,也没有高大魁梧的身材,却别有一种凌驾于天地的气质,让人直视时眼会灼痛,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自惭形秽的屈服。 “你叫什么名字?”他冷傲地问我,“没想到宋国也有能在我手下走百招之人,而且还这么年轻。” “你是谁?是黑水宫的人吗?”我也问他,我想死也要死得明白。 那人冷笑道:“黑水宫是什么地方?我没听过。我姓完颜,完颜纯,记住我的名字。” “你不杀我吗?” 那人的笑容越发地诡异:“你的眼神我喜欢,告诉我,你的名字。” “袁復北。” “哈哈!姓袁的。”他忽然笑着撕裂我的衣衫,大力分开我的双腿,没有任何预兆地进入我的身体。 那是一种被撕裂的痛楚,我从未想像过的屈辱和折磨。他在我身体内冲刺,占有、征服、击垮我的自尊。末了,他一言不发,绝尘而去。 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恶梦中醒来,慢慢恢復神智。那时支持我活下来的除了復仇的念头,还有我必须完成的任务。我必须去那小镇比武,我逃了丢得不仅是我们袁家的脸,还有我大宋的尊严信义。 我用最短的时间恢復,体力和心力。我用所有清醒的时间修炼武功,以求忘记那段屈辱,麻痹自己的精神。我这才发现,恨,转化为动力,其实很容易。
第5页 黑水宫宫主果然没有来,他派了弟子赴约。 那是个很年轻很俊美的少年,他的美让少女花容失色,却绝不是柔弱,而是英挺带着尊贵的傲气。而且他有着北方人的高大骨架,即使并不壮硕,但肌肉匀称,隔着衣衫就能感觉到一股青春的活力。 他带了一名随从,身材单薄似乎是未长成的少年,一直低着头为他牵着那匹胭脂马。 他见到我,出于礼貌性质的行礼,确认彼此身份目的。 按道理来说,我们之间无需多言,甚至不用通报姓名,立刻开始比武就可以了。 天格外晴朗,微风习习,阳光暖暖的又不灼热。我原本平静的心却忽然激动起来,因为那个随从偶然间的抬头。 那张脸,那眉那眼那鼻樑那嘴唇,与完颜纯惊人的相似,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只是除了年轻,少了那份气质。眼前的少年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与完颜纯是父子兄弟都有可能,我绝对不相信这世上有长相如此相似却毫无关系的人。更何况他们都是从北边来的。 我冒出个古怪念头,开口道:“咱们这次是匿名比武,输赢都不会让江湖人知晓,单纯切磋一下,恐怕咱们都不会尽全力,不如各下赌注……” “这个主意不错。”我还没说完,黑水宫的弟子就接口道,“我贊同。不过最好是无损身体,不如赌随身物品或者金银珠宝这类好欠好还好带走的。” “这个……”我本想如果我获胜,就套问一下那随从的姓名来歷,或者可知完颜纯的消息。 我犹豫间又听他说:“你那把宝剑看上去不错,我赢了就要它如何?” “那好,我要他……”我指了指牵马的少年。 “可以。”黑水宫的弟子点头,“胭脂马确实是良驹,宋国少有的。” 我摇头:“我是说那个人……”我的意思是要那少年回答问题。 黑水宫的弟子有些诧异:“你指的是他?他是我的奴隶。市价可远不及胭脂马。” 原来那少年竟是连一匹马的价格都不值的奴隶?真有意思,我万万没想到。忽然我灵光一现,说道:“奴隶应该也算是你的物品吧?我就要他了,如果我赢了。” 那一瞬间,黑水宫的弟子眼中出现了一种很复杂的神情,像是不舍犹豫,但终于还是点头:“我不会输的,你的宝剑我要定了。” 我们从天明打到日落,实力相当,我强过他的只是多几年功力和灼灼燃烧的復仇信念。我一定要赢,我不能错过任何有关完颜纯的线索。我早已把来时的初衷和父亲的期望抛到九霄云外。 结果我一招险胜。黑水宫的弟子输得并不心甘,却无力再战。 他恨恨地看着我,从牙fèng里挤出三个字:“你赢了。” 我也是体力透支,以剑拄地,却微笑着问他:“咱们之前的赌注还作数吗?” “我耶律天一从不失信于人,答应你的决不反悔。”他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恨,“两年后的大比你会去吗?” “我不知道。” “不管你是否去参加宋辽大比,两年后我希望咱们还能有一次较量。我一定会赢你,赢回我今天输掉的东西。”然后他回头,将那牵马的少年叫到身前,“阿凉,你先随他去吧。好好活着,两年后我会把你赢回来。” “两年后,你只想赢回他?”我随便问了一句。 “没错,这是我最后的请求。请你两年后带他来赴约。” 五 阿凉 主人抛下我了。 荒野之上,我忽然觉得和煦的春风变得兇勐起来,心中痛楚莫名,仿佛灵魂与肉体都要被这风掏空吹散。 主人的身影渐渐离我远去,没有再多的叮嘱,甚至没有回头。 我又怎能无动于衷?我的情如波涛汹涌,我的泪如冰雪消融。我不能自已的哭泣,却只是站在原地。我没有权力追过去,我是被转送他人的奴隶而已。 “你叫什么名字?”新主人问我。 他一连说了两遍,我才从恍惚中惊觉。惹恼他了吧,我惶恐地走到他面前,跪下,行礼,毕恭毕敬地回答:“以前主人唤我阿凉。” “你姓什么?” 我一愣,有名字的奴隶很少,更别说有姓了,我想他的意思是问我主人的姓氏,我如实回答:“原来的主人姓耶律。” “我问你。”他加重语气强调。 我茫然地摇头。 “你认识完颜纯吗?”他盯着我的双眼流露着明显的恨意。 我继续摇头。事实上,我只知道主人的姓名,和黑水宫中一些熟悉的侍卫僕从的名字。完颜纯,从没有听说过啊。 他显然不满意我的回答,却没有立刻发作,只是有点失望道:“我姓袁,袁復北。” 于是宋国人袁復北,正式成为我的第二个主人。 “你会武功吗?我们比武时你一直在认真地看。” 我是看得很仔细,不过我看的是主人,而非那些与我无关的绝妙招式。宫主告诫过我的,不让我显露武功,自然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了。所以我在犹豫该如何回答。 他却不等我回答,忽然挥剑过来,直斩我颈项。 我的第一个念头是不能死,我还要等两年后,主人来带我回去,我相信主人下次一定会赢的。所以我出于本能的闪避。如果他用的是拳脚棍棒,我可能不会躲,但他用的是锋利的宝剑,我内功再高也不是刀枪不入的。 闪避的动作我自然而然地用上了宫主那本小册子上的姿势,虽然招式宫主从没认真教过我,但是我看过就记了下来。 险险避过前一招,他下一招就已攻到,剑锋直指我要害。我想借势在地上翻滚躲开剑锋,却原来他的宝剑是虚招,左手已经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袭来打在我后背,封住我穴道。 他看着我冷笑:“你内功不弱,与完颜纯一样的路数,你还敢说不认识他,快快从实招来,免得吃苦头。” “内功是宫主教的。”我只好说出实情,“但我真的不认识完颜纯。” “你撒谎,你的武功与你主人截然不同。”他说着用剑抵在我胸前,轻轻一送,刺破衣衫刺入血肉。 痛楚难免,我的性命就悬在他一念之间。 可是我真的无话可说啊:“求您饶我性命,我真的没有撒谎。” 他还剑入鞘,却并没有饶过我,而是用分筋错骨手将我的真气封在丹田。 他下手毫不留情,我经脉逆转,五脏六腑移位,鲜血从嘴里大口大口地涌出,浑身痉挛,痛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因为窒息。我的头被他按在水中,冷水从口鼻呛入肺里,我无助地挣扎着,牵动内伤,咳出鲜血,染红眼前一片。 他知我已经清醒,将我从水中拎出来,狠狠甩在地上,一只脚踏住我嵴背,冷冷道:“别硬撑着,说实话,否则就不只这点苦头了!” 我一阵阵眩晕,他的声音似是忽远忽近,我听不清。痛楚已经麻痹我的大脑,我又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才能让他满意。 他显然被我的沉默激怒。我感觉到身上的衣衫被他霸道地撕裂抛开,赤裸的背暴露在空气中,微微起伏。他想做什么?是要用鞭打惩罚嫌衣服碍事吗?或者更残忍一点……用强暴来占有征服我的肉体。 “你知道我要对你做什么吗?”他的口气里透出一种威胁的意味,“你知道的话,一定会害怕的。” 我本来就是一无所有卑微低贱的奴隶,无需思想,只这具皮囊供主人们发泄就可以了,殴打也好,强暴也罢,在我看来都是痛,有什么区别吗?我从来不曾奢望过人格尊严,当然谈不上折辱或者失去了。 所以我淡淡地回答:“我只怕死。” 死了,就见不到我爱的人了;或者就算註定要死,也要在临死前再看他一眼。我听人说过的,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印象最深,轮迴中不会忘,来世相见也能想起的。 他加重语气:“我要让你生不如死!你试过被男人压在身下,撕碎贯穿的滋味吗?” 我忽然想笑,何止试过?我现在虽然还不到十六岁,可是已经记不清上过我的男人到底有多少了。他说的难道只是强暴而已?那怎能称为生不如死?或者他指的是用别的什么东西捅进我的下体?木棒还是牲畜的yáng句?听说曾有奴隶被那样折磨致死。 “怕的话就求饶,告诉我完颜纯在哪里。”他弯腰低头,伏在我耳边说着,手暧昧地抚上我的肌肤,将我手臂上残留的最后几缕碎布条扯去。
第6页 突然他的动作明显一顿:“这个烙印……” 我的右臂上有一个赤红色的圆形烙印,是汉文和契丹文的“奴”字:“黑水宫的奴隶都有的标记。” “你真的只是个奴隶?” “我一直都是奴隶啊。”我有些困惑,难道他们宋国不在奴隶身上打记号吗?“那烙印大概是我三岁的时候打上的。” “你三岁前在哪里?” “我生下来就在黑水宫啊,三岁前我的胳膊还不如烙铁宽,等胳膊粗一些时才打的。” “疼吗?”他的手在那烙印上摩擦。 我只是觉得他的问题好奇怪:“也许疼了几天吧,因为烙上印后又抹了药水让皮肉不会原样长好。那时太小了,记不得了。” 他的手又挪到我的后背,在那些凹凸的旧伤疤上轻轻抚摸:“你身上怎么有这么多伤疤?” “原来的主人打的,多半是我做错了事情应得的惩罚,或者主人心情不好用我的身体发泄一下而已。”我渐渐放松下来,我感觉他的语气不像刚才那样冰冷了。 他起身,坐到一旁的大石上:“既然你一直是奴隶,那你如何伺候你原来的主人,现在就怎样服侍我。” 服侍?看来他的怒气已过,我也平静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痛楚挣扎着从地上撑起身体,跪爬到他面前。 “主人,我能为您做什么?”我小心翼翼地询问。 他扳起我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神充满轻蔑和怀疑:“我刚才说要强暴你,你一点也不怕,你是不是被男人玩过?” “是的。”我微笑着回答,笑得很自然很谦卑,回答得很干脆。 他眼中的怀疑变成不解,然后撩开衣襟下摆,双腿敞开:“那你应该懂得该如何服侍主人了?” 我用手背抹去唇角血迹,往前挪了挪身子,埋首在他胯间,轻轻解开他的裤带,捧出他毫无反应的分身,好像原来主人的那样巨大。我一如既往,娴熟地轻舔、含入、吞吐。只是这次我内伤严重,体力大不如前。他的巨大直抵我的口腔,我痛楚窒息,内腹涌上的血堵在喉间,想咳也咳不出。 他才不管这些,反而随着我的挑逗越来越坚挺,他恐怕是嫌我动作迟缓,索性揪住我的头髮,深入再深入,在我口中肆虐。 我的视线渐渐模煳,知觉一点点抽离,还好在我晕倒前,他终于达到高cháo,热流she入我口中。我习惯性地吞咽,不敢流出一滴。 “好,很好。”他一边说着一边大力地把我推开。 我好不容易松口气,又咳出两口血,胸中的窒息才缓和一些。我尽量用手臂撑住身体跪好不致倒下:“主人,还要继续吗?或者换成下面做?” 他盯着我,只是盯着我,眼里涌动着莫名的情绪,沉默。 我心想要做就快些,我现在的清醒维持不了多久的,据以往的经验很少有人喜欢摆布一具毫无反应的身体。 “完颜纯!”他从牙fèng里挤出这三个字,“看来你是真的不认识他?” “是的,主人。”我诚恳地回答。 他似是终于相信我了,起身走到我面前,推拿我的穴道和关节,解开了我被锁住的筋脉。 内力能够自如运转,我略作调息,伤痛似是缓和许多。 “以你的内功修为,如果招式够精纯,刚才不会轻易被我制住的。” “宫主只教过我内功。再说奴隶怎能反抗主人?您既然是我的主人,要打要骂都随您的意。” “做奴隶的都是这样任人摆布吗?” 我淡淡地笑了:“不懂得顺从的奴隶早死了。我怕死。”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与其悲惨的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虽然我有过几次受罚的时候在生死的边缘徘徊,但我好像还真的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到底我这样的活着是否比死更有价值?奴隶的存在不就是取悦主人吗?如果被主人抛弃,奴隶也没必要继续生存了吧。我开始有些彷徨,甚至害怕。两年后,原来的主人还会想起我吗?还会来赴约比武把我赢回去吗?或者他们只是随便说说,转眼就忘了呢?毕竟谁会把一个卑微的奴隶记挂在心上呢? 我黯然神伤:“主人,我不知道。我现在是属于您的物品,你随意处理好了,生死我无权选择。” 六 復北 阿凉真的只是一个奴隶吗?能够从容地忍受那样的屈辱和折磨,若非心机深沉,便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了。辽国的奴隶都是如此不把自己当人看的吗?可他的容貌和武功与完颜纯如此的相似,让我怎能不怀疑他?显然拷打甚至是强暴都不能奏效,只好换一种方式了。 我相信,人是有感情的,肉体上不易攻破,是因为精神力强大,只要控制或者征服对方的精神,我想要什么都不费力气了。 于是我就怀着这样自私甚至有点卑鄙的想法,开始假装温柔,博取阿凉的信任或曰消除他的警惕。 我对阿凉和颜悦色地说:“刚才错怪你了。我答应过耶律天一,两年后还带你来与他比武,我自然是要你活着了。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收拾一下随我走吧。” “谢谢主人。”阿凉如释重负地叩头行礼,再起身拾起一旁散落的衣衫。他把那些破布拼了拼系了系勉强穿回身上,又从中撕了一小条束起长发,然后恭恭敬敬地请示,“主人,我已经准备好了,何时出发?” 透过那些破烂衣衫,隐约可见他身上被我拖拽弄出的淤伤擦痕,还有胸前仍绽着血丝的剑伤,于是我随便问了一句:“你身上的伤……” 他低头看了一下,立刻回答:“主人,这点小伤不会影响行程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伤不要包扎一下吗?或者敷点药先止血。” 他愣愣地看着我,好像没有听懂我的话,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并且拿出随身的金创药递到他面前:“把这个敷上。” 他犹豫地双手接过药瓶,却只是静静地捧着根本不知该如何使用。 我奇怪地问他:“这个药你不会用吗?那你以前受伤都怎么治呢?” 他似乎羞愧于自己的无知,抿了抿嘴唇小声道:“小伤口痛几天就自己长好了;若是挨鞭打皮开肉绽,最好的就是能向厨房讨一些香油,涂在伤口上,晒晒太阳少干些活,最多七八天也能结痂了;运气不好,休息不了只能由着伤口反覆撕裂,长起来就慢了,不过多痛些时日,终归是会好的。” 我用理智强压下心中涌起的同情,漠然地打开药瓶,倒出药粉,随意地煳在他绽裂的伤口上。我感觉他因伤口突然受到药物刺激而微微的颤抖,却没有听到他发出任何声响。看来他已习惯忍痛。 帮他处理完,我翻身上马:“走吧。”我看他内功刚刚恢復,身上又带着伤,甚至脚上连鞋都没有,便缓着缰绳,任马儿慢慢熘达。 他安静地跟在马后,体力明显有些不支,却不敢片刻停留。 “走在前面,替我牵着缰绳。”我命令。 “主人,我能跟上的,您不用担心我的。” 我才不是顾及他,我哪有那么好?于是我故意拉下脸来冷冷道:“我是怕你会趁我不注意熘走。” 他却郑重道:“主人,我不会逃跑的,我会跟着您一直到两年后,再见到我原来的主人。” 掌灯时,我们已经回到镇上的客栈。我是爱清静的人,当初租下一处独立的上房,比武前并没有退掉,打算回来时仍在这里歇脚。 一进客栈,我的马儿就交给店里的伙计照料,我带着阿凉去了侧院我的房间。 那伙计上下打量着紧跟我身后衣衫破烂如同乞丐的阿凉,狐疑地问我:“客官,这位是您带来的吗?” 我面色不悦地点头,那伙计便知趣的不再多问,转身离开招唿别的客人去了。 我也觉得阿凉这身衣服太破烂,不过他比我瘦,穿我的衣服不合身,于是我想着去给他买一套新的换上,便对他说:“你把身上洗干净了,到房里等我,我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是,主人。”阿凉温顺地回答。 “对了,以后不要叫我主人,称我二少爷就可以了。”说实话,我比较厌恶辽人那种主奴的称唿,才让阿凉改口。 “是,二少爷。”阿凉立刻改口,甚至不问原因,只是服从。 我想如果他真的一直都是身份低贱的奴隶,在他心中“少爷”和“主人”肯定是没分别的,都是能主宰他一切的主人。 这镇上的成衣铺子只有一家,我计划明天就离开的,当然等不及让裁fèng现做,只能随便挑了一套看上去还可以的玄色衣衫,又选了一双走路穿着舒服的鞋,等到了大的市镇,再为阿凉买些他中意的也不迟。
第7页 拿了衣服回到客栈,我没回房间,先去了浴房。打斗了一整天,在休息前洗个热水澡,能更好的放松。进浴房时,我顺便问了一下伙计阿凉是否来过,那伙计却一脸茫然,说我是今天头一个来的。 或许阿凉先去吃饭了,还没过来。也对,我们都饿了一天了。我没多想,洗完澡又去客栈前厅的饭铺大吃了一顿。 酒足饭饱之后,我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屋子里亮着灯,我推开门就看见阿凉安静地跪在地板上。他见我回来,立刻恭恭敬敬地问候:“二少爷,您回来了。” “阿凉,你洗过澡了?” 阿凉回答:“二少爷,我已经洗好了,在院子里的水井旁。” “你没去浴房洗热水澡?”我吃惊地问。 阿凉有些不安道:“对不起,二少爷,我不知道您要我洗热水澡,我以为浴房不是我能去的。” “算了。”我把新买的衣服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又吩咐阿凉道,“把衣服脱了。” 阿凉沉默地从地上站起来,迅速脱掉衣服,直到全身一丝不挂,復又跪回地上。他低眉顺目,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乌黑的发未干,贴着他的肌肤垂下,滴着水。他清瘦的身体上布满伤痕,肤色却是小麦般的金黄,带着一种沐浴后的清新和诱惑,让我不自觉得沉迷。 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男人可以对我产生这样的吸引力,让我的欲望莫名地抬头。就连他刚才脱衣服时的动作都是那样的妩媚,如今他赤裸的恭顺的跪在我面前,似是早已准备好奉献自己的身体。 我命令道:“抬起头,站起来。” 他照做,并且脸上浮现出妩媚的笑容,让人可以完全忽略他眸子里流动着淡淡的哀伤。 他为什么会与完颜纯那个恶魔长得如此相像?看到这张面孔,我的理智迅速消失,再加上原本升起的欲望,我已无法克制身体的冲动。我扑过去,把他摁倒在桌上。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粗暴的像一头野兽,我只是想让他换穿一下新衣服而已。但是现在,我无法停手,我的分身已经坚挺,急需宣洩的出口。 他并没有挣扎抗拒,反而主动迎合我的动作。他柔软的腰身向后倾倒,仰面躺在桌子上,分开双腿,露出隐秘的小穴,引诱着我进入。 那一瞬间,我迷失了,完全出于本能地解开裤子,一挺身,刺入。 没有任何前戏和安抚,就是强暴,他的小穴因为我的贯穿而撕裂。我却因为有了那些绽出的血液的润滑,能够进入更深,在他体内疯狂律动。 他的手撑在桌子上,闭着眼睛,紧咬嘴唇,细细地呻吟,像是强忍痛苦。 我的神智却早已沉浸在一种报復似的快感中。完颜纯!你早晚也有这一天的,你伤害我的,我要加一百倍还到你身上!我这样想着,无意识地重复着完颜纯那日对我做过的一切,一次高cháo不够慡,又变换不同的体位,甚至让他跪趴在地上,像马儿一样被我骑在身下。 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任由我残忍地玩弄他的身体,直到痛得晕厥过去,倒在我脚下。 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清瘦人儿,我这才清醒过来。他不是完颜纯,他是阿凉。 我勐然想起,我只是把他叫来,让他换上新衣而已。 我怎么会做出刚才那样的兽行?我心神混乱懊恼一身冷汗颓然地坐到床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凉却在这时醒来,有些慌恐地从地上爬起,不知是害怕还是痛楚,身子颤抖得厉害。他小心翼翼地哀求:“对不起,二少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我,我以后会小心伺候的。” 我无奈的苦笑,难道他害怕我会惩罚他?难道他被强暴到晕厥,还是他的过错,是他伺候不周?辽国的奴隶都是这样吗?还是他原来的主人就是如此残暴? 他见我迟迟不说话,更加惶恐,跪爬两步,来到我身前。看他的姿势,我已猜到他想用口交来讨好我。我不知是厌恶这样下贱的他,还是更厌恶我自己,我摆摆手:“走开,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轻轻嘘了一口气,伸手想要抓过他那套破烂衣衫穿回身上。 “等一下,不要穿那个。” 他的手一顿,又立刻收回,眼神暗淡,似是要这样赤裸地跪爬出去。 我赶紧指了指桌上的衣服道:“穿那个。衣服和鞋子都是给你的。” 他听到这句,眼睛里露出惊喜,面上自然地绽放微笑,那是之前做作妩媚的笑容根本无法比及的动人,一种难以形容的清丽,就像月夜下盛开的昙花。 “谢谢二少爷的赏赐。”他捧着衣服,摸了又摸,一时捨不得穿上,感激道,“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赏赐。” “以前也有人送过你东西?”我禁不住问了一句。 “嗯。”他小声道,“以前在黑水宫,一些侍卫和僕役要了我的身子后,多少也送我一些东西。” “侍卫和僕役,他们经常和你做这种事情?” “不,”他慌忙改口,“对不起,您是高贵的主人,我不该拿您和他们比的。您不嫌弃我卑贱,而且比他们温柔许多,还赏赐给我如此贵重的礼物。” 我惊住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阿凉从小到大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呢?感激地接受一套廉价的衣物,作为被强暴的最好的补偿?身上淌着血,痛得颤抖,脸上却仍然带着微笑? “你以前的主人要过你吗?赏给你什么东西?” 他的笑容忽然凝固了,头静静地低了下来,抿了抿嘴唇道:“他嫌我骯脏,从未让我正式侍寝,而且他说我不配,包括他赏给别人的东西我都不能碰的。” 他说这句话时,我分明看到他眼里闪着莹莹的泪光,我的心一揪,情便不知不觉地种下。可惜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发觉。 七 阿凉 我拽过旧衣,捧着二少爷赏赐的衣物,跪爬出去,在屋外将房门关好。 蹒跚地走到院子里的水井旁,我将自己的身体里里外外清理一遍,撕碎旧衣包扎了一下依然绽开的伤口,这才换上新的衣物。虽然前胸后背还有下体都很痛,不过我心情很好。这套衣衫看上去竟然是崭新的没有穿过的,布料柔软散发着清新的气味;还有那双鞋子也是新的一尘不染,穿在脚上一定非常舒适。 我又在脚上缠了一些布条遮住磨出的血泡,确保鞋子不会被绽出的血弄脏,才敢将脚放入新鞋。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穿鞋子,我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感激。我甚至害怕这是一场美梦,到了天明,衣服和鞋子都会被要回去,毕竟对于我这样一个卑微的奴隶来说,今晚的赏赐太奢华了。 没有想到二少爷也有温和的一面,尽管他曾经在质问我是否认识完颜纯时那样兇狠。完颜纯到底是谁?他是否与二少爷有仇?依稀记得二少爷说我的容貌和武功路数与完颜纯相像,但我真的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啊。也许只是巧合,只是有一点相似,只是二少爷的错觉吧。至少二少爷已经相信我了,他要了我的身子还赏了我衣物。 我这样胡思乱想着,在墙角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蜷缩好身体,伤痛、疲劳再加上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有吃过东西,我的意识渐渐模煳。 半睡半醒之间,我听见房门吱呀一响,好像是二少爷走了出来,嘴里喊着我的名字:“阿凉。” 我提了一口真气,强撑着睁开双眼,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他面前,跪好,毕恭毕敬道:“二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进来。”他脸色不悦。 我瞥了一眼,四处黑漆漆的,还有些时辰才会天明。二少爷叫我进房去做什么呢?对了,我刚才还没有整理房间内欢爱过的一片狼藉,也没有服侍他更衣就寝。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真是太大意了。一定是惹他不高兴了,他会怎样责罚我这样不懂规矩的奴隶呢? 走进房间,我发现一切都已恢復原状,似乎是二少爷自己整理过了。我身子因为恐惧一阵颤抖,吓得跪在地上,哀求道:“二少爷,请您原谅我,下次我一定会记得整理好房间,服侍您就寝的。请您责罚。” 他看着我的眼神高深莫测,嘴角似笑非笑,坐在床边招手道:“过来。”他说完就脱去外衣拉过一床被子,躺下。 我跪爬到床边,犹豫着该做些什么。衣服他已经自己脱掉了,被子他也盖好了,那要我来做什么呢? “上床。快点!”他瞪着我。 这下,我明白了,原来他仍然是要我用身体服侍。二少爷精力真是旺盛啊,我苦笑,刚才那个澡算是白洗了,也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是否能支持得住再一轮勐烈的使用。我强打着精神,脱去衣服和鞋子。我当然捨不得这套新衣物,脱下后整齐的叠好,放在一旁地上,最好过一会儿完了事,我还有力气再捧着它们出去。
第8页 床铺很宽敞,睡两个人也不觉拥挤。他往里挪了挪,撩开被子。 月白色的丝织内衣包裹着他健硕的身体,我注意到他的分身并没有什么动静。 我全身赤裸地爬上床,跪在他身旁,询问道:“二少爷,我可以先为您口交吗?”我想我可以用嘴服侍到他满意,如果再用下面做,我明日走路都会成问题。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沉默。 就当他是默许了,我急忙低下头,伏下身子,想用手解开他的裤子。我的手刚触到他的衣服,却忽然被他大力地推开。他好像很愤怒很生气,没等我有任何反应,再一挥手就将我推下床去。 我没有任何防备,再加上体力不支,狠狠地摔在地上,头磕在床边,一阵眩晕。 “你怎么这样下贱!” 我模模煳煳地听见他这样骂着。我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不过肯定更加惹恼他了。我勉强撑起身体,想爬到他脚边哀求,让他再给我一次机会,但是力不从心,挣扎了几下又倒在地上。 却听他嘆了口气,又回到床上,躺好盖上被子:“你自己好好想想该做些什么!” 在黑水宫的时候,侍卫和僕役们都说我床上功夫好,其实,我从没有在床上与人做过一次爱。他们上我的时候不是在院子里、野地里,就是在房间的地板上,我是个奴隶,根本不配上到床上的,会玷污那些昂贵的家具和布料。 所以今天我按照二少爷的吩咐上到床上,有点手足无措。他想让我做什么?难道我刚才的动作因为伤痛而僵硬少了往日的妩媚吗?难道他不满意我只是用口交吗?还是我刚才不应该询问,应该听他吩咐就好。 我暗自懊恼,精神却怎么也无法集中起来,头痛、伤痛、飢饿竟然又让我昏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我仍然在二少爷的床边地板上,赤裸的身上多了一块毯子。隔着窗纸可以看见天已经蒙蒙亮,而二少爷还没有醒过来。 也许我的昏迷扫了他的兴,也许他想等我清醒过来再惩罚我。可是我身上的毯子是谁盖上的呢?记得这毯子好像是放在床边的,会不会是他睡觉翻身掉在地上被我睡梦中下意识拽过来裹在身上的?我越想越后怕,迅速穿好衣服,又把毯子叠好,放回原处。 此时我身上的伤痛已经麻木,飢饿的感觉窜上心头,久未进食的胃火烧火燎。我不知道在宋国,奴隶多久才能吃一顿饭,还是随主人的喜好。反正在黑水宫,奴隶一天只给一块巴掌大的粗饼,通常是吃不饱的,如果有固定主人就能混到一些残羹剩饭充飢。看现在的情形,二少爷多半不会给我吃的了。我想或许我应该趁他还未醒过来时自己到院子里找些吃的。哪怕只是先啃点糙根树皮,过会儿挨打受罚也好过些。 这样想着,我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走到院子里。忽然听见两声猪的哼哼,就在院东墙外边。有猪圈,就有泔水槽,就会有残羹剩饭倒在那里吧?我高兴地跑过去,扒着院墙一看,果然是一个大猪圈,里面养着七八头肥肥壮壮的猪仔,都还躲在糙棚子里睡觉。圈里有一个石槽,里面盛着一些豆饼渣滓和泔水混合在一起的东西,散发着馊味。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跳过院墙,双手并用抓了两把石槽里的东西,塞进嘴里,虽然又难闻又难吃,不过应该比糙根树皮有营养。当我正想再抓一把时,却看见有个伙计拎了一个水桶正向猪圈走来。他显然也看见猪圈里有异样,叫道:“什么人!干什么呢?” 糟了,被发现了。在黑水宫,就算是偷泔水吃,被发现了也会挨一顿鞭子的。我急忙一跃而起翻过院墙,又回到原来的院子,心中祈祷那个伙计没有看清我的样子,不会向二少爷告状。并且我又仔细用井水漱口洗脸洗手,确保身上再没有留下什么异味。 当我收拾妥当,小心翼翼推开房门时,二少爷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自己穿衣。 我赶紧跪倒在门边,请示道:“二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他并不理会我的请示,反而问我:“你什么时候醒的?刚才干什么去了?” “我起来有一会儿,刚才在院子里洗漱。”我不敢说去偷食,昨晚惹怒他再加上这一桩,天晓得他会怎样惩罚我,我还不想这么快就被打死。 “你说谎。我听见你刚才翻过院墙,又翻了回来。” 我的心一凉,二少爷内力修为好高,我动作那样轻还是被他听见了。以往的经验告诉我,越早承认错误越有可能获得主人的原谅,所以我一咬牙,说出实情:“对不起,二少爷,刚才我确实翻过院子。我实在太饿了,忍不住去墙那边猪圈偷了一些吃的,不过我只吃了两口,就被人发现了,立刻翻了回来。”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你说,你饿得去偷猪食?” 我惭愧地低下头,哀求道:“二少爷,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饶过我吧……我只吃了一点点……求求您,饶过我吧。” “你多久没有吃东西了?” 听他问话的语气,好像有缓和的余地,于是我战战兢兢回答:“从昨天早上开始,您们一直在比武,原来的主人自然顾不上给我吃的,后来跟了您,您也不曾赏赐我食物。其实我平时吃得很少的,一天最多一顿就可以。也许昨天太累了,今天早上实在饿得忍不住了……求求您……饶过我吧……” 他听完我的解释,似乎并未发怒,摇头嘆息道:“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啊!你怎么能去偷猪食?还有,叫你上床,只意味着做爱吗?你还把自己当人吗?” 我一愣,完全听不懂二少爷在说些什么,却习惯性地顺着他的话回答:“二少爷当阿凉是什么,阿凉就是什么,只要您高兴。” “那好!”他提高声调,郑重宣布,“从现在开始,我要你做人,你不会你不懂的地方我会教你。” 八 復北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看来阿凉从小养成的不把自己当人的习惯早已根深蒂固,光靠说教的三言两语是很难改掉的。 比如让他平起平坐拿着碗筷与我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这样简单的事情,我至少反覆强调了十几遍,最后威胁他如果不按我的话做就永远不给他饭吃,他才战战兢兢地照做。结果只是吃完他眼前一小碗米饭就再也不动筷子。我问他,他就说吃饱了,然后起身又垂首肃立在我身旁。 接着就是教他晚上睡在床上,盖着被子。 开始我命令他不用脱衣服就躺在我身旁,他觉得手足无措,睁着眼睛全身僵硬紧绷地躺着,像是随时等待着被我宠幸。这样怎么能休息好?于是我聪明地给他又要了一间房,让他回自己的房间睡。第二天一早,我过去一看,被子他倒是盖了,却是蜷缩在床下的地上睡了一宿。 最后关于睡觉吃饭这些问题我彻底妥协了,他爱怎么吃就怎么吃,爱怎么睡就怎么睡,逼他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吃不好睡不好对他身体也不好。他见我不再勉强他,反而如释重负。 我问他:“我提的要求很难吗?为什么你就是做不到?” 他反问我:“宋国的奴隶都像您说的那样吗?与主人平起平坐地吃饭,不侍寝的时候也与主人睡一张床?” “这……”我想了一下,只能说,“宋国没有奴隶,身份最低的应该是家奴吧,也算是僕役的一种,家养的管吃住而已。” “他们可以那样放肆,不尊敬主人?”他惊讶地问。 “也不是了,受宠爱的或许可以。我在家里的僕人侍从都是这样的,平时与我嬉笑打闹,像兄弟姐妹似的。” “可他们必竟仍然是僕人吧,做错了事情,要受到惩罚,您也可以把他们卖掉或者转送他人?” 我沉默,然后点头。我这才意识到其实宋国的家奴,与辽国的奴隶在地位上还真的没什么区别,都无权决定自己的命运。只是辽国人给自己的奴隶身上烙下记号,宋国人攥着奴僕们的卖身契而已。 阿凉的眼神暗淡下来:“所以,您现在对我好,是因为您心情好,我也尽量努力做到令您满意。如果一时之间改不过来,我会慢慢适应。不过也许何时您厌烦了这种游戏,请一定告诉我,我怕我又做错触怒您。” 我怎么说才好呢?“你当我现在是在跟你玩游戏?或者说我是在宠爱你,我的奴隶?” “是啊。”阿凉答得很干脆,“我原来的主人高兴的时候,会抱着我餵我好吃的东西。” “然后呢?” 阿凉抿了抿嘴唇,小声道:“我那时还小不太懂事,又是很饿加之从来没吃过那样美味的东西便央求着主人再给一口。结果被他摔在地上狠狠鞭打了一顿。”
第9页 我无言以对,沉默了半晌才嘆了口气说:“你放心,我不会再打你了。” “真的吗?”阿凉的眼睛一亮,闪动着欣喜的光芒,“我做错事情您也不会鞭打我?” “你做错了,我会告诉你对的该怎样做。你吃过太多苦,我怎忍心再让你受伤痛。”我这样说着,也这样下定决心。 “二少爷您真是个好人。”阿凉甜甜的笑着。 我以为我会实现我的承诺不再打他,我以为我会像现在一样不计较他与完颜纯的关系对他好,我以为我可以相信他是无辜可怜的人。然而我还是没有做到,因为完颜纯真的出现了。 我可不想急着回家挨父亲的骂,于是我带着阿凉绕道从开封南下,让他也见识见识我们宋国的繁华都城。谁知我们在街边饭馆里吃饭的时候,碰到了辽国使团的仪仗队。 辽国的官员骑着高头大马神情倨傲飞扬跋扈,就连那些侍卫也一个个满脸兇相,挥舞着刀剑皮鞭斥退左右挡路的人群,惹得附近百姓慌忙闪避。 队伍中还有一些没带武器的僕从。我不经意间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完颜纯,竟然是他!他为何混迹在辽国使团中?难道他原本就是辽人?那凭他的武功怎会仅仅屈居僕从的地位?现在他低眉敛目小心翼翼,与那一晚不可一世杀人不眨眼的霸道简直判若两人。 但那容貌年纪绝对不会错的,他化成灰我也认得出。 辽国使团直奔驿馆而去,我不动声色带着阿凉在驿馆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我不知道阿凉是否也看见了完颜纯,他们二人之间是否真的有关,恐怕我很快就能彻底弄清楚。 我的武功目前还不如完颜纯,但是既然遇到了他,我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不耻于暗杀,即使他对我做下禽兽之行。我早已决定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与他决斗,我要让他败在我的剑下,我要用武力征服他的身心。 所以我现在只想搞清楚完颜纯的身份来歷,以便将来我准备好了復仇时能够找到他。 在开封,住着一位曾经指点过我武功的长辈,别的人我都可以不看,这位长辈是绝对不能不去拜访的,。我把阿凉安顿在客栈,打算晚上先去拜访那位前辈请教武学,等夜深人静时再去驿馆一探究竟。 在长辈那里我受到热情款待,他直夸我是武学天才,还说什么要有女儿一定嫁给我之类的话。他借着酒劲滔滔不绝地讲着,我好不容易才逮到时机告辞。说实话,我是放心不下阿凉一人留在客栈里。 从长辈那里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街道之上早没有了白天的繁华,偶有行人,也是匆匆赶路回家。我故意绕道从驿馆那条路走,想顺便探查一下情况。谁知我竟然在街角的墙边看见了阿凉,他身旁还坐着一个人,不是完颜纯又是谁? 我心中一惊,不敢再靠近,因为凭完颜纯的武功,我再靠近定然会被他发现。但是远远观望,我又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我头脑一片混乱, 冒出无数念头,却无法立刻得到证实。我下意识地在袖中攥紧拳头,指甲抠进肉里也不自知。 又过了一会儿,阿凉站起来向着一街之隔的客栈方向走去,神情依依不捨,频频回头。 我冷笑,施展轻功走另一条路抢在他之前回到客栈。 阿凉推门进屋,发现我已经回来,略微有些诧异。 我强压怒火,尽量平静地问他:“刚才我回来时看见你在街角与人聊天,是你熟人吗?”我说这句话时,全身戒备,生怕阿凉有什么异常举动。毕竟阿凉内功不弱,他若真的身份不简单,被我戳穿,会否出手伤人呢? 他静静地站在我面前,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可能就是您说的完颜纯,因为我们真的长得很像。” “是吗?”我倒要看看阿凉怎么说,能把这个谎编圆,“仔细说来听听,你好好地在客栈里又是怎么遇到他的?” 阿凉的眼神很无辜,小声解释道:“我在房间里等了很久也不见您回来,就去街上看看。街那边好像是驿馆,刚住进辽国的使团。有人吹奏我们家乡的音乐,我觉得很亲切就不自觉地走近些听。忽然角门开了,有人挥舞着棍棒追打一个人出来,被打的那人看逃不掉就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打人的便也心软了,随便揍了几下就回去了。被打的人一时没有力气站起来,就坐在墙边喘息。我这才惊奇地发现那个人很面熟,容貌竟然与我如此相似,只是年纪比我大很多。这时他看见了我,也很吃惊,招手叫我过去。” 我冷哼了一下,没有打断他。 阿凉没有发现我神色不善,继续说道:“我们互相询问了名字,聊了几句。他说他叫阿纯,是跟着辽国使团来的奴隶。刚才因为惹恼了主人才被罚,可他受不住跑了出来。还好打他的那个侍卫心软,饶过了他。他得知我原来是黑水宫的奴隶时,很激动,他说十几年前他与一个女奴隶相好,后来那个女奴隶被卖到黑水宫了。看我的年纪和容貌,或许是他的儿子。我不太知道自己的身世,据说是黑水宫的女奴隶捡来的,便是她自己生的小孩也说不定,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已经病死了。我一直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如果阿纯真的是我的父亲,这世上我就多了一个亲人。” “他承认他是完颜纯?”我森森地问。 “我也问他是否叫完颜纯,是不是认识您,是不是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情。可他说他被打伤过头部,以前的事情都记不太清了,最近才慢慢想起一些,好像原来的主人是姓完颜的。他说或许是他脑子不好使了,被原来的主人厌恶才又转卖给了现在的主人。” “听你这么说,他手臂上也有奴隶的标记了?”我用嘲讽的语气问了一句。 阿凉却认真地回答:“他的奴隶标记在后背上,我帮他检查棍棒打的淤伤时看见了,与我这个差不多。不同的主人烙印的形状是不同的,但字的内容都是一样的。他说明天他的主人进宫面圣,他们这些身份低下的人不能跟去的,都留在驿馆里,若是有机会他会来客栈这边看我的。我说我现在的主人对我很好,如果我央求,或许可以被允许过去看他的。”他说到这里抬起头,眼里写满期望地问我,“二少爷,可不可以,明天让我去驿馆看他?对了,他到底做过什么错事,您能否原谅他?” “哈哈哈哈……”我冷冷地笑着,“你的谎编得挺好啊,说得也很感人……可惜,可惜!”我忽然出手扣住阿凉的脉门,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施展分筋错骨手锁住了他的筋脉,厉声质问,“别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老实交待,你早就认识完颜纯吧?你们到底在图谋什么?” “呜……二少爷,我说的都是实话啊!”阿凉痛得倒在地上呻吟,神情由刚才的欣喜企盼变成不解和惊恐,“我没有骗您,我是刚才认识他的啊!” 又想故技重施骗取我的同情?当我是傻子啊!我不会再上当了。此时此刻我怒火丛生,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欺骗,尤其是欺骗我的感情。我随手抄起一把椅子,噼成两半,疯狂地打在阿凉身上,一边打一边质问。 阿凉只是蜷缩在地上,用手护住头脸,哀求道:“二少爷,我真的没有说谎。” 椅子被我打成几段,他反反覆覆还是刚才那句话。我又上了拳脚,照着他胸腹软肋踢打。他内力被我锁住,无力招架,没过多久就大口大口地吐血,似是快要昏迷。我怎能让他这么快就昏过去,他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于是我点了他几处穴道,让他保持清醒。 他虚弱地哀求着,夹杂着痛苦的呻吟:“二少爷,阿纯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咳咳……都请您原谅他吧……或者惩罚我也可以……只要您消了气……” “他对我做过什么?”我盛怒之下声音尖锐而诡异,“好,我告诉你!” 我大力撕开阿凉的衣服,扒下他的裤子,分开他的双腿,就让他用最屈辱的姿势跪在地上。然后我一挺身,将我的欲望刺入,狠狠地强暴,毫不怜惜,冰冷而残酷。 “这就是他对我做过的事情!”我疯狂地在他体内冲撞着,变换着体位,一次次高cháo。 阿凉在我身下痛苦压抑地呻吟着:“……怎么会?阿纯也是奴隶啊,不可能的……” 仅仅是强暴仍然不能缓解我的怒气,阿凉,到现在你还嘴硬不肯承认?好,我就看看你能挺多久!我抽出分身,捡起一条折断的椅子腿,不由分说地捅进阿凉淌着血的下体,搅动、抽出连带一片血肉,然后再捅进去。 “说实话!否则我不会停下来的,就用这根木棒把你操死!”
