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女配日常[穿书]》 第1页 [穿越重生] 《民国女配日常[穿书]》作者:兀兀【完结】 文案: 风系异能者艾阳穿进一本民国虐恋文里,diao炸天的男主跟人淡如菊的女主爱的惊天动地。 这跟她半点儿关系也没有,她是那个过的最差,死的最早的炮灰小艾。 她可是穿书度假来的,敢挑战她的底线? 那就只能:揍你!揍你!狠狠揍你! …… 洪门大佬:姑娘,抢地盘做生意让我来,你跟我回去。白月光是什么?我早忘了。 艾 阳:我来了你还想当大佬? 华董容重言:躺平任抢。 艾 阳:不,你不能躺,跟着我念:富强、民主、文明…… 外冷内热小萌新vs冷酷暴力老司机 内容标籤: 豪门世家 民国旧影 女配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艾阳(小艾) ┃ 配角:容重言 ┃ 其它: 第1章 穿越即新生 艾阳坐在廊下,目光从檐下挂着的红漆鸟笼兴致盎然地移到脚边郁绿的兰草,她站起身逗逗笼里那只叫“八哥”的小东西,脑海里的记忆告诉她,笼子里那小东西会说话。 只可惜小东西只用绿豆小眼儿瞪着她,连叫都不沖她叫一声。 艾阳十分大度的表示不跟一只鸟儿计较,她又弯腰摸一摸兰草正中抽出的几支娇嫩的白花,记忆告诉她,这是真正的花,不是末世变异品种,不会攻击她。 她曲曲脚趾,将心里的欲望跟雀跃强压下来,记忆告诉她,这里是一个叫丰城的地方,这墙壁雪白,檐瓦青黑,天空碧蓝,廊下挂着漂亮的彩缎,窗上贴着大红喜字院子,就是她以后的家。 而她,再不是末世五十年,华国的一名风系异能者,而是丰城梁家新过门儿的二奶奶李艾。 艾阳还清楚的记得自己正随着战队跟丧尸战斗,她是风系异能,本来是最擅长逃跑的,但爆炸来临的那一刻,她还是没有躲过基地最新研发的□□的冲击,在炙热的火浪中,真的如一片碎叶般被抛向空中。 再醒来的时候,她就成了丰城大地主梁家二房奶奶李艾,在新婚之夜孤独的躺在喜床上,而她的那个丈夫梁家大少爷梁维华,听说拜过堂之后,就开车回泸市去了。 之前的李艾是什么心情艾阳不知道,但新婚之夜老公跑了对艾阳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儿,跟再活一次的喜悦相比,嫁给谁,爱不爱简直不是问题,反正她上辈子就没有想过结婚,生理问题嘛,空闲的时候找个对眼儿的解决一发,方便快捷也无后顾之忧,再简单不过了。 眼前的绣花绫帐,身上光滑如水的锦被,清新的带着香气的空气,这些都比什么男人更能让艾阳热泪盈眶。 在她们这些异能者中间,一直有一个传说,如果有一天,她们为国牺牲的话,迎接他们这些异能者的,并不是真正的死亡,而是另一种意义的新生。 随着李艾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艾阳知道了,她的新生,是穿越到了一本她看过的末世前的小说里。 艾阳是末世后出生的,曾经的繁华跟文明对艾阳这一代孩子来说,停留在父母的讲述和有限的影像里,艾阳还多了一个爱好,她很喜欢看外婆那个老平板电脑里的小说,从那些恩怨情仇里寻找描摹过去世界的样子。 现在她不但如小说里写的那样,死后穿越了,还穿越到了这么好个地方,这简直就是国家对她多年跟丧尸战斗的最高奖励。 她穿的这个人物小艾,就是个炮灰女配,她的存在就是为了给小说女主安梅清做陪衬的。 尤其是小艾的下场还挺惨,被亲哥哥卖了换富贵不说,后来还成了流氓的情妇,被人侮辱之后跳江而死。 艾阳看小说的时候不在意,可真成了小艾,这感觉就不美妙了,她穿越到书里是基地对她多年辛苦征战的奖励,让她可以在这梦里都不存在的地方享受生活,可不是跑来再死一回的。 所以嘛,她下来的日子,应该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怎么安逸怎么过,至于什么规矩讲究,当小说看看就好,当真照着活,那她上辈子杀的就不是丧尸,而是割的草了。 …… “大太太,我觉得您先别跟二奶奶计较,她毕竟是人家二房的媳妇,”一个粗哑的声音极低的说道。 大太太冷哼一声,“我这哪是跟她计较?怎么说她也是维华的媳妇,归到二房就不是我儿媳妇了?维华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不是她乐云香!维华再不满意这门亲事,可娶也娶进来了,总不能这么将人一直摞在那儿吧?!” 粗哑的声音连连称是,直道还是大太太仁义顾全大局,不愧是梁家的当家主母,不像二房太太,除了成日生事,就没有办过一件对梁家有好处的事,现在也是,媳妇是她非要娶的,娶进来了,居然连理也不理,一点儿当婆婆的样子也没有。 大太太听着粗哑的声音絮絮说完,又是一声冷哼,“她能懂什么?先死了男人后死了儿子,仿佛梁家都欠了她一样,随她闹吧,再闹又能如何,维华一肩挑两房,管她叫一声娘,就真的是她儿子了?想得美!” 艾阳是风系异能,穿越之后虽然战力不及之前的十分之一,但基本的能力还是保留下来了。 比如她的耳力就比常人要敏锐的多,就算呆在梁家给她安排的小小院子里,只要她想,她可以听到方圆五十米内的声音。
第2页 这大太太离她还这儿还远着呢,李艾悠悠站起身来,“朵儿,给我加件衣裳。” 前世她最主要消遣就是看这些几十年前的小说,她们那代人,每日为了活下来疲于奔命,什么音乐文学绘画,早就不存在了。 这本民国小说告诉她了一种远古的香火传承方式——兼祧。 梁家当家这一代原本有梁伯文梁仲韬两兄弟。 就如长房大太太说的那样,二房运气格外差,前些年梁仲韬不在了,去年二房唯一的儿子梁维中又一病去了。 二房太太乐氏要强,不肯眼睁睁的看着偌大的家业落到长房手里,便提出了兼祧的主意,长房想叫儿子梁维华白得二房的产业,那就把儿子分自己一半,她不但要儿子。还要儿媳妇,更要孙子。 几番角力之下,高湖镇粮油铺子家的姑娘李艾被乐氏亲自选中,嫁到了梁家二房。 小说里的李艾是一个乖顺听话的就像假人一样的女人,她的生活除了等着那个根本不愿意见她的男人,就剩下哭跟跪了,甚至连质疑自己为什么要被这么对待的念头都不曾有过。 今天,做为新娘的她,就得跪在丈夫的亲妈,她的大伯母刘大太太跟前,接受她为人媳的教育。 而之后的日子里,她要服侍两位婆婆,甚至在两位婆婆的斗法中艰难挣扎,两面不讨好。 还要看着名义上的丈夫跟伦理上的大嫂,也就是梁维华的另一位妻子安梅清,恩爱和谐,将她视为他们幸福道路上的拦路石,恨不得一脚踢开才好。 艾阳回忆着小说里的剧情,邪恶的一龇牙,不好意思了,她是艾阳,不是炮灰小艾,不管是大婆婆还是二婆婆,抑或是丈夫嫂子,她不舒服,谁也别想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肠子里爬出来,是红楼里的说法,这里用了一下。 好基友的文,正在火热更新中: 文名:我,似个农民[种田];作者:阿穆考试月; 文案:我,似个农民, 我,莫得钱, 也,莫得地, 更,莫得种子。 ——这是苏子安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或许还要再加一个“艹”。 因判断失误造成战机贻误的、帝国最有前途的少将苏子安,被发配到地球去种地改造了。 荒芜的星球上,除了他和他的几个亲卫,连只鸟都没有。而将他们遣送到此的飞船,也麻熘地将一行人踹下来之后,掉头就走。 苏子安追着骂道:“艹,给老子把种子和肥料留下啊!” 然而,都是徒劳…… 第2章 摔跤 刘大太太长了一张和气圆脸,慈眉善目的,头髮整齐的梳在后脑,用一根镶玉头的银簪给绾的紧紧的,她身上的衣裳如同她的髮型,同样的一丝不苟,暗绿镶金边的袄裙,下头是一双莲足,涂了一层蜜粉的脸庄严的如同佛里的神祗。 她款款走到艾阳的院子门前,沖身边的曾妈妈轻声道,“去,跟里头说一声,我过来看二奶奶了。” 曾妈妈应了一声,沖身边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小丫头抬腿进院儿,曾妈妈扶着刘大太太,“太太您小心台阶。” 刘大太太嗯了一声,抬眼看着这处院子,乐香琴为了跟自己别苗头也够拼了,她给新媳妇选的这处院子就离她住的地方不算远,而且地方还很大,比自己儿子媳妇住的地方一点儿也不差。 只可惜啊,刘大太太心里轻笑,再好又有什么用?维华是她生她养的,二十多岁的人,还能叫乐香琴给哄跑了? 小丫头进来通报,艾阳已经站在廊檐下了,她可不会因为刘大太太长的和善,又亲自在新婚第一天就过来看她,就把刘大太太当善人。 小说里写得清楚着呢,这次来,刘大太太可是给了初来乍到的小艾一个下马威,当然,这也是她的目的,在小艾人生地不熟,对梁家充满恐惧的时候,折断她的骨头。 刘大太太扶着曾妈妈进了院子,满目的彩绸跟红喜字并没有让这里增添多少喜气,她微微一笑: 新郎拜完堂就走了,连洞房都没有进,哪是还有喜气可言? 她看着向她走过来的艾阳: 其实除去李艾是乐香琴选的这一点之外,她对李艾也挺满意的,不论是出身,还是长相身材,甚至八字性情,李艾都更符合刘大太太的选媳标准。 比起那个结婚之后就一直住在沪市,还非要在沪市一家女中当老师,一天也不愿意在她跟前尽孝的安梅清,刘大太太也觉得,像李艾这样的,才是最合适当儿媳的人选。 尤其是她那纤秾合度的身形,胸是胸腰是腰的,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想到这点,刘大太太又高兴不起来了,安梅清嫁进来已经两年多了,愣是连个p都没放一个,这要是叫二房这个抢了先,自己的孩子可就不是长孙了。 艾阳才不关心刘大太太的心理活动,她脸上做出最“得体”的微笑,在离刘大太太还有几步的地方停下脚步,微微弯了弯膝盖,“大太太,” 这是给自己见礼?也太敷衍了,刘大太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仰着头往屋里走,等她进去坐定了,得好好给这乡下来的丫头上一课,叫她知道怎么做人儿媳妇?! 刘大太太一条腿刚落地,突然膝盖一疼,没等她反正过来,整个人就扑在地上,“哎哟~”
第3页 她可是小脚,这摔到地上,根本爬不起来! 一旁的丫头婆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跤给吓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匍匐在地的大太太,还好曾妈妈反应快,“太太,太太您这是怎么的了?” 艾阳强压心里的得意,惊讶的快步过去,“大太太,您这是,您这是要折煞我吗?来人,快,快去请二太太过来。” 这么好的戏,只有她一个观众怎么行?自然得多个好热闹的。 “别,不许去,”刘大太太身材跟脸型一样圆润,又摔的突兀,此刻被丫头婆子架着,再狼狈不过了,她现在这个样子,叫老二知道了,能笑她一年! “二奶奶别去,”曾妈妈为难地看着门外,二奶奶已经跑出去了。 艾阳拎着裙子,健步如飞的奔向她的正牌婆婆,乐二太太的院子,将身后的丫头远远的甩在了后头。 她穿进这本书里之后,尝试过自己的能力,虽然现在十不存一,但听得远,跑的快,将空气化为风刃,这些基本技能还是保留了,现在她只要稍一提气,速度就不是梁家的丫头们能追的上的。 循着说话声,艾阳准备的找到了乐二太太住的院子,她一把把门推开,拉住院子里站着的一个青衣丫头,“二太太呢?快带我去见她!” 乐香琴这会儿正跟长房大老爷梁伯韬生气呢,“维华这是怎么回事?看不上我给他选的媳妇,早说啊?这可不是只是打我这个母亲的脸,也是打咱们梁家的脸,打人家李家的脸!” 这些都不是乐香琴生气的主要原因,梁维华二十多了,真把她当亲娘,她自己都不信好不好?但她得要个属于二房,属于自己的孙子,这个孙子必须由二房少奶奶李艾生出来的才行,可梁维华不进小艾的房,她哪儿要孙子去? 面对弟妹的泪眼,梁伯韬也挺为难的,他虽然是梁维华的亲爹,但也不能摁着儿子去跟小艾洞房不是?对他来说,谁生的都是他的亲孙子,只要梁家家产不外流,怎么都行,“我已经给维华打电话了,一定把他给叫回来!” 乐香琴知道,梁维华除了听梁伯韬的,其他人的话根本不会入耳的,“嗯,你可快点儿,虽然那个小艾性子软,李家也算不得什么,但泥人儿也有三分土性,这新婚才第一天,他就这样,三朝回门的时候,怎么办?” 乐香琴比妻子刘氏年轻着四五岁,人又生的小巧,一身儿暗红织金旗袍将身形勾勒的格外窈窕,看起来就也三十出头的样子,细长的风眼睃过来,满满都是撩人的风情。 梁伯韬看的意动,忍不住往乐香琴身边凑了凑,低头嗅着她身边上的法兰西香水味,“我送你的香水原来你天天擦啊,让我好好闻闻,维华不进那个小艾的洞房,我进你的洞房不就成了?” “你个死人,”乐香琴嘴里嗔着,人却已经向梁伯韬身上偎了过去…… “二太太!” 梁伯韬还没把乐香琴搂到怀里呢,门哗啦一声就被粗暴的推开了,他吓的一哆嗦,直接把一脸春意的二太太给推了出去。 “啊!”乐二太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了呢,就已经坐在地上了,“你干什么?” “这,这是怎么了?”艾阳一脸惊讶的迅速躲在气喘吁吁的丫头后头,“打起来了?” 乐二太太身边的丫头叫翠儿,做为二太太的心腹,大老爷来的时候,都是她守门,她自然最知道大老爷跟自家太太的“关系”。 但她怎么会想得到,这个时间新进门的二少奶奶会突然跑过来,她都没反应过来呢,就觉得自己“飞”起来,等晃过神儿,两脚刚沾地,就看到这么一幕。 梁伯韬迅速收敛神色,不悦的瞪了翠儿一眼,“怎么回事?二奶奶来了也不通报一声?我跟二太太正说事呢!” 翠儿也不明白啊,她看了一眼瑟缩在一旁的艾阳,“我,我也不知道,二奶奶来的时候我都没看见。” 艾阳惊讶的睁大眼,她很想挤出几滴泪,奈何演技不行,“我这么大个人你没看见?不是你带我进来的么?” 她似乎不愿意跟一个丫头多辩解,“是这样的,大老爷,二太太,大太太刚才去我那儿了,不知怎么的,就摔了倒在地上了,我看大太太摔的狠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过来跟二太太说一声。”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扶着翠儿才堪堪站起身的二太太,一脸怒容的看向梁伯韬,“大老爷,你怎么能对二太太动手呢?” 说完就拿起手里的帕子,装模作样的抹起了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我到底嫁了个什么样的人家啊?!” 第3章 误会 梁伯韬尴尬的看着不停抹泪的艾阳,“不是,你误会了,”他看了一眼乐二太太,“你婆婆就是脚滑了一下,才摔倒的,我怎么会对她动手?” 艾阳睁大眼睛看着乐二太太屋里的羊毛地毯,再看看已经扶着翠儿起来的乐二太太,她这一下“滑”的可不轻,旗袍下摆的蝶形盘扣都崩开了,露出雪白的大腿。 艾阳“难过”地看了一眼疼的直哼哼的乐二太太,回头沖梁伯韬艰难的点点头,“是,我知道了,”
第4页 她走到乐二太太跟前,“二太太,您进屋换件衣裳吧,这样子不太好。” 侄媳妇这显然是不相信啊,梁伯韬被艾阳弄的老脸发红,想再解释一下他真的没有对乐香琴动手,但又觉得说了也是越描越黑,“咳,你刚才说什么?大太太摔着了?你怎么知道的?” 乐香琴这才想起来艾阳过来是干什么了,“你说大太太摔了?为什么?” “大太太刚才到我的院子里去了,我没来得及行礼呢,她就摔倒了,”艾阳为难的看着乐香琴,“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但看样子摔的挺重的。” 乐香琴一拉翠儿,“那还不快走,赶紧看看去,这大喜的日子已经够晦气了,可不能再出什么闪失,有些人啊,” 她斜斜的飞了梁伯韬一眼,“巴不得人家事事不如她呢,我昨儿才娶了儿媳妇,她这个大伯母可就坐不住了,居然往侄媳妇院子里跑,” 她又似嗔非嗔的横了艾阳一眼,“你这个孩子也是不懂事,怎么能等着你大伯母去看你呢?你应该一大早起来,去敬你大伯母一杯儿媳妇茶~” 艾阳被乐香琴的媚眼划的汗毛直竖,但还是配合的低下头,“我头一次成亲,不懂得这些的。” 可你们梁家可是第二次娶儿媳妇了,还弄出大早上大伯母去新房的事,那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艾阳点到即止,大度的不跟梁家人继续这个话题,“二太太,您,” 她指了指乐香琴露出来的大腿,“您还是换身儿衣裳再去看大太太吧,这么着会着凉的。” 乐香琴脸一红,啐了一口,“就你眼睛尖,”说完才意识到她如今是婆婆了,该有的端庄派头还得摆出来,只得学着刘大太太的样子,“嗯,翠儿,扶我去换身儿衣裳。” 艾阳目的达到,也不在这儿“候”着,沖梁伯韬点了点头,悄悄的退了出去。 …… 连着看了两场“摔跤戏”,艾阳心情不错,她不急着回自己那个小院子,慢悠悠的在梁家大院儿逛了起来, 好好欣赏一下书里描写的美景,还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至于梁家的两位太太,这本小说有三分之一的内容,就是两房太太各种撕胯: 争家产,争儿子,争男人,就像两只关在笼子里的困兽,除了相互撕咬,再找不出一点儿可做的事。 艾阳可不想把大好青春浪费在这个宅子里,现在她得先摸清形势,熟悉地形,做到知己知彼,才能见招拆招,她想好了,这次穿越是国家对她多年血战的奖励,她是来疗养的,享受才是最重要的。 在自己的“丫头”小福的陪伴下,一个上午,艾阳走马观花的把梁家给逛完了,不得不说,梁家还真是漂亮,末世五十年,虽然许多地盘被人类从丧尸手中夺了回来,但已经被毁坏的不成样子,像梁家这样一派郁郁苍苍欣欣向荣的景致,真的只留在有限的影像里。 现在好了,这一花一树,她都可以去嗅去摸,甚至在看到她格外喜欢庭前的牡丹的时候,小福还提议可以剪几支回去插瓶,但被艾阳给拒绝了,对她来说,再没有花开枝头更美好的事情了。 等艾阳逛完回院子,就看见曾妈妈坐在她屋里,“这位是?” 艾阳佯做不认识曾妈妈。 曾妈妈干笑一声,“二少奶奶还没有认亲呢,自然不认得我,我是,” 艾阳不等她说完,就沖小福道,“这是咱们家里的贵亲?我该叫她什么?难道梁家都是这么跑到我院子里来让我认亲的?” 她记得小说里的情节,小艾三天没有等到丈夫梁维华,无奈之下,梁伯韬发话不论梁维华到不到,小艾都是梁家的媳妇,所以直接让小艾一个人敬茶认亲。 而小艾连点委屈都不敢有,一个人给梁家的三个“长辈”磕头行礼,还被因为被刘大太太狠狠的挖苦了一番,说她挑的媳妇连男人都留不住的乐香琴,转头给骂了一顿,说她是个没用的东西。 曾妈妈被艾阳问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但她跟着刘大太太几十年了,当初大少爷梁维华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怎么会怕了一个才进门的新媳妇?“瞧二少奶奶这话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咱家买来的呢,居然一点儿规矩都没学,我可不敢跟咱们太太攀亲,” 她挺了挺肥硕的胸脯,“我在大太太身边服侍,我姓曾,人家都叫我曾妈妈。” “原来是在大太太身边服侍的,”艾阳加重了“服侍”两个字,“我还以为你是大太太的亲戚呢,曾妈妈说的话我听着你也就只能服侍人了,如果我这个正经二房少奶奶都得买,那梁家又是什么样的人家?是不是在你眼里,连大太太也是买来的?” “嗯,肯定是了,还是买一送一,买了大太太,搭了你曾妈妈,”艾阳径直走到高背椅上坐了,“小福,我这儿不欢迎曾妈妈过来,把人给我撵出去,太碍眼!” 这个李家姑娘可是她陪着大太太二太太一起挑的,李家虽然不能跟丰城首富梁家比,但也算是颇有余产,但最吸引两位太太的,却是李艾有个看起来好生养的身子,且性子绵软,是个面团儿性子。
第5页 因此曾妈妈并不会以为这是艾阳在给她下马威,而是果断的把这一切都归结为小门小户出身,没见识不懂规矩上头,“二少奶奶,我是来是奉了大太太之命请您过去的,大老爷还有大太太也在,二太太说了,叫您过去一併见了,”后头那句省得有人老往艾阳院子跑这句话,曾妈妈没说,乐香琴刚才也在厅里笑话她们大太太,怎么突然变的沉不住气,跑到她儿媳妇那儿拉家常去了。 第4章 亲戚们 艾阳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事就直接说事,来了一通虚头巴脑的废话,一点儿效率都没有,走吧。” “那个,二少奶奶,您不换件衣裳?”曾妈妈讶然的看着直接就要出门的艾阳,这也太没规矩了,难道她们李家都穿不起衣裳? 换衣裳?她身上这身大红袄裙可是里外一色簇新,她也就出去转了一个多小时,这会儿都没到饭点儿呢,怎么就得重换一身儿?当洗衣裳不费水啊?“不必了,这样就挺好的,这身衣裳我很喜欢。” 如水般的丝绸有一天穿在她的身上,刚强了一生的艾阳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如花一般了,这种感觉太好了。 曾妈妈目瞪口呆地看着头也不回的艾阳,“二少奶奶?”梁家的聘礼,李家的陪嫁,好料子足足几大箱,难道都没给做衣裳? …… 乐香琴今天心情挺好的,尤其是在看着被丫头扶着出来的刘大太太,“我说嫂子,我知道你喜欢咱们小艾,但也得讲究点儿不是?我这个正经婆婆都没动呢,你怎么就跑她那儿去了?还进门就摔个大马趴,这不是叫孩子笑话吗?” 刘大太太也是一脸的郁色,她被曾妈妈几个连扶带抬的回到自己住处,脱了衣裳一看,膝盖处明晃晃一道划痕,就像被锋利的刀子给割伤的一样,刘大太太跟曾妈妈都吓了一跳,却都又不明所以,想不通她是被什么东西给划伤的。 刘大太太这边才抹了药换了衣裳,那边已经有耳报神把梁伯韬打了乐香琴的事报过来了。 大家都在一个大院住着,梁伯韬跟乐香琴的那点儿脏事,刘大太太心知肚明,但梁伯韬除了在外头应酬,没有像丰城里别的大老爷那样,脏的臭的弄一堆姨太太回来,再生一堆孩子分薄梁维华的家业,刘大太太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反正自己家是男人,又不吃亏。 但梁伯韬跟乐香琴动手,还是让她很高兴的,她嫁给梁伯韬这么多年,丈夫再刚愎不听人劝,也从来没跟她动过手,只可惜为什么打她刘大太太查不出来,不然刚好可以在这上头做些文章,彻底叫梁伯韬厌了乐香琴,省得她借着跟梁伯韬那见不得人的关系,成天逼迫她。 “二少奶奶院子是谁给收拾的,我看干脆直接打出去算了,路中间都是青苔,这摔了我不打紧,再摔了二太太,可就了不得了,”刘大太太抚着腕上的翡翠镯子,“毕竟二太太在自己屋子里,就摔的不轻。” 乐香琴已经听说自己被“打”的事传开了,虽然她暗恨院子里的下人们耳朵太长,却不知道这里头有艾阳的“功劳”。 该听的不该听的都被人听了去,且已经传开了,她再解释都是多余,倒不如借这个“谣言”,为二房多争点儿好处,“哼,你们两口子合起伙儿来欺负我一个寡妇,还有脸提这个?” 乐香琴拿帕子沾着并不存在的眼泪,“既然大嫂都不顾脸了,我还有什么舍不了的?刚好维华成亲,族里人都没有回去呢,不如咱们现在就把亲戚长辈们请过来,让大家评评理,还有我哥哥嫂子,昨天维华当夜就走了,我二哥可是生气的很!” 乐家别人也还罢了,虽然也是丰城的士绅,但家底到底不如梁伯韬这位丰城商会的会长,但乐香琴的二哥可不一样,那是在沪市当教育局长的,平素打交道的都是沪市有头脸的人物,就算是梁伯韬也得罪不起的。 刘大太太正要再次反唇相讥,就见梁伯韬陪着族里的二老太爷,还她娘家兄弟跟乐香琴的娘家人一众进来,忙站起来,“大家都来了,快坐。” 乐香琴的二哥看见妹妹正在转身儿抹眼泪,“琴妹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 乐香琴的二嫂来时就听说了妹妹被梁伯韬打了的事,她当时惊的下巴都要掉了,这大伯子跟小婶子别说动手了,争执也很少会有的,何况乐香琴还是个寡妇? 她快步走到乐香琴跟前,“小妹,你有什么委屈趁着大家都在,只管跟嫂子说,乐家再穷,也断没叫自己骨肉受委屈的道理!” 乐香琴熘了一眼一脸紧张的长房夫妇,她以后还用得着梁伯韬呢,自然不会跟他翻脸,“没什么,就是,想起了咱们维中,嫂子,你说如果维中还在,今天我该多开心啊!” 提起夭逝的儿子,乐香琴的眼泪真的落下来了,“可惜,到底是认来的孩子,打我的脸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手下留情,再怎么说,我还是他的二婶儿呢,就算不认我这个二婶儿,也想想当初他二叔多疼他,我们维中成天跟着他后头喊大哥啊!” 这下不只是长房两口子,连刘家人也尴尬起来,梁维华一肩祧两房,多好的事啊,为的不就是梁家族里不过来分家产吗?梁维华不懂事,梁伯韬跟刘氏也傻了?
第6页 “咳,”梁家辈份最长的梁二太老爷扶着梁伯韬的手在上首坐了,“伯韬啊,当初维华死活不同意另娶一房,我就说了,不如从族里抱一个,让二太太亲自教养,以后也照样孝顺。” “可你非不答应,你看看,这弄成什么样了?维华不肯回来,将来人家李家找上门来,你怎么交代?叫我看啊,倒不如趁着还没有圆房……”换个继子最合适了,整个丰城梁家,数梁伯韬这一支最富裕,族里许多人都看不下去了,分出去一些,也好服众。 乐香琴的二嫂抚掌着,“老太爷说的有理,叫我说,不如从族里挑一个跟李氏年纪相当的,过来认了继子,将来生下孙子来,由我们香琴养着,那才是真正的贴心贴肺,省得我们香琴这一片苦心,叫人当成了驴肝肺!” 艾阳在外头鼻子都气歪了,敢情她就是个移动的子宫,跟谁睡无所谓,梁家要的只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孙子,我呸,她大步走到正堂,“大家都在呢,正好,省得我麻烦了。” 这满屋人都没看清楚艾阳是怎么走到他们跟前的,梁伯韬讶然道,“李氏,你怎么来了?” “多稀罕啊,不是大太太派了曾妈妈叫我过来的嘛?刚好我也有话要说,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儿一次说清楚,”艾阳径直拉了把椅子坐了,“我要离婚!” 第5章 戏精 “离婚?离婚是啥?”梁二太爷茫然的看着梁伯韬,一指艾阳,“伯韬侄子,这是怎么说的,她就这么坐下了?” 一群长辈在这儿,哪有一个新媳妇落座的地儿?这不是不把他们这些长辈往眼里放嘛? 梁伯韬一脸又气又怒,早上的时候,没看出来这个李氏是个浑不吝啊,“你胡说八道什么?赶紧给我出去!” 艾阳挑眉,“不是大太太叫人请我过来的吗?这又叫我走,好啊,那我可走了。” 乐香琴的二嫂是个精明人,一听就知道艾阳这个“走了”不是听话的回自己院子,“等等,你要走哪里去?你跟维华拜了天地,就是维华的媳妇了。” “不是吧?这不是现在都讲一夫一妻嘛?一个男人还能有俩媳妇?”艾阳点点头,“行,媳妇就媳妇吧,但媳妇又不是妈,认下了就是一辈子,夫妻那是同林鸟,处不来了就各自飞,当初我愿意嫁进来,现在呢,我愿意离婚,” 她一摊手,“就这样。” 梁伯韬已经气的脸色铁青了,他沖乐香琴道,“这就是你选的好媳妇!” 乐香琴已经从震惊里缓了过来,她赞赏的看着艾阳,当初以为这个媳妇是个面团儿,没想到还真叫她惊喜,厉害点儿也行,不然她一个人跟长房争抢,太劳心费力了,“怎么了?我眼神儿不好没选对媳妇有什么可奇怪的,我不也没选好儿子么?” 她心灰意冷的摆摆手,“离吧,赶紧离吧,离了维华也好回家,不然搞得跟我拦着人家母子不得相见一样,” 梁伯韬没想到乐香琴居然这么说,“老二家的?” 乐香琴杏眼一翻,眼泪就漫上来了,“不然呢?家里有我一个寡妇还不够,再弄进来一个守空房的?我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就守着我们家仲文的牌位过了,可我们小艾,花一样的姑娘,想守也得有牌位啊!” 这是咒自己儿子死了,刘大太太不乐意了,“二太太说什么话呢?谁说叫她守活寡了?维华他是沪市有急事,才连夜回去的,今天就回来了,小艾得三朝回门呢,维华哪会不陪着?” 过继族里的孩子?他们长房又不傻,梁仲文名下有多少产业,没人比长房更清楚了,乐香琴精的跟鬼一样,这些年手里更是攒的不少,若是白白落到别人手里,刘大太太能怄死,“我已经给维华打电话了,也跟他说了,如果他不回来,梁家就没有这个儿子!” 艾阳冷笑一声,“那正好,他来了,我们刚好可以商量离婚的事,想来梁维华也很乐意跟我离婚的。” 梁维华这辈子就爱他的妻子安梅清,对小艾从来不假辞色,不但如此,每次跟安梅清有什么龃龉,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把原因归结到小艾身上,认为如果没有小艾,他们之间所有的矛盾都不会存在。 看到这里,艾阳当时就呵呵了,她一个没经歷过婚姻的人都知道,这人结婚之后,面对的最多的是鸡毛蒜皮的琐事,即便是他们生活富裕,不为生计发愁,也不可能像王子公主那样过一辈子童话里的日子。 不过这种“同仇敌忾”反而让梁维华跟安梅清增进了感情,但小艾的日子就不美妙了,她不但要承受被丈夫冷落的痛苦,还要被两重婆婆教训,被家里嘲笑,成了作者笔下的悲惨炮灰,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乐香琴没把艾阳的话当真,虽然梁维华不是她生的,但她也得承认,梁维华不论是长相,还是品性都是万里挑一的,没有哪个姑娘会不想嫁给这样的男人。 “离不离的,也得等维华回来再说,”乐香琴斜了梁伯韬一眼,“可要是三朝我们小艾回不了门,可别怪人家李家不好说话了,就算是李家不说,我也没脸把小艾留在家里,我会连着嫁妆把小艾送回李家,叫小艾再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第7页 看来自己让从族里挑一个过继到乐氏名下的事又要黄了,梁二太爷长长的咳嗽了一串,才喘着气道,“都是梁家的人,这打断胳膊还连着筋呢,你们非要跟家里头撇清楚,那我这个老头子还有早点走吧,我这都快入土的人了,受不受晚辈的头,也没什么,但是这个小艾,跟维华拜了天地,那就生是梁家的人,死是梁家的鬼,怎么可以送回去?就算是守空房,也得给我守着,难道你们这么大的家业,养不起一个女人?” 嘿你个老东西,敢情守一辈子活寡的不是你啊,轻松的跟喝水一样,艾阳真想一记风刃把他给削死,她正准备开口直接把人给气死,就听梁伯韬道, “二叔您别这么说,这次的事都怪侄儿没有安排周到,我已经打了电话了,丰城离沪市没多远,今天晚上他就能回来,肯定不会耽误跟二叔磕头。” 他看了看沖他直瞪眼的乐香琴,沉着脸道,“老二家的也不必如此,梁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没有坑人家好好的女儿的道理,既然大红花轿把李氏抬进门,就不会让她守冷落,二弟的香火怎么能断?” 乐香琴目的达到,立马换上一脸的凄楚,“大家别笑我不懂事,实在是,”她拿帕子掩了口鼻,“我这日子过的太苦了~” 艾阳看着一群演技帝,知道今天离婚那是肯定没戏,其实这年头儿哪来什么婚姻法啊,她要是直接洗劫了梁家,远走高飞也不是不行,反正李家把女儿卖了,她也不用替小艾报什么养育之恩。 但是吧,艾阳兴致盎然地看着屋里的这群人,用了小艾的身体,不帮她出口气,好像有点儿说不过去,而且她以后也挺闲的,怎么着也得找点儿事儿做打发时光。 梁伯韬看着靠在高背椅上的艾阳,不悦的皱皱眉头,又不好当众指责她的坐姿,“行了,你回去吧,有什么事等晚上维华回来再说。” 第6章 小夫妻 一从正堂出来,艾阳问身后惶惶不安的小福道,“该吃午饭了吧?叫厨上赶紧给我送过去,嗯,有鱼没?给我来一条,还有鸡,我也想吃,虾也来点,” 末世能吃的太贫乏了,艾阳根本说不出什么菜名,反正是听过的书里写过的,她都想试试。 小福愕然抬头,“二少奶奶,您,”这时候还有胃口? 艾阳沖小福摆摆手,“赶紧去,我忙了一天了,又饿又累,得吃点儿好的,我跟你说,你可得机灵点儿,看厨房有什么,先给我拿来,”正堂里那么多人,算着能开两桌,等他们吃完,她还不得饿死了?“快去,跑起来!” 小福哦了一声,紧走几步,就听艾阳在后头又催她跑快点儿,没办法只能提了裙子,往大厨上跑去。 小福人看着木了些,办事还是很给力的,没多大功夫,艾阳屋里的红木圆桌已经摆的满满当当的,四冷四热还有一荦一素两个汤,看着艾阳食指大动,“这才是真正的色香味啊!” 她从抽屉里拿了一块大洋,“这个给你,以后继续努力!” 下人办事就打赏,这是她在小说里学到的,反正她翻过自己的嫁妆了,东西还真不少,她现在是个有钱有闲的富婆,适当奖励,才能让梁家的人好好给她办事儿。 小福握着手里的一块大洋,兴奋的满脸是笑,这一趟虽然得罪了厨上的大师傅,但还是很值得的,“二少奶奶,我给您布菜。” “不用不用,你也吃饭去吧,我吃饭不习惯身边有人看着,我吃你看,太腐败了,”艾阳摆摆手,早上在梁家的头一顿早饭,差点儿没把艾阳吃的消化不良,“我自己慢慢儿吃!” 小福此时的心情一如曾妈妈,自己伺候的这位少奶奶,真的是高湖镇李家的女儿?李家听说不是大财主,但也是有田有铺的一方富户啊! 她人还没转身走呢,就看见盘子里的鱼已经少了半条了,“那个,二少奶奶,您慢点儿,鲥鱼虽鲜但有细刺,我帮您剔吧?” “这点儿刺没事,我自己来就行,”艾阳耸耸肩,前世的生活习惯看来还是被她带过来了,现在她是过来享受人生的,大长几十年,她要慢慢来。 …… 梁家大少爷梁维华就如梁伯韬承诺的那样,下午就赶回家了,他不回不行,梁伯韬发话了,如果他今天不回来,就休想再从家里拿走一块大洋。 梁维华虽然现在在沪市工部局华文处上班,工资也不算低,但他跟妻子安梅清日子过的阔绰,靠他们两个的工资,是远远不够的。 这次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同他一道儿回来的,还有他的妻子,长房大少奶奶,安梅清。 看到梁维华回来圆房还带着老婆,乐香琴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她一脸讥诮的看着安梅清,“大少奶奶不是回娘家了嘛?敢情昨个儿维华回沪市,是你接去了?啧,佩服。” 安梅清淡淡一笑,她对乐香琴从来都没有好印象,尤其是乐香琴指名要过继她丈夫,还非要再给梁维华娶一个妻子当她的儿媳妇之后,她对这位二婶儿真的是只有恨了。 至于长房的两位,当初上她家提亲,拉着她父母的手再三保证会把她当女儿来看的公婆,安梅清也同样的心灰意冷,她曾经质问过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8页 公公梁伯韬是一番手足清深的大道理,而婆婆刘大太太,则把二房的家产拿出来说,总结起来就是,这二房的家产如果外流的,那就是对不起祖宗的大事。 而她的付出,也仅仅是把丈夫让出来几天,让二房的少奶奶怀上个孩子,之后梁维华就可以回沪市跟她照样过以前恩爱和睦的生活,在公婆口里,对她一点儿坏处也没有。 安梅清也曾回家跟父亲告过状,但更让她寒心的是,父母也觉得这个并不算什么大事,兼祧是古礼,为的是承继梁家的香火,梁家的决定无可厚非。 而跟姨太太们争了一辈子的母亲还告诉她,谁也不能保证梁维华以后会不会也弄几个姨太太回来,倒不如这次成全了他,既在公婆跟前显示了自己的大度贤惠,又让梁维华觉得亏欠了她,以后自然会加倍对她好,她在梁维华面前,说话就更管用。 婆家娘家的不支持,让安梅清身心交瘁,她干脆搬出了跟梁维华在沪市的家,直接住进了万国大饭店,准备好好思考一下自己这段婚姻。 没想到梁维华居然给她了一个很大的惊喜,他居然只跟那个叫小艾的女人拜了天地就回来了,之前安梅清有多伤心难过,现在她就有多感动。 虽然没有见过,安梅清还是从梁家下人嘴里听说过这位李艾姑娘,论家世她自然不可以跟她相提并论,她的父亲是华国有名的大学者,在沪大当教授,她的两个哥哥,一个在银行工作,一个在圣约翰医院当医生,作为安家的小女儿,她也是堂堂正正的沪大毕业,如今在华林女校当外语老师。 而李艾,只是一个镇子上米粮店家的女儿。 她还是听下人说了,这位李艾姑娘就为了跟她打擂台,才被二太太挑中的,人长的精緻玲珑,从小就是高湖镇出了名的美人儿,尤其是性子温顺。 下人们背后的议论安梅清记得清清楚楚,“不像咱们这位大少奶奶,是个冷美人,从来不拿正眼看人。” 可她为什么要正眼看她们?一群甘心为奴为婢,不为自己争取极力,不知道自由民主为何物的愚昧女人? 所以在梁维华收到梁伯韬的电话之后,安梅清决定跟梁维华一起回来,共同面对小艾,她有信心说服小艾,让她跟自己一起来反对这种包办婚姻,何况这还是最腐朽的一夫两妻?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就不应该存在在已经被自由民主思想照耀的华国大地。 她不但要解救自己的婚姻,也要解救被这桩婚姻囚禁的封建妇女! 第7章 见面 抱着这样的心思,安梅清并不把乐香琴的挑衅看在眼里,这种一辈子愿意守着贞节牌坊,从来不把自己当作一个真正的人的女人,并不值得她尊重,“小艾呢?怎么没见她?” 听说梁维华回来,小艾不是应该着急出来迎接吗?昨天梁维华可是把她摞在洞房里了啊! 听见安梅清一见面就问自己的儿媳,乐香琴噗嗤一笑,沖一旁的梁伯韬道,“瞧咱们梅清心急的,小艾虽然跟维华拜了天地,这不还没入洞房嘛,自然不算礼成,人家还不是咱们家的新媳妇呢,等明天,明天叫维华带着她过来给你这位大嫂敬茶~” 自己丈夫的女人,管自己叫大嫂,安梅清噁心的不行,她正要说话,感觉有人握住了她的手,一旁的梁维华道,“我这就去见李艾姑娘,不过我想跟梅清一起去见她,这毕竟是我们三个人的事,大家一次说清楚最好。” 刘大太太其实一直对自己这个儿媳不算太满意,没有哪个婆婆会喜欢高高在上的儿媳妇的,但安家对梁家这样的商人之家来说,又是一门好的不能再好的亲事了,为了这个,她也只能忍受儿媳的无礼跟傲慢,摆出对她很喜欢很满意的姿态来。 不过今天这个傲慢的儿媳对上二房那个无礼的儿媳,倒有一场好戏可以看,“行吧,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你们一起去吧,不过丑话咱们说在前头,族里的二老太爷,还有你刘家舅舅,乐家舅舅都在呢,你给我掂量着些,梁家不能因为你的任性毁了。” 乐香琴轻笑一声,她早把梁维华给看透了,这个侄子是各种不错,但也就是个表面光,骨子里其实是个极懦弱的人,不然她也不会要求他兼祧了,只要梁伯韬这个梁家的当家人不死,他就得乖乖的跟小艾洞房,生下完全属于自己的孙子,那是早晚的事。 “你娘的话你可听见了?这男人啊,做事就得有决断,我如今也是你的母亲,又怎么会害你?小艾可是我跟大嫂千挑万选出来的姑娘,最是温柔可人儿,等处了久了,你就知道我是真心疼你了。” …… 梁维华跟安梅清离艾阳这儿还有几条路呢,她就已经听见了两人的说话声了。 这一路上,梁维华反覆跟安梅清保证,绝不会跟“那个乡下女子”有什么接触,他的心里永远只住着一位姑娘,就是安梅清! 至于“那个乡下女子”,他会跟她说清楚,给她二少奶奶名分,留她在家里服侍家里的长辈,而他们夫妻,养“那个乡下女子”一生,让她衣食无忧,也算是尽到他们的责任了。 在梁维华口里,这些都是李艾活该,谁叫她不知道反对这桩不合情理的包办婚姻,肯定是贪图梁家的富贵,才愿意嫁过来的。
第9页 而安梅清却觉得这样不妥,因为就算是梁维华不从,乐二太太也会拿梁伯韬来逼他就范的,最安全的办法,是把小艾给彻底送走,最好是送到国外去。 艾阳听的手里的景泰蓝水果刀都拿不稳了,一个想让她当不要钱的保姆,还以施捨的姿态,一个呢,把一个“乡下来的”“不认识几个字”的女人,送到国外?估计安梅清眼里,这是对小艾极大的恩赐吧? 自私无耻且不自知的人,看来不分年月都会出产啊,只可惜,末世的时候,遇到这种人,她可以跟他直接开打,现在嘛,艾阳转着手里的刀子,不能打,吓一吓还是可以的。 “走吧,咱们进去,”虽然跟安梅清反覆保证了,但站在新房跟前,他还是有些迈不开腿,毕竟昨天,他把安梅清之外的女人迎进了梁家,跟她拜了天地,他成了另一个人名义上的丈夫,而他,至今都不知道这个女人长什么样子,脾气如何?万一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怎么办?他对粗鄙的女人可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安梅清扫了一眼身边的梁维华,她跟梁维华从相识到结婚,已经有三年多了,怎么会一点儿了解也没有?如果他是个有勇气有担当的男人,怎么会连一门封建婚姻都拒绝不了? 梁维华被安梅清清亮的眼睛看的心里发虚,为了表示自己已经成竹在胸,他轻一声,挺了挺胸膛,拉着安梅清的手往院子里走,“你们二少奶奶呢?” 梁维华跟安梅清人刚踏进屋门,只听“呯”的一声,转头看时,一柄景泰蓝柄的小银刀正在门边儿上微微颤动,阳光折射在锋利的刀刃上,刺的梁维华一身儿冷汗,他立马撤身后退,“谁?” 艾阳看着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轻笑一声,慢悠悠走到门前,抬手把刀拔下来,弹了一下,“不好意思,正削苹果呢,手滑了。” “你,”梁维华张了张嘴,指着艾阳手里的刀,“你想干什么?” 锋利的小刀就像个玩物一样在艾阳指尖飞速旋转,旋即又被艾阳随手一扔,稳稳的落在远处桌上的青花瓷果盘里,“没干什么,削苹果啊,怎么?没见过人削水果?” 她挑眉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男的勉强算的上高大英俊,一身三件套西装,下头皮鞋乌亮,头上还细緻的抹了法兰西的头油,把他的头髮很彻底的梳到了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安梅清一如小说里描写的那样,是个清丽的美人,她没有像刘大太太跟艾阳那个绾着髮髻,也没有像乐二太太那样烫了时髦的捲髮,而是留着一头利索的短髮,鬓边扣着一支玳瑁发卡,穿了一身儿洋装,蕾丝领口扣着个蓝宝领扣。 安梅清显然被她吓到了,又不愿意在她跟前失态,这会儿正努力抿唇控制着情绪,显然,现在的小艾,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艾阳挑眉道,“你们是谁?有事吗?” 梁维华紧张的看着艾阳,这就是乐二太太给他“千挑万选”的妻子?“你是李艾?昨天跟我拜堂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试更了几天,加上两个好朋友帮我在她们的文里推荐了一下,让我多少看到了点儿希望。 不过因为《前妻》才完,这本目前准备不足,我没办法做到日更,后面的更新应该不太稳定,大家可以先养一养,等到三万字之后,我就会保证日更了。 看过我文的小伙伴都知道,一旦正式更新,兀兀的坑品还是很有保障的。 第8章 压制 不是说是一个安静温柔的像只小鸟儿一样的女人吗?梁维华听母亲刘大太太说过,乐二太太为了能把他从安梅清身边抢走,特意挑了个真正如水的江南美人儿,现在看看,美人是美人,但却不是什么温柔听话的美人,“呃,我是,”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说她的“丈夫”?“我叫梁维华,”他一指身边的安梅清,“这是我太太,叫梅清。” 艾阳点点头,“来的倒挺快的,说吧,你们来有什么事?” “如果想让我在家替你伺候父母,那就别说了,他们没生我没养我,我犯不上,” 艾阳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安梅清,“按着华国千百年的‘优良’传统,这可是儿媳妇的本分,而我,不是。” “别跟我说咱们拜了天地啊,狗p,”艾阳不屑地笑笑,“更别说什么管我吃喝,我不欠你们梁家的这点子吃喝,”真正的小艾倒是信了梁维华的话,梁家人真的照顾她一辈子了么? 梁维华前脚跟她离婚,梁伯韬后手把她送给了沪市的黑老大潘河,从被豢养到最终被抛弃投河,梁家哪个人能说自己是干净的? 艾阳走到屋内的大圈椅跟前坐下,舒服的跷起二郎腿,“我们李家还养得起我,就算是李家养不起,我自己也养得起,用不着来梁家卖身,靠你们的施捨过日子。” 敢跟她来谈条件,艾阳肆无忌惮的把梁维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就凭他?一个虽说有工作,但大部分花销还得靠家里的啃老族? 安梅清目瞪口呆地看着艾阳,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眼前的女子了,这是家里说的那个,愚昧无知只知道以夫为天的封建女人?难道乡下来的都是这样的?
第10页 不过确实是乡下来的,安梅清看着舒服的倚在厚厚的靠垫上的艾阳,这么不懂礼貌的女人,一看就是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她伸手握住梁维华的手,“我是梁维华的妻子,我们是大学同学,恋爱结婚,” 艾阳点点头,“呃,所以呢?难道他失忆了,忘了跟你自由恋爱,结髮为夫妻了?” 她悠悠的嘆了口气,“好打脸啊,痴心女子负心汉,你一定很伤心吧?” 艾阳惬意的托着腮,看着脸色越来越青的安梅清,“也不一定,不然你也不会陪着他过来了,” 她又沖一旁目光不停在她跟安梅清身上来回逡巡的梁维华,“你又失忆了?想不起我是谁了?才把你自由恋爱的妻子带过来了?” “你真的是李艾?”梁维华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自己新过门的二房太太,半靠在红木圈椅上,一手托腮,用最慵懒的姿态告诉他们,她的轻视。 而自己跟安梅清,一个梁家的大少爷,一个是沪市名流安如山的幼女,此时却像两个做错了事的学生,端端正正的站在艾阳跟前,接受她讽刺挖苦。 如果不是跟这两个人不熟,艾阳都想换个姿势半躺着了,没办法,中午吃的太好太饱,睡了个午觉起来又吃了个苹果,骨头都软了,实在提不起精神跟这些傻子费口舌。 “你,你起来坐好了,”梁维华意识到这样不行,他现在完全被这个女人的气势压制了,他一拉安梅清,“咱们坐着说。” 安梅清已经整理好情绪,恢復了平时的淡然模样,她径直走到艾阳的对面坐了,“我跟维华过来,是想跟你谈谈的,” 安梅清轻轻一笑,“你跟我想的真的很不一样,我想我们的对话可能会比想像是的要简单的多。” “我觉得也是,毕竟在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眼里,我不过是高湖镇米粮店家的女儿,能认几个字就很了不错了,”艾阳支颐笑道,“不过你们倒在我的意料之内,咱们确实是很好沟通。” 梁维华咽了口唾沫,说实话,在他眼里,这个李艾真的比安梅清的气势还足一些,“好沟通就好,是这样的,我想跟你说,” “我先说吧,”艾阳毫不客气的打断梁维华的话,“我的要求只有一个,离婚!其实咱们现在的状况,应该连婚都不必离,因为不论按照民国的法律,还是沪市公共租界的法律,咱们都不是夫妻。” 这些是当初梁维华要跟小艾离婚时的理由,挺好的,艾阳正好拿来用用。 “你不能光想什么法律,丰城不是个讲新法的地方,族里长辈还有你们李家的人不会同意的,”离婚,梁维华如果敢,他就不会跟安梅清一起回来了,“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你们两口子双宿双飞,我替你们尽孝,这种不要脸的主意说都别说,我不用你们两口子养,”艾阳不屑的撇撇嘴,转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安梅清,“你也别自做多情的以为我跟你抢男人,这种男人,配不上我,你自己留着玩就行了。” 艾阳坏心眼儿的看着安梅清,“我听说你家里也是书香门第,看你的样子长的也很不错,又是名校生,还有工作,为什么非要守着这么个玩意儿呢?今天他能押着跟别的女人拜堂,明天他就能被押着跟别的女人洞房,而且,生不出娃娃就别指望结束,” 艾阳轻嘆了一声,“退一步之后,就会退二步退三步的,二房有多少产业,大少奶奶不清楚的话,可以问问梁维华的,大太太跟他应该说的很清楚了。” 安梅清下意识的握紧拳头,这些她当然都知道,也就是因为知道这个,她才没办法面对梁维华,她跟梁维华一见钟情,相恋三年才走到一起,安梅清怎么愿意承认自己爱上的是一个眼里只有钱财的人? 她宁愿相信梁维华跟自己说的话,他从小二叔梁仲文就把他当儿子一样,他不忍心二叔以后无人承继香火。 “不,不是这样的,我并不是看中了二叔的家产才答应的,实在是,实在是父命难违,”梁维华一脸恳切的看着安梅清,“梅清,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么?我怎么会看上那点儿钱?” “说的好像跟你自己能挣来一样,看不上,看不上别每月从家里拿啊,堂堂七尺汉子,自己跟老婆都得老爹养着,啧,真光荣啊,”艾阳不屑的撇撇嘴,“清高,真清高,我最佩服梁大少这种识金钱如粪土的读书人了!” 梁维华被艾阳臊的满面通红,“你,你懂什么?百善孝为先,我当然要听父母的话了,” “嗯,没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当然得替你二叔留个香火了,”艾阳贊同的点点头,她歪头看着安梅清,“你觉得这样也可以?” 第9章 条件 安梅清无力反驳艾阳,因为二太太的态度是很明确的,长房又捨不得二房的产业外流,“维华,你,你真的要?” 梁维华连忙摇头,“没,不是,都是这个李艾在胡说八道!” 他能想出的主意也就是给李艾名分,让她老实呆在丰城,不要打扰到他跟安梅清的幸福生活了,但这提议不等他说,人家已经拒绝了,“那你说,你要怎么办?”