第10页 阿凉的手臂早已无力支撑身体,用肩膀勉强拄在地上,腿却仍然维持着跪姿,大大敞开着。虽然被制住穴道无法昏迷,但他伤痛过度神智已经很不清楚,只是凭本能断断续续地哀求着:“……求求您,二少爷,饶过我吧……我不想死……” 九 阿凉 听人说,如果从来都不曾希望,就永远不会失望。没有失望,自然也不会伤心。 我错就错在总是学不会这点。 我曾经希望能够永远陪在主人身边,结果被当成赌注输给了别人。 新主人当着我的面许诺“你放心,我不会再打你了”,我曾经多么感动,多么希望这是真的。不过我那时就已想到,这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呢?只是他一时高兴,随便说说而已。我开心那一刻就该知足了。 所以,现在,我不伤心。我只是很痛,身上很痛。 我不知道这次能否活下来,如果死不了,伤会慢慢好起来。然后我想我会学乖的。就像我曾经央求主人给我吃的,被鞭打之后,我再也不敢求他给我什么;就像我花了很大力气才借来带在胸前的指环,被主人拽下丢在池塘里并且骂我不配之后,我再也不敢碰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不会再希望什么。 我没有力气睁开眼睛,我搞不清楚自己是醒着还是已经昏迷,内脏血气翻滚,肋骨可能断掉了一两根,我下意识地蜷缩起仍在颤抖的身体,一阵阵地咳着,当哀求的声音虚弱得连自己都听不到时,我放弃了。 二少爷何时停手的,我没有印象,只记得他把那根木棍从我身体里拔出来,再没有插进去。我想那里一定流了很多血,我也吐出许多,四周的血腥味很重,刺鼻。一个人身上能装多少血呢?流干了人会不会就死了? 死了,也好吧。虽然没机会在临死前见到我最爱的人,他其实从来都是那样遥不可及高高在上。不看也罢,或许来世为人我会忘了他,从新开始。只是,我心有不甘。远的不说,我才遇到也许就是我父亲的人,他说会来看我的,如果我现在死了,我会否遗憾?他会否伤心? 意识坠入黑暗,噩梦连连,多是些小时受虐待的情景,恐惧和伤痛我拼命忘记,却仍然深深刻在脑海中,不肯离我而去。为什么我不想要的总是如影随形,想要的却从来也得不到?只因我出身卑微吗?只因我下贱骯脏吗? 嘴里有芳香甘甜的滋味化开,把我从恶梦中解脱出来。身上竟然有了一些力气,渐渐睁开眼,发现天已大亮了。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臂将我从地上扶起,抱我在怀中,不在乎我一身血迹污渍,让我靠着那宽厚结实的胸膛。 “阿凉。”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唤我的名字。 我感觉到从他手掌心传来丝丝暖意,仿佛缓解了我因为痛楚而痉挛的内腹。 “阿凉。”他再次重复,看我睁开眼睛,声音中多了一份惊喜,“你终于醒过来了。” 我这才看清,那张与我如此相像的面孔上的焦虑慢慢散开,我努力挤出一抹微笑:“阿纯,你来看我了。你怎么进来的?二少爷不在吗?” “我进来的时候,就只有你倒在地上。阿凉,你不是说他对你很好吗?怎么,怎么会这样?” 也许是我眼花看不清,我总觉得他的神情有那么一刻很不自然,眼神深邃,闪动着莫名的光芒,全身散发出一种很陌生的气息,与昨晚挨打求饶的卑微怯懦形成鲜明对比。 “阿纯,你是我的父亲吗?你对袁二少爷做过什么错事?”这是我最关心的事情,我不能不问。 他却只是茫然地摇头:“你或许是我的儿子,但是我真的记不起袁二少爷。” “他说你曾经,曾经,对他做过他现在对我做的这种事情,是真的吗?”我还是忍不住说出来,我不想闷在心里。 “怎么可能?”他吃惊地否认,双眼却不曾与我对视,只是低头淡淡道:“他一定是搞错了。” 我总觉得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里有一种冷酷的味道,一定是我伤重之下的幻觉。 而后他温柔地对我说:“可惜我只能熘出来一会儿,我的主人中午就会回驿馆。否则我一定要留下来,等你的主人回来,向他解释清楚,求他原谅,求他不要因为此事再折磨你,因为我而迁怒你。” 我的心暖暖的,泪从眼中涌出,好像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关心我,为我着想,亲情便是这样吗?虽然阿纯也搞不清楚我们是否父子,不过在此时此刻我已经将他认作是我的父亲。我们都是卑贱的奴隶,我们的生死和自由都由别人掌握,不过我们可以互相关心,可以互舔伤口。于是我反而说出安慰他的话:“你不用担心我,二少爷不会要我性命的,他答应过我原来的主人,至少能让我活到两年后,他们再比武的时候。” “你原来的主人?” “辽国黑水宫少主耶律天一。” “黑水宫,耶律天一?”他似乎听过这个名字,却一时想不起。 我猜他现在的主人既然是辽国的大官,想必也该知晓耶律天一的,他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当然不稀奇。 日影越来越短,时近中午。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他好似心有不舍,他劝我道:“你的主人如此待你,你怎么受得了?找个机会逃走吧。” “逃走?逃到哪里去?”我的心中已无希望,哪里都是一样。至少留在二少爷身边,可以苟延残喘到两年后再见原来的主人。看那个我爱的人一眼,而后或生或死,我都不再遗憾。 他显然不能了解我的心思,他只是说:“你不逃,就要坚强的活下去,学会保护自己。只要你活着,咱们还会再见面的。” “真的还会再见?”我深表怀疑,“我们只是奴隶而已,怎能支配自己的命运?” 他却坚定道:“奴隶又如何?奴隶也是人。总有一天,我的命会握在我手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先是吃惊于他为何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很快又释然,他只是说说而已吧,只是安慰我或者自我安慰。他若没有这样美好的理想支持,又怎能熬过千万个痛苦日子,活到现在?再者,我无言反驳,也不忍心反驳,我虽然知道他说的那番话对于我们这样的奴隶只是痴心妄想。 他毫不在意我是否听进他的话,只是将我轻轻放回地上,起身,大步向门口走去。门推开的那一刻,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洒在他身上,我觉得他并不高大的身形竟然显出一种苍冷伟岸的傲气。如果他此时手中握着名贵的宝剑,对我说出刚才那番话,或许我就会相信。 我不知该如何道别,也许不会再见,太多的话来不及说,我只傻傻地问他:“刚才,你餵我吃的是什么?” 他愣了一下转过头,微微一笑:“你就当是糖果吧。” 真的是糖果啊。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原来这样好吃。不仅好吃,吃了伤痛还能减轻。我努力回忆着那美妙的滋味,努力记住刚才的脉脉温情。被人照顾的滋味就像那颗糖果一样吧,虽然短暂,却能回味很长时间。 我不知道二少爷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回来后还会不会继续逼问拷打我,但是我不怕。因为我相信阿纯,我们都是无辜的。等二少爷气消的时候,他会原谅我们的。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静静躺着,等伤痛到麻痹,或许我能有力气爬起,整理一下房间,清洗一下自己的身体。我想如果二少爷回来看到整洁的房间,心情可能会好一些,不再计较我的过错。 我有些心疼身上已经被打烂撕碎的衣服,这曾是我收到的最宝贵的礼物。我在没有力气移动身体的时候,只能慢慢打量,看看这套衣服是否还可以拼接在一起继续穿。不过无论是与否,我的财产仅有这一套衣服而已。我想二少爷不会再赏给我什么别的东西了。我原本还打算好好爱惜这套衣服,两年后穿着它回到黑水宫,向别的奴隶炫耀,他们哪个能有我这般幸运可以穿一套新衣? 然而都过去了。梦想越美丽,破碎的时候越残酷。 所以我下定决心,不再梦想,不再希望。这样伤痛会少一些吧,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十 復北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停手,我还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只是阿凉他一直不肯松口,就那样苦苦撑着。我看见他流了很多血,从他下身,从他口中;我听见他呻吟哀求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因为痛苦而痉挛颤抖。我终于还是先妥协了。 我想或许有别的方法可以问出实情,我甚至有那么一丝怀疑,阿凉是无辜的。但是我不能不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我拼命让自己认清这个现实,完颜纯和阿凉就是认识的,他们苦苦伪装,一定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第11页 所以天明时,我把同情和怜悯降到最低限,任由阿凉倒在血泊中,独自一人走出房间。 我原打算找个机会去驿馆探探风,却意外地收到了父亲的加急密信。这封密信是通过什么方式传递的我并不清楚,送信的人我从没见过,他却显然认得我,并且持有我父亲的信物。他将信送到我手中,也不要打赏,便消失无踪,轻功甚好。 没打开信之前,我忽然有一种直觉,这信会否与我的将来有关。父亲早就告诉我的,我是影子。是谁的影子?还是为谁做什么的影子? 拆开信封,抽出信纸,便读到父亲苍劲有力的字,内容却绝非家书。大致是说,他已经知道我与黑水宫弟子比武获胜,输赢之责原想等我回家后再计较,但目前他有急事奉诏进京,正巧我也在开封,当随他一同进宫面圣。信末又具体约了时间和会面地点。便是今日上午。 我不敢耽搁,整整衣衫冠带,匆匆去赴约。我把阿凉一个人丢在房间里,并且吩咐了店家我回来之前谁也不得入内。我想以阿凉目前的情况就算想逃也没力气自己走出去的。 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将完颜纯和阿凉的事情告诉父亲,那是我一个人的伤痛、耻辱和迷茫,我不想让父亲知道,不想他因此以我为耻。父亲似乎也不关心我的近况,他的兴趣永远在国家和家族利益上,为此他可以牺牲他自己和他的儿女的幸福。 父亲说,他本来不想这么早就结束我的自由生活,但是此番事关重大,他是时候必须把我引见给皇上了。我问他,我到底该做什么,我是谁的影子,我身负怎样的责任,他却神色凝重地看着我说,见了皇上,一切自会明了。 父亲在江湖中声名显赫,在朝中却无一官半职,按说一届糙民,不可能随便就受到皇上召见的。我想父亲一定有秘密任务在身。父亲确实见过皇上很多次,他对皇宫大内的道路相当熟悉,在宫门口验看过信物,甚至不需太监侍从引领,就带着我直往御书房,一路上还低声为我讲解宫殿布局,嘱咐我记牢,以后他不一定还会陪我再来。 马上就要面见真龙天子,我却丝毫没有兴奋,我的心还留在客栈中。尽管我不承认我惦记的是阿凉。进宫面圣,何时能回去,不是我和父亲能决定的。阿凉伤势不轻,万一,万一他撑不住了,我还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这怎么可以? 御书房并不大,布置却是高贵典雅,古玩字画琳琅满目。父亲早就叮嘱我,一进房门跪拜行礼后,我便在父亲身后垂首肃立,目不斜视。 皇上的声音很年轻:“袁大侠,这位便是二公子吧?” “回禀皇上,他正是小儿復北。”父亲毕恭毕敬地回答。 “袁復北,好名字!”皇上贊道,“袁大侠两位公子都是年少英俊,定南已然号令江湖,復北必将助我收復失地!袁復北,抬起头来,告诉我你可愿为我大宋效力?” 父亲早教我如何应答,我抬头,朗声道:“愿意!我袁復北愿为大宋国尽忠,为皇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我话音落地时,看见龙颜大悦,皇上年轻斯文的面孔上竟是平添一份慷慨激昂。他是有为的明君吧,听父亲这样说的。其实我对政治、对国家兴亡并不热衷。只是在父亲多年薰陶和刻意培养下,才多少有些了解当今政局。无非宋辽南北对峙多年,表面上平静,暗中波涛汹涌,危机四伏。辽人早有南下入侵之心,我大宋也决不会坐以待毙,仗打了不少,输赢各不讨好。先皇早年主战,劳民伤财,临终嘱託当今圣上以和为贵。皇上初登大宝年轻气盛,表面上恪守先皇遗训不与辽国开战,实际一直韬光养晦筹划与辽人大干一仗,收復北方失地。可这些又关我们江湖人什么事?父亲则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侠之大者可以使百姓衣食无忧,如果能实现皇上的梦想让辽国臣服,不再觊觎我大宋领土,岂非为天下苍生造福? 所以父亲不仅全身心投入这项事业,而且将我和哥哥的未来也安排进去。 大哥身为武林盟主,可以率领江湖群雄,在关键时刻为朝廷效力。而我要做什么呢? “袁復北,听说你的武功比你大哥还高?”皇上问我。 我点头:“略胜一筹。” “那便是我宋国第一高手,天下无双了?”皇上很高兴,看我的眼神也是赞许有嘉。 若是以前我听到这话或许会沾沾自喜,不过自从败给完颜纯受了那样的屈辱之后,我才清醒地意识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别说辽国或其它地方,就是在大宋比我武功高的仍是大有人在吧。所以我低头沉默。 “二公子宠辱不惊深藏不露谦虚内敛,真是难得。袁大侠教育有方啊。”皇上顿了一下继续道,“袁大侠,你可曾对他说起过将来的任务?” “回禀皇上,糙民还未曾确切提过。一切全凭皇上安排。” “这样也好。” 接着皇上屏退其他闲杂人等,只留我父子,开始详细商谈机密要务。 我渐渐明了自己的职责。简单说来就是直接听命皇上一人的御用刺客,代号影子。有光才有影,成大事必须有暗中支持,杀少数的人救更多的人,这样的牺牲是难免的。至于被杀的目标由皇上根据政局来定,或许是辽人,或许是顽固不化阻碍皇上实现理想的宋人。 说实话,长这么大,我还没有杀过一个人。但是也许我的后半生就要双手沾满血腥的度过。我现在已经不恨命运的不公。我忽然想一个人的平静和幸福是有限的,过早的享受完了自己额定的那份,剩下的自然是奔波劳苦。 所以我泰然地接受父亲和皇上的安排。我不想逃,我也无处可逃吧。 凡事都有一个开始,杀人也是如此。更何况我第一个目标是个辽人。 据皇上说此番进京的辽使是个亲王,猖狂得很,从不把我大宋放在眼里,一路负责接待的官员都是敢怒不敢言。皇上打算拿此人开刀,一来为国人出怨气,二来鼓励一种敌视辽人的情绪。如果有侠士刺杀在我大宋横行霸道的辽使,朝廷虚张声势地缉捕兇手最后不了了之,民众会做何感想?有第一次成功就有第二次,再加上我大哥的江湖势力煽动,辽人定然不敢再在我大宋国土上耍威风。当然使臣在我国被杀,辽人也不会善罢甘休,我国若先退让隐忍,辽人必会更加猖狂索求无度,总是用赔款割地来祈求和平,百姓早已不堪重负,皇上再适时表现出忍无可忍的姿态,宣布与辽国开战,就会顺应民心。上下齐心,再加上筹备多时的军力财力,这仗打胜的可能相当大。 我无需关心以后的事情,目前我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刺杀辽使,一击成功,取其性命。 皇上已经安排妥当,过一会儿接见辽使,提出明日去南苑狩猎,再详细商谈两国事务。我将于明日在南苑行刺。父亲则混在皇上的侍从之中,如果我行刺不成,他会见机行事,再次出手。总之,不能让那辽使活过明日。 皇上接见辽使时,我与父亲在暗处再次确认了目标的样貌,接着我随父亲去了南苑,熟悉地形,设计行刺和逃走的路线。 那一晚,我与父亲就露宿在南苑,没有回城内。父亲不许我离开,一是让我节省体力,为明日行刺调整到最佳状态;二是怕我往返途中横生枝节或者走漏风声,不如留在他身边留在南苑稳妥。 我并不担心行刺的事情,不安和烦躁是因阿凉而起。阿凉是否醒过来了?还是仍在昏迷?没有人照料他是生是死?会否有人把他带走?无数稀奇古怪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流窜。 等到天亮,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父亲换上侍卫服装,混进皇上的队伍。我则躲在树丛中,寻觅最佳时机出手。 可惜那辽使即便在打猎时,身边的保镖、护卫甚至僕从都紧紧跟随。皇上故意把自己的队伍与那辽使拉开,远远观望。我耐心等候,终于看准一个时机。 辽使一马当先追逐一只白狐,他扬言要独立she中这头猎物,所以甩开护卫和保镖。几剑连发,白狐倒地,一个机灵的僕从赶紧跑过去捡回猎物,双手捧了呈到辽使面前。这时,辽使周围十米内,没有别人。 我不再犹豫,拔剑,出手! 我用最快的速度最狠的杀招,剑尖直指辽使心口,就算那辽使懂得武功,我这一剑他也很难抵挡。说时迟那时快,当此变故,那辽使惊恐之余,竟随手抓住那名僕从挡在身前。 那僕从好像拼命挣扎,不经意间扭头看我。 居然是完颜纯! 我不知那一刻我是如何想的,或者说我根本连想也没想,使出全力,剑锋不停,顷刻而至,而且我已想好如果完颜纯出手阻拦,该如何招架。让我奇怪的是完颜纯似乎没有任何出手的意思。 我的剑穿过他的肋下,又刺进辽使的身体。
第12页 保镖和护卫围了上来,我若不走就再无机会全身而退。我不能肯定目标生死,不过一定已经受伤,后面的工作有我父亲料理,我必须离开了。 我顺利逃脱,在正午时分与父亲在事先约定的秘密地点会合。 辽使已经死了,父亲夸我武功又有了长进,竟然能凝气于剑锋伤人于无形。原本那辽使拿活人挡剑,伤口并不深又非正中要害,但是筋脉内腹被我剑气震盪,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见了阎王,无需旁人费力送他上路。我的功力其实没有那么高,我想大约是看见了完颜纯,仇恨激发了我的潜能。若换成了别人挡剑,或许不会有如此效果吧。 父亲说他还有别的事情,不能与我同路,让我一人谨言慎行保持低调,尽早回江南。 于是我自己回到城中,途经驿馆偶然听到一个消息,说为辽使挡剑的僕从只是一个奴隶,当场也死了,却因身份低贱只用了一张糙席捲了尸首,随便找了块地埋在了城外。 难道完颜纯就这样死了?难道那人真的不是完颜纯,只是貌似而已,只是一个奴隶而已?难道我错怪了阿凉?难道他们都是无辜的?我不能阻止自己不去这样想,想着想着我已冷汗淋漓。 当我跨进客栈的房间,我再也找不到狠心的理由。 因为我看见,阿凉竟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竟然忍着伤痛在整理房间。他的身体伤痕累累,他的衣衫支离破碎,但是他看见我回来硬是舒展开眉头,换成一脸恭顺的笑颜。那是一种极其卑微妩媚的笑容,与他看向我的暗淡空洞的眼神形成极大的反差。 “二少爷,您回来了。”他忍着细细的咳嗽,艰难地爬到我脚边,哀求道,“请您原谅,阿凉知道错了。” 他知道什么了?他错在哪里了?到底是他错了还是我错了?我愣愣地杵在原地。 他见我不说话,身子便微微地颤抖,一边叩头一边哀求道:“我会马上整理好房间的,等整理完了,您再责罚我……” 不知是恐惧还是伤势实在不轻,阿凉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没等我做出反应就又昏了过去。 十一 阿凉 不知道为什么,我醒来的时候居然躺在床上。盖着柔软的棉被,全身赤裸。奇怪的是,内伤、外伤都有所缓解,似是敷过药,经过妥善治疗处理。 是梦吗?还是死后都会有这般幻境? 我不敢睁眼,我怕睁眼梦会醒,我怕睁眼幻境会消失。所有只是感觉。 我感觉到在床旁有一个人,很长时间没有移动,只是静静的唿吸。 是谁? 恍惚之间,我在梦中睁开了眼,看见的竟然是主人的脸。那关切焦虑注视着我的神情又与阿纯的模样重叠,他喊着我的名字,还说了许多话,可惜我听不清。 再有些力气的时候,我明白刚才只是做梦。我一直只是躺着,没有睁开过眼睛。 那个人是谁? 也许是高烧才退,也许是太久没有进食,我很饿很渴。 我现在有力气说话,但是我不敢开口。我只是奴隶而已。或许那个人知道我醒了,就会让我回到奴隶该待的地方,床下或者屋外。更不可能满足我任何请求的。 可是在床上躺着真得很舒服,饿着渴着换这一刻的享受也值得了。 那个人伸出手抚摸我的额头,又伸进被子,把脉。然后他轻轻唤着我的名字:“阿凉,阿凉!” 是二少爷的声音。我的心一紧,身子下意识的颤抖,恐惧笼上心头。 二少爷的手继续在我身上抚摸,胸前、肋下,渐渐挪到下身。 他要做什么呢?他还能做什么呢?在他眼里我也只有这样的用处吧?所以他不需要我再穿衣服,他让我留在床上。 他的手碰触我的肌肤,很轻柔,压到伤口时也不会很痛。然后离开,似是饮了一口茶,又回到床旁。他低头弯腰。 我感觉他的脸慢慢靠近我的面颊。我的唇触到了柔软的东西。 是他的嘴唇。他是在亲吻我吗? 说来也好笑,还是第一次有人亲吻我的嘴唇。在我的印象中,亲吻很少在做爱时发生,他们偶尔会在抚摸蹂躏时亲亲我的身体,而我的嘴一向用来讨好他们的欲望,或者发出些yin盪的声音而已。 所以此时我没有任何反应,我不知该如何应对。任凭他轻易翘开我的唇,用舌拨开我的舌尖。一股温热的水流进我干涩的喉咙。 我这才意识到,他居然是用这种方式给我餵水。 我想他此时的温柔只是一时兴起吧。也许过一会儿,他知道我醒了,就又是某种残酷的惩罚。我真的害怕那样的痛,但是我不可能一睡不醒。 他再次餵水的时候,有些急,我呛到了,细细的咳嗽声不自觉得从嘴里溢出。 他抬起头。我仿佛听见他说:“阿凉,对不起。”声音分明有些焦虑不安。 我再也装不下去了。太虚假了,我不能再沉迷于此时此刻的幻境。我没有死,就该面对现实。 于是,我睁开眼,同时努力绽出卑微的笑容:“二少爷,阿凉已经醒了,您有什么吩咐吗?” 我看见他眼中闪过类似惊喜的神情,但是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我看。他的手又抚上我的额头。 最后他说:“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你渴了吧?我餵你喝还是你自己来?”他很兴奋地问我,又讲他的担心,讲他请了医生用了最好的药为我治疗…… “二少爷,您真好。”我如是回答,他也希望我这样说吧,他温柔的时候也的确是仁慈的好主人。但他片刻的仁慈和温柔对我则是毒药,我不能上瘾,不能奢求。所以我很平静,喜怒哀乐早已淡去,或曰麻木。我脸上笑着,心已死,不存希望。 他并没因我的敷衍语气而恼怒,他让我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渴了饿了想吃什么了就对他说。 真的可以吗?我犹豫,心有余悸。不过他既然这样说了,我为什么不试试呢?他若生气了,顶多再打我一顿,不会要我性命的,不是吗? 我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觉得他此时心情应该不错,于是轻轻开口道:“二少爷,我有些饿,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给我一点吃的,您吃剩下的或者随便什么都行……”我这样说着,试图用手臂撑起身体,我想下床,总不能让二少爷把食物送到我面前吧? 他看见我动作,厉声道:“别动,躺回去!” 我身子一颤,跌回床上。脸上的笑容有些惨澹。我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躺着。他生气了?为什么呢?其实我也没必要知道,逆来顺受就可以了。刚才挪动身体的时候,肋骨很痛,果然是断了,还没长好吧,也许就算他允许,我也根本没力气站起来自己找些东西吃。 他转身离开房间,片刻又回来。笑容安详。 他在笑。 我微微放心。 他见我仍然醒着,便问我:“你现在最想做什么呢?你告诉我,我都答应你。” 我忽然想起几年前,宫主问过我类似的问题。如果我答得能令他满意,就可以逃过一劫。二少爷现在这样问我,是否也是这种目的呢?或者只是随便问问,随便听听我的答案,解解闷。刚才他让我渴了饿了就对他说的,只是对他说,他答不答应是他的事情吧。 但是他现在看着我的神情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而且等待着我的回答。他眼里的关切很清晰,好似几天前阿纯看着我的样子。阿纯,或者我该称他为父亲。对呀,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驿馆?我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既然二少爷需要一个答案,我姑且说出一个:“如果您允许,能否让我去驿馆,看看阿纯?” 他一愣,扭过头。 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无法判断这样的回答能否令他满意。或者我提起阿纯,又让他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我相信我和阿纯都是无辜的,如果有机会,我想我们可以当面向他解释的,祈求他的原谅。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眼神深邃,却是不敢看我,又转向别处。如此反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对我说:“阿凉,有件事我不该瞒你的。你昏迷有三天了。三天前我回来时……听驿馆的人说有个叫阿纯的僕人死了。”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却听得很清楚。阿纯死了?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我在心中吶喊,想质问,可是我算什么?阿纯又是谁?都不过只是卑微的奴隶而已。生死由主人的意。我忽然感觉一种巨大的悲痛从心中涌起,蔓延至全身,从骨子里开始侵蚀到肉里,我欲哭无泪。但是我用尽全力压抑自己的情绪,维持着脸上卑微的笑容,低垂眼帘掩饰哀伤。 “对不起。”恍惚间我听见二少爷这样对我说。他是在安慰我吗?
第13页 “我没事的。”我下意识地回答。 “真的吗?”他显然不信。 “没事的。”我又机械地重复一遍。 “他也许是你的父亲,你不伤心吗?你不追问他的死因吗?你不想为他报仇吗?” “我们这些奴隶,命如蝼蚁,随时都会死去。他一直没有承认是我父亲,我想他是怕我牵挂。这样倘若他哪一天不在了,我们毫无关系,只是萍水相逢,我便不会太伤心。”我不知自己为何会控制不住说出心中话,或许悲痛扰乱了我的理智。 “他是被人杀死的。” 被他的主人吗?还是别的什么人?有什么区别吗?人已经死了!报仇?有些荒谬可笑的词。其实死了也没什么不好,死了就不用再像我这样受活罪了,死了就解脱了。这样想,杀他的人倒是做了一件善事。 于是我的痛减轻了许多,心里渐渐平静:“他死的时候,有人收尸吗?”在黑水宫,死了的奴隶就是随便丢到乱葬岗,餵了豺狼蛇鼠,尸骨无存。或者有些生前混得比较好的奴隶能有一张糙席裹尸,有好心人帮忙挖个浅坑埋了,也算是入土为安。 二少爷的声音低沉颤抖:“听说用糙席裹了葬在城外。” 真得很不错了。我恐怕活不到他那个年纪就会死的,尸体上能否有片遮羞的布都不好说。虽然我练了内功,能忍痛挨饿,但是我的身体我清楚,我的境况我也明白。我身上的伤从来都没有认真治疗或者修养过,我甚至已经忘记了不痛是什么滋味。早晚有一天我会再也支持不住,那时我的死期就到了。也许还能撑四年五年,也许熬不到再见主人。 然而许多事情,不去想,就不会悲伤,久了,就可以假装忘却。所以阿纯死了,我再也不去想,哀伤和悲痛应该也会淡忘。 屋子里的沉寂被敲门声打破,是店伙计送饭。托盘里杯碗盘碟很是丰盛,香气四溢。伙计把饭菜一一摆在桌上,撤了托盘,转身离去。我注意到居然有两副碗筷。 是有客人要来吗?刚才我还在庆幸,这么多的饭菜二少爷一人肯定吃不完,我或许能得到一些残羹。如果还有客人来,恐怕就剩不下什么了。 二少爷取了一副碗筷,盛了一碗热羹,端着离开桌子,走到床前。然后问我:“鸡蛋羹你爱不爱吃?” 印象中我从没有吃过。我摇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见我摇头又折回桌前,倒出鸡蛋羹,盛了一碗粥端过来:“桂圆粥,怎么样?” 粥我喝过,桂圆粥是什么我不太清楚。他为什么要问我这些奇怪的问题?他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好了。 这时又有人敲门。 二少爷一皱眉,放下碗筷,起身,去开门。 “大哥?” 我听到二少爷略有些吃惊的声音。是大少爷来了吗?二少爷等的客人就是他吗? 十二 復北 敲门的人唿吸绵长沉稳,是个高手,我一皱眉。这个时候,会是谁来呢?我匆忙放下碗筷,仔细凝神细听,再凭感觉判断来人毫无杀气。是友非敌。 即便这样我还是全身戒备地开门,却看见风尘僕僕的大哥,袁定南。他穿一身普通的玄衣,斗笠低垂遮住眉目,像是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 “大哥?”我下意识叫了一声,把他让进屋中,“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大哥面色凝重:“听说你在这里还没走,正巧我有些事要处理,路过来看看你。”他忽然顿了一下,向床那边望去,问我,“那人是谁?” 关于阿凉的身份,一时之间还真的很难回答。我略有耳闻,大哥身为武林盟主,代表的是大宋国武林,而大宋与辽国现在明争暗斗,武人之间势同水火,动不动就兵戈相见,械斗杀戮时有发生。我若实话实说,阿凉是黑水宫宫主得意弟子耶律天一的奴隶,比武的时候被当赌注输给我的东西,大哥会怎样想? 于是我含含混混小声道:“他叫阿凉,是我路上遇到的一个……朋友,现在受了伤……” 大哥剑眉微皱,用传音入密对我说:“二弟,你何时学会说谎了?你和黑水宫弟子比武当场虽没有旁人,可事前事后都有眼线。黑水宫的弟子来时两人,走时只有一人。那人便是他,被你留了下来对不对?”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大哥看穿,只好咬咬牙点头,并用穿音入密回答:“没错。阿凉原来是黑水宫的人,现在跟了我。” “他是黑水宫的什么人?为什么留下?有什么目的?”大哥继续逼问。 以大哥的精明,我拙劣的谎话反而会让他对阿凉起更多疑心,于是我把比武当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当然小心略去我与完颜纯的恩怨,只说为了增加比武的激情随意下的赌注。 “所以,阿凉现在应该算是我的人。”这句话我是明说出来的,我和大哥一直用传音入密谈话,我觉得这没什么必要,附近就我和大哥还有阿凉三人,隔墙无耳,大哥也太过小心了。我那时哪曾想到,大哥避忌的就是阿凉。我还傻傻地说:“你有事就明说吧,阿凉不会讲出去的。” 大哥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仍用传音入密道:“是有些机密事情,要找你单独说。过会儿再谈也行。”然后他假意咳嗽了一下,开口出声道:“嗯,其实也没什么。他受伤了是吗?让我看看。”说着走到床旁边。 我看见阿凉正想努力从床上撑起身子,但他肋骨断茬还没有完全长好,大夫嘱咐过不能随便移动的,于是我赶紧奔过去制止。“阿凉,不用起来了。” “你就是阿凉吧。”大哥的语气平和中带着一种不能抗拒的威严,“你是辽国人?” 阿凉被我轻轻摁着躺在床上,我感觉他身子微微颤抖,他回话的声音却是温顺谦卑:“是的。大少爷好。” 大哥仔细端详阿凉面孔,脸色却越来越沉重,喃喃道:“……他长得好像一个人……” 我心一紧,难道大哥也认识完颜纯?或者交过手?大哥武功不如我,交过手绝对讨不了好处。我试探地问:“大哥说他像谁?” 大哥仔细思索了一下,解释道:“他肯定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只是容貌相似。你还记得姑姑吗?” “姑姑?”我惊诧道,“不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吗?” 大哥摇头无奈道:“二十年前,你应该还不记事,我也才七八岁。那个人大约阿凉现在的年纪,名姓我也不晓得。姑姑的事情与那个人很有关系,算了,说来话长,咱们兄弟有空再聊。” 大哥说着说着突然伸手扣住阿凉脉门。 阿凉是从来不会反抗挣扎的,任由大哥擒住手腕。估计大哥手上用了几成真力,阿凉身子勐地一颤,却只是咬了一下嘴唇,压抑住痛苦的呻吟。 “大哥,你做什么?” 大哥反问:“你刚才怎么没告诉我他会武功?内力还不弱!”大哥面容冷峻一抬手竟将阿凉从床上拽起。棉被滑落在地上,阿凉伤痕累累赤裸的身体就显露出来。 阿凉随着大哥的动作从床上跌落,他习惯性地双腿一屈,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大哥冷冷质问:“武功谁教的?留在復北身边有何目的?伤是怎么来的?” 我没想到大哥会忽然来这一连串动作,救护不及,眼睁睁看着阿凉被从床上拽到了地下。一定牵动他那些未癒合的伤口了吧,他忍痛的模样看了让人心痛。大哥怎么能这样对他?我情急之下出手,擒住大哥手臂,生生把他拉离,又怕他再对阿凉有什么举动,索性拉着他去到屋外。 大哥武功不及我,只能由着我把他拉出去。他不解地问我:“二弟你做什么?我还有话要问他。” 我也没好气道:“有什么话问我就好了。他本来伤得不轻,你刚才那样对他太过分了。” 大哥忽然怔住,用一种很陌生疑惑的眼光盯着我上下打量,然后小声问道:“二弟,从小到大我还没见你这么在乎过一个外人。” 我纠正道:“阿凉不是外人。” 大哥嘴角抽动,嘆了口气道:“二弟,没想到你既单纯又滥情。你仔细想想,他是辽国人,若真是地位卑贱的普通奴隶,谁会教他武功?若是他别有目的,留在你身边岂不是养虎为患?我不知道他用什么迷惑了你,不过我提醒你,要对他存戒心。” 大哥说的道理我不是没想过,我也一直没找到合理的解释,内心很矛盾。单单完颜纯这件事就够让我烦恼了,又把阿凉卷进去,真是一段乱麻。 大哥见我沉默,以为我被他点醒,继续道:“他现在受了伤,你是不是要照顾他?就是因为他行动不便,所以你一直没有按照父亲的安排立刻启程回江南避风头,对不对?”
第14页 我点头。 “我得知你还没离开开封,顺便路过,本来有件事要对你说,不过看来现在说了也没多大用。”大哥欲言又止,“你还是先顾自己吧。这些天你若仍留在城里,要格外小心。” “要小心什么?”我禁不住问道。 大哥用传音入密说了两个字:“幽魂。” 幽魂,这个名字我听过,是一个除了钱什么都不认的顶级冷血杀手。现在我也算是他的同行了吧。 大哥用传音入密解释道:“据说辽人花重金聘了他,追杀行刺辽使的人。” 我苦笑:“辽使那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大哥放心,只要无人泄密我不会有事的。” “怕的就是走露风声。” 我知道大哥这句话特指的是谁,不过我相信阿凉不会是那种人,况且他也不知道我行刺的事,即使知道也绝对不会乱说的。 大哥见我固执己见,明白多说毫无意义,摇摇头,飞身离去。临走留下话,说我若遇险,别忘了向他求援。 说实在的,我没把大哥的话放在心上,我以为所有的事情靠我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解决。大哥离开,我就回了房间,却见阿凉依然赤裸着全身跪在地上。 我快走两步到他面前,想把他抱回床上。他却瑟缩着躲开,低声哀求:“二少爷,饶过我吧。” 我一愣:“你没有做错什么啊?刚才是我大哥不对,他已经走了,你乖乖躺回去养伤吧。来,我抱你上床。” 阿凉还是不肯我碰他,头更低垂,身子瑟瑟发抖。 “别怕。”我劝慰他,“先前的事情是我做得太过分了,我向你道歉。躺回去,我餵你吃饭。” 阿凉抬头,眼神凄楚:“二少爷,请您放过我吧,不要突然对我这样好。阿凉受不起。” 我忽然明白了阿凉的意思,难道他从醒过来到现在一直没有信任我?他当我现在对他的好是心血来cháo?他害怕我过一刻翻脸又折磨他?他为什么会这样想?我的心一阵刺痛。我不知错的是我还是他。 但是他既然不信任我,怕我,那我就不该逼他:“那你想我怎样?” 他战战兢兢哀求道:“请二少爷赏赐一件衣裳,让阿凉在墙角休息一下。” 为了换药方便,再说他伤得很重经不起折腾,原先那件衣服被我撕烂,一时又找不到合身的,反正是盖着被子躺在床上,我就一直没有给他穿衣服。本来打算等他伤好一些了,找人专门给他量体裁衣。现在他就要衣服,只好将就了。我随手从一旁的衣架上拽了件我的长衣递给他。 他双手捧着接过去,恭恭敬敬道:“谢谢二少爷赏赐。”然后他艰难地将那件长衣裹在身上,挣扎着挪到墙边,侧躺着蜷缩在地上。 我默默地看着他,心中不是滋味,又不知该如何做。我怕我任何愚蠢的举动又会引起他的惊恐,伤害到他。思前想后我转身到桌旁,端起粥碗:“这个给你。”话说完又发现粥已经凉了,就一犹豫是否该让伙计给热一下,这样想着便站在原地没动。 却见阿凉竟忍着痛,恭顺地爬到我脚边,渴望地看着我手中的碗。 我此时若不把粥给他,他会否又误会我耍他?就像刚才那样,他说要吃的,我没有立刻给他,他那暗淡绝望的眼神,我不忍再看。于是我将碗递给他。 他感激地接过,不顾冷热咸淡迅速将碗里的粥喝得一干二净。不等我给他挟别的菜,就把碗还给了我:“谢谢二少爷。”他这样说完,又爬回墙边。 我宁愿相信他是故意气我,可想一想是绝不可能的。阿凉从来就没有被当成一个人来对待,他已经习惯自己是牲畜一样的奴隶。在他的心目中,赏他一件衣服,给他一碗粥,允许他睡在屋内的地板上,就是主人能够给予的最大仁慈了。超过这个界限,他根本不会相信。 也许他曾经尝试着接受别人对他的好,可惜,他的希望由我而起又被我残忍地摧毁了。 这是我亲手造下的罪孽,我该如何偿还? 十三 定南 如我所料,復北弟弟被那个黑水宫的辽人迷惑了,竟连父亲的话也不听,仍然留在开封。 就这一句:“阿凉不是外人。”从他嘴里说出来,我便知道劝他已经晚了。可我还是分析形势为他摆明利害关系,希望他能听进去。不过看样子,他还是固执己见。 我只好假意离开。谁叫我是他亲大哥,我不可能放下他不管。既然他听不进我的话,我只好出下策,把危险从他身边排除。 復北弟弟成为御用杀手,这件事父亲已经告诉我,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悄悄照顾他。对于父亲的决定,我从来都是无法干涉的。我只知道,父亲给復北的路比给我的这条要艰难危险许多。父亲应该也明白的,所以自从我们很小的时候他看出復北习武天分比我高时,恐怕就已决定好了。我该感激父亲呢?还是庆幸自己好运? 可是我心中更多的是愧疚。我觉得对不起復北弟弟。有的时候,我多么希望我们两人的位置可以颠倒过来,让我这个做大哥的多背负一些苦难,只留幸福欢乐给弟弟。 所以,现在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陷入危险境地。 那个叫阿凉的人,内功不弱,怎么可能是復北口中说的饱受欺凌的奴隶呢?他留在復北身边,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现在他使出苦肉计拖延復北的时间,恐怕与辽人早有联络,幽魂说不定已经找到復北,正伺机动手。 还有一个让我不放心的地方,就是阿凉的容貌。他太像那个人了,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关于姑姑和那个人的事情,在我们袁家是一道禁忌,现在绝对不会有人说起。 那时復北还不记事,我也年幼。但是我清楚地知道真相,我一定要找个恰当时机告诉復北,不能让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我记得姑姑比父亲小十岁,闺名惜梦,是父亲最疼爱的妹妹,也是最疼爱我和復北的人。因为我和復北的母亲去世的早,父亲不曾续弦,姑姑实际上担负起了我们母亲的责任。 可她那时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像母亲,又像姐姐。 她最喜欢的事情,是抱着还不懂事的復北,带着淘气的我在我们家宅院后面那片树林里玩耍。復北贪睡,常常在姑姑的臂弯里做梦。而我总是精力旺盛,在姑姑身前身后地跑着,玩不够。 姑姑又温柔又美丽,就算我淘气做错事她也不发脾气,与严厉的父亲形成鲜明的对比。我怎能不喜欢与姑姑在一起? 可是渐渐的,姑姑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父亲请了奶妈专门照料復北弟弟,而我必须开始习文练武,从早到晚再无闲时。 偶尔父亲不在的时候,我开小差熘去找姑姑,却发现她身边多了一名陌生的少年。姑姑与那人在一起时,总是美艷如花,眉目含情,脸上绽放着我从未见过的幸福的笑容。 少年是北方来的异族武士,听说姑姑爱上了他,但是家里没有人贊同这样的爱情,即使少年剑术高绝无人能及。家里不会让姑姑嫁给一个北方蛮夷,匆匆为她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婆家,定了亲。 少年最终没有向我们家求亲,默默离开。他走的时候姑姑很平静,死心一样的没有去送他。 这很反常,我却知道其中玄机。因为头一天晚上我偷偷熘去姑姑那里,听见了少年与姑姑的对话。那段对话的内容令我震惊,所以我一直没有忘记。 “你带我走吧,天涯海角我跟定你。”姑姑哀求。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爱上我,可惜,曾经沧海难为水。”少年语气决绝,有着一丝冷酷的意味,“我心有所属,我无法像你爱我那样爱你。明天我必须离开了,你好自为之。” “是不是我家里人逼你的?你才会这样说。” “你应该知道我的武功,能逼我的人很少。”少年继续说着伤人的话,“我不爱你,带你走,苦的是你自己。” 姑姑绝望了:“可是你留下我一人,我又怎么会有幸福?” “你做什么?” “抱我。”姑姑的语气异样的温柔。 少年的声音却越来越紧张:“不。” “你不要我的心,你不带走我的人,我都认了。求你,抱我,让我的身体烙下你的印记。” “怎么可以,你还要嫁人的。” “这世上,除了你我不会嫁别人。” 话到这里,少年夺门而出。 姑姑没有追出来,因为她被点了穴道,衣衫凌乱,披头散髮,满面泪痕。 少年走后没多久,姑姑就失踪了。姑姑失踪前一晚,我听见她一个人在屋子里低声哭泣。 我长大了,懂得爱情之后再仔细回忆,姑姑那晚哭泣绝非因为要与家人离别,而是为情伤心。
第15页 家里人都认为姑姑被那个少年拐走了,但是家丑岂能外扬,只好对外宣称姑姑得了急症病死了,也好对她婆家有个交待。 只有我知道真相,姑姑一定不是被那个少年带走的。可那时我年幼,我说出来也没有人会信的。所以我一直没说,就连父亲也没有告诉。这是我藏在心底的秘密。 十几年过去了,我没听过任何关于姑姑的消息,她生死未卜,家人却早已当她不在人世。有的时候,连我也相信姑姑已经客死他乡,或者自欺欺人地当姑姑是病死在家里的。我想她就算活着,她爱的人不爱她,她恐怕也不会幸福的。 如今我见了阿凉,无端的就想起了那个伤害了姑姑的人。他们面貌如此相似,是否有着某种联繫?关于阿凉的身份,我一定要查清楚。而且我不会让他继续留在復北身边。 于是,我让属下带着信物假传消息,说我在城外遇险,找復北求援。復北担心我的安危,毫不怀疑地跟着我的属下离开。 他前脚离开客栈,我后脚便潜了进去。 那个叫阿凉的少年居然昏睡在地上,这倒好,不用我费什么力气就把他劫了出来,带去一处秘密落脚点。 我封住他内力,用铁链将他双手锁住,铁链另一端固定在屋内的柱子上,这才用冷水把他泼醒。虽然这样做对一个伤者来说有些残忍,不过我早已认定他是jian细,不可不防。 他睁开眼,显然还没有清醒意识到目前的处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居然跪在我面前,毕恭毕敬地询问:“大少爷好,这是什么地方?二少爷呢?” 真够虚伪的!我冷冷一笑:“别装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復北是不会来的。所以我问你话最好老实回答,免得受皮肉苦。” 他愣愣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被铁链锁住的双手,一脸茫然:“大少爷有什么话请问,阿凉会照实说的。” 算他识时务。我缓和了一下语,问题简洁明了:“你听命于谁?留在復北身边有何目的?” 他抿了抿嘴唇,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说话!”我不耐烦地揪起他的长髮,强迫他仰视我。 “对不起,大少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只是一个奴隶,现在的主人是二少爷,当然听命于他。” 我松开他的长髮,狠狠甩了一巴掌,把他打倒在地上,怒喝:“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别再耍花样了!” 他无动于衷,翻来覆去还是那两句回答,像是要顽抗到底。 看来不给他一点苦头,他是不会松口的。但这里不是专门的刑房,没有棍棒皮鞭,于是我飞身出屋折了一段柳枝。如果力道用得对,这细细的柳枝可比皮鞭还管用。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他轻声回答,唇角挂着血迹夹杂着细碎的咳嗽:“大少爷,请您饶过我吧,我讲的都是实话。” 我没理他,挥舞柳枝抽到他身上。知道他会武功的,我出手就多用了几分力道,每一下都划破他衣服抽在身上,留下一道血痕,皮肉翻卷。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躲闪,或许他明白被铁链拴着封了内力绝对跑不掉的,躲闪也是徒劳。开始他是跪着,直到后来体力不支晕倒在地上,他除了哀求我饶过他,什么别的也没说。 我踢他软肋,他痛得一阵抽搐,吐出一口鲜血醒了过来,蜷缩在地上,却再也无力爬起。他仍然是用虚弱的声音哀求:“大少爷,求求您,阿凉知道错了,您想听什么教给阿凉,阿凉学就是了……” 看着他被我打得遍体鳞伤倒在血泊里痛苦的呻吟,听着他卑微的哀求,我忽然一阵恍惚,几乎就要相信他是无辜的了。 不过理智告诉我,或许復北就是被这样的表象迷惑的,我不能上当。到底怎么办才能逼他说出实话呢? 十四 阿凉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肋下伤处钻心刺痛,恐怕是还没长好的断茬又裂开了。其实挨打,我早已习惯了,痛到一定程度,不是昏厥就是麻木。可是我不明白,大少爷究竟想知道什么? 我挣扎着用虚弱的声音哀求:“大少爷,求求您,阿凉知道错了,您想听什么教给阿凉,阿凉学就是了……”以往的经验告诉我,不合主人们心意的时候,最好问明白,免得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 可是大少爷一直没有回答,他仍然问着那些奇怪的问题。 我的视线渐渐模煳,每一次唿吸都像一把锉刀在切割着内脏,如同一场生死边缘的磨难,我闭上眼睛,再也无力言语。我想,也许这次,我在劫难逃。早晚都是这样的结局吧,作为一个卑微的奴隶,在虐待和责罚中死去,这是我的命吧。 我忽然想起了阿纯那日对我说的话,“你不逃,就要坚强的活下去,学会保护自己。只要你活着,咱们还会再见面的。” 可是阿纯已经死了,他要我坚强的活下去,他要我学会保护自己。他却已经死了,我们不会再见了。再见恐怕是在黄泉路上,阴曹地府。 我的思绪又回到在黑水宫的日子。那时每天都能看见主人俊美的容颜,能陪伴在他左右,即使日子清苦也比现在这样提心弔胆无端受到责难要好过些。 我已经放弃希望了,为何痛苦还不能少一些? 也不知是醒着还是梦中,我感觉大少爷离开了。又有人进来,轻轻翘开我的嘴,餵进一颗药丸,然后悄悄离去。 这药丸入口即化,淡而无味。吃下后不久,我全身麻痹。这种感觉很奇怪,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全然不受支配,伤痛和唿吸轻微的连我自己也察觉不到。就好像灵魂已经抽离,漂浮在空中抛弃了肉体。 大少爷回来了,我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可是我无法让自己睁开眼,也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他叫着我的名字,推搡我的身体,试探我的唿吸和脉搏,最后他嘆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阿凉死了?怎么向復北交待呢?” 我死了吗?大概是吧?难道死了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能听能思考但是没有知觉? 我的身体被大少爷抱起,带到外面。我闻到了泥土的气息,清新带着湿漉漉的cháo气。我听到挖土的声音,然后我被放入刚刚挖好的土坑中,土一点点覆在面上。 虽然没有糙席裹尸,但是有这个浅坑埋了身上又穿着一件破烂却还能遮羞的衣服,也算不错了。我这样想着,渐渐平静,意识模煳,睡意袭来。接着便要上黄泉路了吧?阿纯会在那里吗? 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消失了,死寂黑暗,无痛无觉。 我无法判断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我竟然再次回復意识。 最先感觉到的是痛楚,全身上下受过伤的地方,尤其肋下断骨,随着每一次唿吸,剧烈地刺激着将我痛醒。四肢渐渐有了感觉,我慢慢睁开眼。 阿纯!我居然看见的是阿纯! 他看到我眼中的惊疑,微微一笑:“醒过来了?你伤得很重,尽量少说话。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慢慢告诉你。” 我眨眼,示意他继续。 他的声音低沉平和:“我们都还活着,本来都是死过一回的,不过又被我现在的主人救活了。你安心在这里养伤吧,既然你已经被当成死人埋掉,你原来的主人应该不会再来找你了。等你伤好了,再决定去留。” 他说完这些,转身给我端来一碗浑黑的汤水,小心翼翼地扶起我的上半身,将碗送到我的嘴边:“来,喝点水。” 馊臭的泔水、浑浊的泥水我都喝过,不过这碗汤水的味道有些特别,苦涩还带着一些渣滓。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但是有水喝总比没有好。 他餵我喝完水又扶着我躺好。我却不知为什么渐渐有了精神,睡不着。 我开始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看上去像一间柴房,墙边堆着一些柴禾和干糙。我躺在一张下面垫了干糙的旧蓆子上,仍然穿着之前二少爷赏赐的那件衣衫,虽然已经被大少爷打得破烂不堪,好歹也能遮羞。阿纯穿着青色的粗布衣服,像是体面的僕从装扮。我想他的新主人待他不错,让他有房间栖身又有空闲可以照顾我。 躺了一会儿,我觉得身上的痛楚减轻了许多,大概是习惯了麻木了。我禁不住开口问他:“阿纯,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他神色有些沉重:“新的主人待我很好,救了我的性命而且从不打骂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他。” “他是怎样的人呢?”我有些怀疑,会有这样的主人吗?从不打骂自己的奴隶? “我也不太清楚。他武功很好,经常出去做事情,不回来这里住。他说他是个杀手,绰号‘幽魂’。不过他在我面前都是很和善的,我真的不相信他那样温和的人怎么能轻易取别人性命。或许他只是开玩笑,逗我玩。”
第16页 “那他为什么救了我们?” “他说在乱葬岗捡到我,看我还没死透就把我救活了,正好他也缺僕人伺候就把我留在身边。”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至于你,我也不太清楚。昨天我砍柴回来,他说又救了一个人,让我照看一下。没想到,竟然是你。咱们真是有缘啊。” 我和他果然有缘啊,我轻轻问他:“阿纯,你就是我的父亲吧?你当初不肯认我,是不是怕我牵挂?” 他一愣,然后点点头:“也许真的是吧。” “我可以叫你一声爹爹吗?”我渴望亲情已久,本来没有幻想过会再见到阿纯,不过此时此景,我再也无法压抑。若这世上还有人真诚关心我在乎我照顾我,那便是他了吧。 他坐下来,将我搂在怀中,声音也有些激动哽咽:“傻孩子,你真要认我,我又怎么会拒绝呢?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不要闷在心里,都哭出来吧。” “爹爹……”我泪眼朦胧,泣不成声。 他由着我在他怀中哭泣,轻声的安慰。 听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想我就是这样幸运的一个。如今能与爹爹相认,之前受过的那些苦也值了。 哭过之后我心中蔓延着的只有欣喜。我这才发现我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透出一片斑驳红色。我惊道:“爹爹,你身上有伤?” 他解开上衣,右胸锁骨下的绷带渗出鲜红的颜色。“前几天,我被人从后背一剑刺穿,伤还没好。” “对不起,你伤得也不轻,还要照顾我。”我惭愧懊悔。想来他就是因为这一剑致命伤才会被误认为死亡,若不是他命大遇到好心人,恐怕早就活不成了。 “这是应该的。我不照顾你谁又来照顾你呢?” 我心中感激,哽咽道:“爹爹,我会很快好起来的,好起来了我帮你做事。” “你愿意留下来帮我?” “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啊。黑水宫的主人虽然说过两年后要把我从袁二少爷那里赢回去的,可是现在他们都当我已经死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再说……再说……我好害怕,害怕回到袁二少爷或者大少爷那里会受到严酷的惩罚。爹爹,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那好,等我的主人回来问问他,他若同意,你便留下来。咱们父子作个伴也可以互相照应。”他说这句话时眼睛里都含着笑意。我想如果我被允许留下来,他会很高兴的。或许他现在的主人真得很好,两年后我能有机会再见到我爱的人,耶律天一。 “现在你好好休息吧。晚上我给你带吃的来。”他扶着我躺好,本要离开,忽然又问我:“对了,你懂什么手艺?都会做什么事情?我也好告诉主人,若能让他看中,就多些留下的机会了。” 手艺?是指唱歌跳舞演奏乐器或者耕田种地豢养牲畜的本领吗?黑水宫里身具一技之长的奴隶比普通奴隶待遇要高一等的。不过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这些。我仔细想了想,自卑道:“我……我只会侍候人,砍柴烧火洗衣打扫房间我都会的。另外……他们说我床上功夫不错,我口交的技术也还好了……不知道现在的主人需不需要……”我的声音因为羞愧越来越小。 他静静的看着我,眼光深邃而哀伤:“只会这些吗?” 我抿着嘴唇低下头。看来我会的东西太少了,太低贱了。他在可怜我的同时也会瞧不起我吧?不过从小到大我最熟悉最常做得也只有这些事情啊。但是我不想让他失望,我说:“我想如果有人教我手艺,我能学会的。以前我在黑水宫服侍主人读书,在旁边看着就认识了几个字。” 他一扬眉,面露喜色:“你识字?” “嗯,识得一些,看过几本书。”如果宫主给我看的那本武功秘籍也算是书的话,我这么说不算吹牛。不过对于主人来说,奴隶是没有必要识字的,乖乖的做会说话的工具就行了。 “这太好了。”他很高兴,“你休息吧,我还有事情做。” 我想他现在的身份也不会有太多时间照顾我,就算他的主人再和善,也不会允许他整日陪着我什么事情也不做。我不敢挽留他,不愿拖累他:“爹爹你伤还没好,也要多注意身体,别累着。不是太紧要的活,就先留着,明后天我估计就能有力气起来帮你一起做。” “傻孩子,没有那么多活的,你安心养伤吧。”说完他推门离开。 他走了以后我想着要尽快恢復体力,默运内功,不知不觉竟像打坐时一样到了物我两忘的境地。再睁眼天已经黑了。 他回来的时候带了两个热乎乎的白面馒头,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碟咸菜,端到我面前。 “吃吧。都是给你的。”他微笑着对我说。 “咱们一起吃啊。” 他摇头:“都是给你的,我刚才吃过了。” 我想他是骗我的,省出自己那份食物为了让我多吃些,好得快一点。我不忍戳穿,又不能看他饿着,便说:“这么多我吃不了的,你再吃一些吧。” “这点你都吃不了?你以前都吃这么少吗?还是饭菜不合胃口?” 有吃的就不错了,我哪有资格挑三拣四?就算这样,印象中我也从来都没有吃饱过,我不知道我的饭量,不过通常状态下眼前这些食物够我吃两三天的。 他劝我尽量多吃,于是我吃掉了一半。剩下的他并没有吃也没有拿走,而是放在我身边伸手能够到的地方。他说主人已经回来了,晚上他在主人房里睡,不能陪我了。如果我饿了就把剩下的食物吃完。 他像是心事重重,没有留多久,嘱咐完了就匆匆离去。 夜里,我听见不远处的房子里传出细细的呻吟和喘息。 爹爹是留在他的主人房里侍寝吧?是为了恳求他的主人能留下我想方设法讨好吗?他身上还有伤啊,那样激烈的欢爱他能吃得消吗? 我暗暗下定决心,如果可以,我一定要留在爹爹身边。等我伤好些了就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情为他分忧,照顾他,不再让他这样辛苦。 十五 完颜 我姓完颜,父亲阿骨打赐予我这个高贵的姓氏,它让我骄傲也束缚我一生。 这世上除了我的爱人,就只有我的父亲可以让我心甘情愿地付出不求回报。 不过很少有人连名带姓一起称唿我。我的父亲和我的爱人都叫我“阿纯”。 而其他的人通常也没有机会知道我的姓名,只需明了他们正受我控制正在为我服务就可以了。但是在必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他们,让他们记住我的名字:完颜纯。 就像上次我在淮北遇到那个叫袁復北的青年。他居然能在我手下撑过百招,看来习武天分极高,若是多些磨练内力再深厚一点,我恐怕就奈何不了他了。不过他毕竟是败了,无还手之力了。而且他是宋国人,我们是敌非友,我不会放过他。我本来想一剑取了他性命省得日后麻烦,可是他那时毫不畏惧地看着我的眼神,让我无端地想起了一个人:袁惜梦。 她临死前就是这样的眼神,充满了不甘心又隐隐含着无奈和悲凉。 她说她曾经很爱很爱我,为了我她不惜抛弃一切离家出走。她说为了找到我,她歷尽磨难;为了和我在一起,她用尽手段。她明知得不到我的心,却乞求能得到我的人,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我不爱她自然不肯同意,她没有放弃,继续努力,直到最初的爱变了味道,由爱生恨。我根本无法想像,那样清纯的女孩子因为恨会扭曲,做出可怕的事情。她用卑鄙的手段拆散了我和我爱的人,她甚至用计用药逼我与她行夫妻之事。 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受人胁迫。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不可能再姑息她。她似乎很了解我的性格,那一晚云雨之后就自动消失。她走了,我爱的人也没有回来。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让我怎么能不恨她!我发誓再看见她一定要杀了她。 谁知一年后,她主动来找我。她以为我能原谅她,她以为我们可以回到从前,她说她知道我爱的人在哪里,如果我娶她她就告诉我,并且给我一个惊喜。 我不会再相信她的花言巧语,我爱的人去了哪里我自己一定能找得到,不需要求她。所以我毫不犹豫,一剑刺穿她的胸膛。 她并没有吃惊恐惧,她仍旧如我们初见时那样含情脉脉地看着我,眼神里却藏着莫名的情绪。她说她早已料到会这样,但是她不甘心,所以来找我之前安排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会在将来慢慢发生,让我后悔,后悔今日杀了她。 她死了,我对她的恨并没有减弱。我怀疑我的爱人已经不在人世,否则为何大江南北遍寻不到他的踪迹?这全都怪她!是她从中作梗!