第11页 安梅清也已经看出来了,这个李艾绝不是传闻中那样好煳弄好操纵的,她也不说自己要送她出国了,“看来李小姐是已经有了主意了,有什么打算,你只管说。” 艾阳赞许的看了安梅清一眼,不愧是女主,头脑还算是清醒,“我要离开梁家,从此跟你们再没有关系,当然,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平白背了个嫁过一回的名声,你们总得给我点儿补偿,” 艾阳已经把小艾的嫁妆查清楚了,看起来是堆了半间库房,但她真的能带走的,也没有多少。 当初梁家送到李家的聘礼,也就是她的卖身钱,艾阳是不会给李艾的哥哥李照田留的,李家不缺吃不缺穿,生活富足,却因为贪图五百亩水田,就把亲妹子卖给人家,后来李艾被逼跟梁维华离婚,李照田又不肯接妹妹回家,拿了梁家赔偿的一百块大洋,由着梁伯韬把妹妹送人,这样的哥哥不让他一无所有,已经是艾阳替李艾顾念兄妹情谊了。 愿意谈条件,有贪念就好商量了,安梅清微微一笑,“你想要什么?” 艾阳一抚掌,沖安梅清伸了下大拇指,“痛快!” “咱们在申报上登一个解除婚姻关系的启事,我跟你一起签名划押,以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两不相干,” 艾阳指了指东西两厢,“这里头我值钱的我带走,反正也没什么值钱的,另外呢,你们在信河那儿的庄子过给我,我去那边住着,怎么样?” 信河的庄子作者在小说里提过,那是梁维华买给安梅清的生日礼物,他特意在庄子里建了处西式别墅,所说信河通着黄浦江,交通便利,而且风景极好,艾阳觉得最合适她在那儿吃河鲜晒太阳,从身到心彻底休养生息。 张嘴就要自己送给安梅清的生日礼物?梁维华目光不善的看着艾阳,“这事是谁告诉你的?你这个人真是,”那处庄园是他好不容易从父亲手里讨到的,又下了大本钱重新翻盖,这才落成一年,这人就知道了? “居心叵测?还是贪财?还是,”艾阳不确定的指了指梁维华,最后把目光落在安梅清那些清丽如画的脸上,“好色?” 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好色了,男色跟女色,对于漂亮的人她往往会宽容一点,“安小姐,你觉得的呢?” 信河边上的房子安梅清也很喜欢,但她在沪市太忙了,一年也就夏天过去住上十几天,“我答应你,不但那幢别墅给你,只要你爽快的离开梁家,并且绝不以维华太太的身份出现,别墅附近的地我也送你了,但里头的下人们我不能决定,他们是人不是物件,我不能决定他们的去留。” “痛快,不过么,我说的就是庄子,既包括别墅,也包括信河的田产,当然我也不白要你们梁家的,你们去李家求亲,不是送了五百亩水田当聘礼嘛,反正我跟你们也没关系了,支持你们去要回来,”艾阳不知道在这本小说里的寿命到底如何,但她不能坐吃山空,先有处庄子,好歹也有点儿出产,至于李照田,小艾的卖身钱,当然不能再给他留着,“所以,” 她沖安梅清伸出手,“成交?” 这是跟自己握手?安梅清笑了笑,乐二太太可真是挑错人了,这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啊,“但是我们也有条件,” 比起梁维华,艾阳觉得还是安梅清更好交流,怪不是这两夫妻,一个是女主,一个跟自己一样,成了炮灰,“你说。” “怎么从这个家里出去,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还有,如果以后梁家人找你,你不许回来,但怎么拒绝他们,也是你自己的事,你拿走你要的,也得给我们想要的,”安梅清说出自己的条件。 “嗯,这个你放心,这些都是我的事了,不过我还要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艾阳揉揉鼻子,“我,乡下来的,没文化,所以外头的世界我不怎么懂,你们能不能帮我办一个单独的身份户籍?” 艾阳看着安梅清,“我的要求并不算过分,总不能我永远都被安放在梁家的户籍上吧?” “你这会儿应该还没有进梁家的祖谱,那个得三朝回门之后,家里才会开祠堂,”安梅清实在不愿意梁维华的名字后头,除了她,再添上一个“李氏小艾”,“行,这个我可以答应你,这两件事我回去一次办妥,但你怎么保证你说了算呢?” 艾阳一耸肩,“很简单啊,今天我就跟你们回沪市,你这边把手续办好了,我直接就跟梁维华去报社登启事,由我们两个当事人宣布婚姻无效,之后我直接从沪市去信河的庄子上,完成!” 梁维华觉得不论是自己的妻子,还是艾阳,都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不是,这样不行,家里不会同意的,你们要相信我,我父亲要是发火了,” “梁伯韬发火了会怎么样呢?打断你的腿?跟我有什么关系?休了安梅清?跟我有什么关系?休了我?我求之不得,”艾阳同情的看着安梅清,“安小姐,你是不是学习太努力了,以致于影响了视力?” 安梅清理解不了艾阳的幽默,“怎么说?” “不会挑人啊,这样的男人?”艾阳再次耸肩,“如果是我,在他敢回来跟别的女人拜天地的时候,我就直接登报离婚了,或者么,”
第12页 她拿起果盘里的银刀,“给他点厉害,叫他知道谁才是最可怕的那一个,他应该听谁的话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可以慢慢日更两千养着文了,结果家里长辈不在了,我得回老家去。 有些人,你虽然没有时时联繫,但内心里会固执的认为,他们永远都在不远的地方,只要你去,他们就会在那里。 人到中年,除了上有老下有小的疲惫之外,还有慢慢的,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去,就像一棵树,上头的枝桠跟叶片慢慢凋落,即使抬头再也看不到他们,而你,也要慢慢长成顶上的叶片,终有一天,也要随风而去。 第10章 离开 梁维华看着艾阳手里寒光闪闪的小刀,争辩的话全都咽在了喉咙里,这样的女人,他还是离的远远的好,不但他要远离,最好安梅清,还有家里人,都离的越远越好,“好,我同意了,咱们离婚!” “你们是怎么来的?”事情挺顺利,艾阳准备立马跟着梁维华夫妻去沪市,省得在梁家夜长梦多,那些人再想出什么歪主意。 “开车,上午我接到父亲的电话了,”想到梁伯韬的威胁,梁维华一阵儿气馁,他不觉得自己能扛得过家里的三位长辈。 那太好了,艾阳抚掌,“走吧,我跟你们回沪市去,咱们来个速战速决,先斩后奏!” “走吧?现在?”梁维华惊讶的看着艾阳,这人怎么听风就是雨啊?“沪市离丰城多远你知道吗?” 艾阳给了梁维华一个白眼儿,“不现在走,难道你准备被你的父母押着跟我入洞房?我可不能保证自己一时情绪失控,会做出什么事来啊!” 只见刀光闪烁间,一只被完美削了皮的苹果,递到了安梅清面前,“来,吃只苹果庆祝一下。” 安梅清哭笑不得的接过苹果,再看看脸色发青的梁维华,“就算是留一夜明天走,事情也改变不了什么,倒不如趁着今天赶紧走了,不然你准备明天陪着小艾回娘家?真回去了,再想离就更麻烦了。” “难道你贪恋我的美色,想享齐人之福?”艾阳不怀好意的看着梁维华,如果这傢伙跟小艾一样,单纯善良,是个被牺牲的无辜者,她不介意拉他一把,但不论在原作里,还是现在,梁维华的样子都实在是不讨喜,“安小姐,我觉得这个人你还是要多观察观察,顺便把视野再放广阔一些,咱们华国还是有许多优秀的男人的,吊死在这么一棵树上,不值得啊不值得!” 反正安梅清最终的男主也不是梁维华,她煽风点火也不算缺德。 “李艾,你给我住口!”梁维华霍然起身,“你收拾东西,我去跟父亲说。” …… 梁伯韬跟乐香琴没想到梁维华来了就要走,还要把新娶的媳妇也带走,乐香琴严重怀疑这里头藏着巨大的阴谋,还是针对她们二房的,“不行,你想什么?欺负小艾没出过门,把人弄到沪市对付不是?” 梁伯韬也觉得儿子是这么打算的,“除了梅清,你们谁也不许走,今天晚上就跟小艾洞房,一会儿叫底下人布置起来,咱们一家人先吃个团圆饭,你两边的舅舅也在呢!” 梁维华急的一头汗,“你们不知道,那个小艾,她,她,” 他说小艾很兇,要杀人,他们会信吗? 安梅清嘆了口气,“父亲,二婶儿,小艾我们已经见过了,没想到我跟她还挺能说到一起去的,跟我们去沪市,也是小艾自己提出来的,这会儿她就在院子里收拾东西呢,不信你们自己过去看看,问问她我跟维华有没有逼她,也听听她的想法,” 她沖乐二太太微微一笑,“小艾是二婶儿千挑万选的人,别人的话您不信,她的话您总该相信吧?” 乐香琴站起身,“去就去,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蛊惑了那个可怜的丫头的!” 梁伯韬怕乐香琴撑不住场面,“走吧,我跟你去,”他狠狠的瞪了安梅清一眼,在他看来,就是这个女人在这儿惹的事,“我倒要看看是谁想一手遮天!” 看着梁伯韬跟乐香琴的背影,再看看一脸紧张的梁维华,安梅清突然想起来艾阳的话,爱上樑维华,自己的视力是不是真的挺有问题的? “走吧,咱们也过去看看,”安梅清一拉梁维华道。 梁维华踯躅了一下,“小艾不是说要跟咱们回沪市嘛,我得把车子再给加点油,叫我说你也别过去了,你去了,又该被父亲误会了。” 安梅清摇摇头,她不去就不会被误会了吗?只要梁维华不肯为二房生个孩子,她永远都是被误会的那一个,“你不去我自己去,”她对艾阳太有兴趣了,想再看清楚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艾阳的东西不算多,那些什么绫罗绸缎她是不会带了,比起身上的袄裙,她更喜欢安梅清身上的洋装,起码行动更方便,但是她的首饰匣子,那是有几匣就带走几匣,这些东西拿到沪市,她先去给当了,这些东西美则美矣,但跟她的性格严重不符,也影响她的行动。 乐香琴看着地上那两只大大的箱子,“这,这都是你要带走的?小艾,你疯啦?”
第13页 艾阳走到乐香琴跟前,“二太太,我没有疯,我只知道一句话,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大少爷在沪市有差事,你们把他绑在家里,又能绑几天?就算绑得了他的人,又岂能绑得了他的心?咱们越留他,他只会越恨我,他恨我也就罢了,他还会把这一切都怪罪到您头上,二太太,您过继大少爷,是希望有一个儿子养老,不是养一个仇人的。” 乐香琴根本没有要把梁维华养成自己的儿子的想法,但艾阳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但你跟他们过去就行了?” 艾阳沖乐香琴眨眨眼,抬手抚了抚自己如玉的脸颊,小声道,“二太太,这世上有不好色的男人么?安梅清再好,已经二十二了,跟大少爷也过了三四年了,我今年才十六,我就不信,水磨功夫,我还熬不过她?” 艾阳偷眼从一旁的镜子里看着自己的表演,还算不赖,没枉费自己看了好多本宫斗宅斗小说,“我刚才跟大少爷还有大少奶奶说了会儿话,大少爷那个人,性子软和,大少奶奶那个人,目下无尘清高的很,但这样的人,最好对付,” 乐香琴眼里全是讶异的光,“小艾,我真是小瞧你了,当初你可不是这样的啊!” 艾阳掩唇一笑,“如果我当初就是这样的,二太太跟大太太,会挑中我?二太太,你要是不放心,过几天也搬到沪市住着,也好提点我。” 第11章 路上 乐香琴赞许的看着艾阳,自己真是捡了个宝,有这么个媳妇,还担心二房会落到别人手里?幸亏当初她看走了眼,“你说的有道理,” 她抚了抚艾阳娇嫩的鹅蛋脸,这张脸生的星眸桃腮,菱口如粉,抿唇笑时,靥边还有米粒大小的酒窝,看着真是个又脆又甜的小美人儿,有这样的美人成天杵在眼前,安梅清? 她熘了一眼走进来的安梅清,拉着艾阳的手走到她跟前,“你大嫂可是大学生,会外文,还会弹钢琴,还会画西洋画,真的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不但如此,她还认识好多外国人,” 乐香琴捏了捏艾阳的胳膊,“你去了,要好好跟着你大嫂学,你大嫂跟维华平素在外头忙,家里的事你得多担待,多照顾照顾他们的生活。” 她又亲切的挤着安梅清的手,“大少奶奶,小艾想跟你们走,我也是贊成的,只是家里长辈们都在,不如再住两天,等维华跟小艾三朝回门,你们再去沪市。” 艾阳连忙沖安梅清眨眼,这丫头可别给她掉链子,她才不要跟梁维华什么“回门”呢,就听安梅清皱着眉道,“既是这样,不如我先回去,让维华在家里好好呆着,只是小艾,就不必跟我们走了,她跟维华回了门,就是你们二房的媳妇了,就让她好好留在家里伺候二婶儿吧。” “二太太,我,”艾阳“急”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您还是让我去吧,”她在乐香琴胳膊上拧了一把,疼的乐香琴一个哆嗦,“啊,你,” 艾阳一把摁住要跳起来的乐香琴,“现在都新社会了,大少爷说了,不讲这些封建规矩,”她低下头,转着脚尖,“与其计较这些,不如让大少爷跟大嫂早点儿接受我更实际,而且我不已经被大红花轿抬进梁家了嘛,还要再证明什么?” 说的也是,李家算什么亲家?小艾又没有父母了,回不回门她哥嫂又敢说什么?“那行吧,你跟着维华走吧,”她瞟了一眼安梅清,“过阵子家里的事完了,我也去沪市住几天,到时候咱们好好说说话。” …… “唿,太好了,”艾阳长长的吁了口气,在车门那儿观察了一下,把车窗给摇了下来,“终于出来了!” 安梅清看着贪婪的看着外头景致的艾阳,“你没出过门吗?”这外头有什么可看的,也就梁家附近干净整齐一些,越往外走,就越残破。 艾阳看着清山绿水,“多美啊,这儿的空气都是甜的,”她伸出手,让霞光落在自己的指尖上,“这儿的人真的每天都生活在画里啊!” 每天生活在画里?安梅清好笑的看着一脸兴奋的艾阳,在大宅里的那个浑身邪气又变化多端的女人完全不见了,现在车里这个是一脸雀跃,满眼都是惊喜的光,好像随时都要打开车门出去飞一圈儿的姑娘,真的是小艾? 梁维华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艾阳,心脏没来由的一阵狂跳,他忙咳了一声,“你小心点儿,别把头手伸出窗外,很危险的,赶紧把窗户关上,一会儿灰土都进来了。” 艾阳沖梁维华翻了个白眼,这里四下空荡荡,伸出去又能怎么样? 安梅清看到艾阳对着梁维华又是白眼又是嘀咕的,觉得她真的很好玩,“咱们已经出了城了,再往前就都是土路,车子一过,灰尘老高,你开着窗户,会弄的满头满脸的。” 她一个风系异能会怕这个?不过安梅清好心提醒,艾阳也不想拂了她的好意,她把车窗关好,“我很少出门,所以有些激动,等以后我去了信河的庄子上,也买辆车,自己开着出去玩。” “你买车,你买了会开么?你当是你们家的牛车呢,拿根鞭子就能赶着走?”梁维华一脸不屑,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再厉害也是有限的。
第14页 “不会我不会学嘛?不是我小瞧你,给我一辆汽车,给你一辆牛车,汽车我开得走,牛车你未必赶的动,不信咱们哪天打个赌,赌注么,就是你这辆车!”艾阳眼珠直转,输了她没损失,赢了可以得辆车。 安梅清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脸跃跃欲试的梁维华,嘆了口气,“算了,小艾有多聪明你不知道?我看她真的能把车给开走的,你赢不了的。” “诶,安小姐可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牛不走,拿鞭子抽抽就走了,我不会开车,还能自己推啊,”断人财路无异杀人父母,艾阳不满地瞪了安梅清一眼,“就你聪明。” 安梅清哭笑不得的看着艾阳,“这辆车是我的嫁妆,我怎么捨得叫你赢了去?” 嫁妆,那就算了,虽然安梅清上辈子间接伤害到了小艾,但她不是始作俑者,这一点艾阳还是分得清的,而且真正接触之后,她发现安梅清挺聪明的,虽然有些高高在上,不接地气儿,但还可以理解,生活在城堡里的小公举,是想像不到贫民阶层的艰难的。 果然,车子一出城,就开始颠簸起来,这也是头一次艾阳怀念起末世来,“我的天,我觉得我会吐,要不这样吧,你们开车走,我下来自己走路,”她驭风而行,就算是比汽车慢,但不会晕车啊! 梁维华也是老大不愿意,“这能怨谁?你才坐多大会儿就受不了了,我跟梅清可是刚从沪市赶回来,又被你催着回去的,恐怕回去之后,骨头都散架了!” 艾阳白了梁维华一眼,“那你是宁愿晚上跟我睡一屋做假夫妻,也不愿意回沪市抱着自己老婆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了?” “你这个女人,你怎么说话呢,”梁维华被艾阳的话说的脸红,什么呢“抱着老婆”,“我跟你说李艾,这种乡下的俚语,你要从你的脑海里彻底删去,太粗鄙了!” 艾阳看着路边绿油油的稻田,“看见没?田里可都是粗鄙的农人,你下去听听,他们说的就是俚语,以后高贵的梁大少,千万不要再吃大米了,小心自己被染粗鄙了,噢对了,梁大少,你出过国没?跟米国呀,英吉利的农民们打过交道没?” 艾阳不等梁维华回答,就道,“肯定没有,您这样的少爷,出国也是跟那些体面的绅士打交道的,那我告诉你啊,其实就算是西洋那些列强们,农民也跟咱们一个样,他们也说我这种‘乡野俚语’!” “说的跟你去过一样,”梁维华不服气的解开衬衣的领口,“别说西方农民了,就是你们高湖镇的农人,你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辈子都走不出内院的封建妇女,恐怕也没见过几回。” 她确实是没见过,但绝不是因为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见过就不能想像了?人啊,要是缺少了想像力,社会就不会进步,生活也少了乐趣,这个啊,你这种封建思想刻在骨头缝里的男人,是绝不会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  2018年最后一个月,上个月反正是瓜吃的挺饱,这个月好好努力,希望我这本的成绩能好一些。 第12章 理想 安梅清饶有兴致地听着艾阳跟梁维华斗嘴,但艾阳刚才的话她并不认同,“想像力可以推动社会发展?这恐怕就如你想像着外国的农人像咱们华国的一样无知一样,是凭着你的想像力吧?我去过国外,那些庄园主家里的僕从,个个谦逊有礼,衣着整洁,” 她看了一眼窗外埋首在稻田里的农人,就算是在富足的沪市周围,这些人也个个衣衫褴褛,瘦小枯干,“回来之后,再看到咱们的情况,只能枉嘆民生之凋敝。” “哈,”艾阳这个暴脾气,真想一脚把身边这位“忧国忧民”的大小姐给从车上踹下去,“安小姐也说了,你见到的是外国贵族家里的僕从,你拿贵族家里服侍主人的僕人,跟自己国家田里种地的农人比,不觉得是在欺负人吗?衣着整洁,谦虚有礼,我看梁家的下人们都称得上这八个字吧?梁家还只是个经商的,你们安家呢?难道你们安家的佣人,管家,比不上那些外国贵族家里的?” 安梅清被艾阳问的哑口无言,但又没办法否认她说的不对,“可你也没有见过西方的农民是什么样的。” “但我听说过农奴,我知道那些农奴们活的比咱们的长工佃户也好不到哪里去,安小姐,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人都是人,人性都是一样的,在压榨比自己更贫苦更无力的弱势群体方面,西方所谓的贵族并不比咱们的地主老财们高贵到哪里去,其实这一点看看如今被列强鱼肉的华国,你不应该对他们的无耻跟贪婪,深有体会吗?” 安梅清下意识的挺直身子,“你真的是李艾?” 艾阳微微一笑,“我是李艾,一个自幼生长在丰城高湖镇的米粮店家的女儿,是,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我家开着米粮店,下头又有几百亩田,佃户长工这些,我还是见过的,” 末世的时候,也有人凭藉身上的异能,建立小小的城堡,在里头称王称霸,奴役摧残那些没有异能的平民,人恶起来,并不比丧尸善良到哪里去,艾阳自忖比车里这两位“傻白甜 ”见过更多的人性,“还有一句话,叫‘秀才不出门,便知道天下事’,何况现在只要几个铜钿,就可以买份报纸回家慢慢看的,”
第15页 艾阳抚着腕上的翠镯,“安小姐不会觉得我们李家连给女儿买报纸的钱都拿不出吧?” “呃,不好意思,我没有那个意思,实在是如今国人尚在蒙昧之中,那些官老爷们醉死梦死,下头的百姓则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国家已经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你只是一个内宅女子,我听说你并没有到学堂里读书,才会以为你跟家里的两位太太一样……” 安梅清又羞又窘,这个真的不怨她,别说梁家太太们,就是她的母亲,父亲的姨娘,还是家里的两个嫂子,哪一个会考虑这些?李艾这样一个乡间民女,什么也不懂,不才是最正常的吗? 艾阳抿嘴一笑,“可安小姐你真的跟她们有所不同吗?你是比她们更了解外头的天地,但你的偏听偏信,能比她们的蒙昧不明,高明到哪里去呢?在我看来,都不过如此。” 妻子被一个乡下女子教训,梁维华怎么能坐得住,“装的跟你真的什么都懂一样,我看你连黄埔江都没见过吧,见过轮船吗?见过飞机吗?见过列强的□□短炮吗?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我不但知道,还玩的很熘,你信吗? 艾阳知道就算说了,梁维华也不会信的,当然她也不会说,她的异能跟她的技能,都是她用来在这个乱世立足的根本,那都是压箱底手艺,自己偷着骄傲一下还行,真让人知道了,只会给她招灾,尤其是在她在这个民国,立足未稳的时候。 安梅清被艾阳说的心里也挺不高兴的,她自幼就是神童,父亲把她跟两个哥哥一样,亲自带在身边教育,大了一点,又特意请了外国家教回来,不止是学外语还学钢琴学油画,等她十五岁的时候,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沪市最好的沪大,从那以后,她就是沪上最知名的名媛淑女,各大沙龙若是没有她出现,就会黯然失色。 可现在,她居然被一个乡下女人当面教训无知,“那李小姐觉得应该怎么做呢?还是李小姐准备要为这个国家做点儿什么?” 为这个国家做点儿什么? 艾阳托腮,她这是穿到了一个未必活得到末世的女作者的小说里,这里头的一切就算是有歷史依据,他也是虚构的成分居多啊! 像安梅清,梁维华,还有什么沪市,她前世有限的文化课学习时间里,也没有这些人的记载啊,“我没想过,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跟梁维华离婚,然后搬到信河的庄子里,唿吸着最新鲜的空气,吃着最新鲜的瓜果,睡到自然醒,醒了呢,再吃!” “这叫什么人生理想?你,”安梅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眼里的艾阳不应该是这样的,“你在骗人,什么最新鲜的空气,最新鲜的瓜果,” 她摇下车窗,“你唿吸啊,难道信河庄子上的比这里的新鲜?瓜果?这世上哪有不新鲜的瓜果?还是你们李家,连个新鲜瓜果都捨不得让你吃?” “你听她胡沁呢,”梁维华在前头冷笑道,“就算是我们庄子里最无知的农妇,也会想着嫁个能让她吃饱饭的男人,再生几个儿子,混吃等死?哪有这样的人?” 而且就艾阳这脾气,是只想着混日子的人?“而且你知不知道现在的物价?光靠信河的庄子,就能让你混一辈子?我看啊,你才是什么都不懂光会纸上谈兵呢!” 对了,物价,这个她真不知道,看小说谁会记这个啊,艾阳立马坐直了,“麻烦给我科普一下,”她把腕上的镯子伸到安梅清面前,“安小姐,你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你闲了帮我估估我带来的这些首饰值多少钱呗?” 艾阳满脸是笑,“你也知道,我是从‘乡下’来的,真的什么也不懂,要是贸然把这些送到当铺里去,说不定就叫人骗了,你有什么好推荐没有?诚信商家?” 第13章 食量 安梅清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艾阳,咽了口唾沫,“你这镯子水头不错,但乱世藏金,这些玉器的价钱就差了一些,但还是值些钱的,至于收你这些东西的地方,我哪儿知道啊,我从来都是买就没有卖过。” 说的也是,安梅清可是天之骄女,怎么会有当东西那一天,“那你帮我打听打听呗?你是沪市人,人脉肯定比我广,安小姐,你想想,我要是跟梁维华登报解除了婚姻关系,等于是同时得罪了梁家跟李家,我一个弱女子,想求一份安稳跟清静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是再叫人骗了,那可真的会走投无路的。” “你,一个弱女子?你都会耍刀!”梁维华简直想把车停下跟艾阳理论了,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人? 艾阳沖梁维华哼了一声,“梁大少,小心开车,我的命不要紧,安小姐可车上坐着呢,你忍心因为你的一时疏忽,让她遭遇不测?” 梁维华被艾阳气的方向盘都要扔了,“你,你怎么,”太无耻了,“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啧,这种封建糟粕你也敢在安小姐跟前说,安小姐,你的这位先生,在对女性的肯定跟尊重方面,思想意识还有待提高,你没事的时候,还得多教育,”艾阳不遗余力的给梁维华添堵。 安梅清哭笑不得道,“李小姐,你真的是,”她自负见惯了沪市的各色女子,但像眼前这位这样的,还真是头一次遇到,以致于她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了。
第16页 “你叫我小艾就行了,”艾阳对小艾这个名字还挺满意,她姓艾,刚进战队的时候,队里的前辈们都是这样叫她的,而李艾的小名也叫小艾,也算是一种缘分了。 安梅清点点头,“你说的卖首饰的地方我真的不知道,但我可以找人帮你问问,给你一个公道的价钱,也算是咱们相识一场,”小艾肯干净利索的跟梁维华解除婚姻关系,就沖这一点,安梅清就不介意帮一帮她。 …… 汽车在一处不大的公馆前停下,艾阳看着墙上壁灯照耀下的“梁”字,仰头看看里头的两层小楼,“到了?” 开了一天车,梁维华累的腿都是抖的,“到了,走吧,赶紧进去,杨妈,杨妈?” 杨妈是梁公馆的管家,她听见外头汽车声就已经迎出来了,“大少爷,少奶奶,哎哟,这位是?” 这一身大红旗袍的姑娘,看着眼生的很,但这一身大红,又让杨妈下意识的提高了警惕。 安梅清沖杨妈点了点头,“这位是李小姐,你把人带到客房休息吧,还有车上的箱子,叫人一起抬到李小姐房里,” 她也累的无力再跟艾阳寒暄,“小艾你今天先休息,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商量,杨妈,安排人给李小姐放水,让她洗个澡。” 艾阳只顾参观这民国时的小洋楼了,她毫不在意的沖安梅清挥挥手,“行了,你们赶紧去歇着吧,我有事找杨妈就行了。” …… 跟着一脸狐惑的杨妈进了客房,艾阳一眼就被卧房里那张席梦思大床吸引了,“唉,终于可以舒服的睡一觉了!” 她快步过去推开卫生间的门,“还有浴缸跟抽水马桶,对嘛,这才是生活啊!” “小姐您是我们少奶奶的同学?”杨妈心底的怀疑顿时消散了,大少爷回家娶的可是个乡下目不识丁的女人,根本不可能认得这些。 艾阳沖杨妈嫣然一笑,“不啊,我姓李,叫李艾,这两天就麻烦杨妈你多关照了。” 李艾?那不是新娶的二少奶奶?就这么带回来了?杨妈惊的合不拢嘴,“啊,原来是,” “你不用跟我打招唿,就把我当安小姐的同学好了,”出了梁家,艾阳不再想当任何人口里的“少奶奶”,“你叫人把箱子送来我自己收拾,还有,有宵夜的话,给我送一些过来,我一饿就睡不着觉。” 这一来就一副喧宾夺主的样子,看来真的是家里那位二少奶奶了,杨妈忙应了一声,转身阖上了屋门。 …… 艾阳早上下楼的时候,才发现家里冷冷清清的,“杨妈,你们大少爷跟少奶奶呢?” 杨妈也没想到这位“二少奶奶”起这么早, “二少奶奶,大少爷跟大少奶奶还没起身呢!” 艾阳看了一眼屋里的座钟,这都八点多快九点了,这两位居然没起来呢,这到底是谁在混吃等死啊,“你叫我李小姐就行了,你们大少爷平时几点起床?他不用上班?”梁维华不是在工部局华文处上班嘛,这都几点了,难道民国都是下午才上班? 这是要打听男人的作息时间?杨妈从心理上还是偏着安梅清的,“这可说不准,大少爷要是头天太忙了,第二天就出去的晚点儿,有时候也不去,我只是个下人,外头的事,真的不怎么懂。” 敢情梁维华就是个混子啊,艾阳点点头,“大少奶奶不是学校的老师吗?也可以这么自由?” “大少奶奶在女校教音乐跟绘画,也不忙的,”杨妈挺了挺胸膛,一脸的与有荣焉,“我们大少奶奶那样的人,愿意去女校里教书,就是给校长面子了,哪还敢多提什么要求?” 明白了,就是块招牌,艾阳随意的在沙发上坐了,拿起茶几上的报纸,“有早饭没?我饿了,不等他们了。” 杨妈愕然看了艾阳一眼,这一边说自己不是二少奶奶,一边又不把自己当外人,也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但她是梁家的管家,二少奶奶的吩咐她也不能全然当耳旁风,“请问您要面包咖啡还是汤包粢饭?厨上还有清粥小菜。” 艾阳看着杨妈小心翼翼的样子,噗嗤一笑,“你是被我昨天晚上的食量吓着了吧?我这人胃口一向很好,没办法,我才十六,正长身体呢,我就要清粥小菜吧,包子我也要,粢饭也来一份。” 杨妈又被吓着了,“好,我叫她们送上来。” “杨妈,你坐,咱们聊会儿?”艾阳不打算等着楼上的夫妻,她还是头一次来沪市呢,正好自己出去走走,“沪市最大的百货公司在哪里?我想买衣裳要去哪儿?还有,” 她把垂在背后的大辫子扯过来,“我想把头髮给剪了,”她根本不会绾髻,早上两根辫子编的她当时就想拿剪子绞了。 “还有,你们公馆有专职的司机吗?还是汽车只是大少的代步工具?” 第14章 逛街 杨妈越听越心惊,这位二少奶奶太老练了,连一点儿新婶娘的羞涩跟拘束都没有啊,还要去买衣裳,她看了一眼艾阳身上的大红旗袍,跟昨天那身儿一样,料子是好料子,就是款式早就不时兴了,“我们大少奶奶平时的洋装,都是专门让从法兰西来的洋裁缝给量身定做的,您要想做……”
第17页 也得大少奶奶乐意把裁缝介绍给你啊! “你误会了,我不要你们大少奶奶那样的,我等不了,我要成衣,就是买了直接能穿走的,”量身定制什么的,艾阳没想过,她在沪市呆不了两天,难道将来衣服做好了,再跑一趟沪市来取? …… 看着艾阳坐着张师傅的车出了公馆的门,杨妈拧身儿就往二楼跑,“大少奶奶,大少奶奶?” 等听完杨妈的汇报,安梅清失笑,“我知道了,随她去吧,不是还有张师傅跟着的嘛,出不什么大事,” 说完直接转身回房去了。 梁维华被吵醒了,“这才几点就来敲门,杨妈真是越来越煳涂了。” “她也是替咱们操心,李艾刚才叫张师傅开车,说是出去转转,”安梅清重新回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你说,这个李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梁维华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管她是什么样的人呢,等我跟她登了报,以后就路归路桥归桥了,只要她别走投无路又拿着梁家二少奶奶的名头来敲诈,怎么都行。” 梁维华从鹅毛枕头上抬起头,揉了把惺忪的睡眼,伸手把安梅清搂在怀里,“梅清,你可得好好谢谢我,为了你,我可是不惜跟家里头决裂了,等父亲看到我在申报上登的启示,肯定会到沪市来的!” 他在工部局有差事,梁伯韬肯定不会真的打断他的腿,“恐怕以后咱们的日子,就不会这么逍遥了,”断他的经济来源是肯定的。 安梅清斜睨了梁维华一眼,“我是因为你们梁家的钱才嫁给你的么?” 她轻嘆一声,不免又想起艾阳的话,“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才驱虎又引狼,你们家那位二太太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走了李艾,她能给你找来张艾杨艾,李艾倒是解脱了,咱们呢?” 梁维华不吭声了,安梅清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以乐香琴的脾气,只会更加变本加厉,他半天才道,“先把这件事了了,之后就算是再选再娶,起码也得折腾个一年,咱们先安生一年,后头的事到时候再说!” “安生?你觉得之前的日子很安生?”在安梅清眼里,从二太太要求梁维华兼祧那天开始,她的日子就没有一天真正安生过,二太太没了丈夫跟儿子,固然痛苦,可她凭什么把自己的痛苦都放诸到周围亲人身上,让家里的人都像欠了她一般。 “维华,下次你不能直接拒绝吗?叫二太太直接在族里挑一个过继到自己膝下,慢慢养大有什么不行的?为什么非要你同时有两个太太?” 安梅清鼻子一酸,眼泪就要落下来了,“你不知道,昨天我在李艾跟前,都抬不起头来,她可以干净利索的说跟你离婚,甚至还狮子大张口的要补偿,我呢?就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得承受这些不该加诸在我身上的侮辱?” 从家里让他兼祧开始,梁维华跟安梅清的争吵就没有停止过,现在好了,李艾自己说要退出,梁维华原以为这样的争吵终于可以结束了,没想到根本没有,它居然还在继续,“梅清,你要相信我,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家里的态度只是家里的态度,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老是这么说,那我的委屈谁又能体会?” 梁维华坐直身子抚着安梅清的肩,“咱们先别去想以后的事,多想想眼前的快乐,嗯,就像现在李艾的事,你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解决?说不定因为这件事,二婶儿也再不会逼我了呢?其实这事你也有责任,是你不肯给我生孩子的,如果咱们赶紧生出两个儿子来,过继一个给二房,二婶儿不就不会逼我另娶了?” “什么?你居然是这么想的?”安梅清惊讶的睁大眼,她的孩子,生出来送给别人?“梁维华我告诉你,这个主意你想都别想!” …… 艾阳根本不知道家里已经吵翻了天,她兴高采烈的在沪市最繁华的街道上穿行,小说里、影视里一个个平面的人物,此刻正鲜活的从她身边走过,他们或行色匆匆,或意态悠闲,也有人会好奇的在悄悄打量她。 张师傅在车里看着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的艾阳,在她身边把车子停下来,“二少奶奶,您还是上车吧,万国百货离这儿还有一段路呢,要不您先把衣裳买了,回头再逛?那边大舞台还有电影儿呢,二少奶奶您要不要去看看?” 艾阳拉开车门上了车,“那好吧,咱们先看衣服去,至于电影还是算了吧,”这会儿的电影应该还是默片呢,她才不去浪费那个时间。 …… 万国百货的成衣部多少让艾阳有点儿失望,想像中的琳琅满目是没有的,但摆在那里的十几身衣裳也让艾阳提不起兴趣,“就这些?”她是准备逛街买买买的,但这也太少了。 容重言看着女子女装部里叉腰而立的窈窕女子,沖身边的续贵生道,“怎么回事?” 续贵生是万国百货的经里,也是容重言的心腹,“我这就去看看。” 容重言回想了一下,记忆里没有这样的女子,但看她身上的打扮跟姿态,又不像穿不起洋装的,他迈步走下台阶,才一到女子成衣部前,就听见那女子脆生生道,“原来你们这些货真的全是漂洋过海来的啊,那难怪了,如今这交通,能运来就不错了。”
第18页 “如今这交通”?现在又飞机又轮船的,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容重言好笑的看着一脸感慨的艾阳,“这位小姐,您其实可以对对面的凤凰成衣公司看看,那里有沪市最好的黑白货师傅。” “黑白货是什么?我是来买衣服的,”听着跟混黑社会一样,艾阳眨着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文弱的男人。 别的不说,这男人长的真好看诶,白皙的脸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鼻樑高挺,唇形饱满,头髮也没有像现在的所谓“时髦”人士那样,用髮油仔细的梳到脑后,清爽的留海覆在额头上,还略带些才洗过的蓬松。 加上雪白的衬衫一丝褶皱也没有,红黑条纹背带夹着一条深蓝色西裤,真是又挺拔斯文又帅气。 艾阳心里吹了声口哨,今天自己的运气真的挺不错呀! 第15章 容重言 容重言看着鼓着嘴儿,睁着大眼睛亮晶晶的艾阳,“黑白货是裁缝们的行话,黑货也叫硬货,是指外装,白货又叫软货,其实就是,” 他觉得跟一个传统女子说什么内衣这样的话,会被她认为是冒犯,“软货嘛,跟硬货正好相反的。” 那不就是内衣嘛?艾阳抬头看着容重言,“你的意思是,凤凰服装公司,内衣外衣师傅都很好?那太好了,我不但想买外套,也得几身内衣跟睡衣,现在的这些,”她耸耸肩,对于穿惯了胸罩的艾阳来说,这什么肚兜,真的跟没穿一样,“不知道有没有,”她往胸前指了指,发现容重言红了脸,“算了,我过去自己问吧,谢谢了啊!” 发现面前这个小帅哥儿只是个小孩子,艾阳顿时失去了兴致,他对自己的兴趣,但她对小孩子下不了手啊,她左右看了下,想找找这孩子的家长。 “这位小姐,您有什么吩咐?”续贵生欠了欠身,问道。 这是家长?艾阳看着完全不像的两张脸,“你是这里的主管?” 看售货员的态度,跟续贵生的穿着,艾阳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我就是听说万国百货是沪市最大的百货公司,没想到衣服有点儿少,我到别处看看吧。” 容重言看着一脸嫌弃的艾阳,作为老闆,容重言觉得自己的公司受了委屈,“这位小姐,万国百货确实是沪市最大的百货公司,而且万国百货的商品……” 这孩子长的真的很俊,但她这会儿没有心情跟他“认识”,艾阳沖身边女售货员点点头,“你把衣服收起来吧,我去别处看看。” 就算是眼前这位小姐不是沪市人,认不得“容爷”,但就凭容爷这张压倒着名影星于风跟京剧名角云峰的脸,只要是个女的,都不会这个态度啊,难道是因为她年纪太小,看不出美丑呢? “要不我派人送您到对面的凤凰看看?”续贵生看了一眼艾阳手里拎的袋子,那里头全是他们百货公司的化妆品,而且还都是贵货,“是我们公司招待不周,我们也可以给您推荐几位沪市最好的师傅,您只管留下地址,我让他们上门为小姐量身定制。” 这服务还是很到位的,艾阳摇摇头,“不用了,来的时候我看见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了,我没有时间等人家现做。” …… “容爷,看清楚了,那位小姐坐的是安小姐的车,”艾阳一离开凤凰女装,就有人把消息送到了容重言耳里。 “安小姐的车?刚才那位是安家的亲戚?”续贵生讶然道,“没听说安家来客人了啊?” 容重言嗔了续贵生一眼,“如果是安家的亲戚,怎么会用梅清姐的车?应该是梁家那边的,只不过,他们家这会儿怎么还会来亲戚?” 梁伯韬跟梁维华在沪市名不见经传,但梁维华娶了沪上名媛安梅清,就沖这一点,大家提起梁家来,都有所耳闻,尤其是梁家“兼祧”这样的奇闻,已经被有心的记者,登在了小报上,大家都在关注安梅清的这桩婚姻,甚至都有人悄悄下了注,赌安梅清能不能“战胜”梁家这位新太太。 梁家的新太太?容重言眉头一动,“生叔,你叫人去打听一下,这位小姐是什么来歷?” 续贵生嘆了口气,“安教授都不发话,咱们说什么都是多余,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容重言一笑,“我这不是打听的清楚些,好下注么?” “促狭,”续贵生是容重言生母续夫人的远房堂侄,自容重言出来领事,他就被安排过来辅佐他了,怎么会不知道自家少爷的性子,“我叫人打听去。” 续贵生走到门边,想了想转身道,“容爷,夫人那边您好久没过去了。” 续贵生口里的夫人,自然是续夫人了,容重言点点头,“你给母亲打个电话,就说我晚上过去吃饭!” “好咧,我现在就去,夫人一准儿会给您做栗子鸡!”续贵生笑呵呵的推门出去,留下听见栗子鸡一脸苦笑的容重言。 …… 艾阳中午由张师傅推荐了家饭店,进去舒服的吃了个午饭,又一直逛到下午,才坐着车回去。 梁维华看着如同土包子进城,连身上的衣裳都换了的艾阳,“我说,你也有点自知之明,并不是穿上洋装,就是城里人了,”
第19页 他话还没说完呢,就看到艾阳后头跟着的张师傅了,一个七尺高的大汉,居然被手里的大包小袋压的走都走不好了,“你这是干什么去了?你怎么不把百货公司搬回来呢?” 这人没事就找怼啊,艾阳回身从张师傅手里接了东西,“张师傅麻烦你,帮我把东西送到客房吧,” 她拎着手里的袋子沖梁维华晃了晃道,“怎么了?只要不花你的钱,你管我是把百货公司搬回来,还是把万货公司搬回来呢?” “我是怕你把你手里的那点儿家底儿花光了,又来敲诈我!”梁维华气急败坏道,“你一个米粮店家的女儿,真当自己是大户千金了?” “你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都能把自己当大少,我为什么不能把自己当大户小姐?”艾阳得意的扭了扭身子,“我觉得跟你一比,我特别有信心。” …… 安梅清进门的时候,正看见这一幕,她尴尬的沖身后的容重言道,“不好意思,家里来了客人,有点儿乱,让你见笑了。” 梁维华没想到自己跟艾阳斗嘴被容重言看了个正着,尴尬的站起身,“容少来了,快请进,” 他瞪了倚在楼梯上看热闹的艾阳一眼,“回你的屋去,这里没你的事!” 这不是今天在百货公司见到的小孩儿吗?艾阳腾出一只手沖容重言挥了挥,“hi,又见面了,” 容重言抬头好笑地看着艾阳,“你好,又见面了。” “我上去了,”梁家的客人跟艾阳没什么关系,而且她记得小说里也没有一个特别俊美的少年,这大概就是个毫不相干的人物,艾阳也没在意,拎着袋子抬腿上楼去了。 安梅清也同样尴尬的不行,“这就是那个李艾,”她委屈的瞪了梁维华一眼,“万目瞩目的梁家二少奶奶!” 第16章 启事 果然如自己猜的那样,容重言点了点头,“你就是托我给她办户籍?她真的没意见?”一个进了百货公司就跟搬家一样的女人,会不要梁家二少奶奶的身份? 安梅清比容重言大着几岁,可以说是看着这个安静的弟弟长大的,在他跟前也没有什么可遮掩的,“这是她答应跟维华解除关系的条件,只要户籍办好了,她立马就会跟维华登报解除婚姻关系的。” 容重言失笑道,“你信她的话?” 梁维华在一旁被晾了半天了,听见容重言这么说,立马接口,“就是啊,我也这么想,这种女人,又奸又贪,她的话怎么能信呢?” 容重言是安教授的学生,容家跟安家又是乡党,所以即便是容重言是沪市人口中的“容爷”“容老闆”“容先生”,在安梅清这儿,他也只是曾经的“重言弟弟”,不过这只是对安梅清,对梁维华来说,容重言还是那个一言九鼎,掌控着大半沪市最赚钱生意的的容老闆。 从昨天到现在,安梅清的心情就没好过,艾阳的户籍她也可以请两个哥哥帮忙,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去找容重言,“她的话不能信,你的话就能信了?如果不是信了你的话,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当被容重言的面被妻子教训,梁维华的面子有些下不来,他直着脖子道,“我的话怎么不能信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说不了承认这门亲事,当天拜完堂就直接回来了,为了尽快解除跟她的关系,我也答应把信河庄子给她了,还要怎么样?” 容重言看了梁维华一眼,轻嗤一声,“如果你不愿意承认这门亲事,就不应该回去拜堂,拜过天地就是夫妻,这么简单的道理原来梁少不懂。” “我,”梁维华刚想张嘴再辩,容重言犀利的目光看过来,他立时转了话题,“明天我就带李艾去申报,我们登报解除关系!” …… “这是你要的户籍,这是信河的田地契,我已经叫人帮着转到你的名下了,”第二天艾阳起床,没想到安梅清跟梁维华已经坐在餐桌前了,看到艾阳下来,安梅清把办好的各项文书推到艾阳跟前。 艾阳拿起这几张薄薄的纸反覆看,“这样就行了?这也太快了吧?这办事效率简直了,诶,安小姐,我可是相信你的人品的,你不要坑我,不然,” 她的目光在安梅清面前的餐刀上停了数秒,“我是个粗人,你们都知道的。” 安梅清长这么大,还真是头一次领教艾阳这样的女人,公共租界大佬家里的女保镖她也是见过的,她甚至在父亲会客的时候,偷偷去看过革命党人里的女侠客,但那些女人,有保护的对象,有自己的追求跟主张,而这个艾阳,她看不透她到底要什么,“我答应过的事,从来都是算数的,一份户籍,一张地契,在我这儿还算不得什么,” 她抬头平静的看着艾阳,“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这个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并不是只靠一身蛮力,或者是有几分功夫,就可以横行的,你手里的刀再利,又怎么能够快得过西洋人的□□?” 安梅清站起身,“我要去学校了。” 艾阳沖安梅清的背影灿然一笑,“你的话我记下了,谢谢了哈!咱们有缘再见!”
第20页 …… 艾阳跟梁维华的申明办的很快,梁维华捨得花钱,申报临时抽了个广告位给他,两人从报社出来,梁维华长长的舒了口气,“明天报纸一出来,咱们就彻底没有任何关系了,我跟你说,你赶紧从我家搬走,从你过来,梅清的心情就没有好过。” 艾阳好笑的看着觉得天都晴了的梁维华,“你真觉得安梅清是因为我才心情不好的?真不知道该说你蠢呢还是说你傻呢,唉,像你这种智商的儿子,再多也挽救不了你们梁家走衰败的下场,还生儿子继承香火呢,劣等基因传下去,简直就是浪费空气!” 对比书里的男主,梁维华也就只能当个炮灰了,真写这么个男主出来,读者肯定要骂作者的。 什么是“基因”梁维华听不懂,但艾阳明显是在骂他,“你,”他撸了撸袖子,“君子动口不动手,如果不是因为你是个女人,我早就教训你了。” 艾阳挑衅地看着梁维华,“你确定你是因为我是个女人才不动手?”她上前一步,把梁维华逼下台阶,“而不是因为你打不过我?” …… “容爷,已经打听清楚了,他们确实是去报社办理解除关系的声明的,” “那就去跟高总编说……”容重言低声吩咐了几句,才缓缓关上车窗,“走吧,去纱厂。” 想到那个一步步把梁维华逼下台阶的娇小身影,容重言不觉一笑,“俊生,叫人盯一盯这位李小姐,最好能查一查,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汪俊生刚才也被申报前的一幕给看呆了,“呃,我知道了,这位李小姐不是从梁家从高湖镇给梁少选的嘛?我这就叫人去高湖走一趟,好好查查她。” 在他看来,谁家娶二房,也不会找这么个厉害人儿的,这不是明摆着要家宅不宁嘛?这么想想,他都替安梅清庆幸起来,安小姐那种水晶一般的人,可不是对这女人的对手。 …… 安梅清看着报纸上硕大的黑体字,“维华,你这是?” 她以为只是在申报夹缝位置登个小小的声明就行了,没想到梁维华竟然在申报第四版用了半个版面,“父亲那边……”这下整个沪市想看不见都不行了,“这也太夸张了些。” 艾阳可就乐观不起来了,她连早饭也顾不得吃了,“走,咱们赶紧走!” “去哪儿?”还咱们,梁维华看着已经冲到楼梯前的艾阳。 “你老爸看到报纸就杀到沪市来了,到时候怎么办?你赶紧把我送到信河庄子去,”她得先把地方占了,“你刚好也出去躲躲,等全沪市百姓都知道咱们没关系这件事了,再回来!” 梁维华下意识的去看安梅清,解释道,“我跟报社说的就是只登一个夹缝广告,真的,我这就打电话问问报社的人去。”这不是害他嘛?这下好了,本来不知道他又娶一房的人,看见启事也都知道了。 艾阳已经拎了只箱子出来了,“问了有用?报社也不可能再把大给你变小了,我觉得挺好的,还省钱了呢,杨妈,快再叫几个人,把我楼上的东西搬到车上去。” 她看了一眼安梅清,“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这样梁家人过来扑个空,不过得先封了下头人的口,就说不知道咱们去哪儿了。” 安梅清嘆了口气,“父亲来了家里总得有个人在,你也不用那么着急,他们坐船过来的可能性更大些,估计下午才能到,我在这儿拖延上一天,你在信河应该也能安顿好了。” 艾阳沖安梅清一伸大拇指,“瞧安小姐这作派,这才叫临危不乱呢!那就辛苦你了,你家势比梁家强太多了,安小姐,人有的时候不能太君子的,对付小人,要学会‘仗势欺人’!” 梁维华差点儿没被艾阳的话气茬了气,这是当着和尚骂秃子,说梁家是小人呢,“你走不走?要走赶紧收拾!过来一天,还大包小包的买东西,我还是那句话,没钱别来梁家要!” 说到钱,安梅清想起来她答应艾阳的事,“李小姐,如果你信得过我,就把你想出手的东西留下来吧,等出手了,我叫人把钱给你送过去。” “安小姐你真是个好人,怪不得大家都喜欢你呢,”艾阳激动的跑过来握住安梅清的手,“走,咱们上楼说去。” 第17章 往事 车一发动,梁维华就忍不住了,大声指责艾阳,“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厚颜无耻呢?骗走梅清的庄子不说,还骗了她的钱,也就梅清那么单纯的人,会觉得你是个可怜人,答应出手帮你。” 艾阳把安梅清给她的庄票小心的放在自己的新买的包里,又把手里的大洋跟铜元数了数,“我把自己所有的金银首饰都留给安小姐了,安小姐也验过了,那些都是真金白银,我还跟安小姐写了契书,这怎么能叫骗她的钱呢?我说梁维华,你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才娶到安小姐这样的妻子,这人啊,得知道感恩,好好对安小姐,以后有什么事呢,一定要以安小姐的安适跟利益为先,这样的话,你跟你们梁家,才有希望。” 梁维华最不爱听的就是:自己包括梁家都是沾了安梅清的光。
第21页 梁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富甲一方,自己也是堂堂正正考上沪大的,如果不是遇到了安梅清,他也是会像二弟一样出国读书的。 “你别信外头那些传言,我根本不是那种靠岳家的人,而且安家又不傻,我是那样的人,他们又怎么会同意我跟梅清的婚事?” 安家在什么会把女儿嫁给你,作者没写,我也不知道啊,艾阳敷衍地点头,姑且信了安梅清跟梁维华是真爱无敌,“安小姐人挺好的,也很聪明,对了,你认不认得一个叫顾励行的人?”那是小说男主,以后安梅清的丈夫。 “顾励行?不简单啊,连这个你都知道?”梁维华转头看着艾阳,“你嫁给我之前,是不是让你哥哥,把我给仔细调查了一番?” “别臭美了,顾励行是黑帮大佬,跟安梅清认识,这个还用调查?”艾阳白了梁维华一眼,作为男主,作者怎么会不交代清楚他的背景? 艾阳只是想知道梁维华对顾励行了解多少,又是什么个看法,在小说里,顾励行是个吊炸天的人物,爱上安梅清之后,各种的巧取豪夺。 虽然在艾阳眼里,梁维华也算不得什么好男人,但他跟安梅清的婚姻以后走到什么样的结局,是他们夫妻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被人人为破坏挑拨的结果。 “顾励行跟梅清算不上熟悉,倒是跟重言关系更深一些,”见艾阳瞪着眼看他,脸上都是疑问,梁维华笑道,“怎么,你都听说过顾励行,却不知道容重言?” 容重言是谁?能不能让她回去再翻翻小说?“那是谁?” “昨天晚上你不已经见到了?你的户籍跟地契,梅清找的就是重言,”梁维华轻咳一声,“这事也不是我办不了,就是我办的话,容易被人注意,而且也得多等几天,你不是要得急嘛?” 艾阳没兴趣听他挽尊,“说重点,顾励行还有容重言。” “顾励行跟容重言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们都是续夫人跟顾千山的儿子,不过容重言出生之后,顾千山就做主把他过继给了自己的好兄弟,曾经的工部局华董容竹卿,所以他们一个姓顾一个姓容。” 这可是书里没有的,“那续夫人呢?她能答应?” 梁维华没好气的看了艾阳一眼,这女人净说傻话,“当年顾千山还没有坐上洪门老大的位子,容竹卿却已经有了好几家人力车行了,顾千山要不是容老闆的好兄弟,人家还不收容重言呢!” “我问的是,续夫人作为亲妈,也答应了?算了,问你是白问,”梁维华肯定说,男人决定了,女人还能反对?或者说这样对容重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续夫人也是个女中豪杰,跟容老闆的夫人又是手帕交,自然也答应了,也多亏她当年答应了,不然啊,” 这段过去,有点年纪的都能讲上几句。 “不然什么?顾千山现在呢?死了没?还有容竹卿。”顾励行一出场就是金光闪闪,他爹顾千山就是个符号,既然来了,艾阳必须了解的更多。 梁维华简直要被艾阳气死了,这人怎么一会儿精,一会儿傻? “顾千山是法租界的洪门老大!包赌包嫖走私菸土无恶不作,再没有人比他活的好了,”提起这位顾老闆,梁维华嗤之以鼻,“至于容竹卿,在容重言十八岁的时候就一病去了,前些年为了容家的家产,容重言跟容氏族里打了好几年的官司,才把是把整个容氏拿到了手里,去年更是成了工部局的华董之一,风光着呢!” “那顾励行呢?”容重言艾阳算是见过了,没想到那个文弱的小男生,居然还挺有本事的,争家产可不是简单的事,尤其是巨额家产。 “顾励行?现在是洪门的小老闆啊,响噹噹的太子爷,”梁维华不屑的撇撇嘴,“人家都说他深肖其父!” 艾阳抚额,她好倒霉,穿进了本言情文里,只看见顾励行跟安梅清感天动地的爱情了,“那安家应该不会跟顾家有多少来往吧?” 梁维华道,“顾千山是个有头脑的,别看不走正途,但嗅觉极为敏锐,还很仗义,他这些年明里暗里帮了许多人,我岳父也曾经得到过他的帮助。” “容重言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跟安家关系好的?那顾励行不应该跟安家关系更好?”这些小说里怎么都没有啊?艾阳有些抓狂。 “我岳父那样的君子,就算是得过顾千山的帮助,也不屑跟他多来往的,顾千山又作恶多端,从来没有出过法租界一步,这些年他把势力慢慢交给了顾励行,所以安家跟顾励行也没有多少来往。” 梁维华很得意安家跟容家的关系,“容竹卿可不是个一般人,现在公共租界有一半生意容氏都占着股份呢,容氏自己还开办了人力车行,汽车行,百货公司,还有轮船公司造船厂,”提起容家,梁维华完全改了态度,“容董跟夫人没有子女,不但过继了容重言在膝下,还收养了许多贫寒子弟,供他们读书,现在虽然容董不在了,但他生前办的医院跟学校,现在任由汪夫人亲自主持。” 梁维华见艾阳听的认真,也乐意多跟她讲这些八卦,“也幸亏顾家没有把容重言要回来,不然的话,续夫人现在可就倒霉了。”
第22页 “洪门大佬的夫人,倒什么霉?”这么牛叉的人物,书里为什么没提?艾阳的兴趣完全被勾起来了。 “你到底都打听了点儿什么?十年前顾老闆看上了一个女学生,要纳为外室,续夫人一怒之下就离婚了,”梁维华认真的跟艾阳科普,“续夫人离婚之后,就住在黄山路的公馆里,听说除了容重言,平时轻易不见外人。” “离婚了?厉害,”艾阳简直要为这位续夫人鼓掌了,“你的意思是,容重言常去,那顾励行呢?” 艾阳对续夫人简直崇拜到不行,“我要是可以见一见这位奇女子就好了。” “奇女子?”梁维华点点头,“确实是,当年若不是有续夫人,顾千山也走不到今天,就是续夫人这性子真的是,有道是糟糠之妻不下堂,顾千山当初也只是准备为那个女学生另置公馆,让她陪着出去交际,续夫人贫寒出身,带出去实在是……” 艾阳都想一脚把梁维华从车里踢出去了,“明白了,如果以后安小姐要出席更加高大上的场合,是不是也得从跟安家门当户对的人家里,挑上一个男人,养在外室,陪她出门?你这个一无所成,只在工部局华文处当文书的男人,守在家里看门就好了,带出去还不够丢女人的脸的!” “你,你这个人,就是没有文化没有知识,男人跟女人能一样吗?现在民国多少家里养着一个,外头再娶一个摩登女子为妻的?这就是世情!”梁维华嘭嘭的摁着喇叭,发泄着对艾阳无理取闹的不满。 “行吧行吧,这是你们的摩登思想,反正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奇葩,我也只能尊重了,不过人家是家里先有了守旧的髮妻,后来娶了洋学生太太,你这种呢,明明一开始就有了洋学生太太,非要赶时髦,再往家里弄个守旧老婆的,我也是佩服极了,”艾阳大度的摆摆手,“专心开车!” “我是被逼的,被逼的!我只爱梅清,这辈子都只爱梅清!” 梁维华被艾阳气的几乎要暴走,“你不要诬衊我!更不能怀疑我对梅清的真心!” 艾阳做出惊吓状,“好了好了,我相信你对安梅清的爱了,也相信你是被逼无奈才向封建守旧家庭妥协的,所以拜託你以后别再‘无奈地妥协’了,男人那么多‘无奈’的话,没有女人会喜欢的。” “除非你的女人,是个事事喜欢沖在前头的人,那你可以躲在女人身后,安心的‘无奈’下去,不然的话,女人最终会因为你的懦弱跟犹豫不决,离你而去的,”对顾励行有了更深的认识,艾阳对他的观感就差了许多,在她看来,与其跟一个黑社会大佬,还不如跟着没用的梁维华呢,起码男人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你知道什么啊,你能跟我解除婚约,那是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你,巴不得你赶紧走的越远越好,”如果是安梅清,他这个丈夫不肯点头,安梅清又怎么能离开他? 艾阳怎么会看不懂梁维华表情?算了,她也只是看在梁维华十分痛快的把信河别墅送给她的人情上,才友情提醒两句,既然人家不领情,那她也懒得再多话,艾阳干脆靠在座椅上,合上眼小憩。 第18章 顾励行 信河离沪市也就几十里路程,艾阳才打了个盹,车就停下来了,“到了,走吧。” 艾阳看着眼前这幢完全西式的别墅,红色的砖墙,雪白的屋顶,亮晶晶的玻璃窗里,还隐隐透出白色绣花窗帘,雕花的青铜大门边上罩着乳白色灯罩的青铜小天使路灯…… 车子沿着平整的甬道一路开到别墅大门前,艾阳利落的开门下车,“不错,比我想像的要漂亮的多,” 她率先走进去,迎面是宽大的欧式沙发跟茶几,还有个壁炉,墙上则挂了一幅盛装的安梅清的油画,“这幅画你带回去吧,总不能我家里还挂着前女主人的画像。” 艾阳踩着铺了暗青羊毛地毯的转角楼梯往上走,“上头是卧室吗?几间?卫生间有抽水马桶吗?我看外头有壁灯,吊灯,这里也是通电的哦?” 梁维华看着跟只小鹿一样蹦蹦跳跳往楼上去的艾阳,原本的怒气居然消了许多,他得意跟在艾阳后头,“是啊,这里离容家的面粉厂离的不远,我跟他们商量了,从容家厂子那边接的电,抽水马桶也有,梅清根本不住没有抽水马桶的房子的,还有浴缸,” 梁维华已经上了楼,看着艾阳一间间推开房间的门,想到自己用所有爱意为安梅清布置的房子,居然这么快落到别人手里,心里也挺不舍的,“这房子我花了两万多大洋,加上周围的地,要不我一併给你两万五千块大洋,这房子你还给我?” 艾阳横了梁维华一眼,“想都别想!这地方现在是我的了!对了,这里的佣人呢?” 梁维华也知道他这是白日做梦呢,“这儿平时没人住,所以就留了两个人在这里,一个负责外头花园的卫生,姓胡,一个负别墅的里面的卫生,姓李,都是信河庄子上的人,这两个人我留给你,但再想要人伺候,你得自己僱人。” “有人打扫卫生就行了,其他的嘛,”想到洗衣做饭这些她全不会,艾阳挠头,“信河庄子里有佃户吧?我去那些人里,看看有没有会干活儿的,我给他们开工资。”
第23页 …… 梁伯韬跟乐香琴看到报纸,二话不说就往沪市赶了,他们走的是水路,直到下午,才堪堪赶到梁公馆。 “维华跟梅清呢?”梁伯韬都快气晕了,这一路上,他被乐香琴不停的埋怨,好像这次让李艾跟着梁维华来沪市是他一个人同意的一样。 杨妈忐忑的看着跟前的大老爷跟二太太,“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大少奶奶上课去了,还没有回来,” 乐香琴上前一步,“二少奶奶呢?就是小艾!” 杨妈已经看到报纸上的启事了,“李小姐,李小姐早上带着行李跟大少爷出去了。” “出去了?还带着行李,去哪儿了?”乐香琴气的肝儿疼,敢情这一家子,独骗她一个呢,“大哥,你可得给我个交代 ,他们把小艾哄到哪儿去了?小艾连字儿都认不得几个,还不被安梅清给卖了?李家再不济,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人家要是闹起来,咱们总得把人交出来不是?” 梁伯韬沖乐香琴摆摆手,“事已至此,你再哭有什么用?杨妈,大少爷带着二少奶奶去哪儿了?” 杨妈是得了安梅清的吩咐的,怎么会跟梁伯韬说实话?“大老爷,这种事大少爷怎么会跟我一个下人说?我就知道前天跟昨天,二少奶奶出去转了两天,今天就跟着大少爷走了,去哪儿了我们真不知道,也不敢问啊!” “安梅清呢?来人,去把安梅清给我叫回来,去跟安梅清说,要是她敢躲着不回来,我就闹到他们安家去,我要去巡捕房告她们安家,拐带人口!”这一切肯定都是安梅清的主意,她先哄得小艾信了她,自以为可以骗得过安梅清,把梁维华从安梅清手里抢过来,其实呢,一个乡下女子,跟着这对夫妻来了沪市,那还不是人家案板上的鱼肉? …… “今天的报纸是你的主意?”安梅清看着服务员把咖啡放在容重言跟前,笑问。 容重言点点头,“是啊,我怕字儿太小了,大家看不见,”他促狭的沖安梅清眨眨眼,“昨天我买了一百块大洋你赢,今天这不就赚回来?” “你这个人真是,石头里都能让你挤出油儿来,敢情我是你跑狗场里的狗啊?”安梅清“怒视”着容重言,“拿我下注的事你也干的出来!小心我告诉我爸爸!” “这个比喻错了,我可不开跑狗场,容家从来只做合法生意,黄赌毒,我是一样也不沾的,”容重言放下手里的珐瑯杯,一指露台下头正抬头看着他们的顾励行,“不像某些大佬,只要是钱,管他上头沾着血还是沾着脓呢,都往自己兜里划拉。” 安梅清也看到顾励行了,她弯弯的眉毛秀气的皱了起来,“这人真是!” 同容重言一样,安梅清也不喜欢顾励行,“咱们走吧,我不耐烦看见他。” 容重言点点头,一个果断的选择了背信弃义的父亲的哥哥,他也不愿意看到。 不等容重言结帐,顾励行已经快步上了咖啡厅的二楼,“哟,容少,安小姐,怎么?这是看见我了,才要走的?” 安梅清厌恶的点点头,“顾先生,这里是公共租界,不是法租界,你的胆子倒不小,还敢跑到这里来。” 顾千山恶行累累,平素是不敢出法租界的,倒是顾励行,虽然是顾千山的儿子,但他对面一向“干净”,公共租界的法律拿他也没有办法。 顾励行耸耸肩,一扬袍角在卡座上坐了,“整个沪市,还有我顾某不能去的地方?容少,我是来找你的,咱们兄弟坐下谈谈?” 他看了一眼已经胀红了脸的安梅清,似笑非笑的挑眉,“安小姐这是找容少庆祝你大获全胜?你们这些新女性不是最讲求男女平等嘛,管那个姓梁的有几个女人呢,他娶几个,你也找几个不就好了?我看我们家二弟就挺好,长的俊又干净,家世也配得上,” “你给我闭嘴,”安梅清怒不可遏的抬起手,只是她的巴掌没有如愿落下,而是被容重言托住了手腕,“梅姐,我叫你送你回去。” …… 顾励行饶有兴致的看着被容重言的人送走的安梅清,“原来二弟喜欢这样的啊?啧,配你是老了点儿,不过够漂亮,派头也足,叫我说,你帮梁维华登那个离婚启事,不如直接叫人把内容改成梁维华跟安梅清的离婚启事呢!” 他最看不惯安家这种所谓的读书人家,有事有话不明着来,装模作样的,自己这个弟弟也是如此,明明惦记着人家姑娘,偏还不敢张嘴,成天在后头跟着收拾残局,也不知道图什么? 容重言静静的看着顾励行,“安小姐是安先生的女儿,我帮她是看在先生的面子上,并不是出于男女之情,顾老闆有什么事请直说,我洋行里的事还忙着呢。” “洋行,造船厂,面粉厂,纱厂,啧,”顾励行说着容家的一门门生意,“二弟你真好啊,做的是全沪市最赚钱的生意,还能落个财神的美名,我这个大哥呢,简直就是别人眼里的瘟神,是流氓,是土匪,当然,还是不孝子!” 容重言看了眼腕上的表,“顾老闆早已成人了,有权力决定自己当个什么样的人,我忙的很,没时间在这儿听你怨天尤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顾千山绑在身边的,”
第24页 他站起身,“waiter,给顾老闆一杯咖啡,” “母亲身体怎么样?还好吗?”顾励行见容重言真的要走,大声道。 “续公馆离这儿并不远,如果真的想她了,尽可以自己过去看看,我相信母亲会欢迎你的,”容重言头也不回的往楼下走,他很不能理解顾励行,父母离婚,他可以选择父亲,但并不代表就一定要跟生母断绝一切来往。 而这十年间,顾励行从一踏进续公馆一步,这会儿来问母亲的身体,是不是假了些? “师父,您看这,”顾励行的大徒弟曲一峰小心翼翼地看着顾励行,“要不要我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作为顾励行开坛收的第一个徒弟,曲一峰跟了顾励行也有年头儿了,知道这两人虽然是亲兄弟,但并没有什么兄弟之情,他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师父对这位容爷,颇有些嫉妒。 顾励行狠狠的瞪了曲一峰一眼,“那是我弟弟,亲弟弟!” “可他没把师父您当亲哥哥看啊,这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做了那么多生意,就没想过让您沾点儿光?这沪市有您老罩着,他的生意才能更好做啊!”曲一峰一点儿也没害怕顾励行,兀自为他报着不平。 顾励行脸更黑了,“那有什么办法?谁叫人家的爹是华董容竹卿,我爹是大流氓顾千山呢?能一样吗?”至始至终,顾励行都觉得容重言看不起他这个流氓头子大哥。 第19章 反抗 梁维华拿出怀表看了看,不耐烦的催促恨不得要把信河庄子上每一寸土地都仔细检查一遍的艾阳,“差不多了吧?你要转到什么时候?” 从小洋楼里出来,艾阳又拉着梁维华叫她带着自己把地契上表的土地全走了一遍,这一走不要紧,艾阳才知道,原本信河庄子上不种水稻,种的全是果树! 这会儿是春末,看着果园里累累的枇杷,还有毛茸茸的桃子,艾阳恨不得直接蹬着树干坐到树上去,“梁维华我告诉你,这些可全是我的了,你不许反悔!庄子归我了,里头的所有作物全是我的,我的!” 她看见了,那边还有樱桃呢,这些可全是钱! 梁维华不屑的瞪了艾阳一眼,“敢情你都不知道我信河庄子上有什么,就大张嘴着要了?以前的地主吸大烟,把几百亩的园子都陆续卖了,当初我就是看中这庄子里的果树才出了大价钱跟原来的主人买了下来。” 梁维华寻了个高处站了,往远处一指,“那边还有秋梨呢,就是这边儿种出来的梨不算好吃,他家卖的时候是一块块卖的,我父亲为了把这里连成一片,分了几次才把这几处果园给买齐了。” 他当初也是冲着这园里的果木,想着他最爱的梅清,以后永远都会有最新鲜的水果吃,才千方百计的把这片园子从父亲手里要了出来,又花了大价钱为安梅清建了西式别墅,没想到现在却全部便宜给了别人,梁维华顿时有一种替别人做嫁衣裳的感觉,“早知道我就不花这么多心思了。” “这话不能这么说,你这庄子给我,才算真的为它们找对了主人,这地方以后会是我的家,这些果树是我的经济来源,我会百倍的爱惜,但是在安小姐那里,这里也就是一份让人感动的生日礼物,以后你还会为她寻找更让她感动的生日礼物,这里,也就是你们夫妻避暑的地方了,”尤其是在安梅清嫁给顾励行之后,这里她连来都不会再来了,信河别墅就再也没有被作者提起过。 梁维华倒是被艾阳劝好了,“是啊,我可以再为梅清挑选更好的生日礼物,说起来,这次咱们顺利解除这场原就不该有的婚姻,就是一个最好的礼物了,” 想到这里,梁维华还颇为得意,“幸亏你是个明事理的,没有因为我跟梁家,硬在这儿纠缠。” “我呸,本姑娘哪只眼睛看得上你?谁倒霉踩了狗屎,不赶紧把鞋扔了,难道还带着过一辈子?”艾阳直接啐了梁维华一口,“你小看了我,也高看了你自己!” 就算是梁维华各种优秀,只要他在家庭,艾阳也会果断撤离,何况这傢伙相貌一般般,才华一般般,人品也是一般般,她才不会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梁维华气恼的冷着脸,“走吧,地方你也看完了,管事的你也见过了,我要走了。” 艾阳摇摇头,“别急,我让你们这个果园的管事叫人去了,庄子上的佃户我总得见一见才成,你在也刚好跟这些人说清楚了,这地儿从今儿起,姓李了,跟别人再没有关系,还有你们跟他们的劳工关系,我也得弄清楚了,不然以后这儿的管理可就成问题了,我可不想成天抓贼对帐的,麻烦!” “那你准备怎么办?”信河的庄子虽然已经被他要到自己的名下,又由他送给了安梅清,但这庄子里的经营,还都是梁家的管事们跟梁伯韬来管的,“我们梁家的人,估计你也不乐意用。” “那是肯定的,你们的人,这次你带回去,我看这樱桃也就这几天要摘了,还有桃子跟枇杷,也快了,”种水果,艾阳是一窍不通,不过她这会儿还不缺钱,“我挑几个会懂果子的过来帮我照看着,大不了给他们抽成,还有你们的这些果子,一直有经销商吧?就是有固定的客源?”
第25页 梁维华哪儿知道这个啊,“我把庄头叫人替你问问吧,我可先说好了,该交代的我会替你交代到,但后头的事,你别指望我帮你,我帮不了,也不想帮。” 艾阳摆摆手,“知道了,我也没指望你帮我,现在你把庄子转让给我了,带我见见原来的佃户跟庄头,是应当应分的吧?叽叽歪歪的,能耽误你多少时间啊,你可别忘了,梁伯韬跟二太太,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到了沪市了,你准备赶紧回去迎接暴风骤雨?” 想到父亲跟二婶儿,梁维华立马萎了,“我陪你见他们吧!” …… 梁伯韬跟乐香琴直到深夜,才等到门外的汽车声,梁伯韬放下手里的茶,“去把大少奶奶也叫起来。” 安梅清一回来,就直言梁维华跟李艾离婚,作为梁维华的合法妻子,她是大力支持的,而且作为新时代的女性,她也十分痛恨这种封建糟粕,她不认为梁家没有权力牺牲李艾的终身幸福,把一个鲜活的女子困在梁家的大宅里,消耗她的生命,这简直就是在犯罪! 梁伯韬见跟安梅清无理可讲,又顾忌安家的身份地位,无奈之下,只能强压心中的怒火等着儿子回来,如果不把李艾给弄回来,他梁家的面子就丢大了! 梁维华车一停就有下人快嘴告诉他老爷跟二太太来了,而且气色不善。 就像艾阳跟他说的,该来的总要来,早一天面对总比事情憋大了要好,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进客厅,“父亲,二婶儿。” “啪!”一只茶杯向梁维华迎面飞来,亏他有心理准备,迅速抱头蹲下,最终还是被飞溅茶水淋湿了后背,“父亲!” 安梅清忙冲过去,拿手绢帮梁维华擦试,“父亲,你这是干什么?万一维华伤着了怎么办?” “伤着了就伤着了,我的儿子,我打死都可以!”梁伯韬怒目而视,“维华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的关系!安梅清,你不想他再娶就早说,现在梁家都成了整个沪市的笑话了!” “早说,难道我之前没说吗?我从来都没有贊成过梁维华再娶,他这是重婚,是对我们婚姻跟爱情的亵渎,可你们听过没有?你们只说我不贤惠,我自私,我让二叔断了香菸!现在维华跟小艾离婚了,你们又反过来怪我不早说?” 安梅清虽然家世比丈夫强,但基本的礼貌她还是一直守着的,对婆家人该有的尊重她一直都有,这么不客气的跟梁伯韬说话,还是第一次,“我承认这事跟我有很大的关系,但有一点必须说清楚,我从来没同意过梁维华再娶一房!我也不同意将来我跟维华的孩子交给二太太抚养!” 乐香琴冷笑一声,“你既然都承认了,还说什么你跟这件事没关系?不许维华再娶,也不肯把自己的孩子过继给我们维中,你分明就是要我们二房断了香火,安梅清,我们二房哪点儿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害我们?” “可我又哪一点对不起二婶儿你了?你来抢我的丈夫?破坏我原本幸福的婚姻?”安梅清拉着梁维华的手,“维华肯为了跟小艾登报解除婚约,我很高兴,这让我觉得自己没有嫁错人,还有,这两天我也想的很清楚了,如果你们再不停止这种行为,继续逼维华再娶,那下次登报离婚的就是我跟维华了!” 安梅清一脸平静的看着梁伯韬,“这就是我对这件事的态度,我绝不会跟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如果你们硬要这么做,那我离开就好了。” 梁维华一把拉住转身要走的安梅清,“梅清你别走,我不会再跟别人结婚了,”他回头看着梁伯韬跟乐香琴,把心一横,“父亲,二婶儿,你们可以从族里选一个孩子养在膝下,至于二房的将来,只要有我在,是绝不会袖手的,但叫我娶小艾或者别的女人,是绝不能够的!” 梁伯韬目瞪口呆地看着拉着手上楼的两人,半天才怒吼道,“你这个孽子,你给我回来!” 梁维华拉着安梅清的手刚走上二楼,就被妻子回身一把抱住了,“梅清,你这是做什么?我开了一天车,身上脏的很。” 安梅清紧紧的抱着梁维华,“维华,我真是太高兴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我真的很害怕,”她见多了梁维华在梁伯韬跟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光自己强硬有什么用呢?丈夫不够强硬的话,最后妥协的永远都是她。 梁维华伸手把安梅清抱在自己怀里,“这不是应该的么?我爱你,怎么可以让我们的爱情里有别人的存在?” 他这两天被那个乡下来的丫头打击的够呛,以前他觉得自己是沪大出来的天之骄子,娶沪上名媛为妻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远没有那么好,能娶到安梅清,纯粹就是靠运气,就像李艾说的,如果他再不珍惜,老婆跑了,他往哪儿找这样的女人去? 第20章 洗劫 梁维华跟安梅清走了,乐香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哭起来,“大哥,你可得给我做主啊!你想要二房的产业,我二话不说就给你了,我就是想要个孙子,将来老了有个依靠,这都不行?” 她嚎了两嗓子,站起身擦了眼泪,“老张,老张,送我去江西路乐公馆!”她要的自己二哥评理去!
第26页 梁伯韬怎么能让她去娘家哭诉,“香琴你别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这样吧,那个李艾是个蠢的,明天你去见见她,只要把人带回来了,就在这儿,咱们捆着也要把他们送到洞房里去!” 他走到乐香琴跟前,伸手在她头上钻石发卡上抚了抚,“我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不做数过?你的孙子就是我的孙子,咱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啊!” “呸,你就会哄我,” 得了梁伯韬的承诺,乐香琴抿嘴一笑,轻轻拿身子撞了撞梁伯韬,“我先去歇着了,明天我就去找小艾去,你也累一天了,早点儿休息吧。” …… 艾阳这第一天可的可没有那么轻松,梁维华带着她把庄子上该见的人都见了,但这不并代表她就可以完全掌握这些人,尤其是信河果园的几个管事,人家是装都没装,直接把轻慢的态度表现在脸上了。 艾阳当时也说了,如果不接受她这个新老闆,尽可以带着家小离开信河庄子,她绝不勉强,但这些人却又一个要走的都没有。 真把自己当软柿子了,艾阳当时没跟这些人计较,晚上换了身儿方便的衣裳,熘熘达达的就出来了。 信河庄子里的各家各户很好分辨,除了艾阳自己住的小洋楼之外,住宿条件最好的就是几位管事庄头的了,一家一个青砖小院儿,金大壮门口,还学人摆了两只小小的石狮子。 艾阳白天也注意到了,信河这四个管事,是以金大壮为首的,因此她也没有浪费时间,直接跳到墙,悠然的坐在屋顶上,听着底下几个管事们叽叽喳喳的对她进行各种攻击。 艾阳沉着气听了半天,大概是弄明白了,这些人是几辈子都在信河庄子里了,上头的主子都换了几茬了,他们才是真正的地头蛇。 就算是精明如梁伯韬,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加上这年头日子过的艰难,水果这东西不像米粮,百姓们根本离不开,更不像米粮可以存放,所以这上头的猫腻就更多了,每年他们能往上头交一半儿就不错了,其余的,全都让领头的金大壮给私下卖了,然后再以这四位在小团伙中贡献的大小,进行分配。 艾阳越听越想笑,这世上的人啊,真让她知道什么叫久占为王了,一个个拿着东家的工钱,占着东家的便宜,还嫌东家让他们贪的少,嫌东家吃穿比他们好,他们这些穿绸吃肉的人,就算是打土豪,他们也是被打的那一类人,不属于被剥削的可怜人好不好。 艾阳从房上跳下来,慢条斯理的在金大壮的小院儿里转了一圈,之后又把另三家给转了一遍,弹弹裤角的灰,回自己家里睡觉去了。 …… “俊生,过去看看那边是干什么呢?”容重言的车刚开出面粉厂的大门,就听见不远处一片嚎哭声,他皱了皱眉头,沖副驾的汪俊生道。 司机停下车,汪俊生开门往人群跑去,这一片儿都是梁家大少奶奶安梅清的,自家老闆跟安家关系颇为密切,不过去问问不合适。 没多大功夫汪俊生就气喘吁吁跑来了,“容爷,是信河庄子的几个管事,他们四家,”汪俊生沖容重言伸出四根手指,“都被人半夜捆了扔到河边上了,这不,早上有人起来上工,才发现了,人给捆的时间太长了,这会儿好不容易解开了,手脚都动不了呢,也就剩下哭了。” 容重言听安梅清说了,梁维华跟他那位新娶的二少奶奶离婚的条件,就是要把信河庄子送给李艾当补偿费,“走吧,咱们过去看看,白楼那边有人住没?” 汪俊生帮容重言拉开车门,“我问过了,说是昨天才换了新东家,容爷,您说这是不是有人故意针对梁家?还是针对安小姐?” 刚换了新东家,四个管事的就被齐齐绑到河边?“就绑了,没受伤?当家的都在不在?”容重言先想到的就是绑票。 汪俊生是办老了事的人,“我看了下,当时就应该是被打晕了,再没别的伤了,有人去给白楼那儿报信了,不过听看热闹的人说,那四个的家里,也叫人抄了,” 汪俊生一直歪歪扭扭起身,踉踉跄跄往前跑的金大壮,“这估计是准备回去看情况的。” 都这个点儿了,该抄该拿的早就拿完了,回去又有什么用?汪俊生弯腰小声道,“要不要我的打听打听这是哪家的手笔?” “不,你先去看看白楼那边怎么样了?”如今世道乱了,铤而走险的人越来越多,对于抢劫的人来说,白楼应该更值得去。 …… 艾阳正补觉呢,就听见外头一阵儿吵闹,她披了件衣裳走到阳台上,“吵什么呢?大早上的不叫人睡觉,”她忙了半夜,虽然收穫颇丰,但也着实费了些气力,加上回来之后,又把“胜利果实”给分门别类清点了一下,收好了,等躺下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 “东家,李小姐,”一个精瘦的女人看见二楼的艾阳,立马提高了嗓门,“您快去看看吧,庄子上遭贼了,金管事一家都叫绑了,家里也叫贼给偷了。” 艾阳抬手打了个呵欠,想说干我p事,但一想,不成,她一个“弱”女子,听到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不慌乱害怕?“啊?被偷了?真的假的?报官了吗?”
第27页 扫院子的老胡头也吓了一跳,“金管事家遭贼了?没听见啊,长有媳妇,你们家呢?” 长有媳妇见新东家跑回屋里了,叉着手道,“人家做贼的又不傻,去我家干啥?我家连隔夜粮也没有,刚才我过来送信儿,先去金管事家里看了,四门大开,屋里乱的跟一片麻一样,”她连连拍手,“啧啧,有些手长的,都进去顺东西去了!” “呀,这可怎么得了?金管事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将来叫他知道了,”老胡头惊的鬍子一翘一翘的,“万万使不得,小心他叫你们把他丢的也给贴出来!” 金大壮可是信河庄子上的土皇帝,是他们这些佃户惹不起的存在。 长有媳妇把手心里的攥着的一枚小银戒子握的更紧了些,“我们哪敢啊,就是在门口看了一眼,偷他家的是贼,我们可都是好人!” 艾阳已经换好衣裳出来了,“人呢?在哪儿呢?带我过去看看,就金管事家被偷了?为什么要偷他家?” 长有媳妇迅速把戒子塞到裤腰带里,“东家好,被偷了好几家呢,咱们庄子上最富的几家,都被偷了。” “东家,我带您过去看看吧,金家不但被偷了,人还被绑了,听说是河上的河匪们干的,来之前就在水里下了药了,把我们整个庄子都迷晕了,一大群人进的村儿!” 这都说的什么啊,她一个人干的好不好?进屋把人直接拍晕了,捆好,扔到河边儿上,才“从容不迫”地把四家搜了一遍,反正这几十年四家从几代东家手里抠出来的,如今都归了她艾阳了。 为了逼真,也为了让周围邻居们跟着沾点儿好处,艾阳只拿金货跟银元庄票,其他的绫罗绸缎还有米面叫她直接都拿出来丢在了各家门外,她这个东家将来不追究,几个庄头还敢挨家挨户去搜? …… 容重言看着跟在几个妇人身后的艾阳,她好像才起来,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睡意,身上随意裹着一件暗灰色的风衣,头髮更简单了,直接拿头绳在后脑缠了个马尾模样,沪市讲究些的人家,是绝对不会让女儿这么光着脸儿出来见人的。 容重言的车停了,汪俊生要下来开车门,被容重言拦住了,“咱们先别过去,看看再说。” 这会儿艾阳正在听被捆的管事们絮絮说着经过,她也是一脸的焦急,但容重言各样人见得多了,怎么都觉得这份“焦急”跟贴在脸上的一样,透着一个“假”字,不过这也正常,一个初来乍到的东家,怕是连被梆的几户都认不全呢,又怎么会为他们焦虑担心?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这孩子呢?艾阳一眼看见不远处车里的容重言,没办法,这小子长的太打眼了,就算是隔着车玻璃,那也是个标緻的美少年啊,艾阳想起梁维华说过,容家的面粉厂就在信河附近,心道他估计是听到消息,过来看热闹的,倒也挺闲的。 “金管事,这是怎么回事?”艾阳用上全部演技,快步冲到人群里,“真的有贼进了庄子?” 金管事已经回家看了一趟了,想到家里的乱象,他已经控制不了眼里的泪水,那可是他金大壮几十年的积蓄啊! “东家啊,您一定要为小的做主啊,这些人一定是冲着东家来的,他们肯定听说了咱们信河庄子换了位年轻的女东家,才生了歹心了,又知道咱们几个是最最忠心的,才先从小的跟老贾老刘身上下手,为的就是不让我们护着东家啊!”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的意见啊,再次说下,艾阳穿到了书里,所以无所顾忌了一些,她没有太强的实感,这一点以后会有变化的。 二来,虽然那年头很乱,但要看哪里,在公共租界,还是很好的现行着西方那套法律法规,有巡捕房也有律师。 第21章 撵人 金大壮唱作俱佳的诉苦情,给给自己找藉口,却丝毫打动不了艾阳,照他的说法,艾阳还得包赔他们的损失了? 艾阳后退两步,“金管事这话就不对了,梁大少把庄子过给我的事,是前天才办成的,昨天梁大少才把我带到庄子上,什么样的贼耳朵那么长?当夜就来打劫了?而且我一个弱女子就住在后头这小洋楼里,如果是沖我来,直接去小洋楼就好了,为什么要绑了你们几家?” 艾阳两手抱胸,不屑的看着目瞪口呆的金管事,“我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打劫你们的是河匪,就是因为你们几个富的流油,是信河有名的财主,才叫信河上的贼生了贪心,保护我?昨天晚上来了那么多人,真的沖我来的,拐个弯儿往小楼里走一趟能费多少事?” 这小丫头可真够伶牙俐齿的,不过容重言更能接受艾阳的猜测,能将四家人都绑了扔到信河边上,肯定不是三五个人能成事的,又将四家洗劫一空,如果真的是冲着艾阳来的,不可能拿不下一座空荡荡的小楼。 但做为信河庄子里最醒目的存在,这些人没道理不往白楼走一趟啊,就算是不知道里头有了新主人,按常理,他们也要过去搜一搜才对,容重言压下心底的疑问,凝神去看艾阳。 “叫我说,那些河匪不去小楼,专跑你们几家,肯定是知道,小楼里成年不住人,里头除了大件家具,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细软,去了也白跑,倒是你们几家,恐怕被他们已经盯了好久了,”
第28页 艾阳一手托腮,围着金管事几个转了一圈儿,“我说几位,你们这得多有钱才能把河上的贼都给招来啊?梁家那样的大户,可都没招过贼呢,” 她不等金大壮回答,两手一拍,“这样吧,你们去镇上报官去吧,镇上不成,县里总有警察局,去之前清点一下你们的损失,看丢了多少东西,然后把清单拿来我看看,要是觉得你们报的是真的,我就帮着做个证,让警察局帮你们抓一抓那帮子河匪,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东家,我们可是为了庄子卖了一辈子命的人啊,你不能不管我们啊!”家里已经被洗劫一空,装着金条跟大洋的箱子也被砸成了破木片,还有自己在外头悄悄置的田产,连契书都找不到了,想想这些,金大壮就两眼发黑,“东家,你得给我们做主啊!” “做主?咱们昨天才认识的吧?我跟你们非亲非故的,不管你们为庄子出了多少力,都不是为我做事的,我为什么要替你们做主?昨天你们几家不是说了嘛,一早就赎了身了,梁家跟你们也都是僱佣关系,咱们当时也说好了,如果再请你们替我管理庄子,我们是要重签合同,”她也亲耳听见这四位是怎么商量抬高条件,架空自己,把信河庄子最终变成他们自己的私产的。 艾阳笑眯眯的看着金管事他们,“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你们有多大的本事我不知道,但惹事的本身我是见识到了,我这么一个孤身的弱女子,可得离‘是非’远一些。所以请你们赶紧回去清点下还剩了些什么,带着你们的东西赶紧离开,像你们这种富的连贼都能招来的管家,我不敢用!” 若不是艾阳看起来实在是太小了,容重言真的以为这是她设的局了,对付这些奴大欺主的东西,赶走比收服要来的更直接更省时省事。 艾阳一指围观的庄民,“行了,你们也别干看着,扶着金管事贾管事他们回去,等他们收拾好东西了,替我送送他们,还有,你们也不必同情金管事他们,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走了饿不死,如果他们留在庄子上,再招一回河匪,没准儿就轮着把咱们都抓了,卖到西北矿上当苦力了。” 艾阳在人群里看了一圈,果然如愿发现了昨天她踩点儿的时候,盯上的几个佃户,“你,还有你,还有你,你们三个看起来还算老实可靠,这几天先把庄子上的事领起来,别的我不要求,樱桃园跟枇杷园带着人给我守好了,干的好了,金管事他们留下的院子,我叫你们搬进去!” 就这样就可以接了金管事的差使?被第一个点到的马老大惊的张大了嘴,半天才道,“东家,我不成啊,我不认字,就会干活儿。” “会干活就行了,我又不叫你教书,认字儿的事以后表现好了,我给你们请先生,不但教你们,连你们的儿女都可以跟着学,不过前提是,你带人把庄子给我守好了,再有贼进来,我把你们全赶走!” 艾阳从小包里拿了五块大洋出来,“也不知道梁家是怎么刻薄你们的,一个个都瘦的跟干柴一样,你把钱拿上,就近去买点米面,招唿着庄子上的人吃几顿饱饭,” 艾阳一句话出来,已经有人跪下了,她不由皱起了眉头,“我这个东家很好说话的,好好干活,咱们一起好好挣钱,反正我吃的不多,也没有什么花销,咱们都别饿着就行了,但是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跪啊哭啊,以后别跟我来这一套,我看着烦!” 她又沖马老大道,“五块大洋不多,分到每人头上,根本没有几个铜钿,你带人做几天大锅饭吧,只要是咱们庄子上的,都可以过来吃,她顺便也好把庄子里的人给‘认’清楚了。” 除了金管事几家,艾阳在整个信河庄子里就没有见过几个气色好的人,小孩子更是一个个瘦的跟萝蔔头一样,这让她莫名又想到了她来的地方,“你们放心,我会想办法叫你们吃饱饭的。” 一个小女人,居然大言不惭的说要这些人都“吃饱饭”?容重言好笑的从车上下来, “李小姐,幸会。” 人家跟自己打招唿了,艾阳也不好再装没看见,而且梁维华也说了,她家的电还是从人家厂子里接的呢,“原来是容先生啊,幸会,刚才忙,没看见你。” 艾阳干笑一下,沖领着她过来的长有媳妇道,“我那儿还想雇个人做饭洗衣服,你们谁愿意干?” “李小姐,”不等长有媳妇回答,容重言上前一步,“李小姐借一步说话。” 艾阳沖长有媳妇摆摆手,“容先生请讲。” 容重言看了一眼周围的农人,“我觉得李小姐如果想请做家事的人,最好去沪市里经济行问一问,” 他指了指艾阳身上的衣裳,“比如您这身洋装,不但不能随意洗,熨烫的时候也要精心,这庄子里的女人,是做不了这样的事的。” 这倒提醒艾阳了,别人做不了,她一个成天穿作战服的女人,也做不了啊,“那做饭是不是也这样?我对别的没要求,就是想吃的东西有点儿多,是不是还得专门请个厨子?容先生,你有可靠的经济行介绍吗?” 容重言笑着沖汪俊生招招手,“汪俊生对这方面比较熟,你把这事交给他吧,过几天叫他送几个人来你选一选。”
第29页 “过几天?”那这几天她怎么办?“容先生,你们厂子里应该有电话吧?能不能给经济行打个电话,让他们送几个合适的人来,来迴路费我给付了?” 艾阳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是瞒着家里人跟梁维华离的婚,那边也是指望不上了,以后我什么事都得靠自己呢,这会儿我们庄子又出了事,我实在是抽不开身去沪市找僱工,您就帮人帮到底好不好?” 容重言看了一眼闹哄哄的人群,“也行,不过我建议你,”想到艾阳只身一人,还是个小姑娘,容重言有点儿替她发愁,“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跟家里联繫一下的好,今天出了金管事的事,那些河匪未必不会打上白楼的主意,你一个人终归是不安全。” 艾阳能听出来容重言是真心为自己的安全考虑,她沖容重言笑了笑,“我跟他们联繫了,必然会被他们再卖一回的,” 她沖容重言伸了伸胳膊,“我幼时身体不好,家里帮我请过一个拳脚师傅,打架或许不行,但真遇到了事,自保还是可以的。” 容重言惊讶的上下打量着艾阳,“你懂拳脚?怎么可能?” 眼前的姑娘堪堪到他的肩头,纤细柔弱哪有一点儿学过功夫的样子?“咳,其实许多所谓的师傅,都是些跑江湖卖艺的把式,跟着练练,或许能强身健体,但跟人交手,那是得有实战经验才行的,你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了,要不我让汪俊生帮你请两个保镖?” 她才不要保镖跟,家里住两个会武的,她的行动反而受到限制、“不用了不用了,保镖肯定佣金很贵,我出不起,容先生,你帮我请两个佣人就行了,别的真的不需要了,不瞒您说,我跟梁维华解除婚约的事,这会儿梁家跟我家应该已经都知道了,我想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过来的,到时候,就算几个保镖也没有用。” 第22章 管事们 一个离婚的女子,娘家怎么会轻易放过,尤其是手上还有这么一笔财产? 容重言知道这事跟自己已经半点关系也没有了,但还是忍不住道,“那你准备怎么办?其实我觉得你不如把这河子卖了,然后拿着钱一走了之,就算是搬到租界去,也比住在这里要安全的多。” 这里多好啊,低头是清凌凌的河水,抬头是一望无际的果园,而且那果园还是自己的,“不了,我已经有独立的户籍了,而且父母也不在了,我哥哥休想再掌控我,” 她用下巴点了点远处正在赶着看热闹的庄民去干活的马老大,“这些不都是我的人?” 今天的事,艾阳确实应对的很好,敢跑出来跟梁维华离婚,说明也是个有主意的,容重言点点头,又提醒道,“还有件事,你有没有打听过,你们信河庄子上的果子都是卖到哪家水果行的?樱桃这东西金贵的很,如果卖不出去,烂在树上就麻烦了。” 这个昨天艾阳已经大概问了,虽然梁维华跟金管事,一个是真不知道,一个是不肯跟自己说,但这固定客源肯定是有的,“谢谢你啊,我原本想着以后慢慢问呢,看来不行了,” 艾阳沖容重言摆摆手,快步冲到金管事跟前,“大家先扶着金管事他们去白楼,”她沖哭哭啼啼的金管事媳妇道,“你也别哭了,回去看家里的东西收拾收拾,也去白楼,我有话问你们。” 这丫头倒是个急性子,容重言下意识的学着艾阳的样子对她挥了挥手,“你忙……” 汪俊生看着自家爷的样子,再看看穿着蓝色长裤,两腿笔直的,腰肢纤细的艾阳,心道自家这位小爷是开窍了?“容爷,我这就回去打电话?还是回了市里,我亲自跑一趟?” 容重言看了汪俊生一眼,“你先回厂子里打电话吧,回去之后,再亲自跑一趟,把选好的人送过来,要勤快手脚干净的,算是,”容重言轻声道,“我替梅姐谢谢她的。” 您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们埋头做事就行,“好的,我这就回去。” …… “老胡,领着金管事他们去洗把脸吧,”艾阳看着一身土的金大壮,又沖负责小楼卫生的李嫂道,“你去给金管事倒杯热茶来。” 这都说了要赶他们几个走了,怎么又把他们请回来了?金大壮忐忑的搓着手,“东家,你这是要?” 艾阳嘆了口气,“是这样的,我刚才想了想,就如你们所说的,这些年你们没有功劳,多少也有点儿苦劳,这么叫你们走了,我心里也不舒服,这样吧,我请你们帮我个忙,我另付一份酬劳,怎么样?” 原来不是请他们留下来?金大壮一脸失望,“东家您想让我们做什么?” “这庄子上的果子,是有固定的水果行来收的吧?你们领着我过去跟那些水果行的东家们打个招唿,我得跟他们另签合同,”艾阳笑眯眯的看着金大壮,“怎么样?不难吧?” “你带着我走这一趟,我另给你五块大洋,算是你们出去后的安家费了,”这会儿码头上扛活的工人们,一个月也就挣五块,艾阳觉得这个数还是有诱惑力的。 金大壮苦笑一下,“我年纪大了,又受了一场惊吓,真的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也无心再去见那些老掌柜们,东家还是另找别人吧。”
第30页 想着就会是这样,现在了还跟她坐地起价,艾阳可不会跟金大壮妥协,“那好吧,我就不耽误金管事了,你们不是还得去县里警局报案吗?” 相信这会儿,金管事几家被自己的赶走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金家也不会剩多少东西了,“李嫂,送客!胡大叔,你帮你跟庄子里的人都说一声,以前谁跟着金管事贾管事他们送过货,过来见我,只要他们能把我领到以前送货的水果行去,一家我给一块大洋,当场给!” 那么多水果难道是金大壮几个拎着去的? 艾阳用金大壮,也不过是想着他是个熟面孔,又是果园的管事,去了容易见到水果行里管事的人,也好谈新的合同,“其实我也不用这么麻烦的,等日子到了,信河庄子上不送货,那些水果行也会拿着之前的合同来找我的,我守株待兔就行了。” 贾管事心里暗骂金大壮,他可是一被松绑就跑回家看了,他家被抄的真的不剩什么了,连老婆儿媳的金银首饰都没有剩下,就算是他悄悄在隔壁庄子置了地,但想过去开门立户,也得要钱啊!“东家,我愿意,我愿意领着东家把咱们相熟的水果行走一遍!” 另两个管事也迷过来了,金大壮在信河庄子里一手遮天,他家就算是被抄了,也不会真正的伤筋动骨,他们可不一样,一家子就指着信河庄子过日子呢,现在要被赶走了,能捞点是点,万一新东家看中了他的能干忠心,又把他留下来了呢?“我们也知道,我们什么都知道,东家,我们愿意去!” 艾阳微微一笑,指了指最先投诚的贾管事,“那就是贾管事你了,这样吧,你家现在住的宅子,这阵子你们还先住着,嗯,马老大以前也没什么管事的经验,你就在一旁指点指点他好了,过去的工钱就算了,以后你帮我的时间,我按每月十块钱给你。” 她站起身,决定这些人点厉害看看,省得他们出去之后,不敢找“河匪”报仇,把所有的不甘能不忿都记在她这个“弱女子”头上,再想办法来给自己添堵生事,“我这个人啊,最喜欢讲的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艾阳把金大壮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他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观音上。 “金管事脖子上的玉观音一看就是个好物件儿,不然也不会用这么粗根链子栓着了。” 想说这是自己贪了庄子里的钱买的?就算是,金大壮也不会承认的,他抬手握住从白洋布褂子里露出来的玉观音,“这是我家传的老物件儿了,代代相传,从不离身的,这链子您别看金晃晃的,其实不是金的,我哪儿能有这么粗的金鍊子啊!?” “这样啊,那太好了,我还想着要是把金管事的链子弄断了,还得赔你,黄铜的就省事了,”艾阳笑眯眯的沖金大壮的脖子一挥手。 “啊!”金大壮只觉得一阵凉风过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老婆已经沖了过来,“老头子,你没事吧?” 金大壮抬起手,王观音还在他手里握着,但“黄铜”链子已经断了,正挂在他的手指上,“这,这怎么回事?” 艾阳沖金大壮歪头一笑,“没什么,雕虫小技,一时手痒想试试金管事的链子结实不结实,” 她走过去把那根断了的链子从玉观音里抽出来,“果然是铜的,”她随手往客厅门外一扔,“幸亏这链子不值钱,金管事再去配一根也不值什么,要不,我赔你几角铜钿?” “我的链子,”他那可是真金,金的,好几两重呢,金管事撒腿就往门外跑,“快找,快给我找回来!” 贾管事几个已经明白了,他们这位新东家可不是一般人,那是会功夫,懂暗器的,他们都没看清楚艾阳用的什么,就只见手一甩,金大壮脖子上那么粗的金鍊子断了! 这要是再狠一点儿,不是把脖子都能给划断了?怪不得人家一个小姑娘,敢要了梁家这么大一处庄子,只身一人就来当东家了,“东家您只管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给马老大帮忙的,马老大是个实诚人,干活不惜力,东家您真是慧眼识珠。” 艾阳很满意贾管事的“识时务”,“嗯,我看你也挺好的,以后我需要贾管事提点的地方还多着呢,只要贾管事别再学金管事那样,啥心都不替东家操,就知道往脖子里挂栓狗链儿,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 汪俊生的动作很迅速,隔天就把人给艾阳送来了,艾阳看着收拾的清爽干净的女佣,心里很满意,她一问工钱并不是难以接受的,就直接挑了两个出来,其中那个任嫂,不但会做饭食,还会做果酒果醋,这个艾阳挺有兴趣的,就算是不能大规模贩售,反正她园子里有的是果子,酿了自己喝也不错,因此她还大方的在契书上跟任嫂註明了,将来如果做果酒果醋,她会另付任嫂一份工钱。 汪俊生看着艾阳跟经济行签好了契书,笑道,“来时我还在想,这十六铺的水果行,可都不知道信河果园换了东家了,要不要我帮您放个消息?” 艾阳含笑看着这么积极给她帮忙的汪俊生,“谢谢汪经理了,我已经跟贾管事说好了,这几天就往十六铺走一趟,你替我谢谢安小姐,说她的人情我记下了,以后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第31页 比如安梅清最初被顾励行给关起来的时候,只要安梅清愿意,她可以帮着安梅清逃跑什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艾阳末世在看这本小说,但她并不喜欢小说里男主为了得到女主的各种巧取豪夺,所以才会在最初提醒梁维华,也会想着,如果安梅清不乐意,她会提供一些帮助。 兀兀个人也是这么个看法,任何以“爱”之名,违背对方意愿的行为,都不值得肯定跟歌颂。 第23章 聘礼 领安梅清的情?汪俊生干笑一下,“我们家容爷特意交代了,说李小姐跟咱们厂子以后是邻居了,邻里之间,该伸手的就伸个手,李小姐以后有什么事,缺人手啥的,往我们厂子说一声就行。” 这是在告诉自己,他们帮忙跟安梅清没关系?艾阳亲手为汪俊生倒了杯茶,“原来是这样,那有劳汪经理替我谢谢容先生了,说起来容先生年纪也不大,没想到却是个极有能耐,真是叫人佩服。” 提起自己家老闆,汪俊生一脸骄傲,“李小姐真有眼光,,别看我们容爷才二十岁,”他沖艾阳伸了个大拇指,“在咱们沪市却称得上这个,自从接掌了容氏的生意,咱们容家,那可是一日千里,就没有不赚钱的行当!” 容重言这么牛叉,为什么小说里没有提过这个人?艾阳搓搓下巴,这个问题没办法直接问,“容先生不但年轻有为,还古道热肠,佩服佩服。” 虽然眼前这个姑娘门第不显,还嫁过一回,但人漂亮啊,看样子还挺有主意,最关键的是,他们爷看上了啊,管她什么二嫁不二嫁的,能叫容重言动了春心,三嫁也无所谓。 “我们容爷对李小姐的果决也很激赏,不说咱沪市,就是整个华国,像李小姐这样的,也称得上一句‘奇女子’了!” 这话汪俊生说的发自内心,梁家再不济,也是有名的富户,这给梁维华当二房,将来生下一儿半女,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好事,可人家姑娘说不要就不要,最能耐的是,临走还白饶梁家这么大一庄子。 艾阳浅浅一笑,“人各有志罢了,我这人爱吃个独食儿。” 哈哈,把找男人也说的这么清新脱俗,汪俊生干笑两声,起身告辞,“有什么事,李小姐只管派人去厂子里说一声,我都交代好了,以后信河庄子上的事,就是我们容家的事!” 天上掉馅饼? 艾阳起身送汪俊生出去,却没有真的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如果是真的,信河有事,容氏的面粉厂会来帮忙,那这份人情她就得付出同样的代价,如果是假的,那就是人家的客气话,她当了真就成了傻子了。 反正这本小说讲的是虐爱苦恋,没多少家国情仇的,她这个小炮灰默默的躲在一旁享受生活就好,至于其他,只要人家不打上门,她也绝不会主动惹事。 没想到才刚过中午,可就有人找上门儿了。 乐香琴看着正在院子里坐在鞦韆椅上晒太阳喝果汁儿的艾阳,心里的火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她还当艾阳是叫安梅清给坑了呢,可现在一看,人家过的别提多逍遥了,说是嫁了一回,梁家啥也没捞着,还白白丢了座庄子! “李艾!”乐香琴几步冲到艾阳跟前,抬手就要往她脸上扇。 艾阳哪能被她打到,一闪身儿从椅子上跳起来,没成想,脚就踩在了乐香琴锃亮的小皮鞋上,疼的乐香琴哎呀一声,坐在了地上。 “老胡,怎么随便就放人进来了?你这门是怎么看的?”艾阳根本不去扶地上的乐香琴,直着脖子沖站在门口的老胡头髮火。 老胡头也挺冤枉,梁家不是之前的主家吗?“我,我,” 艾阳不是个不让人犯错的人,“以后记住了,这个家是我的,我不点头,谁也别想进来。” 乐香琴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你,李艾,我是二太太,你婆婆!” “前婆婆,”艾阳笑眯眯的看着弯腰弹旗袍上的草叶子的乐香琴,“二太太应该是看了报纸来的吧?来前也见过梁维华跟安小姐了吧?那你就该知道,我现在跟梁维华还有梁家,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二太太,请吧,我送你出去。” “什么送我出去?你是我们梁家二房三媒六证大红花轿抬回家的媳妇,你生是梁家的人,死是梁家的鬼,给我回去!”乐香琴仿佛不认识艾阳,敢情这丫头一直都是在骗她? 艾阳摇摇头,“二太太,时代总是在进步的,就像你一个寡妇,如果搁以前,这会儿正在家里给亡夫守节挣贞节牌坊呢,怎么可能穿着旗袍露着胳膊腿儿到处跑呢?你不能一边享着新时代的福,一边儿拿封建规矩来要求别人吧?我跟梁维华已经登报解除关系了,去之前我也问过了,那个是有法律效应的,确切的说,你所谓的大红花轿把我娶进门,其实才是不合法的,我跟梁维华按照民国的法律,根本连夫妻都算不上的。” 乐香琴才不管那些呢,她只要给梁维华娶个媳妇,然后生下属于她的孙子,继承二房的产业就好了,“我不管,来人,把二少奶奶带回去!” 必要的时候,她得好好这个不听话的儿媳妇上上规矩,让她知道媳妇是怎么当的。 二太太这次可不是自己来的,她后头还来着两个从丰城来的家人呢,两个大男人还绑不走一个李艾?