第17页 袁復北,我依稀记得这个名字,好像是她最疼爱的侄子,眼神都一般无二。如今落在我手里,一剑杀了岂不是便宜了他?于是我用了对男人来说最残酷的方式羞辱他,而且留他性命让他慢慢品尝痛苦。 那一次报復的快感我还来不及细细体会,就接到了父亲的命令,去完成一项特殊的任务。我不敢怠慢,立刻启程去了辽国。乔装混进辽国使团的队伍,我来到宋国的都城开封。在街市上匆匆一瞥,居然又看见了袁復北,与他同行的一名少年竟与我面貌酷似。我心中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那少年是什么来歷?为何会与袁復北在一起? 直觉告诉我,袁復北已经认出了我,他的眼神中充满復仇的火焰。恐怕他要很快採取行动了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必须小心提防。或者我应该先下手为强?不过我这次的任务很艰巨,目前没有时间处理这些私人恩怨。 父亲让我刺杀辽使,并且嫁祸给宋国人,挑起宋辽两国的争端。最好让两年后的宋辽比武变成两国开战。辽人与宋人打仗自顾不暇之时,我们的部族就有机可乘。灭掉辽国统一北方,建立大金国,甚至进一步入主中原,是父亲的理想。为了这个伟大的理想,我们的族人都在努力。我是他最出色的儿子,自然责无旁贷。 不过这个计划说来简单,实现起来可是难上加难。仅仅杀人嫁祸这步棋,我就需设计妥当。也许我可以利用袁復北,从那个面貌与我相似的少年入手会更容易一些。 那晚我演了出戏,算是大概弄清了那个少年的身份来歷。 阿凉,辽国黑水宫的奴隶,被原来的主人当赌注输给了袁復北。我心中暗嘆,袁復北一定也是因为阿凉的容貌与我相似才会把他留下来,慢慢报復吧。可是阿凉的性格太单纯太善良,甚至有着难以磨灭的奴性,我想利用他帮我做事,恐怕需採取诱骗的方式,动之以情才好。另外我没有立刻承认是他的父亲,因为我也不清楚我和他的关系。就算真的是父子,那阿凉一定是袁惜梦那个女人的儿子,我根本就不想认! 第二日我趁着姓袁的那小子不在之时熘去找阿凉,他居然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血腥的场面我见过不少,但是眼前阿凉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惨状让我震惊。 袁復北你够狠!仅仅是一个长得与我相像的人而已,你就如此折磨虐待。我有点后悔当初没有一剑杀了他。 我给阿凉餵了一颗疗伤的丹药,在查探他的脉息时,意外地发现阿凉居然内功不弱,只是被锁了筋脉才无法自行运气疗伤。既然阿凉会武功,为何还要忍受这种非人的折磨呢?他不会也是有别的身份或者为了完成某种神秘使命才留在袁復北身边的吧?难道他在人前表现出来的善良和顺从与我一样也是装出来的?倘若真是那样倒还挺有些意思的,这才像我儿子。 于是我故意说了些离经叛道不符合我现在奴隶身份的话试探他,结果证明我大概想错了。阿凉只是一个自卑顺从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的可怜小奴隶而已。他这样的人身上怎么可能流着我的血?仅仅是面貌酷似而已,性格和心思都是天差地别。我有些失望气馁,看来暂时是用不上阿凉了。但是表面上我还要继续维持着现在的身份和阿凉的关系,说不定哪天还有用处。 我回到驿馆就接到密报,说宋国人也在筹划行刺辽使,真是天助我也! 然后我发现行刺之人居然就是袁復北。看来这次我还要帮他一把。 辽使拿我挡剑,我将计就计,让袁復北的剑穿过我的身体。我怕他功力不够,又悄悄震断了辽使的心脉。我做得不留痕迹,就好像辽使是被袁復北的剑气斩断了心脉一般。这一剑我也没有白挨,之后我可以装死,很自然地脱离辽国使团,而且如果我“死”了,袁復北应该不会再怀疑我的身份,我只是一个被他误杀的长得与他的仇人有些像的可怜奴隶而已,这大约能让阿凉处境好一些,方便我今后行事。 一切如我所料,我被辽国使团的人拿蓆子裹了弃“尸”城外。袁復北的剑刺入我的身体时我避开了要害,所以我的伤势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重。我运气调息,没过多久就恢復行动内力,发出信号召唤幽魂来接应我。 说起幽魂,江湖人都知道他是只认银子的顶级杀手,但无人清楚他的师承来歷。其实他的武功是我教的,他的命也是我救的。他是我最忠实的属下,他的身体和心灵都完完全全属于我,他可以为我生也可以为我死。 我在幽魂的秘密落脚点休养,让他出去查探情况,看看宋辽两国的反应。他带给我不错的消息,说辽人已经扬言重金聘请高手追杀刺杀辽使之人,我让他接手这笔买卖,但是不要马上杀了袁復北。另外,他还带给我有关阿凉的消息。那是他跟踪宋国的武林盟主袁定南之时的意外发现。 据我所知,袁定南要比袁復北精明许多,我不想阿凉落在这种人手中,万一阿凉在他的拷问中透露出有关我的事情,恐怕会引起袁定南的怀疑和猜测。 所以我让幽魂偷偷给阿凉餵下一颗能使人假死的药丸。事情进行得很顺利,袁定南以为阿凉死了,其实阿凉却被幽魂带到了我这里。 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况且阿凉如果不能为我所用,知道那么多反而不好。所以我设计了新的身份,编好了说辞,让幽魂暂时做我的主人。我想主人与奴隶的关系阿凉应该最容易接受,我再慢慢取得他的信任,让他为了我心甘情愿地做事。 阿凉醒过来,丝毫不怀疑我说的话。因为我确实下过一番力气布置场地和伪装自己。让他睡在柴房,躺张糙席,他就已经觉得我的主人或者说我的境遇很不错了,看来他过去饱受虐待,稍微对他好一些他就会感激不尽。这一点确实可以利用一下。 他渴望亲情,我就顺水推舟认他做儿子。他在我怀中哭泣,那样真切动情,我几乎都要把持不住想假戏真做了。可是我想到即使他真的是我的儿子,也是我和袁惜梦生的,我的心就又狠了下来,无端生出一股怨恨。 我询问他会什么手艺,本来是想引导他说出他到底跟谁学的武功,可惜他死不开窍。还好他识字,将来丢给他一本剑谱,骗他照着练就行了。让他学我的剑法,自有我的用处,这是后话。信任是要慢慢培养的,我不能操之过急。 他说他会伺候男人,这到是给了我灵感。于是我告诉他晚上我去主人那里过夜,我想他一定会认为我去侍寝,为了能把他留下用身体去讨好主人。 让他觉得欠我越多,对我越有利。 我和幽魂在离柴房不远的房间里翻云覆雨,却不是作假。只是在上面那个享受的人是我。我从来都是只好男色,唯一与我有过肉体关系的女人就是袁惜梦,平时我的欲望大多是靠幽魂来解决。偶尔出去渔猎,花钱买小倌或者向对袁復北那样强暴我的手下败将,一般事了我都不会留活口,袁復北是个例外。 阿凉内功不弱,再加上我的灵丹妙药,伤势应该恢復得很快,我想过不了几天我的计划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十六 阿凉 第二天中午爹爹才回来看我,笑着对我说主人同意让我留下来。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只字不提,我也没有问,只是我隐隐看到他的笑容背后神色疲倦。接下来的几天,我依然不用工作,每天都有饭吃,还有爹爹照顾,所以我的伤好得很快。 四五天后,我就可以自己起来走动。虽然只能走两三步,肋下仍旧疼痛,但是身上绽裂的伤口都已经开始癒合。我想我可以工作了,应该帮爹爹做些事情。再说,主人们不会喜欢光吃饭不干活的奴隶。这些天爹爹每晚都不留下睡觉,匆匆来去,大概主人早已派给我工作,爹爹却瞒着我一人承担下来。 所以今晚,爹爹给我送饭时,我扶着墙边站起来,尽力装成轻松的样子对他说:“爹爹,我已经好了,带我去见见主人吧,我想我可以开始工作了。” 爹爹目光深邃地看着我,问道:“真的可以了吗?” 我点头,向前走了两步,又转了个圈:“你看,我行动无碍了。以前受伤我最多休息一两天就可以继续工作了,你不用担心。我年轻力壮好得快。” 我不知道爹爹是否相信我的话,只听他嘆了口气:“那就好。本来我还有点不放心的,主人差我明天出远门去送一封信,估计往返至少二十几天。我怕我走了没人照顾你。” 我扶着墙站定,微笑道:“爹爹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的,这里的工作都交给我就行了。” “我离开的这些天,大概主人都会住在这里。”爹爹顿了一下,继续说,“主人虽然和善,但是脾气可能有些特别,你要听他的话,按他的吩咐做,不要问原因,不要惹恼他。我会尽快回来的。”
第18页 爹爹的话说得很隐晦,不过我明白意思,据以往的经验,每个主人都不可能一直和善的,总有严厉的时候,或许这个主人有什么特别的癖好,爹爹是在提醒我注意,免得我触怒主人受到责罚。爹爹考虑得真周到,处处为我着想,我的心暖暖的,这就是亲情的滋味吧,我一定要好好珍惜。 我问爹爹:“平时要做些什么工作。” 爹爹愣了一下:“你原先伺候主人做些什么现在还是做什么,不过我走后,就只有你和主人两个,你自己要机灵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知该不该做的就请示主人。” “我明白了。”我突然想央求爹爹今天多陪陪我,可是我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叫爹爹的名字。 “阿纯!”一个清亮的男声。 应该是主人在叫他。爹爹不敢耽搁,推门出去。透过窗子我看见院子里站着一名衣饰华贵的男子,二十七八岁年纪,面目冷峻稜角分明。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主人,他看上去不像是温和的样子。他见爹爹出来,快走两步,一手揽住爹爹的腰。爹爹顺从地低着头没有说话,任由他拽着向主屋走去。 我想今晚爹爹又要留在主人那里过夜了。 爹爹应该有三十几岁了,与我相似的面孔也只能说是清秀而已,也许就是因为身材匀称,脾气温顺,又为了我主动讨好才会哄得主人开心吧。爹爹走了以后,主人也会召唤我侍寝吧?不知道我的身体能否令主人满意?在主人眼里我也就只有这点用处吧。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挣扎着爬起来推门走到院子里,原想能有机会与爹爹道别,可是找不到他的踪影。我轻手轻脚地摸到主人的卧房,窗子是半敞开的,只见主人一人睡在床上,屋里再没有其他的人。大概爹爹想早去早回,天没亮就动身了吧。 我心中有些难过,但是很快打起精神。我应该打扫院落,烧好热水,等主人起来伺候他洗漱更衣。这些事情我常做,轻车熟路,厨房里的用具一应俱全,所以不到一个时辰,我已经准备妥当。再低头看看自己,破衣烂衫灰头土脸,不能这样就去见主人,怎么说也要清理一下自己,给主人留个好印象。 厨房的水缸里存满清水,我盛出了一桶,在院子里找了个角落脱掉衣服彻底清洗了一下身体。冰冷的水淋在身上,仍有些刺痛,可能是还有些伤口没长好。肋下一直在痛,不过有些麻木了,慢慢会习惯的。听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过我的肋骨曾经断过的,根本不用休息那么久,能爬起来了就开始干活,不是照样活到现在。皮肉伤就更不用说了。 从头到脚洗干净,我从地上拾起那件破烂的长衣。这还是二少爷赏赐的那件,我唯一的财产。可它早已没有了衣服的样子,我索性把它修理了一下围在腰间,遮住下身,又撕下一条破布将头髮扎成马尾。 现在看起来比刚才干净利索许多,只是赤着上身,前胸后背纵横交错层层叠叠的伤疤一览无遗。不过我的身体主人早晚是要见到的,没什么好遮掩。 天已经大亮的时候,主人的卧房里有了动静。 我跪在房门外恭恭敬敬地询问:“主人,您是要起身了吗?现在就净面更衣吗?” “是阿凉吧?”主人好像正在自己穿衣服,“你准备好水,我要沐浴。”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没想到主人一早起来就要沐浴,幸好我热水准备得多,填满浴桶应该可以。 “很好。我一会儿沐浴的时候不希望有人打扰,你在厨房给我准备一些早餐就行了。” 准备早餐?可是我从来没有学过做主人们吃的饭菜啊。我颤声道:“对不起,主人,我不会做饭。” “什么?”主人有些吃惊,而后又缓和了语气,“算了,那你去把后院的柴都噼完吧。” 我原以为会受到责罚的,没想到主人如此宽容。我用最快的速度将浴房内的木桶填满热水,怕不够用又继续烧了一些。主人没用我服侍,自己去了浴房。 接下来我应该做主人安排的工作了。饭不会做,柴我还是会噼的。拿着斧子走到后院,我这才发现没有噼过的柴居然堆成小山一样高。柴房里明明还有许多噼好的,我不知道主人为什么又要我来噼,而且好像说让我把这些都噼完。 或许是一种变相的惩罚吧。确实是我的错,谁叫我是个一无是处的奴隶。 噼柴需要一定的气力,不可能不牵动肋下和身上的伤口。开始的时候我不得不噼三四下就休息一会儿,如果不这样做,我恐怕自己会痛得昏过去。昏过去了就不知道何时才能醒过来,更耽误时间。 渐渐习惯了痛楚之后,我就不敢再多休息。我想就像这样一直不停地干下去,到天黑都不可能做完的。完不成工作,主人又会生气了吧。打我骂我我都不怕,我怕我的无能让主人太失望,将来迁怒到我爹爹。 我咬紧牙关,机械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坚持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头就一阵阵眩晕。隐隐约约地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 “阿凉,过来。” 是主人的声音。我赶紧放下手边的工作,回到前院。 此时主人已经从浴房出来,换好整洁的新衣。 我跪在他面前询问:“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他仔细打量着我,意味深长道:“你和他长得真像,可惜除了容貌,别的都不一样。” 是啊,爹爹应该比我能干多了吧,至少会做饭。我因为自卑头垂得更低了,却听主人道:“随我进来。” 我跟随他进了主屋,正厅的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不知道是主人自己做的,还是从外边买回来的。主人没有说话,坐在桌旁开始吃饭。我只好乖乖地侍立在旁边。 “听阿纯说你吃得很少?”主人随口问了一句。 我点头:“是的,主人。但是我有力气,干活时不会少做的。”我不能让主人觉得养我这样的奴隶浪费他的粮食。 主人听了我的回答没有表示不满。忽然,他夹菜的时候碰掉了一旁碟子里的一个馒头。那个馒头从桌上滚到了地下,沾了一圈土沫。 我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询问:“主人,那个馒头可不可以赏赐给我?” “行。你自己拿吧。”他头也没有抬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赶紧捡起地上的馒头,也顾不上弄掉尘土,三两口就塞进嘴里。我怕迟了主人会改变主意。在黑水宫的时候,有些主人们吃的高档饭菜宁肯倒掉也不会给奴隶吃的,所以泔水虽然不好吃但总是很有营养的。 我美滋滋地咀嚼时,听到主人一声嘆息:“地上捡起来的好吃吗?” 我赶紧把嘴里的食物咽下,感激地回答:“谢谢主人赏赐。” 主人没再多说,用餐完毕桌上还剩了一些饭菜。 “把桌子收拾了,剩下的饭菜你自己看着办吧。” 主人真是太好了,如果顿顿都是这样,恐怕我不会再挨饿了。我将剩饭菜折到一个碗里,收拾好桌子去了厨房,在清洗碗筷之前把剩饭菜吃光。就算中午和晚上主人不再赏赐剩下的饭菜,吃了刚才那些我也能顶一两天了。 做完这些我又回到后院去噼柴。不知何时主人竟然也来到这里,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我。也许他在监督我是否认真完成工作,于是我咬牙一刻不敢停息。这样做的结果是,我终于痛得晕了过去。 我被冷水泼醒,睁开眼发现主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的手里拿着一根竹片,一尺长,又窄又薄。我想那东西打在身上可能会比大少爷的那根柳枝更痛。我下意识地全身颤抖,但是我不敢开口求饶。我唯一能做的是挣扎着爬起来双手撑好跪在地上,等着责罚。我突然想到爹爹说主人很好从来不曾打他,那或许是因为爹爹从来不曾犯错吧。 十七 天一 “我耶律天一从不失信于人,答应你的决不反悔。”我听得见自己声音颤抖,是激动也是愤恨,“两年后的大比你会去吗?” “我不知道。” “不管你是否去参加宋辽大比,两年后我希望咱们还能有一次较量。我一定会赢你,赢回我今天输掉的东西。”然后我回头,把阿凉叫到身前,“阿凉,你先随他去吧。好好活着,两年后我会把你赢回来。” “两年后,你只想赢回他?” “没错,这是我最后的请求。请你两年后带他来赴约。” 从宋国回来这一路,我每天晚上几乎都做同样的梦。梦见我输给了袁復北,输掉了阿凉。 我不知道袁復北要阿凉这种不值钱的奴隶做什么,是看上了阿凉的姿色吗?很有可能,比武之前他就一直盯着阿凉这边看,我当时还以为他对我的胭脂宝马有兴趣。
第19页 我请他两年后把阿凉带来,言下之意,让他留住阿凉的性命。不晓得他能否做到。听说宋国人大都是温和斯文的,我想阿凉跟了他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我一遍一遍安慰自己,同时下定决心一定要苦练武功,争取两年后能赢得漂亮。这当然是为了挽回面子捍卫黑水宫的荣誉,顺便把我的阿凉赢回来罢了。 所以我排除一切杂念,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在最短的时间内返回了黑水宫。 首先要做的是向师尊汇报此行情况。 其实师尊对我比武的输赢并不太关心,赢了是奖赏,输了只是嘱我更加勤奋修炼。然后他好似不经意间问起了阿凉。问他为何没有随我一起回来见他。 我原以为输掉一个奴隶这等小事无需向师尊禀告,谁知师尊听了事情经过,竟勃然大怒。隔着面具,我分辨不出他脸上的神情,只感觉他眼中的怒火向我she来,似能灼痛肌肤。他厉声问我:“天一,你说你把阿凉输给姓袁的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袁復北是宋国武林盟主袁定南的弟弟。”我不解道,“难道这中有什么隐情?” 师尊站起来,身子竟有些颤抖,喃喃自语道:“他们袁家的人与为师和为师的一位故人有一段纠缠不清的恩怨。这也是我不愿亲自去比武的主要原因,我不想见到袁家的人。” “袁家与您有仇是吗?怎么从未听您提起?”我有些吃惊,而后又安慰师尊道,“您多年不曾行走江湖,这次又没有露面,他们不会联想到什么的。” “袁家当然不会知道我的身份,不会想到为师就是黑水宫宫主。就算他们找来,为师也不会怕他们。我担心的是阿凉。” “您担心阿凉?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奴隶。”我忽然想到师尊可能别有深意,“您放心,阿凉什么也不知道,袁家的人不会从他身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的。” 师尊嘆了口气,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沉默了片刻才说:“阿凉长得很像为师那位故人,他们袁家老一辈人很多都认得我那位故人。我怕他们会对阿凉不利,大约会严刑逼问阿凉我那位故人的下落,阿凉说不定会因此送了性命。” “什么?”我的心一紧,“师尊您怎么不早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带阿凉去宋国了。” “为师早先阻止过你,可惜你不听,偏要带阿凉去。” “您是师尊啊,知道事关重大,就不应该放纵我。”我懊恼道。 师尊无奈道:“我原本不打算心软由着你,其实我同意让阿凉随你去,是因为我早先曾经答应过他,允许他永远留在你身边。” 我禁不住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您为什么答应阿凉这个请求?” 师尊定了定神,缓和了语气,慢慢解释道:“那还是几年前我第一次召阿凉侍寝,他伺候得很卖力,我很开心。又因为他容貌与我那位故人相似,多少对他有些好感。于是留了他性命,还准备赏赐他。我让他从自由、金银珠宝、地位和女人中挑一样,谁知他都没选,我记得他当时说‘如果哪样都不选,只求能永远陪在主人身边,这算不算一个愿望呢?’……” “阿凉,他怎么这么傻!如果我是他,我会选自由。” “……我也很奇怪他的回答,不过后来他给了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什么?” 师尊转过身盯着我的眼睛郑重道:“他说他爱你。我观其神色,觉得是出自他真心……” 师尊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有听清,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头顶炸开,心跳加速,大脑一片空白。阿凉居然说他爱我?是真的吗?我不知道是高兴激动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在身体里涌动,被我无意识地封闭压抑很久的感情终于如洪水决堤般释放出来。剎那间我忽然明白,我原来也是爱着阿凉的。 “天一,你没事吧?”师尊见我神色有异,发声含了真气,将我拉回现实,“原来你也是个傻孩子。” 我回过神来一时不能言语,却听师尊接着言道:“我那时答应了阿凉,只是可怜他,没想能成全他。一个人爱是苦,两情相悦才是幸福。我看你对他不冷不热非打即骂,原以为是他一厢情愿。他身份低贱,容貌也非绝色,你看不上他是常理。为师却很喜欢他,常常召他侍寝赏他一些东西。不见你阻止,更坚定了我当初的想法。谁知道原来你到这会儿才发现你也爱着他。” 我颤声道:“师尊,您怎么看出来的?” 师尊的眼神飘向远方,声音苍凉:“为师也是过来人,怎会看不出?”师尊顿了一下,继续道,“天一,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为师,你应该把阿凉带回来。” 我坚定地点头:“对,请师尊允许我现在就起程,去宋国把阿凉找回来。” “你不用这么急,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带几名高手,多拿些银两珠宝再出发不迟。” 还是师尊想得周到,如果袁復北不同意用金钱交换阿凉,我们只好抢人。我一人不是他对手,多些帮手才能多些把握。 我心中惦念阿凉的安危,一夜辗转难眠。除了思考如何把阿凉从袁復北那里要回来,偶尔也会想起师尊的话。师尊和师尊的故人与袁家到底有何恩怨?阿凉长得像师尊的故人,是否真的有什么亲源关系?师尊和师尊的故人看样子关系也很复杂,绝对不是单纯的相爱而已……不过这些师尊都讲得很隐讳甚至连姓名都不说,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所以不愿提起。师尊一直带着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像是在逃避什么……算了,他不愿意说,我也不敢问。也许我是否知道这些陈年旧事无关紧要,也许他想开了早晚会告诉我。那时我的困惑可以找到答案,他的心结也能解开。 次日清晨,我带着黑水宫中身手最好的两个侍卫出发了。更多的人会使得目标太大,毕竟我们大辽与宋国不是真正和平友好的关系,这些年边境出入盘查得格外严密,如果一大群辽国武人入境,会引起宋人的怀疑,我可不想还没找到阿凉之前又引来别的麻烦。 晓行夜宿,我只顾得赶路,几乎不与随行的两个侍卫交谈。 突然有一天晚上,我心烦气躁睡不着,听见隔壁那两个侍卫也没睡正在聊天。我本来不屑于听他们的低俗话题,但是他们的谈话中提到了阿凉。除了记忆和思念,阿凉什么也没留给我。或者说,在黑水宫阿凉什么也没留下,他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床铺、被褥,甚至连一件多余的衣物都不曾有。这么多年,我竟然什么像样的东西都不曾赏赐他。锦衣玉食的我那样苛刻地对他,很难想像一无所有的他是如何熬过来的。所以我现在很想多了解有关阿凉的事情,那些我一直忽略的他的真实生活。于是我凝神细听,我不想打断他们,我知道很多事情当面问不如偷听更真切。 “……说起阿凉,还真是个尤物。长得虽然不是很漂亮,但那身子骨和那温顺的性子,真是召人疼爱,睡了一次还想下次。” “可不是。说实在的,我是真的喜欢他。早先我有个机会可以离开黑水宫的,打算带着阿凉走。他只不过是个奴隶,如果他愿意,我去求宫主说不定这事还真能成。他若跟了我,我一定好好待他,至少不会再让他挨打。谁知我问他他却不同意。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他要留在黑水宫,不会跟我走的。我很伤心,又不甘心,决定不走了,看看到底他喜欢的人是谁,那人有什么地方比我强。可是我一直没发现阿凉喜欢的人是谁。谁找他做爱,他都不会拒绝。他对我也像从前一样没变,只是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对他不再温柔,有的时候我强暴他甚至动粗逼问他他喜欢的人是谁,可惜一直没有得到答案。后来我想阿凉就是天生下贱,离不开男人,只跟我一个是不行的。” “你说的有道理。我还奇怪呢,他本是少主的奴隶,为何少主从不召他侍寝,而且对他动不动就打得死去活来,大概是嫌他伺候过太多人,身子太脏,只当他是个发泄的物件而已。这些年我看阿凉身上的伤从没断过,也怪可怜的。” “奴隶不就是供主人发泄的物品吗,要怪只能怪他命不好。” “没错。幸好他还算有自知之明,从不做非分之想。有一次他用嘴服侍了我一晚上,我看他做得卖力,一高兴就想赏他一串珠子。他却死活不肯要,他说他身份低贱配不上那么贵重的东西,如果被少主知道了少不了要挨一顿狠打。我想了想也对,那串珠子虽说是便宜货,不过市价换个奴隶也差不多了。于是我就把原本打算倒掉的剩饭菜赏给了他,他高兴得连连叩谢,三两下就吃得一干二净。不过听说他回去还是挨了打,看见的人都说是给打得血肉模煳惨不忍睹……”
第20页 的确,每次阿凉从别的男人那里回来,我都会狠狠打他。我恨他的下贱,我恨他为什么不爱我。不过我现在想明白了,阿凉是自卑的不敢对我说,不敢对我说他爱我。而且我从来不曾给过他什么明确的暗示,他也绝对不敢奢望我会爱他。我错了,我对不起阿凉,我伤害他太多,我不知我还能否有机会补救。 十八 幽魂 我的命是完颜纯的,我的心也是。如果说我有感情,我也会爱,那么我爱的那个人只可能是完颜纯。我对他不仅是爱,而且是感激、崇敬和绝对的服从,誓死追随。 他让我救回一个与他容貌相似的少年,阿凉。那少年与他真得很像,可惜除了容貌,从性格气质到心计手段都相差甚远。我爱的是完颜纯的冷酷理智,果断决绝,这是王者的风范,轻易可以使人折服。 他让我教阿凉武功,他想把阿凉变成一个听话的杀人工具。我最初以为这项工作很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却发现这完全不同于我的想像。我怀疑以阿凉现在的性情,就算练成了绝世剑法,也不敢去杀人,甚至就连别人的恶意伤害都不会反抗。我需要找到阿凉的心理底线,找到可以刺激他仇恨愤怒进而去杀人的动机。 完颜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把阿凉交给我,说他不在乎我用什么方法,他只求结果。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一定要让他满意。 我看着阿凉噼柴,他内功不弱,耐力极强,只是不知如何将真气发挥出来。倘若我稍加点播,他完全可以用一根竹片代替斧子噼柴,练久了飞花摘叶亦可伤人。这是以气御剑的诀窍,学会了这一点再结合精妙的招式,威力非同凡响。 我知道他身上的伤还没有痊癒,那样一刻不停地卖力干活,晕倒是迟早的事情。我拿了一根竹片用冷水把他泼醒,原打算就教他运气的诀窍,但是看着他惊恐绝望的神情,我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他以为我是要惩罚他么?用手里的竹片责打我的奴隶,行使主人的权威?他没有想过会有别的可能吧?我如果和颜悦色地教他武功,会否显得太不自然了?完颜纯嘱咐我不要操之过急,于是我定了定神,调整脸上的神情,慢慢走到他面前。 我用手扳起他的脸:“我本来是要责罚你的,不过念你是初犯,我给你个机会。如果你能马上做一件让我高兴的事情,我就饶了你。” 他愣了一下,目光从我手上的竹片移开,轻抿嘴唇而后换上一副妩媚的笑颜。我从没有见过一个男子可以笑得如此动人,像ji女一样谦卑地挑逗着客人,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诱人的yin盪。他跪直身子,小心翼翼地解开我的裤带。 我已经猜出他要做什么,但是我没有阻止。我禁不住这样的诱惑。 他用双手将我的欲望捧出,伸出粉嫩的舌轻轻舔弄。他的技巧相当娴熟,我自愧不如。我也曾用这种方式讨好完颜纯,不过更多的时候我是用身体迎合,我喜欢被他的坚挺贯穿、控制、驾驭,我为他奉献我的肉体和灵魂。 我以为除了完颜纯,没有人能够这么快就挑起我的慾火。但是阿凉做到了,那与我爱的人如此酷似的容貌使我的双眼无法移开。我低头看着他,我的欲望被他的口腔紧紧包裹,随着他吞吐摩擦,我的理智慢慢消散。 我揪住他的头髮,让我的欲望能够进入得更深,在高cháo的一瞬将精华she入。他没有抗拒,只是艰难地吞咽不敢流出一滴。我没有抽离,他便继续动作。如是往復三四次,我才把他推开。 我的心情很复杂很矛盾,我不能确定完颜纯如果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怪我。毕竟阿凉是他的儿子。虽然他不想认,虽然他只想把阿凉当作可以利用的工具。 阿凉仍然跪在我脚边,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捂住肋下伤处,压抑住痛苦的呻吟虚弱地喘息。缓了一会儿,他用沙哑的声音轻轻询问:“主人,还要继续吗?” “不用了。”我稳定了一下情绪,“责罚就免了。下面我教你个窍门,可以让你噼柴省些力气。你仔细看好。” 阿凉很聪明,我只教了一遍,他就能立刻掌握。他凝聚真气不一会儿便可挥洒自如,竹片在他手中就像一把锋利的短剑,用来切木头真是浪费了。 不过凡事要循序渐进,等他噼完所有的木柴,我再教他招式也不迟。 当晚,他竟然强撑着将所有木柴都噼完了。我没有给他夸赞或者奖赏,甚至除了那顿早饭,我一直没有再给过他吃的。他似乎也没有指望这些,得到我的允许之后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柴房。 我找出本门剑谱,这是一本图文并茂的卷册。完颜纯说过阿凉识字的,我想先给他剑谱看,之后可能教起来会容易一些。我拿着剑谱推开柴房的破门。 阿凉本来是蜷缩在简陋的地铺上,看见我便立刻挣扎着爬起来跪好,毕恭毕敬地询问:“主人,您有什么吩咐?”他的话语中夹杂着细细的咳嗽声,看来一天的劳作让他肋下的伤势更严重了。 他的身体必须尽快恢復才行,于是我对他说:“我明天要出门,三天后回来。米面就在厨房里你饿了自己去吃。”接着我把剑谱递给他,“这本书你仔细看看,我回来以后要按这上面的内容考你。” 他眼睛里写满惊疑却没有询问原因,只是恭顺地接受我的安排。 其实接下来的三天我并没有真正离开,只是隐身在附近,密切观察着阿凉的一举一动。如我所料,我不在的时候阿凉要过得轻松一些。但绝对没有懒惰或者放肆的行为。他仍然起得很早,打扫院落做完所有可以做的杂活,而后就回到柴房看那本剑谱。 我惊奇的发现他每天只吃一顿饭。是那种混合了糙根树皮野菜还有一点点粗面的煳煳。厨房里的米面很充裕,他却总是小心翼翼地倒出很少的一点点再对些水和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烧开,做好了也就是只能盛一碗的分量。他会洒些盐在上面,抱着碗坐在树荫下津津有味地吃,脸上尽是幸福的表情。 我记得厨房里有鸡蛋和燻肉的,当时忘了告诉他,不过告诉他也没用吧,恐怕他从来都没有吃过,也从来不认为那是奴隶可以吃的东西。我暗暗嘆气,光吃那些没营养的东西又吃得那么少,身体怎么能恢復得快呢?还好我不在,他无须为了伺候我做额外的工作,能多点休息的时间。 第三天晚上,我装作风尘僕僕的样子返回。他已经准备好了热水为我沐浴。 这之前我曾偷偷看他在河边洗澡。他身上那些绽裂的伤口已经结痂,肋下的伤似乎也好了许多,行动已无大碍。在夕阳的余晖映衬下,他赤裸清瘦的身子从水中走出来的一瞬,脸上带着愉悦自然的笑容,那神态那姿势与我脑海中的完颜纯重叠在一起。我不禁怦然心动。 所以晚上我沐浴时,让他进来伺候。我命令他脱光衣服,为我擦拭身体。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我的不良居心。当他走到我身旁时,我没有任何徵兆地一把就将他拽入浴桶。 浴桶内的水溢了出去。我以为会有更激烈的波动,水却很快平稳下来。 阿凉没有挣扎或者反抗,任由我把他抱在怀中。他闭上眼睛,睫毛轻轻颤动,脸上浮现妩媚的笑容,双腿很自然地分开,将身体最隐秘的部分暴露出来。 我的欲望被轻易挑起,又因为他的摩擦而膨胀。他扭动腰肢将身体契合过来。 我再也无法压抑,一挺身刺入贯穿他的身体。 他小心翼翼地靠在我肩头,在我耳边细细地呻吟。我揪住他的头髮,将他的脸转向我,而后狠狠地吻上他的唇。 他忽然睁开眼睛,惊奇地望着我,充满困惑。我没有理他,熟练地翘开他的嘴,与他的舌纠缠在一起。我发现他接吻的技巧很差劲,难道从来没有人吻过他?不可能吧,他的身体和口交的技术都已证明他早已习惯与男人做爱。 我不再细想,慾火已经燃烧全身,我只是与他紧紧连在一起,疯狂的做爱。从浴桶到房间内的地板上翻滚纠缠,一刻也不分开。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享受,我尽情地宣洩,几乎忘记了时间。等慾火消退,已是深夜。 我从阿凉的身体抽离,又随便弄了一桶水清洗了一下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 “阿凉,我有点开始喜欢你了。”我这样说着看见他恭顺地跪好,仰起头,妩媚的笑容中多了几分欣喜。 我却忽然冷哼一声变了语气说道:“傻瓜,你当我说真的呢?你只是个下贱yin盪的奴隶罢了。今天就到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我在转身前看见他的笑容一僵,依然维持着却变得更加谦卑。 其实我离开浴房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跃上屋顶摒住唿吸,悄悄掀开一块瓦片,看着屋子里阿凉的动静。 我很好奇,阿凉现在会是怎样的表情呢。对于我刚才的恶意侮辱,他会否表现出愤恨或者委屈呢?