第32页 她转头看着信河别墅,这地方真不错,看在这个儿媳把安梅清的东西都弄到手的份上,她教训她的时候,会手下留情的。 只可惜乐香琴的美梦还没有开始,人已经两脚离地了,“啊,怎么回事?”她怎么被人抓起来了? 艾阳歪头看着被自己拎着后颈领子的乐香琴,“二太太,我说了,这是我的地盘,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可以随便进来的,”她现在体力也不如以前了,就算是藉助空气的浮力,一只手提着百十斤的乐香琴,还是有些吃力,艾阳也不再耗费体力,直接拖着乐香琴往大门处走。 “李艾,你这个悍妇,我是你婆婆,是你的长辈,你赶紧放手,来人啊,快,快把李艾给我抓起来,”乐香琴两条腿被粗糙的地面磨的生疼,她想从艾阳手里挣脱出来,可又使不上力,只能歇斯底里的大喊。 跟着乐香琴来的下人已经被吓住了,这哪是女人啊,“二,二少奶奶,” 艾阳一伸手,乐香琴已经被掷了出去,“接好了,带你们二太太回去,跟你们大老爷说,我跟梁家此后再没半分关系,如果他再来纠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艾阳准头不错,乐香琴正好砸到两个下人怀里,这会儿三个人都倒在地上,谁也爬不起来,她缓缓走了过去,低头看着正在地上挣扎的乐香琴,“二太太,其实我不想跟你闹这么难看的,你可不要逼我啊!” 艾阳说着,把乐香琴从身上的男人怀里拎出来放好了,又帮她拉了拉崩开的旗袍领子,“二太太,你还不到四十,梁伯韬看样子也是宝刀不老,你真想要有人继承你们二房的产业,跟梁伯韬生一个,不就两全齐美皆大欢喜?” “你,你胡说什么?”乐香琴惊讶的瞪大眼睛,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八度,“你给我闭嘴!”有些事他们可以偷着做,但这辈子都不敢叫人知道,而这个女人,才在梁家呆了一天,她怎么就知道了? 艾阳看了一眼已经听呆了的随从,笑道,“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梁家知道这事儿的,得有四五个了吧?只要她们有一个漏那么一丝口风,丰城县我不敢说,梁家嘛,恐怕有一半儿心里都清楚的很,不然,你以为大太太为什么那么恨你?不,她好像挺瞧不起你的,没办法啊,谁叫你偷了人家东西呢?” 艾阳看着浑身颤抖的乐香琴,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忍,毕竟她这个人不怎么喜欢欺负女人,“你回去跟梁伯韬带句话吧,梁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们的这种花边新闻要是被那些小报登出来,相信看的人一定会很多,咱们要不要试试?” 李嫂任嫂几个,听到外头的动静都跑出来了,她们眼睁睁的看着艾阳把乐香琴像只口袋那么拎着,扔出去,然后再眼睁睁的看着乐香琴被两个下人架着,出了别墅的大门儿,直到艾阳向她们走过来,三个人才缓过神儿来,看到艾阳过来,都下意识的往后躲。 艾阳被她们的样子逗乐了,“我就是从小力气大一些,又不是有三头六臂,更不会随便就跟人动手,你们不用害怕。” 任嫂先回过神儿,“是啊是啊,以前我们镇上,就有一个力气很大的人,能把磨盘给举起来,后来当兵走了,听说都当官了呢!” “可惜我不能当兵去,不然也混个官儿来噹噹?”艾阳嘻嘻一笑,随口换了话题,“咱们晚上吃什么?我都饿了。” “我刚做了点心,”任嫂一拍巴掌,她以为家里的太太来了,自家小姐是要叫她上点心茶水的,“小姐先吃一点儿。” …… 梁伯韬看着一身狼狈的乐香琴,“她真的这么说的?” 直到看到梁伯韬,乐香琴才敢放声哭了出来,“嗯,她说如果咱们再逼她,就把咱们的事登到报纸上,伯韬,她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她的力气怎么那么大啊,当初去打听的人,怎么就没查出来那丫头跟人不一样?” “这个还重要吗?”梁伯韬点了根烟,“算了,这次是你看走眼了,那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儿,离了就离了,留在家里,也是个搅家精!” 回来的路上乐香琴也想明白了,这个不听话的儿媳,远没有她的名声重要,如果她跟梁伯韬的事被传出去,就算是没有证据,只怕梁家族里那些觊觎二房产业的人,也会出来兴风作浪的,“只是这样,太便宜她了!” 梁伯韬冷冷一笑,“便宜不了,我问过维华了,李艾是拿咱们给李家的聘礼换的信河庄子。” 乐香琴恍然道,“是了,既然她不给梁家当媳妇了,凭什么李家还要收着咱们的聘礼?那可是四百亩最好的水田!”还是她们二房出的。 想到可以让艾阳不痛快,乐香琴一刻也不再多呆了,“我明天就回去,带着媒人打到李家去!” 李家的姑娘,自然由李家来收拾,她们只管拿回聘礼就行了。 第24章 水果行 两次出手,艾阳算是把信河庄子里的人都震住了,尤其是那些没看见东家“功夫”的人,更是把艾阳的能耐传的神乎其神,连容氏面粉厂的工人们都听说了。 汪俊生是不相信这个的,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还用暗器打断了指头粗的金鍊子,还把个大活人拎起来扔出去?
第33页 汪俊生听着可乐,再回沪市的时候,自然把这个笑话跟容重言讲了,“爷您不知道,传的可邪乎了,我看再这么下去,恐怕她都可以开坛收教民了。” 续贵生也听的嘎嘎直乐,“那小丫头我见过,就这么大点儿的人,”他伸手比了比艾阳的身高,“还拎着人扔出去?哈哈,扔的谁?吃奶孩子?” 他也是在江湖上行走的,当初也是续夫人跟顾千山手下的得力干将,什么样的厉害人没见过? 传说中这李小姐的本事,别说他没有,就是顾励行手下最当红的四大金刚,也没有这个本事。 还暗器?飞镖他看见过,但谁能甩飞镖,割断了金鍊子脖子却一点儿事也没有?这不是扯么?以为是报纸上登的奇侠话本故事? 容重言对这些自然也是不信的,艾阳说她会点儿功夫,身怀绝技的人他是见过的,扔人可以说是力气大,暗器,那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了,没个三五十年的功夫,根本不可能做到,“她兴许也是为了自保,才故意叫人这么传的,算了,由着她吧,一个女人不容易,不管是梁家还是李家,哪个肯放过她?” 汪俊生坚定的认为自家老闆对那小姑娘是动了心了,不然怎么会一直替她说话?还这么为她考虑?“要不我派人盯着些?如果有人过去闹事,就搭把手儿?” 他这个人,歷来是急主子所急,事事要考虑到自家老闆前头的。 续贵生却不知道汪俊生的用意,“搭什么手儿?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而且咱们是做正经生意的,又不是姓顾的那帮人?” 容重言知道续贵生因为续夫人的原因,对一切姓顾的都没有好感,“专门派人还是算了,她真有事求到那边,你帮帮也无不可,”毕竟艾阳主动离婚,替安梅清解决了好大的麻烦。 容重言的态度让汪俊生有些失望,“容爷,您不能成天泡在书房里,该出去透透气就出去透透气嘛,我听说丽晶大舞台演新戏呢,特意从京城请来的角儿,坤角儿!” 这个续贵生也是贊同的,搁旁人家里,容重言这样的都有儿女了,“不止是丽晶,百乐门前阵子选花魁呢,除了他们的头牌玉牡丹,还又推出来金水仙跟银玉兰,听说都是一等一的佳人儿,爷您过去疏散疏散?看中了哪个,咱们也捧一捧,只要咱们爷去,那些舞小姐倒贴都是肯的。” 捧什么捧,当他的钱来的容易?容重言对捧戏子包歌星没有兴趣,叫那些挣皮肉钱的女人倒贴?他成什么人了?“算了,你也别拐着弯骂我了,我不耐烦那些,我晚上看看母亲去。” 容重言这是要去续夫人那里,汪俊生忙道,“对了,前阵子咱们夫人去黄山路了,说是跟沪市妇女会一起搞募捐,续夫人也答应出席了,听说募捐的时候,全沪市的名媛都会到场呢,容爷,这两位夫人都去了,您怎么着也得捧个场。” 容重言点点头,“我知道了,对了,前阵子不是收了尊金佛嘛,给黄山路送过去,那件前明的山水,给母亲送过去。” 这两个娘,每人一件,绝不会厚此薄彼,续贵生心里佩服,“我知道了,今天我就送过去。” 他看了汪俊生一眼,汪俊生是汪夫人那边的人,有些话他不知道要不要在这里说,“那个,” 汪俊生多聪明呢,起身道,“容爷,我手上还有事,先回去了。” “你呀,就是心眼多,母亲们都不是小心眼的人,以后有话只管直说就行了,”容重言无奈的看着续贵生,“你越这样,两边才会离了心。” 说起来自家容爷,看着命苦,小小年纪被过继了出去,但长远看,天下最好命的又是他了,不论是亲娘续夫人,还是养母汪夫人,都是天下间一等一的明白人,要不是有这两个女人,容重言又怎么能顺利的接掌了容氏所有的产业? 叫续贵生看,有这么两个娘在后头顶着,可要比有顾千山那个爹享福的多了。 “是这样的,大爷前两天往黄山路去了,夫人请他喝了杯茶,”不是续贵生要瞒着汪俊生,实在是因为这就是顾家的家事,而且也不怎么光彩。 对于续夫人来说,不管是当年坚定的跟在顾千山身边的顾励行,还是早早就被送人的容重言,都是一样的亲骨肉,但两个儿子根本没有一点儿手足情,搁哪个当娘的身上,心里都不会好受。 容重言点点头,没说什么,不管顾励行去的目的是什么,跟他都没有关系,他能过去,母亲心里应该会好受一些。 …… 金大壮几个虽然在信河庄子上积威已久,但好在他已经被河匪吓破了胆,之后又被艾阳一招吓得没了魂,新得了重用的马老大又不捨得放过被东家重用的机会,加上贾管事的反水,几番夹击之下,金大壮几个再无还手之力,灰熘熘的拖家带口离开了信河庄子,回自己的在邻近镇子买的宅子里。 这会儿艾阳才有时间把从金大壮几个家里抄来的东西重新给拿出来算了一下,没办法,这种钱来的太快,数起来心情十分美好。 尤其金大壮还是个标准的守财奴,没有弄那么多的珠宝玉器,一只箱子装的都是金条跟大洋,这真是方便了艾阳了,都不用想办法出手,直接拿来用就好。
第34页 至于从几家抄出来的田地契,艾阳不免有些遗憾,这些东西都是在官府里备过案的,她出面肯定就暴露了,最终艾阳只能无奈的把那几张契纸,扔到了县警察局门口,自古民不跟官斗,如果被贪心人捡到了,自己去县里运作运作,那就只当黑吃黑了,艾阳不期望法律能制裁金大壮几个,就只能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了,而且这样的田产纠纷,也能绊住金大壮的腿,省得他们有时间跟精力还报復自己这个“不仁不义”的新东家。 收拾好家当,艾阳就由贾管事他们陪着,往十六铺的跟梁家有关系的水果行走了一圈儿,情况一如艾阳所料,并不尽如人意。 梁伯韬动作挺快,已经跟和梁家常年做生意的水果行打了招唿,让他们不再收购信河庄子的水果,但大家做生意歷来求财,信河庄子这十几年,又几易其主,梁伯韬对十六铺的水果行影响力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大,艾阳见过他们后,几位掌柜的都没把话说死,其实他们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今年的果子能把价钱再压一压,那一切好商量。 艾阳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做生意就是为了求财,换上她这个时候也会压一压价钱的,而且虽然去年梁家已经从这几家水果行里收到今年的定金,但信河的水果,对艾阳来说,真的是白捡一样,只要最后拿到的钱可以养活庄子上的人,至于营利,艾阳可以等到下一批秋梨上市。 虽然以前没做过生意,但艾阳并不认为这几间水果行会一直压自己的价,她问过贾管事了,沪市周围可没有几家规模如信河庄子一般的果园了,现在这交通,水果又是季节性很强的东西,这些水果行为了以后的生意,也不会真的把她这个新东家跟得罪死了。 “东家,您看咱们下来怎么办?”贾管事抹了把头上的汗,“我真是好话说尽了,他们就肯给这个数儿,”贾管事比了个数字,“但这样就太亏了,咱们的果子可是方圆百里最好的!” 艾阳点了点头,“就照他们说的来吧,不管定金付给谁了,咱们都不能不认帐,不过也就今年的樱桃跟枇杷了,至于后头的果子,想要就要再商量了。” 贾管事没想到艾阳这么好说话,担忧的看了一眼艾阳,没吱声转头去了。 跟几家水果行再次确认过数量跟交货时间,还有送货方式,艾阳给了贾管事几角钱,让他带着马老大几个找了个茶馆喝茶去了,而她自己,则装作普通的顾客,在十六铺热闹的码头跟集市间闲闲的游荡,遇到感兴趣的事跟话,就站在那儿听一听,再买点儿沪市特色小吃,饱一饱口福。 贾管事几个喝了茶,又一人吃了一碗阳春面,才算是把艾阳等回来了,“东家,您这是去哪儿逛了,这码头上太乱了,再万一把您给吓着了,” 艾阳今天穿了身儿灰色的长衫,反正她的头髮已经剪短了,干脆学着梁维华用髮蜡把头髮都背到脑后,又弄了顶礼帽带了,她本来走路没有时下女子的娉婷,不细看,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少爷出门玩,因此倒没有太引人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疯了,所以今天最少要更一万六,而且精神分裂,更了一万六然后就是今天就这么v了! 不说了,都是泪。今天等于是有一章万更v章,后面的两章,28跟29,请先不要买。 第25章 李照田 艾阳倒了杯茶喝了两口,“没想这十六铺这么繁华,我走了这么久,才走了两道街,等闲了得好好过来逛逛。” 贾管事嘿了一声,指着不远处的码头,“就沖这码头,想不繁华都不成啊,这南来北往的货船,都是在这儿卸了货,往沪市运呢!” “你说的没错,光这一个码头,就能养了多少人口,”艾阳看着江上的点点货船,这些船不但养了船工水手,还养了十六铺的码头工人,甚至周边各式各样的店铺,“我在这儿租间铺子做点儿小生意也应该错不了。” “做生意?”贾管事看了一眼艾阳,又转头看着马老大,心道是不是这傻货时谗言了?“东家,这里的生意可不好做啊!” “为什么?”就沖十六铺这人流量,就是卖个茶叶蛋,都不愁没人买啊,艾阳刚才一路走过来,光端着盘子卖削好的水果的,都不只一两个,如果不是知道这些水果都是从水果行里以最低价买到的烂果子,削了之后出来卖的,艾阳都想买一盘解解渴了。 贾管事四下看了一眼,一指码头上蹲着的几个人道,“您看见了没有?那是洪门的人,这整个十六铺都是洪门的天下,您一个妇道人家……”在这儿可不好混啊! “现在不是开始讲男女平等了,你看那么多女职员,女先生,就是这茶楼里,也有女知客了,我开个店,很正常吧?” 哪一行都有自己的规矩,十六铺是洪门的天下,艾阳也没打算打破人家的稳定,“咱们照着人家的规矩来,该交什么费就交什么费就好了,我也就是想着找个事儿做,也给咱们园子里的水果找个出路,顺便也给咱们庄子里的女人们找点儿活干干。” 信河庄子只种果子不产粮,水果不能当饭吃,庄子里的长工跟佃户虽然不多,但日子也过的紧巴巴的,艾阳觉得得弄个共同致富的事来做做,哪怕用来打发时间呢。
第35页 没想到新东家什么都懂,贾管事顿时来了精神,他眨着小眼睛一脸谄笑,“东家,这十六铺我是常来常往的,要不您把这事儿交给我?” 艾阳一笑道,“这个不用了,你帮我打听一下,这沪市有玻璃厂吗?就是能生产玻璃瓶子的,”艾阳从手里拎的布袋子里掏出一瓶西洋罐头来,“大概就是这种瓶子。” 贾管事为难了,但他不能直接跟艾阳说自己不知道啊,“东家,这西洋罐头可是好东西,一般都在沪市的大百货公司里才有得卖呢!” “那可不一定,这不,我不就在十六铺买到了?”艾阳看穿了贾管事的心思,“租铺子的事你一会儿带我去找一找这里的经济行,玻璃厂的事,你这几天多往外跑跑,帮我打听打听,庄子里的事,就交给马老大他们,你放心,我既然要做生意,自然就需要人手,你一时半会儿还失不了业。” 这是承当自己继续在信河庄子里干活了?贾管事喜出望外,“谢谢东家,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出去打听。” 别的东西艾阳不知道,罐头她太熟悉了,信河庄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水果,她把这些做成水果罐头来卖,相信比卖到水果行,让人家来左右价格要划算跟自由的多。 心里有了计较,几人就没有再多留,去了十六铺的经济行,把自己的要求跟里头的人说了,艾阳便乘着小船,回了信河别墅。 …… “贾管事先回去歇着吧,马大哥,你叫几个人跟我一起回白楼,我有事跟你们说,”艾阳人刚拐到往白楼的路上,就听到了一阵说话声,她微微一笑,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早点儿把这些人解决了,她才能早些过上清静的日子。 马老大应了一声,转身往庄子里去了,倒是贾管事没走,“是不是有事啊东家,我也过去帮个忙?” 艾阳看着贾管事精瘦的小身板,摇头道,“没什么大事,今天我娘家哥嫂要过来,我哥那人脾气暴躁,是个一言不合就跟人动手的主儿,所以我才让马老大去喊人去了。” 贾管事可是亲眼看见艾阳削了金大壮的金鍊子的,妹妹都这么厉害,那大哥该是什么样的狠人啊,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那我也过去催催,把能叫来的人都叫到白楼去!” 他才不跟着去呢,万一兄妹两个动了手儿,伤及他这个池鱼可怎么办? 艾阳抿嘴一笑,“嗯,你赶紧的。” 李照田远远的看见一个穿着长衫的少年过来,待走近了才发现是自己的妹子,不由沉了脸,“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一个妇道人家,穿成这个样子往哪儿浪荡去了?” 李照田两口子快被这个不省心的妹子给气死了,好不容易给妹子找了那么个好人家,没想到傻妹妹一点儿都不惜福,硬生生把一门好亲给毁了,这下可好,梁家给的四百亩上等水田,他还没在兜里捂热呢,就被人堵着门要了回去! 想想那几百亩田,李照田心疼的肝颤,偏又不敢跟梁家为敌,只得转头找妹妹算帐来了。 不过他来到信河庄子一看,对这个庄子也挺满意的,这地方虽然没有梁家给的田地多,但里头可是已经成材的果树,每年的果子都是一笔不小的收成,还有这小洋楼,那可是沪市的达官贵人们才能住的,在外头等艾阳的时候李照田就想好了,这处别墅他是不配住的,干脆卖给丰城的财主们,果园他得留着,他儿子清泉眼看也一年年大了,他在家里经营着米粮铺,儿子可以过来照看着果园,这可是一笔不小的产业。 艾阳冷冷的看着李照田,“你们来了?腿脚可真够快的。” 老胡头在院子里听见艾阳说话的声音,忙跑出来,“东家,”他看了一眼李照田夫妇,“东家您临走时吩咐了,说你不发话,外人一概不许进,我才没有给舅老爷跟太太开门。” “你做的对,”艾阳点点头,沖身后的李照田道,“进来吧。” 李照田正要说话,妻子鲁氏忙在后头拉了他一把,“走,咱们先进去再说,小姑你不知道,我跟你哥哥听说你居然连招唿都不跟家里打一声,就跟梁家大少爷离了婚,都吓坏了,你哥扔下家里的生意就过来了,就怕你吃了亏!” 鲁氏平时跟小姑子相处的时间最久,这眼前的女人,除了一张脸没变,哪有一点儿小姑平素的样子?这里头肯定有他们不知道的蹊跷,而且他们在外头等的也太久了,得先进去了,才好说后头的事。 艾阳只当没看见鲁氏的小动作,鲁氏对李艾不亲,她能理解,亲生哥哥都要卖妹子,指望嫂子出来力挽狂澜那是不可能的。 “李嫂,倒杯茶来,”艾阳把帽子递给出来迎他们的李嫂,径直在沙发上坐了,“大哥,嫂子,你们坐。” 李照田跟鲁氏已经被屋里的一切晃花了眼,鲁氏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沙发,又轻轻的摁了一指头,“小艾啊,你这是掉进福窝里了啊,这就是洋人坐的凳子吧,唉,我还是上次二太太请我跟你哥去梁家做客见过,这是第二回 。” 李照田冷哼了一声,一屁股要沙发上坐了下来,“你上去把东西收拾收拾,今天就跟我回去!” “回去做什么?让你们把我再卖一回?”艾阳看着贪婪之色都要溢出眼眶的李照田,“我请你们进来,是想一次把话跟你们说清楚,但我绝不会跟你们回高湖。”
第36页 李照田冷笑一声,“小艾啊,你是我们李家的姑娘,现在梁家不要你了,你不回李家,想干什么?你回去了,我叫你嫂子再托托人,给你另寻一门亲事才是最要紧的,你一个女人,在这儿住着像什么样子?传出去人家会怎么说你?” “沪市离婚的女人我不是头一个吧?离婚了独居的我更不是头一个,我看那些女人也没有被唾沫星子给淹死,大哥,就算是按民国的风俗,也讲究初嫁从父,再嫁由己,我的事以后跟你们没有关系了,也不劳你们操心。”艾阳静静的看着李照田,嗤的一笑,“大家一场兄妹,当个亲戚走动走动也不错,要真是撕破了脸,都不好看的。” 再嫁由己? 就冲着这信河的庄子,李照田也不会让艾阳自己当家作主,“没门,李家就没有这样的规矩!反了你了,今天你要是不跟我回去,我回去叫人族里的人来拿你,到那个时候,可不会再像今天一样,跟你好好讲道理了。” 艾阳轻轻一笑,“大哥啊,从一进来,你就眼珠子乱转,恐怕是在估算这房子的价钱吧?你的主意我都不用猜,先把我弄回去关起来,然后呢找个出得起价钱的再卖一回,至于这信河的庄子,自然就成了你们李家的产业了。算起来,把整个李家都折个价,也不值信河庄子的钱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已经疯,继续更新,拜託大家看在我药不能停的份上,正版订阅一下,哭着走了。 第26章 李照田被艾阳毫不留情的拆穿心事, 面上有些下不来,“你少胡说, 我是照着李家的规矩来办事的,你不经家里的允许, 私自跟梁大少爷把婚离了,这就是大孝,我还没有治你的罪呢!” “治我的罪?你是谁啊?法院?还大不孝,你是我哥,不是我爹,我不是你生的也不是你养大的,你把我卖了给人当姨太太, 给自己换了四百亩水田, 都不怕没脸见泉下的爹娘, 这会儿跟我说什么‘孝道’?” 反正在自己家里, 艾阳一句也不饶了李照田,只要这个哥哥有点儿人性, 小艾就不会落到投江的结局, “你想叫我孝顺谁呢?你吗?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寿限!你把我卖到梁家, 我就是梁家的人, 在家从夫, 我听梁维华的话跟他离了婚, 这庄子是他补给我的赡养费, 我们的离婚协议上写的清清楚楚, 跟你们李家有半毛钱关系?你谋夺亲妹子的养老钱, 还要不要脸啊?” 李照田被艾阳说的目瞪口呆,“你,小艾,你这是怎么了?”妹子嫁了回人,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 艾阳一笑,“我没怎么,我好着呢,嫁到梁家虽然只有三天,但我算是学明白了,人家大富大贵的人家,处处都是讲法律的,梁维华不愿意娶我,就跟我去登报解除了婚约,他也跟我说了,我呢,不管是算离婚的女人,还是把自己当寡妇,都跟李家没关系了,大哥,你可别再拿乡下的老一套来吓唬我了,如果梁家真的不讲法律,只讲老规矩,那今天过来找我的就不是你们姓李的,而是梁家族里的人,我如今可是梁家的人,不是你们李家的!” “人家不是休了你吗?休是什么意思你不懂?人家不要你了!”李照田实在是眼热信河庄子,但他一个镇上开米粮铺的,更憷梁家,夺产之前,他得把事情搞清楚才行。 “现在没有休不休这种说法了,好吧,你就当我是被梁家休出来的,那我这种被休了的女人,就是你们李家的耻辱啊,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妹妹,不就得了?我现在又不是无处可去,求到你们门上了,你们呢,也不是真的听说自己妹子受委屈了,过来帮我撑腰来的,大家何必呢?远一些,当门亲戚不行吗?非要闹到公堂上,打一场争产官司?” “打官司?打官司官家也不会向着你的,”鲁氏见李照田败下阵来,捋着袖子帮自己男人说话,“好女不进官门,你真跟我们打官司,你自己不要脸了?小心族里把你押回去沉塘!” “我亲哥哥为了争妹子的卖身钱,都不要脸了,我怕什么?我才知道好女不进官门,嫂子你放心,告状的时候,我一定把你跟我哥一起列成被告,让你陪着我哥一起上公堂,到时候我看看,你从官门里出来,会不会回家之后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以示清白!”艾阳冷笑一声,鲁氏自己也是个女人,苛刻起女人来,比男人都狠。 李嫂在屋里已经听不下去了,她在信河别墅里也呆了许多年了,自问比其他人理直气壮的多,她把两杯茶放在李照田跟鲁氏跟前,“我说李家大爷,太太,你们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白楼是我们之前的东家安大少奶奶的产业,我们东家小姐不跟大少奶奶争男人,大少奶奶特意谢谢我们小姐,才送给她的,这种钱你们都来争?你们房子跟地要走了,不想想我们小姐怎么活?小姐要是想不开,又跑去找梁少爷了,那大少奶奶是不是得问你们把信河庄子再要回来?” 李嫂斜睨了李照田夫妻一眼,“安大少奶奶家里,可都是在沪市当着官儿呢,安家老爷可是沪市一等一的体面人,你们把他老人家给惹恼了,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艾阳赞许的看了李嫂一眼,这在富贵人家当过差的就是不一样,“李嫂已经跟你们说清楚了吧?如果不信,你们可以去县里好好问问,这信河庄子当初到底是谁名下的?大哥,如果你是那种真的有本事,也不会把亲妹子送人当姨太太了,叫我说,人有多大的本事,就端多大的饭碗,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会给自己招来灾祸的!”
第37页 李照田只听梁家人说信河庄子是梁家的,给了妹妹,所以要把当初的聘礼要回去,却没想到信河庄子是人家梁家大少奶奶的产业,这哪有大少奶奶把产业送给二少奶奶的?肯定是因为觉得自家妹子生的太好,怕抢走了她的男人,才破财消灾把人给打发出来的。 看来妹妹没有骗自己,想想梁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妹妹竟然不跟梁伯韬和二太太商量,敢私自跟梁维华去离婚,而梁家却一声不吭认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梁家也怕这位大少奶奶。 如果他真把妹妹逼急了,妹妹又跑梁家去了,没准儿真的会把安家惹怒,给李家招来灾祸,但这么大块肥肉自己只能看不能吃,那可不是李照田的作风,何况这东西是亲妹妹的,那跟是他的又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李照田脸上堆了笑,“叫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这女人嫉妒起来,那可是会出人命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别说安家了,就是梁家那也比不了,还有,小艾了,你别一句一个‘姨太太’的说自己,我是你亲哥哥,能把你送人当姨太太吗?梁家是三媒六聘娶你过来当二房少奶奶的,不然我会捨得把你嫁出去?” 李照田话风一转,鲁氏立马跟上,“就是啊,你哥哥就你这么一个妹妹,可是把你当眼珠子一样疼的,要不是梁家正经遣了媒人来求亲,他能点头吗?你可不要误会了你哥哥的一番苦心。” 艾阳不屑的一笑,“如果二房梁维中没死,他过来求亲,你们应了,那是真的疼我,可你们扪心自问,如果梁维中没死,会来李家提亲吗?” 那肯定不能够,人家梁维中可是丰城头一个留洋的学生,只可惜命太短,死在外头了,“你不能这么说,二太太可是说了,只要生下儿子,就能继承二房的所有产业,到时候你就是当家太太,别说高湖了,整个丰城也找不来比你更风光的女人了。” “嘁,这些虚头巴脑的话就别说了,你当我还是以前的小艾呢,拿你们当亲人,随着你们哄骗?这么好的事,丰城那么多有钱人家,怎么没一家把闺女嫁过去呢?”艾阳摆摆手,“行了,话说清楚就好了,你们来的倒也正好,我正发愁呢!” 李照田立马坐直了,“妹妹你有什么烦难的事,只管跟哥哥说,我也正发愁呢,”他看了看偌大的白楼,咽了口口水,“我跟你嫂子接你回家,你必定是不愿意的,但你一个人在这儿住着,我们怎么能放心?我叫明英都过来陪着你,还有这果园,地里的活儿你哪懂啊,先叫你表哥多寿来四下转转,帮你看着点儿,等我回去把铺子里的事料理清楚了,就过来帮你,” 明英是李照田的女儿,多寿姓鲁,是鲁氏的弟弟,如今在李家的米粮铺子里帮忙。 李照田一脸心疼的望着艾阳,“从小到大你就没吃过苦,光吃着细米白面,哪知道这细米白面是从哪儿长出来的?更别说果园了,就连我,想想都是愁的,不过没关系,以后你只管在小洋楼里享福,外头的事就交给哥哥了,哥哥保管把庄子上的事给你料理的清清爽爽的!” 这真是前驱虎后引狼啊,一个个脸怎么那么大呢?艾阳笑了笑,“大哥家里也一摊子事呢,又要忙田里又要张罗铺子,别说你一个人了,就是嫂子跟鲁多寿,不也都得给你帮忙吗?我这里就不劳烦大哥了,” 她一指早已站在楼外头的马老大他们,“这是我庄子里的管事跟佃户,他们几辈子都在庄子里侍弄瓜果,都是老把式了,有他们在,我不用费什么心,不过大哥愿意帮我我还是很感激的,” 艾阳一脸为难的欠了欠身儿,“我今天跟贾管事往十六铺去了一趟,唉,你不知道那些果园的老主顾,都得了梁家的话,说不许再收我们果园的果子,这本来也不算什么,东家不买,我卖西家就行了,” 艾阳见李照田连连点头,气嘆的就更长了,“可没想到,人家都拿出以前的契书了,说是去年安少奶奶就收了今年果子的定金了,现在好了,今年的果子人家要拉走,钱却只用付剩余的六成,可这庄子里这么的多的吃喝,靠这点儿钱怎么成?我这头一年不是得白往里贴钱吗?” 李照田不自然的往后头挪了挪,这个他懂,他下去收粮食,为了保证那些地主能粮先卖给他,是会提前给一部分定金的,可这其中的利润,顶多能赚两成就是好生意了,果子他不懂,但水果这东西,不如粮食经放是众所周知的,而且平常人家,连饭都吃不饱,哪会花钱买这个啊? 这么算下来,今年的利润已经叫梁家的大少奶奶拿走了,他妹子就剩下个赔了,“还有这样的事?梁家这样可就不讲道理了,你没问他们把钱追回来?” 艾阳眼眶登时红了,“我凭什么管人家要钱啊,这么大的庄子给了我,契书也写好了,再过去要钱,不是讨打吗?大哥,我嫁过去的时候,你才给我准备了多少嫁妆?除了娘留给我的,你也就给我添了几箱子料子,还都被我留在梁家了,你也真是的,梁家问你要水田的时候,你没把我的嫁妆都要回来?” 梁家人来的时候,李照田两口子都快吓死了,哪还会想到跟人要李艾的嫁妆,鲁氏道,“二太太说你把东西都搬空了啊?”
第38页 “嫂子你也真是的,她说的话你也信?整整一船东西呢,我跟着梁维华去沪市,能带一条船过去?我也就把娘留给我的首饰带走了,其他的家具衣料,都没拿!算了算了,那些东西我也不要了,你们要是能讨回来,就算是我给侄女儿的,” 艾阳不动声色的给鲁氏找了点儿事干,省得她成天算着自己的东西,“大哥,这样行不行,你先借我两百大洋,等明年我这庄子上有收成了,我就还你!咱们亲兄妹明算帐,我给你写借条。” 二百大洋?他一个小本生意,哪来二百大洋啊? 还借给妹妹,要是明年她还不赚钱,他怎么办?“我哪来那么多钱啊?你也知道的,咱们家的钱,都得留着收粮呢,我借给了你,铺子下半年就能倒了,不如这样吧,” 李照田起来在小楼里转了转,“你也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倒不如直接把这儿给卖了,我看怎么着也能值万把块大洋,以后你就住家里,有这一万大洋,你还愁什么?你放心,我跟你嫂子绝不要你的,等将来你要是寻着了好人家,都当嫁妆叫你带走!” 李照田越说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一万大洋他是少说了,等他找好了买家,交到妹子手里一万大洋也够她过后半辈子了,自己呢也能发笔小财,“我这就去帮你打听看哪家愿意接手。” “一万大洋可不行,大哥,你要是真的想让我把庄子出手,怎么也得这个数,”艾阳沖李照田伸了四个指头,“大少奶奶跟我说了,这里怎么也值四万大洋,这样吧,我也不要多,你到时候给我三万五,剩下的我当我给你的辛苦费,等我拿了钱,就搬到沪市租界里去,我看沪市的女孩子都上学呢,我有钱了,自己也找个学校读书去,然后也像大少奶奶那样念大学,她还跟我说,书读的好了,能出国留洋呢!” 三万五?这儿哪值三万五啊?就算是值这么些,可如今这世道,谁又会花这么多钱买个果园子?这小洋楼好是好,但又有几个有福气住这样的地方?不是折寿吗?“那是安少奶奶哄你呢,这儿哪儿值三万五啊,叫我说,一万五都没人要,不信我帮你问问?” 艾阳摇摇头,“大哥你卖了我一回还不够,又来哄我了,我在十六铺经济行都问过了,人家帮我估过价儿了,三万五一点儿也不多,你要是能帮我卖这个数,你就去打听打听,要是卖不了,我就守着这庄子过了,咱不说这个,你就说你借不借钱给我吧?” 李照田没想到他这个妹子嫁了回人,变的这么不好哄了,还咬死了三万五,真能卖三万五,他能捞着什么?捞不着好处的事,他为什么要做?“你不卖就不卖吧,钱我也想借给你啊,可是我真的没有啊,你成亲的时候,家里也是办了几天流水席的,钱可真没少花,唉,到现在窟窿还没补上呢!” 听见李照田不肯借钱,艾阳登时就落了脸,“还亲哥哥呢,拿我换水田的时候利索的很,现在妹子有难了,问你借二百块,都推三阻四的,啧啧,你还真是手足情深啊,咱们九泉下的爹娘知道了,非气的晚上过来找你不可!” 她说完了直接站起身,“李嫂,任嫂,替我送客!” 鲁氏没想到她们两口子大老远过来一回,除了杯茶,什么也没捞着,“小艾你千万不要误会你大哥,他是真的有心无力啊,家里什么情况你不比谁都清楚,实在是拿不出来,不然会不借给你?唉,” 她一脸艷羡的看着客厅里金碧辉煌的装潢,“你也别生气,这样吧,今天我们在这儿住一夜,明天回去了,我叫人把你侄女儿送过来跟你做个伴儿,不然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们也不放心,还有多寿,叫他过来替你看个门儿也行,我看给你守门的都老的不中用了,我跟你大哥来,他竟然煳涂的把我们关在外头!” “马老大,去渡口看看给我大哥赁条船,”艾阳沖外头喊了一声,转头沖鲁氏冷笑道,“嫂子你就别装好人了,我这儿都穷的揭不开锅了,这房子里挺大,可沙发茶几不能当饭吃,你愿意在这儿饿一晚上,我不好意思叫亲戚陪我饿着的道理,你们还是趁着天不黑早点回去吧!” “至于明英,我这儿正缺小丫头呢,你把她送来也行,这样我刚好可以把家里这几个人都散了,能省一笔是一笔,我可先说好了,不管是家里还是果园里的活儿,明英可都得学着做,我这儿不养闲人!但是你兄弟不行,你那么在个兄弟,住我一个离婚的女人家里做什么?坏我名声啊?你真要他来,我也不撵人,跟外头那些佃户们住去,人家吃啥他吃啥,人家干啥他干啥,放心,将来人家拿多少工钱,我一个了儿也不少给他!” 鲁氏人尖酸,但对自己的孩子那绝对是亲娘,李艾没出嫁的时候,鲁氏负责在米粮铺子里收帐,家里的一切家务,都是李艾一个人承担了,李明英,那才是真正的李家大小姐,只要嘴巴甜一点,多叫几声姑姑,就可以把李艾当保姆用的。 艾阳又不傻,才不会弄一个吃闲饭的祖宗过来,而且小姑娘过来了,她不但要管人吃饭,还要对她的安全跟教育负责,让她来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鲁氏看着李嫂跟任嫂,刚才她还羡慕李艾一个小丫头,居然有两三个老妈子伺候着,加上白楼里条件这么好,才想着把女儿送过来跟着她姑姑享享福,没想到明英人还没来呢,李艾就算计着把老妈子辞退了,叫自己的女儿当小丫头,“你又说笑话了,咱明英是你亲侄女,你捨得那么用她?再说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会干什么?”
第39页 艾阳不以为然的一笑,“话不能这么说,嫂子你可别忘了,当初娘病的时候,你忙着铺子里的事,伺候娘的事可全交给我了,” “诶,不说这个我还想不起来呢,你做为儿媳,不给婆婆侍疾,可是大不孝啊!哎呀呀,这事儿要是叫族里知道了,”不是搬宗族嘛,李家有族里也算是过的好的了,递个把柄给他们,李照田两口子得被剥一层皮! 鲁氏尴尬的抹了把头上的汗,“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你那会儿才八岁,会干什么?娘我怎么没管了,是你忘了,没有的事。” “那你跟我说说,娘病的时候都吃了什么药?中间换过几回大夫,改过几回方子?不用次次都记着,说两回就行,”艾阳不记得,但小艾记得啊,李艾的爹在她一岁的时候就不在了,李家的米粮铺子全凭李艾娘跟李照田撑着,等鲁氏进了门,李艾娘提了几年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了,反而直接病倒了。 才八岁的李艾就成了家里的小丫头,而新嫁娘鲁氏,则热情的投入到米粮铺子的经营当中,翻年又生下了一对儿龙凤胎,就更是如虎添翼,成了李家的功臣,根本没时间去婆婆跟前侍候了。 李艾的娘看到了孙子孙女之后,安详的合了眼,而李艾又成了一对孩子的小保姆,一直把他们照顾到她出嫁的那一天,说白了,李艾活了十六年,愣是给这对夫妻当了八年的免费丫头! 临了,还叫亲哥哥给卖了。 鲁氏被艾阳问的脸上一阵儿青一阵儿白的,她可怜巴巴的看着李照田,“他爹,你们家小艾真是出息了,开始挑嫂子的不是了,可怜我为李家当牛做马……” “你可打住啊,别在我这儿哭,晦气的很,你当牛做马是为了李家不错,但更是为了你自己跟你的儿女,从你嫁进来,我就成了你的牛马,算了,这些旧帐咱不翻了,你们明英刚好也八岁了,我九岁的时候就开始带她了,叫她过来给我帮两天忙也没啥大不了的,小姑娘现在起就学本事,将来才能嫁到好人家啊!” 这可是鲁氏让李艾干活的时候常说的话,在娘家勤快能干,才能传出好名声,才能嫁个好人家,“还有你们清泉,你们也把他给我送过来吧,跟着马老大他们学学怎么侍弄瓜果,将来大了,过来给我当个管事,放心,我这个亲姑姑绝不会亏了他。” 他们家清泉可在镇里的学堂读书呢,等再大些,是要送到县里的洋学堂的,怎么可能过来学种地?鲁氏一拉李照田,“他爹,你妹子嫌弃咱们呢,一顿饭都不留,算了算了,这些年我的一片苦心只当是叫风颳了去了,走吧,” 她抹了抹眼泪,“再在这儿呆着,我这心里不好受。” 我管你好受不好受呢,你们什么时候想过李艾好不好受? 艾阳连客气话都不再说一句,“马老大,替我送送,对了大哥,要是你还想着咱们是亲兄妹,回去就帮妹妹想想办法,咱们家怎么说也有三四百亩地,还有间米粮铺子,总不至于真的连二百大洋都拿不出来,这传出去不是叫人笑话吗?要不你回去准备准备,过两天我回高湖取去?” 李照田恨恨的瞪了艾阳一眼,“取什么取?取也没有?你不算算你成亲我花了多少?这次梁家来闹了一场,我磕头作揖赔人情又花费了多少?还要钱?没有!” 他看着白楼里头的摆设,“真缺钱的话,就把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卖了,真当自己是城里的千金大小姐啊?不知道挣,就知道花!” …… 终于走了,艾阳叫老胡头看门给关了,转身上楼把身上的衣裳换了,又舒服的洗了个澡,才算是缓过劲来,说实在的,她这副身体真的不如自己以前,漂亮是足够漂亮,但因为从小干活,底子没打好,内里是虚的,艾阳大大的伸了个懒腰,下楼吃饭去。 她还小呢,得趁着还在生长期,把之前亏的都补回来! “东家,”艾阳下楼正看见马老大又回来了,“大爷我已经送走了。” 艾阳点点头,她本来都做好以多欺少的准备了,没想到李照田两口子内里也挺怂的,拿着梁家安家一通吓唬,还真管用了,“嗯,麻烦你了,对了,你帮我在村子里找个精明干练的女人,人品人缘都要好,最好年轻一些,让她来见我。” 马老大不知道艾阳要做什么,点头应了,临走又小心翼翼道,“东家,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可不说吧,我心里又不过意……” 艾阳指定马老大,也是有原因的,她那天晚上把庄子上的人家都走遍了,等于是在挨家听壁角,得出的结论是马家都是厚道人,人不聪明不要紧,多了阅歷积累的经验之后,会慢慢进步,但如果心眼坏了,那用他就是给自己添堵了,“没事,有什么事你只管跟我说,对错我来判断,你只管把想说的说出来就行了。” 马老大同情的看着艾阳,“我送大爷回去的路上,听了些话,我觉得他们两口子没对东家您心里憋着气呢,东家您还是小心点儿吧。” 马老大的心思很简单,就沖艾阳一来就赶走的三个不把他们当人的管事,又给钱叫整个庄子上的人连吃了几天饱饭,他们就更乐意跟着这样的东家,加上艾阳的事庄子上也传遍了,大家都知道她是城里梁大少的下堂妻,这又叫马老大他们觉得艾阳挺可怜的,听见了不好的话,就忍不住提醒她一句。
第40页 李照田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认输呢?今天不是过是被自己打了个措手不及罢了,回去之后,想想这么大个庄子,肯定捨不得放手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啊,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只管来跟我说,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我希望咱们整个庄子上的人,都能吃饱饭日子过的比之前好,是真的。” 艾阳说的郑重,马老大自然相信,毕竟这么些年,艾阳是他见过的最好的东家,“我们都听东家的,我这就回去帮你找人!” …… “容爷,去高湖的人回来了,”汪俊生推门进来。 容重言放下手中的笔,没理他这个茬,“面粉厂那边怎么样了?电线还老是被人剪了?” 汪俊生点了点头,“昨天又断了,这一熘儿几十里,我专门安排人夜里排班巡夜了,可惜真的是防不胜防啊!” 面粉厂用的是最新式的机器,这电晚上一断,第二天得修一天,时间对他们来说,真的就是钱啊,何况你今天才修好,明天没开工呢,晚上有可能就又被人剪了,这么一来,工厂根本就没办法正常运转,对于容重言来说,浪费的不是时间,都是白花花的大洋,何况找人修电线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容重言从书桌后站起来,“连着许多天了,这是明显有人在针对咱们,面粉厂离市里远,他们才对面粉厂下手的,好在那个厂子不大,但你也叫人应着点儿心,电老虎电老虎,他们不懂得其中的厉害,触了电伤了人命,又是一场官非。” “官非,都不敢明着跟咱们斗的人,还敢跟咱们打官司?”汪俊生冷冷一笑,容氏能走到这一步,又岂是怕事的? 容重言点点头,“别人都打上门来了,如果容家不应战,何以在沪市立足?你这几天再调人过去,一寸一寸的给我查,抓住了人,我当众处置!” 汪俊生应了一声,“那个,李小姐的事……”看来容爷对她没兴趣? “查到什么了?”容重言道。 “也没有什么,说起来李小姐也是个可怜人,但是吧,”汪俊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大概把李艾的情况眼容重言说了,“听查人的意思,那就是个小白菜儿,可……” 他们看到的,哪里有一点儿小白菜儿的样子?就算她在信河庄子的作派,一个米粮铺子家的女儿能有这样的能耐?那把她卖给梁家的李照田得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他们查的结果,李照田就是个土财主,家里几百亩田,开了镇上唯一一家米粮铺子,除了卖自家的粮,也三不五时的来回往各处倒腾倒腾,但规模都不大,在汪俊生眼里,就是个挣零花钱的水平,李家小艾因为容貌出众,从来不在人前露面的。 容重言也觉得挺有意思的,他在万国百货跟信河庄子上见到的,绝不是汪俊生口里的那个李艾,知道登报离婚,知道自己的婚姻不符合如今的新法,沪市的女子也没有多少吧? “行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先放着吧,”不管李艾是什么样的人,如今跟安梅清再无交集了,跟他们容家,也不会再有关系。 这就完了?汪俊生还想着那姑娘长的不错,能叫容重言动了心,就算是不能明媒正娶,弄回来当个姨太太也不错啊,没想到这就没下文了?“容爷,那白楼那边,咱们还管不管了?” “如果他们找你,能伸手的你就伸伸手,如果没人找,就算了,”容重言并不觉得这是值得汪俊生特意费口舌的大事,“你这人怎么回事?看上人家姑娘了?我跟你说,你敢起歪心,家里嫂子可饶不了你!” 汪俊生干笑一下,“我是觉得爷您一人儿太孤单了,那小姑娘也挺有意思的,带回来逗个乐也挺好。” “逗个乐?她?”容重言讶然的看着汪俊生,仿佛要看清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现在还有这个想法?她是那种可以随便取乐的女人?” 汪俊生挠挠头,“那也得看是什么人嘛,您这样的,往外头一站,愿意跟您的女人,能从徐汇排到奉贤去!” 容重言难得跟汪俊生讨论这样的“桃色”问题,汪俊生可不想错过这个“进谏”的机会,“容爷,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该有个人了,您老是一个人呆着,夫人们养老也不安心不是?” “母亲并没有这个意思吧?你又在这儿假传圣旨,”容重言横了汪俊生一眼,“走吧老汪,干你的正事儿去,我忙成这样,哪有功夫跟那些娇小姐们喝咖啡看电影去百乐门跳舞?” “适当的应酬就当是消遣嘛,这古人都曰过,食色性也,你这么不近女色,别人该乱想了,”汪俊生不死心的小声嘟哝,“可您也不包戏子……” “敢情为了不让人议论,我还得为他们包戏子捧歌星啊?”容重言无语的沖汪俊生摆摆手,“赶紧走吧,别耽误我办公,我这儿正等米国人的电话呢。” …… 艾阳这两天暴躁的不行,家里三天两头的停电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如果只是白天也就算了,反正她白天几乎都跟马老大他们在园子里,看着庄户们摘樱桃跟枇杷,可晚上也停,这就让艾阳无法容忍了,没有电她看书洗澡都成了问题,这太影响生活质量了。
第41页 “东家,我打听过了,是面粉厂那边出了问题,”马老大人勤腿快,得了艾阳的吩咐,跑到面粉厂那边找原因去了。 等艾阳弄明白前因后果,心里对那些背地里算计容氏的人翻了无数个白眼,你有本事自己也开个厂,把质量提高价钱压低,抢生意啊,背后弄这些小动作,恶不噁心人啊?“那汪经理怎么说?什么时候才能抓到人?” 马老大摇摇头,他没见到厂子的经理,只是跟看门的打听了一下,“听说厂里的工人们都成立了巡逻队,沿着这一路的电线桿抓人呢,就是这来迴路程太远了,也不知道人家每次要剪哪一段儿,还没有抓着。” 确切的说,马老大在厂子里见到了好几个工人,个个都熬的脸色发青,“我看还得再等等。” 这敌暗我明,你修好了,还没开工几天呢,人家就给你一剪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艾阳摆摆手,“我知道了,算了,咱们等着吧。” …… 等再来电之后,艾阳入夜就换了身自制的夜行衣,晃晃悠悠的出去了,没办法,容氏的人太蠢,她只能自救了,不然这秉烛夜行的日子不知道要过到什么时候。 而且她也算是欠着容重言人情呢,帮他抓抓贼,也算是还他个人情。 凭着神行千里的脚程,加上一双“顺风耳”,艾阳连着熬了几晚上,今天终于叫她逮到了! 艾阳看着三个正在爬电线桿的青衣男人,微微一笑,一道风刃过去,已经坐在桿头的男人啊了一声,便一头栽了下来。 艾阳并不想要他的命,再次挥手用风力将他的身子托起,减缓了他坠落的速度,即便如此,那人摔到地上,也发出了悽厉的惨叫声。 “王三,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给我闭嘴,叫这么大声被那些巡夜的人听见怎么办?” 只可惜他不知道的是,他们的说话声,已经被艾阳“好风凭藉力”,给送到了四面八方。 “我,我腿断了,”王三疼的啊呀大叫,哪有功夫去管谁听不听得见?“快,快给我看看。” 同他一道儿来的两个人骂骂咧咧的过来,“你也是做老了事的人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没被电打了,却从电线桿子上掉下来了,” 其中一个并没有去管王三,而是一推另一个道,“你赶紧上去,今天的活干不完,回去不好跟曲爷交代,” 另一个青衫男人点点头,点了根菸捲叼在嘴里,紧了紧裤腰,麻利的攀着电线桿往上爬。 嘿,还挺尽忠职守的,艾阳隐在暗影里,看着电线桿上那人狸猫一样往上蹿,等他爬的差不多了,再次挥手,就见杆子上的人手一抖,顺着杆子摔了下来。 电线桿下的人这下傻眼了,今天是出门没看黄历?连着摔了两个?他四下望了望,没看见人影,“老刘,老刘你怎么样?” “我,我手滑了,没抓稳,啊,我胳膊可能是断了,青皮,你快去找人,把我们弄回去啊,万一叫容家巡逻的人抓到了,咱们可就完了,”老刘龇牙咧嘴道。 青皮点点头,推过他们三个骑来的自行车,可一推不打紧,才发现三辆车子同时没有气! “这,这真是见了鬼了,”青皮捏着干瘪的后轱辘,这让他怎么回去? 躲在远处的艾阳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知道是面粉厂的人来了,转身挥了挥衣袖,回自己白楼补觉去了,反正抓住这三个人,她的白楼近期是不会再断电了。 第27章 容重言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三个人, 都不用问,就看他们身上的打扮, 就知道这是洪门的人,他弯腰仔细的看过老刘跟王三的伤势, 站起身微微一笑,沖续贵生道,“你也来看一下。” 续贵生仔细看了看刚才容重言目光停留的位置,点了点头,“这是有人在帮咱们呢!” 容重言点点头,看着面前的三个人,“说吧, 你们是奉了谁的命令来剪我们容氏的电线的?” 青皮他们哪敢说啊, “我们, 我们就是穷的很了, 想偷点儿电线去卖,没人指使, 真的, 容爷, 您大人大量, 放过我们一回吧!” “洪门的规矩真是越来越坏了, 小偷小摸都开始干了, ”容重言浅浅一笑, “把这三个人交到巡捕房去, 再把这阵子面粉厂的损失给我列张单子, 送到顾老闆那里。” 汪俊生应了声,叫过手下的兄弟,拎着青皮他们出去,续贵生端了杯茶放在容重言跟前,“爷,顾家那边儿到底想干什么?我回去跟夫人说一声?” 容重言摆摆手,“这事眼顾千山没关系,顾励行应该也不知情,他是喜欢给我添点儿堵,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嫌丢了他洪们老大的脸面。” 他这位大哥往好处想,可能是嫌顾家的钱来的太脏,想做些正经生意,往坏处想呢,兴许是嫌黄,赌,毒赚的不够多,他的眼界已经不能满足于一个法租界了,他想走出来,把手伸的再长一些,只可惜,华界跟公共租界,根本不是洪门的玩法。 想跟着他玩,容重言微微一笑,也得看他愿不愿意带他了。 “那容爷你准备怎么办?就这么咽下这口气?”续贵生以前是续夫人的得力助手,续夫人之前是做的什么?顾千山的天下有一半儿都是她打下来的,续贵生如今虽然是万国百货的经理,但他更愿意过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痛快日子。
第42页 “你呀,手痒了?”容重言从抽屉里拿出一匣雪茄递给续贵生,“这是那天有个法兰西朋友送我的,你爱抽这个,我就收下来,” 他凝眉道,“你不是一直叫手下的弟兄们留意着那边的生意么?抽个吉日,咱们跟他们玩一玩。” 这是要重操旧业啊,续贵生比得了匣雪茄还高兴了,“好,容爷你就放心吧,咱们的损失我叫他百倍还回来!” 说完这个,容重言又道,“刚才那两个人的伤你也看到了吧?” 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肘,“其中一个手肘处有一道伤痕,看上去像被极为锋利的刀划伤的,而另一个,伤痕在脚上,从电线桿上摔下来,可不可能磕出这样的痕迹。” 一个身上有这样的伤可能是在别处弄的,两个从电线桿上落下来的人,关节部位都有这样的伤,就奇怪了。 “可惜俊生的人没注意到这一点,不过能伤人于无形且不露行迹的,必然是个高人了,”容重言轻嘆一声,“这沪市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续贵生也看到了,但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爷您甭担这个心,就算是世外高人,不也是帮了您的大忙吗?只要他站在咱们这边,那自然是功夫越高越好,大不了将来他显身之后,不论是房子、小黄鱼还是女人,要什么咱们给什么不就完了?” “行了,你去吧,”容重言好笑的看着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的续贵生,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只怕是“抢土”这件事了,“动手之前跟我说一声,我也过去看个热闹。” 续贵生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成,到时候爷也去瞧瞧,”狼崽子终究是狼崽子,就算是养的再精贵,野性也是关不住的,续贵生觉得自己不应该压抑二少的天性! …… 替容家搞定了断电的事,艾阳终于又过上了“现代化”的新生活,接下来的时间,她把自己的精力全部投入到了果园的生产上,每天看着马老大他们带着人装船送货,高兴了还跟着船一道儿往十六铺跑一趟,顺便逛个街,跟着经济行的人看看他们介绍的铺子。 艾阳做事向来痛快,加上手里又富裕,等到樱桃的货送完,她已经跟经济行签下了店铺租赁的契书,在码头不远一条专卖时新货跟洋货的街上,赁下一间小小的铺子,又请人了帮着装修,为将来自己的罐头生意做准备。 这天她人还没起床,就听见李嫂慌慌张张的敲门,“小姐,小姐出事了!” 艾阳痛苦在的床上打了个滚儿,“什么事?” “马老大来了,您快下来看看吧,咱们的货叫人抢了!”李嫂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把门拍的呯呯直响。 艾阳一把掀开床上的毛巾被,她的货叫人抢了?她昨天才带着人摘的一船枇杷?那是枇杷吗?那是钱啊!她的钱! 艾阳现在最想的就是能回基地,问问那些大佬们,既然让她重活一回,能不能把她送个好地方?当个千金小姐什么的好不好?这成天挣辛苦钱为生计奔波就算了,怎么还一会儿遇到贼,一会儿碰到匪呢? …… 马老大看着怒气沖沖从楼上下来的艾阳,紧张的直搓手,“东,东家,”他膝盖一软,就要给艾阳跪下,一船果子得多少钱啊,结果叫他给弄丢了,把他们一家子全卖了这也赔不起啊!“我,我,” 看见马老大欲哭无泪的样子,艾阳的火气反而消了许多,“你别急,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园子里的枇杷多着呢,丢了再摘就行了,走吧,咱们安排人赶紧卸果子,有话路上说。” 为了保证水果的新鲜度,他们昨天下午摘的枇杷,连夜装船往十六里舖送货,这会儿路上货叫劫了,最要紧的是赶紧再送一船过去,而不是在这儿破案。 马老大没想到自己丢了一船货,东家连骂都没骂一声,七尺高的汉子反而绷不住了,眼泪直接落了下来,“东家,是信河河匪潘□□干的,我认得他,他带人抢的咱的货,说咱们今年没有给他们交保护费!” 艹,送个货还得给河匪交保护费?艾阳愣了一下,“没交他们怎么不来说一声?先礼后兵也不懂?”她没打算在这个世界扬名立万打江山,只要钱不算多,别人怎么过的,她就怎么过,可这个潘□□做事太不讲究了,如果他派人来要了,她没给,你抢就抢了,这人怎么连招唿都不打一声? 不对,潘.安.邦? 艾阳呵呵一笑,男配啊,小说里人称信河潘郎,洪门信河分堂的堂主,为什么一条河上也要弄个分堂,那是因为这条河是入沪市的重要河道,河上来往船只多,可捞的油水就多。 这位貌比潘安,风流倜傥的潘堂主,以后还是顾励行的把兄弟。 更奇葩的是,这对兄弟的爱好很一致,对一身书香,人淡如菊的安梅清都爱的至死不渝,不过顾励行抱得美人归,潘□□么,把小艾抢到了手里,做了见不得光的小妾,后来在顾励行带着安梅清去港城的时候,他自然也跟着去了,把小艾一人丢弃在禁锢她的小楼里,直到流匪闯进来,小艾为免被辱,投了黄浦江。 “没交就没交,多大点儿事,而且这事儿不怨你,以后你记住了,有人抢你们,不管是钱还是货,直接送给他们,你们的命比什么都重要,”知道了是谁抢他们,艾阳也不急了,“走吧,今天先把货送到了,其余的事以后再说。”
第43页 潘安.邦等了几天,也没见信河庄子的人过来拜山门。 信河庄子几易其主,但不论东家换成谁,只要还想在信河上行船送货,就会过来给他们打个招唿,送上一份孝敬,他等了这么多天,愣是没有见一个信河庄子的管事过来,这才决定给这位姓李的东家一点儿颜色看看,让她知道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老大,顾老闆打电话来了,请您过去一趟,”潘安.邦正踅摸着是不是给信河的教训不够,要不要再抢他们一次的时候,手下小跑着送信儿过来,说是顾励行要见他。 “走,叫人备车,咱们去沪市,”潘安.邦在十六铺一带称霸,但却绝不敢在顾励行跟前充老大,要知道顾千山跟续夫人,当年可是一路从十六铺走出去的,这地方,那是人家顾家的老家。 他再威风,也只是顾励行这个未来洪门之主的手下。 …… 顾励行人小辈份大,他看着一身绸衫,歪戴礼帽的潘□□给自己行了礼,才抬了抬手道,“坐吧,我今天来,是有事问你。” 潘安.邦沖顾励行一抱拳,“大爷您尽管吩咐。” 顾励行连着几次的“货”都被人抢了,而且对方来无影去无踪,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而且让他还根本查不到一点儿线索,这让他不由大为光火。 无奈之下,他只能叫来了在信河上称霸多年的潘安.邦,让他帮自己盯着点,毕竟他的货是在轮船要进码头的时候被人抢的,这水里丢的,自然要在水里寻了。 自己也就管着一条小小的信河,别的地方的事哪会那么清楚? 但潘安.邦不愿意在顾励行跟前说自己不行,拧眉道,“大爷,这些人抢了咱们的土,为的自然是钱了,这租界的烟馆您查过没有?您的货可是最好的云土!” 顾励行点点头,这就是最让他无奈的地方了,如今举国禁菸,也只有法租界不拿民国的禁菸令当回事了,而这租界里的所有烟/土,没有不经他们洪门的手的,“没有,这些东西就没再租界里出现过,我连华界那边都派人查了,也没有一点儿头绪。” 这就奇了,抢了不出手,留着等下崽儿啊?潘安.邦沖顾励行再次抱拳,“大爷只管放心,这事儿小的一定给您仔细查。” 顾励行欣慰的点点头,“你也知道的,这些生意虽然来钱快,但毕竟不是正途,现在外头提起我们顾家,没有不骂的,但老爷子又捨不得放手,我这个当儿子的,也是无奈的很,只能按他的意思来了,为了这个,” 顾励行一摊手,“我母亲都不许我进她的公馆了。” 都知道顾励行从来不跟生母续夫人来往,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潘□□觉得续夫人未免有些矫情了,当年洪门的天下是怎么打下来的?除了拳头,就是大烟还有妓院,这些续夫人哪个不沾?现在金盆洗手,就能立地成佛了? 潘□□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大爷您也难啊,总不能为了夫人,就去忤逆老爷子的意思吧?夫人日*后会想明白的。” 这白花花的大洋不赚,那才是傻子呢,在潘□□看来,续夫人之所以不再沾这个,一来是因为被顾千山抛弃的缘故,二来么,人家二儿子是赫赫有名的容财神,哪能看得见他们这些“小钱儿”? “其次我也有意跟那些读书人学学,做点儿正经生意,总不能走到哪儿都叫人瞧不起吧?”顾励行嘆了口气,他也想当“文明人”啊,“你在十六铺见多识广的,你觉得咱们有没有什么生意可以做做?也开个工厂洋行什么的?” 这个潘□□哪儿懂啊,而且开工厂办洋行,那都得要本钱的,哪有他们做无本买卖舒心?“爷,我觉得吧,咱们这样挺好的,要不您再开间赌坊?嗯,听说容家想拿下美国人新盖的自由大饭店上头的赌场,您看,这钱容家也不是不想赚的。” 容重言看上了自由饭店的赌场?这事他怎么没听说?顾励行斜了潘□□一眼,“当真?” 潘□□肯定的点点头,“消息是从续家那边出来的,容家也不是完全不沾这一门,容老闆在世的时候,好几个场子都是他的股份的。” 这倒也是,自由饭店可是整个沪市最高档的大饭店了,能住得起的都是有钱人,那儿的赌场如果叫容重言拿下了,可不是日进斗金,“我知道了,你人机灵,路子也多,帮我盯着点儿,开赌场,咱们洪门可是祖宗。” “是,爷您尽管放心吧!”潘安.邦只差没拍胸脯了。 交代了正事,顾励行起身道,“你既然来了,我请你去百乐门跳舞去,今天是百乐门花国皇后的总决选,爷带你去开开眼。” 百乐门选花国皇帝的事潘安.邦只在报纸上看过,百乐门出手大方,在报纸上给前三甲登了大照片,那三个女人一个赛是一个,不过他最喜欢的就是第二名银玉兰,“那托爷您的福,我就跟着去开开眼,不瞒顾爷您说,我最喜欢的就是银玉兰了,说起来咱们十六铺就是小沪市,最着名的‘烟花里’就开在十六铺,什么样的女人我没见过?” 提起女人,潘安.邦有的是话说,“但这位玉兰小姐,身上一点儿烟花女子的风尘气都没有,往那儿一站,就是位大家闺秀啊,我看报纸上说,玉兰小姐以前是位洋学生?”