第21页 他见我离开,脸上的媚笑便收敛起来,表情很平静,眼神空洞麻木。他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抓起一旁破烂的衣裳围在腰间,竟然开始整理起屋内的狼藉。过了一会儿,一切恢復原状。他才步履蹒跚地走出去,在院子的角落用一桶冷水清洗自己的身体。 这一切都做完后,他默默地回到柴房,一路上扶着墙边,每走一步都很吃力。透过柴房破烂的窗子,我看见他疲惫地蜷缩起身体,昏昏睡去。 从我把他拉下浴桶开始到现在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过,除了为了讨好我而发出的yin盪娇喘和身体痛苦到某种程度难以压抑的细细呻吟,他安静地就好像一具没有灵魂任人摆布的木偶。 十九 完颜 算算日子我也该回去看看幽魂那里情况进展得如何了。这几天我又替幽魂接了几笔买卖,目标都是宋国江湖中人,无非帮派暗斗结怨买兇杀人。我打算用这几笔买卖测试一下阿凉的训练成果。 在测试正式开始之前,我把幽魂叫出来偷偷会面。幽魂说阿凉非常聪明,过目不忘举一反三,短短时间内已经把剑谱上的招式牢牢记住,只是缺乏实战经验。幽魂曾经逼阿凉过招,但是阿凉从来都只是招架,不曾有过反抗或者主动攻击。幽魂怀疑阿凉根本不可能杀人。 我心中有数。阿凉这种性格,不受到刺激是绝对不会改变的。而他内心的弱点恐怕就是一个情字。我要好好利用我与他的“亲情”。 第一场戏我是这样计划的。目标蒋氏兄弟是黑鹰帮的头面人物,得罪了岳阳门的老大,岳阳门的势力不如黑鹰帮,明里不敢报仇,暗地里出了一笔钱请人除掉蒋氏兄弟。蒋氏兄弟论武功在我手下撑不过一招,而且好男色。我把他们诱到这一带,再装成不会武功急着赶回主人家的奴僕,“偶遇”他们,我略施手段他们恐怕就会“色”迷心窍。如果此时此刻阿凉奉主人命令前来接我,看到蒋氏兄弟欲对我“施暴”的情景会怎样呢? 阿凉原本内功不弱,现在又学了本门精妙的剑法,只要我适时煽风点火,就是一根木棍到了他手里恐怕也能取了蒋氏兄弟的性命。万事开头难,只要阿凉杀了人,知道了自己的能力,他应该就会有第二次再想杀人的冲动。这是人的本性,谁也逃不掉的。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蒋氏兄弟在树林里等待所谓的“挑衅者”,正不耐烦的时候,我背着一个看似沉重的包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我浸yin男色,自然知道该怎样做才能最吸引同道中人。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我都做足功夫,虽然我并无倾城容颜,也非少年,但是身材清瘦匀称,眼神含媚,我就不信那两个色鬼会不上钩。 时辰掐算的刚好,当我成功地引诱蒋氏兄弟将我扑倒,开始撕扯我的衣服时,我看见阿凉焦急地跑了过来。 我详装挣扎喊叫:“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还要赶回主人那里呢……”我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上去卑微得像是乞求,挣扎的时候却故意碰触摩擦撩拨蒋氏兄弟的慾火。包袱掉在一旁,我的衣衫散乱,模样应该是楚楚可怜吧。 阿凉已经跑到近前,却忽然跪下,竟然哀求道:“两位爷,请您们行行好,放过我爹爹,我家主人等着他回去呢。” 我偷偷瞥了一眼卑微乞求的阿凉,他赤着上身,下身只围了一圈破布,又是如此温顺的模样,可真是秀色可餐呢。我想蒋氏兄弟见了他,八成就对我失了兴趣。 果然,蒋氏兄弟立刻停了动作,眼睛转到了阿凉身上,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来了个年轻的……” “……这个好像味道更好。” 我怎会让他们轻易得手,我向前爬了一步抱住蒋老大的腿,喊道:“阿凉,快走,他们是坏人。别管我,带着主人的东西快走。” 阿凉看了一眼丢在一旁的包袱,又看了看正在被蒋氏兄弟“蹂躏”的我,当然不会就这样离开。 我见阿凉握紧了拳头,咬着嘴唇慢慢站了起来,走近两步。有戏,我心中暗喜,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阿凉看到我受辱,而欺负我的又是主人以外的陌生人,他应该会动怒吧。 “阿凉,他们都会武功的,会杀人的,你打不过他们,不要做傻事,快跑!”我怕阿凉想不起用武功故意出言提醒。 谁知我还是高估了阿凉。 因为他走近復又跪在地上,而且主动扯掉了身上唯一的衣物,就那样赤身裸体地跪在蒋氏兄弟面前,呈现妩媚的笑颜讨好道:“两位爷,我爹爹上了年纪不会伺候人,不如放了他,让我来陪您们。” 主动投怀送抱的美人,蒋氏兄弟岂会不动心?他们立刻把我甩开,向阿凉扑了过去。 阿凉半推半就,娇声道:“您们让我爹爹先走开,他在一旁看着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你儿子还真他妈的贱啊!”蒋老大扭头对我喉了一句,“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蒋老二则是抑制不住慾火,迫不及待地脱了裤子掏出傢伙,对阿凉上下其手:“让爷好好疼疼你!” 我心中有气,无话可说。我拎起包袱静静地退开。走出他们的视线,再施展轻功偷偷潜回来藏身一棵大树上监视下面的情况。 我之前还心存幻想,以为阿凉是不愿我看见他杀人,才详装屈从,等我一离开就立刻动手,宰了蒋氏兄弟。我耐心等了半天,直等到蒋氏兄弟的yin词浪语都换成了做爱时的喘息。 阿凉用嘴和身子同时服侍蒋氏兄弟,卖力地讨好,扭动着配合,脸上居然还带着笑容,比yin盪下贱的婊子还不如。 我忽然想到阿凉也许天生就喜欢被人操,与他那个yin贱的母亲袁惜梦一样,脱光了衣服求着男人上。就这样的人,哪配拥有我们完颜家的高贵血统,想起来就是一种耻辱。我有点后悔让阿凉学剑法,还不如一早把他当礼物送给有龙阳癖的达官显贵,或许能换回更多的利益。不过测试目前只是刚刚开始,我不能轻易就下定论。且让蒋氏兄弟多活几日。 蒋氏兄弟年轻火旺,把阿凉反覆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尽兴才扬长而去。 或许是有内功支撑,阿凉经过那样一番蹂躏强暴,仍然保持清醒。他只在地上躺了一小会儿,就挣扎着爬起来,蹒跚地走到附近一处溪水旁,洗去满脸满身的精液污渍,漱口,简单处理了下体撕裂的伤口,再将之前那块破布围回腰间,遮住下身。 而后我看见他对着水中倒影调整脸上的表情,收敛起妩媚yin盪的笑容,掩藏好痛苦哀伤,换成一脸轻松。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慢慢站起来,向着我刚才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我施展轻功赶在他前面,在路口等他。我还要继续扮演我的角色。 看见他出现,我向他招手,焦虑地问他:“阿凉,你还好吧?他们……他们没对你怎样吧。” 阿凉走路有些吃力,身子摇摇欲坠,却微笑着对我说:“爹爹,你还在这里等我?我没事的,他们已经走了。咱们赶紧回去吧,别让主人等急了。” 我扶住阿凉,哀伤道:“都是爹爹没用,保护不了你。” “爹爹您不要难过,真的没什么的。”阿凉反而安慰我道,“反正这种事情我早就习惯了,只要爹爹没事就好。” 我咬牙道:“怎么能这么说,如果我有力气又有把刀,我一定要杀了那两个畜生,我不能见他们欺负你。” 阿凉听了这句很是感动,靠在我肩头幽幽道:“爹爹,你对我真好。” “阿凉,爹爹不好,刚才爹爹不该逃走。或许咱们两个人一起可以反抗,不让他们欺负的。”我顺水推舟诱导。 阿凉却只是惨澹地笑了笑:“逃过了这次,下次未必有如此好运。反正他们只是想拿我的身子发泄一下,不会害我性命的。” 真是冥顽不灵无药可救,我心中暗骂,嘴上却敷衍几句。看来这步棋走不通,我必须改变策略。 我和阿凉回到幽魂的落脚点。我把包袱交到幽魂手里,与他一唱一和把戏接着演下去。 阿凉刚受了那些折磨,身体不适,但是没有幽魂的话不敢离开,只是强撑着静静地跪在一旁等待吩咐。 我看准时机,忽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又假装一阵剧烈的咳嗽,再闭住唿吸,压低脉搏晕厥过去。 “爹爹!”阿凉见状惊慌地扑过来,“你怎么了。” 幽魂早知我的计划,于是假装惊讶地走过来,俯下身子试探我的鼻息和脉搏。而后轻嘆一声道:“阿凉,你爹爹他好像中了一种奇毒。” “爹爹中毒了?为什么会这样,刚才还好好的。”
第22页 “或许是我的仇家暗算的,大约他回来的路上就已中毒,毒素潜伏了好几日,到现在才发作。” “主人,我爹爹他还有救吗?”阿凉声音哽咽。 “这个么,他中的毒还是可以解救的。” “求求主人,救救他吧。”阿凉跪爬两步抱住幽魂的腿,“求求您了……” “虽然他只是我的奴隶,生死于我微不足道,不过要救他也可以。”幽魂慢条斯理道,“但是解毒极耗时间,所需药材价格昂贵。把你卖了恐怕连个零头都凑不够,况且我还有许多买卖要处理,没空闲。” 我眯着眼看见阿凉默默的哭了,泪水珠串一般的滑落,他哽咽道:“阿凉知道自己没用,下贱卑微,但爹爹是阿凉唯一的亲人,阿凉真得很想救他……哪怕让我死上千百回,生生世世为奴,只要换得爹爹性命,我也心甘情愿。” “其实你也不用死。如果你帮我做买卖赚银子,我或许能分出时间研制解药。”幽魂慢慢步入正题。 阿凉迷茫地问道:“我只会一些低贱的工作,如何能帮主人做买卖?” “我做的买卖很简单,就是杀人,用人头换银子。我不是教过你武功吗?你替我去完成杀人的任务,我就有空给你爹爹配解药了。” “杀人?……我怎么敢……怎么可以?”阿凉惊疑道,“……我从来没有做过……” “凡事总有个开始。”幽魂从怀中掏出蒋氏兄弟的画像,在阿凉眼前展开,“买家出价三千两银子买他们两人的头。这两人是无恶不作的坏蛋,死有余辜,以你现在的武功杀他们易如反掌。” 阿凉怔怔地看着画像上的人,喃喃道:“是他们?我刚才见过的……他们确实不是好人……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不敢去杀他们,我也不会逼你。只是时间拖得越久,你爹爹中毒越深,再过两三日就算有了解药也回天乏术。你好好想想吧。”幽魂缓和了语气,“当初我救你收留你,是看你根骨好;教你武功是为了将来让你替我办事。我是你的主人,我的命令你不能违抗的,我早晚会让你去杀人的。只是我不喜欢强迫别人,你不愿意就算了。就当我从来没救过你们父子,你留在这里好好陪你爹过剩下的日子吧,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你的主人。” “主人!求您不要抛下我们。”阿凉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上了我们设好的圈套,“……既然您早已打算让我去杀人的,主人的命令我不能违抗,我现在就替您做事,求您救救我爹爹。” 我现在彻底明白了阿凉的性子,无来由的硬逼阿凉去杀人是不行的,唯有欲擒故纵软硬兼施利用他的感情弱点一步步诱他上套。他现在去杀人不是因为仇恨,是为了救我为了对得起主人,这种理由还能站得住脚,且先用着。他为这个理由杀了一个人还会再杀第二个,等他手下亡魂多了,他纯真善良的心也就会麻木,变得冷血嗜血,变成完美的杀人工具。 阿凉只要能够成功带回蒋氏兄弟的头,离我期待的目标就不远了。 二十 復北 大哥居然骗了我,劫走阿凉,还把他折磨致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说我从来没怨过我哥哥,那是假的。他给我的亲情与关怀抹不去我对他的嫉妒,潜意识里我还是希望能像哥哥那样站在阳光下,成为受众人簇拥受大家承认夸赞的侠士。而我现在的身份,只能在角落暗处出没,双手沾满鲜血,美其名曰御用杀手,其实就是皇帝的一把刀,一个牵线木偶而已。 从哥哥那里知道阿凉死了,对我打击很大。但是我没有与大哥翻脸,只是心中对大哥的信任淡了,情冷了。 找到阿凉的坟,我独自在坟前守了三天三夜,荒郊野外小小的土丘,没有墓志铭牌,杂糙丛生。想像阿凉遍体鳞伤,衣衫褴褛就躺在那里,凄凉如斯,我心之痛难以名状。 我没有哭,男儿有泪不轻弹。 天却替我哭。 那几天,雨一直下。 雨夜里糙香幽微,雨声绵绵无尽。似是很多人荒废沥尽的心血,由谁暗中藏了,此时一点一滴,拿来人听。我在茫茫的雨声里,回忆阿凉清丽的脸,和他片刻幸福的笑颜。 而后我明白了,我爱上了他。 我早已爱上了他。 我本来已经离开,又发疯了似地跑回来,冒着雨掘开坟墓。那一刻,我想躺进去陪在他身旁,生不能相伴,死亦要同穴。 然而坟中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我是在阿凉死后六七日就赶来的,不会看不到尸首的。大哥一开始并不想带我来的,耐不住我恳求,才勉强答应,不似作假,因为他也深深愧疚。 难道阿凉没有死?难道有人救了他?还是有谁挪走了他的尸体? 人不见,尸骨无存,生死两茫茫。却使我在消沉里看见一点希望,给了我继续活下去的最好理由。 随后的日子里我没有回江南,依然留在北方,寻找任何有关阿凉的消息。 父亲和大哥也没有逼我回去,因为皇上又给了我新的任务。朝中有一名位高权重的大臣,坚决主和,皇上软硬兼施都不能令其回心转意,怀疑他已经被辽人收买,让我杀了他以防止将来产生更大的麻烦。 我没有选择目标的权力,所以我也无需多想。我忽然觉得杀谁都是一样,辽人、宋人都是人,有什么区别?血都是红的,心都是热的。 这次的目标很狡猾,出入有十几名高手保护,众多替身,甚至每晚睡觉的地方都不同。我不用点心思和时间是不可能按期完成任务的。即使这样,我也时时刻刻留意着阿凉的消息。 歷经三个月终于等到一个大好时机,我的目标出了开封府去外地办事。目标随行的一干人等我已摸得一清二楚,准备在他们此行途中突袭。计划妥当,我先一步到达设伏地点附近的镇子等候,坐在路边的茶棚里消磨时间。 时值正午,日头毒辣,地气浮动,燥热难耐。 我望着官道尽头,却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清瘦修长的身子,衣衫破旧,长长的黑髮用布条松松地束在脑后,脸色苍白,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眼中含着浓浓的哀伤。是阿凉!不会错的!一定是阿凉。 我这次出任务为了掩人耳目头上戴了有青纱覆面的斗笠,阿凉不可能认出我。而我在犹豫是否该去与他相认。他活着应该就是被人救了,他会否与救他的人同行?我和大哥都曾经那样残忍地对待他,他会否还愿意见到我?所以我没有动作,偷偷地看着他。 阿凉并没有走进茶棚,而是在外面一棵大树的阴影里坐下,掏出一块粗劣的干粮,慢慢咀嚼。他赤脚穿着一双糙鞋,腿脚上都是血痕刮伤,应该是走了很长的路。他刚吃了几口,就有一个牵着马的武士走到树下,嚷嚷道:“臭要饭的,滚到一边去,大爷要在这里拴马。” 马怕晒,人也怕。那武士却蛮横不讲理,硬是要把阿凉赶到树荫外边去。若是寻常人,大约会理论两句。但是阿凉什么也没说,静静地走出树荫,坐到一旁一棵细小的树木下,继续吃干粮。那棵小树形成的树荫有限,阿凉大半个身子都暴晒在阳光下,额上沁出的汗珠晶莹可见。 我想阿凉身上没有钱,所以不敢走进茶棚来乘凉。因为通常进来坐要付钱买碗茶才行的。于是我掏出几枚铜板,叫来小二,指着阿凉的方向吩咐道:“烦劳你把他叫进来,我请他喝茶。让他随便吃喝,帐都记在我头上。” 那小二收了我的赏钱当然尽力办事。他笑眯眯地走到外面,对阿凉道:“这位小哥,里面有位大爷请你进去喝茶。” 阿凉愣了半天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羞涩地跟在小二后面走进茶棚,来到我面前。 他好像又瘦了,破烂的衣衫掩不住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幸好他行动无碍,曾经那些重伤应该都好了吧。 小二对我道:“客馆还有什么吩咐?” 我故意变了嗓音说道:“茶水和饭菜再上一份。”我真的有点害怕,我怕阿凉知道是我,就扭头离开,或者卑微地跪下,以奴隶的姿态奉迎我。无论哪一种,都是我不想看到的。所以我没有摘下斗笠,还改变了声音。 阿凉并没有在桌旁坐下,只是毕恭毕敬道:“谢谢您,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你长得面善我很喜欢,所以请你喝茶吃饭。”我尽量平静道。 此时小二已经重新端上一壶茶水。放下杯子,倒满,摆在阿凉面前的桌上。 “喝吧,饿了过会儿还有吃的。”
第23页 阿凉看来是真得很渴了,他不再谦让喝下茶水,甜甜微笑:“谢谢您,您真是好人。” “坐下陪我吃饭吧。” 他有些犹豫:“对不起,我一会儿还有事情要做,而且我有带干粮的。” “你刚刚喝了我的茶水,都不能陪我一会儿吗?”我的语气是恳求,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手。 他的身子一颤,却没有反抗,只是轻抿嘴唇,低垂眼帘:“真得很对不起,我是别人的奴隶,主人交代的事情还没有做,恐怕不能耽搁太长的时间伺候您了。” 看他的神情我知道他又误会我了。他一定以为我看上他的姿色,想用一碗茶水一顿饭换他的身子吧。我的心一阵揪痛,慌忙松开他的手:“算了,你忙吧。” 他再次向我道谢,转身走出茶棚,仍然坐回到那棵小树下,继续啃他那块干粮。 阿凉有新主人了?是怎样的人呢?似乎对阿凉也不是太好的样子。阿凉是在这里等他的主人来吗?如果我见到他的新主人,一定要想办法把阿凉要过来。我不能再见阿凉受折磨,不论我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要给阿凉幸福! 过了一会儿,官道上又出现三个江湖人,向着茶棚走来,远看衣着穿戴像是武当弟子。走近了,年长的我认识,是清虚道长,另外两个年轻的应该是他的徒弟。 这时,阿凉忽然站了起来,向着那三个人走去。 阿凉认识他们?还是那三个人是阿凉的新主人?或者救命恩人?我胡乱地猜测着,却眼睁睁看见了令我难以置信的事情。 阿凉走到那三人面前,突然抽出其中一人的宝剑,挥剑出招,招式狠辣。那两个年轻弟子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一招毙命。清虚道长似乎也没意识到会突然受到袭击,匆忙拔剑迎战。 阿凉却只攻不守,招招直逼清虚道长的要害。清虚道长虽然是有几十年功夫的老江湖,但惊怒之余也被杀得措手不及,没有几个回合竟然中招倒地。阿凉也挨了一掌,身子晃了几下并没有停手,又在清虚道长心口补了一剑,然后利索地割下那三个人的头,从尸体上撕了一块衣襟包了,抛下宝剑,飞身离去。 我一阵眩晕,瞠目结舌。阿凉刚才用的剑法与完颜纯如出一辙,杀人割头,而后又施展绝妙轻功迅速离开现场,典型的杀手作风。我用手狠狠掐自己的肉,生生的痛,看来刚才那一幕是真真切切的,不是我的幻觉。 天啊,为什么会是这样?难道一开始我就错了? 阿凉,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完全失去了判断能力,不行,我必须追上他,问个清楚!此时此刻我再也顾不上自己的任务,飞身向着阿凉逃逸的方向追了过去。 (上部完) 下部] 二十一 阿凉 我拎着那三颗人头,施展轻功奔进密林,依着主人交待的方法小心掩藏踪迹,用最快的速度到达接头的地点。 密林深处一棵枯树,残断的枝干上繫着一段红色的麻绳。那红色刺眼妖艷,仿佛刚染上人血。按照上次密信里写的记号一定就是这里了。 我将裹着人头的包袱系在那段红色的麻绳上,又在树洞里找到一个木匣。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木匣,里面盛放的是主人给我的密信。我多么期待那是允许我回去看望爹爹的消息,可惜我又一次失望了。信是我要杀死的下一个目标的基本资料和任务的时间期限,再有就是一小袋干粮,估计可以吃四五天的份量以备不时之需。所谓不时之需是指紧盯目标无暇自己寻找食物的时候可以靠这些干粮维持。 任务是从今天开始一个月内完成,我认真看过目标的画像和全部资料,就将密信毁去。过目不忘,我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但是对于这次的目标,我几乎是毫无把握。目标是一名宋国大官,虽然自身不会武功,却有大批高手保护,防范严密,我以前从未应对过这种复杂情况,简直不知从何入手。可我别无选择,我必须完成任务,因为也许这次任务之后我就可以回去看爹爹。 还记得半个月前当我第三次完成任务之后,主人带我回去。我看见爹爹安静地躺在厢房的床上,虽然仍未清醒,但显然受到了良好的照顾。爹爹只是主人的奴隶,能受到如此好的待遇,有房栖身,有床可躺,有药治疗,衣食无忧,我怎么能不感激主人的恩德?我就算为此再苦再累背负再多罪孽,也值了。主人说我爹爹体内的毒素已经控制住了,如果能继续服用药物,几个月后就可以醒过来,醒来后再有一年半载就能彻底康復。 我知道那些能挽救爹爹性命的药很稀有很昂贵,所以我必须继续替主人完成任务,继续杀人。我的内心很矛盾很恐慌,我无法分辨是非对错,只为救爹爹一人性命我是否必须去害那么多性命。然而时间不容我思考,我卑微的身份也不能决定自己的所作所为,我是属于主人的,主人说过的他早晚会命令我去杀人,这是我无法逃避的命运。 任务艰巨,时间紧迫,我不能再胡思乱想。我决定先带着干粮离开密林,按照地图的标记去追踪目标,当然在这之前,我要找一处溪水清洗一下身体。自己的血我见过太多,却无法忍受别人的血,尤其是因我的杀戮而残留在我身上的那些,仿佛一点一滴都附着亡魂的砺气,会啃咬进我的肌肤,侵蚀我的肉体。我更加厌恶如此骯脏的自己。 这次不仅是心灵上的煎熬,清虚道长临死前拼力击出的一掌还镇伤了我的内脏。刚才一直强撑着,现下终于还是发作出来。嗓子一阵腥甜,我连着吐出几口鲜血,痉挛和疼痛依然没有好转。我没有停下脚步,因为已经走到了密林边缘,眼前便是一条小溪。我想或许洗个澡再躺一会儿,我就可以缓过来。 我没有想到这次伤得不轻,我竟然没有挨到小溪边上就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隐隐约约地还存有一点意识,我想挣扎着爬起来,手脚却没有力气。 天好像忽然阴沉下来,不一会儿电闪雷鸣,竟下起暴雨。豆大的雨点密密地砸在身上,敲打着我的知觉。痛,由内脏传出,蔓延至全身;冷,我下意识地蜷缩,却感到肌肤滚烫。也许是这一次的内伤再加上高烧淋雨,牵动了从前的那些旧伤,曾经折断的肋骨和一些较深的伤口竟也像要撕裂般痛了起来。 我痛得窒息,血禁不住从嘴里大口大口地涌出。我不知道我这样的身体还能撑多久,以前每逢暴雨,旧伤顶多是隐隐作痛,而今这次竟然发作得如此厉害,让我难以忍受甚至产生了死的念头。可惜我现在的情况,就算自尽也已无力。更何况我不能死,我死了,爹爹怎么办? 我尽量集中精神,希望能够引导自身内力,缓解痛苦,但是内伤严重,内力竟然凝聚不起。我仍是不肯放弃。曾听人说过,只要求生的念头不灭,人就不会轻易死去。 因为疼痛的亢奋,我一直保持一丝清醒,迷迷濛蒙之间,我感觉有人走近。在那人不顾我满身泥水血污,毫不犹豫将我抱起的一瞬,我知道我有救了。 他将我抱入一个山洞,把我放在地上,捡来干柴生起一堆火,又在洞中四下寻了干糙树叶。我当然不会奢望那人是为我铺设床铺,他能把我抱进洞中避雨,我已感激不尽。看那人的衣着还有头上戴着的斗笠,我想起他应该就是之前赏赐我茶水的好心人。他应该目睹我杀人,会否抓我去官办,还是因为看上了我的身子而救我? 那人唿吸绵长,内功不弱,我未受伤前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如今被他所救或者说落在他的手中,恐怕轻易是逃脱不掉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能一遍一遍安慰自己,他既然把我抱进山洞应该不是想要我性命,只要我能活下来,就一定有办法的。 他用干糙枯枝铺好一个简陋的床铺,又来到我身边,把我抱起轻轻放在床铺上,脱去我的上衣。我无力挣扎反抗,就由着他摆弄,等待着他脱去我的下衣,尽量放松身体迎接随后的剧痛。 然而一切出乎我的意料。他只是一只手扶着我盘腿坐好,另一只手抵上我背心大穴。他竟然是用真气为我疗伤。他小心翼翼地牵引我的内息循环周天,一遍一遍不惜耗费自身气力。 我觉得内腹的疼痛渐渐缓解,真气运行越来越顺畅,身外的感觉越来越淡,慢慢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等我再次清醒,洞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she入洞中,好像是早上。 那个人就躺在我身边,他耗费了过多的真气,应该非常疲倦,想是睡着了。我突然产生一股强烈的好奇,想看看我的这位救命恩人的真面目。也许此刻我无法报答他,但是只要我知道他是谁,就有机会报恩。 我鼓起勇气,轻轻掀开那层青纱。 “啊!”我禁不住叫出声来。他竟然是袁二少爷! 他被我的叫声惊醒,一睁眼已经知道瞒不住了,索性摘下斗笠。他起身拥我入怀,动作温柔至极。
第24页 我在他怀中惊慌失措,颤声道:“对不起,二少爷,我不知道是您。” 他却激动地不肯放开我:“阿凉,你知道吗,当我看见你没有死,我有多高兴!” 是啊,我没有死,我被二少爷找到了。我是否该跟他回去呢?于理该当如此吧,但是我怎能丢下爹爹?若我必须要跟二少爷走,也要对现在的主人有个交待才行。然而我内心深深恐惧,现在二少爷虽然对我关怀照顾,还为我疗伤,下一刻或许又是一顿折磨。我根本不了解他的心思,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令他满意。 他或许看到了我眼中的恐惧,或许感觉到了我身体的颤抖,他问我:“阿凉,你怎么了?你还在怕我?见到我你不高兴吗?” 我低垂眼帘,尽量绽出谦卑恭顺的笑颜:“二少爷,见到您,阿凉很高兴。谢谢您刚才为阿凉疗伤。” 我好像看到他眼中掠过一丝哀伤,他松开手,表情僵硬,却还尽量笑着:“不要怕,我不会再伤害你的。我找到你,就是为了要把你留在身边,好好照顾你。” 我往后退了一些,从干糙垫子上退到地下跪好:“二少爷,我现在有另一个主人。他救了我和我爹爹的性命,如果您要带我离开,希望您能通知他。” “你就是为了现在的主人才去杀人的?你的武功是谁教的?” 主人在我第一次出任务之前,叮嘱过我就算死也不能说出师承和刺杀的任务,为了大家的安全必须保守这些秘密。所以我摇头:“现在的主人不许我讲的。” 二少爷显然不满意我的答案,他靠近我。我以为又该是一番拷打,我认命地闭上眼。他却没有再动作,只是轻轻嘆了口气:“算了,你不说,我也不逼你。希望你能让我陪在你身边,可以吗?” 他的话很奇怪,他想让我留在他身边,需要徵询我的意见吗?但是我还有任务没有完成,我小心翼翼道:“我现在的主人还有事请让我做,我不知道是否该留在您身边。” 他苦笑:“他又让你去杀谁?你何时能见到他?” 我猜测道:“我想这次任务完成时就能见到他了。” “那好,我帮你尽快完成任务,陪你去见你现在的主人,求他放你跟我走。”他的语气很坚定不容置疑,随后又缓和了下来,温柔对我道,“再说,你目前的身体,你的伤势,没人照顾可不行。” 我想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也没有资格。我应该听从二少爷的安排。没准主人能够同意继续救治爹爹,又放我随二少爷离开,一切都会回到最初的样子。然后就像曾经约定好的,再过一年半我就能回到我第一个主人身边。真是很美好的幻想,不是吗?可是我现在的身体,能支持到那个时候吗? 二十二 天一 原以为在宋国茫茫人海之中寻找阿凉,所需要的时间和耐心的都是无法想像的。我早有了类似的思想准备。可是上天也许开始同情怜悯我,有意帮了我一把。 我那时正带着两个侍卫在宋辽边境徘徊,毫无头绪,忽然接到了辽帝,也就是我父皇的口谕。说是宋国有位大官想要叛逃出境,如果我们辽人能保他平安,他将献上详尽的宋国布防图。原本派去与这位宋国大官接洽的是我的一位表哥,大约是某某亲王,结果事情还没办我的这位表哥就不幸的在开封附近被人暗杀了。现在宋国君主和宋国的武林人对我们辽人的敌视情绪越来越大,暗杀活动猖獗,辽国官员都不敢轻易入宋境送死。正巧我在,最好能帮忙将那位宋国大官安全送入辽国境内。 父命难违,我根本无法推辞。送信给我的是我父皇的亲信魏大人,明里是协助我完成这个任务,实际就是监督我,不要私自行事出什么差错。据魏大人说如果我能将此事办妥,是大大的功劳一件,我父皇必定龙颜大悦,说不定就赏赐我金山银山奴僕万千。我对金山银山毫无兴趣,我现在最关心的是阿凉。我想如果能完成任务,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或许有机会可以求父皇答应我一个条件,给阿凉自由地位和尊严。 宋国的大官已经编造了藉口离开都城,向北而来。我们约好了在相州汇合,乔装改扮再一路北行,出宋境入我大辽。行程安排,与宋人的接洽都由魏大人一手操办,根本不用我费心。我想我在这里的唯一职责就是保护那为宋国王大人的安全。反正我讨厌官面上的应付,如此安排正好。 王大人自己就带了数十名高手,到达相州时一直没出什么危险。如今又加入我们的人,更显得万无一失。王大人留了一个替身在相州履行他的公务,自己则乔装成商旅,带着一众保镖悄悄离开。这一招金蝉脱壳确实高明,可以将宋国皇帝和那些杀手们的注意力都留在了相州,自己则趁机熘之大吉。 从相州北行,我们便捨弃官道,走小路尽量掩藏行踪。谁知在第四天还是发现有人跟踪。我想与其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整日提心弔胆,不如设下一个陷阱,引诱刺客上钩,一网打尽。 那一晚月黑风高,一切布置妥当,我们坐等收网。 王大人已经易容改装,藏在安全的地方,除了我和魏大人,再有王大人自己的两个亲信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别人都不知晓。 一直等到二更,虽然周围依然安静,我却能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刺客应该已经到了。他们悄无声息地靠近,少有人察觉,可见功力非比寻常。 然而我们早有准备,机关埋伏还是无可避免地被触动了。我站在高处,凝视战局。 刺客只有两人,蒙着面孔,被我们的十几名高手死死围住。附近再无异动,看来刺客没有后援。而我和我的两名侍卫都站在王大人魏大人左近,还没有加入战团。看目前的情形,我们占绝对优势。 我看不到那两个刺客的容貌,但是看身形,我觉得莫名的熟悉。其中身材高大之人用剑,一招一式竟然与袁復北极其相似,功力也不相伯仲。我与袁復北交过手,轻易不会认错的。又过了一会儿,我已经能百分之百肯定,那个人应该就是袁復北。他是宋国武人,如今来刺杀王大人,莫非宋人已经知晓王大人的叛逃阴谋? 另一个刺客身材瘦小,剑法诡异灵动,我从未见过那样的招式。可是那个人的身形我好熟悉,让我想到了阿凉。但是阿凉应该没有这么好的武功吧?那刺客出招的气劲力道,绝非短时间内能练成的。阿凉若早就会武功,在黑水宫的时候就不会任人欺凌了。 忽然我听袁復北道:“咱们中圈套了,阿凉,我掩护,你先走。” 我认出袁復北的声音,而且他居然叫另一个人“阿凉”。难道真的是阿凉,是我千辛万苦寻找的阿凉?倘若如此,不论于公于私,我都不会让他们走的,至少要把阿凉留下。 考虑妥当我调集所有剩下的人手,加入战团,我下令要生擒刺客。 走近了,我听到阿凉的声音:“二少爷,你先走吧,我不能拖累你。” 真的是阿凉,他的声音我绝对不会认错的。我禁不住唿唤他的名字:“阿凉!” 他听见我的声音,身形明显一顿,向我这边望过来,似乎已经认出了我。但是围攻的人才顾不了那么多,阿凉一分神的功夫,他们纷纷发出杀招。 袁復北看到阿凉遇险,不顾自身安危,冲过来保护。围攻的高手是直接听命于王大人的,我根本无法迅速控制局势。再说我本来也是打算把阿凉留下来的,就没有阻止。场上形势完全倒向我们这边。 袁復北就算武功再高强,也架不住我们人多,而阿凉好像原本身上有伤,刚才分神挨了一掌,体力明显不支,招式散乱起来。 不出我所料,又过了半个时辰,袁復北用身体为阿凉挡了一支带毒的暗器,自己却昏迷倒地被擒。阿凉见此情景,放弃抵抗,束手被俘。 在这里实际主事的还是魏大人和王大人。袁復北和阿凉被封住穴道捆绑结实押到两位大人面前。他们两人的蒙面布巾已经被扯掉,露出本来面目。袁復北的死活我没兴趣,我的双眼定在阿凉身上,再也移不开。 阿凉看到了我,却习惯性地低下头,那卑微羞怯的样子,真是惹人怜爱。 袁復北已经被冷水泼醒,王大人厉声质问:“谁指使你们来刺杀我的?” 袁復北冷笑根本不屑于回答。阿凉也是沉默不语。 魏大人道:“他们应该是宋国武士,说不定宋主已经起了疑心,要取王大人性命。” “那昏君怎么可能知道咱们的事情?我一定要问出主使。”王大人却不肯罢休坚持逼问。 在我看来王大人对我们并不信任,他虽然怀疑是宋国皇帝派人杀他,又害怕是我们辽人想取他性命,毕竟我们真正要的只是那张宋国布防图。他一直没有对第二个人透露图藏在何处,恐怕就是为了保住自己性命。
第25页 接下来大约要有一番严刑审问,我怎能让我的阿凉受到伤害?于是我指着阿凉对魏大人道:“那个人是我的奴隶阿凉,另一个是袁復北,宋国武林盟主的弟弟。阿凉是自己人,若没有他,咱们今日的计划不可能进行得如此顺利。”我说完走到阿凉身边,撕开他的衣袖,露出他手臂上混合汉文和契丹文的奴隶标记。 魏大人听得出我在维护阿凉,虽然我没有再拿出什么真凭实据,但是区区一个奴隶,他才不会在意,乐得送我人情。何况我已经帮他擒住了一条大鱼。就算我们不知道谁是刺杀的主谋,但是有了袁復北做挡箭牌,我们此番出境应该是指日可待。 所以魏大人陪着笑脸附和我,对王大人道:“王大人,那个人确实是黑水宫少主的奴隶,想来是少主英明提前安插的眼线。咱们目前擒住了袁復北,一切都不用愁了。” 王大人自己的护卫大都是宋国江湖中人,也有认识袁復北的,证实我所说无误。王大人当然明白利害关系,也知道我这个黑水宫少主是辽国皇族,身份显赫,自然不会拂逆我的意思。 唯有阿凉知道我在说谎,为了防止他乱讲话,坏了我救他的计划,我在撕开他衣袖的时候早已偷偷封住了他的哑穴,让他暂时不能言语。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袁復北被关押起来,由王大人的手下看守。而我带着阿凉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让两个侍卫守在门口不让闲人靠近,亲自为阿凉解去绳索,把他抱到床上。他的身子轻轻颤抖,一阵一阵地咳着血,好像内伤不轻。我解开他的哑穴,脱去他的衣裳,想立刻为他疗伤。 他并不挣扎反抗,闭着眼睛,轻轻对我道:“主人,真的是您吗?能见到您阿凉好高兴。” 比起分开的时候,他单薄的身子上又添了许多伤疤,有几道简直是触目惊心,这些日子他过得并不好吧?是因为我的疏忽,才让他又受到如此多的折磨,都是我的错。这次,我绝对不要再和他分开。上天都帮我,让袁復北落在我的手里,让阿凉回到我的身边。我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才能让阿凉明白我的心意。我情难自禁地吻上他淡如水色的唇。我本想吻得更深更久,甚至立刻把阿凉据为己有,可我清楚阿凉有伤在身,经不起这些动作。我努力克制,只轻轻吻了他一下就放开。 然后我听到阿凉卑微地哀求:“主人,阿凉现在身上很脏,请允许阿凉清洗一下再服侍您就寝。”他说这话时仍然夹杂着细碎的咳嗽,他的脸上是我常见的妩媚笑容,眼睛已经睁开,尽力隐藏着不让哀伤和痛楚流露。 我的心一阵揪痛。我忽然开始怀疑,就算我亲口对他说我爱他,他也不会相信。充其量只当是我这个主人一时兴起的宠爱罢了。 二十三 阿凉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果然是真的。 我那次伤重不死,被人相救,遇到了爹爹。爹爹中毒昏迷,却非无药可救。我杀人受伤,二少爷竟为我疗伤,甚至不问我为何杀人,还帮我行刺这次的目标。行刺不成,我束手就擒,却终于回到主人身边,能够看到我最爱的人,是多么的幸福?原以为,我这样的身体撑不到约定之期,但是老天有眼,让我能提前见了主人。哪怕只有一眼片刻,就算用尽我一辈子的幸运也值得。 主人似是难得如此温柔待我,将我抱到床上,亲吻我的嘴唇。是要我侍寝吗?可是我现下混了泥水血污的身子如此骯脏,怎能玷污主人的高贵?我挣扎着哀求,如果主人真的需要我的身体,我一定要清洗干净再恭恭敬敬奉上。 主人没有拦着我,任我从床上起来,蹒跚走出房外。院中有一口水井,我匆忙提了一桶水,淋在身上。顾不得伤痛,用尽所剩的力气,努力地清洗。 我的头一阵阵眩晕,压抑不住地咳嗽,血从口中溢出,滴落在地上,斑斑暗红,又被水沖淡,流走。我不在乎,我心中只有喜悦。主人刚刚吻了我的唇。 这几天二少爷每晚都会如此温柔地亲吻我的嘴唇,他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如此。虽然二少爷大约是一时兴起,而主人只是随便开个玩笑,我却很认真。我爱着主人,被我爱着的人亲吻,哪怕是个玩笑,我也会珍惜。 主人的房门口,立着两个侍卫。他们都曾占有过我的身体。他们看着我赤裸的在院中沐浴,眼中的欲望表露无疑。在他们看来,我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隶,一件发泄的器具而已。在主人眼中也是如此吧?过一会儿,我该如何讨好他?或者刚才我没有立刻满足主人,他下一刻根本不屑于再碰我。大约今晚就要伺候这两个侍卫了吧? 我忽然想到了二少爷,他受了我的牵连被俘,都是我的过错,我一定要想个法子救他。或许我应该努力取悦主人,哀求主人放过二少爷。来行刺的明明是我,不应该迁怒他人。 清洗完了,我就这样一丝不挂地走回门口。房门是敞开的,主人一直在里面,看着我,表情凝重。我用最卑微的姿势跪下,恭恭敬敬地爬到主人脚边,抬起臀,扭动腰肢,做出yin盪的姿势,绽出妩媚的笑颜,讨好主人道:“主人,请让阿凉服侍您就寝。” 主人怔怔地看着我,眼神哀伤而陌生。他没有说话,不似往日或嘲讽或踢打,只是默默地看着我。 我知道我的身上遍布丑陋的疤痕,我的容貌远不及主人万分,可是我除了这样骯脏的身体,再无其他可以利用的东西了啊。想到这里我自卑得再不敢抬头,心中一阵痛楚,禁不住又咳出血来。这次会被主人一脚踢开吧?我的视线模煳,四肢再无力气,身体摇摇欲坠,不过我早已习惯了那样的对待,我不害怕,一点也不害怕。 奇怪的是,主人将我从地上抱起,仍旧抱我回到床上。他让我侧卧于柔软的褥子上,背对着他,他却轻轻从后面搂我在他怀中。锦缎做成的被子,遮住我赤裸的身体,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温暖。我哭了。 我想我一定是在梦中,我不敢睁眼。 自从被二少爷救了,我大多数时间都是躺着养伤。二少爷说不需我做什么,只让我乖乖地躺着,饮食医药,他都一手操办。我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对我如此好,可是我仍然心存恐惧,我看到他禁不住会发抖,我不敢对他说话,生怕说错什么,又要挨一顿惩罚。他也不问,只是每晚亲吻我的嘴唇,再无其他。他不曾要过我的身子,或许已经厌恶了。他一直追问我要刺杀的目标,我本是不想说,可我害怕他那些恐怖的手段,怕他现在的和颜悦色后面是歇斯底里的惩罚。我告诉他我要刺杀的是宋国的王大人。他说他也正要杀这个人。我不知道他是否骗我哄我,但他追查到了王大人的行踪,带着我来行刺。 毕竟是因为我,二少爷才会被捉住。不管他曾经如何伤害我,他仍是救过我性命对我好过。他说他爱我喜欢我,不论真假,他有心说过,我就不会忘记。 我看不到主人的脸,不知道他的表情,但是能感觉他唿吸平缓,热气就在我耳边。我猜他现在心情还好。 我这样胡乱地想着,昏昏沉沉睡去。再睁眼时,已是早上。我想从床上下去,为主人准备早起洗漱的用具。无奈主人的手臂抱着我的身体,我若动作,定会搅扰主人睡眠。 我只能维持着原样,却因伤痛强忍咳嗽仍是禁不住身子微微颤抖。 这细小的动作被主人发觉了。我听到主人的声音。 “你醒了?昨晚睡得好吗?” “谢谢主人关心,阿凉很少能睡在床上的,真得很舒服,这不是在做梦吧?” “你若喜欢,以后天天都睡在床上如何?你内伤未復需要休养,你想吃什么我叫人去准备?” 我一时无法理解主人的言语。为何他也像二少爷那样温柔对我?莫非我早已死了,或者一直在梦中。我不太相信卑微如我能得到如此待遇。我颤声询问:“主人,您睡醒了吗?需要阿凉为您更衣吗?” 我感觉主人抱着我的手突然收紧了,他就在我耳边温柔的对我说:“阿凉,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以前都是我不好,我现在要好好珍惜你。” 主人的声音实实在在,听到我耳中却是虚幻缥缈。我从来不曾奢望过,也早已决定不再期待什么,为何偏偏他又这样对我说。应该不是真的吧,我无法相信。但是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在我心中充斥着满满的幸福。我激动得无法言语。 “阿凉,我要你亲口对我说,说你爱我,永远不会离开我。” 主人的话如同一道魔咒,我情不自禁地将心中深藏已久的话说出口:“主人,我爱您,我愿意永远留在您身边。” “不要再叫我主人,叫我天一。” 我的理智完全消失,我唿唤着主人的名字:“天一,天一,我爱你。”
第26页 主人将我抱起,亲吻我的嘴唇。情意绵绵。 我只觉天旋地转,眼中除了主人,再不见其他。我只能听见主人的声音,我只能感觉到主人的气息,我多么希望那一刻就与主人结合为一体。 主人却在吻过我之后,将我放开,热情似是渐渐冷却,或者是极力压制。他对我道:“阿凉,你现在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真的吗?也许这一切都是荒诞不经的梦,都是主人一时兴起的捉弄,下一刻他恼了厌倦了,就不会再同我玩这样的游戏。不如利用这个机会,救二少爷。我顾不得许多,小声道:“主人,阿凉想求你放了袁二少爷,他是帮我来行刺的,并不知情。” 主人并未料到我会突然说这个,脸上神情一变。而后黯然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信我。好,我答应你,我会放了那个姓袁的小子,不过我要他把你还给我,再不许他见你。”主人说完竟起身,穿戴整齐,离开房间前对我说:“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走开。” 主人答应我了,他现在是去释放袁二少爷吗?袁二少爷若能平安离开,我就放心了。剩下就只有爹爹的事情。帮爹爹疗伤的那个主人,要我刺杀王大人,我目前根本办不到啊。我只想留在天一身边。 主人再回来时,将五花大绑的袁二少爷带入房间。他吩咐侍卫守在门口,房内只剩下我们三人。 主人让我靠着他的身体坐在床上,低头望了望趴伏在地上的袁二少爷:“阿凉求我放你走,你应该谢谢他。” 袁二少爷似是伤重体力不支,想挣扎着站起来,却没能成功,只好倚着墙坐起身子。他不看主人,双眼只望向我:“阿凉,你没事就好。” 主人嗔怪道:“阿凉在我身边当然好。你只要答应把阿凉还给我,我就放你走,咱们之间的约定就此一笔勾销。” 袁二少爷却冷笑道:“耶律天一,你当阿凉是件物品吗?随便当赌注输给我,现在又想要回?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我想救你,你却如此不识好歹?”主人怒道,“阿凉身上又添许多新伤,都是你弄的吧?你问问他可愿继续跟着你?” 袁二少爷向我投来徵询的目光。 我却转过头不看他,身子下意识的颤抖:“二少爷,阿凉想,想留在主人身边。求您放过我吧。” “听见没有?再说你现在是阶下囚,我若单方撕毁约定,把阿凉留下,你也奈何不了我。咱们之间公平交易,你点头我就放你离开。”主人摆明利害关系。 我听见袁二少爷嘆了一口气,那样的伤心忧郁。接着他缓缓道:“好,我同意把阿凉还给你。请你放我离开。” 主人知道袁二少爷中毒受伤,就算放开现在的桎梏,他也绝没机会反击。所以他二话没说,解开了袁二少爷身上的绳索和被封的穴道。 袁二少爷打坐片刻,恢復几成功力,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又痴痴地看了我一眼,正看见主人与我温存,也看见我依偎在主人怀中脸上幸福的笑容。他喃喃道:“阿凉,我对你说过的话都是认真的,没想到你一直骗我。” 我知道他误会了,以为我故意引他来行刺,害他落入圈套失手被擒。可我还来不及解释,他已经破门而出。我虽有些难过,却并未放在心里。毕竟我爱的人是天一,现在终于能陪在他身旁,我再不想其他。 二十四 天一 我放走了袁復北,在魏大人和王大人那里少不了费一番口舌解释。魏大人就算对我不满,也碍于我的出身不敢明里说什么,王大人可不管那一套,竟一时激动指责我与刺客串通。 我冷冷对王大人说:“我保护的只是那张地图,你的命算什么?” 王大人被我杀人的眼神逼得一个字也说不出,他当然明白自己的价值,若是惹恼了我,就算安全出得了宋国到了辽国也是死路一条。他脸皮足够厚,一看讨不了好处,赶紧承认错误,对我低三下四地赔罪。我才不屑于理这种人。他死了与我何干?图没了又能如何?父皇不会因为区区一张宋国布防图而治我的罪,父皇还盼着我能执掌黑水宫一统江湖呢。 我的心思全在阿凉身上。 阿凉的伤势很严重,早先受过内伤,没有调养好就又妄动真气,再加上他本来身体就差,饱受凌虐长期营养不良落下病根。现在咳血不止,我帮他运功疗伤,餵他吃灵丹妙药,也不过能撑一时片刻。大夫说阿凉这样的情况不死已经是奇蹟,用药吊着也最多能活个一年半载。我才不信宋国庸医的胡话,我要带阿凉回大辽,师尊一定有办法救治阿凉的,或者我可以求父皇,遍寻名医和良药,只要能为阿凉续命,我愿倾尽全力。 关于阿凉为何突然会了武功,我后来想明白了,一定是袁復北教的,虽然阿凉的招式与袁家的剑法不同,但也不是我这一派。再说阿凉当初若会武功,在黑水宫里就不会任人欺凌了。我怎能不恨袁復北?他教阿凉武功,就是为了让阿凉帮他杀人吧?阿凉身上那些伤,一定是因此而来。 我暗暗下定决心,哪一日再遇到袁復北,我绝对不会轻饶他,我要让他偿还阿凉在他那里受过的苦。可惜就算袁復北陪上性命又能如何?他能让我的阿凉好起来吗?他的死能换得了阿凉的生吗?我茫然了。 想一想别人都是可以宽恕的,我最该恨的其实是我自己。阿凉跟了我至少十年,我除了伤害,几乎什么也不曾给他。我若曾经珍惜过他,对他稍微好一点,也不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不管我心里怎样想,魏大人还是督促着我们一行继续北上。离辽国越近,对我们来说就越安全。我抱着阿凉骑在马上,就像我们当初来时那样。只是那时阿凉身子紧绷,而现在软软地靠在我的怀中。 阿凉的身子很虚弱,除了咳血,时不时地还会不自觉地晕过去。所以我把他牢牢地抱住,让他清瘦单薄的身子紧紧依靠着我。我其实很想知道,阿凉与我分开后都发生了什么。但我怕他说话多太耗元气,所以我把疑问都压在心里。我不问话,以阿凉的性格绝对不会主动开口说什么。 我们的队伍经过市集的时候,我留意到一家不错的成衣铺子。再往北天气渐凉,我早想为阿凉添置些衣物。知会了魏大人,我抱着阿凉下马,带他走进成衣铺子。 入眼的各色服饰,虽然都是宋国样式,但做工精细,还算上乘。我想先在此处随便买几件,将就到辽国再请裁fèng为阿凉量身定做。 在店中逛了一圈,我为阿凉仔细挑选着,却瞥见阿凉一直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跟在我身后,根本不曾抬头看店内悬挂的衣物,仿佛那些华美的东西与他毫无关系。 我看中一件貂皮的斗篷,还有一套墨绿色的锦衣,大小样式都很适合阿凉。我伸手抚摸布料,柔软舒适,刺绣花饰华而不艷,正能衬出阿凉温顺恬静的气质。于是我指着那套衣服问阿凉:“阿凉,你看这套衣服如何?” 阿凉依着我的命令抬头观望,而后又低下头,轻轻道:“很华美的衣服,只要主人喜欢就好。但是主人穿,似乎尺寸偏小。” 我笑道:“这是买给别人的,大小应该合适吧。”我说完招唿店家过来问价。 店家陪着笑脸道:“这位公子确实有眼光,您要的这几件都是本店的极品。除非像您这样尊贵的客人,寻常人小店也不敢卖。您是就要这套衣服,还是有什么尺寸要求,不合适的地方本店免费修改。” 我点点头,指着那套墨绿色的锦衣又说:“我看这套就不错,可以试穿吗?若不合身再修改。” 店家打量了一下我的身形,怀疑道:“您是自己穿吗?斗篷还好,不过这套锦衣似乎偏小,不如在本店依这样式量身定做。” 我指着阿凉对店家道:“让他试穿。另外烦劳店家选些与衣服相配的内衣鞋袜给他换上,银钱算在一起。” 阿凉并没有吃惊,顺从地跟着店家去里间换衣服,我想他一定以为我是买给别人的衣物,只是让他试穿看看大小而已。 阿凉换装之后,比我想像中更美丽。并非他的容貌如何出色,而是那种浑然天成的清丽淡雅,在合体的衣衫穿戴之下被衬托出来。我禁不住盯着他痴痴的看呆了。 阿凉却局促不安地问我:“主人,这套衣服合您的心意吗?如果可以,阿凉就脱下来了。” 我摇头:“不要脱下来,阿凉,这衣服你喜欢吗?穿在身上舒适否?” 阿凉只是傻傻地点点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他觉得这身衣服根本就不可能给他的吧,与他不相干他说与不说都不重要吧?我不禁懊恼,我是为阿凉买衣服,我刚才却只是一厢情愿地挑选我喜欢的颜色样式,根本没有问过他本人的意见,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他或许根本不喜欢这件,可是我决定要买问他好不好,他又怎敢说不?