第44页 顾励行拍了拍潘安.邦的肩膀,“你喜欢银玉兰,那爷今天就叫你见一见,再叫她陪你跳只舞,不过你这舞也不能白跳,好好买几朵玉兰花,给她捧捧场!” “顾爷您就放心吧,”潘□□的荷包拍的哗哗响,“如果能博美人一笑,潘某愿拼尽家财!” 顾励行斜了兴致勃勃的潘□□,这傢伙是个人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在帮里杀出重围,掌握了整个信河航道,他很欣赏他,没想到他们两个,连在女人上头,爱好都这么一致,比起风情无限的玉牡丹,跟娇俏可人的金水仙,他也更喜欢一身孤傲偏又命运多舛的银玉兰。 不过么,再好的女人入了风月行,就没什么意思了,说起洋学生,他陡然想起来安梅清,那样的女人,才当得起大家闺秀女学生的称唿,当然,人家还是着名的沪上名媛,只可惜叫梁维华给抢了先。 想想还挺叫人惋惜的。 …… 摘下最后一船枇杷,艾阳深深的吸了口气,她已经默默的给自己的货船保驾护航好几天了,只可惜那个潘安.邦一直没再露面,却害的艾阳连天的起早贪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这跟她穿过来享受生活的初衷实在是大相迳庭,恨得艾阳都想直捣潘□□的老巢,直接把这个祸害给结果了,省得另一只靴子它一直这么悬在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掉下来。 “你跟十六铺的人放消息了没?咱们这批枇杷一送去,就要彻底回家歇两天了?”不能守株待兔,她只能引蛇出洞了。 贾管事点点头,想不通艾阳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跟艾阳磨合了一个月,已经深刻的发现,这位新东家一点儿都不好煳弄,甚至她比他们更聪明,他们的那点儿小心思,在她跟前,都不够看的,“东家,洪门潘老大那边咱们一直没人过去呢,要不我跑一趟?这个月的孝敬咱们一直没送过去,”所以才会导致一船货被劫了。 艾阳摇摇头,“每月的孝敬银子才多少?咱们那船货值多少?他们拿走咱们这一船货,半年不来收保护费都不亏。” “东家您不是本地人,不知道洪门的厉害,咱们整个十六铺方园百里,都是洪门的地盘,就是沪市,那租界里也是洪门说了算的,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以后这果子还得靠着信河往外运呢,”贾管事苦口婆心道。 艾阳点点头,“我知道了,等这次货送完吧,也就明天早上的事了,送完之后,你带着马老大亲自跑一趟,把这几个月的保护费都给人家补上了,十六铺我不是还赁了间铺子嘛,以后跟洪门咱们有得是交道要打,绝不能把他们给得罪了。” 见艾阳听自己的劝,贾管事放心了,“那成,明天我陪马老大押船过去。” 艾阳摆摆手,“不用了,你忙玻璃厂的事也挺累的,下来我还想叫你替我招唿着十六铺铺子里装修布置的事,这几天你就当好好歇歇,这条道马老大也跑熟了,让他带人去,应该出不了事的。” 东家看到了自己的辛苦,还许了自己新的差使,贾管事心里高兴,也没往深处想,“好,都听东家的,您只管放心,我一定把十六铺的铺子给照看好了。” …… 艾阳半夜起身跟船,庄子里的伙计们是不知道,这次也一如往昔,艾阳在自己货船出发之后,从芦苇盪里推出一只小小的竹筏,远远的尾随在他们后头,往十六铺去。 潘□□一早就收到了信河庄子今天要送最后一批货的消息,他冷冷一笑,把手里的斧子一把甩到桌上,“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爷给了他们一次教训,看来是没觉得疼啊!?” “可不是么,不过潘爷,听说信河庄子上这次换的新东家,是丰城梁家新娶的二少奶奶,后来跟梁大少登报离了婚,嘿,说是个不亚于沪市那些大小姐的美人儿!” 沪市的大小姐? “你说这信河庄子的新东家,是梁家的二少奶奶?梁家大少奶奶,是不是就是一位叫安梅清的大小姐?”潘□□问手下人? 潘□□心里一热,无端想起了跟顾励行去百乐门时路上无意中遇到的安梅清,他以前觉得银玉兰那样的就是天上的仙子了,见到安梅清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沪上名媛,原来人家一件青布旗袍,都可以比银玉兰的高档洋装,更洋气十分。 后来顾励行跟他说了,那叫:腹有诗书气自华,人家安小姐肚子里的学问比大学里的先生也少不到哪儿去。 等后来见到了银玉兰,潘□□更是觉出差别来了,安小姐看到他们,是真的冷,而银玉兰的冷,则是为了博人注意,刻意装出来的,只要顾励行摆出不耐烦的样子,她哪还有胆子再“冷”下去? 手下点点头,把梁维华兼祧不成,二少奶奶李艾跟他登报离婚的事仔细跟潘□□说了,“这信河庄子原来就是梁大少送给安小姐的生日礼物,这不,为了叫二少奶奶跟梁大少离婚,大少奶奶把庄子都赔给二少奶奶了!” 第28章 有了安梅清那样的老婆, 还要再娶一个米粮店家的女儿当二房? 潘安/邦觉得梁维华的脑子绝对叫驴踢了,不过这李艾也够贪心的,本来就不该跟安梅清争男人,知道自己是在自不量力之后, 离开就离开, 为什么还要贪心不足, 占了安梅清的庄子?
第45页 这种贪财的女人,安梅清小姐一定是不屑于与她计较,才会把庄子赏给她的,但安小姐不屑于计较, 他却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这样的人,得叫她知道知道贪心的下场! 想到有一天,他能亲手把安梅清的产业再次交到她的手里,没准儿还能因此得到她一句感谢,潘安/邦的心呯呯狂跳, “走吧,今天信河不是要往十六铺送货嘛,我亲自去一趟,”最好能替安小姐把庄子给讨回来。 …… 马老大扶着他兄弟站起来, “那边是不是潘老大的船?” 马老二都快哭出来了, “是,上次来抢咱们货的就是这条船,”那哪是抢啊,直接押着他们的船, 让他们把船开到人家的渡口,还得他们把货给送到洪门的货仓里,“哥,怎么办啊,这船货再没了,咱们怎么回去见东家啊!” 马老大咬牙道,“我过去给他们磕头,看看能不能给咱们留半船,东家说了,等这船货送完了,就去拜山头的,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都怨我,没把事儿跟东家说清楚。” 潘安/邦坐在船头,手里的斧子玩的跟风火轮一样,“你的意思是,你们新东家太忙了,才没顾上去给我磕头见礼?嗯,” 他撩了撩眼皮,邪气的一笑,“爷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这样吧,你们把船开到我们洪门的码头去先停两天,你回去跟你们东家说,爷就在家里等着她,磕头见礼就不必了,爷那儿啊,缺了个洒水扫地,铺床叠被的小丫鬟,当然,爷要是看上她了,也不介意让她给爷暖个被窝儿。” 马老大没想到潘安/邦张嘴就是荦话,这种事他怎么敢应呢,“潘老大,货我们可以给你,该孝敬您的大洋我们东家一个子儿也不会少了您的,至于您刚才的那些话,小的万万是不敢传给我们东家的,还请潘爷开恩高抬贵手。” 潘安/邦斜睨着跪在货船头上不停给他磕头的马老大,“哟,这才几天儿啊,就这么忠心护主了?我想答应你,可也得我手里的兄弟答应你才成啊!” 他手臂一抬,手里的斧子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向跪在船头的马老大! 马老大已经惊呆了,但对面潘安/邦船上的洪门帮众却完全不当一回事,潘老大的功夫他们都知道,这只是在吓唬吓唬对面的憋三,那斧子会准确无误的钉在船头上,目的只为了叫信河庄子上这群傻子见识一下洪们的厉害。 “哗啦,” 潘安/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准头力度都掌握的极好,两船的距离又不算远,明明万无一失的事,怎么就出了茬子? 他扔出的斧子并没有如他想像的那样,钉在船头,而是在半路上如遇到了阻力一般,直直的落到了河里,除了一圈圈涟漪,再无其他。 马老大怔怔的盯着河面,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吓的不轻,“潘爷?” 潘安/邦没想到会这样折了面子,在船上一怒而起,“过去几个人,把船押到咱们码头去,这些人也给我扣下来,信河那个姓李的婊/子如果不过来给我磕头暖床,谁也别想回去!” 艾阳在竹筏上一阵儿冷笑,这还没有见过自己的呢,就开始打主意了,什么“潘郎”,呸,就是个无恶不作的流氓才对,她拿出准备好的黑布巾把头脸仔细包好了,紧了紧身上的黑色斗篷,从竹筏上拿起一支长篙,在水面上轻轻一点,竹筏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向潘安/邦乘坐的船疾驰而去。 寂静的凌晨,黝黑的河面,两艘船上的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如同鬼魅般出现的竹筏,他们都是在河上长大的,却从来没有想过,一只小小的竹筏,可以驶出这样的速度,还没等潘安/邦下令避让,只见竹筏上的黑衣人长篙轻点,人就飞了出去,而黑衣人脚下的竹筏,速度丝毫不减,直接沖向了潘安/邦乘坐的小船。 只见“咣”的一声,潘安/邦的船经不住剧烈的撞击,颠簸了几下,直接翻了过去,而船上的洪门子弟,跟站在船头的潘安/邦,都一头栽进了信河。 “哥,这,这怎么办?”马老二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咱们,咱们要不要救人啊?” 马老大扎着手,“我,我不知道啊,老二你说呢?” 船上的船工过来,“咱们还是赶紧下去救吧,要是不救,这些人上来了,肯定拿咱们撒火的,马老弟,我的船还要在信河上讨生活呢!” 都是在河面儿上混的,这水根本淹不死人,这个时候不救,被洪门的人记恨上了,以后谁也休想落着好儿! “对对对,救人救人,”马老大恍然大悟道,“快,谁会水,赶紧救人!” …… 所有的人都救上来了,可是却独缺信河分堂老大潘安/邦。 这下大家都傻了眼了,信河分堂的喽啰们也顾不得找马老大他们算帐了,回到十六铺给家里报信,顷刻之间,十六铺所有的洪门弟子,都涌向信河,过筛子一样从下游到上游,仔细寻找潘安/邦的身影。 劫个运果子的般,折了洪门分堂堂主,这人可是丢出沪市地界儿了,传到外头去,都成了道上的大笑话了。 …… 艾阳拎着湿淋淋的潘安/邦一种疾行,一直跑了十几里地,才把他扔在一处空着的破房子里,随手拽下他嘴里堵着的破布,“别装死了,我知道你醒着呢!”
第46页 潘安/邦这一路也不好受,现在终于着了地,悬着的心并没有因此放下,他睁开眼,“这位壮士,不知道潘某哪里得罪了您,您只管划下道来,水里火里,潘某都不含煳一声。” “嘴还挺硬的哈,”艾阳取下头上的布巾,沖潘安/邦微微一笑,“我不是壮士,我叫李艾,你不是说叫我给你磕头暖床嘛,现在还要不要了?” 潘安/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直以为抓他的人是个身材瘦小的男人,却没想到竟然是那个他口口声声要寻人晦气的李艾,这下糟了,潘安/邦挣扎着换成跪姿,“李小姐,潘某是个粗人,有娘生没娘养,从小混迹江湖,不知道教养是什么,才会一时口快,唐突了小姐,小姐您要怎么罚潘某,潘某都认!” 他脑子飞速的转着,想着艾阳不过是个十七八的小姑娘,就算是武艺超群,江湖经验必定是不足的,加上女孩儿家心又软,“潘某得罪了小姐,只要能让小姐消气,哪怕是三刀六洞也是应该的,但我家中尚有瞎了眼的高堂,若是我伤了,她的日子就难过了,” 潘安/邦沉吟了一下,“从今天起,信河庄子所有的货船,洪门一文不取,还会派人保证你们货的的安全,还有,十六铺二百多间水果行都得给洪门几分薄面,我回去就叫人跟他们打招唿,以后信河果园的果子随您定价!” 艾阳微微一笑,“信河潘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不但人长的颇有几分姿色,说起瞎话来,更是连草稿都不用打,刚才是谁说的,他有娘生没娘养?潘安/邦,你那瞎了眼的高堂,是刚才才认的吧?”脑子也挺管用的,怪不得以后会得顾老闆的重用,“你真当我是你之前遇到的那些傻子,叫你一哄就被你卖了?” 她倾身看着潘安/邦道,“用你聪明的脑袋想一想,我都以真面目示你了,还会不会让你活着?你们这些成天行走江湖,手里不是斧子就是刀的大英雄,难道就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一头栽在这江湖里,再也浮不起来?” 潘安/邦努力叫自己冷静下来,他真是太小瞧眼前这个女人了,“是,我潘某入了洪门就没有想过平安到老,但是李小姐,因为几句唐突之言就置人于死地,你比我们这些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艾阳轻嗤一声,“潘堂主你弄错了,我并不是路见不平的侠士,我跟你们一样,信奉的是强者为尊,你们洪门在信河上随意抢劫来往货船,凭的不也是人多势众吗?难不成你们还敢抢黄浦江上那些外国船?” 她站起身冷笑道,“你为什么会对我生出轻薄之心?不就是想用欺辱我来取悦你心中的安小姐吗?就算是人家根本不知道你是哪位?” 前世梁维华没跟小艾离婚之前,因为同一个丈夫,安梅清对小艾印象就很不好,后来梁维华终于下定决心跟小艾离婚了,安梅清也琵琶别抱爱上了顾励行。 当她再看到小艾的时候,小艾已经成了潘安/邦的情妇,因为这个,安梅清还狠狠的讥讽了小艾一通,说她是个永远立不起来,只会依附于男人生存的菟丝花。 而小艾,连一句自辩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默默的吞下所有的委屈,那个时候,谁跟她说过道义跟公理? 艾阳看着一脸惊愕的潘安/邦,“看来被我说中心情了,你见过安梅清了?”她记得书上写的是,潘安/邦通过顾励行见到的安梅清,可现在就不一定了。 “你觉得梁维华娶过我,觉得你的梦中女神受了委屈,所以就要替她出气,我就活该被你针对侮辱?我要杀你,你觉得委屈,你要报復我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委不委屈?” 潘安/邦没想到自己最隐秘的心思都被艾阳知道了,心下骇然,“李小姐误会了,我跟安小姐就是一面之缘,连话都没有说上,我也只是听人顺嘴说了几句李小姐跟梁家的纠葛,我这种粗人,是听人说李小姐是个不亚于安小姐的美人,才生出了非分之想,真的,并没有替谁要为难小姐您的意思!” “李小姐,潘某保证从此之后,再不会对小姐有什么不敬之心,潘某会将小姐奉为上宾,”潘安/邦一脸恳切的望着艾阳,希望她能看到自己的眼中的诚意,“李小姐,只要您今天放过□□一次,以后□□但凭小姐驱使!” “不必了,我没有驱使别人的习惯,更不会养虎为患,”艾阳冷冷的看着脸色青灰的潘安/邦,“我也想不出来你是出于什么心理动机,会不计我绑你之嫌,而对我忠心耿耿,与其日防夜防,防着你背后捅刀,甚至是,我还得防着今天把你放了,你回去之后,就带着你洪门的兄弟,剿了我信河庄子,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我杀了你,一了百了。” “不,不是,李小姐,你不会的,你只是个,”潘安/邦想说艾阳只是个弱女子,一个连男人都抢不过的乡下女子,但这样的念头才在脑海中浮现,就被他挥散了,“为什么,我可以发下血誓,你把我带到洪门,带到我们顾老闆跟前,我当着洪门兄弟的面拜你为师,我向洪门祖师爷发誓,终生不会背叛你!” 带着他去洪门,整个沪市黑道都知道她能只身拿下信河分堂堂主?以后她还有消停日子过么?何况这个潘安/邦,把小艾囚禁数年,在离开沪市的时候毫不留恋,直接将她弃如鄙履,这样无情无义的男人,留下来还不知道会祸害哪家姑娘呢。
第47页 “李小姐,”潘安/邦干的也是刀头舔血的营生,自然不会放过艾阳眼神的变化,“我求你,求你,我错了,我,” 他后面的话还在喉间,却再也发不出一声了,艾阳看着潘安/邦颓然倒在地上,走到屋角拿起一早就准备好的烈酒,直接倒在他的身上。 她走出柴房不久,熊熊烈火迅速将整间破屋吞噬。 等艾阳潜回到白楼,马老大他们已经一脸悽惶的站在院子里了。 艾阳换好衣裳,装作才睡醒的模样,“货已经送到了?今天挺快的嘛。” “不是,东家,出大事了,”马老大哽咽着把昨天的事眼艾阳说了一遍,“我们的船也被洪门的人给扣下了。” 真是沪市第一大帮派啊,帮他们救人送人,结果呢,不但不感谢,还把他们的船跟货扣了,艾阳嘆了口气,“我知道了,你们先歇歇,这会儿那边肯定正找人呢,咱们也别去人家眼门前儿添堵了,就当那船货又餵了狗了!” 看来潘安/邦死的也不冤,这样的帮会,于社会简直没有一点儿助益。 马老大懊恼的垂下头,“东家,您撤了我的差使吧,我都丢了两船货了。” 艾阳摆摆手,“我说了这事儿不怪你,是真的不怪你,你们回去先歇着,贾管事呢,你去跟他说一声,叫他去十六铺打听打听消息,再跟肖掌柜说一声,咱们的船遇到了这样的事,如果明天货还给人家送不过去,他们的损失就由咱们庄子包赔。” …… 汪俊生也收到了洪门在十六铺信河分堂老大潘安/邦失踪的消息,潘安/邦可是洪门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了,平素深得顾励行的信任,这么员虎将不见了,想必顾励行也会亲自派人去查。 知道其中厉害,汪俊生一刻没停的把消息送到容重言跟前,“这事儿怎么那么蹊跷呢?潘安/邦是信河上长大的,那是有名的浪里白条,”在河上人没了,太奇怪了。 续贵生拿起支香菸在手里捻着,“潘安/邦是信河分堂的堂主,管着整条信河的货运,所有的货船经过信河入黄埔江,这条河的油水厚的很,能坐稳信河分堂堂主之位,潘安/邦怎么会轻易就没了?兴许是藏起来了吧?” 容重言轻敲书案,“藏起来?有什么事能让这位春风得意的潘堂主藏起来的?你别忘了,前几日顾励行才把银玉兰送给他。” 续贵生呵呵一笑,“那倒是,银玉兰那样的美人,谁看见了也捨不得藏着不露面的。” 汪俊生看了容重言一眼,“只是李小姐那边怕是要倒霉了,这潘安/邦是去劫她的船的时候失踪的,这笔帐只怕姓顾的要记在李小姐跟信河庄子头上了。” 他冷笑一声,“一群大老爷们,也就欺负妇孺的本事,李小姐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身边又没有一个人帮衬,怎么会知道还得给洪门交茶钱?几十年的老邻居,稍稍抬抬手的事,竟然一个堂堂分堂堂主,亲自去劫人家的船去了,洪门那些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汪俊生人脉广,当时的情景已经叫他打听的一清二楚,连潘安/邦当众轻慢艾阳的那些话,他也问出来了,心下对潘安/邦更是鄙薄,“丢了就丢了,死了信河上还少一害呢!” 容重言嘆口气,“只要洪门还在,信河分堂就倒不了,走了潘安/邦,还会来别的堂主,贵生叔你也是十六铺出来的,去给他们打个招唿,找人是找人,别迁怒无辜的人,俊生再去面粉厂了,不妨往白楼那边去一趟,提醒一下李小姐,信河庄子以后还会不断往十六铺送货,该孝敬的茶钱,还是不能省。” 汪俊生跟续贵生同时点了点头,应声出去。 “贵生叔,你发现没,咱们容爷对那位李小姐真的不一样,”一出容重言书房的门,汪俊生就挤眉弄眼道。 续贵生呵呵一笑,“咱们小爷宅心仁厚,最见不得人家欺负弱小,李小姐我也见过,还是个小姑娘呢,容爷也就是可怜她,”一个还没长开的小丫头,跟沪上那些名媛根本没法儿比,不算名媛小姐,还有那些电影明星呢,“夫人的那个拍卖会你可记得提醒着,” 续贵生沖汪俊生眨眨眼,“陈市长家的二小姐,从法兰西回来的!” 汪俊生却不这么看,他跟容重言可以说是一道儿长大的,这可怜弱小,能伸手帮一把就帮一把是不错,但像对李小姐这样,事事提醒在前头,他还真没见过,“这跟陈二小姐回不回国没关系,容爷太累了,有个人解解闷儿也是好的,我瞧着李小姐也挺能干的,不是那种就知道吃喝享受的大小姐们,没准儿真的对了咱们容爷的脾气呢!” 续贵生斜了汪俊生一眼,真是年轻人啊,“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真的能叫容爷开了荦,我送瓶好酒给你!” 汪俊生嘿嘿一笑,“我没别的意思,不是觉得容爷成天就忙着洋行跟公司的事,太辛苦了,适当的调剂调剂。” …… 艾阳没想到自己那船货解决的这么顺利,洪门居然直接把货给送到水果行去了,而且因为洪门这个做法,欠着信河果园货钱的水果行,一个个都不等艾阳去清帐,直接派人把帐都给她结了!
第48页 等见了汪俊生才知道,居然是容重言又帮了自己,“汪经理,谢谢你也谢谢容先生了,只是我跟容先生非亲非故的,这样不太好吧?无功不受禄,” 可是人家帮也已经帮了,她现在再说推辞的话好像有些虚伪,“如果容先生跟汪经理有什么用到我的地方,你们别客气,”艾阳苦笑,只能安慰自己,她帮容重言抓到了剪电线的贼,也算是暗中帮了他们一把。 汪俊生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艾阳一眼,“我比李小姐痴长几岁,说实在的,像李小姐这样的年纪,沪市的小姐们都还在读书呢,李小姐却已经独自支撑门户了,而且十六铺这样的地方,鱼龙混杂,并不是谁都能站稳脚跟的,” 他轻咳一声,赧然道,“李小姐别怪汪某冒昧,你没考虑过再找个意中人吗?”说完之后觉得还是不太妥当,忙又描补道,“我痴长你几岁,算是见过一些世面,像李小姐这样的女子,别说丰城跟十六铺,就是沪市跟北平也是鲜见的,我们容爷常说,不能小看女人,但咱们还是得承认,女人想做成什么事,并不容易,所以我才想着,你可以不必把路走的这么艰难。”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这么大个乌龙,我也是晕了,剩下一章,明天上午应该就替换了。 我的天,我这次真的是又要扑了。 第29章 艾阳讶然地看着汪俊生, 还说别怪他冒昧,他这话说的真的很冒昧,“汪经理,就像您说的, 我这个年纪的沪市小姐们, 还在读书呢, 我虽然不能像她们那样上学读书,但也不会再早早嫁人了,之前那场婚姻,不过是我大哥跟梁家的交易罢了, ” “万幸梁少爷跟安小姐是仁义之人,我这个受害者才能顺利从那场我并不想要的婚姻中逃脱出来,但我却不认为我还有那样的好运,”艾阳笑中带着几许无奈,就算她是异能者, 也不可能一个人躲进深山老林,“我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把这庄子打理好了,有一处安身之所,至于我的未来, 以后再看吧。” 这年头十六嫁的有, 二十几嫁的也有,但不论多大嫁人,在艾阳看来,嫁人有都不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倒不如她像现在这么过着呢! 在她生活的时代,人基本已经不分男人跟女人了,大家更看重的是你身上有没有觉醒异能,你的战斗力如何。 她自问一个带着异能穿越而来的强者,如果还在考虑是不是需要一个男人来依靠,才能让自己活的更舒服自在,那还不如直接封了她的异能,把她扔到裹小脚的年代呢,不过就算是到了那一步,她也不会把幸福寄託到男人身上。 就听汪俊生笑道,“我也是看李小姐一人支撑着家业,太过辛苦了,尤其是你一个小姑娘,出去跟人谈生意不太方便,尤其是十六铺这样的地方,当然,李小姐没有此意,就当我胡说八道呢,还是那句话,李小姐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叫人往面粉厂来,” 容家帮了自己很多,就算是汪俊生管得宽了点儿,艾阳也不会真的跟他计较,忙谢了他的好意,并再次声明,自己如今只爱种田,无心言情的决心,才算是把人给送走了。 …… “顾老闆,那边就是信河庄子,潘哥就是劫他们家的船才失踪的,”曲一峰率先从船上跳下来,沖后头的顾励行道。 顾励行的目光落在从庄子里出来的人身上,“那不是老二身边的汪俊生嘛,他过来做什么?” 续贵生往帮里打招唿,让放了信河庄子的船,这事当天就被报到顾励行那里了,不是事情太大,十六铺的人做不了主。 而是这招唿是续家人打的,这洪门可是当年续夫人跟顾千山一道儿打下来的天下,帮里有一半老兄弟们,还念着续夫人的情呢! 这续贵生为了信河庄子特意跟往帮里递话,而这汪俊生又出现在这里,怎能不叫顾励行起疑? 顾励行的人在信河上下游搜了两天了,愣是没见到潘安/邦的影子,他们的人甚至连潘安/邦养在十六铺跟沪市的两个外室家里都去过了,这下顾励行意识到自己手下的大将怕是真出了什么事了,才决定亲自到信河庄子上走一趟,看看这庄子的东家到底是何方神圣,敢不给洪门交保护费,还害的潘安/邦无影无踪。 曲一峰定眼一看,果然是汪俊生,“他怎么来了?也是来找李艾的?”他立马加快脚步,过去拦下汪俊生,“哎呀汪大哥,咱们居然在这儿遇到了,可真是稀罕事儿。” 汪俊生也看见顾励行他们了,他含笑走过去沖顾励行笑道,“顾老闆也是来见李小姐的?” 顾励行假笑非笑的看着汪俊生,“怎么?俊生也是来找李小姐的?” 汪俊生点点头,也不回面粉厂了,沖顾励行一伸手,“我刚见过李小姐才回来呢,是这样的,这不信河庄子之前是安小姐的嘛,她送给李小姐了,没想到李小姐才过来没一个月呢,就遇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容爷就叫我过来问问,李小姐愿不愿把庄子卖给他,结果,” 汪俊生一摊手,“李小姐非说这是她以后安身立命的地方,不能卖,这不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吗?” 汪俊生知道顾励行虽然跟容重言是亲兄弟,但对这个弟弟却没有多少兄弟情,甚至隐隐的还有敌对之意,他把艾阳先摘出来,甚至在顾励行跟前抱怨两句,等一会儿顾励行见到艾阳,起码不会为难她。
第49页 顾励行哼了一声,“我说你们容老闆也真够痴情的了,这地方是梁维华建了送给安小姐的,他买过去做什么?再送给安小姐?人家真的就会承他的情?傻啊!” 顾励行是坚信自己那个一直洁身自好的弟弟,是因为心里一直暗恋着安梅清才迟迟不肯结婚的,“我们信河分堂潘堂主失踪的事你也听说了吧?兄弟们连着找了几天了,愣是连一点儿蛛丝马迹也没查到。” 对潘安/邦的去向顾励行是真的上了心,“没办法,我这个当老大的,自然得过来跑一趟,问一问这里的东家了,外头传的神乎其神的,什么天上飞来的一只竹筏,直接将我们的船给怼翻了,之后□□就不见了,这不开玩笑吗?天上飞的那叫飞机,不是竹筏!” 汪俊生也查了当时的情景了,一只小小的竹筏,在水流平缓的河面上疾驰,这本来就是不能想像的事,而且竹筏这东西,就不是沪市周边水域里用的东西,还一个黑衣人腾空而起,飞到天上就消失不见了,这不扯么? 听见顾励行吐槽,汪俊生深有同感的点点头,“是啊,外头传的玄乎着呢,我在面粉厂都听说了,刚才还跟李小姐打听呢!不过她一个妇道人家,也说不出所以然来,顾老闆不妨把那天送货的庄户叫过来亲自问问,您见多识广,没准儿能听出些端倪来。” 顾励行点了点头,若不是跟着潘安/邦去的兄弟们回来说的飞天遁地玄之又玄,他也不会亲自过来一趟,他抬头看了看紧闭的白楼大门,“都说梁家大少爷爱美人不爱江山,今日一见这信河别墅,我是信了。” 外头的男人们都笑梁维华是个蠢的,为了妻子高兴,居然放弃了二房庞大的产业,而女人们则在羡慕安梅清,嫁了个有情有义的男人,顾励行对这些嗤之以鼻,如果安梅清嫁的是他,那她就得照着自己的规矩来,哪有一个男人被女人左右的道理? “不过这李小姐也是个爽利人,知道怎么着对自己的最有利,”就信河这别墅跟庄子,怎么也值好几万大洋,有这么一笔钱,在沪市可以悠哉游哉,“等一会儿我替你劝劝李小姐,让她把庄子卖给你们容老闆,有母亲在,这信河就是你们容老闆自己的河道,在这儿做生意,最便宜了。” 汪俊生心里冷笑,续夫人一手创下的洪门,现在归了顾励行这个大儿子了,难不成容重言这个小儿子,在信河运个货、做个生意还得给洪门交保护费不成?别说他顾励行了,就算是顾千山亲自来,有没有脸问自己的亲儿子要保护费? 但这样的话他不会直接说出来,只哈哈一笑,装作已经忘了曲一峰派人来剪自己厂子电线的事,上前一步,叫老胡头开门。 外头的话艾阳已经都听清楚了,包括汪俊生说他过来是劝自己卖庄子给容重言。 艾阳对顾励行跟容重言两兄弟的事多少有些了解了,今天亲耳一听,多少有些明白了,这顾励行不管小说里怎么写他能力卓绝,在爱上安梅清之后,各种痴爱纠缠,最终抱得美人归,成了一对恩爱美满的王子公主。 但真的穿进书里,从另一个角度看顾励行的时候,艾阳对他就有一点不以为然了,这种自以为是的男人,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汪经理,这是?”艾阳特意换上了从梁家带过来的旧式袄裙,怯生生的看着顾励行一行,半天才小声问道。 汪俊生讶然的看了艾阳一眼,笑道,“这是如今洪门的当家人,顾老闆,他是因为潘堂主的事来的,有些事想问问你。” 从书里知道,顾励行喜欢安梅清那样知书达理,家世相貌出众的知性女子,最不耐烦就是小艾这种旧派女人,艾阳不打算跟男主角直接对撞,干脆低调地照着记忆里小艾的习惯来应付顾励行。 看到艾阳的样子,顾励行原本心中不多的疑虑也消失怠尽了,但他却没有表现出来,“李小姐,听闻李小姐力气极大,还学过功夫?” “我?” 艾阳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讶之情,谁说这个时代资讯不发达的? 顾励行怎么知道她力气大学过武的事了?“叫顾老闆见笑了,我从小在家里干活,力气确实是比一般人大一些,学过武,其实也算的,记得小时候有一年过年的时候,镇上来了耍把式卖艺的,我看着有趣,就一直跟着他们,那里头有位姐姐跟我挺投契的,就把她师傅交给她的招式教给我了,临走的时候,还嘱咐我要好好练,天天练,就能像她那样,在绳索上行走,爬上百尺的高杆了。” 原来是这个?顾励行失笑,这种话也就像艾阳这种无知的女人才会相信,“看来李小姐一直在练习喽?” 艾阳认真的点点头,“那是自然,虎妞姐姐没骗我,我天天练着,力气确实比别人要大上许多,还不生病!” 那是,不管什么样的动作,你天天练习,身体比那些小脚女人好一些再正常不过了,顾励行没跟她争论,“李小姐,你之前知不知道在这信河上行船,是要给洪门交茶钱的?” 艾阳更慌乱了,她紧张的绞着手里的帕子,“对不住顾老闆,这事是我的错,我事前没打听清楚你们的规矩,后来贾管事跟马大哥也跟我说了,我想着肖老闆那儿货要的急,先把货给送了,然后再让贾管事跟马大哥去给你们赔礼道歉,毕竟以前庄子上月月都交着呢!”