第27页 于是我和颜悦色地问阿凉:“如果我给你添置些衣物,你想要哪件,这店里随便挑。” 阿凉先是迟疑地望着我,肯定我不是在逗他玩,才敢环顾四周,眼睛停留在店铺最外边。那里凌乱地堆放着一些廉价的粗布衣裳,都买下也不及这件墨绿锦衣的零头。我不动声色,让阿凉自己过去挑,我想知道阿凉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样式。 结果他小心翼翼地挑出一件青色的粗布衣,大小基本合适,做工和样式平淡无奇,布料远不及绸缎柔软舒适,却结实耐磨。这种衣服满大街的贩夫走卒常穿的,怎么能配得上我的阿凉?可是阿凉将那套衣服捧在手中,摸了又摸,似乎很喜欢。只要阿凉喜欢,我为什么不给他? 于是我对店家说:“刚才那些再加上这件,一共多少钱?” 店家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线:“这位公子,您已经买了这么多件名贵的衣饰,这套粗布衣就当是免费赠送,再给您打个九折,一共一百二十两银子。” 我看都没看丢下几锭银子。 店家又客气道:“公子不如让这位小哥试试那套衣服,不合适就现场改改,免得日后麻烦。” 我本意并不想让阿凉穿那件粗布衣的,可那店家殷勤得很,不等我说话就又带着阿凉去了里间。再出来时,那套墨绿色的锦衣已经被老闆叠好,一眨眼的工夫连带貂皮斗篷都用绸缎包起,递到我面前。 阿凉之前身上只有一套破烂衣裳,穿着糙鞋。如今为了试穿新衣,刚才换上的内衣裤和靴子都还没有脱下。店家看了看觉得不用修改什么,我也不想再耽误时间,就对店家道:“他身上穿的不用包了。”然后一手拎着新衣,一手拽着阿凉离开店铺。 新买的东西交给我的两个侍卫保管,我抱着焕然一新的阿凉上马。虽说阿凉现在的穿着并不令我满意,在别人看来却还算得体符合他的身份,而且比之前要好上百倍了。 我这时才注意到阿凉的手里攥着一个小包袱,一块辨不清本色的破布里包着他刚才穿着的那套破烂衣服。 我一皱眉,问他:“那些破布你怎么还没扔掉?” 他身子一颤,抿了抿嘴唇,请求道:“对不起,主人,我可以把这套衣服留下吗?我想或许以后还能穿。” “你现在不是有新衣穿了吗?那团破布还留着做什么?” 阿凉鼓起勇气小声解释道:“曾经袁二少爷让我侍寝后,赏赐过我一套新衣。我原也以为旧衣用不到了,便撕碎裹了伤口。可是后来挨罚的时候,新衣被打烂了,无法再穿了。” 他的话语很平淡,仿佛是无关自己的闲聊。听在我耳中,却令我心痛楚莫名。衣服都被打烂了是怎样的惩罚,我自然清楚。我不能再伤害他了,不能再强迫他做事,他喜欢怎样就怎样吧,只要他觉得轻松自在就好。所以我不再逼他扔掉旧衣,时间会证明我对他的好。 “姓袁的经常打你吗?痛不痛?”我下意识地问。 阿凉微微地笑着,掩饰着眼中的哀伤:“痛一会儿就不觉得了。而且二少爷温柔的时候对我很好。” 我才不信,心中不服口上便道:“那是他好,还是我好?” 阿凉浑然不觉我话语中的嫉妒意味,只是习惯性地回答:“当然是主人好了。” 我追问:“你说,我哪里好呢?” 阿凉自然而然地回答:“主人这些天一直没有打骂我,而且还给我买了这件新衣。若是能一直穿回黑水宫,别的奴隶们一定会羡慕死我的。” 原来我在阿凉的心目中就好在了这里。我无话可说,我又有什么资格说呢?阿凉到现在仍是不相信我爱他,不是把他当成物品,而是一个人,真真正正的爱着他。 二十五 阿凉 穿着主人特意为我买的新衣,我的心情好极了,伤痛也似乎轻了许多。主人之前请过一个大夫为我看病,他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知道自己无几日好活,所以主人才会突然对我这样好吧,还哄我说他也爱我。主人其实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啊。 他经常怔怔地望着我出神,而今买了那套昂贵的衣饰让我试穿,我猜主人一定是爱上了某个人,那个人与我身材相仿,面貌可能有几分相似。所以他才会将我暂时作了替身吧。那个人必是才貌双全又有着高贵的出身,才会让主人如此痴迷。我默默地为主人祝福,希望他能与相爱的人结合,天长地久白头偕老。 我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但是我已经回到了主人身边,我的愿望实现了。我死前唯一牵挂的就是爹爹了。我一定要完成刺杀的任务,据说王大人的头很值钱的,或许那些钱能换来足够的药,治好爹爹。这是我最后能尽的孝道了。 幸好主人从没有问过我为何会来行刺,如果他问,我大约会如实说的,那样再想行刺成功的机会就小很多了。其实这些天跟随在主人身边,我有很多机会下手杀王大人。我一直没有行动,因为如果我杀了王大人,我势必要离开了,就算我不愿也需先把王大人的头送去幽魂指定的地方。我既然杀了王大人,就是破坏了主人正在做的事情,我若有力气回来,多半也是死。不过我暗暗决定,如果有力气,一定回来,临死前再看看主人——我爱的人。 但是我必须动手了,再有一日就要到边境了,出了宋国便没有与幽魂的联络地点了,而且我任务的最后期限是今晚。 边境附近盘查紧密,王大人他们不敢走官道,绕行小路,错过了宿头,在荒郊野外临时露营。今夜无月,大家聚集在篝火旁,吃喝完毕留下各别值夜的人,就纷纷睡了。王大人睡在马车里,四周守卫人员最多。 这几日一直无事,王大人的几个替身渐渐放松警惕。我在他们的队伍中待得久了,就算那几个替身面貌与王大人相似,我也能分辨出真伪。今天马车里的绝对就是王大人的真身。 因为我早计划好晚间动手,这些天我都战战兢兢地躲开了主人的怀抱,自己蜷缩在不被人注意的地方睡觉。主人并不勉强我非要陪着他睡,这正好。所以今晚我在大家熟睡后悄悄起身,轻松地就来到王大人的马车旁边。 马车旁有两个护卫醒着,都认识我是主人正得宠的奴隶,客气地问我有什么事情。 我谎称主人接到消息今晚要有人来行刺,命我悄悄叫醒王大人与替身交换位置,此事不宜惊动他人,最好大家还是睡着,麻痹刺客。那两个护卫见我说得像模像样,而且我身上也没带任何利器,便不拦我,放我进了马车。 我上了马车,先点了王大人的穴道,还装模作样地轻声唿唤,好像在叫王大人醒来。其实我迅速从王大人身上摸出他用来防身的匕首,割断了他的脖子。他甚至都没有机会睁眼就在睡梦中丢了性命。我不敢担搁,扯下一片布,包了王大人的头,深吸一口气,内腹隐隐作痛,接下来可能是一番打斗和长途逃亡,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撑得住。 我拎着王大人的头从马车内出来,那两个护卫已经发现我神色有异,先唿喊王大人,没有听到车内的反应,便知不好,大叫着冲上来拦我。我挥舞匕首招架,一动用真气,就觉眼前眩晕,嘴里涌出一口血。我不敢恋战,向着人少的地方且打且逃。 我和护卫们动起手来,自然惊动了其他人。早有人冲进马车,发现王大人已经成了无头尸,叫嚷着围了上来,把我死死困住。 主人和魏大人也醒了,很快明了了情况。 在我几乎坚持不住就要倒地昏厥的时候,我听到主人的声音。 “住手!王大人已经死了。你们还为他卖什么命?你们都是他花银子雇来的保镖,如今他死了你们拿不到钱还丢了名声,杀了那个兇手也于事无补。” 主人的话用内力发出,如一盆冷水淋下让那些头脑发热的人顿时清醒。主人继续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虽然弥补不了你们的金钱损失,却能挽救你们的名声。” 这些人里几乎没有谁是真心为了王大人的安全而来,更谈不上报仇,他们最关注的只是钱和名声。主人的话无疑正戳到他们的软肋,他们自然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将头纷纷转向主人那边,准备听良策妙计。 可惜我经过刚才一番打斗,内力过耗,此时伤痛发作,倒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更别说能逃走了,白白浪费了大好时机。不过我已经杀死了王大人,就算幽魂一时拿不到人头,估计日后他也能从买家那里想办法换来银两。这么想着,我也就宽心了,静下来等死。不管怎么说,我已经杀死了王大人,他的保镖不杀我泄愤,主人和魏大人也会拷问我幕后主使的。我就算被打死也不会说出幽魂,因为爹爹在他那里。所以我左右都是一死。
第28页 主人将局势暂时稳定下来,又见我没有逃跑,说话的语气缓和许多:“这里距边境很近,我们不说你们自己不说,没有人知道王大人到底死在哪国境内。你们的任务就是将他平安送出宋国,现在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如果有人想去我大辽做客,尽管留下,过一会儿会有大辽的军队来接。” 魏大人并没有阻止主人的话,反而帮衬道:“王大人的死与你们无关,但是王大人此番携带了一封机密文件,还没有交到我们手里。如果有人知情,我们绝对不会吝惜钱财买这个消息。” 话说到这里,王大人的保镖们知道再留下也讨不得好处,边境上两国重兵驻扎,他们这些糙莽绝对得不到宋国军队的帮助,而我的主人或者魏大人却能轻易调动辽国的士兵。所以那些保镖陆陆续续地离去,再不留恋。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此处只剩下一个宋人。我认得他是王大人的一个贴身僕人。 他见旁人都离开了,才小心翼翼地凑到魏大人面前,掏出一个锦囊,低声道:“这个锦囊里有一张字条,王大人曾经嘱咐过小人,万一他不能安全到达,就让小人驾着马车去找边关上的王涛将军,把锦囊亲手交过去。” 魏大人问道:“王涛将军是什么人?”他并不亲手接锦囊而是叫了一个侍卫打开,从中取出一张字条。 我离得远,看不清字条上写的字。却听主人问道:“你可知字条上写的是什么?” “小人不识字。”那人回答道,“王涛将军是王大人的表侄子,关系还算亲近,曾过府来往过几次。” “这么说,字条与机密文件有关了?”魏大人说道,“两个方框,后面写了君子二字,是何用意?” 那人也不明白,正作思索状。主人却突然出手将那人击毙,而后不等魏大人问话,迳自跑到马车旁,挥剑将那马车大卸八块,从中拾出一段木樑,笑着拿到魏大人面前:“我想那张布防图应该就藏在这段梁中。” 魏大人恍然大悟:“那字条是个字谜,梁上君子,真是妙啊。怪不得王大人一直很在意那辆马车,原来如此。” 魏大人迫不及待从主人手里接过那段木樑,仔细端详。突然一道黑影从他们身前掠过,出其不意抢走了木樑。黑影行动迅速,目标明确,似乎已经潜伏了一阵子,如今想要的东西到手,便一刻不停向暗处逃去。 主人自然不会让他轻易跑掉,立刻出剑阻拦。 那黑影的招式我非常熟悉,应该是幽魂吧。原来他除了要王大人的头,还要那个机密文件。不过他既然来了,就该知道我已经完成了任务。我可以安心了。 幽魂的武功与主人不相伯仲,且轻功更胜一筹,他无心恋战,边打边跑。主人不肯轻易放弃,慢慢追着他出了我的视线。我想主人是追不上幽魂的,我松了口气,终于再也挺不住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冷水泼醒,浑身痛楚,这才发信自己身处一间狭小的囚室之中。我的双手被铁链吊起,高度正好够我跪在冰冷的石地上,我的脚腕也被铁链紧紧锁住勒进肉中淌着血。主人给我买的衣物和鞋袜早被人脱掉,我全身一丝不挂。这样也好,免得待会儿动起刑来我眼睁睁看着衣服碎在身上,会心疼的。 泼醒我的是主人的两个侍卫,魏大人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我却没有看到主人,略微有些失望。主人不肯再见到我了吧?我辜负了他的信任,辜负了他对我的好,我从内心到身体没有一处不骯脏,哪里还有资格出现在他的眼中? 魏大人见我醒来,厉声喝问:“阿凉,你到底是什么人?抢走宋国布防图的是谁?” 我知道必死,也不害怕,反而问他:“主人在哪里?求求你们让我见见他。” 一个侍卫抡起皮鞭抽打在我身上,火辣辣地痛仿佛把我的前胸撕裂。我看见自己的血肉飞溅出去。 侍卫高声训斥,手中皮鞭再次扬起:“老实回答魏大人的话!就能少受点皮肉苦。” 我却还是那句,我真的很想见到主人。 那两个侍卫同时抡起两条皮鞭,暴雨一样抽打在我的前胸后背,撕裂我的肌肤,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痛,占据了我所有的神经。 我很快就失去知觉,却立刻被盐水泼醒。强烈的刺激从我身上翻卷的伤口侵入,我一阵颤慄,内腹也开始痉挛,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却暂时无法再昏过去。 我模模煳煳听见魏大人说:“黑水宫少主那日追赶贼人离开至今未归,音讯皆无。” 我不免有些担心,强提了一口气虚弱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主人离开了多久?” 魏大人道:“这里是我大辽边城,我们那天不便在宋国境内担搁,四下又寻不到他的影踪只好一路留了联络信号,在这里等他。算算今天是第四日了,还没有他的消息。你若真是担心你的主人,就快点说实话。” 我能说什么实话呢?我唯一清楚的就是有关幽魂的一点事情,可这是我已经下定决心保守的秘密。我无话可说。 侍卫们继续鞭打我,打得累了,就用钢针穿刺我的身体。他们为了防止我死得太快,避开我的胸腹内脏,只是穿透我的手臂和肩膀的肌肉骨头。钢针用光了,我的双臂早已无处可扎,他们就把钢针慢慢拔下来,再插到我的腿上。 我一次一次昏厥,又一次一次被他们用各种稀奇古怪令人窒息的方式弄醒。但我始终不曾说话。 魏大人终于丧失了耐性,甩袖离开。 那两个侍卫却没有跟着走。这一次他们用清水沖净我身上的血污。我早已无力睁眼,奄奄一息。我此时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们抚摸我的身体,肆意揉捏我的敏感部位。 我听到他们说:“反正这样子他也活不了多久,不如趁没死咱哥俩儿再陪他玩玩。” 腥臭的男根塞入我的口中,后庭也在同时被撕裂贯穿。我随着他们疯狂的律动前后摇摆着残破的身体。我的意识渐渐抽离,我想这一次我不会再醒过来了。 二十六 完颜 派阿凉去刺杀宋国王大人之后,我才从辽国人那里探知一个惊天秘密,原来王大人竟是携带宋国边境布防图计划私逃去辽国的。我仔细衡量了一下两国局势,决定此图不能落在辽人手里,最好是我们大金国偷偷得到,留下真图造张假的再高价卖给辽人赚一笔银子。阿凉刺杀的任务不用改变,我又让幽魂在暗中盯着,必要时人头拿不到可以,图必须要抢到手。 幽魂汇报说阿凉和袁復北又混在了一起,并且合力刺杀王大人,可惜失手被擒。我早知袁復北那小子脑袋缺根弦,失败不无可能。幸好阿凉落回在他原来的主人黑水宫耶律天一手中,保命不成问题,而且我估计阿凉还会藉机继续完成任务。阿凉可是为了给我赚钱换解药才杀人的,我中的“毒”还没好,阿凉怎会轻易放弃呢? 果然不出我所料,阿凉终于还是在宋辽边境上动手了。我本来计划让幽魂抢到布防图后顺便把阿凉也带回来,谁知耶律天一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出手想把幽魂留下。我当时是以防万一藏身在附近观察情况,见幽魂把耶律天一引到面前,发觉那小子容貌俊秀,是我喜欢的类型,临时决定把他生擒,回去好好疼爱一番。耶律天一是阿凉的主人,想必对同性欢爱并不陌生享受过阿凉的身体服侍,我若是强暴了耶律天一也算是为阿凉出口气,尽尽做父亲的责任。 我示意幽魂在旁等候,自己出手与耶律天一打斗在一起。我喜欢独自征服猎物的快感,尤其是美丽的猎物。交上手以后,他惊异于我与阿凉酷似的容貌,我则惊异于他的武功路数。耶律天一的一招一式居然与我的雪儿那样相似,时光仿佛倒流,回到二十年前我与雪儿在一起切磋武艺的情形。 实际上我的功力高出耶律天一许多,生擒他用不了百招,但是我贪婪地想多看几眼他的武功,越看我越能肯定,他绝对是雪儿的亲传弟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问他:“泉夜雪是你什么人?” 他才不理会我,而是拼命施展想要脱困逃走。我怎能放他离开?我还要从他口里问出雪儿的下落。所以我只好暂时忍下了继续欣赏的念头,将耶律天一击倒在地,封了他全身大穴,让他能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他是雪儿的徒弟,我自然不会下重手,温和问道:“教你武功的是谁?” 耶律天一显然也有许多疑惑问我:“你是谁?你是师尊提到的那位故人吗?” 我眼睛一亮,按照耶律天一的回答,教他武功的就是他的师尊也就是黑水宫的宫主,并且他的师尊还提起过我这位故人。我怎能不高兴?“你的师尊是泉夜雪吗?”
第29页 耶律天一迷茫地摇头:“师尊的名讳无人知晓,我也不清楚。你若真是我师尊提到的那位故人,请你放我离开。我不能及时回去,我的手下会担心。” “放你回去也无不可。”我心念一动早有了主意,“从你的武功招式上看,你的师尊应该就是我的故人。告诉我黑水宫在什么地方,我想与你师尊会面。” 耶律天一却道:“你的武功路数与阿凉学的那些很相似,容貌有与他如此接近。你是阿凉什么人?为何你们也要抢宋国的布防图?” 我暗贊,雪儿教出来的徒弟就是不一般,心思敏捷,被人擒获还能镇定如此思考细节,一语道破机关。雪儿在黑水宫,自然是为辽国效力了,与我立场不同,虽然我不想瞒他什么,但是更不能做任何对不起我们大金国的事情。所以我不会自暴身份,我对他说:“有人花重金买王大人的头和那张图,我们不过是收人钱财替人做事。阿凉的武功是前一阵子我教他的,因为我觉得他是我儿子。” 耶律天一惊道:“你是阿凉的父亲?阿凉知道吗?他怎么从来没对我提过?” 我微笑:“他不一定什么事情都对你汇报吧?” “不会的,阿凉不会对我说谎的。一定是他还来不及对我说,等我回去问问他。” 看样子耶律天一很紧张阿凉,而且依雪儿的性子,他负气出走绝不会对旁人提起我们当年的事情。所以耶律天一对我的情况了解有限,甚至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姓名身份。这正是我可以利用的弱点。“告诉我黑水宫的位置,我立刻放你离开。” “你既然与我师尊是故交,而且阿凉从小生长在黑水宫,你为何不知道黑水宫的位置?”耶律天一反问。 我解释道:“我与你师尊曾经有过误会,失散多年,分开时他与黑水宫还没有任何关系。我想他可能故意躲着我,所以我一直没能找到他。至于阿凉,我也是最近才见到,才知道还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他在黑水宫当你的奴隶你应该最清楚,为何问我?” 耶律天一似乎有些歉疚的模样:“据说阿凉是黑水宫的女奴拾到的弃婴。我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身世来歷,他以奴隶的身份长大,跟着我吃了很多苦。没想到他有你这样武功高强的父亲,若是他能早些遇到你,学成一身本领就好了。” 我有些不耐烦道:“不要岔开话题。快点告诉我黑水宫的位置。” 耶律天一嘆口气道:“师尊与你的误会恐怕还没有释怀,你私自跑去找他,他会高兴吗?不如你放我走,等我回到黑水宫将你的心意转达,如果师尊同意,再接你去看他。况且你不担心阿凉吗?他杀了王大人而且自身伤势严重,没我回去照料为他解释,我恐怕其他人会难为他。” 以阿凉的武功修为,我不太相信他会受什么致命伤,自保应该没问题。况且让阿凉杀个人都这么拖拖拉拉连哄带骗的,我早就有些烦腻了,不如尽快安排把阿凉送给辽国的达官显贵做男宠更省心划算。所以耶律天一的话在我耳中打了折扣,我想他提到阿凉也许只是急于脱身的藉口。 “阿凉的事你不用担心,不如你带我一起去黑水宫。”我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尽快见到雪儿。 “师尊的事情我不能做主,不如你先随我一起去辽国。” 耶律天一併不完全信任我,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先妥协,却怕放开他,他会偷偷熘走。我随他去辽国倒也无防,不过我需要向我的父亲汇报一下情况,把近期的成果和今后的计划安排呈交他批示,我是对大金国对我们的部族负责的人,不可能随随便便一甩手就走开做自己的私事。所以我对耶律天一说:“我需要至少四天时间准备,才能随你去辽国。” 他摇头:“我要马上与我的人会合,我们可以在辽国边境等你。” 他信不过我,我也信不过他,但是主动权在我手里,所以我把他扣了四天,终于接到父亲那边的回信。父亲表扬了我的成果,并且命令我继续扣押耶律天一以牵制辽国皇族。所以我不得不改变计划,不能让耶律天一与他的手下会合。 这些天耶律天一一直被我扣押焦躁不安,几乎与我翻脸。他奈何不了我,我却制得了他。我对他说阿凉由我的人负责去解救,而他不能与他的属下会合,我给他的理由是怕他到时仗着人多不再履行带我去黑水宫的承诺。 他是聪明人,知道拗不过我。他说出了边境上他的属下们有可能的几个落脚点。他希望我能将阿凉救出带到他面前。 阿凉对我来说还有利用价值,自然不能浪费。不过我才不会带他到耶律天一身边等着我的身份穿帮。以耶律天一的聪明程度,迟早能猜到我的立场,阿凉留在他身边说不定会被他利用反咬我一口。 所以我冷冷对耶律天一说:“阿凉在你身边受得罪还不够吗?我既然救了他自会给他找个好去处,不用你操心。” 我料到耶律天一无言与我争辩,他只是满脸悔恨自责的表情,眼中充满痛苦。他没有与我争执,只是求我道:“我当初确实伤害阿凉许多,但是我现在真诚地希望他能过得好一些,找到幸福。请你好好照顾他。” 我心中冷哼,耶律天一也算是辽国皇族了,如此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枉费了他的聪明和一身本领。如果辽国的权贵个个如此沉迷情感脆弱不堪,我大金国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我派幽魂将阿凉从魏大人那边救出来。我守在耶律天一身边没有亲自去,只从幽魂传来的消息里知道阿凉又被人严刑拷问,伤重垂危命在旦夕。阿凉真是死不开窍,就不会学聪明一点让自己少受伤?他现在这个样子实在耽误事,但我不能不管他,计划只能稍微延后一些。我回信让幽魂与我们在辽国的暗桩联繫,让他们安排阿凉秘密修养,等他伤势有起色时,设计个情节把他送到辽国太子府上,以男宠的身份为我大金国提供更多机密情报。我想这个角色以阿凉的性格演起来,绝对是炉火纯青毫无破绽。至于为何送阿凉给辽国太子而不是别人,我可是精心调查过一段时间才最终决定的。据可靠资料证明,辽国太子对我的侄儿也就是我们大金国的皇太孙有着非比寻常的痴迷。他只是在我的侄儿去辽国进贡时见过一面,就日思夜想魂不守舍,之后还秘密派人四处寻找与我侄儿容貌相似的美少年豢养在府中。阿凉与我侄儿的长相没有十分也有九分相像,进太子府轻而易举。而且辽国太子是辽国军政机密的核心分子,阿凉从他那里得到的情报应该最有价值。 我正为自己的巧妙计划得意洋洋,幽魂却回报说阿凉的伤势比我想像中要严重,恐怕没有灵丹妙药,阿凉的身体撑不过半年。我算了算时间应该够,我们大金国已经准备好兵力财粮,最多用不了一年的时间,就可以挑起宋辽战火。我们大金国先与宋联合灭辽,再趁机一举侵入中原,说不定连宋国也能消灭。那时阿凉的利用价值就不大了,死了也省得我操心。 于是我让幽魂给阿凉吃“借命”。“借命”是我大金国研制的秘密灵药,服用后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可惜药力强勐,完全是通过激发人体所有能量达到功效,只能暂时让人生龙活虎精力充沛,持续服药最多一年就能把人耗得油尽灯枯。就算之前这个人慢慢调养还有救,吃了“借命”也是必死无疑。 阿凉的死活我才不管,要成就大事个别牺牲算得了什么? 幽魂不敢拂逆我的意思,给阿凉用了药。不到一个月,阿凉的内伤外伤都已无大碍,只要他少动用内力,活一年半载应该不成问题。 二十七 阿凉 在我绝望地以为必死无疑时,又被幽魂救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取代我心中最爱的那个人,我心口如一地叫着他主人。而旁人,即使是连续救过我两次性命的幽魂,我也只是在他听得见的时候才会叫他主人。 他把我安置在辽国的一处农家养伤,我依然睡在铺了糙席的柴房。一日可以吃到两顿像样的食物,据我猜测是主人的剩饭菜,油水颇多青菜米饭甚至肉类什么都有,混在一个青瓷碗里,由一个聋哑的僕妇给我端来。我终于知道吃饱饭是什么滋味了。 幽魂说我一直昏迷了十几天才醒过来。我问他怎么找到我的,他说是暗中跟踪黑水宫少主趁人不备偷偷从边城的大牢里将我救出。我刚醒来时全身疼痛无法移动虚弱得很,说不了几句话就昏昏睡去。但我心中清楚,看来主人他安全回来了,我不必再担心。至于我自己又被幽魂带走,离开我最爱的人身边,我无能为力。 第二天我醒来,问起爹爹的情况。幽魂说要彻底根除我爹爹体内的毒素,还需要一笔银钱买药,他这次把我救活,是希望我能继续为他做事。这是我为奴隶的本分吧,我怎有资格拒绝?可是据那个宋国的大夫说我活不了半年了,我想问问幽魂半年的时间我能否赚够那笔钱。他说他给我吃了一种药,如果我少用内力,我的身体或许能撑一年的时间。我正在担心不用内力我如何为他杀人赚钱,他却说他已经安排好了,我的下一个任务不是杀人,而是去辽国太子府当卧底帮他探听消息,用情报换取银两。
第30页 我很庆幸能遇到像幽魂这样体贴的好主人,让我做事从不强求,处处为我着想。可惜我最多一年阳寿,没有更长的时间报答他的恩情了。 一个月以后,我可以下地行走,我想我要抓紧时间为幽魂做事情了。 他与我告别的那一晚,温柔的要了我的身子。 我从不知道做爱可以如此轻柔甜蜜。他不要我为他口交,不在乎我的骯脏,抱我在铺满柔软被褥的床上,亲吻我的嘴唇,又耐心地吻遍我的全身,等到我的身体为情慾而发烫放松,他才慢慢进入,贯穿的痛苦被减到最低,他有节制地律动,用手抚摸我,继续亲吻我。从未有过的快感传遍我的全身,我飘飘欲仙竟然与他同时达到高cháo。浑浊的液体从我的分身she出,沾染到锦被上。我大惊失色,身子不住地颤抖。他却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继续在我体内驰骋,爱抚甚至是用他的手套弄我的分身。他看我的眼神里充满爱怜和不舍,我想他让爹爹侍寝时也有过如此温柔吧?他真是难得的好主人。 “阿凉,明天就送你去太子府了,你怕吗?你后悔答应吗?” “主人,您是我们父子的恩人,为您做事是我的荣幸。阿凉不怕也不后悔。” “送你去不是让你做普通的奴隶,而是希望你能成为太子的男宠,让你凭身体换有用的情报,一旦被人发现你会被残酷地处死。你还有什么牵挂,或者你有心爱的人吗?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我沉默不语。我的爹爹已经得到幽魂的保证能够治好,我无需牵挂。我有心爱的人,可那个人又怎么会爱上卑微的我?听过他曾经哄我开心说爱我,只这一句就够了,我该知足了。所以我微笑摇头:“没有了。主人不必担心,我会在死前全力完成您交待的任务。也请您将来善待我的爹爹,求您不要对他说我已经死了,就说把我转卖给别人过好日子去了,不要让他知道真相为我伤心。” 幽魂轻轻嘆了一口气,我隐隐听到他说:“阿凉,你真善良,从来都不会为自己着想。” 为自己着想?我哪里有这样的资格?我只是个身不由己命不长久的卑微奴隶而已。 天亮时,我彻底清洗过身体,打扮一新,被送去辽都最大的奴隶市场,几经辗转讨价还价,到了下午我终于随着另外五名少年进了太子府。 我赤着双脚,身上只穿了一件粗布无袖袍子,再无其它衣裳。袍子的下摆只到膝盖,小腿露在外面,我感觉秋风有些凉。我的手臂上除了旧伤疤,那个奴隶烙印清晰可见。一同被买进太子府的,但凡奴隶都是体格强壮,如我这样瘦弱的少年只有我自己。另外还有一个俊美的少年,看衣着不像是奴隶,似乎是从宋国强掳来的人口,神情沮丧哀伤,早已没有力气挣扎反抗。 我们被一条绳索拴在一起,像牲口一样牵引到下人居住的院子中央跪好,四周有侍卫把守,确保我们不会产生任何对主家的威胁或者逃跑,才松开我们的绳索。我偷偷看了一眼,堂上坐着一位衣着华丽的青年。他的脸孔在阴影里,看不清眉目。管家对他毕恭毕敬,向那青年回报完了又领了吩咐,走下堂来。 管家走到我们面前,立刻挺直腰板,先是命人将那俊美少年带走,说是他长得好被主人看中,带去沐浴更衣,恐怕晚上就要侍寝。 我很羡慕那少年如此走运,不过他确实比我长得好看。 我想那堂上的青年应该就是这里的主人辽国的太子了,这次我没入他的眼,不知何时才能再遇到他。但是那俊美少年被带走后,太子依然没有离开。他把管家叫过去低声吩咐了几句,管家再过来时竟命令我们脱光衣裳。 剩下的都是奴隶,有一两个似乎不好意思动作稍慢,立刻挨了侍卫拳脚。我身上就一件衣服,而且早已惯于人前脱衣,再低贱的事情与我都是家常便饭,何况大庭广众赤身裸体? 管家让我们就那样赤裸着重新跪下,分开双腿高高抬起臀部,如此羞耻的姿势,我做得最轻松,甚至在管家用手碰触我的敏感部位之时,我的脸上还能绽放妩媚的笑容。 管家踢了我一脚,小声骂道:“真像条下贱的母狗,巴不得被人操!” 这样的污辱我在黑水宫里不知受过多少,早已习惯麻木了,所以我给他最想看的表情,卑微恐惧和顺从。管家暂时满足了玩够了,才让我们穿起衣服,安排其他几个奴隶住进已有十几人的大屋,却让我单独一人住远离大屋的一间小屋。 那间小屋四壁空空,青砖铺地门窗屋顶墙壁都很结实,不像是柴房。我猜可能是一间空置的仓库。管家让我睡在这里,大约是为了方便他们晚上享用我的身体,免得搅扰了旁人。 管家给我的工作诸如洗衣噼柴之类的并不难,可是量很大,我一刻不停一直干到晚上收工都没有做完。管家没有鞭打我,只是罚我到后天才许吃饭。夜晚我蜷缩在小屋的地板上,并无人来打扰,饿着肚子尚能安睡。 第二天天没亮便起来继续干活,只偷偷喝了几口凉水充飢,一直做到晚上再回小屋时已经筋疲力尽。没有挨打便是庆幸,挨饿算不了什么。我蜷缩起身体,忽略掉胃部因飢饿产生的痉挛疼痛,幻想着明天就能得到一些食物,昏昏沉沉之间尚未睡去,便听到有脚步声接近。 该来得终于还是会来,他们怎么会轻易放过我这具yin盪的身体?还好听起来只有一个人,我暗暗祈祷他不要对我太粗暴,希望明日我尚能爬起继续工作。 那人推门进屋,又将房门关好。 我慌忙从地上爬起,用最卑微的姿势跪好。我不敢抬头,他却用手扳起我的下颌,强迫我直视他的面孔。借着月色,我看清他不是管家,而是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面目稜角分明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和贵族的高傲之气,他的眼睛很美,就好像是我爱的那个人,只是他看我的眼神充满欲望和鄙夷。我猜他应该是辽国的太子了。我的主人与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长得有几分相似也属正常。我虽猜出他身份却不说破,免得他起疑。所以我惊恐地问道:“您是……” 他并不理会我只是喃喃道:“长得确实与他很像,可惜是个无知卑贱的奴隶!”他松开我的下颌,又揪住我的头髮,将我的头按向他已经微微隆起的跨间,冷冷道,“知道该如何伺候主人吧?” 我战战兢兢地解开他的裤子,捧出他的分身含入口中。我用舌灵巧地挑逗舔弄,用尽技巧讨好迎合,他不断深入,欲望逐渐膨大坚挺直抵我的咽喉,在我的口腔内壁摩擦,直到喷she。我熟练地吞下他的精华,不敢漏出一滴。 他轻蔑地嘲笑道:“小贱货,服侍过多少男人?技巧还不错。”而后他不等我回答抽出肉刃,将我转过去,撩开我的衣裳下摆,再无遮拦,一挺身贯穿我的下体。 我用手撑住地面疼得弓起腰身,却尽量分开双腿抬高臀部,扭动配合,让他能进入更深,同时口中娇声喘息,挑逗他的欲望。他很是受用,就这样骑在我的身上,疯狂律动,数次高cháo,直到我痛得窒息失去知觉昏迷不醒。 次日清晨,我被管家的鞭子和皮靴叫醒,冷水湿透我全身倒省得自己清理。我忍着伤痛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工作,心里却想着太子昨晚为何偷偷来找我,而后又对我不闻不问。他是嫌我伺候不周败了兴致吗?还是仅仅偶尔兴起过来找找乐子,从此我再无机会见到他?记得他说我像一个人,那个人是谁?主人也曾怔怔望着我发愣脉脉含情,他会不会也在思念那个与我容貌相像的人呢? 二十八 復北 我至今不能接受,阿凉欺骗了我。但是我确实无能为力地被耶律天一赶走,他放了我并且要回了阿凉。整件事情都是一个阴谋吗?为了名正言顺要回阿凉,让我死心,才策划的刺杀和陷阱吗?我大脑一片混乱,理智情感和道德濒临崩溃,我不知该如何是好。阿凉不用说,我也看得出来,他喜欢和耶律天一在一起,阿凉那时的眼神情意绵绵,却不是对我。他甚至都不惜得多看我一眼。 我知道我本来有机会的,有机会给阿凉做人的尊严,一个平等的爱的选择,但是我毕竟曾经伤害过他那么深,彻底摧毁了他对我的信任。他现在骗我,是我活该。我想我该从此断了念,再不痴心妄想。 但是那份情早已种下,深深扎了根,我拔不出来,挣脱不了。锥心刺骨的痛,原来不仅仅是肉体上的,它一刻不停的折磨着我的精神。我难以控制地沮丧绝望,忙无目的地奔逃,最后醉倒在一家荒村野店。 常听人说一醉解千愁,为何我喝得烂醉如泥仍然无法解脱?阿凉的身影不论我睁眼闭眼都不能抹去,他已经成了我的心魔。 是大哥找到了我,将我狠狠骂了一顿,说我突然失踪太不负责任。虽然我已经完成了刺杀王大人的任务,立了大功,却也不能一生不吭地熘走。我被大哥骂醒,诧异地解释,我行刺失败之后就逃走了,王大人若死了也不是我杀的。
第31页 这回轮到大哥吃惊了,他问我:“王大人真的不是你杀的?” 我苦笑道:“我行刺失败就逃到这里买醉,你不告诉我,我都不知道目标已经死了。” 大哥思索了一下似乎有了头绪,安慰我道:“二弟,你武功虽高,但是人外有人,一次失手没什么大不了。父亲说你一定能成为一流的刺客,为我大宋立下汗马功劳。” 我对大哥和父亲想的事情从来没有兴趣,不过让大哥误会我是因为失手而消沉也好,他对阿凉没有好感,我若说出心里话大哥多半会被我气疯。其实我有些倦了,我找不到活着的目的和动力,所以我对大哥说:“我有些累了,可否暂时不接任务,我想休整一下。” 大哥点点头:“我看得出你憔悴了许多,我知道做刺客心里会产生阴影,我真想咱们兄弟的位置能调转过来,让我这个做大哥的去承担那些压力和痛苦。” 大哥的话本应是很感人的,我却听不进去。我不喜欢生在这样一个家里,要负太多的责任,从来就没有过自己的意志。我是皇上的杀人工具,父亲和大哥何尝不是皇帝的牵线木偶?为了他们说的大家而舍小家,为了天下百姓的幸福而牺牲自己乃至亲朋好友的幸福。如果我可以选择,我宁愿生在普通人家,或读书或耕作,庸庸碌碌过简单日子享受别人制造的幸福。 这些我只是心里想,从来不敢对大哥和父亲说,他们早已把这样的思想视为离经叛道,我不忍见他们失望伤心。于是我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对大哥道:“其实你做武林盟主也很辛苦,劳心费力,我肯定做不来的。我只是暂时有些厌倦,或许休整一段时间我就能恢復过来。请你帮我向父亲请示一下如何?” 大哥却道:“我若直说恐怕父亲不会同意,但你现在这样子确实不适合做紧张的任务。不如这样吧,眼下有一趟远差,是护送使者秘密去金国,商议宋金两国联合灭辽的大事。你对这个有兴趣吗?” 我心乱如麻,只想着躲到遥远的地方,听说金国是在辽国更北的地方,好去处啊。我赶紧点头,装成感兴趣的样子问道:“这样的大事派去的使者一定是皇上的心腹,保护使者的安全是很重要的吧,是不是原打算让你选派几名武林高手随行?” 大哥道:“父亲确实如此向皇上进言,皇上说此行需要隐秘,人数不能过多引人注目。钦定的使者是武将出身,功夫本身也不弱,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需几名高手随行。我现在已经敲定了两名人选,巧手仙子王兰姑娘和糙上飞鹰蓝迪。巧手仙子精于易容术,糙上飞鹰与北方黑白两道的大人物都有交情,有他们随行相对稳妥些。只是他二人武功都不算顶尖,如今再加上你,你们与使者一行四人各有所长,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池了。” 我感激道:“那就有劳大哥安排了。” 大哥要忙的事情很多,他没有时间探知我内心的真实想法,他能为我做到这样,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和关怀,我不能再强求些别的什么。我的心魔只能靠我自己去化解,我希望这次金国之行,能让我变得豁达开朗跳出感情的羁绊。 可惜世事难料,我去了金国,却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关于完颜纯的秘密,新仇旧恨又涌上我的心头,完颜纯是造成我一切痛苦的根源,我怎么可能忘了他? 其实我们护送使者穿过辽国的领土到达金国,一路上有巧手仙子为我们易容装扮,又有糙上飞鹰打点黑白两道的往来,可以说是相当顺利,没有遇到任何危险,甚至比预期的行程还提前了几日到达金国都城。 金国开国之时曾派使团走海路前往我们大宋互通友谊,当年的使臣金舒贊金大人与皇上此番派去的使者是旧识,有过一些交情。现在金大人已经成为朝中元老,兼任皇太孙的教习,位高权重。我们一到金国首先要拜访的就是这位金大人。 与政客周旋面见金国皇帝商讨大事都是使者的任务,我一来没资格参与决策,二来也没兴趣相陪,便把金大人的宅子当作休养的旅舍,每日在花园中练练剑散散步,消遣心情。我倒是不急着回去,最好能多留些日子,远离宋国,远离血腥的杀戮。但是我也知道杀戮必将到来,如果宋金两国此次能够达成协定,就会联合对辽国开战,太平的时日需要流血牺牲来换取。 某天晚上我心烦郁闷无法入睡,如往常一样在花园里熘达,使者可能仍然与金大人在书房密谈,四周都是静悄悄的。花园里与白日不同,漆黑一片,我沿着熟悉的小径散步,忽然从假山后闪出一串灯笼,有一小队护卫簇拥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向着书房的方向而去。 灯火闪烁,映亮了那个少年的脸庞,那面貌居然与阿凉十分相似,只是年岁似乎更轻,约摸十四五岁的样子。我断定那少年不是阿凉,因为他的表情和气质是那样的高贵自信,与其说那少年像阿凉,不如说他更像完颜纯。 我难以克制自己的想法,那少年绝对与完颜纯有关。我觉得我快疯了,为什么我逃到金国还摆脱不掉完颜纯的影子?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回理智,静下心来我决定先打谈一下那个少年的来歷。我记起第一次见到完颜纯时,青城四怪说他是北边来的jian细,完颜纯不是宋国人,或许也不是辽国人,而是金国人。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得知完颜居然是金国皇族的姓氏,金国现任皇帝叫完颜阿骨打,他的直系子孙都有汉字命名。我在金大人花园见到的那个少年正是皇太孙完颜亶(本名合剌[注]),而且我千方百计打听到皇室之中确实有完颜纯这个名字。完颜纯是阿骨打庶出的长子,据说其生母是阿骨打从辽国掳来的战利品,身份低微,所以完颜纯虽为长子却没有继承皇位的权利,一直潜伏在宋辽边境秘密活动,为金国收集有利的情报。这与我知道的那个狡诈狠辣的完颜纯应该就是同一个人吧。 那么阿凉和他的爹爹又是谁?他的爹爹是否就是完颜纯?我不敢往下想,我怕推导出我不能接受的那个答案。犹豫再三,我选择了逃避。我不想继续做原来的我,我要改头换面跳出这个圈子。 我对同行的人说我另有重要的任务,向巧手仙子借了一张精巧的人皮面具,略加修改戴在脸上易容成毫无特色的青年男子模样,甚至我还吞服了一种永久改变声音的药丸。他们已知我是皇上的御用杀手,并不怀疑我的言辞,我轻松地离开,并且下定决心不再回来。 我现在的样子父亲和大哥都认不出,如果找个穷乡僻壤隐居,过普通人的生活是绝对有可能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要了却一桩心愿,我承认不管阿凉的真实身份他与完颜纯有何关系,我依然是爱着阿凉的。所以我要在隐居前再见他一面,当然是用我这幅新面孔免得给他带来麻烦和恐惧,我只需确定他过得幸福,我才能安心离开。 [注]:熙宗弘基缵武庄靖孝成皇帝,讳亶,本讳合剌,太祖(阿骨打)孙,景宣皇帝子。母蒲察氏。天辅三年己亥岁生——引自《金史?本纪》。阿骨打死后是其弟吴乞买继位为太宗,原定的太子先逝,才改立太祖嫡孙合剌。笔者在文中借用了真实的歷史人名,却为编故事方便略作修改,先让合剌当了皇太孙,且不曾考证他的真实年龄,还请各位熟悉歷史的大人们不要深究。 二十九 阿凉 今日的工作要轻松许多,可惜昨晚被辽国太子那番折腾,我全身酸痛,光站着就很吃力,勉强熬到晚上,还好赶在收工前完成自己的份额,混到一碗冷粥充飢。回到小屋,发现墙边多了一床铺盖。被褥虽然不是好面料,却也柔软舒适。我愣了一下神,心想难道又有人住进来了?看来比我混得要好些,居然能有被褥。 我筋疲力尽,身体很痛,可能在发烧,羡慕地又看了一眼那床被褥,便蜷缩到另一处墙角席地而卧。腹中仍是飢饿,天气渐凉衣衫单薄我冷得颤抖。饥寒交迫的滋味我早已习惯,知道将身体尽量缩紧,再喝些水就能忍过一晚。可惜我现在实在没力气站起来出去找水喝,只能硬挺着迷迷煳煳昏睡过去。 还好一晚上无人打扰,身体缓过一些。次日清晨,我在飢饿和寒冷中煎熬,再也睡不着,所以没误了开工的时辰。管家安排我去主人的院子擦地板。对别人来说这是个清苦的差事,在主人们眼皮底下做事动不动就会被挑剔挨罚,何况擦地板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各个厅堂总有人走动,再怎么认真也不可能达到一尘不染的标准。 我却觉得是个好机会,也许能在工作的时候遇到太子。我虽然容貌普通,但是懂得如何讨好男人,也许用些心思能引起太子的兴趣。 我下身撕裂的伤口还没有长好,拎着水桶走路很吃力,我挨到主人院子,先在迴廊上开始工作。在黑水宫时我经常做擦地板的活计,晓得何种姿势最省力,全身放松跪在青石地板上,身体前倾按住手里的抹布,一块砖一块砖依次擦过,这样才不会有遗漏,又是认真仔细的样子不会被挑剔并且很有效率。