第50页 她泫然欲泣,“没想到把潘堂主惹下了,这都是我的不对,还请顾老闆高抬贵手,我们差贵帮多少,” 她四下张望了一下,似乎想往楼上去,“我现在就给顾老闆补齐了。” 顾励行原本还是还是有些怀疑,是不是艾阳不服洪门的规矩,才暗中请了高手帮忙,但现在看着眼前的美人儿,是怯懦无趣了些,但生的水杏眼,鹅蛋脸,就跟画上走下来的似的,木头美人儿她也是美人啊,他自问对美人还是会多一些宽容的,“不必了,我就是问一问,你事前懂不懂规矩?既然李小姐都这么说了,那顾某就信你一次。” 艾阳忙道,“顾老闆一定要信我,这事跟我们庄子上真的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的,我听马大哥他们说,你们的船一翻,他们就立即下河帮着救人了!” 曲一峰沖顾励行点点头,“是这样的。” 顾励行对艾阳的怀疑基本已经消除了,“李小姐,能不能把那天送货的人都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们。” 艾阳似乎很害怕顾励行这些人,赶紧出去叫了老胡头,“胡叔你快去,把送枇杷去十六铺的人都叫过来,沪市来的顾老闆要问他们话的,全叫来啊,一个也不能少!” 汪俊生刚开始觉得艾阳实在是聪明,可慢慢的却又觉得这位李小姐太聪明了,他甚至都在怀疑自己给容重言牵线这条思路对不对了。 就听顾励行又道,“李小姐没有考虑过把庄子卖了?你一个弱女子,这么大份家业是守不住的,倒不如把庄子一卖,搬到沪市去住,那里水电都很方便,宅子也不算太贵,也比这里安全的多。” 艾阳第一次抬头看着顾励行,她咬了咬嘴唇,一脸为难道,“可是再多的钱,也有坐吃山空的时候,倒不如守着这庄子,每年都有收成,也不至于饿死,” 她想起来自己还在十六铺租着铺子呢,又道,“我娘家是做米粮生意的,我在家时也常帮我大哥的忙,我已经在十六铺租个了门脸儿,准备把我们庄子上的果子送过去自己卖,” 她沖汪俊生歉意的笑笑,“还请汪经理见谅,而且,”艾阳侷促的揉了揉衣袖,“我就去过沪市一回,那儿我也住不惯的。” 顾励行对艾阳的回答很满意,凡是容重言贊成的,他必然在心里是反对的,“嗯,你说的也有道理,说起来梁大少我也是认得的,这样吧,以后你在十六铺有什么事,只管找那里的当家的,” 顾励行看了曲一峰一眼,“回去跟他们打声招唿,毕竟是贵生叔交代过的人,咱们不能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艾阳连忙站起身,“感激”的沖顾励行跟曲一峰笑了笑,“谢谢顾老闆了,你们放心,以后洪门的茶钱,我每月一定准时去交,之前是我不懂的规矩,没想到却害了潘堂主……” 艾阳说着,便拿出帕子抹起了眼泪儿,仿佛真的在后悔她害了潘安/邦一般。 顾励行看了艾阳一眼,怪不得梁维华要跟这女人登报离婚呢,这种小女人,也就是长的有几分姿色,但气度举止,哪里能跟安梅清相提并论? 他抬头看见老胡头领着一群人过来,把注意力集中到马老大他们身上,开始自己的审问。 艾阳一直默默在坐在一旁装壁花,心里却对顾励行的看法又多一层,对潘安/邦的事,顾励行可不像表现的那么漫不经心,他每个问题都问的认真仔细,甚至连当时竹筏来的方向,大概的速度,跟自己当时的动作,他都问的格外仔细,甚至他还是把当时在船上的人分开来,让他们各自回忆跟他讲述。 汪俊生也大皱眉头,这顾励行是要做什么?该问的洪门的人已经问过多少遍了,他怎么还在反覆纠缠? 但这是洪门自己的事,顾励行这个老大又亲自出马了,他是容重言的人,更不好多说什么了,为了避嫌,汪俊生站起身向艾阳辞行,艾阳则“慌乱”的起身相送,两人送到大门口时,艾阳才小声道,“谢谢你啊,汪经理。” 汪俊生摇摇头,“我并没有帮到李小姐什么,李小姐是聪明人,就算没有我在,你也能应对。” 自己能不能应对,跟人家愿不愿帮自己是两码事,艾阳一笑,“从我搬过来,要感谢汪经理的地方就太多了,就像我们的船跟货能顺利的被放回来,也是有赖容先生发话,不瞒汪经理说,我都做好再折一船货的准备了。”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好意被对方感知,汪俊生笑道,“李小姐太客气了,容爷不是说了,你们信河庄子跟咱们面粉厂是邻居,邻里守望相助那是应该的,” 他往里看了一眼,“我也是多于提醒李小姐一句,洪门,还有顾老闆,不像你想像的那么简单,以后你还是得打起精神了,多加小心了。” …… 顾励行把马老大他们反来復去的问过,才回到厅里,沖会在沙发上做针线的艾阳道,“打扰了,” 艾阳把手里的针线放下,忐忑的站直身,“顾老闆查到什么没有?” 问过这些人,顾励行是不再怀疑信河庄子跟这件事有关系了。 这些人一个个信誓旦旦,把那天的黑衣人说的跟个神仙一样,可这些人都是些老实憨厚的农人,有的连个完整话都说不全,他这些跟自己帮众们的描述一一印证,得到的结论却叫他无比惊心。
第51页 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绝顶高手,最叫人头疼的是,这个高手似乎跟洪门不怎么对付,不然也不会一出手就拿下他一员大将了。 他不由想起来前些日子容重言送来的三个人,剪容氏面粉厂电线的事是曲一峰私下安排的,他已经处罚他了,还不得不捏着鼻子把面粉厂的损失给赔了出来。 但他也从曲一峰那里知道,青皮他们三个,并不是被汪俊生的人抓到的,而是自己稀里煳涂的从电线桿子上摔下来的,加上他们骑的三辆洋车都漏了气,所有的证据都在告诉他,是有人暗算了青皮他们。 还有他连丢的那几次货,虽然不像这两次那样蹊跷,但沪市里他有个暗藏的敌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如果这个敌人跟容重言联了手,那他谋划的事,可就要多一重阻力了。 心里盘算着,顾励行沖怯生生的艾阳道,“李小姐请坐,李小姐你没有没注意到,这阵子你们庄子周围有可疑的人?” 潘安/邦是劫信河庄子的货船才被抓的,这到底是那位高手刚巧遇上打抱不平,还是因为信河庄子里有他关注的什么人呢?容氏面粉厂也在信河边上,这就更值得怀疑了。 艾阳茫然的睁大眼睛,“可疑的人啊?顾老闆,我搬过来还不到一个月呢,庄子里的长工们都没有认全,要不你问问马老大?对了,还有贾管事,要不,” 她回头看着李嫂,“李嫂,咱们庄子上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吗?” 李嫂同样回了个茫然的表情,“没看见啊,咱们庄子不大,就这么几户,谁家要是来个亲戚,一柱香的功夫整个庄子都知道了,没听说谁家来客了吧?” 顾励行看着可怜巴巴的艾阳,皱了皱眉头,这次是真心实意的劝了艾阳一句,“李小姐,我看你真的不如把这庄子出脱出去,做生意什么的,真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你在娘家帮过你大哥,那也是你大哥这个男人在前头顶着呢!” 艾阳点点头,现在是民国,新的还没普及,旧的依然顽固,尤其是,法治在底层更是无从谈起,就像现在一个黑帮头子就可以坐在自己跟前,劝她不要与社会常态相违背。 看起来挺讽刺的,但这就是她要面对的现实。 “顾老闆的话我会好好考虑考虑的,不过我铺子已经赁好了,装修也开始弄了,现在说停,前头的钱等于是赔了,左右我手里还有点儿闲钱,先试一试吧,我看沪市的报纸,现在沪市有许多女先生,女职员,”她轻轻扯着手里的帕子,一脸固执道,“我就是想做点儿小生意,其实女人做生意,也不是没有的。” 年纪不大,思想还挺顽固的,顾励行没有那么多耐心劝一个冥顽不灵的女人,反正赔也赔的是她自己的傍身钱,“那好吧,一峰,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 第30章 艾阳一直把顾励行送到别墅门外,又规规矩矩的沖顾励行行了个福礼, 看着他们在路尽头拐了弯, 才长舒一口气, 转身回白楼, 第一件事就是把她身上的袄裙给换下来。 她身上的衣裳美则美矣, 但穿着麻烦又琐碎, 艾阳现在更喜欢今年才从外国流行过来的西装短裤,虽然那裤长已经过膝了,但行动更加方便,也凉快。 只可惜不能在外人跟前穿出来。 她放好水泡进浴缸里,脑子却在分析顾励行跟容重言这对兄弟。 这两个人一黑一白,小说里容重言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顾励行却不止是黑道老大, 他还是沪市的商界大亨, 产业无数。 虽然小说并没有把重点放在顾励行的发家史上, 但却明确的告诉读者们,顾励行是个横跨军政商三界, 还背靠江湖, 跺跺脚沪市都要抖三抖,连那些洋人都要给面子的人物! 简而言之, 那是妥妥的霸道总裁!还是跺跺脚国家都要抖三抖那种!艾阳翻了个白眼,她穿的是个无脑文, 偌大个华国, 这种人也只能存在于言情小说里了。 军政艾阳这会儿没看出来, 但是商界,明显说了算的是年纪轻轻的工部局华董容重言才对,而且他手里经营的全是目前的朝阳产业,看言谈举止也是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怎么可能最后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呢? 艾阳勐然睁开眼:顾励行跟容重言是亲兄弟,如果弟弟死了,他无妻无子,那他的产业,岂不是都要落到顾励行手里! 这就有意思了,艾阳拧身趴在浴缸边儿上,这容重言是自己死了还是叫人杀了呢? ………… “他查不出来的,”容重言从汪俊生那儿知道了顾励行去白楼的全过程,笑道,“不过咱们这位顾老闆有得愁了,这位高人明显跟洪门不对付,” “洪门连着丢了几批烟土了,说不定这笔帐,他也算到高人头上了,”想到这儿,容重言心下不免得意,自己倒选了个好时候,居然跟这位高人一起,把水给搅浑了,“不过顾励行这阵子会看紧自己的货的,叫你的人都歇歇吧,该干嘛干嘛去。” 续贵生更关心的是这位高人到底有多“高”,更好奇潘安/邦被他弄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能会会这位高人就好了,就沖这轻身功夫,没个二三十年,做不到啊!能把一只竹筏当做武器,膂力更是惊人!” 容重言也想见见这位高人,但他更多的是,想提醒这位侠士一句,虽然他身怀绝技,但西洋火器更为厉害,试想一下,如果当时船上有人手里有木仓,只怕输的就不是潘安/邦了。
第52页 “我也想一睹这位前辈的真容,”容重言捏了捏额角,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自由大饭店上头的装修搞的怎么样了?” 续贵生道,“差不多了,过半个月咱们的赌场就可以正式营业了,容爷您看着吧,整个沪市的有钱人都得到咱们这儿来!” 容重言点点头,挣那些人的钱他一点儿压力也没有,何况这赌场还是他的生母续夫人想搞的生意,“我知道了,没事也请母亲过去看看,她在家里闲的久了,静极思动,你不妨陪着她多出来走动走动。” …… 艾阳的精力都放在自己的罐头厂跟罐头店上了,厂址好找的很,金管事的宅子直接充了公,村里的女人们由艾阳请的大夫一个个检查了身体,身体健康的只要她们愿意,就可以到罐头厂里上工,艾阳另付工钱。 因为前期只是一些准备工作,跟岗前培训,所以艾阳也只是管上一顿饭,在人力方面的投资并不算大。 但她许诺出去的工钱对平时只在家里做家务带孩子的女人们来说,也是一份不菲的收入了,何况江淅一带自古就有女人出来做工挣钱的风俗,庄子里的女人们报名的格外踊跃,艾阳又从这些人里头,挑了两个长的干净整齐,口齿伶俐的女人,让她们没事多跟着贾管事学学,以后去十六铺的罐头铺子里当售货员。 至于罐头瓶子,贾管事已经跟沪市最大的玻璃公司谈好了,现在的工艺做不以后世那般透明匀净,但也很可以看了,艾阳选了一款瓶口略长的,又叫人比着瓶口做果木瓶塞。 这一通忙乎,转眼就到了夏桃就上市了,艾阳也不跟之前的水果行费口舌,只供了当初梁家契书里签的货,但却再不肯压三成了,一副你们爱要不要的架势。 金大壮他们虽然贪一些,但也因为太贪,那是真的把信河果园当成他自己的产业了,果树管理上十分的用心,现在赶走了蛀虫,便宜了后来的艾阳了。 桃子这东西不算稀罕,艾阳不卖了,那几间水果行也没当回事,大家和和气气的解除了之前的供货关系,各自发财。 等夏桃慢慢下去的时候,艾阳的桃子罐头经过她的重重实验,终于摆到了艾记洋果的货架上,她还花钱在十六铺雇了几个口齿伶俐的小子,看到穿着打扮比较洋派的,就过去问上一句,要不要外国回来的洋罐头,除了小小的宣传费,艾阳还给这些孩子提成,按他们拉来的生意每天给结帐。 渐渐的艾记洋品的名气就在十六铺打响了,虽然每天挣的不多,但有活钱进来,艾阳还是挺高兴的,虽然这果园品种有限,但是她做的罐头却能比鲜果保存更久的时间,因此艾阳也不着急,在地窖里存了一批桃子罐头之后,准备等秋梨下来,如法炮制,只等天气冷下来,她的罐头就能大放异彩了,毕竟比起那些真正飘洋过海来的洋罐头,她的更新鲜,也略便宜不是? 自己这儿有了好东西,艾阳也不会忘了曾经帮过她的人,等一切就绪了,艾阳就拎了两匣子自己设计的礼品装罐头,往近邻面粉厂来见汪俊生。 汪俊生看着手里的匣子,“这是你送给我的?”这没来由的,艾阳居然跑来给自己送礼了,他没动匣子,“这不太好意思吧?” 艾阳一笑,“自从我搬到信河之后,就得了容先生跟汪经理诸多提点,你们的好意我无以为报,刚巧这阵子我们庄子上正在做罐头,我尝了尝挺不错的,也干净,就先送来几瓶给汪经理尝尝,” 对外艾阳说自己这些是“舶来品”,但对邻居她却不打算这么骗人,左右日子久了也是瞒不住的,还不如一开始就照实说呢! 艾阳打开匣子,“都是自己庄子上的果子做的,不值什么钱,汪经理尝尝,提点儿意见。” 汪经理的目光落在那几只罐头瓶上,他拿起一只,笑问,“这瓶子是李小姐买来的?” 艾阳点点头,“嗯,我在十六铺租了间铺子,除了卖自家时下的水果,还想着留一批做成罐头来卖,这样庄子里的人闲下来的时候也有事做,而且我也多开个源,这瓶子是我让贾管事从沪市的玻璃厂买的,说是最新的技术,西洋机器做的,我瞧着挺好的,就是贵了点儿。” 原来是这样,汪俊生笑道,“你们用来装罐头的瓶子,是我们容氏玻璃厂的,说起来还得谢谢你照顾了我们的生意呢!” 原来自己买的瓶子是容家的?艾阳顿时来了精神,“那汪经理,你一定认识那边厂子的经理了?你看你能不能帮我们说说,把价钱再稍微调低一些?唉,这罐头一做出来我就发现了,我们的果子不值钱,这水啊糖火啊也不值钱,人工是我们自己庄子上的,也不值钱,最费钱的就是这罐头瓶了!” 汪俊生现在可不会把艾阳再当普通没见识的小姑娘了,就说这罐头,沪市里吃过的都没多少人,艾阳她会做!“李小姐真是为难在下了,我们容氏底下生意很多,我平时管的是沪南这一块儿的生意,你说的玻璃厂不归我管啊,这样吧,我试着跟那边打个招唿,要是你们一次要的多,这价钱倒是可以压了压,如果要的少,压价的话,厂子里的工人就要没饭吃了。” 艾阳看着汪俊生,噗嗤一笑,“好吧,那我先谢谢你了。”
第53页 要的多就便宜一些,这还用汪俊生跟人家那边的经理说?她去谈对方也是这句话。 但这年头玻璃制品贵一些也是实情,大家做生意求的是财,艾阳也很识相,“我现在只是在实验期,用不了那么多,这样吧,等我批量生产的时候,你一定得帮我说个话哈。” 汪俊生欣赏的看了艾阳一眼,不因为跟自己打过几次交道,就默认关系不同,更不会提出让自己的为难的要求,“一定的,”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匣子,“不知道贵庄这样的罐头还没有没有了?” “还有一些,我们实验了十几次了,现在已经挺成功了,味道也很不错,如果汪经理还需要,我叫马老大再给你送来几匣子,”艾阳眸光微闪,汪俊生可是个生意人,容重言手下可是有百货公司的,“其实不止有桃子跟秋梨的,我前阵子还做了些枇杷罐头。” 没尝过艾阳的罐头,汪俊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刚巧过两天市里有个慈善活动,是我们夫人主持的,我把这罐头拿回去请她尝尝,如果可以的话,到时候送过去当样点心,也是不错的!” “真的,那太好了,谢谢汪经理,您太有眼光了,我跟您说,我用的都是最新鲜的水果,到时候把它们装在玻璃碗中,又好看又好吃,做蛋糕的时候,其实也用得上的,”艾阳起身给汪俊生鞠了个躬,如果罐头的销路可以打开,那她们庄子上的佃户们,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劳李小姐费个心,”送艾阳出去时,汪俊生灵机一动,提了个小小的要求。 艾阳觉得汪俊生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虽然她现在还没有资格跟这些人谈“合作”,但谁知道以后呢?她也算是“未来可期”的“实业家”了不是?“汪经理尽管说。” “是这样的,”知道艾阳是个聪明人,汪俊生也不跟她兜圈子,把他们的怀疑尽数跟艾阳说了,“我们容爷猜度着,这位高人应该就在信河附近。” 艾阳都快笑出内伤了,她第一次抓剪电线的人,是因为那些人妨碍了她的幸福生活。 第二次收拾潘安/邦,更是跟容家半点儿关系也没有,但这居然被容家人感觉出“善意”来,好吧,不论是容重言,还是汪俊生,她确实充满了善意,并且乐于结交,但前提是人家对她也处处关照,并没有因为她跟人离婚而另眼相看,甚至还会有意无意的帮她一把。 “所以汪经理的意思是,希望我叫庄子上的人替你们留个心,如果发现有生面孔,就替你们盯一盯?”就算是有生面孔,那也绝不是她啊,她这个“高人”“前辈”正站在他面前呢! 汪俊生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有劳李小姐了,不过不要你们的人去盯着,看到了往面粉厂报个信儿就成了,你们的人身上都没有功夫的,万一再伤着了,就是我们容家的罪过了,”汪俊生郑重道。 单看汪俊生待人接物,就知道容重言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跟顾励行这个大哥,差别可太大了,艾阳点点头,“你放心吧,不过我觉得那位高人应该不在信河附近了,毕竟洪门现在也在全力找她才对。” “高人的想法怎么会跟咱们这些平庸之辈一样呢?”汪俊生其实也觉得艾阳的想法是对的,但是续贵生不这么想,非说像高人那样近乎神通的武功,根本不会在意别人的搜缉,说不定好胜心起,反而会直接留在信河。 续贵生是老江湖,又比汪俊生年纪长,他这么说了,汪俊生只得给自己厂里的工人们加了个任务,这不遇到艾阳了,又把艾阳也拉入伙了。 “这话也没错,我听马老大讲的时候,就跟听说书先生讲故事一样,”艾阳掩下心中的得意,“那样飞天遁地的,说不定谁也不怕呢!” 汪俊生觉得跟艾阳聊天挺有意思的,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我们容爷却不这么看,他说再厉害的功夫,也敌不过洋枪洋炮的,如果那天潘安/邦手里的枪,而那位高人又没有防备的话,胜负真的不一定呢!” 这个还真是,她有异能,但不是金钢不坏之身,哪能扛得住枪子儿?“洪门应该不用枪的吧?我看,”艾阳想说她看潘安/邦用的是斧子,话到嘴边忙改口道,“十六铺没人带枪啊?” “洪门是帮会,又不是军队,怎么可能人人有那东西?顶多就是顾老闆跟他手下的几大金刚有罢了,”汪俊生摇摇头,“他手下的四大金刚别人应该都不用,但何林却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 看来还是有枪的,艾阳暗暗记在心里,以后她再跟这些人起纠纷,可得防着有人放冷枪了,不然本事再大,也照样玩完! …… 容重言看着汪俊生送来的罐头,“你尝过了?” 汪俊生不好意思的笑笑,“李小姐走了之后,我就开了一瓶尝了尝,味道还不错,嗯,应该说比鲜桃子还好吃呢,更甜了!” 容重言失笑道,“用糖水熬的,当然更甜了,”他拿叉子扎了一块放到嘴里,皱了皱眉道,“一会儿拿出去吧,我不耐烦吃这个。” “不是吧?多好吃啊,甜丝丝的,我都准备带回家一瓶给我闺女儿吃呢,”汪俊生知道容重言不喜欢吃水果,不客气的端起碗,几口把桃子给吃完了,“爷,我想把这罐头给夫人拿过去几瓶……”
第54页 容重言好笑的看着汪俊生,“说吧,你到底在盘算什么?别拿我说事,你真的看上她了?” 汪俊生无语的看着容重言,半天才“幽怨”道,“我这是千辛万苦给你觅了个还不错的姑娘,你却老往歪处想!” “唉!容大老闆,你就不能把眼睛从这些帐目上挪开一会儿,看看这花花世界,十丈红尘?这生意啊,做到您这个地步,其实已经很足够了,您自己说说,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又花不完?” 容重言笑了笑,“钱是花不完,但可以做许多事,比如后天的慈善会,不论是办学校还是办福利院医院,哪一样不用钱?还有咱们的工厂,每开一间,就可以为上百个工人跟他们身后的父母妻儿解决生计,多好啊!” 汪俊生听的心里发酸,突然一拍巴掌,“爷您这话跟李小姐可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爷您猜她今天跟我说什么了?” 跟自己的话异曲同工?容重言挑眉,“说什么了?” 汪俊生也不卖关子,“李小姐说了,她的罐头如果销的好的话,庄子上的人日子就能好过一些,”这跟容重言开工厂,希望越来越多的人可以有工作养家餬口不是想法颇为相似嘛? 容重言没想到艾阳居然是这么想的,笑道点点头,“倒是个有想法的,你把剩下的罐头给夫人送几瓶,还有的话,也往黄山路送两瓶,让母亲也尝尝。” 如果两边母亲都满意,就按汪俊生的意思,算是他给募捐会添了点儿小玩意儿。 艾阳没想到自己为表谢意送出去的罐头,居然给她带来了一笔小小的生意,虽然汪俊生只来订了五十瓶,但这让她一下子对自己的新事业充满了希望。 这里可是沪市,整个华国最繁华富裕的地方,还能养不起她一个小小的罐头厂? 仔细考虑之后,艾阳又带了批新货,往沪市拜访安梅清去了。 安梅清没想到艾阳居然会再来找她,她当初给艾阳首饰的估价大差不差,加之又送了处庄子给艾阳,按她对艾阳脾气的了解,几个月过去了,艾阳应该不会再来跟她算计是否还会有余银。 但安梅清也不是在乎这点儿小钱的人,人既然来了,她自然会跟艾阳把前帐算清楚的。 她请艾阳坐了,笑道,“这也怪我了,我应该叫人把剩下的钱给你送过去的,这一忙,就给忙忘了,你等一下,我把剩下的钱给你。” 艾阳沖安梅清摆摆手,“小看我了不是?我是缺钱,但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让我有安身之所,还有经济来源,我再跟你计较这些,成什么了人?我啊,今天闲没事,过来谢谢你,嗯,” 艾阳把手里的盒子往安梅清跟前推了推,“这是我送你的,小小心意。” 安梅清看着盒子里的罐头,“你这是做什么?这东西不便宜吧?你就算是手里有钱,也不能乱花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艾阳笑了起来,不满道,“我说错了?这一匣子罐头,得好几块吧?这罐头我见过的,好像重言往我家里送过两匣子,对,就是这种。” 把罐头放在匣子里的卖法儿,安梅清还是头一次见,所以印象深刻,“前些日子汪夫人主持的募捐,准备的水果也是这个,” 所以安梅清以为这是容重言洋行里进的新货,“这些你带回去吧,能退就退了,你手里的钱有限,再不要光在这些没必要的方面了,你来看我,把庄子里的水果带两样就可以了。” 这姑娘还真是个善心人,艾阳笑道,“这就我从庄子里带来的啊,里头装的就是咱们庄子里自己种的水果,不信你尝尝?” “这怎么可能,上头全是外文,”安梅清拿出一瓶,转着看玻璃瓶上花花绿绿的标籤,桃子跟梨的英文她认得,但下面的产地她就不知道了,“这不是英吉利的,也不是法兰西的,这是什么地方啊?” 艾阳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她指着下面的一排字,“made-in-hushi”,“就是沪市制造啊,我跟你说,你可不许告诉别人,这是我在信河庄子里自己做的,你看看,外头洋行里的罐头,有没有这个样式的瓶子?连瓶子都是我专门去玻璃公司定制的。” 第31章 见安梅清傻傻的看着她,艾阳噗嗤一笑, “别这么看人, 一点儿都不仙了, ”她拿过一瓶桃子罐头打开了, 又叫杨妈拿了小碗过来, “你放心, 我那里卫生着呢,这东西啊,一但卫生不达标,就经不住放了,” 她把勺子递给安梅清,“你尝尝, 这瓶用的是冰糖熬的, 但我没放太多, 不算甜, ” 艾阳指着匣子里的另几瓶,“这个颜色的甜度要高一些, 这一瓶呢, 是用蜂蜜熬的,还有秋梨的, 信河果园没种桔子这些,我准备让人去收一批回来, 做成桔子罐头, 明年再拿出来卖。” 安梅清仔细看了白瓷小碗里的桃子, 一块块切的大小均匀,碗里的冰糖水澄亮,她拿起勺子盛了一块放入口中,一嚼之下一点儿异味也没有,跟容重言送过来的味道完全一样,也就完全信了艾阳的话,“没想到你居然会做这个,” 安梅清再次把罐头瓶拿起来,笑道,“这样的‘舶来品’我是头一次见,不过真的做的一点儿都不比真正的舶来品差,其实咱们沪市洋行的罐头也不是真的在法兰西跟英吉利那样国家制作的,这东西不经放,真那么远的路运过来,十瓶里能有一瓶可以入口就不错了。”
第55页 “我一直以为这种罐头是重言从海外新进的,没想到居然是你弄的,连容家都买了,可见是真不错,”安梅清连连点头,不管是什么东西,有一样自己国家可以做的好,她都会觉得挺骄傲的。 “能送到容家也是我运气好,我才到庄子上的时候,碰上了点事,正好遇到容先生跟汪经理了,后来我便想着,没什么可以谢他们的,就把自己做好的罐头送过去了,没想到没两天,汪经理就过来了,直接订了五十瓶。” 想到自己的罐头被摆到了沪市最有钱的那批人跟前,艾阳心里小小得意了一下,“原来安小姐你已经尝到了。” 艾阳沖安梅清眨眨眼,“我这也是小打小闹,这不守着个果园,只挣点儿辛苦钱怎么行?别说实现不了我混吃等死享受人生的愿望,连庄子里的佃户跟长工的肚子都吃不饱,现在只需要把水果变成罐头,这一瓶罐头里也就两个桃子,” 她拿起罐头沖安梅清得意的晃晃,“十几斤桃子也卖不了它的价钱!” “你再看看这个,这种是什锦罐头,这里头的梨是咱们庄子上的,黄桃跟葡萄就是我另买的了,但品种多颜色就更漂亮,价钱肯定也要比桃子的贵,” 艾阳得意的说着自己的生意经,“这才是第一步,等将来我还要做山楂的,菠萝的还有荔枝跟龙眼。” “没想到你的心还挺大的,”安梅清又盛了一口桃子吃了,一通百通,虽然现在市面儿上没有像艾阳说的那样多的罐头种类,但她能做出桃子跟梨的,自然也能做出别的种类。 安梅清欣慰的看着艾阳,她这样也算是做到了自力更生了,“小艾,从我见你第一面开始,你就一直出乎我的意料,真的,你这样的女子应该出来读书做事,”守在一个小小的农庄里种水果卖罐头,真的是太浪费了。 艾阳一笑,“这就叫人各有志嘛,我现在挺满意自己的生活的。” 前世她从被发现觉醒了异能开始,就一直在受训,在战斗,直到被炸上天的那一刻,才可以真正放下一切,这一次,她不想往身上背负太多的东西,“你看,我现在也不是什么事也不做,自从我过去之后,庄子里的庄户们可喜欢我了,我去了之后,他们可是能吃饱饭了,我还想把庄子里的学龄儿童,送到隔壁庄上的私塾里上学去。” 安梅清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艾阳这个人了,说她无知没见识,可她却在几个月的功夫里,弄出了这种比洋罐头还精緻洋派的水果罐头,说她是个有内涵有头脑的女人吧,她又不听劝,不肯出来做更有意义的事,只愿意窝在一个小小的庄子里,搞她的罐头。 如今民生凋零,太多吃不饱穿不温被欺侮的百姓了,有没有罐头,对他们有多少影响呢? 可艾阳的态度太坚决了,安梅清又不是个善于言辞的,犹豫了一下,没再往下劝她。 艾阳有些不好意思,她想把自己的罐头推出去,光靠十六铺的小孩子是不行的,所以才往安梅清这里走上一趟,“安小姐,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还请安小姐见谅,” 安梅清笑道,“李小姐只管说,如果有能帮得上你的地方,我一定尽力。” 艾阳指了指自己带过来的几盒罐头,“安小姐能不能把我这些罐头当礼物送给亲友啊?”她尴尬的抹了抹鼻子,“我这罐头厂才开,没有多少销量,想借借您的名人效应,这报纸上的广告,实在是打不起。” 安梅清头一次听说名人效应,但字面意思她是明白的,“可就算是我送人尝尝,你们的店那么远,他们也不可能去你们那里买啊。” 艾阳耸耸肩,“我知道,给你拿来的这些,算是我们厂子里的礼品装,定价会高一些,反正就算是平价的罐头,也不是平常百姓可以随意买的,”她的玻璃瓶成本在那里,实在没办法把价钱压下去,也没办法大量的推向市场,倒不如就走精品路线,只卖给买得起的人家。 “不过由您送出去,等于给我这个罐头镀了个金,大家对它们的接受度就更高一些,”有安梅清这样的名媛送出去,她的罐头就不仅仅是入口的东西,还是送礼的佳品了,艾阳想等年底的时候,推一推自己的礼品装。 安梅清点点头,“其实重言已经跟你订过一次货了,而且沪市有许多人也尝过你们的罐头了,这以后的生意就不愁做了,我对做生意一窍不通,顶多也就是送送人了,这样吧,马上就要重阳了,我们公馆的节礼,就加一样你们罐头厂的罐头好了,都要这种匣子来装。” 似乎觉得自己能帮艾阳的太少,安梅清尴尬的笑笑,“其他的我真的想不出来了,难道帮你拍月历牌?但那个听说挺贵的。” 月历牌?艾阳一拍巴掌,“你的意思是打广告啊,这个好啊,我回去想想,不过请安小姐这样的名媛卖罐头,有些掉价了。” 她推了推自己带的几匣子罐头,“你肯用我们厂子的罐头当节礼,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 至于拍月历牌做广告,艾阳目前也没有这个打算,毕竟她的生意目前只能算小打小闹,产量还上不去呢,真的红了,没罐头给人家,又是个麻烦事,“月历牌就算了,我看拍的最多的是香菸广告,罐头跟那个比不了的。”
第56页 “其实你可以在沪市开个铺子,嗯,就在宝昌路附近就行了,”安梅清帮艾阳出主意。 看来安梅清完全是个门外汉啊,宝昌路那是沪上最繁华的地界儿,就是个商业区,她一个卖罐头的,跑去开个店,租金能挣回来不?别说租金了,租个柜檯她都捨不得掏钱的。 “那得等我的厂子真的开起来了,不过嘛,罐头真的不是必需品,我觉得做大的可能性也不大,除非这个罐头生意被我们厂子给垄断了,”艾阳寻思着罐头厂的未来,果酱跟果酒还有果醋都可以做一做的,但需要时间啊! 安梅清点点头,“那行吧,你以后有什么新品种,只管往我这儿送,如果我们家里有宴会的话,也用你们的水果罐头!” 安梅清说完,示意艾阳等她一会儿,转身上楼把钱给取了,“这是你那些金饰出手之后剩下的,这些呢,是我跟你们订罐头的,”在安梅清看来,艾阳如今的境遇是很缺钱的,她就当先跟她定的货,让艾阳手里也松快一些。 说不感动是假的,艾阳笑了笑,把安梅清递给她的罐头钱都推了回去,“首饰的钱,你给的已经够多的了,你说还有多的,那我就收下了,但罐头的钱我不能拿,一来没有货没送呢,就先收货款的道理,二来你帮了我许多,我要是连几瓶罐头都不请你,那算什么朋友?” 她想到之前见过的顾励行,怎么都觉得那人配不上安梅清,像安梅清心地善良这样的姑娘,就算是不和梁维华在一起,那也得配容重言啊,“有句话我说出来似乎有些唐突,但我是真心实意的,如果哪天安小姐有事需要人帮忙,只管叫人送消息给我,” 她沖安梅清眨眨眼,“你知道我的,不但有几分蛮力,还诡计多端,没准儿能给你出出主意呢!” 艾阳的说事行事甚至为人,对安梅清来说,都是很新鲜的,而且她也不讨厌她,“好吧,今天的罐头我当礼物收下了,以后真的家里再有需要,咱们可就得银货两讫了。” 至于艾阳说的将来有事就找她的话,安梅清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不认为自己有求到艾阳头上的那一天,但却也不去拂艾阳的好意,“你的话我也记住了,等将来真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不跟你客气!” 说完了正事,艾阳就要起身告辞,她难得来沪市一趟,准备再好好在沪市逛一逛,看看能不能发现点新的商机。 安梅清却在留艾阳吃中饭,“哪有到了饭时让客人走的道理?”她拿起自己的手袋,“我下午还有课呢,要不这样吧,咱们一起出去吃点儿,万国百货新来了一批法兰西香水,咱们吃完饭了去看看?然后我去学校上课,你接着逛?” 艾阳点点头,她还从来没有跟朋友上过街呢,“好啊,沪市哪有好吃的好玩的,你可要跟我仔细讲讲,我一样都不能放过了。” …… 安梅清问过了艾阳,决定带艾阳到自由大饭店一楼的西餐厅吃牛排。 两人点好餐,艾阳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跟安梅清打听着沪市里的各色人物和奇闻八卦,这个年代离她生活过的时代太久远了,加上自从异能觉醒之后,她的主要精力都用战斗训练上了,文化课,就是个白痴。 除了那几个经常被后世人拿来各种再创作的名人之外,安梅清口里其他的先生学者,在艾阳听来,就是一群陌生人,但她还是像块海绵一样,认真的去问去听去记,去路漫长,多知道一点儿总是好的。 “顾爷,那边是安小姐,还有信河庄子上的那个李小姐,嘿,她们怎么在一起吃饭?”曲一峰眼尖,透过大堂的落地窗,一眼看着不远处的安梅清跟艾阳,没办法,这两个女人太漂亮了,但凡从大堂里过的客人,没人会不注意到她们。 顾励行眯眼看着靠窗坐的安梅清,她一如平时,素着一张脸,不过这会儿并不像看到他时那样冷着脸,而是唇角含笑的正跟对面的艾阳说话。 顾励行吃惊的是,即使坐在安梅清跟前,这个来自乡间的女子也毫不逊色,她穿了件淡绿色的长裙,纤细的腰肢微拧,如一枝柔软的碧萝,叫人目光忍不住流连其上,乌黑的秀髮用一只玳瑁夹夹在脑后,露出雪白的脖颈来,顾励行深吸一口气,举步进了西餐厅。 因为太专注听安梅清说话,艾阳并没有注意到顾励行他们过来,等一道阴影挡住了她头顶的温暖阳光,她才愕然发现,这货怎么出来扰民了? “真没想到在这儿能遇见二位?”顾励行高高挑起浓长的眉毛,一脸戏嚯道,“梁大少呢?怎么没看见他?” 艾阳不用猜都知道顾励行心里在想什么,但她在顾励行跟前是装小白菜儿的,自然不能反唇相讥,只能堆出怯懦的笑容,微微欠身,“原来是顾老闆。” 安梅清见原本还一脸灿烂的艾阳瞬间变了脸,心情也低落了许多,“维华在工部局,顾老闆有事?” 顾励行掏出一支烟在银制的烟盒上轻磕了几下,看到安梅清一脸厌恶的皱起了眉头,又把烟放了回去,“没事,就是没想到在这儿能遇到二位,过来打个招唿,” 他左右看了一眼,“如果二位不介意的话,这顿由顾某来请?”
第57页 安梅清拿起桌上的餐巾擦了擦手,“小艾,不如咱们换一家吧,我还知道一家甜点做的很好的西餐厅,咱们去哪儿好了。” 艾阳忙跟着安梅清站起身,却看见服务员已经端着她们的牛排过来,她为难的看着安梅清,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顾励行把椅子往后一退,“既然安小姐不愿与顾某同桌,顾某也不会强人所难的,你们自便。” 他回头沖站在门口的曲一峰道,“咱们去那边吃,尝尝这自由大饭店的西餐地不地道?” 见顾励行还算识趣,安梅清的脸色好了许多,她拉着艾阳重新坐下,小声道,“你害怕他?” 艾阳压低声音,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他是洪门的老大啊,他们这些人,听说杀人不眨眼的~” 安梅清噗嗤一笑,“你也有害怕的人?我看你平时不是挺厉害的?” 顾励行虽然不跟她们拼桌了,但坐的离她们并不算远,她们两个的一举一动,都在顾励行的视线之内,艾阳用余光往他坐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再厉害,也不敢跟这些拿刀拿枪的人比啊,” 艾阳小声把自己跟顾励行打交道的缘故跟安梅清讲了,“我算是害怕了他们了,河是大家的河,也没听说过他们修桥还是铺路了,可却理直气壮的收人过路钱,这不就是一群,” 艾阳用口型跟安梅清道,“强盗嘛~” 安梅清点点头,顾家的歷史她比艾阳更清楚,这收买路钱过河钱跟顾家其他的生意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但她不愿意吓着艾阳,“确实是挺不讲理的,你以后想要在十六铺做生意,就不得不低这个头,幸好重言不像他,他让贵生叔帮你说话了,那些人应该不会再针对你。” 艾阳点点头,“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就那么凭空没了,确实是匪夷所思,也不知道是得罪谁了,太吓人了。” 安梅清对潘安/邦没什么印象,但既然是洪门的手下,还在信河抢了艾阳的货船,那就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这种人没了就没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看着娴熟的切着牛排的艾阳,“你以前学过?” 艾阳呵呵一笑,“这不是要嫁给一个新派人物嘛,我大哥特意请了丰城天主教堂的修女姐姐教过我的,怎么样,我没露怯吧?” “小艾啊,你是个十分聪明的姑娘,真的没考虑过再出来读书?”安梅清觉得艾阳的思想有些偏激,性子也不算柔和,如果可以好好读些书,应该会有所改善的。 艾阳摇摇头,她才不要上学呢,“我都多大了,而且庄子上还有一摊子事呢,安小姐你不必替我担心的,我认字的,我还订了份申报呢!” 艾阳不肯,安梅清也不强求她,两人不再说话,低头吃着各自盘子里的牛排。 “爷,我怎么觉得这俩人合伙把梁维华还有梁家给涮了呢?”曲一峰不耐烦吃什么西餐牛排,抓了块面包直接啃着,一边跟顾励行说话,这一夫两妻就够稀奇了,而且不但不扯头髮打架,还一起出来吃西餐? 顾励行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安梅清跟艾阳,他也觉得这两人有些奇怪,但绝不是因为她们曾经共侍一夫的原因,难道真是因为这离婚之后,两个女人做了朋友? 顾励行抓起桌上的餐刀在手里玩着,当初他父亲顾千山看中了一个年轻的姑娘,如果母亲肯抬抬手,顾家何止于像现在这样,夫妻反目,妻离子散? 想到日渐年迈,心生悔意的父亲,顾励行满心的烦躁,他已经去黄山路几次了,希望母亲能原谅父亲,能和他重归于好,哪怕是不搬回顾家大宅呢,只要见见父亲,再次拿回在顾家正妻的地位就可以了。 只可惜母亲那种硬脾气的女人,死活都不愿意答应,后来一生气,还不肯再让他上门了。 想到这些,顾励行就觉得很委屈,当年父母把小他几岁的弟弟过继了出去,是,他是留在了父母身边,可是他们在做什么?开堂/子,开赌/坊,开烟/馆,收保/护费,结交达官贵人,陪着他的只有家里的两个保姆。 而弟弟呢,去了容家,就成了容家的掌中宝,汪夫人每天把他带在身边,还请了家庭教师教他学英文学钢琴,等两年后再见时,他还是那个野小子,而改名容重言的弟弟,已经成了穿着西装皮鞋的小少爷了。 后来父亲要娶新太太,母亲愤然离婚,顾励行很想问问她,有没有为自己想过?只要她不离婚顾家,他就有母亲可以依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算是凭着顾家长子的身份接掌了洪门,可还要防着新太太跟她又生的儿子使坏。 曲一峰见顾励行盯着安梅清跟艾阳连话也不说了,把椅子往他跟前拉了拉,“爷,您这是看上哪位了?” 他顺着顾励行的目光,小声道,“安小姐家世那是一顶一的好,不然咱们二爷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想着了,但她早早嫁人了,那个李艾么,长的倒是一点儿也不比安小姐差,就像话本子里说的,春花秋月各有特色,但是又是个离了婚的,就是不知道她跟梁维华圆房了没?” 曲一峰是顾励行的心腹,在他看来,这两位,安梅清不能随便动,但艾阳,只要顾励行发个话,他就去把人抢回来,送到自己师傅床上。
第58页 顾励行一哂,“你把爷当成什么人了?一峰,我跟你说,现在是新社会了,要讲文明,讲民主,过去那老一套你赶紧给我扔了,咱们要尊重女性,” 他看见安梅清站起身往外走,一拉椅子也起来了,“在这儿等着我。” 第32章 顾励行跟曲一峰的话艾阳听了个满耳, 这会儿见顾励行尾随着安梅清出去了, 便安静的吃下最后一块肉, 端起红酒慢慢呷着,留神听着外头的情况。 安梅清从洗手间出来,正看见靠在墙边抽菸的顾励行, 她把头往一侧偏了偏, 径直往餐厅去。 顾励行上前一步挡在安梅清跟前,“安小姐, 借一步说话。” 安梅清一抬头,才发现自己都快撞到顾励行胸前了, 忙退后一步, “有话咱们可以坐下来讲的, ”这会儿走廊里连个人影都没有,面对的又是顾励行,安梅清心里有些发怯。 顾励行低笑一声,又往前逼了一步,“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安小姐, 居然在害怕我?” 安梅清也不再闪躲了, 愤然抬头道,“顾老闆,请你自重!” 顾励行伸手捲起安梅清的发梢,“怎么?安小姐又不高兴了?这怎么办呢?安小姐每次看到我, 都是在不高兴, 嗯, 甚至是在厌恶我,可我左思右想之下,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冒犯安小姐的地方啊!” 安梅清冷冷的看了顾励行一眼,“顾老闆,你现在就是在冒犯我了,请让开。” 因为离的近,安梅清身上的馨香幽幽的萦绕在顾励行的鼻尖,他低头看见安梅清光洁白皙的前额跟乌黑微蹙的细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安小姐,对不起,我只是想跟你谈一谈,可惜你一直不肯给我机会。” 顾励行往后退了,安梅清身上的压力减轻了许多,她依然一脸不悦的看着顾励行,“顾老闆想跟我谈什么?” “是这样的,我准备往沪大捐一笔钱,”顾励行耸耸肩,如今老头子已经老了,在帮里说话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一唿百应,而他,开始着手从之前那些生意中抽身出来。 顾励行还年轻,总不能一辈子当黑老大,而给学校捐款,是他洗白的第一步,“可是贵校却不肯接受,所以我想请令尊能出来说句话。” 安家看不上他们这样的人家,顾励行是知道的,“我知道你们会嫌洪门的钱脏,是,那些钱上沾了血泪,甚至还有人命,但钱它只是钱,把这些钱用在能帮助别人的地方,总比让它继续害人的强,安小姐是明理的人,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这些钱可以用来建图书馆,盖教学楼,买先进的仪器设备,安梅清一笑道,“顾先生说的有道理,但我觉得除了捐给沪大,其实别的地方更需要顾老闆这笔钱,如果你真的想做些什么,不妨去黄山路一趟,看看续伯母如今在做什么?” 顾励行讪然一笑,“我知道母亲前阵子搞了个募捐,其实我也捐了一笔钱过去了,但她们做的事实在跟我的性子不合,我也是怕麻烦,所以才想着直接捐到贵校,你们不是提倡大学生能留洋,学习西方的先进知识吗?我可以给那些无力出国但品学兼优的学生资助学费,而且是无偿的,不需要他们回报,只要他们愿意学成之后回国就行!” 原来顾励行已经给续夫人那边捐过款了,安梅清面色缓和了许多,而且他的话也有道理,太多学生想出去看看了,民国也太需要年轻学子出去看看,“如果顾老闆是诚心诚意的,我回去跟父亲说说。” 顾励行大喜,“那谢谢安小姐了,”他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电话,如果有消息的话,安小姐就给我打电话,我派人跟你们接洽,” 他指着名片上的公司名字,“这是我新开的公司,也是做贸易的,安小姐,并不是谁都愿意自甘堕落的,洪门最初也是一群苦兄弟们为了求命才凑到到一起的,现在大家有钱了,也希望更多的穷人不再过他们以前的日子!” 这几句话倒是说到安梅清心里去了,她点点头把名片放到手袋里,“我知道了,我会尽力帮顾老闆说话的,” …… 艾阳心里直嘆气,安梅清根本不是顾励行的对手啊,怪不得最后爱上了他呢! 可惜人家现在是在做好事,自己也没有跑过去打断的理由,只能看着美人一步步走进顾励行准备的陷井中了。 容重言进来的时候,正看见艾阳一个人擎着一杯红酒,眯着眼小口小口的品着,那脸上的表情,就像一只偷到鱼的猫,幸福的好像得到了举世珍宝,而不远处,顾励行的徒弟曲一峰,则像一只看见了猎物的野兽,正贪婪的盯着艾阳。 容重言目光一凛,抬腿走了过去,拿身子挡住曲一峰的后期,“没想到在这儿遇到李小姐了,”他看了一眼艾阳对面的餐具,“李小姐这是有客人?” 艾阳怎么会不知道曲一峰一直在盯着她?但安梅清没来,她不能走,而且她又不是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会被人盯几眼就吓的流泪,“容先生,您请坐,” 艾阳沖容重言灿然一笑,“我今天到沪市来,就顺道看看安小姐,她出去了,我在这儿等她呢!容先生也来吃饭?”
第59页 容重言是过来察看顶楼的赌场的,“我来办点儿事,没想到正好看见李小姐,对了,李小姐什么时候回信河,一会儿俊生也要过去,可以让他捎你一程,” 被曲一峰那样的人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容重言觉得还是让汪俊生送艾阳回去才安全。 艾阳笑道,“谢谢容先生了,可我一会儿还要在这附近逛逛呢,您也知道,我不是在十六铺开了间罐头店嘛,我想看看宝昌路周围的转转,看看别家的店铺是怎么经营的,所以就不麻烦汪经理了。” 容重言笑道,“没事的,俊生什么时候走都行,这样吧,你逛完了就到万国百货来,到时候让他跟你一块儿走,李小姐,信河庄子离沪市距离不近,你又孤身一人,不适合走夜路的。” 这才是真的绅士啊,“那谢谢容先生了,我尽量早点儿过去找汪经理。” 她抬头向外看了一眼,“安小姐跟顾老闆过来了,今天真是太巧了,我在沪市也就见过你们几个,没想到都遇到了,” 艾阳压低声音道,“刚才我听顾老闆的意思,是想求安小姐帮忙呢,安小姐一出去,他就跟着出去了。” 目前善恶未知,艾阳先站容重言。 容重言深深地看了艾阳一眼,这姑娘还真不是一般的聪明,“顾励行想换行了,毕竟谁也不想一条道儿走到黑。” “这是自然的,”艾阳一手托腮,“谁不想走在阳光下啊,顾老闆有这个想法也是应该的,不过我觉得现在是不是有些晚了?” 反正容重言跟汪俊生都见过她几分真面目了,艾阳并不想在他跟前装傻,“我听说洪门前些年就已经很厉害了,我要是顾老爷子的话,一早就带着兄弟们转行了。” 容重言嘆了口气,这就是他为什么一直不肯认顾千山的原因,顾千山到现在,都很满意洪门的状态,毕竟这些钱来的太容易,而且洪门里有这样想法的不止他一个,那些跟着顾千山起家的老兄弟们,也都是这个想法。 顾励行的路怕是不好走啊! 顾励行一进来就看见坐在艾阳身边的容重言了,看着容貌气度犹胜于他的弟弟,顾励行心下闪过一抹不过,脸上却露出淡淡的笑意,“今儿是什么日子,大家都聚一起了?” 他沖曲一峰道,“给容老闆点餐了没?” 曲一峰忙招手叫服务员,却被容重言拦住了,“不用了,我也是偶然路过,看到李小姐了,就过来打个招唿。” 他冷冷的看着顾励行,倏尔一笑,“刚才咱们不是在查理先生的办公室才见过么?”自己的赌场都装修结束了,顾励行居然还想着来劫胡,尤其是在知道这赌场是母亲续夫人想做的情况下,容重言很可怜自己的母亲,就生下两个儿子,长子眼里权力大过一切,而他这个次子,却又早早的被过继了出去。 “我怎么看你跟李小姐相谈甚欢啊,对了,前阵子因为李小姐庄子上的事,贵生叔还特意跟帮里打了招唿,我已经跟李小姐说过了,以后她的货不论是在十六铺,还是在信河,绝不会再有人为难她,”顾励行不怀好意的看着容重言跟艾阳,他知道容重言喜欢安梅清,所以很乐意安梅清误会这两人的关系。 容重言笑了笑,“我听俊生说了,谢谢你了,不过李小姐向来是个守规矩的人,绝不会因为几个茶钱让贵帮难做的,毕竟你们洪门也有上千号人要吃饭呢,” 他看着顾励行身边的安梅清,“梅清姐也在,我听李小姐说跟你一起出来吃饭,所以在这儿等了一会儿。” 容重言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金光闪闪的请帖,“这个是给子良兄跟子皓兄的,这个是给梅清姐的,到时候过来玩玩。” 安梅清打开一看,是自由大饭店赌场开业的请帖,点头道,“我会帮你带到的,只是我就不去了,没什么意思,人还多的很。” 她见艾阳眼巴巴的看着她手里的帖子,笑着跟她解释了两句,“自由饭店的赌场一开,估计就是整个沪市最大的赌场了,能进去的都是沪市有名有姓的有钱人,在里头一夜倾家也的不在少数,我是十分反对做这种生意的。” 艾阳呃了一声,她对这个倒不像对毒跟黄那么痛恨,嫖满足的是男人们的□□,满足的是老/鸨们的贪慾,牺牲的却是一个个女人的尊严健康甚至生命,而毒/品也不遑多让,一旦沾上,就像前世她杀的那些丧尸一样,回头再做人的机会微乎其微了。 但赌场,尤其是这种赌场,只要不是强拉硬拽过去的,你真的赔了个倾家荡产,只能怪你自制力太差,贪心太过,值得同情的没有几个。 顾励行好像跟第一次听说容重言要开赌场一样,似笑非笑的看着容重言,“没想到容老闆也开始涉足赌场生意了,倒是少见,” 他环视了一眼西餐厅,“嗯,你挑的地方也很好,沪市最大最时新的饭店,等开业了,一定会客似云来,怎么,不给哥哥一张帖子,到时候我也来捧捧场?这阵子我正在清理洪门的生意,洪门下头的几家赌坊,不知道容老闆有没有兴趣?” 假不假啊,你个法租界所有赌场都有股份,甚至最大的四家还是你开的的人,会真的卖了自己的聚宝盆?
第60页 容重言微微一笑,“顾老闆遇到什么难题了?居然连自己的赌场都要转手?之前我听查理说,你有意包下顶楼,还把我吓了一跳,以为顾老闆要走出法租界,到公共租界来了呢!看来是虚惊一场。” 他回头沖汪俊生使了个眼色,汪俊生立马把一张烫金帖子送到曲一峰手里,容重言又道,“顾老闆是行家,还请多多指点。” 安梅清不耐烦掺和他们的眉眼官司,抬腕看了看表道,“你们聊吧,我快该上课了,小艾,咱们走吧,” 说完叫过服务员结帐。 却没有想到汪俊生已经把帐给结了,安梅清沖容重言点点头,“谢谢你啊重言,我们先走一步。” 容重言可没有什么话跟顾励行说,“正好我也要走了,我送你。” …… 看着容重言陪着安梅清走了,顾励行回身对着曲一峰就是一脚,“蠢死了!” 汪俊生都知道先替安梅清把帐结了,自己带人的却只知道吃! 曲一峰被师傅骂的抬不起头,他一直盯着餐厅里的艾阳,根本没想到要提前去把两位美女的帐给结了,“是,我错了,下回一定长记性!” 见顾励行并没有真的生气,曲一峰快步跟在顾励行后头,“那个,师傅,您真的要来给容重言捧场?” 已经出了自由大饭店门的顾励行勐然回头,抬头冷冷的盯着巍峨的饭店大楼,很快的,这里就会成为沪市最大的销金窟,而那些大洋跟金条,却不会流向自己的口袋,“一峰,之前那些‘剥猪猡’的人还在不在?去跟他们喝杯茶!” “是,徒弟明白,”沪市人管抢从赌场里出来的人叫“剥猪猡”,这些剥猪猡的人往往几人一组,守在暗夜里,等到凌晨客人们出来之后,尾随着他们,等到了无人之处,一拥而上,不但拳打脚踢,还要把身上的现金首饰甚至衣帽都一抢而空,是各大赌场最头疼的对象。 之前法租界里“剥猪猡”之风盛行,搞得客人们纷纷转向治安更好的公共租界去玩,顾励行接手洪门生意之后,狠狠的把这些人收拾了一番,之后又恩威并施,许给这些剥猪猡队伍以重利,只要他们保证自己赌场里出去的客人的安全,每月就可以从洪门的赌场拿到分红,甚至为了跟同行抢生意,这些人还会听顾家的指派,去抢对头赌场的客人。 …… 艾阳在饭店门口就跟容重言和安梅清分手了,身边没人,她反而更自由一些,只是本来她跟安梅清说好的,吃完饭逛街的安排,被顾励行给搅黄了,这让她十分扫兴。 在宝昌路周围一路逛下来,艾阳心里感嘆沪市不愧被称为东方巴黎啊,之前还看过有人说,这个时期的沪市不比西方任何一个大都会差,可出生在末世的艾阳,体会不出大都市的繁华到底是什么样的。 现在所有的繁华都如此具体真切的出现在她的眼前,艾阳不激动是不可能的,她在心里对另一个时空的基地敬了个军礼,她对这个奖励真是越来越满意了。 …… 艾阳一直忙到华灯初上,才匆匆的赶到万国百货,她一进会客室,就沖里头的汪俊生连连致歉,“真的对不住,我有点儿事耽误了,叫汪经理久等了,我原本是想给你打个电话的,但,” 她摊摊手,没有电话号码啊! 汪俊生笑着摆摆手,女人逛起街来,哪有想起时间啊,“没事的,咱们这会儿走也不算晚,”他看着两手空空的艾阳,好奇道,“李小姐没买东西?” 只逛不买的女人汪俊生还是头一次见,难道是囊中羞涩? 艾阳摇摇头,“没有,我去找了间印刷厂,跟他们打听了一下印月历牌的事,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得现问现学,所以就耽误了,实在是对不住。” “月历牌?李小姐要印月历牌吗?”汪俊生觉得艾阳的步子跨的有些大了,“为你们的罐头?” 艾阳含笑跟着汪俊生往外走,“那倒不是,印一套月历牌太贵了。” 现在的月历牌还不是把照片直接印刷的,各种广告都是先请人画出来,她没有那个财力请画家画上十二幅再印刷成册,“我打算印成那种大大的,然后一次性的在下头把十二个月用小小的数字给标出来,嗯,就是不用每月翻了,挂在家里当画,大概能看个日子,也不印的多,买一匣我们的礼盒装,我就送一张吧!” 她真的本钱不够啊,跟印刷厂的经理算了个价钱,简直就是剜艾阳的肉,“我也不请模特,就直接让画成风景园,就硕果纍纍的果园!” 汪俊生听的连连点头,“这个主意好,其实你的罐头厂就是小本生意,赚的有限,先期投资太大的话,也不容易收回成本,不过既然李小姐只印成一张的话,那这画的质量就要高一些了,不如我帮你推荐几位沪上有名的画家?” 这位汪经理还真是热心肠,艾阳感激的看了汪俊生一眼,“不用了,画师印刷厂也帮我推荐了,我不用那些写意大家,我想要的是那种越写实越好,把一颗颗水果画的色彩鲜艷,水灵诱人,越能引人食慾越好,” 印刷厂的经理也跟她一个想法,艾阳趁着现在还不是印月历牌的旺季,赶紧跟经理把合同签了,反正等入了冬,她的罐头的旺季才算是真正到来了。
第61页 第33章 艾阳一来, 汪俊生就叫人给顶楼办公室的续贵生送信儿去了。 他一直觉得艾阳跟自己老闆谈个时髦的恋爱也不错, 但续贵生却不这么认为, 所以汪俊生就请他下来再见见,如果两人能达成一致,就一起搓和搓和, 不然他们都回家享受天伦之乐去了, 自己老闆一个人,真是太孤单了。 续贵生接了消息, 对一直不肯死心的汪俊生也挺无奈的,但还是很给面子的下来了, 顺便还以已经下班为理由, 把容重言也给带下来了。 汪俊生不是想搓和搓和老闆跟这位李小姐嘛, 那他就制造点儿机会,看看能不能遂了汪俊生的意,也省得汪俊生一直嘀嘀咕咕的,比他这个老傢伙还操心。 他们下楼正好听见艾阳跟汪俊生说印月历的事,续贵生便顺嘴接过话茬儿, “不知道李小姐找的哪家印刷厂?”沪市的印刷厂也就那几家, 能按艾阳的要求接下生意的更是了了。 “昌荣,怎么?”艾阳看着跟续贵生一起的容重言,“不会也是你们容氏的吧?” 见容重言点头,艾阳不由抚额, “你们容氏到底不做什么啊?”她买玻璃瓶的公司叫“胜荣”, 以后她看见“x荣”的, 就不用问了,直接认定是容家的好了。 续贵生好笑的看着年经不大,却在他们跟前一点儿也不侷促的艾阳,多少能猜到为什么沪上美女那么多,而汪俊生一定要把艾阳推给容重言了,她似乎要比那些所谓的名媛有趣生动的多,“李小姐过奖了,我们容老闆目光独到,事事都先人一步。” 艾阳点点头,这个她真得承认,玻璃厂、面粉厂、印刷厂还有百货公司,容重言做的可都是新兴产业,这确实需要眼光跟勇气。 汪俊生跟续贵生碰了下眼神,又看了容重言一眼,笑道,“时候不早了,要不这样吧,咱们一起吃个饭,我再送李小姐回去?” 容重言讶然地看着眼中满是兴奋的汪俊生,心道这位是急着把自己给送出去了,自己的左膀右臂这么殚精竭虑,他也不好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何况艾阳也挺有意思的,跟她聊天也不会让人觉得无聊,他看了看手錶,“这会儿时间还早,不知道李小姐能不能赏光?” 才六点多也确实不算太晚,艾阳点点头,“那谢谢容先生款待了,我也正好尝尝沪上的美食呢!” 因为考虑到一会儿汪俊生还要开车送艾阳,容重言选的地方离万国百货并不远,是一家地道的本帮菜馆子,只是四人还没有走到,续贵生就说突然想起来续夫人说晚上要她陪她去听戏,告辞走了。 艾阳好笑的随着容重言跟汪俊生上了饭店二楼,三人在一处雅间坐了,店家上过茶后,汪俊生便张罗着点菜,艾阳对沪市并不熟悉,干脆客随主便,让汪俊生做主。 “咯咯,”等汪俊生找了个看“鱼是不是新鲜”的藉口出去,艾阳已经乐不可支的俯在桌上,这是做什么?相亲?安排她一个乡下离婚女,跟容重言相亲,这些人也不怕汪夫人跟续夫人剥了他们的皮? 容重言看着艾阳,不由自主的也笑了起来,“就这么可笑?” “嗯,”艾阳重重的点了点头,“不过你不应该觉得好笑,你应该觉得挺生气才对。” “我是在奇怪你为什么不生气?” 他倾身为艾阳续了茶,“以我对李小姐的浅薄的了解,你应该已经生气了才对。” 艾阳看着只穿了件白衬衫,扣子却扣的严严实实的容重言,突然问道,“容先生,你不热吗?” 感觉到艾阳的目光落在自己颈间,容重言有些不自然的道,“没什么,我习惯了,怎么?” 但还是伸手把第一粒扣子给解开了。 他转守为攻,“李小姐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还是,” 容重言一脸戏嚯,“李小姐觉得容某比梁少要体面一些?”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管续汪二人怎么搓和,都不是在促成一桩婚姻,这一点容重言知道,艾阳应该也是心知肚明的,也这是为什么容重言奇怪艾阳不生气的原因,照着她果决地跟梁维华离婚的性子,必不会接受这种侮辱的。 “我要是说就是因为这个呢?”处的久了,艾阳再没把容重言当成初见时那个小男生,确切的说,是当时的她,还没有从过去的影子里走出来,以一个三十许人的心境看容重言,才会觉得他略带青涩。 再看容重言,水晶灯下他白皙的脸庞泛着温润的光泽,眼角眉梢也带着愉快的笑意,线条明晰的下巴上微微带着青色,这时候艾阳才发现,他的五官其实跟顾励行生的极像,只是顾励行明显比他更多几分刚毅之色,嘴唇也时常会紧紧抿着,迥然不同的气质,让这对亲兄弟看起来并不十分想像。 刚毅果决的人艾阳在战队里见多了,甚至是她,性格里也带了这样的色彩,可越是这样,她反而会更喜欢接近温柔的男人,她在他们那里,才能得到真正的放松。 而现在,二十多岁的容重言,看着十七的她,是不是也是她当初的想法? 容重言感觉到艾阳在观察他,他低头一笑,“不会的,如果你会这么想,就不会跟梁少登报离婚。” “所以你奇怪为什么明知汪经理的用意,还不生气?”艾阳托腮笑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这些伤不到我,我从来没想过再嫁人什么的,名声于我也没有普通女人那么重要。”
第62页 反而是汪俊生这点儿小算盘,让她可以接触到容重言,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条金大腿,她总不能一边抱人大腿求关照,一边又为汪俊生的轻视而义愤填膺。 “倒是你,你为什么没有生气?你是容氏独子,坐拥万贯家产,你的手下千方百计的把我这个乡下来的女人送到你跟前,而不是沪市那些顶顶有名的千金名媛,”艾阳斜了容重言一眼,正常的豪门子弟,多是眼高于顶的,他这样的脾气,倒是少见。 容重言喝茶时无意中看见桌下艾阳的双脚已经正踩在鞋面上,不由失笑,女人们为了美,非要穿这种外来的高跟鞋,结果受罪的还是自己。 艾阳感觉敏锐,已经发现容重言在看她的脚了,她不是现时的女子,被男人看到脚就得“羞愤欲死”,反而挑衅的在桌上晃晃两只穿着丝袜的脚丫子,“容先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不说,我可是要误会,你对我真的有别的意思了?” 容重言好笑的看着在桌下“活蹦乱跳”的两只脚丫子,知道这是艾阳在对自己示威呢,他居然一点儿也不觉得艾阳的行为粗鄙,反而觉得她有一种时下女子没有活泼。 他喝了口茶才缓缓道,“不论容家还是续家,都算不得名门望族,我的养父最初是拉黄包车的,我的生母,”容重言看着艾阳道,“最早是开堂子的,就是十六铺最出名的烟花里。” “不论是哪位长辈,他们从来都没有要求我必须找一位门当户对的小姐成婚,”何况汪俊生也并不是把艾阳当作未来容家夫人的推荐给他的,大家只是知道他不喜欢风月场所,又一直没有女朋友,才一厢情愿的把艾阳当做能让他感兴趣的女人,变相送到他跟前。 “我替俊生跟李小姐说声对不起,不管怎么说,这事都是他们的不对,”容重言站起身,拿起一只新茶杯,给艾阳斟了杯茶,“还请李小姐见谅,容某对李小姐的作为十分敬佩,也从来没有半点儿轻慢之心。” 他今天请艾阳吃饭,也是为了跟艾阳致歉的。 “唉,容先生对手下真是太好了,他们作的妖,还得你这个老闆收拾烂摊子,”艾阳端起茶喝了一口,算是接受了容重言的道歉,“汪经理的想法不怎么对头,但作法还不算招人讨厌,而且我也看出来了,容先生是位绅士。” 这也是艾阳不计较的另一个原因。 菜陆续上来了,汪俊生却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容重言跟艾阳心照不宣的起了筷,艾阳忍不住又问,“我听顾励行的意思,容先生喜欢安小姐?” 不是她八卦,实在是这位容重言在小说里就没出现过,他的资料太少了,艾阳不知道多了个他,故事的走向会不会改变。 容重言正喝汤呢,差点儿没被一口给呛死了,“咳,咳,” 他接过艾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身上的汤渍,“你别听他胡说,那个人真是,” “咳,梅清姐比我大着几岁,对我一直像姐姐一样的,我也视其为姐,”想到顾励行,容重言心火就上来了,懊恼道,“那人成天就不往正道儿上走,做事想法都是如此。” 艾阳若有所思的看着容重言,“容先生对顾老闆有所保留啊?” 什么有所保留,“李小姐不用这样试探我,我们虽然是亲兄弟,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是对他有看法,而是十分不贊同他的所作所为,因为这个,年少时我们也曾经争吵过多次,” 容重言耸耸肩,“可惜,谁也说服不了谁。” 艾阳点点头,“这个很正常,虽然兄弟如手足,但反目成仇的也不在少数,”顾千山跟续夫人少年夫妻,最终不还分道扬镳了? 容重言讶然的看着艾阳,沪市没有人不知道他们兄弟不和的,但在他跟前,大家都是“劝和不劝分”,成天把“一母同胞”,“血浓于水”挂在口边,甚至还有人说,如果他们兄弟联手,就可以在沪市称王称霸。 可他要称王称霸做什么? 他的理想就是在这风雨飘摇之际,多活一个人,让自己的国家多一丝喘息的时间,而顾励行的所作所为,无疑跟他的理想是背道而驰的,如果他顾念手足情,势必就要放弃自己的理想,“你真的这么想?不会认为我无情无义?甚至是富贵了就忘记了自己的出身?” 顾励行就笑话过他,明明就是烂泥塘里出来的,就因为姓了容,就摆出一副公子哥儿的模样来,真以为沪市人都是聋的瞎 ? 艾阳失笑,“我为什么要这么认为?你富贵了,你的亲生父母日子很艰难么?顾励行很穷么?他的钱来的更容易好不好?” 黑/社/会做的可都是无本买卖,容重言的生意那可都得下大本钱,“兄弟反目成仇又不少见,帝王之家杀父弒兄,普通百姓家里,为了几亩田也可以打的头破血流,你们至于还保持了表面上的和气,已经很好了。” “嗯,”艾阳歪头想了想,“除了续夫人可能会因此而伤心之外,我觉得你不必在意其他人的看法,说的直白些,干他们p事啊?” 至于顾千山,艾阳觉得更不必考虑,能把幼子过继出去,还为了个年轻女人抛弃一起共患难的髮妻,这种男人,根本不必讲什么父子情,“你如果想活的顺心随意,就要把外头那些话全当成浮云,”
第63页 艾阳拽了句诗,“不是说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嘛,你已经在沪市的最高层了,还去在乎别人的看法?那活的多没意思?你应该要那些人在乎你的看法,就算你当众说,不喜欢顾励行,跟他没关系,他们也应该鼓掌,说容先生说的对!” 容重言被艾阳给逗乐了,没想到这丫头还挺会哄人的,怪不得汪俊生使劲把她往自己跟前送呢,他给艾阳挟了块油焖笋,“那如果他们不肯这么做呢?” 艾阳笑纳了他的殷勤,“那还不简单,你最多的不是钱吗?拿钱砸他们啊,就是在商场上打压他们,让他们知道容财神得罪不得!” 容重言差点儿就脱口而出,自己就是这么做的,他笑了笑,“你真的这么想的?我没觉得你这么做了呀?” 艾阳瞥了容重言一眼,心道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呢?“我倒是想,可我也得有资本啊,容先生!那些浮云遮不住我的双眼,” 她灿然一笑,“不是因为我在最高层,而是我要低头前行,为生计奔波,根本没时间理会那些浮云!” 说到这儿她一抚掌,“对了,” 艾阳站起身,学着刚才容重言给她倒茶的样子,虔诚的给容重言倒了杯茶,“容先生,我求您个事儿呗?你就看在我一个‘弱女子’初涉商海不容易的份儿上?” 容重言好笑的看着艾阳,“李小姐,你真应该去丽都大舞台,或者是华夏大戏院。” “干什么?卖罐头?”艾阳不知道这两个地方是干什么的,本能的想到,去那儿的人,会不会买她的水果。 “哈哈,你呀,我是说你变脸变的太快了,应该去学唱戏,一准儿能成角儿,”容重言笑着解释。 艾阳横了容重言一眼,“这不是来不及了么?这我这老骨头老腿儿的,去了也是跑了辈子龙套,您先别挖苦我,我今儿难得遇见大佛了,您帮我个忙成不成?” 容重言点点头,“你先说,我得听了才知道帮不帮得了啊。” 艾阳拧眉想了想,“我就在想,能不能在你们万国百货哪个犄角旮旯里寻个地方,只要能摆一个货架就行,放上我们的罐头,” “我会付租金给你们,也不长租,就年前一个月吧,”她偷眼看了看容重言,拿不准儿自己这么顺杆儿爬是不是会招人讨厌? 容重言若有所思地看着艾阳: 这个女人真是太多变了,离婚时的精明算计,报社前的咄咄逼人,赶走金管事时的干净利索,在自由大饭店遇到顾励行的时候居然还小心翼翼的,而现在在自己跟前,她好像很轻松,还有些厚脸皮? 容重言的眸光微深,她这个样子,他居然这一点儿也不反感,这一点倒让自己很惊讶。 艾阳觑了一眼容重言的脸色,觉得尚可,才小声问道,“怎么样啊,容先生?” 容重言轻敲桌面,“只租一个月?位置呢?李小姐看好了吧?” “哈,”艾阳被容重言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她可以摸着良心说,她真的不是有意的,就是去万国百货找汪俊生的时候,在商场里一过,灵光闪现冒出了这么个主意。 这样又可以傍大牌,还可以尽可能的降低成本,“我也就是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你们窗户那儿有一熘儿空地,物尽其用嘛!” 容重言点点头,说的也是,物尽其用,“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有个条件。” “容先生请讲,”看来是有门儿,艾阳靠在高背椅上,等着容重言出招儿。 “我看李小姐主意很多,不如替我们百货公司想一想,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办法也宣传宣传我们公司?”艾阳能想出来用匣子装罐头,把本来一瓶一瓶卖的罐头直接提了价,成了送礼的新形式,顾客拿出去体面,而做为卖家的艾阳,一次最少都可以卖出去四瓶。 “呃,这个么?”艾阳有些迟疑四下看看,目光落在贴在墙上的月历牌上,“你们不是印着月历牌的嘛?” 容重言点点头,“那个每年都印的,” 艾阳歪头想了想,万国百货的月历牌,老实说比那些香菸广告做的好多了,“你们容氏旗下生意那么多,为什么不十二个月各宣传一家呢?也叫沪市甚至全国百姓看看容家的实力?” 容重言想了想,摇头道,“这个不行,如今这世道,富可敌国并不是什么好事。” “也是,”想想外头那些军阀,沪市就有松沪驻军了,这么明晃晃的把全副家当摆出去,无异是告诉大家,我是一块肥肉,快来吃我。 “容先生,外头群雄并起,您就没有押个宝?”歷来大商贾,没有人不搞政治投资的,你背后没有靠山,将来就是被宰的命啊! 容重言一笑,他们算是交浅言深了,“外头的事我一个生意人不怎么懂,大帅多如牛毛,他们来要,容家除了给还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幸好容家的生意都在沪市,省了许多麻烦。” 他不欲跟艾阳在这件事上深谈下去,“怎么?想不出办法?要是想不出来,那我们百货公司的地方……” 艾阳白了容重言一眼,“上次我去你们百货公司买东西,你们包货的袋子差了些,我觉得你们可以在这方面下点儿功夫,不论是纸的还是布的,都做的精美耐用一些,你们百货公司算是汇聚了所有国外能进来的洋货,那档次一定得拉上去,你们把袋子做的漂亮耐用些,让每一个能拎印着你们万国百货袋子的百姓都觉得挺有面子的,算是,”
第64页 艾阳想了个词,“满足大家的虚荣心。” 容重言是什么人,虽然艾阳表述的并不清楚,他已经领悟了她的用意,“这个好,”不论是做纸袋,还是布袋子,对容氏来说都不是困难事,而且万国百货做为沪市最大的百货公司,利润是十分可观的,这点儿钱他也贴得起。 容重言想起艾阳装罐头的薄木匣子,虽然只是刷了层白漆,但却在上头用了西式的锁扣,还印上了金漆的洋文,不知道内情的,大概真以为是外国来的高级货呢,“李小姐的礼品装,就是这个道理?” 艾阳抿嘴一笑,想起一个曾经看过的词,“这叫‘高端大气上档次’,如果真的只图满足口腹之慾,买几瓶罐头带走就行了,谁会买成匣的?您不知道,我那个匣子可受欢迎了,大家看到的,说可以放书信,放针线,还有人说可以放点心,但只要他们没把匣子扔了,看到它们,就会想起我艾氏洋果的罐头,对不对?” 容重言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就听艾阳又道,“其实做罐头工艺并不复杂,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同样的罐头厂出来,所以我得让大家记住艾氏,记住我们的小匣子,认准儿我们艾氏洋果卖出去的,才是最正宗的西洋罐头。” 第34章 容重言好奇的看着艾阳, “李小姐,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这哪是寻常米粮铺家女儿能想到的?李家的米粮铺子在高湖经营了几十年, 也还是那么大点儿生意,有这头脑,早应该把生意做大了。 艾阳露出个惊讶的表面, “这还用人教啊?我就是自己看铺子的时候, 瞎琢磨的呗?之前在娘家的时候,我也想帮哥哥出点儿主意, ” 她嘆了口气,神情颇有些落寞,“可惜他们只想我好好带孩子做家务,外头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 “天资过人”也不犯法不是?这世上总有想的别人深,走的比别人远的人, 不然怎么有“天才”这个词呢? 艾阳只需要给曾经的“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释就行了。 容重言倒是被艾阳的理由说服了,想想也是,只有当初的那个“小白菜儿”, 李照田两口子才敢放心大胆的拿她换聘礼,“你的这个主意挺好的,等明天我跟贵生叔说一声, 那块地方就给李小姐用了。” “真的?太好了, ”艾阳没想到一个主意就换来了万国百货的进驻资格, “租金呢?跟您谈还是跟续经理谈?虽然现在离过年早着呢, 但我得去量尺寸, 叫人做合式的货架不是?” 容重言看着满眼放光的艾阳,笑道,“你们罐头厂才开业不久,估计本钱都没挣回来的吧?今年的租金就算了,明年如果李小姐还想留在我们万国百货,咱们再谈价格怎么样?” “真的?你不反悔?”艾阳几乎要拍案而起了,原来做生意这么容易?还是她是被异能给耽误的商业天才?“容先生,您可是大老闆,”不许骗她。 “是,我是大老闆,日进斗金,那点儿租金我还看不到眼里,”容重言被艾阳又惊又喜的神情给大大的取悦了,艾阳说的那块地方他知道,临着窗摆了几盆花卉,还放了几把椅子,算是给男士们准备的临时抽菸的地方,“但你要用我们的售货员才行,工资也由李小姐来开。” “没问题,谢谢您了,”她们庄子里的女人到万国百货那种地方,估计再能说的也会吓得开不了口的,倒不如直接用人家的人,这根本不是刁难,而是容重言在帮她了。 容重言看着喜眉笑眼的艾阳,笑问,“就那么开心?” 艾阳嗔了容重言一眼,“我们这种升斗小民的世界容先生自然是不会懂的,我何止是开心啊,我现在的感觉就跟中了大奖一样,钱啊,省下来的都是钱!” 或许是因为自己钱太多,反而体会不到艾阳的这种快乐了?容重言自失的一笑,“开心就好,看见你开心,我也挺开心的。” 艾阳张大眼睛看着容重言,“容先生,你在跟我说情话吗?” 艾阳生得一双杏核眼,此刻睁的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如同汪着清泉,容重言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暧昧,有些不敢跟她对视,“不是,我就是随口一说,李小姐不要误会。” 汪俊生千方百计的把他跟艾阳往一起凑,自己又这么说,万一叫人家误会了,“我就是这么个人,如果能让别人开心,我也挺开心的,只要不是我讨厌的人。” 只要不是讨厌的人,幸亏还有选择性,不然真成了圣父了,艾阳点点头,“真是万幸,我不是容先生讨厌的人,这对我来说可是好消息,” 见容重言好奇的看着她,艾阳一笑,“你这样富可敌国的大亨,对我来说就是金大腿,我得抱紧了,你们这样的人手指头里漏一点儿,就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丰衣足食了。” “李小姐说笑了,”容重言笑了笑,对面的姑娘真的把他想的太好了,不过被人视为好人的感觉还真的挺不错的,他转头看了看紧闭的雅间大门,“这个俊生是怎么回事?鱼都上来的,他还没回来?” 容重言说着,扬声叫人来问,就看见汪俊生颠颠的跑了进来,“来了来了,我刚才遇到个熟人,就是信诚洋行的黄老闆,就一起聊了几句。”
第65页 他才不会说是为了给这两位腾地方,他硬跑在人家黄老闆雅间里聊了半个钟头,“不过容爷,我听到一个消息。” 容重言一指桌上的菜,“先吃饭吧,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你还得送李小姐回去呢。” “那个,”艾阳举手,“不好意思,我今天不打算回去了,” 见容重言跟汪俊生都望过来,艾阳道,“我这个人是急性子,”她把跟容重言谈好租用场地的事大概跟汪俊生说了,“所以我想明天见见续经理,早点把合同签了,再找个做木工的地方,量尺寸做柜檯,” 这还真是个急性子,汪俊生道,“这是小事,还签什么合同,容爷发过的话,李小姐还怕不做数?” 他是让他们谈情呢,结果,人家谈成了一桩生意,汪俊生对这二位的头脑深感佩服,“李小姐可以慢慢来的。” 艾阳摇摇头,“还是不了,信河庄子离沪市也不算近,来回奔波着不是事,我来一次,就尽量多的多办成几件事才行,”信河离沪市不远,但现在的交通太不方便,艾阳一个女人在路上疾行,又太招人眼,倒不如直接在沪市再留上一天,该办的都办好了。 容重言点点头,“这样也行,等吃完饭了让俊生帮你在华荣饭店开间房,那儿离这儿最近了,明天你过来也方便。” 一听这饭店名字,就知道又是容家的,艾阳还没有来得及对容重言发射羡慕的小眼神儿呢,就听汪俊生道,“李小姐真的不回信河了?太好了,刚才我媳妇还叫人来找我呢,说是我家翠翠病了,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叫我赶紧回去呢,真是太好了,” 容重言好笑的看着汪俊生,家里的捲毛狗病了,还得他这个男主人回去?“你,” “容爷,要不是这样吧,李小姐来者是客,外头又乱的很,总不能叫她一个姑娘自己去饭店,您替我……” 汪俊生在自家老闆如刀的目光下艰难的梗了梗脖子,“真的,我们家翠翠快不行了……” 他家翠翠? 艾阳想怀疑汪俊生这是为了“搓和”他们而编的谎言,但如果拿自己女儿的命开玩笑,那就是畜牲了,所以是真的?“不用了不用了,汪经理你赶紧回去吧,华荣饭店是吧?那里肯定很安全的,我自己去开房间就行了。” 汪俊生知道容重言的性子,那是再绅士不过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一个孤身女子去住饭店?“好的,谢谢你啊李小姐,我们家翠翠要是好起来了,我请你吃饭!” 他说完抓起一只包子塞到嘴里,也不敢看容重言的脸色,转身就跑了。 “俊生是我母亲的远房侄子,比我大几岁,但是人吧,有些不着调,叫李小姐见笑了,”容重言看着跟阵儿风一样跑的无影无踪的汪俊生,一脸无奈道。 艾阳摆摆手,“没事的,汪经理这也是家里孩子病了,才一时情急,容先生能把面粉厂交给他打理,就说明他的能力了。” “咳,”容重言咳了一声,“翠翠不是俊生的孩子,” “呃,是妹妹吗?我以为是女儿呢,” “也不是妹妹,”容重言有些纠结,要不要把真相告诉艾阳。 “小妾?不会吧?”艾阳见一向从容的容重言一脸的便秘相,恍然道,“这可不”太好,她看着汪俊生还挺像个人呢。 “哈哈,小妾,”容重言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也不是小妾,翠翠是汪太太养的一只捲毛狮子狗,所以,” 艾阳无语的瞪着容重言,“好吧,我相信了,您这个助手确实十分的不着调,当然,也是您这个好说话的老闆给了他这个作弄人的胆子,”估计也是汪俊生姓汪的缘故,才敢跟容重言这么没有顾忌。 容重言轻嘆一声,替艾阳拉开椅子,汪俊生是汪夫人的人,续贵生是续夫人的人,他的两位母亲对他都是一片慈母之心,这两个助手更是忠心耿耿,但也因着这层关系,他们之间更像是亲人,“反正人是追不回来了,走吧,我送李小姐到华荣饭店去。” 艾阳拿起桌上的手袋,斜了一脸无奈的容重言一眼,抿嘴一笑,“短期目标,是他们赢了,不过长期的么……”今天他们真的是把他们两个凑到一起,还好几个小时。 淡如远山的眉,明亮的笑眼,小巧而挺直的鼻樑下嫣红的唇,看得容重言有一种眩目的感觉,“长期的?李小姐赌谁赢呢?” 如果他们在一起了,就是汪俊生跟续贵生赢了,如果他们没有什么发展,就是他们赢了?艾阳轻笑一声,眸光流转,“容先生想谁赢呢?” 容重言帮艾阳拉开门,“我这个人不太计较输赢,这个么,”他低头看了艾阳一眼,轻笑道,“得看心情。” 不计较输赢? 艾阳意味深长的笑了,但这时候的男人,艾阳还不怎么了解,万一沾了手就甩不开,摆出你就是他的人的作派,或者是非要弄个什么小公馆就麻烦了,她得再观察观察,“恰好,我也是。” …… 艾阳跟在容重言后头,在一道道目光的行礼中,坚强的上了电梯,才长长吁了口气,“我的天,我觉得自己都快被扎出洞了。”
第66页 她没好气的瞪了容重言一眼,“容先生,其实真正的绅士,把我送到饭店门前就好。” 容重言轻笑一声,他承认自己刚才有些恶作剧的成分在,会突然有这样的心思,大概是因为觉得艾阳并不会真的害怕,也不会真的因为这个跟他生气吧,“可那不是君子所为。” “君子?”艾阳脑子飞速运转,“什么意思?” “受人所託,忠人之事,”容重言心情大好的看着一脸讶然的艾阳,“俊生家里有事,把给李小姐安排饭店的事交託给我了,我只把你送到饭店门口,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俊生交代?” 摔,汪俊生又不是她什么人,她出了事也不需要跟汪俊生交代好不好? 艾阳都要被气笑了,“那照容先生的君子之风,是不是一会儿要跟我一起进房,最好还要守在我身边,万一你走了,我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跟把我‘託付’给您的汪经理交代啊?” “那倒不必,我们华荣饭店的保安系统还是很可靠的,这里的保安经理是从德意志请过来的,”容重言帮艾阳拉开沉重的电梯门,示意她先请。 哼,艾阳跟在容重言后头,看着他拿钥匙开了402房的门,却不进去,“容先生不把我送进去?我不进去,您的责任可就没有完成啊,贵饭店的安保很可靠,但你能肯定我不会心血来潮出去再散个步?” 容重言推门进去,帮艾阳把灯打开,斜靠在门边,“我不姓柳,所以李小姐还是好好休息吧。” 艾阳也没有准备真的留他,如果她那么做了,她这个“乡下来的姑娘”的人设,可彻底崩了,现在她顶多跟容重言玩一玩“煮熟的鸭子嘴硬”,刚才的“挑衅”其实是: 虽然心里很羞涩,但为了不被人看扁了,硬着头皮在硬撑。 所以她现在“撑不住”了,配合着见好就收,“谢谢容先生了,您赶紧回去休息吧。” 容重言看着被艾阳关上的屋门,摇头笑了笑,华国的女郎,不论是新派的还是传统的,其实内里还都是羞涩胆怯的。 …… 洗漱之后艾阳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烦躁地从床上坐起来,心道这华荣饭店怎么建在这么个地方,吵成这个样子,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艾阳想告诉自己,这只是本小说,里面的人物都是假的,但有人在窗户外头哭的撕心裂肺的,声声入耳,她没办法当成在小说里看的,不是自己耳朵听的啊! 艾阳穿好衣服,推开窗向外看,外头的哭声更清晰了,她摁铃叫来服务员,“这后面是什么地方,哭成这个样子?这客人怎么休息啊?” 服务员探身往外看了看,纳闷道,“没声音啊?小姐,我们华荣饭店别看在宝昌路附近,但这里闹中取静,还没有客人说休息不好的,您是不是……” 见女服务员一副见鬼了的样子,艾阳摆摆手让她出去了,没办法,耳力太好有时候也并不什么好事,就像现在,你要是笑语喧譁也行,这哭的肝肠寸断的,她是没办法枕着哭声入睡的。 艾阳想了想,探身又往饭店外头看了看,后街确实如服务员所说的那样,一片漆黑,她把房间的灯关了,轻轻跳了出去,到底是哪儿在哭,她得弄清楚才行,不然今天是睡不了了。 艾阳循着哭声愣是跑了两条小街,在一处棚户区停了下来,她轻嘆一声,仅仅两条街的距离,这里跟宝昌路就是两重天。 她在一间棚子前听下,都不用仔细听,里头男人的骂声跟女人的哭求声还有小婴儿的啼哭声就传到耳边了。 “我以后多接点洗衣服的活儿,囡囡也大了,每天都帮我洗衣裳,等再大些,她就可以去厂里做工了,你就别把囡囡卖了吧,那种地方,不是正经女孩子去的啊!” 男人大声骂道,“都给我闭嘴,这个家是老子说了算,一个丫头片子,除了吃饭还会干什么?我把她卖到堂子里,吃香的喝辣哪里对不起她了?将来发达了,还得来谢谢老子呢!” “那种地方哪有活着出去的?”女人一把拖住又要出门的男人,“他爸,我求你了,囡囡太小了,不如这样,等两过两年,就把她嫁出去,嫁出去就不吃咱家的饭了。” 随着一记耳光声起,男人大声吼道,“嫁出去,谁家能像堂子给这么多钱?等她能嫁人,老子还得养她多少年?老子一天到晚辛苦出工,养着你们这几个赔钱货,早就该把你们都卖了!” “你从来没有养过我,都是我娘养的,你在外头的钱从来不往家里拿,不是送到烟馆,就是送到堂子里,你凭啥卖我?你还来抢我娘的钱,”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旋即是拳打脚踢跟痛苦呻/吟声。 艾阳往后退了退,将自己隐在黑暗中,没多大功夫,破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从里头出来,“赶紧把她给我收拾干净了,明天人家就来领人了,到时候看不见人,我把你卖了!” “哎哟,”男人脚下一滑,就一头栽进路边的臭水沟里,里头母女听到声音,想出来,却发现门拽不开了,母女两个使足了全身力气,半天才把门给打开沖了出来。
第67页 艾阳看着那个干瘦的女人在漆黑的巷子里转了一圈儿,寻到丈夫跌落的地方,又转头叫女儿去划洋火,等她们看清楚俯在臭水沟里已经没了声息的丈夫,女人愣了一下,慌忙要去喊邻居们出来救人,却被小女孩给拦住了,“娘,要是爹不在了……” 烛影里女孩儿的青白的面容跟鬼影一般,两只大大的眼睛却亮的吓人,“我就不用被卖到堂子里了,我会帮你洗衣裳,再大些到厂里做工,咱们一起养弟弟妹妹……” 干瘦女人迟疑了一下,一瞬之间,仅有的烛光就熄灭了,只听一个颤抖的声音道,“囡囡,你回屋再拿根洋火来,咱们先把你爹拉出来。” “诶,”小女孩应了一声,转身慢慢往屋里去了,艾阳悄悄走到她家门边,从兜里掏出几张纸币,捲成捲儿透过开裂的缝隙塞了进去,希望天亮之后,这家人能看到,没了滥赌鬼丈夫,母女两个又愿意吃苦,用这些钱来度过难关之后,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解决了心头大事,艾阳一身轻松的回到饭店,这次她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等第二天早上,艾阳又往棚户区去了一趟,远远的听到一阵哭声,和人们的嘆息声,她装作好奇的问了一句,才知道前头有家男人晚上出门,一不小心掉在路边的臭水沟里了,好巧不巧,人又摔晕了,等他老婆跟女儿找到他,人居然闷死在里头了。 “这都是命啊,谁会想到半尺深的泥水,就能淹死个人呢?”路人感嘆道。 艾阳跟着唏嘘了一声,“可不是嘛,这夜里出门,真是得小心再小心了。” …… 等艾阳到了万国百货,续贵生已经在等着她了,“李小姐真是爽快人,”续贵生对艾阳主动要求籤合约的态度很满意,他们最怕的就是那些借着丁点儿关系就夹缠不清,认为容家有钱,就硬要来沾便宜的人,“我已经叫人把合约拟好了,李小姐过目。” 艾阳仔细看了,没什么问题,就提笔在上头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倒是续贵生,见她用钢笔用的还挺熟练,有些好奇,“原来李小姐念过洋学堂?” 艾阳赧然一笑,“没有,不过我侄子在丰城读书,他回家会把自己学的东西教给他妹妹,我也跟着学了一些。” 敏而好学,续贵生点点头,把合约收好了,“以后李小姐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我说,对了,容爷还说了,我们公司会免您这半年的租金,所以从省钱的角度来看,您可以越早过来越好。” 艾阳其实一路都在盘算,能不能跟续贵生商量商量,让她的罐头早点儿进万国百货呢,没想到容重言居然先提出来,“谢谢续经理,您也替我谢谢容先生,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保证罐头的质量,绝不会给贵公司摸黑的!” 续贵生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他们万国百货就算是卖洋货,那也是各国优中之优的产品,艾阳的罐头他是尝过,味道不错,“那最好了,我们公司也会时不时抽查的,还请李小姐注意了。” 辞别了续贵生,艾阳立马在外头包了一辆黄包车,让他带着自己往续贵生推荐的木工坊去,她的在今天之内,把一切都搞定了,华荣饭店少住一晚还能省不少钱呢。 第35章 容重言再去万国百货, 一眼就看见靠墙排半人高的玻璃柜,那柜子没用多少木头, 几乎都是用玻璃镶出来的,色泽鲜亮的水果罐头摆在里头,勾人食慾, “那是李艾的罐头?这么快就摆上了?” 续贵生一笑, “是啊,李小姐做事就是麻利, 半个月就把柜子做好了,我听木工师傅说,样子也是李小姐自己定的,”白漆柜子, 大块的玻璃,后头还是用镜子镶的, 连价格都直接定好了,不过却是用彩色的笔写在做成水果样式的价签儿上,又醒目又有趣。 来他们百货公司的客人, 就算是没打算买罐头,也会忍不住过去看看,问上几句, 而他们的售货员也被艾阳提前培训过了, 一瓶小小的罐头, 还补什么素, 说是外国研究室出来的研究结果, 真是太能哄人了。 容重言点点头,“生意怎么样?” 续贵生笑了,“李小姐那罐头卖的简直就是燕窝价了,爷您又亲自发的话,不收李小姐的租金,能没得赚么?前阵子重阳,光礼盒就下去几十个呢!我听说安小姐都拿这个当了节礼。” 这个艾阳,比他都会做生意,怪不得安梅清往容公馆送罐头呢,敢情她连她那儿都下功夫了。 “那挺好的,你大概估估他们的营业额,明年续合同的时候好定价,”容重言笑道。 “定价?”续贵生讶然道,“真的收啊?” 就那面几尺见方的地方,真的收人家一小姑娘的钱? 容重言默默的看了看续贵生,“续经理,咱们是生意人,生意人怎么可以随便叫人占了便宜?等年底的时候你只管放消息出去,那地方不大,但有了罐头的先例,未必没有人愿意仿效一下。” 好吧,他之前就是个江湖人,不是生意人,想到艾阳一口一个“续经理”甜甜的叫着,每次过来,还会给他带果酱跟果醋让他尝新,续贵生忍不住想赶紧给艾阳送个消息,叫她做好准备了。
第68页 “爷,您跟李小姐……”不是相谈甚欢嘛?那天之后,他还听汪俊生说,容重言送的艾阳去饭店。 “我跟李小姐只是生意关系,她租我的柜檯,就得给我付租金,”容重言很少见续贵生露出这么惊讶的表情,背着手道,“咱们万国百货里头的洋货,都是由咱们的洋行进过来的,李小姐是唯一一个租柜檯的商户,难道我做的还不够?” 对啊,关节在这儿呢,续贵生一拍巴掌,他们万国百货就没有私人经营的柜檯! 可容重言却给艾阳开了先例,现在老闆说明年要加钱,还说要把那地方租给别人,肯定是艾阳没领会到自家老闆的“美意”! 得不到美人回报,老闆不开心了,所以要小小的“惩罚”一下,对,一定是这样的! 续贵生决定等容重言一走,立马给汪俊生打电话,叫他给艾阳送个消息,顺便再提点她一下,这姑娘也太不开窍了! …… 汪俊生说明来意之后,艾阳真是哭笑不得,这是做什么?“谢谢汪经理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她拿出任嫂酿的果醋跟果酱,“这两种的工艺一直不太成熟,所以没有给你送过去,这次你来了,就带回去几瓶尝一尝,” 她把另一只匣子装的往前推了推,“这个是我送给容先生的,还请汪经理帮我带给容先生吧。” “别呀,”汪俊生直接把自己的那匣子往手里一拎,“我可听说李小姐是亲自去沪市送货的,这些东西你自己拿给容爷吧。” 看着挺伶俐的姑娘,怎么这方面这么木呢?搁着别家的姑娘,早就扑上去了,“我说的话你好好琢磨琢磨,我们容爷再好不过一个人呢,女人呢,总要有个归宿才成,你这样的相貌,娘家又靠不上,再没有个人在身边照顾着,以后的路会很难走的。” 艾阳承认汪俊生说的是道理,但世人的道理不一定是她的道理,她对容重言挺有好感的,如果两人有机会,交往相处都有可能,但绝不是因为她需要有个能保护她的人来“照顾”,而且她相信,容重言也不会乐意她是出于这个目的才接近他的,“那好吧,改天我到万国百货去的话,会亲自带给他的。” 还算听劝,汪俊生放心了些,“我跟你说,哥哥真的是一点儿坏心也没有,你没事的时候多想想我的话,就像你这些罐头啊,果酱的,如果搁在大公司,就能卖个好价钱,如果留在庄子上,它们还不抵米糠有用呢!是不是?” …… 等信河果园的水果全都卸完,封园的时候,印刷厂第一批广告画也送到了十六铺的罐头店里。 艾阳也不含煳,直接把自己印刷的格外精美的海报一家水果行给送了一张,反正上头都是色彩鲜艷的水果,贴在水果行里再合适不过了,各家水果行的掌柜也都没有拒绝,虽然都是做水果生意,但信河庄子开的是罐头厂,跟他们这些卖鲜果的冲突不大,甚至有些嗅觉敏锐的,干脆跟艾阳谈了合作,趁着水果淡季,把艾阳厂子里的各色罐头挂在他们水果行里售卖,每瓶罐头他们抽个寄卖费。 合则两利的事,艾阳自然没有意见,原本她头一年没打算赚钱,赔本赚吆喝,打个知名度,如果她的水果深加工生意做的好,等明年她的水果就不打算送到水果行里了,而是全部再加工,做成罐头,果酱跟果酒这些。 可没想到容重言给了她那么大个惊喜,因为进驻万国百货,她的罐头真是小小的赚了一把,甚至还有聪明人发现她十六铺的价钱要比万国百货的低,干脆跑到十六铺来买,这也带动了她罐头铺子的生意。 在这儿贾管事跟刘嫂他们可就能任意发挥了,把自己这些罐头的来歷吹的能有多大就有多大,完全成了外国上流社会招待宾客之备佳品了。 因为这个,艾阳这次的月历纸也加印了许多,她把剩下的让印刷厂全部送到了万国百货,等过年的时候,她可准备趁着容重言收租之前,赚上一笔,然后再看看能不能在宝昌路周围寻了个小门脸,开自己的艾氏洋果行。 虽然知道容重言不一定真的是在威胁她,但艾阳也不喜欢销路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人还是靠自己最安心。 …… 容重言看着桌上两只熟悉的匣子,“李艾来过了?” 续贵生颇为郁闷的点点头,一指桌上的几张海报,“这两匣子是她们新出的罐头跟果酱,还有果醋,那个醋叫李小姐说的跟十全大补丸一样,又是瘦身,又是美颜,还说每天喝两口老的慢,嗐,反正我是不信的,但就沖她说的这么花哨,我觉得咱们沪市各家太太们的荷包又要打开了。” 容重言看着匣子里那几只精巧的玻璃瓶,把醋装在汽水瓶里,还配上不同的彩色标籤,也只艾阳的脑子能想出来,“这东西前阵子梅清姐往家里送了两瓶,母亲居然喜欢上了那种苏打醋!” 汪夫人还特地差人去问了安梅清,这种醋哪里有卖的,结果安梅清告诉她,自家百货公司以后就会卖了,搞得汪夫人还跟容重言问起过,催他快点进货。 续贵生有些遗憾艾阳走的太早,没能跟容重言遇上,“说起来这位李小姐做生意的手段还是极不错的,将来也能帮帮你的忙……”
第69页 家里两位夫人,汪夫人一心慈善,那是往外洒钱的祖宗,而自家夫人,倒是会赚钱,也愿意出来赚钱了,但是她赚的那个钱,家里这位小祖宗不爱要! 容重言没在意续贵生这些心理活动,“把这些送到母亲那里吧,黄山路那边嘛,” 续贵生赶忙道,“之前李小姐拿来的,我给夫人送过去过一些,夫人不太喜欢吃甜的,都拿来做点心了。” 既然不爱吃就算了,容重言点点头,“那果醋呢?母亲尝过没?” 续贵生又摇摇头,“夫人也不喜欢。” 容重言点点头,“李艾有没有问你明年租金的事?”这么沉得住气吗? 续贵生这下来了精神,“就提了一句,不过我听她的意思,想在咱们百货附近租间铺子,说起来这信河庄子上的产品越来越多,咱们这儿的柜檯太小了,挤在一起,不气派!” 容重言垂眸敲了敲罐头匣子,“她倒是个有远见的,想在宝昌路上租铺子,你跟底下人打个招唿,如果有人想开洋果行,让她来跟我谈。” “爷?”容竹卿发家其实也是在二十多年前,当时宝昌路还不像今天寸土寸金,容竹卿就趁着时局混乱,洋人都争着往国外跑的时候,用白菜价买下的大半宝昌路。 后来洋人们再次涌向沪市淘金,经过近二十年的经营,宝昌路成了容家的聚宝盆,容重言发话说让艾阳找他谈,就算是她看中的铺子不在容家名下,那也得容老闆点头了。 “怎么了?我又没打算抬价,”容重言白了续贵生一眼,“母亲那边怎么样了?那群剥猪猡的还没有抓住?” 提起自由大饭店的赌场,续贵生也是一心的火气,他都想跟容重言辞职,回去帮着续夫人打理赌场了,“抓了,也打了,没用,这些人,咱们又不能关他们一辈子,送到巡捕房,也是教训一顿,最终还得放出来,这阵子那边冷清了好多。” 容重言点点头,“母亲怎么说?” “夫人叫人查了,说是,”真真是家丑,续贵生小声道,“跟顾家那边脱不了关系。” 容重言冷笑一声,他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当初顾励行可是靠收拾了这群“剥猪猡”的人,才顺利掌握了顾家名下的四大赌场,这会儿居然拿这些人来对付自己的亲娘? “你跟母亲说,让她在自由饭店长包几间房,有大主顾赢了钱不想走,就免费请他们住一晚,等天亮了再走,如果有人想走,可以提前联繫容家的车行,我们用汽车送他们回家!” “这,”这投入也太大了,续贵生有些为难的看着容重言,就听他道,“我的钱用给母亲,没什么不应该的,还有,你的人还继续给我抓人,但是抓住了不要再往巡捕房送了。” “那送到哪里?”续贵生道。 “把人给我捆好了送葛桥去,”容重言冷冷一笑,“跟柏团长说一声,给他们送点儿劳力使使!” 葛桥可是驻着淞沪警备司令部第五师二十六团,团长柏广彬跟容重言是同学,把人送到他那儿,想回来,哼哼!“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 艾阳在宝昌路附近转了一大圈儿,又去找了附近的经济行,把自己的要求告诉他们,才放心的逛起自己的街,她买了不少饼干糖果,明天是罐头厂发工资的日子,自从庄子里的女人们过来帮工之后,这一天就成了全庄的大日子了,不只是庄子里的女人,连男人跟孩子都等着呢! 虽然现在是厂子的起步期,艾阳给她们发的工资有限,但艾阳发现,这菲薄的工钱给她们带来的精神上的快乐,远比物质上的富足要大的多,只两个月的功夫,她就发现有女工给自己做了新的罩衫,或者添了朵新的绒花,孩子们的气色也明显比以前好了许多。 艾阳已经想好了,等到过年的时候,就叫马老大去邻村买些肉蛋回来,当福利发给大家,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把信河庄子变成世外桃源,但她愿意力所能及的让跟她在一起的人快乐一些,幸福感强一些。 而她呢,就到沪市来开间房,彻底享受一下大都会的繁华生活,也算是奖励半年来她的辛苦劳动。 容重言看着坐在路边咖啡厅,喝着咖啡看外国杂志的艾阳,示意司机停车,什么时候她居然还看得懂外文了? “李小姐,真的好巧,”容重言沖抬着瞪着他的艾阳一笑,径直在她对面坐下,“看书呢?” “哈哈,”艾阳把手里的杂志放下,“我哪儿看得懂啊,就是好奇外国人看的书都是什么样子的,里头的画儿也挺好看的。” 原来如此,容重言笑了笑,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李小姐喜欢咖啡?” 这人好烦啊,她只是逛累了歇歇脚,又想起来好久没有喝过咖啡了,随口点了一杯,“说不上喜欢不喜欢,挺苦的,比咱们的茶还苦,我也是好奇,就叫了一杯尝尝,” 她一指咖啡厅,“那里头人太多了,还有洋人,我不敢进去,就坐外边儿。” 容重言似笑非笑的看着艾阳,“还有李小姐不敢做的事?” “多稀罕啊,我又不是神,我不敢做的事多了,”艾阳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心里很享受,脸上还不得不摆出勉为其难的样子,“容先生挺闲的啊,还有功夫出来闲逛,”
第70页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咖啡厅,“这不会也是你们容家开的吧?” “当然不是,我并不闲,只是没想到会在路上看见李小姐,觉得咱们挺有缘分的,就下来跟你打个招唿,你送来的罐头跟果醋我也看到了,家母很喜欢,谢谢你。” 这已经是艾阳听到的最好的反馈了,“我听安小姐说了,她也很喜欢的送的果醋,还说要跟我们长期订呢,如果容先生也需要的话,只管让人去我们柜檯取就行了,我给你按成本价!” 成本价?“我以为李小姐会不收我的钱呢,”容重言不满的看着艾阳,仿佛在看一个负心女。 艾阳尴尬的笑笑,“那个,我也不想收啊,但是吧,玻璃公司是你开的,那些瓶子你们收了我多少钱容先生心里很清楚的,还有我那些海报,罐头标籤,都交给您的印刷厂来做了,说起来,我也算得上容先生的一位长期客户了,” 艾阳跟容重言算着帐,她跟这两间厂子为了数量跟价钱问题,砍价砍的昏天暗地,但也叫容氏挣到钱了不是?“容先生,我跟您这种商业大鳄比不了,我这是小本儿经营,送不起啊!” 艾阳“幽怨”的望了容重言一眼,“您不也说了,过了年就要收我的租金了,我也得存点儿钱不是,成本价已经很有诚意了。” 怪不得续贵生夸她是个做生意的人才呢,会不会做生意尚且不说,这张嘴真是别人真是休想占了便宜,“听贵生叔说,你准备在宝昌路附近租个铺子?我记得你在十六铺已经有一间铺子了,李小姐这也算是小有所成啊!” “见笑见笑,全靠容先生支持,”抱怨归抱怨,但容重言确实是她的贵人,艾阳感谢的话说的诚心诚意,“我是打算租间铺子,这样也可以一次往沪市多送点儿货,毕竟我们的种类以后也会越来越多的。” “那我们的柜檯李小姐还需不需要了?如果不再租的话,我让贵生叔问问,有没有人愿意接手,”容重言看着有些为难的艾阳,心里暗笑,“我瞧着那块地方还不错,应该会有人愿意接手。” 艾阳已经从容重言的目光中看出他的居心了,她身子微微前倾,一手支颐,“我当然想租了,就怕容先生开的条件我付不起啊!容先生,您开个价我考虑考虑?” 容重言伸手端过艾阳面前的咖啡,轻轻呷了一口,“这家咖啡味不错,李小姐多喝几次就习惯了,至于我的条件嘛,李小姐先找找铺子,等有了退路,咱们才好谈。”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等有了退路”? 艾阳正准备问呢,就见容重言掏出一张纸币扔给服务生,“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咱们改天见。” 说完径直上车走了。 嘿,这是逗姐玩哪? 艾阳目瞪口呆的看着合上车门的容重言,沖他挥了挥拳手,要不是看在他们也算有些交情的份上,真想把他的车胎扎漏气了! 那她就先找铺子好了,她也觉得在沪市找好铺子,才有底气跟容重言砍价,当然,凭她对容重言、汪俊生还有续贵生这三个人的观察,最好说话的应该是年纪最长的续贵生,只可惜这次容重言明显是挖了坑等着她呢! 第36章 沪市的经济行一直没有消息过来, 艾阳也知道好铺子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寻得到的, 因此也不着急, 反正她十六铺还有一间洋果行呢, 她不也不成天不露面不是? 这天她正抱着碗罐头吃的香甜,抬头就看见大哥李照田嫂子鲁氏带着一双儿女进来了, “小艾啊,我们来看你来了!” 艾阳轻笑一声,放下手里的碗, 来看她来了,前两个月怎么不来?现在洋果行生意做稳了, “亲人们”来了。 他们在街口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这眼看要过年了, 米粮店生意也淡了, 两口子闲没事, 想起来她这个妹妹来了, 确切的说, 是一直没有忘记过她这个妹妹, 但又不知道她这个妹妹会不会缠着他们一直借钱,所以观望了小半年,发现她过的不错, 才敢拖儿带女的到十六铺来找她来了。 “大哥你也是常来十六铺卸粮的,只可惜每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都不肯往妹子这小店儿里坐一坐, 看一看妹妹我过的怎么样?” 艾阳对这样的兄嫂就没有好听话, “就月前吧,我听贾管事说看见你在我们店门口转悠呢,贾管事赶紧跑出去想请你进来坐坐,结果你转身儿就跑了,他见到我还嘀咕,说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眼神儿不好呢,”自己这个哥哥可是过来踩过几回点儿了。 鲁氏呵呵一笑,“瞧妹妹说的,你也知道的,家里开着生意,一刻也离不得你哥哥的,他想看你,也没有时间啊,这不,清泉学校一放假,我们就赶紧带着他来看他姑姑了!” 清泉跟明英的目光完全被架上那一排排罐头给吸引了,亮晶晶的玻璃瓶了里装着一块块他们在家也轻易难吃到的果子,再看桌上那碗艾阳没吃完的罐头,他们都能闻到碗里散发出来的甜甜的香气,“姑姑,” 明英胆子大,直接扑到艾阳身上,“姑姑,我想死你了,你不是嫁人了吗?怎么在这儿开买卖啊?姑姑,我要吃罐头,我要吃罐头!” 艾阳直接把明英从自己身上拎起来,“吃罐头可以,你们给我坐好了,”她转头一指身后的货架,“你跟清泉,一人挑一个。”
第71页 “哟,这怎么可以,”鲁氏可是在别的水果行里也见过这种西洋进口的罐头,一瓶都要一块大洋,“不行不行,给他们吃简直就是糟蹋东西,”最好能叫她带走,回去摆在自己家的米粮铺子里,卖成大洋最好了。 听见鲁氏说不行,艾阳立马答,“那好吧,清泉明英,这可不怪我,你娘不给你们吃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种金贵的东西,得捎回去叫两个孩子慢慢吃,那么一大瓶子,一人一瓶,还不吃坏肚子了?”鲁氏见女儿要哭,赶紧道。 李照田已经对老婆的心思已经心领神会,“就是,哪有这么惯孩子的?你们别闹,等一会儿咱们走的时候,叫你姑给你们一人几瓶,回家慢慢吃!” 艾阳看着这对没出息的夫妻,“行,一会儿走的时候,这里头的罐头姑姑一样送你们一瓶,当是提前给你们的压岁钱了,说好了,这是姑姑给你们的,你们回去慢慢吃啊!” 一样一瓶?清泉往货架上一扫,他们一人最少能带走四瓶,“谢谢姑姑!” 明英立马又扑了过来,“姑姑姑姑,我要跟你一起过年,我娘说了,你在信河过好日子呢,你怎么不带我去?你不是跟明英最亲了?你还说过,将来要把明英接到梁家当大小姐呢!” 艾阳脸一沉,不满的瞪着李照田,“我说大哥,你还是我亲哥吗?叫自己闺女过来戳我肺管子?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来找事不是?” 妹妹从小到大,在自己跟前就没有抬头说过话,可嫁了一回人,就变成只雌老虎了,李照田告诉自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你真是的,小孩子家的话,何必跟她一般见识?明英从小就跟你亲,想跟你亲香亲香有什么错?” “也行,不过明英,咱们可说好了,你去姑姑那儿也没问题,但是你过去了,得帮着姑姑烧火做饭,还要洗自己的衣裳,能不能做到?”艾阳过年没打算留在信河庄子,所以已经跟李嫂任嫂她们说好了放假日期,怎么可能把李明英接过去? “可我不会啊?姑姑,你就带着明英吧,明英吃的不多,姑姑,你那么疼明英的,”来时鲁氏已经教好女儿了,一定要想办法留在信河别墅里,如果艾阳真的叫她干活,哭就行了,难道她还真的不叫自己亲侄女吃饭? “不会啊,那就不行了,以前姑姑没嫁人,咱们是一家人,照顾你没关系,但现在不一样了,姑姑已经嫁人了,还是叫你爹给卖了,这哪有卖了别人,还跑去吃人喝人的道理?要不这样吧明英,你跟我去沪市,我瞧着你的模样,也能卖个好价钱,等我把你卖了,回来就跟你爹娘说,带你出去玩,一不小心叫拍花子拐跑了,好不好?” 艾阳毫不掩饰自己目光中的恶意,“嫂子,这长兄为父,长嫂为母,真把明英给‘丢’了,想来嫂子看在我小小年纪就叫人卖了的份儿上,一定不会跟我计较的,是不是?” 鲁氏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自家小姑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李艾,她是你的亲侄女,你如今日子过的好了,照顾她几天怎么了?你的心怎么那么狠?” “她是我的亲侄女,我还是她爹的一奶同胞呢,我亲哥拿我换水田的时候,你不也在拍手叫好么?这会儿来讲亲情来了?你也别说我毒,我也是跟着你们学的,对不对嫂子?”艾阳不屑的看着李照田夫妻,这年头,有钱就是爷,李照田一个高湖镇的土财主,还没本事害到她头上。 李照田正要再开口,抬头见有人进来,他瞪了一下,忙起身道,“赵兄弟?” 赵元庆愣了愣,才拱手还礼,“原来是李兄,李兄怎么在这儿?” 李照田一指艾阳,“这是我妹子,这罐头店是我妹子的生意,小本儿买卖,她一个女人家操持着不容易,我过来看看,” 他转头沖稳坐如山的艾阳道,“小艾快过来,见见你元庆哥,元庆跟哥哥是多年的好友了,元庆,你也来十六铺转转?” 赵元庆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艾阳,一时有些反应不过了,“啊,这位是令妹?” 鲁氏只恨赵元庆不争气,上前一推艾阳,没想到正好儿艾阳弯腰提鞋,扑了个空,倒是把腰给闪了,她疼的只吸气,还要强忍着招唿赵元庆,“是啊,这是我们家小艾,小艾,快见过赵大哥。” 艾阳冷笑一声,赵大哥?这人老的跟她都差着辈儿了,叫哥不是骂人家嘛? 她沖柜檯边的刘嫂道,“刘嫂,客人来了,赶紧招唿招唿。” 刘嫂是艾阳特意从庄子里选上来的伶俐人,忙迎了过去,“这位先生,您要看看我们的罐头?” 赵元庆尴尬的看了李照田一眼,“是啊,我母亲这几天老说口里淡,想吃些果子,可这大冷天儿的,我哪儿给她找果子去?就想着来买瓶罐头给她老人家带回去。” “赵兄弟可是咱们丰城有名的孝子,”李照田赞不绝口,“小艾,赶紧的,给赵兄弟介绍介绍?” 这一来一往的,刘嫂已经看明白怎么回事了,这哪是来买罐头啊,分明是来相亲的,这赵元庆除了年纪大些,倒也相貌堂堂,“赵先生,不知道家中老太太是喜甜还是喜酸?我们这儿的罐头分着四种呢,还但分着甜酸,连甜度跟酸度都有区别的,若是府上老太太没胃口,我们这儿还有新进的果醋,回去没胃口的时候盛两勺出来,拿温水一冲,爽口又开胃!沪市的太太小姐们,都喜欢喝!”