第32页 我这样沿着迴廊一直擦到书房门口。瞥见书房的门是开着的,太子正坐在里面看书。我故意放慢了速度,还好似不经意地撩起衣襟露出修长的双腿,抬起头装作在水桶中洗抹布的样子,眼神带媚却是向房内张望。 这一幕恰巧被太子看见,他正在饮茶,却不知为何失神将茶盏摔在地上。他对我喝道:“你过来,把这里收拾一下,顺便连房间地板也擦干净。” 我毕恭毕敬地走入书房,开始收拾茶盏碎片。太子没有继续发怒恼火,而是支走了房内原本服侍的几个下人,只留下我和他单独相处。 下人们走后,太子对我说:“你去把房门关上,天气有些凉。” 我急忙跪爬几步将房门关好,继续手边的工作。当我擦到太子脚下的几块青砖时,故意用抹布沾到了太子的皮靴。我惶恐地叩头请罪,用手去擦太子的皮靴并且藉机让身体更多部位碰触到太子的大腿。 太子却微微一笑,撩起衣襟下摆道:“靴子没什么事,你却挑起我的火来了。” 我注意到他下身的欲望隐隐抬头,太子又是笑容暧昧,我立刻明白,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解他的裤子。他并不阻拦,任由我捧出他的分身,轻轻舔弄。我更加卖力地挑逗吞吐,让他在我口中肆虐高cháo。 太子这次似乎很满意我的服侍,柔声道:“小妖精,你可真有一手。” 做了将近一个时辰,我的口舌麻木,咽喉肿痛,胃里一阵一阵干呕,脸上维持着卑贱妩媚的笑容,视线却渐渐模煳。 幸好太子比较有节制,在我晕倒前放开,还赏了我一块精緻的糕点。我顾不得嘴中仍残留着那些腥涩的滋味,三两口就将糕点吞入肚中,吃得太急根本没尝出甜咸味道。 太子随口问道:“那点心好吃吗?你喜不喜欢?” 我点头叩谢,以为他还会再给我一些,他却摆摆手将我打发出房间。就这样我已经很知足了,想那太子多少也能对我有些印象,或许何时再召唤我为他洩慾。只要能有机会待在他身边,或许可以探听到一些机密也未可知。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太子根本看不上我,那一晚和今天这次不过是急需发泄随便找谁都行。如果真是这样,我就必须尽量快些完成分内的工作,争取更多的时间休息,等身体缓过来,趁夜深人静施展武功偷偷熘去书房,寻找翻看重要文件。我识得汉字和辽文,偷看文件记下内容还是能做到的。 这样打算着,我加快了速度,到晚上收工前就已经把今日的工作完成。我满以为至少能得到一碗粥填饱肚子,可惜管家却把我单独叫走,先是叫来两个强壮的家丁脱光我的衣服,将我摆弄成各种屈辱的姿势用井水仔细刷洗我的身体,而后只给了我一碗凉水便勒令我回房。对于这种恶意的欺凌,我在黑水宫时受过不知多少次,假使反抗或者稍微表示不满就会换来一顿毒打。所以我默默喝下凉水,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小屋。我自嘲地想着至少今天吃过太子赏赐的糕点,还有人“服侍”我沐浴,待遇还真不错。 走进小屋,我惊讶地发现狭小的室内又多了一张方木桌,桌上摆了一个瓦罐,一只干净的白瓷碗,还有一个雕花红漆的糕点盒子。盒盖虽然是盖着的,但是我闻得出里面食物的香甜气味。我将口水吞回肚中,四下打量。 那床铺盖仍在地上,占了房间一半空间,原来我栖身睡觉的另外一半地方被木桌占据,桌下还堆满了砖头和木料,估计是搭床用的。我若想休息只剩门边一小块空地,平躺或者蜷缩起身子都不够,只能席地坐着倚墙而靠。 我回来前清洗过身体,不过仍然觉得自己很骯脏,小心地在墙边靠好,不敢随便伸腿,免得玷污了那床干净的被褥。我心想那床被褥的主人一定很得势,又添了新家具,还有糕点做赏赐。被褥上有摺痕,应该是有人坐过,我猜那人或许是白天休息,晚上工作,所以我们总是碰不到面。 夜深人静,我无法入睡。我感觉全身燥热,后庭痛痒慾火难耐,我才知道管家给的那碗凉水里必是加了媚药。怪不得他们要给我清洗身体,原来是等着晚上享用。 我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那人走近推门入屋,却不是管家。竟然又是太子,我吃了一惊,慌忙跪起。可惜身上药力发作,禁不住呻吟出声,失了自制扭动着身体可望爱抚。 太子二话没说,关上门,攥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起抵在墙上。他用力很勐,我的手被拉过头顶固定在很高的地方,脸贴着墙面,身体仍然不安地扭动,需垫着脚尖才能勉强沾到地。太子另一只手撩起我的衣襟,分开我的双腿,没有任何前戏或润滑,勐地一挺身插入肉刃贯穿我的身体。 我痛得咬破嘴唇,却因为媚药的作用没有排斥反而尽力迎合这样的强暴。我自然地屈起一条腿抵在墙上,承受太子反覆撞击的力量,同时让私出打开得更大,让太子的欲望能进入更深。 这样的姿势带来的快感让太子欲罢不能,在我体内数次达到高cháo,直至疲累,才抽出分身松开禁锢我的手。 我的双腿早已没有力气支撑身体,太子一松手,我便身子一软跌倒在地上昏了过去。再醒来发现自己身上唯一的那件衣裳已经被脱去,赤裸地仰躺在那床干净的被褥之上。太子趴在我身上,用舌尖轻舔着我的辱珠,双手不安分地抚摸我身上敏感的部位,套弄着我的分身。 他见我醒来,眼里充满欢喜,笑道:“你的身体真是可爱,让我捨不得放手,一刻看不见就想得厉害,恨不得能把你吞入肚中吃得干净。” 我不明白太子的意思,只是努力作出媚态,配合着太子的动作。 太子继续道:“这床被褥睡着还舒服吧?不过比起我床上那些可差远了,又是直接铺在地上,阴寒冷硬。你怎么不用砖头和木板搭个床呢?” 我一愣,不解道:“这床铺不是我的,我怎敢乱碰。” 太子嗔怒道:“怎么可能?我让管家就只安排你一人住在这里。”而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温和道,“小妖精,你还不明白吗,这屋里的东西都是给你的。” 我恍然大悟,原来太子已经对我起了兴趣。我感激道:“谢谢您,您便是太子殿下吧?您对我真好。” 他不否认,郑重道:“我就是这里的主人,而且我要你知道,我很喜欢你。” 我诚惶诚恐道:“太子殿下,我只是个卑微的奴隶,怎受得起您如此宠幸?” 太子微微一笑:“我若表现得太重视你,把你时时留在身边,要不了几天就会有人说三道四或者加害于你,我之前的那些男宠全没有好下场。所以我这次学聪明了,明里对你不闻不问,晚上偷偷来这里与你相会。你可不要辜负我对你的这片心意。” 我落寞道:“太子殿下是在开玩笑吧?我姿色平庸身份卑微,从来只是主人们发泄的器物而已。” 太子忽然捧起我的脸,盯着我一字一句道:“也许过去你是那样,但是现在你属于我,你只需接受我对你的好就可以了。你难道不知道你有多特别,我第一眼看见你时就再也忘不了放不下了。” 太子后半句话是对那个长得与我相似的人儿说的吧,我清楚自己只是一个代替品,不过我会很好地利用这个机会。我从来没有奢望过别人对我好,如今听到太子这番话,虽然明知不是出于真情,仍是感动得哭泣。 太子温柔地用舌尖舔去我脸上滑落的泪珠,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含着泪媚笑着回答:“以前的主人叫我阿凉,冰凉的凉。” 太子却笑了,手指拂过我下身的小穴:“名不副实啊,你身体火热,那里更是滚烫,让人销魂。”他说着又分开我的双腿,进入我的身体,开始了第二轮冲刺。 我被药力和身体的痛苦折磨得不能思考,也不敢挣扎,任由太子摆弄,渐渐失去知觉。我心中浮现起主人的身影,幻想着现在趴在我身上的就是我爱的人,也许这样痛苦会少一些吧。 三十 天一 我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带着完颜纯回到黑水宫。相处这么多天,我发觉完颜纯城府极深,他只字不提阿凉的下落,只让我知道他想让我知道的事情,甚至就连他的名字我也是回到黑水宫之后才从师尊口里得知。我还记得向师尊禀告说阿凉的父亲也就是师尊的那位故人来访时,师尊大惊失色。我看不见师尊面具后的表情,只是他说话声音颤抖,身子也在颤抖,那是一种恐惧欣喜和别的什么情感纠缠混合的样子。师尊喃喃道:“完颜纯,他终于还是找来了。” 我惊道:“师尊,您说您的那位故人叫完颜纯?他姓完颜?” “是啊,高贵的金国皇子,我不想见他,你把他赶走。”师尊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喊。
第33页 但是完颜纯的武功岂是外面的侍卫能拦得住赶得走的,他等了多少年就是为了见到我师尊,他不会管我师尊说什么,他执意沖了进来。他来到我师尊身前,并没有靠得很近,那神情庄重仿佛是在参拜神邸,他温柔道:“雪儿,你不要再闹脾气了,你知道我对你的心,今生今世都不会变的。” “你走吧,你的心不变,我的心会变,十多年了,你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不懂事的小男孩?”师尊语气冷漠。 我对于师尊和完颜纯的往事并不了解,也不想干涉更是没有兴趣。我紧张关注的是居然阿凉的父亲是金国的皇子,而且似乎阿凉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完颜纯只是在利用阿凉吗?或者阿凉现在已经知道了,已经被送回金国享清福去了?我隐隐感觉完颜纯不是那种慈爱的父亲,却不敢在此时插嘴问。 完颜纯郑重道:“夜雪,你变了我也不会变。你爱不爱我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一直爱着你。” 我看得出师尊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但是他仍然维持着冷漠的语气:“你既然爱我,为何当初与袁惜梦做出那样的事情?” “我承认是我一时不慎中了那个贱女人的圈套,可是后来我亲手把她杀了搓骨扬灰,我一直没有停止找寻你,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我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了你还要赶我走?”完颜纯苦苦相求,一步步向我师尊靠近,“夜雪,请你原谅我。只要你让我陪着你,你提任何条件我都答应,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就会竭尽所能去为你做。求你,不要赶我走,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师尊向后疾退,恐惧道:“你不要过来,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还要带着面具,为什么不让我见你?是不是袁惜梦对你做了什么?她临死时说找到了你,只要我肯娶她她就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怎么会娶她?我恨她恨得彻骨,根本不相信她的话。夜雪,难道那个贱女人真的伤害了你?我这就去杀光姓袁的全家,为你出气。” 师尊嘆了口气道:“杀光姓袁的全家又能如何?过去的事情不可能改变,你走吧,现在的我不值得你爱。” “夜雪,你应该相信我有这个能力的,让你伤心难过受委屈的人,我绝对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是不是也恨袁惜梦?她还有个儿子,虽然也是我的儿子,但是他是那个贱女人生的,只要你高兴,我绝对不会犹豫可以把他杀了为你出气。”完颜纯的口气决绝。 我听得心惊胆战,我敢肯定完颜纯不可能像正常的父亲那样对待阿凉的,除了利用他或许根本就不曾把阿凉当成自己的亲人,因为阿凉是他最痛恨的女人所生。那么阿凉现在的处境并非是安全幸福了?阿凉到底在什么地方,会不会仍然忍受着痛苦和折磨?阿凉又怎能想到他的爹爹会存心害他呢? 师尊幽幽道:“我当然恨袁惜梦,而且我那时也不能原谅你。所以我让阿凉以奴隶的身份卑贱地活着,我看着他挨打受罚忍气吞声,看着他强颜欢笑用最卑微的姿势去讨好那些欺凌甚至是强暴他的人,我原本以为我会很开心。但是我想不到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长大的阿凉依然保持着纯净善良的心,他会爱别人,他虔诚地乞求着别人的爱和关怀。他就好像泥潭中一朵洁白的莲花,虽然身体残破骯脏,心灵却是无瑕美丽。我又怎能不喜欢他,我又怎么忍心再把对别人的恨报復在他身上?我占有了他的身体,我偷偷把你给我的武功秘籍传给了他,我其实是把他当成了你的替身。他比你纯净百倍,我真的不敢相信他居然是你和那个狠毒的袁惜梦的孩子。” 我一阵心寒,原来师尊早知阿凉的身世,为了报復故意在阿凉的身上打上奴隶的烙印,让阿凉无端承受了那么多折磨和虐待。难道由爱而生的恨,能让人变得如此麻木不仁吗?师尊或许是受了袁惜梦和完颜纯的伤害,他这样报復他们的儿子似乎情有可原。但是完颜纯呢?阿凉是他的亲生骨肉啊,他为何对阿凉没有半分怜惜?他究竟是怎样狠心的人呢?师尊会否是看破这点才不能接受继续与完颜纯在一起? 完颜纯却轻松道:“你喜欢阿凉?他床上功夫确实不错。我可以把他带到你身边,让他永远服侍你一辈子做你的奴隶,只要你允许我也可以陪着你。” 师尊笑了,笑声苍凉:“完颜纯你那么聪明还听不出来吗?我不爱你了,我不想再见到你。随你去做什么,杀掉姓袁的全家或者成就你们大金国一统天下的伟业,我只想你不要再来打扰我。我的心已经死了。” 完颜纯大声道:“那个贱女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她做了什么?你不可能这样绝情,你曾经那样地爱我,为何现在像是变了一个人?我一定要知道答案,你不解释清楚不给我足够的理由,我绝对不会离开。” 师尊冷冷道:“你除了爱我,敬重你的国家,你根本就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你麻木不仁嗜杀成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的那些劣行还要我一一点数吗?你就是一个恶魔,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夜雪,你曾经躺在我怀中对我说,你明白我作为金国皇子的责任,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你说过的就算我这双手沾满鲜血,你也不会嫌弃我,你爱我就算别人都认为我是恶魔,你也会爱我今生今世永不言悔。”完颜纯激动道,“你的每一句话我都清清楚楚刻在心里,你是我的神邸是我全部感情寄託,如果你抛弃了我,我活着也是行尸走肉了无生趣。” 师尊沉默了,似乎是内心激烈斗争终于做出了某种重大的决定,他的身体不再颤抖,他向着完颜纯走近两步:“好,我给你理由,让你可以离开我!” 我站的位置处在师尊和完颜纯之间偏开一定角度,我可以清楚看清他们两人全部动作。师尊慢慢揭开面具,完颜纯一时震惊得无法言语。 师尊苍凉地笑着:“你看清了吧?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躲着你了吧?” 完颜纯失声道:“夜雪,你的脸怎么变成这般模样?是袁惜梦下的毒手吗?” 师尊从完颜纯惊惧的表情中看到绝望,他笑了,脸上扭曲丑陋的皮肉诡异的颤动,缓缓道出往事:“那一年袁惜梦找到这里,她抱着你们刚出世的儿子向我炫耀。我那时还被她蒙在鼓里,我以为我离开以后你们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你早就把我们之间的爱遗弃。她说你忙着国家大事,让她带着你们的儿子来看我。她把粉粉嫩嫩的婴儿递给我,她说那孩子眉眼长得都像你。我抱着孩子仿佛看见了你,我一时沉迷,她却一步步靠近,趁我不备将毒液喷在我脸上。我当时痛得昏死过去,她从我怀里夺走孩子想要逃离。侍卫们见我受伤,将她团团围住。她倒是一狠心,丢下孩子自己逃了出去。她的毒药本来就不是为了要我性命,只为毁了我的容貌。我遭了她的毒手,容颜尽毁面目全非怎敢去见你,又想她和你在一起,大约是不放心才作出这样的事情,以绝后患免得我再去纠缠你。她丢下的婴儿我没有立刻杀掉,如果那孩子是你们的骨肉,她应该回来相救。可是她再也没有出现,你也没有来。我当时以为这个孩子与你们无关,杀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就把他丢给一个女奴隶抚养。但是他慢慢长大,面貌与你越来越像,我再无怀疑,他一定就是你们的儿子。只是我想不明白袁惜梦为何会把他留在我这里,她或许已经算准我就算恨她也不会杀了那孩子,因为她赌我爱你,那也是你的儿子,我一定会留他性命。” 完颜纯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颓然道:“袁惜梦死时说她不甘心,她安排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会在将来慢慢发生,让我后悔,后悔杀了她。原来她指的就是阿凉。她知道我最爱的是你绝世容颜,你面目全非心性大变,绝对不敢主动来找我,会想方设法躲着我。但是你的善良多情会留下那婴儿性命,她用阿凉来折磨你我,又借你我之手摺磨阿凉。她真够狠的,不惜用亲生儿子和自己的性命来报復你我。咱们都被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算计了,我从来没有输得这么惨!我绝对不能原谅她!” 师尊却悽然道:“现在你明白了一切,可以走了吗?”师尊边说边将面具重新戴起,“我这副丑陋的模样,连自己看了都觉得噁心。” 完颜纯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向门口走去。师尊轻轻地嘆息,我仿佛听见了一颗心破碎的声音。突然,完颜纯转过身,飞奔回来,将师尊紧紧拥在怀中,他用手扯掉那个面具,深深吻上了师尊的嘴唇。 我什么都明白了,完颜纯是爱师尊的,那种爱至高无上虔诚无悔,不会因为对方容貌改变而改变,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淡漠。我不禁也为之感动,完颜纯恐怕是把这一生所有美好的情感都放在了我师尊一人身上,他又拿什么去在乎别人呢?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吧?他恨袁惜梦,才会迁怒阿凉,才不能像父亲那样爱自己的儿子。那么最可悲最无辜的就是无法选择生身父母的阿凉了。他什么也不知道,却一直承受着无端的非难,他的母亲抛弃他,他的父亲不爱他,他尝尽屈辱受尽折磨,又有谁能保护他照顾他给他温暖?
第34页 我怎能眼睁睁看阿凉孤零零一人挣扎在这残酷世间?我是爱阿凉的,也只有我能帮助他了吧?我必须尽快找到他,用我的所有给他幸福,至少不能再让他继续受苦了。 三十一 阿凉 我白天依然做着卑贱的杂役,晚上却得到辽国太子偷偷的照顾。他并不是每晚都宠幸我,可他几乎是每晚都会出现,带来美味食物,搂着我坐在砖头和木板搭建起来的简陋床铺上,说着绵绵情话。他经常看着我叫着另一个名字,合剌,听起来那个与我容貌相似的人应该不是汉人。合剌是谁呢? 我其实并不关心太子喜欢谁,甚至我并不希望他对我有多好,毕竟我不爱他,我欺骗他,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偷情报。他对我太好,我反而会吃不消,难以承受的罪恶感比肉体上的痛苦更折磨人。还好,太子只是偷偷地宠爱我,在人前我依然是个谁都可以欺负的奴隶。管家虽然得到太子的命令尽量派给我一些相对比较轻的活计,可是总有人看不顺眼,以为我是靠了身体攀附权贵讨了某个主子的欢心,太子或许害怕被人察觉我受到了特殊关照,三五不时地让管家找些藉口小小惩罚我。鞭打、棍责、饿饭、罚跪我都已经习惯了,痛过一阵子就会麻木。 晚上伺候太子的时候,我会缠着他给我说些新鲜故事,太子大约是久处朝政核心,三言两语就能不自觉地带出一些国家大事,或者朝内勾心斗角的政治风云。我把这些消息汇总整理记在心间,筛出有用的汇报给幽魂。而在太子面前我故意表现出粗鄙不文,他若兴起在某件事上徵询我的意见,我往往会说些幼稚愚蠢的答案不敢显露真实想法免得他起疑,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彻头彻尾靠姿色侍人的下贱奴隶。他对我的宠爱仅仅是因为我的容貌像他喜欢的人,我的性格乖巧,我的床上功夫令他销魂。有这些就足够了,试想他如果发现我既识字而且还会武功恐怕会大吃一惊,说不定立刻要了我的性命。 幽魂每个月都会潜进太子府,主人们的院落重兵把守防范严密他不容易进出,可是到我们这些下人僕役的院子以他的武功轻而易举来去自由。我把探听到的消息汇报给他,他会告诉我有关我爹爹的情况。他说我爹爹已经醒过来了,关心我的下落,他骗我爹爹说把我卖给心地善良的富裕人家。我很感激幽魂,我问他还有多久爹爹才能彻底康復,幽魂看着我的神情很凝重,眼睛里似乎隐藏了什么,他只说让我在太子府里继续任务,不要再想其它的事情,他保证会善待我爹爹。我想大概是我提供的消息价值不高,赚不来多少银子,但是爹爹醒过来了就好。 后来幽魂提出一个生擒辽国太子的计划。幽魂说他是为金国效力,如果能将辽国太子捉到金国去是大功一件,那时我爹爹就不用担心没有银子根除身体里的毒素了。金国在辽国的卧底恐怕不少且有一定影响,没多久我就听太子提出要微服北上辽金边境狩猎,我同时得到幽魂的命令,想办法跟在太子身边同去,他们要在边境那里设埋伏生擒辽国太子,需要我通风报信里应外合。 太子原本就是打算将我带在身边,不用我费心思去争取。他秘密北上狩猎,随行的人并不多,除了两个贴身僕役服侍日常起居,就只有我和另一个姿容秀美的少年奴隶外加十二个护卫。太子带着我们秘密启程,甚至朝中宫中都少有人知,他后来告诉我说此行是因为他爱的那个人投书相约。他问我想不想见到那个与我容貌相似的人,我便在他怀中妩媚地笑着点头。我只是个替身而已,倘若太子得到了他爱的人,我就会被抛弃吧?所以我要在他抛弃我之前完成任务。 那个姿容秀美的少年奴隶叫留福,似乎是新近得势的男宠,气焰很嚣张,就连另外两个僕役都不放在眼里,把自己当成半个主子经常对旁人指手画脚。护卫他不敢招惹,僕役们阳奉阴违骨子里瞧不起他就使坏捉弄他。太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多事情都打哈哈,留福唯一固定的出气筒就只有我。 太子和护卫们是骑马赶路,两个僕人驾一辆大车,车上载着露营的帐篷和生活必需品。我和留福也算是主人的物品,按道理坐在大车上是可以的,留福却经常将我赶到车下,他嫌我比他骯脏下贱,不配与他坐在一辆车上。太子估计是念着心上人,想着马上就能见到他,对我的疼爱渐渐疏淡。过去太子从来都不曾明着维护我,现在更是如此,我心里清楚,也不会找他诉苦,默默忍受旁人的欺凌。 留福不让我坐在车上,我就在车下跑着在马后跟随,我不敢施展武功怕被太子看出实力,只是凭内力支撑大步奔跑,经常一刻不能休息才能不被落下。夜晚露营之时还要低三下四求着留福给我剩些吃的,往往要挨他拳脚之后才能得到少得可怜的食物。连日赶路奔波总是吃不饱饭,又过度损耗内力,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我能感觉得到胸闷憋气,头晕咳血的毛病开始反覆。 终于有一天我病倒了,在次日启程之时发着高烧没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留福和那些僕役上来就是鞭子和拳脚想逼我起身,我也不想被抛下挣扎着哀求,求他们给我一些吃的和清水让我在大车上休息一天,我或许可以缓过来的。 这一番闹腾,引来了太子的注意。他这些天都没有碰过我的身子也没有心思与我说话,这是从太子府出来后他第一次注意我。我隐约看见他眼中闪过怜惜,听见他对旁人说:“你们把阿凉抬到大车上,留福你照顾他,他若病死了,你也陪着他去死。” 留福也许到现在才真正明白,他其实与我一样是卑贱的奴隶,是主人们随时可以抛弃的物品。他的得宠只是太子一时兴起,厌恶了甚至连性命都会赔上。 我因为太子垂怜,得以一整天躺在大车上,有留福端水餵饭,到了夜晚之时,病情略微好转,虽然仍在发烧,咳血是止住了。我记得幽魂说我这副身体还能撑一年的,我想我不会这么快就死。 太子让那两个僕役给我清洗了身体,将我送进他休息的帐篷。太子是忽然来了兴致想找人发泄一下吗?留福长得比我美丽,我现在病弱的样子肯定比不上他动人。我胡思乱想着被带到太子面前,两个僕人退了出去。帐篷里只留下我和太子。 太子忽然将我抱在怀中,亲吻我的脸颊嘴唇。我挣扎着小声说道:“太子殿下,容我先脱去衣服再为您侍寝。”我是捨不得身上唯一这件衣物,倘若太子迫切地需要我洩慾,恐怕顾不上许多就将我的衣物扯烂撕碎。虽然在旁人眼里我这样下贱的奴隶穿不穿衣服都无所谓,我却仍然奢望能有一块布遮羞,那证明我还是一个人不是一头牲畜。 太子却没有放开我,仍是将我死死抱住,他深深吻住我的嘴唇,让我感到瞬间窒息。幸好他吻过我之后没有进一步动作,我的衣服得以保存。我的口唇可以唿吸之时,忍不住轻轻咳嗽。太子抱着我的手臂轻轻一颤,我趁机挣脱,惶恐地低头跪下。太子没有再扑上来,但是我感觉得到他并没有尽兴,他的欲望已经坚挺。我跪爬两步,伏在他的跨间,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裤子。我想今晚或许我没有力气用身体服侍他,不过用口交大约能解决他的需求。 我这样想着用舌舔弄太子的欲望,慢慢含入口中。太子只是抚摸着我的长髮,嘆息道:“阿凉,你又瘦了,这些天我没太照顾你,你过得不好吧?是不是留福经常欺负你,你才病倒的?我刚才已经把他赏给那些护卫了,也算替你出出气。” 我一愣,几乎停了嘴里的动作。听太子继续说道:“我很害怕,害怕合剌不能接受我,那时就只有你能陪在我身边了。你虽然没有他出身尊贵才华横溢,但是温顺乖巧,永远会听我的话,我还真的有些捨不得你。” 我确实低贱卑微,而且还做着骯脏的事情,我根本不配得到别人的同情和关爱吧?能有太子这点怜惜我就应该感激涕零了吧?我却还要骗他背叛他,将他出卖给金国,我简直猪狗不如。这样的我就算能活着,也没有资格再回到我爱的主人身边吧?况且主人应该喜欢的也是那个高贵的合剌。我忽然想如果我出卖了太子,算不算是帮了主人的忙呢?只要主人能与相爱的人在一起,我也就死而无憾了吧。 三十二 復北 我从金国熘入辽境,以普通商人的身份寻找有关阿凉的消息。我与他分开之时,他与黑水宫少主耶律天一在一起,我要找阿凉从黑水宫入手或许能有收穫。没想到黑水宫虽然是辽国境内名头很响的门派,但是所在位置极为隐秘,寻常人根本不知道。不过我不死心,黑水宫再神秘里面住着的人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他们肯定需要与外界沟通,只要沟通,就能找到线索踪迹。 我抱着这样的想法四处打听,小心留意,还没找到黑水宫之前竟然意外地发现了一件惊天大事。辽国太子微服出游在辽金边境被金人挟持。
第35页 那晚我偶然留宿在一个边陲小镇,镇上只有一家客栈,据说平日生意很冷清,这些天却住进一批北方来的皮毛商人。我看得出那些所谓的商人个个身负上乘武功,来路有些蹊跷。而后又见到了金国皇太孙完颜亶,他显然是这群人的首领。我改变了容貌声音谨言慎行,完颜亶根本不会知晓我的真实身份,而我绝对不可能错认他。他的容貌酷似阿凉,然而气质举止那样高贵特别,即使是穿着普通刻意伪装成常人也很难掩饰。他们隐藏真实身份到辽国来做什么? 我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查探,发现他们租住的其中一间屋子防范严密,昼夜轮值都是高手,就算完颜亶身边也没见如此阵势。不过以我现在的功力,想要知道那间屋子里是谁并不困难。我看见房间内有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他被五花大绑,似是昏昏睡去,眉眼竟有几分像耶律天一,莫非他是耶律天一的亲戚,辽国的皇族?我再仔细听守卫们议论,确信被囚之人应该就是辽国太子。 金国人绑架辽国太子所谓何事?大约是想以太子为人质换取土地城池金银,或者让辽国投鼠忌器不敢阻拦金国入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金国此举对宋国也是大大有利,想必宋金两国的秘密协议已经达成。 我当时想到这点,除了感嘆战事将起生灵即遭涂炭,便也只能束手旁观,于道义于忠孝而言,我没有帮忙捉住辽国太子已是失职,再跳出来搅局是绝对不该。所以我打算离开,眼不见为净。 忽然我听到一个侍卫对完颜亶说道:“少主人,那些随从侍卫已经全做掉了,只剩那个与您容貌相似的奴隶。” 我一听这句立刻想到了阿凉,心一下悬了起来。 又听完颜亶说道:“把那个奴隶带过来,幽魂说他是自己人,这次能捉到大鱼他也出了不少力。咱们先帮幽魂照顾他一两日,幽魂忙完手头急事就赶过来与咱们会合。” 那个侍卫面露难色道:“少主人,那个奴隶似乎生了重病,先前还强撑着保持清醒,见我们得手,估计是一时放松竟然昏睡过去,到现在还没有什么知觉。” 完颜亶道:“带我去看看他。” 我小心翼翼尾随其后,来到后院停放车马的空场。完颜亶他们直奔一辆大车而去。我不敢靠得太近,隐身在附近的一棵大树之上,借着月色我看见大车上躺着一个清瘦的少年。他蜷缩着单薄的身体裹着一条破烂的毯子,面色苍白眼睛紧闭,昏迷不醒。是阿凉!正是我朝思暮想的阿凉! 完颜亶盯着阿凉仔细打量,啧啧称奇:“这回近看,果然与我很像。听说我长得最像我大伯,看年岁莫非此人是我大伯的血亲,或许是我的堂哥也说不定?” 旁边的侍卫道:“少主人多虑了。若此人有着与您一样的高贵血统,上面一定会告诉您的。再说此人身上印着辽国人的奴隶标记,看印痕至少是十多年前就烙上的,说明他就是出身低贱。况且,他之前确实是做着非常下贱的事情。” “此话怎讲?” 侍卫支吾道:“就是,就是用身子伺候主人的那种奴隶,只是主人们发泄的器物,地位比猪狗不如。” 完颜亶听了脸上明显浮现出一阵厌恶,心中却仍然留有一丝疑惑,说道:“你去把他叫醒,我要问一问他是谁。” 侍卫走上前,动作粗鲁地将阿凉摇醒。我看见阿凉睁开迷濛的双眼不明所以。 完颜亶问道:“你姓什么叫什么,你父亲是谁?你认识我吗?” 阿凉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开口说话,声音虚弱道:“我叫阿凉,是个奴隶,没有姓氏。我爹爹也是个奴隶。而您,您可能是太子殿下喜欢的那个高贵的人吧,他叫您‘合剌’。” “啪!”的一声脆响,早有一个侍卫狠狠地掴了阿凉一个耳光,骂道:“少主人的名字也是你这种下贱的人叫的吗?” 阿凉吓得全身颤抖,似乎是打算爬起来叩首谢罪,却没有力气移动分毫,恐惧加上着急竟又昏死过去。 完颜亶原本的好奇与关心荡然无存,转身就要离开,随便吩咐守在一旁的侍卫道:“虽然只是个下贱奴隶,毕竟为我们出过力,我还答应过幽魂先照顾他,你们别让他饿死病死。” 完颜亶走后,这里就只剩下一个侍卫。估计阿凉一时半刻也醒不过来,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那侍卫根本没放在心上,过了一会儿就打起瞌睡来。 此等良机,我怎么可能错过?我不费吹灰之力就点了那个侍卫的昏睡穴,将昏迷的阿凉带离这个地方。我怕他们找来,毁去行踪不留痕迹,我想从今以后我就可以和阿凉在一起了。 我连夜赶路,带着阿凉去到我之前经过的一个深山小镇。那里民风淳朴,衣食相对富足,从未经战乱之苦不问世事,我曾谎称是收皮毛的商人在那里借宿过。如今再回去,就找了个藉口租下一户人家的闲房,落脚安置下来。 我细心照料,餵饭餵药,一天以后阿凉醒了过来。他身体还很虚弱,躺在火炕上无力移动。他睁开眼睛,看见容貌陌生的我,惶恐不安地问道:“这是哪里?我的主人呢?” 我其实对阿凉的身份仍然心存怀疑,于是编了谎话故意试探他:“你说的主人是幽魂吗?” 阿凉小心翼翼道:“嗯。” 我继续道:“他已经把你卖给我了。”我想看看阿凉听到我这样说会做出何种反应。 阿凉似乎并不吃惊,眼神有些恍惚空洞,却只是挣扎着想从火炕上爬起来,可惜气力太虚弱,身子微微抬起又跌了回去。他小声哀求道:“对不起,我再躺一会儿就会好的,请主人原谅我失礼。” 阿凉应该不会认出我的,我不如藉此机会套问一下实情,看看他对我这个“陌生”的新主人有什么说辞。于是我说道:“那就先躺着回话吧。你叫什么名字?” “以前的主人叫我阿凉。” “你姓什么?以前的主人都是谁?” “我身份低贱,怎么会有姓氏?我第一个主人是黑水宫的少主人,姓耶律是大辽国的皇室宗亲。我从小服侍他,跟他时间最久,差不多半年前他把我当成赌注输给了宋国的袁二少爷。袁家大少爷讨厌我,有一次趁着袁二少爷不在时把我打成重伤,以为我死了就把我埋了。幸而上天垂怜,我被人救活,那个救我的人收留了我,成为我第三个主人。后来他把我送进辽国太子府替他做事情,再后来大约是任务完成了,他不需要我了,就把我卖给了您。” 我疑惑道:“你第三个主人就是幽魂吧?你难道一点也不奇怪,他为何会把你卖给我?你帮他做的事情就是协助金人劫持辽国太子吧?既然已经成功,为何他不给你赏赐,不把你带回去好好照顾?” 阿凉淡淡地笑了:“也许是因为我活不长久了吧。我做事换来银子,为的是给爹爹买药疗毒。他说过这次任务完成,我爹爹的病就不用担心了,一定可以好转而且日后也会衣食无忧。反正我要死了,对他或许没有什么帮助了,他才会把我卖给您。” 我惊道:“你要死了?可是你的脉象虽在病重仍然稳健,怎么能说有性命之忧呢?” “我之前已经伤痛交加病入膏肓生命垂危,他给我吃了一种药,可以激发我体内所有力量,让我再多活一年半载,替他做事。算一算我最多再有十个月寿命就必死无疑了。”阿凉见我沉默不语,似乎有所醒悟,急忙道,“是不是您买下我时并不知道我活不长了?实在对不起,但是我干活会很卖力的,我可以少吃饭少睡觉,一直做到死,不会让您损失太多。” 我听到这句心里一阵揪痛,深吸一口气才能强作镇定,尽量装成陌生人维持平和的语气继续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这也不能怪你。”我的意思是他身不由己,命不长久,并非他本身过错,就算他真的是完颜纯的儿子,大金国的密探,他现在说的没一句实话,也不能怪他。 不知道他是否会错了我的意思,他小心翼翼道:“我不会说谎的,我可以两天三天不吃东西,您可以打我骂我拿我发泄,我的身体已经习惯伺候男人,会把您服侍得很妥帖的。如果您不肯收留我,就请等我缓过来一些,能装成精神的样子,您再把我转卖给别人,或许能多卖些钱财,换回您的损失。” 阿凉现在如此处境,仍然在为别人着想,让我怎能不信他,信他所说的一切?他只是被人利用了吧,他就是一个可怜无辜的奴隶。或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想到这点忽然问道:“你与一个少年长得很像,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阿凉道:“听辽国太子叫过那人的名字。”
第36页 阿凉没有直说,他或许仍对之前不小心说出合剌姓名时挨得那一巴掌心有余悸。所以我具体问道:“他是叫完颜亶吗?也就是合剌?” 阿凉点点头。 “你知道合剌是谁吗?” “应该是金国人吧。” 我说道:“他是金国皇太孙。你与他长得那么像,会不会真是兄弟?” 阿凉的脸上浮现出卑微的笑容,轻轻道:“如果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我心道:就算是真的,阿凉也根本不会相信吧?他早已放弃所有希望了。 三十三 阿凉 出卖了辽国太子,完成了幽魂的任务,我已经再无牵挂了吧。欠别人的情,只有等来世再报,或者像我这等骯脏下贱的人根本就是要入地狱的,永世不得超生,註定了要背负重重罪孽在地狱中继续受苦。如果现在活着还能对别人有点用处,就算活着是痛是绝望,我也要活着。生死对我来说或许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见到了合剌,辽国太子朝思暮想的人,他应该也是我的主人天一喜欢的那个人吧?虽然我与他的容貌确实有些相似,但是他浑身上下透出的高贵气息让我自惭形秽。他也觉得我的存在是一个耻辱吧?我这样一个卑微的奴隶居然长得与他相像,而且我做着那些骯脏的事情,用身体取悦主人,低三下四求着辽国太子上我而后把他出卖。对合剌来说,我活着就是一种玷污。但是合剌是个好人吧。他没有惩罚我没有杀掉我,还把我还给了幽魂。 我会被转卖他人的事情,我一点也不吃惊。当初是我求幽魂对爹爹说,我已经被卖去了好人家享清福了。我不想死的时候让爹爹知道,为我伤心。虽然我本来打算哀求幽魂带我回去,偷偷看一眼爹爹的,在我死前亲眼见他平安。可我现在这样子,会拖累幽魂的吧,他把我卖掉理所当然。再说我相信幽魂,他一定会治好爹爹,他其实是很温柔善良的主人,爹爹跟着他应该能幸福平安。 再说我的新主人很和善,让我睡在暖暖的火炕上,似乎还餵过我吃的。我对他说出命不长久,他也没有生气,反而说要我先好好休息。他应该是愿意等我身体恢復一些,为他做事的吧。 新主人也提起了合剌,他还问我:“他是金国皇太孙。你与他长得那么像,会不会真是兄弟?” 我忍住心中的痛,卑微的笑着接受这种荒诞不经的言辞,也许他只是讽刺我寻寻开心。如果是从前,我应该花些心思编些他想听的话,顺着他的意思让他高兴,可是现在我不知为什么,竟然倦了。讨好新的主人有意义吗?他不喜欢我可以骂我打我卖掉我,我只是会早死几天而已。所以我说:“如果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我这样的语气态度,新主人竟然没有大怒,只是阴沉着脸沉默地离开。他走后,我又昏昏沉沉地睡去。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真得变成了合剌的兄弟,是大金国的皇室贵族。我和天一一样都是从小被送到黑水宫学习武艺。我们吃住在一起,相互照顾感情很好。我爱着天一,天一也爱着我。他送我黄金的指环,亲自给我带上,让我一辈子不要摘下来,与我共许天荒地老。幸福的日子快乐仿佛没有尽头。可是忽然有一天,合剌来了,他告诉天一,我根本不是什么皇室贵族,只是个卑微下贱的奴隶。他把作为奴隶的我的亲生父亲找来,逼着我在天一面前承认事实。天一被我欺骗了,他勃然大怒,他打我骂我说再也不想看到我,让我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我哭着醒来,知道那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前面虚构的幸福荒诞得有些可笑,痴心妄想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天一赶我走的情景真切得让我恐惧,我害怕得全身颤抖疼痛得不能自已。我在梦里哀求哭泣,醒来时泪水未干,心有余悸。就算我从来没有骗过他,以我卑微的身份,行将就木的身体,我有什么资格再去找他,留在他身边?还好我现在是别人的奴隶,应该没有机会去黑水宫找他了吧?梦里的场景永远不会成真。 新主人回来了,他惊讶地看着我问道:“你的头髮,你的头髮怎么变成这个颜色?” 我拽过鬓角一缕髮丝,看见那原本的乌黑变成了死灰的颜色,是药力快失效了吗,还是将死的人都会如此?或者是我梦中伤心,熬得已经油尽灯枯了?不过我感觉身上比刚才还是有了一些力气的,睡一觉缓过不少。而后我明白了,是药力在发挥作用,把没什么用处的能量比如维持头髮乌黑的那些转移到我的身体上,让我尽快好起来。于是我微笑:“主人不必担心,我感觉身体好多了。”我深吸一口气,用手臂撑着从炕上坐起,“如果主人不喜欢现在我头髮的颜色,我立刻找些东西染回黑色。” 新主人的手抚上我的长髮,把玩,绕指缠绵。他的眼中含着悲悯,柔声道:“不必了,你现在的样子很美。” 他是在夸赞我么?那么这是表示他的喜悦吗?还是别的什么?他吻上了我的发稍,而后额头,脸颊。我明白了他想要做的事情,看来我这副身体还是有些魅力的。我舒展开眉头,努力作出妩媚的笑颜,最卑微yin盪的那种。我想让自己的眼睛里也含着快乐的表情,但是我做不到,刚才的梦境搅乱了我的心思,我拼命地掩藏哀伤,装作欢愉。可惜没能瞒过新主人。 他突然停下亲吻,盯着我,用仿佛可以看穿我内心的眼神。他问我:“你好像有很伤心的事情?你脸上虽然笑着,可是你的眼中流动着浓浓的痛。” “没有啊,能够服侍您是我的荣幸,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低垂着眼帘撒谎。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我小心翼翼道:“您是需要我的身体发泄一下吧?我现在已经好许多了,会努力让您开心让您满意。” “你喜欢我吗?与不喜欢的人做爱会很辛苦的是吗?所以你才会不开心。” 他问得越来越奇怪,是在考验我的忠诚吗?“您是我的主人,我是您的奴隶,服侍您是我的本分。” 他的声音激动起来:“那么只要是你的主人,就可以随便使用你的身体,或者把你交给别的人糟蹋?” 我淡淡道:“是这样的,奴隶存在的价值,就是取悦主人,只要主人高兴,怎么做都可以。” 他忽然揪住我的头髮,迫使我抬起头,面对着他的脸,他大声问我:“真得做什么都可以?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当然了,您是我的主人。”他想用我的身体,拿去就好了,我早已做好准备。为什么他还要问来问去,让我亲口承认着我卑贱的身份,一遍一遍重复羞辱。也许这是他的爱好,让我时刻不忘自己是他的奴隶。 他郑重道:“那么,我要你爱我。” “我爱您,我的主人。” “不,我要的不是这个,我要你用你的心爱我。” 我的心?我唯一可以自己支配的东西?我可以口是心非,但是我不能欺骗自己的感情。我懂得爱,我爱的人是天一。我已经把我的心交给了他。我不能欺骗新主人吧,他对我很好的,他要求的我做不到,我应该让他清楚。所以我鼓起勇气,做好接受最残酷惩罚的准备,小声对他说:“对不起,主人,如果您要求的是那样的爱,我可能做不到。” “你说什么?” “虽然我卑微下贱,身体骯脏残破,但是我爱着一个人,我的心已经给了他。”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是怒极将要发作了吧?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害怕,也许说出心里话的满足可以让我忘记恐惧。 新主人松开我的头髮,转过身去。他颓然道:“你爱的人是耶律天一吧,你的第一个主人?” “您怎么知道?”我十分奇怪,忍不住问出口。 “只能是他啊。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这个名字。” 我在梦里直唿主人的名字吗?真是亵渎啊。我隐隐听到新主人在笑,笑声古怪。我自嘲道:“在您看来很可笑吧?我也知道这是痴心妄想,但是我还是忍不住默默的爱着,心甘情愿。” 他忽然转过身,神情凝重地问我:“那你为什么不能爱我?我也是你的主人。” 我提了一口真气翻身下炕,跪在地上,亲吻新主人的皮靴,认真道:“我爱您,我的主人。” “不一样,不一样的。”他有些失神,“你爱他,他爱你吗?他也许喜欢别人。” “您是在说我第一个主人吗?他当然不会喜欢我了。我想他喜欢的人可能是那个金国贵族。”我以为我可以很平静地说这句话,可是心中莫名一阵揪痛,声音也禁不住颤抖。 新主人似乎比我还激动:“你说耶律天一也喜欢合剌?他不爱你?那你为什么还要爱他?为什么?”
第37页 我跪直身体,抬头望着新主人,笑着回答:“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爱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新主人嘴唇微动,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讲,可是终究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去。我听见他从外面将房门锁起。他是怕我逃走吗?我能逃到哪里去?去黑水宫找我爱的人?我哪里有资格哪里有勇气? 我爬到墙角,蜷缩起身体。破旧的单衣抵御不了寒冷,我却不敢将炕上的棉被拿过来。我知道那样的温暖不是属于我的。说不定新主人再回来,就会狠狠地教训我一顿,发泄他的怒火。我是个只配趴在地上呻吟用身体讨好主人的奴隶而已。 寒冷伤痛让我一直保持清醒,捱到晚上,捱到天黑。门锁开启,新主人回来了。他点亮屋内的油灯,我这才发现他换了一身华贵的新衣。他看见我蜷缩在墙角,并不觉得奇怪。我想如果我仍然躺在炕上,他才会奇怪吧。他把一个布包丢在我面前,语气平和地说道:“这个给你。” 我打开一看,是他原先穿的那套衣衫,布料和做工都很一般,有一些破损污迹,与他现在穿的新衣简直不能比。 他继续道:“那些破烂我本来要丢掉,看你没衣服就赏给你吧。” 新主人真是太仁慈了。不计较我刚才的冒犯,还赏赐衣服给我,我感激地叩首。这套衣服对我来说有些肥大,不过穿上以后很温暖,作为一个奴隶穿主人不要的衣服,是多大的荣幸啊!如果我死的时候,这套衣服还能完好的穿在我身上,就更幸运了。 那天之后,一切好像慢慢恢復正常。新主人不再逼迫我说什么爱他之类的话,甚至没有让我侍寝,大概是嫌我姿色平庸,身子骯脏,又不是真心爱他。这样更好,我的体力可以恢復得更快,做不到服侍他生活起居满意,至少也不会成为他的累赘。我尽力做好杂活,他会赏赐他吃剩的饭菜给我。我暂时告别了饥寒交迫的日子。 新主人没有在镇上住多久,就带着我离开。他不说要去什么地方,我也没资格问,跟着走就是了。反正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问那么多有什么用? 这一天,我们走到月河边上。那一定是月河,我清楚地记得,它的河道并不宽阔,水平如镜,裊裊的水雾不绝如缕地从河面向两岸的林带蔓延。眼前的景物很熟悉,与我离开时一样。我禁不住向着对岸的林子望去,林子那边就是黑水宫,我爱的人应该就在那里吧。 我心中有事,脚步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新主人意识到这点,停下来问我:“在想事情吗?” “嗯。”我不敢隐瞒,“对不起主人,我在想黑水宫的事情。” “黑水宫就在这附近吗?” “是的。”我轻抿嘴唇点头。 “你是不是很想去看耶律天一?” 我急忙跪下,哀求道:“对不起,请您原谅我。我确实在想他。如果惹您不高兴,咱们就马上离开吧。” 新主人笑了,眼神飘向远方:“如果我带你去看他,你会不会很高兴?” 我一愣,惊诧道:“您说什么?” “如果能让你高兴,我带你去看他又有何妨?”新主人嘆了一口气,“我说的是真的,你前面带路,我正想去黑水宫拜访一下。” 我不是在做梦吧?但是现在他这样命令我,就算是在梦中,就算一切都是假的,我也不能轻易放弃这样的机会吧?我实在太想见到我爱的人,在临死之前看他一眼,看一眼就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 三十四 復北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应该不需要吧,有了理由的爱就不纯静了。而且自己爱得越深,越希望对方幸福,哪怕捨弃自我牺牲所有。阿凉爱耶律天一就是如此吧,他那天跪在我面前亲口承认,他那种毫不犹豫十分认真的眼神,视死如归的语气不容动摇。他爱耶律天一那样深,哪怕明知对方不爱自己,明知对方爱着别人,明知这份爱不会有结果,仍然坚定执着地爱着。为什么阿凉爱的人不是我?我嫉妒得发狂,痛苦得窒息。我怕我的情绪露出马脚,我仓皇离开房间。 我现在这副面孔声音,在阿凉眼中不过是陌生的新主人,若是我恢復原貌,是不是连现在这种看似平和的关系都不能维持?我怕,我怕阿凉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会恐惧会逃走,我也怕别人找过来把我的阿凉带走,所以我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时候就离开锁起房门。我不管阿凉是谁,我爱他,我要和他在一起。 我在山林里狂奔,发泄心中痛苦感伤,直到渐渐平息。我开始思考,思考以后的对策。我不能强迫阿凉爱我,但是谁也阻止不了我爱阿凉。只要让我爱着他,让我看着他快乐,我就可以快乐吧。我想我要很小心地做每一件事情,用特别的方式慢慢讨得阿凉欢心。我知道他与普通人不一样,他受过太多的苦,经歷过太多肉体和心灵上的残酷伤害,他从来不奢望幸福。他已经习惯被剥夺得一无所有,别人小小的施捨他或许能够接受,再多一点的关爱他就会犹豫恐惧不敢接受。我不能吓到他,我要循序渐进,让他习惯让他接受我的爱。 我买华贵的新衣自己穿,阿凉才会接受我的旧衣御寒;我每顿都多要许多食物,故意留下有营养的当做吃不完的剩饭菜,阿凉才会吃,他认为这是主人的赏赐。他不喜欢亲吻与身体碰触,我就克制自己,只是偷偷地看他。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愿意睡在哪里就睡在哪里,只要他不恐惧只要他觉得安心,我就都由着他。我努力做好和善陌生的新主人。 但是我不可能不心疼。看着阿凉从梦里哭着醒来,黑髮变成了灰白,看着他日渐憔悴郁郁寡欢,眼里的生气和希望越来越少,我心如刀绞。我帮不了他,我什么也帮不了他,我是这样无能。我自私地想和他在一起,实际上我也明白这样他不可能开心。所以最后我决定,带阿凉去黑水宫。 我打听到黑水宫就在月河上游附近,我带着阿凉向着月河走去。终于有一天,阿凉在月河边上停住了脚步,他似有心事,眼神飘向对岸的树林。我猜黑水宫快到了,阿凉爱着的人就在哪里吧。只要阿凉见到了他爱的耶律天一,就会快乐吧,哪怕这份快乐不能维持长久,他也会死而无憾吧。 “如果能让你高兴,我带你去看他又有何妨?”我嘆了口气对阿凉说,“我说的是真的,你前面带路,我正想去黑水宫拜访一下。” 阿凉感激地谢过我,在前面带路,脚步少有地轻盈急切。他边走边梳理着灰白的长髮,用自己编的糙绳束起马尾,整理衣衫让自己看上去干净利索神采奕奕。他从来没有为我如此刻意打扮。 渡过月河,快走到林子边上的时候,远远的我望见一个人影。我发现阿凉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闪动着喜悦,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那个人向着我们走来,一身白衣潇洒俊美,竟然是耶律天一。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知道我们要来? 阿凉忽然停下来,跪在我脚边哀求道:“主人,对面走过来的就是我第一个主人,请您允许我过去和他说几句话,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求求您给我这个机会。” 我点头,故作平静道:“他就是黑水宫少主耶律天一?你去吧,我不拦着你。” 阿凉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轻易就同意他的请求,他迟疑地问我:“您是要去拜会他吗?还是去黑水宫看望别的人?” 我淡淡道:“我只是个普通商人,说去黑水宫不过是好奇想看看而已。还是不要惊动耶律天一了。你自己过去跟他说话,我在旁边等你。” 阿凉顾不得细想,高兴地谢过我,向着耶律天一跑去。 耶律天一显然也认出了阿凉,同时看到了陌生的我。他在不远处停住脚步,等着阿凉跑到他面前。他脸上的惊异似乎隐约还有几分喜色转瞬即逝,而后换上冷漠和高傲。 阿凉在他面前跪下,深深叩首,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候:“主人,见到您阿凉真得很高兴。” 耶律天一冷冷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还带了陌生人进入黑水宫的地界?” 阿凉解释道:“那位是我的新主人,与您分开后我被幽魂找回,帮他做了一些事情又被他转卖给现在的新主人。我对新主人提起过您,他一时好奇想来黑水宫看看,让我带路。” 耶律天一的语气仍然没有温度:“看来你这个新主人对你不错,你对他言听计从。” “嗯,新主人很和善,从来不打骂我,赏赐我衣服和吃的,我过得很好。” “那就好,你滚吧。” 阿凉似乎也察觉到耶律天一的冷淡,但是他捨不得就这样离开,他好不容易才见到心爱的人,只说三言两语只看一眼半眼,他怎会甘心。他继续说道:“主人,我见到了那个金国贵族,我长得真的很像他。您当初买的华贵衣衫就是送给他的吧?他现在可能还在辽金边境。”
第38页 “什么?与你长相一样的金国贵族?他来辽国了?”耶律天一面容大变,语气急促地问道,“他在哪里,具体位置?” 阿凉笑得卑微,头也不敢抬起,颤声道:“您果然是喜欢他的,他现在在哪里我也不清楚,我们离开时他在北境边城附近的小镇。” 耶律天一忽然冷静下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阿凉机械地重复道:“他现在在哪里我也不清楚,我们离开时他在北境边城附近的小镇。” “我问的不是这句,是之前。” “之前我说您果然是喜欢他。”阿凉失神道,“您曾经抱着我对我说您爱我,还让我直唿您的名字,您是把我当成他了吧?您的哥哥太子殿下也喜欢他,他也常常把我当成替身。我明白的,我不会胡思乱想的。但我还是很感谢您对我说过那样的话,如果您允许我会一直记得,哪怕是假的。” 我看见阿凉的眼睛里笼起一层雾气,却强忍着泪水维持卑微的笑颜,我仿佛听到他心中哭泣的声音。 耶律天一转过头,根本不看阿凉,似乎丝毫不为所动,刻意忽略阿凉的真情,随便说了一句:“你的头髮怎么变成了这种颜色?真难看!” 阿凉轻抿嘴唇,小声道:“您可能也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幽魂给我吃过一种灵药,可以让我多活一年半载,后来头髮就成了这样。其实我长得本来就不好看,远不及您万分。我知道污了您的眼睛,我这就离开。”阿凉这样说着,却没有起身的动作,仍然跪在地上。 “有自知之明就好,我根本不可能看上你的,你也不要一厢情愿地说什么爱我。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耶律天一此时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这话语冰冷伤人,连我听了都会气恼伤心。 阿凉的身子晃了几下,勉强用手臂支撑在地上,却忍不住全身颤抖,轻轻地咳着嘴角殷红。他喃喃道:“如果我不是卑贱的奴隶,而是金国的贵族,您会接受我的爱吗?” “你知道你父亲是谁吗?” “他是一个奴隶,我也是一个奴隶。所以我连爱您的资格都没有,对不对?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对您说我爱您,我知道我不配,我只是默默地爱着付出我的真心。我以为我可以忍住不说,可还是说了出来。既然已经说了,我死而无憾。”阿凉的声音不大,字字清晰,也许是因为将要面临死亡才给了他最大的勇气表白。 耶律天一沉默了片刻,他仍然没有回头看阿凉,只是声音有些颤抖,他喝道:“滚,立刻离开这里,不要再回黑水宫,不要再来找我。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你从小就骯脏下贱yin盪,像条母狗一样四处勾引男人,我看见你就有气。” 阿凉用手捂住嘴,刺眼的鲜红从他指fèng流出。我奔过去,拽起他,想要带他离开,离开耶律天一无情的羞辱。 耶律天一看我过来,冷笑着对我道:“怎么样,阿凉的床上功夫可是一流,伺候过的男人多得都数不清,最喜欢被人强暴殴打,你赶紧带他回去好好享受享受吧,很刺激的。” 我禁不住怒道:“你明知道他爱你,你又怎能这样说他,这样伤他?他快要死了,求我带他来看看你,你就不能骗骗他哄哄他让他高兴一下?” 耶律天一瞟了我一眼继续道:“我说的都是实事,你也不要装什么正人君子,你若不是看上他的身子岂会买下他这样将死的奴隶?我不信你没上过他,你上过他还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想立刻拔剑杀了耶律天一。阿凉却身子一软瘫倒在我怀中,他四肢无力软绵绵地垂在身体两侧,大口大口地咳着鲜血,双眼明明睁着眼神却暗淡迷离失去了焦距。 耶律天一寒着一张脸甩给我一锭黄金道:“黄金是给你的酬劳,帮我到宋国找一个叫袁復北的人,他是宋国武林盟主的弟弟,请告诉他去宋辽边境卫城锦绣坊取一样东西,事关重大,口信务必带到。还有请你带着阿凉立刻离开,如果半个时辰后再让我看到你们,别怪我不客气。”72秋之屋 转载、合集制作 耶律天一表情古怪,行事更是不可理喻,先前对待阿凉的无情决绝还算能够理解,可转脸突然又重金托我这个陌生人去找人。他不可能认出我就是袁復北,那么他是真的有东西要给我了?而且事关重大,会不会与阿凉有关?事情一定有蹊跷,况且阿凉伤心伤身吐血不止,我也不能拖延,要立刻找大夫为他医治。我压下心中疑问,抱起阿凉迅速离开。 三十五 阿凉 身上的伤远不及心中痛的万分,我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化成一滩血水,从嘴里流出来,怎么也止不住。其实早已经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仍是飞蛾扑火一样的要见到他,那个我用全部生命去爱的人。 当他冷漠的说出那些话语“有自知之明就好,我根本不可能看上你的,你也不要一厢情愿地说什么爱我。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你从小就骯脏下贱yin盪,像条母狗一样四处勾引男人,我看见你就有气。”“怎么样,阿凉的床上功夫可是一流,伺候过的男人多得都数不清,最喜欢被人强暴殴打,你赶紧带他回去好好享受享受吧,很刺激的。”……我以为我早已麻木,我早已习惯被这样羞辱,仍是忍不住忍不住对这样的伤害有所反应。 我为人仅存的那一点自尊,在旁人看来是多么的可笑?就像我卑微骯脏的身体一样被无情的践踏。为什么,为什么上天对我如此残酷?如果一死了之能换来解脱那该有多好?可惜现在的我连选择死的权利都没有。我是别人的奴隶,一个一无所有甚至没有资格决定自己生死的奴隶。 再说新主人是很善良的人,对我那样的好,我应该多报答他一些才能安心死去。所以只要他不抛弃我,我多么难过绝望也要坚持活下去。 想到这些,我的意识渐渐回復,感觉到新主人就在旁边,而我躺在暖暖的炕上。我一直睁着眼睛,眼前却一片模煳,如蒙了一层沙,什么也看不清。我想我快要失明了,这具残破的身体终究撑不了多久了。但是我现在还能勉强看得见光彩颜色,咫尺之内辨得出大小轮廓,有这些足够做我力所能及的活计,砍柴挑水整理房间用身体伺候主人,这些都不会受到太大影响。我不敢让新主人知道我的眼睛也有了问题,我怕他会因此抛弃我。 我让嘴角微微上扬,作出卑微的笑容,轻轻的询问:“主人,对不起,阿凉现在感觉好多了,您不用为我担心。我想我不用再休息了,可以做事情了。” 新主人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温柔对我道:“你终于醒过来了。你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真是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就要不行了。”而后他的唇覆上我的唇。 新主人担心我这么快就会死去啊,其实我觉得自己还能活一段日子,至少现在我就有精神可以满足他的欲望索取。我回应着他的亲吻,同时摸索着解开自己的衣服,我想临死的时候还能有这套完整的衣服穿在身上,不被撕毁。 他惊诧于我的举动,停止了亲吻,而后看见我解开衣服之后赤裸的布满伤痕的身体,他忽然想要逃开,眼中带着莫名的恐慌。我本想拽住他,却被他大力挣脱,我一时收不住力气,身子不稳跌下炕去。 我妩媚的笑着在地上跪好身体,故意任由身上的衣衫滑落,我用卑微的语气讨好他道:“主人,您怎么了?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一定会让您满意。” 他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沉默不语。 我又向着他爬出一步,继续哀求道:“主人,您是不是喜欢一些刺激的玩法?其实我原来的主人说得没错,我最喜欢被人强暴殴打,您不用有什么顾虑的,只要能让您尽兴就好。”我用下贱的姿势引诱着他,我甚至期待他会毒打我,最好能在这次就把我打死。死在他手中,也算是我对他的报答。 身体上的痛对我来说早已不算什么,身体痛到极致的时候脑子里就没力气想别的,那样心也就不会痛。不去想了,就会渐渐忘记,死时或许能平静安然。 他的脸上有什么在闪光,应该不会是眼泪,那是什么呢,我看不清。他的样子越来越模煳,不是他走开了,我想是我快要昏厥。我提了一口真气,咬紧牙关,我不能这么快就又昏过去,我还没有好好伺候过他,不能再让他失望。 恍恍惚惚之中,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是幽魂的声音,另外还有一个,竟然好像是我爹爹的声音。他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新主人似乎也听到了什么异样,急匆匆地转身出去。一转眼房间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暂时松了一口气,在地上蜷缩起身体。
第39页 我闭上眼睛,却握紧拳头让指甲刺进肉里,用这样尖锐的痛维持着片刻清醒,我不敢睡去。是幽魂带着爹爹来看我了吗?新主人是个好人,说不定就会让我见到爹爹,我怎么说也要做出个好精神。虽然现在来不及染黑头髮了,大不了撒谎说新主人喜欢灰白色,我故意染成这个样子的,或许能骗过爹爹,不让他担心。 我不知道新主人到底出去了多久,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居然是幽魂。他看我躺在地上,快速地奔过来,抱我在怀中,转身出去。我四下望望,新主人不在附近,爹爹也不在。我有些困惑,却不敢问。 幽魂微笑着对我说:“不用担心,那个人已经走了,我带你去见你爹爹,你们不会再分开了。” 我笑了,小心翼翼道:“是您又把我买回去了吗?不过我大概活不了多久了,我现在眼睛已经看不清了,动真气会头晕,恐怕不能为您做事了。” 我不能欺骗幽魂,我猜他是想让我在最后的日子里与爹爹团圆,可是我又怎忍心让爹爹眼睁睁看着我死去?所以我继续说道:“新主人对我很好,您不需要再把我买回去的。” 幽魂一直没有说话,我猜不透他的意思,但是我不敢再多说,毕竟有权作决定的是他不是我。 他抱我来到一辆豪华的马车前,车前车后有许多护卫,我依稀看得出他们的穿戴打扮与金国士兵很相似。车里是谁呢?不会是金国的皇太孙合剌吧?他应该不想再见到我的,或许这次是想杀了我,免得骯脏的我玷污了他的声誉。最有可能是这样的吧,幽魂按照皇太孙的命令买我回来,他可怜我让我死前再见一眼爹爹。能见到爹爹我就可以安心的死去了。 幽魂把我送上马车,车里伸出一双手将我抱了进去,紧紧贴着他的身体。他丝毫不在乎我的骯脏污了他华贵的衣衫。他温柔地叫着我的名字:“阿凉,苦了你了。” 竟是爹爹的声音,我惊异地抬起头,发现锦衣华服的主人真的就是爹爹。他抱我在他怀中,热泪盈眶,我一时之间根本反应不过来。我痴痴地问:“您,您是我的爹爹吗?” “傻孩子,咱们的苦日子到头了。也许你一时之间不敢相信,当初爹爹也是这样的,不过你会渐渐明白接受的。”爹爹向我解释道,“你慢慢听我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你。我先说,你有什么不明白的等我说完了再问。之前幽魂送我到金国疗毒,他花了大笔银子请到了金国最好的大夫,那个大夫曾经是皇室御医,他发现我与金国的几位皇子长得很像,尤其与当今皇上最疼爱的皇太孙合剌面容酷似。经过一番调查,他们证实我居然是金国皇上的儿子。我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奶奶曾经是伺候皇上的女奴,被皇上宠幸生下了我,如果她不是奴隶出身,我就是皇长子。皇上当时在外征战,后妃容不下我母亲先一步生下皇子,欲下毒手加害,母亲抱着尚在襁褓中的我逃到了辽国。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她弥留的时候似乎也提到我的父亲姓完颜,可惜我那时太小不懂事,以后生活清苦也没工夫再想。现在苦尽甘来,皇上已经承认了我皇子的身份,大金国的皇上就是我的父亲你的祖父,你就是皇长孙。你是大金国的贵族,咱们都不再是奴隶了!就连皇太孙合剌也要叫你一声哥哥。” 可能刚才我就没有真正醒过来,现在一直在做梦。我见到了爹爹,爹爹告诉我我是金国的贵族,是合剌的哥哥。这个梦怎么如此荒诞?我想爹爹想疯了吗?还是我潜意识里太想摆脱奴隶的卑微身份,或者我是贵族我爱的人就会多看我两眼。 爹爹见我在发呆,他笑着说:“我当时也像你这样,呆呆坐着傻笑了两天,才恢復正常。幽魂现在是我的贴身护卫了,你以后不要再叫他主人,免得闹笑话,咱们现在是他的主人。他当初对咱们父子都很好,我以后会慢慢报答他的。” 我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如果真是梦,这个梦好长啊,好美。 我和爹爹坐着豪华的马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由卫队护送直到金国都城。皇宫之内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大排宴席庆贺。爹爹带着我一一认过我的几位叔叔,而后合剌作为我的弟弟亲自为我敬酒。 我同他穿得一样华贵,甚至头上带着与他一样的金冠,只是我满头灰白的长髮,神情紧张惶恐。爹爹就坐在我旁边,安然地接受庆贺,我却望着面前丰盛的酒宴无从下口。 活到这么大,我吃过的最好的东西就是主人们的剩饭菜,向那样整盘的精緻的菜餚,散发着香气热气碎玉般洁白晶莹的米饭,真的是我可以碰的吗?光看一看就是一种享受,吃到嘴里会是怎样的滋味呢? 合剌敬酒的时候,我看得出他眼中的鄙夷,爹爹却笑呵呵地回敬他一杯酒,丝毫不介意。他们都知道我和爹爹是什么出身吧,而且合剌更清楚我曾经的骯脏下贱,就算我是他的兄弟,他一样瞧不起我。 不过我不在乎,我本来已经习惯被伤害了,现在突然被假装尊敬,反而令我坐立不安。我对爹爹说身体不舒服,爹爹大约是了解我的感受,他陪我回到我的住处。 那是皇宫之中宽敞明亮布置豪华的房屋,院子里遍植花木,里外有许多奴僕伺候。爹爹说这是皇上专门赏赐给我的寝宫,原本除了皇太孙其他的皇子皇孙成年了都不让住在皇宫里的,皇上念及子孙失散多年,才开了特例,让我和爹爹都留在皇宫里住,共享亲情之乐。 爹爹问我房间满不满意,我随口说了一句房间太大,窗子太亮,家具太多,就立刻有奴僕用布料遮了窗子,在房间内加建了隔间,搬走了所有我不要的家具摆设。改造后的屋子看上去与我在辽国太子府住的那间仓库差不多大了,窗子也幽暗下来。我让他们留了一张书桌和放满书籍的书架。另外还留下了地上铺的厚实温暖的地毯,我想我短时间内很难习惯在床上或者炕上安睡,躺在地上有地毯的话会舒服很多。 没有人对我的话提出异议,他们都毕恭毕敬把我的话奉为命令遵从到底,尽全力让我满意。而我根本无法适应这种突然颠倒过来的地位,我需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谨言慎行,不要再见人就跪,不要对奴僕护卫们说话用敬语。为了少出差错,不给旁人带来困扰,我尽量不走出房间,不说话,闲了看看书,饿了吃吃饭,困了睡睡觉,再无其他。只有爹爹来看我的时候,我才能显得自然一些。 不需要再忍飢挨饿,不需要再看人脸色,不会再受鞭打责骂,我的身体似乎日渐好转,我的精神却高度紧张。我仍然无法不怀疑,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我若麻痹大意梦就会醒。 忽然有一日,爹爹来看我时对我说:“阿凉,爹爹这次是来与你告别的。” “您要出远门?” “是啊。其实是这样的,你应该也知道宋国想与咱们金国联合灭辽,又惧怕灭辽之后咱们会趁机南下侵占宋国领土。可是皇上早有一统天下的打算,如果时机到了,绝对不会放弃。咱们如果不与宋国联合夹击,单只是灭辽恐怕就不是易事。宋国皇帝也知道这点,所以他们肯与咱们联合出兵必须让咱们答应他们一个条件,就是派皇室子孙去宋国为人质,确保将来咱们不会挥军南下入侵大宋。你的叔叔们都身居军政要职,合剌是早已定下的储君。只有我除了担着皇子的封号,没有要职。我不能光吃闲饭不为皇室做贡献,所以我打算主动请命去宋国做人质。此一去恐怕前途兇险,不过我能为国牺牲成全皇上的大业,就是咱们全族人的荣耀。我若能立下大功,将来你也不会被别人看轻。” 我懂得爹爹这样做全是为了我,不惜去宋国为质,明知必死也义无反顾。可是他大概还不知道我早已没有明天,我随时都会死去,撑不了多久了。既然有这样的机会,还不如让给我。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而爹爹正当壮年,用我的残破之躯换来爹爹在皇室之中后半生的荣耀骄傲,我何乐而不为? 于是我笑着对爹爹说:“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让给孩儿如何?我会武功,若是有什么变故,我或许能逃生,既不耽误金国大业,还能活着回来与您团聚,生受荣耀,抬头挺胸受国人仰慕尊敬岂不更好?” 看来幽魂并没有对爹爹说我病重将死一事,爹爹听了我的建议,只是夸我勇敢有志气,初时虽然有些担心我的安危,在我力劝之下没有再反对,最后说明日带我去面见皇上,再议详情。 这是梦也好,是现实也罢,看见爹爹开心的笑颜,我可以暂时忘却伤痛烦恼。只是到现在我仍然忘不掉我爱的天一,如果我去了宋国或许我们此生再也无缘相见了。[xieyi] 三十六 完颜 在黑水宫,我又重新得到了夜雪的心,我以为我会就此满足,或者放弃凡尘俗事,与我爱的夜雪退隐山林,过逍遥日子。可惜我姓完颜,我是大金国的皇子,我逃不掉责任,我必须在有生之年为我父皇为我们部族效忠卖命。
第40页 宋国主动提出与我大金国联合灭辽,如能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说不定既能灭辽还能趁势挥军南下,入主中原,完成统一大业。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我怎能弃国家责任于不顾,只缠绵在儿女私情之中? 夜雪劝不住我的,他爱我,他会理解我,他不会阻止我。我对他坦白,我必须在帮助父皇完成统一大业之后才会与他退隐厮守。他可以选择现在就与我在一起,或者在这里等着我。他笑着对我说,他不是辽人、不是宋人、不是金人,他只是我的人,我走到哪里,他就随我去哪里,他再也不要和我分开。 我懂夜雪的心,我又何尝能够忍受与他再次分离的日子?但是带着夜雪离开,黑水宫怎么办?耶律天一,那个辽国的皇子又该怎么办?他知道有关我的一切,以他的聪明才智,估计很快就能窥测出我的用意目的。 耶律天一不能留,黑水宫里的人只有投我大金国的才能活命。但是我知道夜雪心肠软,他不会让我杀耶律天一的,毕竟他们师徒一场,多少有点感情。所以我再三思量,决定给耶律天一一个活命的机会,因为我想起了阿凉。看得出耶律天一喜欢阿凉,也许他会为了阿凉而听命于我也说不定。想到阿凉,我又想到了宋国姓袁的那一家子,阿凉的身上也留着他们袁家的血,那些自命侠义的正人君子理论上不会对阿凉见死不救,这是很值得利用的一点。阿凉,我的宝贝儿子,看来生了他也不完全是个错误。我一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阿凉人尽其用,千万可不能浪费。 黑水宫中几个宁死不降我大金国的,我便成全他们去见阎王,剩下的无需多说早已臣服在我的铁腕之下。黑水宫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以作为我大金国侵入辽国的第一个据点。我对黑水宫实施的这一系列变革,耶律天一很快有所警觉怀疑,我便先下手为强将耶律天一软禁在黑水宫,我对他说如果他想见到阿凉,就乖乖的留在我眼前。当然口说无凭,我逼他吞服了慢性毒药,解药一个月吃一次,只掌握在我一人手中。 夜雪怪我手段残酷,我说无毒不丈夫。耶律天一是夜雪的徒弟我才会留他一条命,否则凭他姓耶律,是辽国的皇族,我就早该杀了他以绝后患。谁知夜雪告诉我阿凉深爱着天一,就算我再讨厌阿凉,阿凉毕竟是我的骨血,我们已经让他受尽苦难,起码应该留给他一个被爱的机会。阿凉和天一是两情相悦,夜雪让我成全他们。 这倒是不难办,反正阿凉活不过一年半载,等他死时,我再杀耶律天一给他陪葬,让他们在阴间成双成对。所以我笑着答应夜雪,我会成全他们,让他放心。我还要感谢夜雪告诉我这个重要的消息,也许耶律天一在我手中,我可以让阿凉为我做更多的事情。再者耶律天一也是我们对辽国的重要筹码,说不定一旦开战还能换来几座城池。 没想到耶律天一早就看出我的用心,也知道我对阿凉感情淡薄,他不甘心被我利用,也不愿看着阿凉继续被我利用。他被我用毒药控制,逃走是自寻死路,他应该明白却仍是千方百计想要离开黑水宫。我猜只有一种可能,他爱阿凉胜于自己的性命,他或许想找到阿凉,告诉他一切真相。不过以阿凉的性格要么不相信要么是承受不了刺激彻底崩溃,耶律天一不会冒这样的风险。那么他大约会去了断他和阿凉之间的情,让阿凉不再爱他,他希望这样阿凉就不会因为他的生死受控于我,今后就算阿凉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因为二人立场对立而让阿凉难过。他想的倒是周全,可惜他就算忍痛割爱断情绝义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耶律天一与阿凉真得很有缘分,他还没走出黑水宫的地界,就在月河边上遇到了阿凉。幽魂怎么没有把阿凉看住,还是合剌那小子太随便,竟然把阿凉又卖给了别人?幸好事情没有太出格,一切都有补救的余地。 耶律天一自从那日见到阿凉,就失魂落魄地返回黑水宫,如同行尸走肉,对身外之事不闻不问。他恶言相向羞辱阿凉,其实自己心痛得滴血,我又怎会不知?我必须尽快部署一个稳妥的计划,让阿凉回到我身边,心甘情愿地听我的话做事,不能因为耶律天一一个人的打击,让我的阿凉提前送命。 火速召回幽魂,我们又当着阿凉演了一场感人的戏码。阿凉的新主人是个胆小懦弱的皮货商人,我本来是授意幽魂杀掉他灭口,可惜还没等我们动手,那人就吓得自己跌进了月河里,这件小事用不着我操心,我的属下自会找到那人的尸首向我交差。 事情似乎进行得很顺利。我带着阿凉回到我们大金国的都城,另外还派人将夜雪秘密接到我的府中。我对父皇和合剌说出了我的计划,我们不是正需要有人去宋国为质吗?现在我认了阿凉,就便宜他做几天皇长孙,享几日荣华富贵,用他所剩无多的生命为我们大金国出最后一份力。 皇室之内除了阿凉,全都知道了我的计划,他们更加敬佩我的智慧和不惜牺牲亲子为国尽忠的豪勇。我一向都是父皇眼中最有能力的好儿子,皇位对我来说唾手可得,可惜世人想要的东西,我偏偏看不上,我有我的夜雪就足够了。父皇的统一大业我会助他完成,皇位留给合剌就好,我只向父皇求了一个许诺,当我想要离开的时候放我走,让我和我心爱的人退隐山林不再过问世事。 阿凉的性情我很了解,哄着他骗着他毫不费力,稍微用点手段他就主动踏入我安排好的道路,心甘情愿地答应去宋国做人质。我放心不下的是耶律天一和那个皮货商人。耶律天一一直留在黑水宫,表面上颓废沮丧得过且过,会不会是故意使出的障眼法让我疏忽大意,另外有所图谋?他毕竟是辽国的皇子,因为情感受挫就一蹶不振,眼看国家被吞併毫无作为,似乎有点不太合情理。再有那个皮货商人的尸首一直没有找到,我问过合剌和幽魂,他们谁也不认识这个人,当初阿凉不是被转卖的,很有可能是被这个来歷不明的人抢走的。那个人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要带走阿凉?他若是还活着,会不会再来捣乱?这些我都不得不小心防备,免得我的坏了我们的大计。 阿凉奉旨离开都城去往宋国,我表面上说是依依不捨,一直要送他到达宋国边境,实际上是怕路途遥远横生枝节,有我坐镇才能随机应变,我不能容许其间再出差错。 本来我们应该走海路绕过辽国的领土去宋国更安全一些,可惜时近严冬,海上风浪勐烈,行船太危险。我们只好化装成商旅,一切从简,由陆路穿过辽国到宋国。 对于衣着住宿饮食,阿凉从来不关心,他一路上都是按照我的安排静静的呆在马车里,从来不主动与人说半句话。我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不可能整天盯着阿凉,但是我心情好的时候会去他的马车看看他,陪他说几句话,免得他烦闷得身体更差。 近日天气寒冷,似是要下雪了。我叫人随便买了几件厚衣拿在手中去看阿凉。还是老样子,他蜷缩在马车一角,眼神迷茫沉默不语,也不知道他整天在想什么。他的身体轻轻颤抖,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应该是很冷吧,我今天不给他送衣服,恐怕他会就这样挨着冻着。真是奴性不改,不可救药。 我调整了一下心神,把衣服递到阿凉面前,和蔼地笑着对他说:“阿凉,天冷了,这些衣服你拿着穿。真是傻孩子,冷了就告诉爹爹,咱们现在的身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用忍着。” 阿凉淡淡地笑着,似是被我施捨的亲情所暖。他冰冷的手接过衣服,裹在身上,傻傻地说道:“爹爹,其实也还好了,可能是我最近身体有些虚弱,过去比这再冷的天气也不会觉得。” 我假意伸手抚向他的额头:“你好像有点发烧,生病了吗?若是不舒服就该请大夫看看。再有你的头髮,还是染回黑色吧,灰白色的看起来怪怪的。” “没关系的,爹爹。我体温就是这样,也许有些害怕紧张才会如此,没有生病的。头髮是该染回来,您不说我都忘了。” 他说得很平静,可我清楚“借命”只是单纯抽调人身体中暂时不用的能量维持性命,实际上人还是会一天天虚弱,到了后期身体会产生根本无法缓解的痛楚,越来越重。阿凉头髮已经白了,眼睛也看不清楚,估计是到了后期,最多再有三个月可活。不该来得这么快,都怪耶律天一,他若不是刺激阿凉,阿凉起码还可以活半年。必须尽快把阿凉送到宋国,早日与宋国联合出兵灭辽。三个月虽然不长,但是灭辽还算将将来得及。 阿凉不想我看出他在强忍痛楚,故意微笑着对我说话,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就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顺着他心意,省得麻烦。 “爹爹,您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当然有。”我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么如果您喜欢的人不喜欢您,甚至连见一面都不可以,您该怎么办呢?”
第41页 我想起了夜雪,躲了我十几年的夜雪。唯有想起他的时候,我的心会迷乱,我才知我也有脆弱不堪的地方。我对阿凉说:“如果我爱他胜过自己,那样我就不会放弃,我会等,我会努力使他回心转意。” “爹爹真的很有勇气啊。”阿凉轻轻地嘆了一口气,喃喃道,“我原本也不会放弃的,可惜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忘不了他,我好想再见他一面。”【tetsuko】 三十七 阿凉 我忘不了天一,好想再见他一面,虽然他曾经明明白白对我说不愿意再看到我。但是爹爹说,如果爱一个人胜过自己,就不该放弃,就应该努力让对方回心转意。可惜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而且就算我仍有勇气也没有机会。我将要去宋国为质,为了让我们大金国能够吞併辽国的疆土,甚至挥军南下一统中原。我现在的身份地位,与天一完全对立,我不是奴隶却仍然没有资格与他在一起。更何况他不爱我。 也许是灵丹妙药渐渐失效,头髮灰白眼睛看不清都无所谓,最近我还无缘无故的会浑身疼痛,越来越重,持续的时间越来越久,难以忍耐。我怕爹爹早晚会看出端倪,问起缘由,我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若他知道我快要死了,他会否伤心,不捨得与我分离,甚至会陪我一道去宋国。绝对不能这样,我此去宋国断无生还之路,不能拖累爹爹一同去送死。或者应该想个办法,让爹爹不再陪着我,现在就折返回到金国享福。 我心里想的不敢明说,几次出言试探,爹爹都表示一定要看着我安全到达宋国才肯回去。这便是依依不捨的亲情吗?这便是被疼爱的幸福了吧?穿着爹爹亲自为我买的衣衫,连我的心也被温暖。这一世活得值了,不该再有遗憾。 可我仍然不死心地偷偷祈祷,期待能再见到天一,哪怕是他横剑怒目对我,哪怕是残忍冷酷的羞辱,我都不在乎。我要趁着眼睛还能看见,再仔仔细细看他一遍,把他的模样牢牢记在心头,这样我瞎了以后就可以想着他的样子,假装时时刻刻都能看见他,让他的身影永远留在我心里。 我想天上真的有神明,慈悲为怀,对我施下一丝怜悯。天一,我爱的天一居然真的出现了。似乎毫无预兆,那一日我躲在马车里忍着身上的痛楚,只想着能昏睡过去,忽然队伍停了下来。有人喝问:“什么人?” 而后我听到了天一的声音,自信却又不失谦和,温暖如阳光的语调镇定道:“黑水宫耶律天一求见平南王殿下。” 他口中的平南王,指的应该是我的爹爹,那是皇祖父给爹爹的封号,听起来很威风响亮的。而我是平南王世子,大金国的皇长孙,按道理也是荣宠集于一身的贵族。可事实上,谁也想不到我在一个月之前还只是个用身体伺候主人的卑贱奴隶。遍尝极苦而后享极乐,造化弄人不过如此吧? 天一为何而来呢?是辽国已经发现我们金国的阴谋了吗,特意让黑水宫的人出面将我们拦截,不让我们到达宋国?这个理由很有可能成立,总不可能会是天一听说我不是奴隶了,就真的回心转意来看我吧? 再说他是求见我爹爹,我怎敢贸然出去与他相见,万一惹他心烦,他一走了之,我恐怕再也不能看见他了。所以我没有出声,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期盼,揭开车窗的帘幕一角,向外窥视。 爹爹背对着我与天一交谈,我看见天一的脸比往日苍白甚至有种说不出的憔悴。我惊奇的发现他对我爹爹说话时神态恭谨,比他曾经对宫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或许还不知道我爹爹的出身,也不知道所谓的平南王世子就是我。 那么他真的是奉命来拦截我们的吗?可是为何他没带一兵一卒?不过这次随行的侍卫武功都远不如天一的,他若下杀手,我必需想办法活下来,带着爹爹逃走。而且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要去宋国,我要完成最后的使命,我要让爹爹因我而骄傲,让他将来能在族人面前在皇室之中挺胸抬头。 我一方面暗暗运功调息,积蓄力量以防不测,另一方面凝神听着爹爹和天一交谈。 天一说道:“平南王殿下,请赐解药。” 爹爹冷冷道:“你为何不在黑水宫,跑到这里做什么?这月的解药我定会按时差人送去。” 89c3b92e34ec454f449秋之屋 转载、合集制作 天一却拿出一纸信笺和一根髮簪交到我爹爹手上:“我用师尊的命向你换全部的解药。” 我听得一头雾水,似乎是天一受了威胁,必须听命于我爹爹,而他现在是抓到了我爹爹的什么把柄,反过来威胁。到底是什么事情? 只见爹爹看了信又检查了髮簪,微微一笑:“字迹仿得很像夜雪,簪子也似乎是他曾经戴过的那根,可惜你做了他这么多年的徒弟却根本不了解他。你只知道我爱他胜过我自己,但不知道他为了我可以奉献生命。他宁死也绝对不会让你用他的命来威胁我。如果你带来的东西是真的,那他可能已经死了,我根本没有必要按你的话做,也绝对不会放过你。如果是假的,趁我现在心情好,你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爹爹在说什么?他的话语陌生而冰冷,那个人真的是我的爹爹吗?我不禁怀疑自己在梦中,我早已无法分辨真伪。他们两个人又说了些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我好累,我无端的觉得这场梦快醒了。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我想要抓住最后的机会,我不能懦弱地继续躲在车里,我要出去,出去见到天一。我要再试一次,趁着我还看得见,我要当着他的面再问他一次,问他可不可以爱我,如果我不再是奴隶而是金国的皇长孙,我与合剌容貌相似又与合剌身份地位差不多,他会不会让我爱他? “天一!”我叫着他的名字,走出马车,走到他面前,我激动地对他说,“你也许不想再看到我,但是我有句话一定要问你,请你无论如何也要听我说完。” 爹爹怒道:“阿凉,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这里没你的事。” 天一却忽然拔出宝剑刺向我的要害。 他果然还是讨厌我的,不容我解释不想听我说任何话,讨厌到看见我就想杀了我。痛,从我心中炸裂,在我身体内蔓延,血从我口中溢出,泪从我眼里留下。我早已没有了躲闪的意识,死了,剑还没刺到,我的心已在那一刻死了。 有一股强劲的力道将我卷开,而后我看到耀眼的剑芒阻断了天一的剑势,天一唯有撤剑回防才能自保。天一撤招,大笑着丢开宝剑:“完颜纯,你终于还是出手了。” 剑芒瞬间熄灭,却掩饰不了那不争的事实,一把又窄又薄的剑握在爹爹的手中,犹自轻轻地颤动。爹爹脸色不善,是那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冷酷。尊贵、霸气和骄傲再也掩藏不住,他嘴角上扬,不屑道:“我还当你聪明到什么地步,不过是这点伎俩。” 天一不认输道:“阿凉恐怕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吧?你一直在骗他利用他,你根本就从来没有真心对他好过,眼睁睁地看他受苦,还一步步把他往绝路上逼。” “你继续说啊,把一切都告诉他,也省得我麻烦地和他解释。”爹爹泰然自若道,“我刚才出手救他是怕他想不开自己撞上你的剑现在就死,可是你拆穿真相,你就不怕他彻底崩溃?他现在的情况根本无力承受打击。” 天一忽然奔向我,把恍惚失神的我紧紧抱在怀中,用最温柔的声音对我说道:“阿凉,真相我一定要告诉你,哪怕你可能会受不了,哪怕你现在就会死去。不过你不用担心,你也不会寂寞,你死了,我就陪着你去。我们再也不要分离。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说的是真的,我会永远这样说,直到你肯相信我。” 我听到了什么?是将死之前的幻觉吗?抱着我的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天一吗?拿着宝剑轻蔑地看着我们的真的是我的爹爹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真相到底是什么? 接下来天一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那个有关我身世的故事。爹爹、我的亲生母亲也就是袁復北的姑姑、爹爹的爱人也就是天一的师尊,他们之间的爱恨纠缠,而后殃及在我身上的诸多灾难。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我的痛苦大半都是拜我的亲生爹爹所赐。我应该恨他们,包括天一在内所有伤害过我的人才对。可是为何我无法去恨?即使我知道爹爹根本不爱我,所有的亲情都是假象,我却感觉不到痛苦。因为我剎那间明白了天一对我的感情和他之前对我的那一番苦心。我身上的痛和心中的痛慢慢在融化,被爱,被天一给我的爱。 我相信,相信天一的话,他说的都是真的,所以他说爱我也是真的。他是爱我的,爱我的。世界上还是有人爱我的,这就足够了。 爹爹没有否认没有为自己辩解,他认真地对我说:“阿凉,我确实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亲生儿子对待,从头到尾只是利用你。如果你恨我,我无话可说。但是你想杀我或者报復我。以你现在的能力根本做不到,你若还想多活几日享享福,最好继续乖乖听我的话,做你的平南王世子去宋国。否则,这个世上就又少了一个爱你的人。”
第42页 天一倔强道:“完颜纯,你不要太嚣张太自信,师尊的性命就握在我的手中,信不信由你,我有千百种方法可以骗师尊,当年袁惜梦骗得了他,我为什么做不到呢?” 爹爹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天一继续道:“给我解药,让我带着阿凉离开,否则你这辈子别想再见到你爱的人。” “我平生最恨威胁我的人。”爹爹从牙fèng里挤出这几个字,我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我怕,怕爹爹下一刻会出手,杀了天一。 我在天一怀里静静地笑了,轻轻道:“你现在说爱我,我死了你还会继续爱我吗?” 天一坚定道:“当然会,我会陪你一起去死。” “你不要你的国家了吗?你姓耶律,我姓完颜,你是辽人,我是金人,势同水火。” “我姓什么是哪国人不是我能决定的,但是我现在可以选择,我选择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愿意放弃一切。” 我挣脱他那温暖的怀抱,站在他和爹爹之间。我郑重道:“你不会变,我会变。你可以选择,我也可以选择。我不再是奴隶,我是大金国的皇长孙,荣华富贵样样都有。我为什么要放弃这一切跟你走?就算爹爹不爱我,但是他有权有势,智慧和武功当世无敌,这样的爹爹肯认我是我的福气,我甘心被他利用。” “阿凉,你不要再骗自己了,他让你去宋国是送死。只要金灭辽再侵宋,你作为质子肯定会被处以极刑。” 我笑得苍凉:“我本来活不过一年半载,能为国捐躯,光荣的死去是我的梦想。我大金国将来一统天下,我便可以青史留名,死也值得。我若跟你走,能得到什么?最多只有你廉价的爱而已。我想要尊严,想要被世人承认,想要如爹爹那样功成名就唿风唤雨,你给得了吗?” “……我给不了。除了爱,你想要的我恐怕都给不了。有了你我就是拥有一切,失去了你我将一无所有。”天一深情地望着我,“阿凉,我的心不会变,我对你的爱不会停。直到我死去,我也会用最后的力气认真地说,我爱你。” 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天一的样子已经刻骨铭心。我转过身,望着爹爹大声道:“我身上既然流着完颜一族的血,我就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我愿意去宋国。” 爹爹并没有太吃惊,他随和地问我:“你不恨我吗?” “恨你,还不如恨我自己的懦弱无能。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所以我现在要用最后的时间争取我想要的东西。” 爹爹第一次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我,温和道:“这样才是我的好儿子。那咱们走吧。” “天一您打算如何处置?他或许真的控制了他的师尊。”我试探地问了一句。 “带上他,这件事我会尽快调查清楚。”爹爹说完闪电般地出手封住了天一的周身大穴。天一无动于衷,只痴痴地看着我,束手就擒。 “爹爹,您真的用药控制了天一吗?可不可以把解药给我?” 爹爹眉毛一挑,冷笑道:“你想拿了解药给他,和他一起逃走?” 我不为所动,淡淡道:“我确实爱过他,但是现在我已经得到了他的爱,我还想要更多。他刚才没有逃走,他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为什么要和他逃走呢?现在我们也可以在一起啊。我要解药是怕他真的控制了您爱的人,到时您会给他解药放他走。解药该由我来保管,我要以此控制他,直到我死的时候让他陪我一起死。” “好,我给你解药。”爹爹慡快地答应,交给我一个瓷瓶。 我接过药瓶,心里反而有些犹豫了。我怕爹爹早已看出了我的真实用意,我可以捨弃自己的性命放弃触手可及的幸福,但是我不能拿天一的生死去赌。我的时间不多了,但是我不会放弃,我说过的,我要用最后的时间争取我想要的东西。 三十八 復北 我是这样的懦弱无能,我根本无法保护阿凉。看到完颜纯和幽魂来找阿凉,感受到他们对我的杀气,我唯一能做的是逃避。我跳进月河,思绪混乱,无数念头和猜测在脑子里撞来撞去。最后为了使自己平静,我幻想着完颜纯就是阿凉的亲生父亲,他来的目的就是接阿凉回去金国享清福。 我从月河里爬出来,摘掉面具,回复本来面貌,换过另外一套衣衫,那个皮货商人从此消失了,我又做回袁復北。我知道了完颜纯他们一直想找到我装扮的皮货商人,杀人灭口的用意很明显,我可不愿去送死。我也知道了阿凉被接回金国,恢復了皇长孙的地位。阿凉确实就是完颜纯的儿子,这是一个不争的实事。 一切都好像一场梦,我想我的梦应该醒来了。 有的时候我甚至开始怀疑那个卑微善良饱受伤害的阿凉是假的,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可是在我们住过的地方,他的身影仿佛仍在,还有他掉落的灰白长发,三两根也是他存在过的证据。 我不能否认,我恨完颜纯,但是我爱着阿凉,很爱很爱,爱到他离开,我仍然不想也不能忘记。阿凉是谁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曾经相识。我不在乎他是怎样的人,我不在乎他怎样对我,我不在乎他爱着别人。我只想他能够接受我,哪怕为此我放弃一切,只做一个平凡的皮货商人。 我觉得自己已经陷入疯狂,但是仍然为了达到目的存有一定的理智。我知道不管我现在用袁復北的身份还是皮货商人的身份,都不可能轻易混入金国接近阿凉。我必须想个巧妙的办法,或者我该回到宋国找巧手仙子再要一幅面具,然后去金国探探虚实。 这个念头一产生就无法停止,离开月河我发足狂奔日夜兼程,穿过辽境,直向宋国。走到辽宋边境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耶律天一的话:“黄金是给你的酬劳,帮我到宋国找一个叫袁復北的人,他是宋国武林盟主的弟弟,请告诉他去宋辽边境卫城锦绣坊取一样东西,事关重大,口信务必带到。还有请你带着阿凉立刻离开,如果半个时辰后再让我看到你们,别怪我不客气。” 耶律天一留给我的是什么东西,还有他那日对阿凉的态度,我越想越奇怪。反正是顺路,去看看也无妨。 锦绣坊的老闆有我的画像,验明正身,将一只密封的锦盒交到我手上。我不可能完全相信耶律天一,毕竟他是敌对的辽人,所以我让老闆替我打开锦盒,这样我可以全身戒备防止有什么机关暗算。 那只是普通的锦盒,红缎子衬里,盛放着一块白色的衣料,似乎是匆忙之间从衣服上扯下的碎片,上面还有暗红的字,用血写成。我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毒,收起锦盒,辞谢了老闆,飞身离去。 我迅速找了一个隐蔽安全的地方,才打开锦盒仔细看布料上的内容。一行行血书,字字惊心,我不知不觉冷汗淋漓,我明白了耶律天一那日为何要绝情地赶阿凉走,我也彻底清楚了阿凉的危险处境。 阿凉是完颜纯与惜梦姑姑的儿子,是我的亲表弟。阿凉的身上流着我们袁家的血,他只是被他那个冷酷的亲生父亲厌恶利用,他只是復仇的工具和牺牲品。完颜纯认回阿凉,把他带到金国,绝对不怀好意,说不定又是另一个阴谋的开始,阿凉的最后一滴血也会被榨干。耶律天一中了完颜纯的毒受控于人,他无法解救阿凉,他又怕阿凉惦念割捨不开对他的依恋,才说出狠绝的话先断了情。他托我照顾阿凉,希望我至少作为阿凉的亲人,能够让阿凉在最后的日子里开心幸福。耶律天一用血写成这封信,言辞恳切,一番情意让我自愧不如。 原来耶律天一也是爱着阿凉的。他们两人互相深爱着对方,却明白得太晚,没有机会让对方领受心意。耶律天一好不容易等到阿凉鼓起勇气表白,却只能用冰冷的言语回绝,他伤阿凉多深,自己就会承受比这更多的痛楚。他们都是可怜人啊。然而他们又是那样令我羡慕。 耶律天一决定捨弃自己的幸福,去换阿凉的平安,他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又怎能拒绝。我不仅仅是阿凉的亲人,我更是爱着阿凉的。我不可以再逃避下去,我必须全力以赴,把阿凉救出苦海。 然而我可以做什么呢,是我眼睁睁地看着阿凉被完颜纯带走的。以我目前的武功,根本不是完颜纯的对手,更别说还有幽魂还有金国戒备森严的士兵。我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我思前想后,带着血书回到宋国,我决定去找我大哥袁定南,求他帮忙。 回到宋国,却是大哥先找到了我。 我这才知道,宋金两国已经决定联合出兵,灭掉辽国,皇上害怕金人藉机南侵,要求金国派皇族来宋国为质。金人送质的队伍已经出发,秘密穿越辽境,为了以防万一,大哥要带领一批宋国高手前往辽国接应。
第43页 我失踪了很久突然出现,大哥喜出望外。我则是心事重重。我试探着问他:“大哥,金国派来的人质是哪个皇子?” 大哥道:“听说是金国皇帝十分宠爱的皇长孙,叫什么名字还不清楚。” 我心中一寒,升起不祥的预感。我对大哥说:“我刚从北边回来,据我所知金国的皇长孙叫完颜凉,从小流落在辽国黑水宫当奴隶,最近才被认回金国的。这个阿凉,大哥也是见过的。” “你说金国的皇长孙,就是那个奴隶阿凉?”大哥闻言大吃一惊,“不可能吧,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悽然一笑,将耶律天一写的血书交到大哥手中:“那时阿凉没有死,他的父亲叫完颜纯,就是惜梦姑姑喜欢的那个男人,并且我还知道,阿凉是姑姑和完颜纯的孩子,是咱们的亲表弟。” “你说什么?”大哥震惊地接过血书,仔细看了一遍,又盯着落款问我,“耶律天一就是那个黑水宫的少主吗?他的话可靠吗?他是辽人,说不定是他故意散布谣言。” 我正色道:“我与阿凉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性情我了解。我也见过完颜纯还有金国的那些皇子皇孙,我敢肯定阿凉是完颜纯的儿子。而且完颜纯冷酷残忍,只喜欢男子,他恨姑姑曾经拆散了他的情人,他因此厌恶阿凉,从来没有想过把阿凉当成亲生儿子对待,眼睁睁地看阿凉受苦,不止一次地把阿凉推向火坑。这次他认回阿凉,绝对是不怀好意。” 大哥若有所悟:“你是说金国人送阿凉为人质,是根本不会顾及他的性命了?换句话说,金人早有南下的野心,阿凉只是他们计划好的牺牲品。” 我点头:“大哥看得很透彻。没错,阿凉身受重伤,吃了一种叫‘借命’的药勉强维生,他活不过一年半载,所以金国送他当人质,根本是毫无诚意的阴谋。” 大哥面色凝重,沉默不语,看得出他在努力思考万全之策。 我藉机更进一步:“于情于理,咱们都应该救走阿凉。阿凉当不成人质,金国只能另派别的人,或者会有转机。” 大哥缓缓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估计金国既然早有南侵的野心,换了其他的人质结果还是一样。” 我急道:“那咱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凉成为阴谋的牺牲品吧。完颜纯阴险狡诈,而且早就知道阿凉与咱们袁家的关系,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咱们,说不定要藉机復仇。” “你不用说了。我看得出你喜欢阿凉,但是我希望这只是出于兄长的爱护,咱们不能太感情用事。”大哥深邃的目光仿佛能洞穿我的心事,他委婉的劝我,而后又轻轻嘆了一口气,“我会尽快把这件事通知父亲,还是由他定夺吧。” 我仍然不肯放弃:“咱们救走阿凉,可以提出让金国派皇太孙为质,皇太孙是金国的储君,金人就不会太放肆了。” “如果他们肯,早就把皇太孙送过来了。金国人不是傻子。” 我继续道:“那咱们捉到完颜纯押在宋国,他是金国的皇长子,金国皇帝的左膀右臂。” 大哥一扬眉:“这倒是个好办法,完颜纯现在在什么地方?以咱们的实力捉他有几成把握?我还记得小的时候看过他舞剑,他那时的武功就已经相当厉害。” 我沮丧的摇摇头:“说说容易,实际上捉到完颜纯咱们几乎连半成把握都没有。我与完颜纯交过手,百招就被他制服。而且可怕的还不仅仅是他的武功,他的城府极深,精于算计,以咱们的心智恐怕很难应付。” 大哥怀疑道:“真的会有这么可怕的人?我倒要会一会他。” 大哥算是同意帮我了吧,我却一点轻松高兴都没有,反而更多了几分担忧。大哥身为我们大宋国的武林盟主,统领群雄号令江湖,自有他的本事,他的自信让他不会畏惧强敌,更多的时候他要用的不是武力而是头脑。但是我仍然无法放心,我郑重地恳求大哥:“大哥,请你答应我,不要太逞能,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连累你太多,或者我该去求父亲帮忙。” 大哥温柔地笑了:“二弟,知道你关心我,我很高兴。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愧对你,让你承受了许多压力和痛苦。这次这件事情,我不仅是帮你,也是帮大家,为国为民,我何乐而不为。我知道事关重大,我断然不会轻敌的,必要的时候我会请父亲动用家族的力量,咱们必须阻止金人的阴谋。” 5f224cf30d83f5秋之屋 转载、合集制作 我忽然觉得大哥说话时的语气神态像极了父亲,他们都是做大事的人吧,兄弟手足儿女情长在他们眼中都不如国家利益更重要。而我与他们不同,我只想要我的阿凉。 三十九 天一 我清楚的知道阿凉的心,他说得再绝情再自私无非是想从完颜纯那里要到我的解药,然后为我解毒,放我逃走,自己留下来继续承受苦难。我太了解阿凉的性格了,他是宁肯自己受苦,所有的伤痛都藏在心里也不愿见我受一丝一毫委屈的。 我虽然明白阿凉的心意,但是我不能表露出来,不能引起完颜纯的疑心,我确实需要解药,可我不会独自逃走。我早已想好,我要等待最佳时机出手,我并非全无胜算。当然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从完颜纯手中救走阿凉的,我需要帮手。因为我是辽国皇子,完颜纯一早就防备着我,他在我大辽安插的jian细布置严密使我无法联繫父皇,无法将宋金联合出兵的消息传递出去。我唯有将希望寄托在袁復北身上。 国家兴亡是父皇和我的那些哥哥们的事情,我从来都没兴趣,我只关心我的阿凉。袁復北是阿凉的亲人,他应该会想办法救阿凉的吧。他知道阿凉的身世,应该能想到金人不过是将阿凉当牺牲品,与宋联合灭辽之后就会翻脸趁机南侵,作为质子阿凉的死活金人才不会管。 虽然阿凉现在靠“借命”活着,但是只要活着就还有办法医治,我记得曾经看过一本密卷,上面记载在月河的源头冰山之上,有能够起死回生的红色雪莲花。此花极易融化,採下需立刻服用效果最佳,如果我能带着阿凉去冰山,找到此花,阿凉应该是有救的。 “爹爹,这解药有毒吗?”阿凉拿着药瓶认真地问完颜纯。 完颜纯笑道:“解药怎么会有毒?” 阿凉打开瓶塞,倒出其内的药丸,二话不说放进口中。 完颜纯惊道:“阿凉,你这是做什么?” 阿凉道:“把解药吃了,免得您不放心。这样天一就会死在我前面,他永远是我的。” 完颜纯忽然出手卡住阿凉的下颌,又一掌拍在阿凉后背:“快吐出来,那药是有毒的,” 阿凉在完颜纯的拍打下轻轻地咳着道:“爹爹,您又骗我吧?” 完颜纯此时也顾不得面子急道:“我没骗你,那药一旦吞服,半个时辰之内就会七窍流血而死。我这里没有此毒的解药,阿凉别闹了,快把药丸吐出来。” 我想阿凉其实并没有将药丸咽下。在黑水宫时,我曾经看到有个侍卫让阿凉舌下压着一颗琉璃珠承受他的欲望,以此增强在阿凉口中抽插时的快感。阿凉定是将那药丸压在舌下,倘若真是解药,他会偷偷留给我吃的。可惜完颜纯阴险狡诈,竟然是不肯拿出真的解药的。若非阿凉以身试药,我们又会中了完颜纯的毒计。 阿凉用手捂住嘴,详装咳了一阵,将药丸吐出。他伤心道:“爹爹,您还是不信任我,连真的解药都不肯给我。” 完颜纯恢復以往的镇定,泰然自若道:“事关重大,耶律天一是辽国皇子,倘若让他逃脱了我的掌控,将金宋联合出兵攻辽的事情外泄,咱们性命不保是小,国家利益难全是大。我怎能冒这样的风险?” 阿凉笑容悽然:“爹爹说得对,是我太小孩子气了。” 阿凉走过来将我扶起,掺着我回到他的马车之上。完颜纯并没有跟过来,他当然知道,没有解药我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与阿凉坐在马车之内,小小的空间是唯一属于我们的天地。我用手臂环住阿凉的身子,将他楼在我的怀中。我温柔地在他耳边说道:“阿凉,我爱你。我知道你用心良苦,为了救我。但是我不会独自逃走的,我要带你一起离开。你不会死的,我已经找到了救你的方法。” 阿凉单薄的身子在我的臂弯中轻轻颤抖,泪水从他美丽的眼睛中滑落。他的笑容纯净而幸福,是为我而绽放,毫无虚伪和做作,完全发自真心。他轻轻道:“天一,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当然可以。你不再是我的奴隶,你是我的爱人,唯一的爱人。”
第44页 “天一,天一,我爱你,我爱你啊!”阿凉含着泪的笑容,让我心痛。 “阿凉,不要放弃,你可以活下来的,永远和我在一起。”我从阿凉灰白的长髮一直吻到他的脸颊,“那天是我太绝情,我看得出你特意为我打扮,你满心欢喜地为了能见我一面。我却那样伤你,害你吐血晕倒,我的心很痛,痛到恨不得立刻死掉。我以为我无法帮你,所以选择了逃避。”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故意才那样说的。其实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这样下贱骯脏本来就不配和你在一起。”阿凉自卑道,“我根本没有想到你还会回来找我,还会对我说你爱我。就算是骗我也好,我真得很开心,很开心啊。” “你还不相信我的心吗?还是不能接受我吗?”我情难自禁,知道言语的解释远远不够,我吻上阿凉清淡如水的唇,用行动证明一切。 我的吻技很生涩,阿凉也是。但是我们的心在那一刻交织共鸣,我们的热情在流淌翻涌。只有这一吻我怎能放手,我想要更多。我呢喃道:“阿凉,我好想,好想让你成为我的一部分。” 阿凉痴迷道:“天一,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我想这一天已经想了很久了。” 得到了阿凉的同意,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我的欲望在燃烧,被我们之间坎坷的爱,被我们之间难捨的情。我解开阿凉的衣衫,也解开自己的,让我们坦诚相待,我亲吻着阿凉布满伤痕的肌肤,一寸一寸,一点一点,虽然这是我的第一次,但是我知道该如何让阿凉也能享受到欢愉。 阿凉主动配合着我,引导着我,顺利进入他的身体。我们这样紧紧相连,亲密拥吻,可以忘却身外的一切,共赴美妙的仙境。 一番云雨过后,我虽然被完颜纯封住真气,但是身强力壮不觉疲累。而阿凉伤病交加,我担心他的身体会吃不消,我心痛后悔,后悔自己一时把持不住又给阿凉带来伤害。 阿凉却温顺地伏在我的胸前,柔声道:“天一,我好高兴,好幸福。谢谢你能接受我。如果咱们还有将来,每天每天都能这样该有多好。” “阿凉,咱们有将来的。在月河的源头有一座冰山,冰山之上长有红色雪莲花,据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我带你去找一定可以找到的,你不会死的。” 阿凉忽然问道:“红色雪莲花真的有那么神奇?它也能解去你身上的毒吗?” 我眼睛一亮:“是啊,应该可以的。只要咱们有办法离开,逃出完颜纯的掌控。” “可是我不能逃啊。我答应过爹爹要去宋国为质的。”阿凉落寞道,“虽然爹爹一直骗我,可他毕竟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忍不住道:“这个世界上你还有别的亲人,你母亲是宋国人,是袁復北的姑姑,袁復北是你的亲表哥。我这次还托他帮手,想来他们的人快到了。我们联合在一起,应该有办法逃出去。” “袁二少爷是我的哥哥?”阿凉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和哀伤,“可是他恨我,恨我的爹爹。” “怎么会?你们到底还是亲人啊,血脉相连。” 阿凉悽然一笑:“我爹爹曾经对袁二少爷做过很不堪的事情,所以袁二少爷才会在我身上发泄怒气。父债子偿,我爹爹对不起他,我哪有资格指望他会来救我?” 我一愣,心中狠狠骂着完颜纯,为什么这样善良的阿凉会有完颜纯那种禽兽不如的父亲,为什么像完颜纯那样犯下无数罪孽的人还能活得逍遥,就连师尊对他也是死心塌地?为什么世道如此不公?真的连袁復北也不能指望了吗?只凭我和阿凉两个人,又怎能逃出完颜纯的魔掌? 阿凉抬起头,含情脉脉地望着我,一字一句道:“天一,请你答应我,如果你有机会逃走,一定要逃,你可以先去找到红色雪莲花解了身上的毒再来救我。我一定会等你的。” “好吧,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不可以先我而去。”我认真道。 阿凉笑了:“就算我能活下来,你也解了毒,人总有生老病死。倘若命中注定我比你早死,也没有办法。不如咱们都立下誓言,你先跟着我说。” “好。”我跟随着阿凉的话语说道,“我,耶律天一对天发誓,不管发生怎样的事情都不会轻易捨弃自己的性命,不可以死在阿凉之前,否则让神明惩罚我永生永世不能与相爱的人在一起。” 而后阿凉虔诚道:“我,完颜凉对天发誓,不管发生怎样的事情都不会轻易捨弃自己的性命,否则生生世世受尽苦难永不得解脱。” 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我与阿凉的誓言有什么不同,我只是责怪他:“你忘了说不可以死在我之前。” 阿凉开朗道:“差不多的。不要总说死,你不是说咱们都可以得救的吗?” “嗯,但愿如此。”我默默向神明祈祷。不管怎样,神明已然待我不薄,让我现在可以和阿凉在一起,让我们彼此情意相通,心心相映。人生若得两情相悦,哪怕不能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夫復何求? 之后的日子里我一直陪着阿凉呆在马车之中,与完颜纯倒也相安无事。阿凉偷偷为我解开了封住的真气,我却藉口说或许还有机会能拿到解药不肯独自逃走。在接近宋辽边境的时候,又出现了一队人马,为首的自称是宋国武林盟主袁定南,来接应金国送质的队伍。我几乎已经熄灭的希望又从心底升起。 【cissy】 四十 阿凉 来的那队人马,为首的自称是宋国的武林盟主,是袁大少爷吧?我的亲表哥?那个曾经把我亲手埋葬过的哥哥?他是否知道还有我这样的一个亲人呢?就算知道也会以此为耻吧?我还是不要与他相见的好。我本来想躲在马车里,天一却撩开车帘向外面望去。 我依稀看见袁大少爷的影子,我的眼睛越来越差了,远一点的事物已经完全看不清,幸好耳朵还能听见。袁大少爷正在与我爹爹对话。 “您就是金国平南王殿下吧?在下是宋国袁定南,奉命前来接应。”袁定南恭恭敬敬地说着,同时递上一封信函,“这是我君给殿下的亲笔印信,请殿下过目。” 爹爹匆匆看完信函略带怀疑地问道:“我还是把儿子亲自送到宋国境内再回去才能放心。” “平南王殿下不必担忧,在下不是自夸,此次跟随在下前来接应的具是宋国内的一流高手。您放心将世子交由我们照顾,我们一定能保护他平安到达汴京。” “宋国的一流高手?”爹爹冷笑道,“你们袁家的人算是箇中翘楚了吧?敢问袁大盟主,与令弟袁復北谁的武功更高一些呢?” 袁大少爷的语气有些尴尬道:“这个,应该不相伯仲吧。” 爹爹轻蔑道:“袁復北在我手下只能撑一百招而已。我看还是有我跟随更为稳妥。” 爹爹话音刚落,宋人的队伍中就传来唏嘘之声,他们显然受不了我爹爹的狂妄。但是我知道爹爹的武功有多么可怕,我想他说的没有半点夸张,天一不是爹爹的对手,袁家的人也打不过他。 忽然爹爹惊道:“这信上有毒!袁定南,你们这是做什么?” 袁大少爷亮剑在手挺胸抬头道:“完颜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姑姑是你杀的吧?” 爹爹丢开信笺运气封穴,怒道:“姓袁的,我现在可是金国的平南王,你若此时找我寻仇,不怕破坏了宋金两国的大事?而且你身为宋国武林盟主,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怎也用下毒这等卑劣的手段?” 袁大少爷冷笑道:“对付你这样的小人当然要用卑劣的手段。你儿子也就是我姑姑的孩子,你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死活吧?把他送到我们宋国为质只是牺牲品,灭辽之后你们金人必会南下。我一定要阻止你们的阴谋。”袁大少爷振臂高唿,“大伙併肩子上,生擒完颜纯!把他捉回宋国为质,咱们有了他,金国皇帝应该能投鼠忌器。” 我正在犹豫是否该阻止这场混战,忽然一道人影来到马车附近,所有阻挡他的侍卫没有两三招就都死在他的剑下。天一先看清来人,惊道:“袁復北,真的是你?” 袁二少爷此时已经窜上马车,他看见我安然坐在马车之内,激动道:“阿凉,太好了,能见到你太好了。大哥是来帮我的,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救你离开,绝对不能再看着你受完颜纯的摆布。” 样貌还是袁二少爷,可他的声音变了,这声音怎么那样熟悉,我犹豫道:“你就是,就是那个皮货商人?” 袁二少爷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能认出他,笑了笑说道:“嗯,这个以后我再向你解释吧,正好天一也在,我先带你们走。”
第45页 天一说道:“去月河源头,那里能找到起死回生的灵药救阿凉。” 袁二少爷眼睛一亮,喜道:“真的,咱们这就动身。”他边说边拉过缰绳,催动马车。 我看见爹爹已经被宋国武人团团围住,爹爹虽然中了毒但是功力高深,强压毒性挥剑出招,威力非凡。我不必担心爹爹吧,袁大少爷他们说的是生擒,不会害我爹爹性命,再说以爹爹的武功和心计,谁胜谁负还不能太早下定论。我们不如藉机逃走。 “阿凉,不要再犹豫了。”天一说道,“如果错过这次,咱们再也没有机会了。” 天一说得对,就算我可以等,但是天一距这月毒发还有十几天,如果没有解药他就会死。我们必须日夜兼程赶往月河源头找寻红色雪莲花才来得及。于是我点点头:“好,咱们走吧。” 金国的那些士兵是拦不住袁二少爷的,都不用天一出手,我们就趁乱顺利逃脱,直奔月河源头的方向而去。爹爹目前显然自身难保,恐怕还不会很快就追上来。我们却不敢得意忘形,必须抓紧时间。我们为了赶路更快一些,放弃了马车,天一担心我的身体抱着我共乘一骑,袁二少爷骑一匹马在前面开路。 晓行夜宿到了第三天,远远的已经能够望见月河。我们却被人拦住。拦住我们的是黑水宫宫主,天一的师尊,他身后还跟了一人,正是我爹爹的忠心死士幽魂。 “你们去哪里?”宫主冷冷喝问,“阿纯呢,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天一开口道:“师尊,我要带阿凉去找灵药,我不能再看他受完颜纯摆布。” 宫主道:“我知道你中了阿纯的毒,你恨他,但是我不能允许你破坏他的计划。你从我这里骗去了我的亲笔书函,我就知道你要对阿纯不利。不要一错再错,跟我带着阿凉去找阿纯,我会求阿纯给你解药的。” 袁二少爷朗声道:“你就是泉夜雪吧?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个卑鄙的小人,最好立刻赶去救他,去晚了他毒发身亡可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 “你说什么,主人他怎样了?”幽魂关切地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袁二少爷道:“他中了毒,应该已经被我大哥他们抓到宋国去了。” 幽魂一听挥剑杀了过来,怒喝道:“我捉了你去见袁定南,就不信他不放我主人!” 宫主也冲上来欲将我抓去,天一跳下马拦住宫主,对我说道:“阿凉,你骑马先走,我和復北随后就追上去。” 我却勒住缰绳不肯离去。我知道天一不是他师尊的对手,而且袁二少爷最多与幽魂打个平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捉走。我必须帮天一。我默默运气,也许我拼一次强提真气还能支撑半个时辰,我们三人联手对付宫主和幽魂会有逃走的可能。 天一却担心道:“阿凉,你不能妄动真气!赶紧走!” 我又怎能舍下天一独自逃命?我跳下马冲过来,挥剑加入战团。 我念及宫主和幽魂旧日对我的恩情关怀,根本无法出杀招,只是招架拖延。天一也对师尊保有情分,我们二人无法出全力,只有袁二少爷一人拼命,局势对我们相当不利。而且宫主深知天一爱我,他不捨得杀天一,却对我招招狠手,逼得天一也不敢分心去对付幽魂,只能全神保护我。我们五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倘若袁二少爷一时不留神,我们三人只有束手就擒。 袁二少爷却在此时拼着中招的危险,腾出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高高地抛向空中,大声喝道:“泉夜雪,这是完颜纯的解药,你若不放过我们,我就把这解药毁了。” 此招一出果然奏效,宫主的精神全被那个瓷瓶吸引,急忙撤招飞身去抢。我和天一心领神会,一起变招缠住幽魂,袁二少爷泽则凝聚全身功力使出杀招,向宫主袭去。 “宫主小心!”幽魂出言提醒,却摆脱不开我和天一的攻势。 眼看袁二少爷的剑锋就要刺穿宫主的要害,幽魂却全然不再招架我和天一的剑,而是飞身撞开袁二少爷。袁二少爷剑锋一偏,力道却未减,本能地回手变招,刺入幽魂胸膛。 宫主已经抢到药瓶,飘身丈外,惊问:“幽魂,你没事吧?” 幽魂惨烈地笑着:“宫主,您是我主人最爱的人,您没事就好。” 我赶紧为幽魂点穴止血,幽魂却怔怔望着我道:“你和主人面貌相似,虽为父子,却完全不一样啊。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让我同时遇到了你们。”他吐出一口鲜血,断断续续道,“我不会落在你们手中,成为威胁主人或者宫主的筹码!”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幽魂竟然自断心脉而亡。 天一感嘆道:“没想到完颜纯那种人竟有如此忠心的部下。幽魂刚才虽然伤及要害,却还是有救,不会立刻毙命。” 我心中涌起莫名的伤感,幽魂刚才用自己的性命救下我爹爹的爱人,宁死也不肯成为拖累,他不仅是对我爹爹忠心吧。我想他也是爱着我爹爹的,爱到忘我,爱到为此捨弃自己的性命也无怨无悔。我用手轻轻帮他合上眼帘,默诵经文为他超度,希望来世他能与相爱的人白头偕老。 袁二少爷对宫主说道:“现在幽魂死了,我们三对一,你绝对讨不了好处。聪明的就快点离开,那解药算我送你的人情。完颜纯再坏毕竟是阿凉的父亲,他活着对我们宋国也有利。” 宫主是聪明人,当然能分辨轻重,将药瓶收在怀中,愤恨地离去,临走时说道:“天一,咱们师徒情份就此了断,下次见了面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你也不必妇人之仁。还有幽魂是为了救我才死的,请你们好好安葬他。你们别得意,我和阿纯一定会回来找你们的。” 宫主走后,我一阵眩晕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再睁眼,感觉自己在天一的怀中,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我喃喃问道:“天一,天都这样黑了,咱们还在赶路吗?怎么也不点一盏灯照亮?” 天一的声音哀伤而痛苦:“阿凉,你醒来就好,别管那么多了,再睡会儿。咱们就快到了。” 天一抱着我的手臂微微颤抖,我忽然明白了,我已经完全瞎了,什么也看不见了。我反而轻松地笑道:“原来天还没有黑。其实我的眼睛早就看不清了,现在这样更省心。” 天一亲吻着我的额头,深情道:“阿凉,我知道你很坚强,咱们一定能找到灵药的。” 袁二少爷也在一旁安慰道:“阿凉,你放心,完颜纯他们不会追上来的。” 天一奇怪道:“我师尊不是拿了解药吗?完颜纯解了毒,我大哥他们一定不是对手的。说不定就快追过来了。” 袁二少爷解释道:“就算泉夜雪能顺利将解药送到完颜纯手上,他们也来不了那么快的。完颜纯中的毒很特别,对他来说是解药的东西对别人来说就是致命的毒药。我猜以完颜纯的性格,必然会先找人试解药,试药的人中毒死了,他哪里还敢吃?” 天一贊道:“袁復北,看不出你小子关键时刻还是有一手的。” 我轻轻问道:“那我爹爹不吃解药会中毒而亡吗?” “解药就那一种,吃不吃是他的选择。以他的功力,不吃解药时候久了顶多废了武功,性命无碍。阿凉,他对你那样,你却还是这么关心他。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们怎么会是亲父子。” 我喃喃道:“爹爹犯下的过错,由我这个做儿子的偿还也没什么不对的。再说现在我觉得很幸福,可以和我爱的人在一起。还有哥哥照顾,復北哥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和天一就不可能顺利逃走。” “你肯叫我哥哥,我很高兴。”復北哥哥自嘲道,“其实我很早以前就说过,我爱你,在我不知道你是我的亲人的时候就说过的。可惜你一直不肯相信。” 天一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也喜欢阿凉,怪不得你会来救我们。” 原来曾经復北说过的话都是真的,他不是哄我开心,他居然也是爱我的,我何等荣幸?我却只能如实地告诉他:“对不起,復北哥哥,我爱的人是天一,我不能再接受你的爱。” 復北哥哥笑道:“这个我早知道。我决定永远当你的好哥哥,这样总可以吧?” 我看不见復北哥哥的表情,他说这句话时真的很轻松吗?他需要经受多大的痛苦才能放下对我的爱,我不知道。我欠他的,只有来世再还了。 我们继续赶路,在马背上颠簸,虽然有天一抱着我,我仍是不断地咳血。我想可能因为我妄动真气,就连“借命”的药力也已经不起作用了吧。天一为了让我舒服一些,放慢了马的速度。但是如果不抓紧时间,还没到月河的源头,天一的毒就会发作,我不能拖累他。
第46页 “天一,你骑快一点吧,我撑得住的。” “可是你一直在咳血……” 復北哥哥却道:“要不这样,你们慢慢走,我先快马赶去冰山探路,找到红色雪莲花的具体位置,再折回来与你们会合,应该能省些时间。” 天一说道:“这样也好,復北,就拜託你了。你在路上留好标记,我们会尽量赶上的。” 復北哥哥没再多说,催马而去。我向着他离去的方向默喊:“復北哥哥,你真是个好人,倘若我有来世,一定要好好回报你。” 我与天一又走了一段路,我身上的痛楚已经难以忍受,我下意识地颤抖,却强忍着,反而向着天一展露笑颜:“天一,好像下雪了。” 天一答道:“是啊,月河的雪是最好看的。” “可惜我现在看不到了。”我忽然在天一怀中撒娇道,“咱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吧,你带我到月河边上,我想摸一摸月河的水。” 天一当然不会拒绝我。他温柔地抱我下马,抱我到月河边上,握住我的手,伸向河面。河水冰冷,刺激着我的指尖,有雪花落在我手上,却怎么也留不住,转瞬就化成了水。其实人的性命也是如此吧,脆弱美丽却总有消失的一刻,即使想尽办法,该走的时候也还是留不住。 9da507b817秋之屋 转载、合集制作 “天一,你能不能帮我捉一片最大的雪花?” 天一不疑有他,放开我去捉雪花。我趁机抽出宝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天一惊道:“阿凉,你要做什么?” 我让剑刃陷入我的肌肤,鲜血顺着我的颈项流淌:“天一,你不要过来,我不能再拖累你了,你为了迁就我慢慢走,毒发之前是绝对到不了的。” “阿凉,你别想不开,咱们快走就是了。” 我悽然一笑:“我知道自己的情况,我撑不到月河的源头了。天一,别忘了你立下的誓言。你不可以先我而死,不管发生怎样的事情都不会轻易捨弃自己的性命,你要好好的活着,否则永生永世不能与相爱的人在一起。” “阿凉,你也立过誓言的。”天一声嘶力竭地喊着。 “没错,但是我立的誓言可没说不能先你而死。” “你说过不管发生怎样的事情都不会轻易捨弃自己的性命,否则生生世世受尽苦难永不得解脱。” “生生世世受尽苦难永不得解脱又如何?我还有机会与相爱的人在一起,能有这一点我就知足了。”说完这句话,我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剑深入骨肉。我要把自己的头砍掉,死得彻底,免得天一还要带着半死不活的我空耗心血,浪费时间。 天一冲过来抓住我的手臂,苦苦哀求:“阿凉,你不能死。没有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阿凉,你看復北回来了,他一定是找到红色雪莲花了。” 我知道天一是在骗我,我眼睛看不见,耳朵却不聋,附近除了我们根本没有别人。 “阿凉,你看不见,总能听到马蹄声吧?” 真的吗?在哪里啊?我怎么听不到呢?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