第72页 李照田看着一直坐在柜檯后头不动的艾阳,有些生气,“小艾你是怎么回事?人家赵老爷可是丰城有名的富户,家里良田千倾,店铺无数,” “比梁家钱还多?”艾阳翻了李照田一眼,沖刘嫂道,“刘嫂你听见没?赵先生可是我们丰城的大富户,自然是不差钱的,这又是孝敬家里老太太的,肯定是四样罐头每样都要啊,回去打开了,让老太太一样尝一尝,哪样最喜欢,以后就再来买哪样,还有果醋,沪市的太太们喝得起,赵老太太自然也喝得起,是不是啊赵先生?” 美人终于肯跟自己说话了,赵元庆都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忙点头道,“是极是极。” 刘嫂心里暗笑,沖赵元庆点点头,“那我每样都给先生装一瓶,用我们铺子里的礼匣给先生装起来,回去老太太见了,一定欢喜的很。” 说完扭头就从后头拿了只匣子,麻利的罐头跟果醋分区装了,又把店里的海报卷了一张系在礼匣旁边,才递给赵元庆,“承惠,十块大洋。” “什么?”赵元庆没想到就这么点儿东西,就要他十块大洋,这不是抢么?“这,这也太,”太贵了,十块大洋他能拉一车果子了,还各种各样。 艾阳轻笑一声,“唉,赵先生是改主意了,刘嫂,把东西拿回来吧,咱们这罐头可是舶来品,城里读过洋书的先生太太们吃了没有不说好的,要不您去别家看看?我看外头的甘蔗就不错,桔子也挺好,老太太吃了都开胃。” “不,不是,我没说不要啊,”顷刻之间,赵元庆已经算好帐了,就沖艾阳手里的信河庄子,还有这丬罐头店,这个女人他就娶定了,而且这洋罐头越贵,她的嫁妆就越值钱,他从口袋里掏出十块大洋,直接摞在柜檯上,“这洋货自来比咱们这儿的东西贵上许多,我常买的,正常正常。” 李照田跟鲁氏眼睛都直了,就这一下,十块大洋,他们都卖多少米面啊?,他一拍巴掌,“可不是么,我这个妹子因为要开这罐头店,可下了大本钱了,单这西洋罐头,一般人都不好进货去!” 他往赵元庆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都是从停在咱们这儿的洋轮上弄下来的,不容易啊!” 赵元庆用余光看了艾阳一眼,“是嘛,那可得有关系啊!” 李照田把他从街上打听来的消息当成机密小声的跟赵元庆解释,“都是安家给牵的线儿,你不知道,现在沪市都吃这种洋罐头呢!就这种玻璃瓶,都能卖一毛呢!” 这些赵元庆早就打听清楚了,他想娶艾阳,要的就是艾阳手里大笔的“赔偿”,不过现在发现艾阳果然如李照田所说的那样,长的是国色天香,这让他更觉得这笔生意赚了,“安家我知道,沪市有名的大户人家,办这点儿事还不是手到擒来?再说,这也是他们应该的。” 不但满意“嫁妆”还满意姿色,再往深里想想,一个女人能在十六铺撑起一丬洋货店,也足见她的能干,赵元庆沖艾阳笑道,“早就听说李兄有一位贤惠能干的妹妹,今日一见,果然是秀外惠中。” 艾阳看了赵元庆一眼,这就是李照田又替自己寻的买主了,一个年纪都能当她爹的男人,也亏得李照田一口一个“赵兄弟”叫的亲热,“赵先生若再有需要,只管过来,我们小店最欢迎的就是你们这种出手阔绰的财主了。” “一定一定,”见艾阳这么说,赵元庆一颗心都荡漾开了,这肯定是她对自己也很满意,才会邀请他常到店里坐坐的。 他跟李照田又寒暄了几句,彼此交换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才拎着罐头匣子摇摇摆摆的走了,今天出来的早,还可以去后街的大烟馆里抽两口,叫个烟花里的姑娘好好痛快痛快,毕竟他可是马上要娶到一位美娇娘了。 赵元庆一走,鲁氏就满脸是笑的凑到艾阳跟前,“怎么样小艾?这位家里虽然不梁家有钱,但也差不了多少,他是没有梁维华年轻,但梁维华家里头有个厉害老婆,赵爷呢,老婆一年前就不在了,你别瞪眼,” 鲁氏被艾阳刀一样的目光刮的心里发凉,但想到只要这门亲事能说成,赵元庆就许诺给他们五百亩水田当聘礼,这次李照田两口子都商量好了,聘礼一到手,立马折成大洋藏起来,他们也不贪心,让她带着信河庄子当嫁妆走好了,“他前头的老婆给他生了两儿一女,嫁娶都已经办完了,你过去啥心也不用操,只管当管家太太,” 鲁氏越说越兴奋,“你生的这么漂亮,将来再生个一儿半女的,赵家的万贯家财,还不都是你的了?怎么样?嫂子疼你吧?” “我呸,这么好的亲事,给你们明英留着不就行了?”艾阳已经被李照田夫妻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你把明英嫁过去,不但能得一大份聘礼,这样吧,备办嫁妆的时候,我也给添上一份,必然叫我这个侄女风风光光的,成不成?” 鲁氏怎么可能把女儿嫁到那样的人家?再富也是不行的,“你胡说什么呢?咱们明英才多大,九岁!” “没事,姓赵的不缺女人,只要你们嫁妆备的足,他应该能等的,不然你们也可以等赵家哪个儿子死了老婆,让明英过去给人家当续弦。”
第73页 艾阳拿起柜檯上的算盘哗啦哗啦的拨着,“大哥大嫂,做人不能太黑心了,明英是你们的骨肉,李艾也是你们的手足,我劝你们把心思都放在正经地方,好好开你们的米粮铺子,别成天想着这些歪门邪道,不然啊,会遭报应的!” 李照田被艾阳骂的两颊生疼,“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你一个女人家家,无依无靠的,我当大哥的能不管你?你嫂子千挑万选挑了这么个人家,还不是为你好?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呢?” “千挑万选?是啊,挑好买家可不是得花些心思,嫂子,我听着赵元庆的条件是不错,但跟你好像更般配,不如你跟我哥把婚离了,你嫁过去,趁着自己年轻,再给赵家生对儿龙凤胎,以后家产还不都是你的?我听你刚才说的头头是道的,心里一定是想的很!” 鲁氏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被艾阳指着脸骂想再嫁,一张脸涨的通红,“你胡说什么呢?哪有这样说你嫂子坏话的?清泉他爹,你听你妹子说我什么?她这么说我,是逼我跳信河么?” 艾阳冷笑一声,“怎么,我说到你心里去了,你这么恼羞成怒?你跳信河?你跳去啊,你敢跳下去,我就信你没有那份心,当众给你赔礼道歉!” 鲁氏张了张嘴,却不敢说自己真的跳信河去,她一个女人家,真的跳下去,就算是被救上来,那名声也算是毁了,“你真是太坏了,李艾,我们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就算是他们夫妻看上了梁家给的聘礼,但梁维华可是丰城最有出息的大少爷,给他当二房太太根本不算辱没了妹妹,叫她说,就算是当姨太太,那也是可以接受的。 艾阳怎么会不清楚鲁氏心里想什么?她根本不可能从这对夫妻那儿找到愧疚之心,因为在他们的三观里,这就是一桩极好的婚事,他们已经很对得起李艾这个妹妹了,“对不对得起我已经不重要了,我也懒得再跟你们算旧帐。” 她脸一沉,“但我上次就说过了,我跟你们顶多算是门亲戚,还是那种得日防夜防少见为妙的,我的事轮不着你们伸手!” 艾阳见李照田一脸不以为然,厉声道,“李照田我告诉你,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小心哪天我心里不痛快了,跑回高湖砸了你那间破铺子!” “你,你真是,”李照田没想到艾阳张嘴就叫自己老婆改嫁,现在连哥都不叫了,“我告诉你,这门亲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你就给我好好在家里备嫁吧,反正嫁妆你也是现成的,到时候等着人家赵家来抬人!” 艾阳从柜檯后抄起扫帚,“这有些人啊,就是听不懂人话,不挨点儿教训受点儿疼就不知道长进!” 艾阳手臂一抡,低头扫起地来,“我这不欢迎二位,你们赶紧走吧!” 她扫帚并没有碰到李照田身上,可他已经觉得自己被鞭子抽到了一样,立马从地上弹了起来,“啊,你敢打我,我是你大哥,你敢打我!” 鲁氏也吓坏了,立马扑过来要保护丈夫,“李艾,你住手!你怎么能打你大哥?!” 艾阳哪会儿停手,依然扫地扫的起劲,要地上扇起来的风,却像长了眼睛一样,追着李照田跟鲁氏的腿脚跑,只要碰到他们,就像刀扎鞭抽,疼的两人直跳脚! 李照田跟鲁氏狼狈的跑出罐头店,“你,你个贱人,敢打你哥哥,我要去族里告你,去官府告你。” 艾阳无辜的拎着扫帚,站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大哥,咱们怎么说也是一母同胞,你为了梁家的水田,把我给卖了,幸亏人家梁家仁义,知道我不愿意,把我放了回来。” 艾阳要当众把跟李照田的关系撕清楚了,省得他以她哥的名义招摇撞骗,接着卖她,“我出来之后,你们想抢梁家大少奶奶送我的庄子,我就跟你们说清楚了,卖我一回得的聘礼,就当是我还了你这几年的饭钱了,可没想到这才多久,你们就想把亲妹子再卖第二回 了,你跟我说,你把我卖给个四五十岁,儿女成行的老男人,又得了人家多少大洋?” 她说着眼泪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知道,你跟嫂子是准备逼死我呢,我死了,这庄子跟铺子就都是你的了,大哥,爹娘在天上看着呢,你就不怕夜里睡不着吗?你有脸去见泉下的爹娘吗?咱娘临走的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 “就是啊舅老爷,你来店里又吃又拿也就算了,怎么能卖我们东家呢?她一个女人已经够不容易了,你们当哥嫂的,不说帮她,还把不三不四的男人往我们店里带,你们就不亏心吗?” 刘嫂在一旁插言道,“你说我们东家打你了,打你哪儿了你给大家指指?我刘香草对天发誓,我们东家要是挨着你一指头,叫我满嘴长疔疮!” 第37章 刘嫂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的, 艾阳就是弯腰扫个地,想把这对烂了心肝的哥嫂撵出去,这两个人居然给火烧了尾巴一样,大唿小叫的说妹妹打了他们,也太能装了, 她这个看店的都瞧不下去了,“咱们这样的人家, 日子过的再苦, 也捨不得卖儿卖女, 你们这些财主倒是一个个的,拿骨肉不当骨肉,卖了一回又卖一回,你们还要脸不?” 鲁氏哪会想到被一个下人骂到脸上,愤然道, “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我们这么说话?什么叫卖了她?满丰城县谁不知道赵家有的是大洋?我把小艾嫁过去,是叫她跟着赵大爷享福去,怎么成了卖她呢?”
第74页 “丰城的赵大爷?哎呀,我刚才还看见他进了后街的大/烟馆呢, 还出了条子, 叫了烟花里的小棉花儿过去陪他呢, 小棉花可是最会烧烟泡子的, ”街上的报童和要饭的小孩儿跟艾阳早就混熟了, 自从她的罐头店开张之后, 这些孩子也跟着多赚了许多馒头钱,“你这个老虔婆,把小姑子嫁给个老菸鬼,真狠心啊!” 小乞丐的声音又尖又脆,整条街的人都听清楚了,大家看向李照田夫妇的目光都不善起来,艾阳在这街上开铺子也有几个月了,长日无聊,周围邻居们已经把罐头铺子老闆的家世来歷打听了个清楚,自然知道她是梁家的下堂妇(虽然真相併不是这样),可这才多久,当哥哥的又要卖妹妹第二回 了,而且找的男人这么不堪! 鲁氏听着街上人的议论声,又羞又臊,“你们知道什么?她被梁家休了,难道要当一辈子姑子?我跟她哥哥也是可怜她,才给她寻了赵大爷这样的亲事,赵大爷抽大/烟怎么了?人家家财万贯,十辈子也抽不完,找妓子又怎么了?哪个男人不在外头招蜂引蝶?” 艾阳简直被鲁氏的三观给震惊了,“该说的话之前你们去我庄子里,想占了我信河庄子的时候,我已经跟你们说清楚了,从你们把我卖到梁家换水田的那天开始,我已经跟你们再没有关系了,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哪怕我当一辈子姑子,也不会再由着你们操纵我的婚事,你们收了赵家好处是你们自己的事,赵家我是绝不会嫁的!” 她看了一眼李照田,“既然你觉得男人在外头招蜂引蝶是应该的,那以后我大哥不管是逛窑子还是娶小老婆,你只管受着就行了!” 艾阳转头回到店里,把装好的礼匣拿出来了两盒递给清泉,“这是姑姑答应送给你们的,拿回去慢慢吃,” 她看了一眼一脸不服气,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的李明英,心里冷笑,说起来李明英跟李清泉是李艾这个姑姑一手带大的,尤其是李明英,几乎吃住都跟李艾在一起,可最终在人家小姑娘眼里,她这个姑姑只是个不要钱的老妈子。 心念及此,艾阳抚了抚李清泉的头,“你要好好读书,将来要是缺钱了,就把你妹妹挑个有钱的人卖给他,放心,你妹妹最懂事明理了,一定会不问买家是谁,高高兴兴嫁过去的。” “李艾说胡说什么?”鲁氏在一旁气的跳脚,她一向教育自己的一双子女要相亲相爱,将来互相扶持的,“清泉别听那贱人的话,她是个黑心烂肚肠的!” 李明英已经抽抽答答哭起来,她腰一弯就要往艾阳肚子上撞,“你叫我哥害我,我打死你!” 艾阳岂会被一个小孩子撞到,她快速的跑到李照田身后,沖鲁氏跟李明英道,“你们也知道这是害人的事啊,我以为你们一家子不知道呢,大哥,你也是在市面上行走的,真的一点儿道理都不懂?不会吧?现在咱们兄妹反目,有你们这对夫妻‘以身作则’,将来你的一对儿女,只会是重蹈覆辙,不信咱们等着瞧!” 这简直在咒他们,鲁氏搂住因为要撞艾阳,却扑了空的而气的又弹又踢的李明英,“李艾我告诉你,你会遭报应的,我要看看你到底能发达到哪儿去?!呸!” 艾阳挥着扫帚又连连扫了几把,鲁氏登时跟踩在热锅上了一样,一蹦老高,“啊,你这杀千刀的,我是你嫂子你也打!” “我说这位嫂子,你省省吧,别在这儿装了,人家李掌柜的扫把离你几尺远呢,别说没碰到你,碰上了,她才多大劲儿,那能疼到哪儿去?” 鲁氏一个不防备,被一下子抽到腿上,疼的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了,她冤啊,真的好冤,明明是李艾打了她,可没有一个人会信她的,难道要她撸起裤子给大家看她的腿? 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人当街撒泼,不但周围店铺的掌柜伙计都出来了,连路人都涌过来围观了,李照田见大家对他老婆指指点点,嘴里还都是些不干不净的调笑之言,气的脸色铁青,走过去一把把鲁氏拉起来,“走,咱回家,有教训这丫头的时候!” 艾阳看着李照田跟鲁氏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落荒而逃,沖周围的看客们鞠躬致谢,“谢谢各位街坊仗义执言,在这儿我再次声明一下,我的洋果铺子还有信河果园,跟李照田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会再认这对卖了我的夫妻为哥嫂了,还请大家做个见证,以后就算是孤苦无依沿街乞讨,我也不会讨到他们李家门上!” “李掌柜,我们都看见也听见了,你放心吧,这两口子再来胡闹,我们帮你把他们打出去,到时候我们可不会像你那样只拿扫帚扫,我们会真打的!”隔壁卖胭脂口红的店老闆大声道,她也是个女人,看到亲哥嫂来卖妹子,气就没平过。 …… 顾励行看着牵着一双儿女,手里还不忘拎着两匣子罐头的李照田夫妻,挺想不通的,“一峰,一说他们是图什么呢?亲兄妹两个,互相扶持好好过日子不行么?” 曲一峰可不像顾励行,出生就是洪门的太子爷,“财帛动人心啊,李小姐手里握着上万大洋的庄子,还有如今这洋果铺子,她那种卖妹求荣的兄嫂,自然捨不得放过,再者李小姐这相貌,她本身就是注财了,就像李小姐说的,她那对哥嫂,想再把她卖个好价钱呢!”
第75页 上万的庄子,就值得兄妹反目?顾励行冷笑一声,这些人也就这么点儿出息了。 艾阳已经注意到顾励行了,但她离他们的距离不足矣让她“看见”他们,所以向街坊再次道谢之后,艾阳领着刘嫂回到她们自己的店里,“刘嫂,贾管事回来了你跟他也说一声,以后不论是李照田还是鲁氏,抑或是他们的那对儿女,过来直接撵走就行了,不用想着那是我的亲戚。” 刘嫂点点头,她是苦出身,对人的贪婪跟兇狠见的更多,“东家,您也得小心一些,我看那些姓赵的,不像个好货,要不以后您再往咱们铺子里来,带上马老大他们,”一个弱女子来来去去的,路上遇到什么事,就麻烦了,“这世道,不太平。” 万一真叫人劫去了,硬摁着拜了堂,那这辈子就休想再从赵家出来了。 “嗯,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你在这儿看店,也要注意安全,晚上点煤炉子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通气,小心过了煤气去,”艾阳一边跟刘嫂闲话,一边听着顾励行他们的脚步声,这些人似乎是要来找她的。 顾励行看着悠然坐在店里,跟身边的一个妇人聊天的艾阳,她笑吟吟的似乎一点儿没受刚才的影响。 今天她没像去沪市的时候那样,穿着泮装西裤,而是穿了条暗红色的棉裙,上身一件掐腰的缎子长袄,小竖领上镶着雪白的绒毛,尖俏的下颌如托云中的白玉花瓣,叫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感受一下那抹雪腻是不是会化为掌心娇软。 若论容貌,除了安梅清,他身边的几个女人都比不上艾阳。 顾励行轻咳一声,“李小姐?” 艾阳吓了一跳,忙站起来,“顾,顾老闆啊?”她往店门外看看,“您有事找我?” 顾励行把手套递给后头的曲一峰,径直走到艾阳的罐头店里,四下看了看,“布置的不错。” 顾励行还是头一次见人这么布置自己的店铺,干净整洁还在其次,居然整面墙都用了玻璃镜子,他轻声笑道,“李小姐真是匠心独运,在你的店里,没人敢乱伸手。” 这年头穷人比富户多,开店的时不时都会遇到个手长的,艾阳这里,随便坐个位置,借着墙上这面大镜子,就可以一眼将店铺看尽了。 艾阳用玻璃镜子,一是出新,二来么,也显得店里面积更大,更亮堂一些,哪会是为了防贼啊,但她不会否认顾励行的说法,“叫顾老闆见笑了,” 她亲自搬了把椅子过来,“顾老闆请坐。” 她又殷勤的从柜檯里取了一瓶什锦罐头,打开了倒到一只玻璃碗里,放到顾励行跟前,“您尝尝。” 艾阳的手比碗里的水梨还要雪白,映着碗中的红果,顾励行不由想起“含笑引素手,遗我流霞杯。”这句诗来,他伸手接过碗,手指在艾阳手背上拂了一下,果然如想像中的幼滑,“李小姐好手段,居然能从西洋弄到这样的东西。” 艾阳挑了挑眉,这丫绝对是故意的,但她这种“没见识,胆子小”的乡下女,怎么可经觉出他在调戏自己?只可惜再多的微表情她是演不出来的,只能低头装作没感觉到顾励行的轻薄,“其实这也瞒不了顾老闆,这些罐头根本不是国外来的,我哪有那本事啊,不过是借了个噱头,好做生意罢了。” 顾励行拿起满是洋文的罐头瓶子,“李小姐这噱头做的跟真的也没有什么区别了,恰又在十六铺这种地方,越发天衣无缝。” “我也是运气好,占着天时地利了,”艾阳微微一笑,把罐头里剩下的装在碗里让刘嫂给曲一峰端了过去,“顾老闆您今天来?” 性子倒急的很,看来是恨不得自己有话赶紧说完赶紧走,顾励行越发想逗一逗她,端起小碗轻轻搅着,就是不往嘴边送。 艾阳心里轻哂,这是做什么?放着真爱安梅清,跑她这儿弔膀子来了?这会儿他是不是还没有爱上安梅清呢?所以有得是功夫招蜂引蝶? 顾励行的目光在艾阳剪的整整齐齐,一点儿长指甲都没留的手指上流连片刻,顺着她长袄上时隐时现的暗花一路爬上艾阳微翘的睫毛上,他头一次发现,原来女人的睫毛也能生的这般好看,如两支蝶翅停在云朵上,“十六铺这儿的巡捕房送了消息给我,说是在杨家浦郊外发现了一具焦尸,叫我来认认是不是潘安/邦?” 艾阳惊讶的张大嘴,她真是小看民国警察的能力了,这都叫他们找到了,还叫顾励行来认尸? 顾励行以为把艾阳给吓着了,“别害怕,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我不表现的“吓着”了,你不是该怀疑了?艾阳抚了抚心口,“真的是潘堂主?” 一具烧的就剩下枯骨尸体,能认出什么来?“应该是吧,有人在去那房子的路上,发现了一只潘安/邦的鞋,所以警察认为是他,”人被杀了,还烧的根本无法辨认,“帮里觉得是寻仇的可能性大点。” 艾阳紧张的绞着手指,“潘堂主有仇人?那你们可以找他们问问。” 走江湖的还会没仇人?潘安/邦何止是有仇人,而是仇人多的查不过来,别说帮外了,就是帮里,看不惯他甚至恨他的人也不少,“嗯,查是要查的,”敢杀洪门的堂主,那是打洪门的脸,这么放过了,他顾励行以后还怎么在江湖行走?
第76页 艾阳点点头,就是顾励行又道,“刚才的事我正好遇到,李小姐有什么事只管跟这条街上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曲一峰,“这条街是谁管的?” 曲一峰愣了愣,他也不是知道啊,他一个堂堂的洪门四大金刚,哪会知道十六铺一条街上的头目是谁啊?“爷,我这就交代下去,以后谁敢在李小姐这儿找事,就是跟咱们洪门过不去!” “哎,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大家对我都挺好的,”艾阳抚额,这人做什么事?曲一峰叫人放出这样的话,她成什么人了?她一个“单身离异”,大家会怎么猜想她?她是凭自己的实力求生存的好不好? 见曲一峰根本不听她的话,艾阳起身就要往门口去拦他,“真的不必了,您这话放出去,大家会怕我,反而不会跟我和睦相处了,而且,” 她为难的看着顾励行,“今天的只是我的家事,我哥嫂再不好,也是我的亲人,而且刚才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想来他们再不会那样对我了,”艾阳用尽最大努力,终于把自己的眼睛给瞪酸了,想来眼眶可能会有一点儿红?“顾老闆这么做是为了我好,但叫街坊们知道了,会寒心的。” 顾励行看着泪光盈盈的艾阳,心里一嘆,有些人真的是善良过头了,就像眼前的艾阳,已经被亲哥嫂卖过一次了,气了骂了,最多就是拿把扫帚虚张声势一下,回过头来却还念着骨肉之情,而她这份宝贵的心意,叫顾励行不忍拂逆她的心意,“好吧,一峰你去跟他们说一声,要是李小姐去找他们,叫他们尽力帮忙。” 艾阳“感激”的看着顾励行,曲了曲膝,“谢谢顾老闆了。” 顾励行挺满意艾阳的态度的,他打量着艾阳即使穿了袄裙也掩不住的曼妙身姿,心中一动,“其实像李小姐这样的人才,不必窝在这小小的十六铺,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在法租界置一间铺子,你搬到那里去,我也方便照应。” 蛤?这是什么意思?艾阳惊的合不住嘴巴,她这才恍然想起来,小说里顾励行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在跟安梅清之前,也是左拥右抱的,后来安梅清还pk掉了好几个恶毒女配,两人也是经过了各种伤心伤身的虐恋,才最终走到一起,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这是准备把自己从炮灰女配,升级成恶毒女配? 艾阳心里一阵儿冷笑,面上却好像根本听不出顾励行的意思,“怎么好让顾老闆帮忙呢?法租界我不熟的,您还不知道吧,经安小姐的帮忙,前两个月我在万国百货租了个柜檯,生意还可以,现在实在无力再在租界开个铺子了,”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货柜,“庄子上的存货已经不多了,如果再开间铺子,我都不知道该摆些什么在上面了。” 顾励行还没有被人拒绝过,或者说还没有人敢拒绝他,但眼前这个女人明显并不知道拒绝他的后果,甚至都未必明白他刚才话里的意思,他低头看着艾阳嫩如荷瓣的脸,决定多给她一点耐心,“这些都不是大事,给你间铺子,你可以卖你的罐头,也可以卖些别的,” 顾励行伸手在艾阳脑后的珍珠髮夹上弹了一下,“什么也不想做也没关系,像你信河的庄子一样,叫人收租就行了,你这样的,原就不该在这儿抛头露面的。” 艾阳硬忍着接了顾励行一“弹”,要不是这里大庭广众,她估计就直接给顾励行几下了,但这会儿再装傻白甜已经不合适了,艾阳后退一步,抬头看着顾励行,正色道,“谢谢顾老闆的好意,我对现在的生活挺满意的,虽然钱挣的不多,但足够生活,顾老闆的铺子还是送给别人吧。” 再次被拂了面子,顾励行有些不高兴了,他冷笑一声,“李小姐可想好了,放着阳关大道不走,那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艾阳也动了气,“顾老闆可能不太了解我,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人,不管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我只走自己想走的道,不然也不会跟梁维华离婚,出来讨生活了。” 顾励行轻笑一声,“想在十六铺讨生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李小姐怕是还没有搞清楚呢。” “确实不容易,但人生在世哪有容易的事?谁不是一步一步熬过来的?”如果不是怕这本小说直接崩了,她丧失休假的机会,艾阳都想让顾励行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第38章 顾励行一走, 艾阳就立马回到信河庄子去了,她把马老大叫了过来,叫他安排人加强庄子上的警戒,有什么风吹草动,或者来了什么没见过的人, 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 安排好庄子上的事,她又把贾管事叫过来, 让他以后勤往十六铺洋果行盯着些, 真遇到找事的人, 宁愿吃些亏,也不要跟人正面冲突,虽然她不怕事,但信河庄子上老少几十口子呢,她必须要为他们的安全负责。 怎么能让顾励行打消对自己的念头呢? 艾阳在屋里来回踱步, 她总不能跑到法租界洪门的地头去蒙面闹事吧? 艾阳第二天跟李嫂她们打了招唿,又嘱咐了老胡头看好门户,直接坐船往沪市去了,她得去经济行问问,自己铺子的事怎么样了? 如果十六铺的生意做不下去, 她就只能赶紧把铺子开到沪市去, 公共租界不是顾励行的地盘, 在那里要更安全一些, 至于信河的庄子, 除非顾励行一把火把她的果树全烧了, 不然她可以把罐头厂也搬到沪市去。
第77页 想到自己遇事只能躲避,艾阳多少有些郁郁,等她到了经济行,听了里头经济的话,就不只是郁郁了,而是怒火中烧,这些男人真是一个个的,看见女人就想着怎么巧取豪夺么? 不但如此还非要惺惺作态,逼人自动送上门? 艾阳强压心中的怒气,径直来到万国百货找到续贵生,“续经理,我想见容先生。” 见艾阳脸色不好,续贵生大概猜出什么事了,笑道,“李小姐别生气,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容爷就是爱开个小玩笑罢了,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的,我跟你说,” 他看着跟自己小女儿年纪差不多的艾阳,“就是我们这儿的柜檯,我觉得容爷也给你留着呢,真想把那块儿地方租给别人,早些年就租出去了,放心吧,没事的。” 逗自己玩?也是,对于这些高高在上的男人,逗她们这些“弱女子”玩,既能彰显实力,也还一种情趣,艾阳嗯了一声,“谢谢续经理,您能告诉我要怎么才能找到容先生吗?” 瞧这性子还挺急的,续贵生呵呵一笑,“这个点儿了,容先生应该在自由大饭店西餐厅吃饭呢,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 艾阳摆摆手,“不用了,我现在过去找他。” …… 虽然一肚子气,但艾阳并没有失去理智,自由大饭店是米国人开的,容重言去哪里必定是有事,她一进大堂,就躲到一根罗马桩后头,凝神听饭店里各种声音,从中找容重言的声音。 没多大功夫,她就找到了,他似乎在跟一个人吃饭聊天。 “重言啊,你这次可得好好谢谢我,你不知道,你送去的那些人个顶个的不是东西,我原本还想着他们都有些功夫,操练好了,以后上了战场也是一群悍兵,可没想到,这些人抢老百姓抢惯了,一点儿苦都受不了,为了叫他们听指挥,我可是费了大力气了。” 容重言看着一身戎装的柏广彬,“怎么能让我谢你呢,柏团长该谢我才对,我给你送人是不错,我不是让他们去当兵打仗的,我是让他们去给你们当苦力的,你非要把烂泥往墙上煳,没成功,还跑来找我抱怨了?” “我不是看着他们一个个身强力壮的,如今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叫他们修工事挖战壕,有些屈才了,”柏广彬一脸懊恼,结果这些人干事稀松,就想着偷奸耍滑,不但如此,还有兵士里大讲沪市的繁华,他们如何吃喝嫖赌,逍遥度日,把军心都搅乱了。 “有些人啊,从根子上已经坏了,你想挽救也是白费力气,你想想吧,有手有脚年青力壮的,却每天就想着剥猪猡,如果真是他们自己说的,杀富济贫,可有穷人因为他们日子好过了?不过就是藉口罢了,”容重言冷冷一笑,这样的人死不足惜,唯一的作用也就是帮着驻军修工事了。 柏广彬更关心另一件事,“真的是你那个大哥干的?啧,这亲兄弟啊,他开了四家赌场了,不许你开一家玩玩?何况你这是开在公共租界了,又不是在法租界,”他真正想说的是,这还是亲娘续夫人开的。 容重言笑着摇摇头,“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你不是想找我捐棉衣嘛,别的我不管,你们团我包了,不过这事悄悄的,我叫俊生把棉衣准备好,你叫人拉走就行了,别给我闹的人尽皆知。” 松沪驻军可不止二十六团一处,要是听说了都来要,他可捐不了,尤其是这些士兵为什么要入冬了还穿不上棉衣?中央军备都哪里去了?还不是被有些人变成大洋金条,装进自己的口袋了? 柏广彬嘆了口气,“我知道,你放心吧,幸亏咱们这儿冬天还不算太冷,北边都冻死过人呢,都是自己的弟兄啊!” 虽然不太知道“剥猪猡”是什么,艾阳也大概猜出来了,肯定是顾励行为了对付容重言的赌场,弄了人过来抢劫,结果人被容重言抓了,给送到部队里劳动改造去了,她暗暗点头,这人做事还有些谱,挺对自己脾气的,至于顾励行,这一趟她真没白来,知道怎么对付他了。 艾阳一直等到那位年轻军官上车走了,才走到容重言跟前,“容先生,听说你要见我?” 容重言没想到艾阳来的倒挺快的,“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应该叫续经理给我打电话,我过去见你的,” 他看了看表,“你吃饭没有?” 刚才容重言就是跟人在西餐厅吃饭,艾阳不想再去吃饭耽误时间了,“吃过了,咱们找个地方谈?” 容重言点点头,“走吧,咱们进去坐着说。” 看着从侍者手里拿过餐牌的容重言,艾阳道,“我要杯咖啡就行了,”大家速战速决,她还有事要忙呢。 “我刚才跟人谈事情,也没有吃饱,你就陪我再吃一点儿,”容重言抬眸看了艾阳一眼,点了两客牛排,“说吧,李小姐专门跑到这儿来找我,一定是有要事了。” 想到了对付顾励行的办法,艾阳心里的气消了不少,她恶狠狠的瞪了容重言一眼,“不是容先生一直在等着我么?怎么,我送上门了,你又不认帐了?” 容重言低头一笑,“李小姐,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那还用问?比我漂亮的没我聪明,比我聪明的没我漂亮,又聪明又漂亮的没我与众不同!”艾阳白了容重言一眼,想都不想道。
第78页 容重言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着,“李小姐,你,你真是,” 他想了想艾阳的话,又笑了,“虽然脚厚颜了一些,但还有几分道理,但就算真相如此,李小姐也不必如此理直气壮。” “真相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我的优点又不是偷来抢来的,而且你也是因为我的这些优点,才千方百计的堵我的路,希望我送上门吧?”艾阳瞪了容重言一眼,没好气道,“你知道你在我眼里是什么样的吗?” 肯定又要出什么惊世之言了,容重言一脸期待,“李小姐请直言。” 艾阳扳着手指,“你长的好,如果你去拍电影,就没有现在的什么电影皇帝什么事,你有钱,半个沪市的生意都握在你的手中,你还受过良好的教育,说白了,你是沪市太太们眼中当仁不让的金龟婿,也是沪市小姐们的春闺梦里人,” 虽然都是实话,但容重言还是听的有些脸红,“咳,李小姐夸起人来……” “但你太不自信,这是你最大的缺点,”没等容重言把后头的话说完,艾阳已经开始说容重言的缺点了。 “不自信?”他不自信?他怎么不知道?容重言讶然的看着艾阳,这不是胡说吗? 艾阳撇了撇嘴,“你别拿这种表情看我,如果你自信,就会认为我会像沪市那些小姐们一样,见到你就爱上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搞这些阴谋诡计来逼我就范。这说明什么?说明你担心我看不上你。你一个年少多金的帅哥,担心一个乡下来的离婚女看不上你,你这都不叫不自信了,简直就是很自卑!” 他什么时候担心艾阳不会爱上他了?他就没想过艾阳会不会爱上他这种问题好不好? 如果不是顾及风度,容重言都想也冲着艾阳翻白眼儿了,他不自信,他看她是太自大! 偏放话给经济行不许大家租铺子给艾阳的人又是他,容重言还真是有嘴说不清了,他能说自己真的是穷极无聊,又觉得艾阳挺有趣的,就想跟她开开玩笑,让她着急一下,想让她一脸急切的来找他,然后他再轻描淡写的告诉她,这些在他这里,都不是问题…… 想到这里,容重言愣住了,他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某位小姐很有趣,开始费脑筋想办法让人家来找他了?他怎么开始做这种幼稚的事了? 现在让他怎么跟艾阳怎么解释,才能合情合理,又不那么没面子? 艾阳看着容重言被自己教训的哑口无言,目光呆滞,满意的拿起餐巾铺在腿上,开始享受自己的牛排,她觉得如果一个男人没自信凭着自己这个人得到一个女人的爱,才会用欺骗,逼迫,霸占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来得到她。 艾阳倒不是真的认为容重言就是个不自信的男人,但她这么说,像容重言这样家世出身的男人,就算是为了自尊,也不会再堵她的路了。 容重言看着悠悠然吃着牛排的艾阳,“你说的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要让哪个女人爱我,起码在今天看到你之前,我认为那些都没有必要,也挺浪费时间。” “咳,”艾阳差点儿被牛排给噎着了,这回轮着她目光呆滞了,“你,你要说什么?”她不要听表白! “我想了想你的话,觉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我没有打算逼迫你,也不认为不让你租铺子就能逼迫你什么,沪市这么大,你不在宝昌路,还有别的地方,最坏还有十六铺呢,我,”容重言想了想,“我好像只是想找个理由见见你,跟你说话好像挺有意思的。” 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应该说什么?难道要说:“小言,咱们以后就做好朋友吧?” 艾阳甩了甩头,把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立马把刚才的话往回兜,“那个,我今天去经济行一问,听说容先生你留了这样的话,才一时火大,跑你这儿胡说八道来了,容先生你别跟我计较,我就痛快痛快嘴,你这样的,哪可能担心女人不爱你啊,你只会担心爱你的女人太多,你忙不过来……” 忙不过来?他就没有让自己为这样的事情忙过,容重言笑了笑,“李小姐想太多了,没有事能让我忙不过来,只是看我想不想‘忙’了,就像李小姐,” 他学着艾阳惯常爱做的样子,一只胳膊撑在餐桌上,托着下巴看着举着牛肉却忘了往嘴里送的艾阳,“不管听你说什么,哪怕就是被你挖苦,我也觉得挺开心的。” 艾阳自诩老司机了,但被人这么满眼温柔的看着说情话,她还是觉得浑身麻簌簌的,忙低头努力切牛排,“那个,你不是饿了么?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这家牛排真的很不错,味道好极了。” “你脸怎么那么红?害羞了?这可不像你啊,”容重言见艾阳吃的很香,知道她是饿了,就把自己的的牛排切了放到她的盘子里。 艾阳正遗憾她的饭量,一块小小的牛排根本满足不了她,没想到第二块就过来了,她抬头对容重言灿然一笑,“谢谢啊,我脸红是因为东西太好吃了。” 遇到好吃的脸就红?容重言听着这蹩脚的理由,心里平衡多了,他继续把切好的牛排递到艾阳盘子里,“前头有家俄罗斯餐厅,鱼子酱跟罗宋汤都很不错,改天带你去尝尝?”
第79页 “嗯好,”艾阳很满意他这种说话的口气,也做出十分“自然随意”的样子,“我对满意的就是你们这儿的吃的了,太好吃了,”纯天然的食材原滋原味,比她之前出任务带的那些东西好吃多了,“你真的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 幸福?就因为吃个西餐? 容重言没理解艾阳的感嘆,“你这么喜欢吃西餐?实际吃多了你就会发现,还是咱们的饭菜好吃,种类也多,这些东西,也不过是尝个新鲜,这样吧,等你吃厌了,我带你去吃别的菜式,除了咱们本帮菜,外省的菜式也很好吃的。” 见艾阳连连点头,容重言发现其实这姑娘挺好哄的,有好吃的就很开心,一点儿也不麻烦,但是不是只给好吃的,容重言就不确定了,但直接问又不太好,“一会儿你打算去哪儿?” 艾阳喝了口红酒,惬意的眯着眼,“一会儿出去逛逛,人家不是说法租界也挺好的,我想过去看看。” 去法租界?容重言道,“我陪你吧。” 艾阳抚额,她以为煳弄过去了呢,没想到容重言根本没放弃,这是要追求自己吗?“不用了,你那么忙,我就是瞎逛逛,我之前根本没进过城,我今天没打算回去,所以可以在沪市多玩些时间。” 她不走?那晚上,容重言想问要不要一起吃饭,但见艾阳根本没有往下说的兴致,“你明天回去?” “啊,是啊,对了,咱们还没有说正事了,你可以让人把铺子租给我了吧?”艾阳一脸不满的瞪着容重言,“条件想好了?” 容重言汗颜道,“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开个玩笑,其实你不用再租铺子的,百货公司的地方你可以继续用,公司也不会收你的租金的,” 见艾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容重言尴尬的笑笑,“那地方原本就是闲着的,我就没打算再租给别人,那个就是,” “吓吓我?让我着急,让我来找你,”艾阳觉得容重言跟她印象里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他居然这么可爱,原本这些叫她烦躁的接近方式,也蠢的挺可乐,“我听说你为了跟容氏族里争家产,很费了一番功夫的,这些都是传说吧?” 怎么扯到这上头了?容重言想起容家那些贪得无厌的远亲们,当初养父只身来沪市拉黄包车的时候,谁说认得他?“不是,我怎么可能把父亲的血汗钱给那些吸血虫,就算是不按租界的法律,父亲的财产也应该由母亲支配,就因为那些人姓容,便可以在热孝期间跑来欺负母亲?” 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还宗族,这里是租界,就算是华国,也已经是民国了,再不是过去的封建王朝。 艾阳噗嗤一笑,叉了块牛肉递到容重言口边,“我是觉得你傻乎乎的,没抢家产的本事,当然,也可能是,” 她沖容重言眨眨眼,“抢家产做生意你在行,别的就不行了,”追女生的水平为零。 可能吧,容重言想了想,不甘心道,“我读书也挺好的,不然安先生也不会收我。” “噗,”艾阳已经笑倒了,“你是不是在我跟前特别轻松自在啊?” 容重言发现了,艾阳说“一”的时候,她下来的话绝不会是一后的那个“二”,为了不被她笑,他决定不回答了,“什么意思?” “你跟平时完全不一样了,哪有一点儿精明强干的样子?特别萌,”艾阳笑眯眯的看着脸越来越红的容重言,“所以我才觉得是因为你在我跟前很放松,露出了自己的真性情。” 是这样吗?容重言垂眸想了想,“我是觉得跟你在一起很轻松,你没有那么多讲究,说话行事都无拘无束的,但又不是那种没有教养的无拘无束,没想到在你眼里,我也是这样,” 他一脸释然的沖艾阳笑了笑,“这样不挺好的?” 艾阳肯定的点点头,“嗯,我也觉得这样挺好的。” 尤其是容重言对她异于普通民国女人的行为并没有格外的在意,也没有生疑,“在你这儿我是挺放松的,因为我觉得你是个有底线的人,不会因为自己的权势而随意的伤害别人。” 同样是看上了她,顾励行跟容重言的方式大相迳庭,而且在自己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之后,顾励行是威胁,容重言是解释。 容重言明白艾阳说的意思,心里为自己的鲁莽跟笨拙感到不好意思,“我真是只是开玩笑,并没有什么恶意,你放心,那样的人我同样不齿,如果权力跟金钱只是他们砍向别人的刀,那真不如没有,只可惜如今的华国,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太多了,都是一群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的莽夫。” 容重言怕艾阳不喜欢说讨论这些,“你下午去法租界转转也行,我派个司机开车送你吧?”关键有个人在身边,也安全一些。 艾阳摇摇头,“现在治安挺好的,而且还是大白天的,对了,我刚才看你跟个穿军装的一起出来,你朋友啊?” 容重言颔首道,“是,广彬是柏家的子弟,如今在松沪军,任团长。” 松沪军团长?“柏广彬?”艾阳可是清楚的记得这个名字呢!
第80页 小说里安梅清的仰慕者,除了顾励行跟潘安/邦,还有一个小她几岁,她一直当成弟弟的柏广彬,说起来这傢伙更悲催,因为爱着女主,所以心甘情愿的用自己的兵权为顾励行保驾护航,甚至在他们要逃到港城的时候,亲自带兵护送他们离开,而自己,则选择战死在沙场。 标准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牺牲型男配,叫读者们狠是掬了一把同情泪。 “那真是年轻有为了,”柏广彬这时候已经是团长了,他却是容重言的朋友,这也太奇怪了,“你们关系似乎很好。” 柏广彬跟容重言是小学中学的同学,“我们从小就是同窗,后来我出国学的是商业,他上的是军校。” 第39章 艾阳看着面前的牛排, 一点儿食慾也没有了,容重言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呢?为什么小说里连个名字都没有? 但她还不敢问的太细,怕引起容重言的怀疑。她虽然打趣容重言傻乎乎,但能把容竹卿留下的家业守住,并且发扬光大, 没脑子是绝对办不到的。 “上次听顾励行说,你在这饭店上头开了赌场, 生意好吗?”艾阳仿佛才想起来, 抬头看着不远处的电梯, 漫不经心的问道。 容重言笑了一声,“按理说应该好的,只是出了点事儿,不过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反正柏广彬那里也缺人, 顾励行能派,他就能抓。 艾阳摆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安小姐说自由饭店是沪市最好的饭店,你在这上头开赌场,租金肯定很贵的, 这一出事, 那不是赔了么?” “是赔了一些, 不过没关系, 以后日子长着呢, ”容重言不想瞒艾阳, “这赌场是我生母开着玩的,她成日在家闲着没事,就出来透透气。” 幸亏续夫人只是开了间赌场,不是开了家妓/院,艾阳感嘆道,“这人跟人真是不一样诶,瞧续夫人这手笔!” “其实也不是的,我母亲并没有要挣多少钱,”容重言拿眼睛扫了一圈餐厅的人,“能进自由饭店的,都是政要跟富商,他们大把拿钱消遣,我母亲却可以用这些钱来帮更多的人,” 容重言嘆了口气,“我外祖是个江湖人物,母亲从小就跟着他在十六铺有些名头,后来又开了烟花里,现在年纪大了,她嘴上不说,心里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不是没有一点儿悔意的,因此我养母这边不论做什么活动,她都会积极的送钱送物。” 只是续夫人当年跟顾千山离婚的时候,几乎是净身出户的,她的积蓄安稳度日可以,却经不起她支持慈善事业,续夫人又是个高傲的性子,不想从容重言这里拿了钱,再去送到汪夫人那里,因此干脆重出江湖,让容重言帮着张罗了一间赌场。 容重言投资是不假,续夫人担了个名声,但其中的绝大部分收入,会直接捐给汪夫人的慈善会,由里面的干事们办学校,盖医院开福利院。 原来是这样,艾阳点点头,“顾励行也开赌场,他那儿生意怎么样?也很好么?” 容重言不悦的皱了皱眉头,“法租界跟这边不同,顾家又在那边经营多年,他们的生意自是不错,”两人的恩怨提起来太影响情绪了,而且顾励行摆明是对付续夫人了,虽然艾阳能明白他,但这样的“家丑”容重言还是不想让她知道,“那边赌场烟馆开的肆无忌惮,玩客们自然乐意往那边去。” 艾阳点点头,“听着好像是另一种热闹。” …… 艾阳吃饱了,直接就在自由饭店门前跟容重言分手,跳了一辆电车,说没有坐过,她要坐这个去租界。 容重言拿艾阳没有办法,又有些顶不准儿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只能懊恼的看着艾阳隔着玻璃对他摆摆手,然后随着电车离自己越来越远。 艾阳完全没有容重言的心情,她一直在默默记路,顺便欣赏沿途的风景,这会儿还会有电影明星的大海报挂出来,可惜是画的,不如摄影真实生动,但又有另一种韵味。 等车到站,艾阳下来一路步行,说白了今天她是踩点儿来了,所以即使逛街,也在重点放在了顾励行经营的四家大赌场附近。 一个小时之后,艾阳就把晚上的目标定在处于最繁华地段的玫瑰饭店顶楼的四海赌场上,她特意装作房客,进去订了间房,跟服务员聊了聊,对上头赌场的情景摸了个大概,才出来买衣裳去了,今天她身上的行头并不适合夜行。 一切搞定,艾阳才想起来她告诉容重言了要在沪市留一夜,却没有跟容重言说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不过她也就遗憾了片刻,便去了自己找的经济行,问起铺子的事。 容重言发话不许背着他租铺子给艾阳,经济行的人反而暗暗上心,等见到艾阳后,大家都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这年轻男女,男俊女美的,里头肯定都是不得不说的故事。 等艾阳下午过去,经济行的老闆远远的就迎了出来,“李小姐,容先生已经说了,叫我们帮您挑几间最合适的,”还得是用半价帮她拿下,剩下的帐记在容家帐上,这小男女耍花枪老闆也是醉醉的,但小本生意,他还得满脸是笑的配合,不能给演砸了。 艾阳的要求并不算太高,位置略差一些无所谓,但最好有可以住人的地方,她这阵子来回奔波,觉得在沪市有个落脚之处是最好的,水电当然得方便。
第81页 反正有容家在后头撑着,有钱还怕找不到艾阳想要的? 老闆干脆领着艾阳把他推荐的三处门面都仔细看了,又装模作样的把价格跟艾阳一一说了,听的艾阳起了疑心,“这租金好像低了点儿吧?不是一般最少的都租一押三吗?” 押金可不是小数,房东不要?开玩笑呢? 老闆苦笑一声,“不瞒李小姐说,你对地段儿要求不算高,这几间位置挺一般的,后头还有个小院子的那家,就更不好了,所以租金没敢要的贵,至于押金,您是容先生发话让鄙行帮着给您挑最满意的店铺,那是给鄙行的面子,这押金我的已经跟房东打过招唿了,有鄙行在,就是最好的保证了,您只能每月准时交租金就行了。” 原来是这样,艾阳点点头,有院子的太靠里了,艾阳没相中,她看中的是一间二层小楼,房东把这两层楼中间隔开,弄成了两间铺子,左边那家是卖西饼的,人没到呢,就能闻到甜甜的味道,跟她做的罐头生意简直就是绝配,没准儿她还能多个客户呢,“这家位置也不算差,地方也不小,这价钱要的……” 在宝昌路附近,这租金跟白捡的一样。 老闆嘿嘿笑了两声,“什么也瞒不了李小姐,是这样的,这家铺子之前吧,家里太太想不开,上吊死了,” 他声音压的极低,“之后转了几次手,说是生意都做不起来,慢慢的就没人租了,所以我觉得您也别要了。” 原来是因为迷信,那这个便宜自己还是捡了吧,“这样啊,那就这家的,我不信这个的,咱们把合同签了,我好趁着还没有进腊月,赶紧把铺子拾掇出来,”这生意早做一天是一天啊! 来到沪市,艾阳算是体会到了睁开眼就是钱是什么感受了,虽然她家底儿不算薄,还又挣了一些,但还是有些焦虑了。 真是爽快人,老闆已经喜的见牙不见眼,“那咱们现在过去?我叫人去请房东?” 艾阳点点头,“行吧,我家在信河,过来一趟也不容易,咱们速战速决,”艾阳想想出来带的钱,还够,就答应下来。 房东是个胖乎乎的太太,见到艾阳,拉着手好是一通赞美,直说她不用做什么生意,可以去考电影公司,当明星,“李小姐不知道啊,你生的真的是比咱们的电影皇后还美几分哟~” 老闆瞪了房东太太一眼,“田太太,来来来,咱们把名字签了,”人家是容先生看中的人,能去当什么女明星么? 田太太也是人精,立马领会到自己话多了,忙笑道,“瞧我这人,看见个漂亮小姐,就喜欢的不得了,签字签字。” 交了第一个月的租金,艾阳辞别经济行老闆,径直往万国百货去,等见到续贵生,她把自己租到铺子的事跟续贵生说了,“那地方我挺喜欢的,上头还能住人,那些不好的传闻我听老闆说了,” 想到自尽的那位太太,艾阳心里多少有些黯然,她是从末世来的,太知道生存不易,大家为了求活有多辛苦,那个女人到底因为什么,才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我不信这些的,反而觉得价钱挺诱人的,就签下了。” 续贵生心里暗笑,那地方死过人,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这沪上人来人往,谁还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也是经济行老闆会说话,用这个办法把这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给哄住了,“确实是,虽然人走多少年了,但许多讲究的主顾还是挺忌讳的,抬上不价钱也是常有的,李小姐才开始,租个便宜的地方慢慢熬一熬也行,刚才容爷打电话过来了,说是一楼的柜檯明年继续租给李小姐,” 跟着容重言多年,隔着电话,续贵生都能听出容重言口气的变化,看来这两人的事是有门儿,“还是像今年一样,不收您的租金。” 不收自己的租金当然好,她纯赚不赔,但是这跟之前他们谈的相违背了,而且两人目前的关系还挺暧昧的,艾阳反而不太想占容重言的便宜,说句难听的,如果哪天分手了,难不成自己灰熘熘的撤柜? “我知道容先生的好意,当初免费给我用,是因为我帮容先生想到了个点子,而且我们也说好了,明年就会交租金给你们万国百货的,不如咱们还是按照之前的约定,你们定个价钱出来,我每月交吧。” 艾阳没应续贵生的话,“容先生那里,等再见到他的时候,我会跟他解释的。” 续贵生惊讶的看着艾阳,这送上门的好处居然不要?还是自家容爷看上人家了,人家看不上他,才不肯白要万国百货的好处?“这,李小姐,要是照章办事,这儿的租金可不便宜。” 艾阳一哂,“续经理拟合同吧,如果我觉得划不来,不租就是了,咱们在商言商,合作才能长久呀。” 续贵生点点头,因为有艾阳的罐头柜檯开了先河,也有金铺过来说想用那处地方摆个柜檯,给的价格也不低,但是金铺家可没有容重言看上的小姐,续贵生肯定是不能应下,他把前阵子容重言叫自己估的价又往下压了三成,才写在纸上推到艾阳面前,“李小姐觉得这个价钱如何?” 比自己想的还略低些,很明显,这是因为容重言的缘故了,“已经很好了,谢谢续经理啊,你的合同弄好了,我过来签字。”
第82页 一下午办好了最重要的两件事,艾阳一身轻松,她刚从万国百货出来,就见容重言的司机等在门口,“李小姐,容先生让我来接您去百味楼。” …… “你怎么知道我在万国百货?”看着笑吟吟帮自己拉开椅子的容重言,“你叫人盯着我呢?” 容重言连忙摇头,“怎么会?你去找续经理的时候,他给我打电话了,刚才他又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不肯白用那块地方,要跟百货公司签合同,” 他抿了抿嘴唇,目光里颇有些不情愿,“你不必跟我这么见外的,那地方之前也是白闲着的。” “亲兄弟还明算帐呢,你当我不知道因为你,续经理给我的价格已经便宜了不少?还有下午我租的铺子,经济行老闆也给了个低价,还不收押金,这都是因为你吧?”不管她芯子里多大年纪,在沪市人眼里,她都是个小丫头,人家不宰她都是高风亮节了,还给便宜? 容重言嘆了口气,“这些你不必放在心上的,本不是什么大事。” 艾阳点点头,“是啊,我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接受了,”艾阳抬头望着容重言,“你是容氏的当家人,我跟万国百货的合同,就算你不发话,续经理也不会多要我的。” 她低头看着已经摆上桌的凉菜,“咱们吃什么?” 容重言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让他不操心,简直就是在为难他,与其等汇报,还不如自己直接下命令还的方便。 艾阳觉得不是事,那就不是事,如果艾阳真的手头紧,到时候他再帮她也是一样的,“我看你挺喜欢吃鱼的,还是虾,” 艾阳满意的点点头,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反正在末世,想吃点新鲜的是一件靠运气的事,等穿过来,别说鱼虾这些,就是人家的豆腐豆芽,她都觉得美味无比,“我吃过的东西少,所以吃什么都觉得很好吃。” 吃过的东西少?果然是在高湖她娘家没有过什么好日子,“没事,以后我带你把沪市好吃的都吃一遍,你就知道自己最喜欢的是什么了?” 这个主意好的不能再好了,“那我可记住了,不许反悔啊!” 容重言伸手抚了艾阳的头顶,“放心,我从不食言。” 两人坐定了,容重言才道,“你晚上的住处找好了没?我帮你在华荣订一间房?” 华荣么,艾阳想了想点了点头,那饭店后街一到晚上真的挺安静的,方便她晚上“出门儿”,“嗯,可以。” …… 看到自家大老闆又亲自送艾阳上楼,华荣的经理已经暗搓搓的想要不要去汪夫人那里送个消息,看看能不能立上一功了,他家老闆的婚事,可不止是两位夫人的心头大事,还是他们这些员工,甚至是沪市八卦小报的焦点,现在好了,老闆似乎有主了。 就是这位美女不知道是什么背景来歷,他们从来不有在沪市的报纸杂志上见过,难道是刚留洋回来的? 艾阳不知道她第二次到来,让整个华荣饭店都热闹起来,她此刻正看着站在门口的容重言,“容先生要不要进来坐坐?” 前次他进去,是因为对艾阳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但现在么,容重言有些迟疑了,“我,咳,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我还有事没办。” 艾阳噗嗤一笑,“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办也不迟。” 想到明天艾阳要回去,容重言有些不想走了,他好像还有许多话没跟艾阳说,“你明天真的要走?我让人送你吧?” “我坐船挺方便的,”艾阳笑着点着容重言风衣上的钮扣推他走,“我今年过年准备到沪市来过,如果我在华荣长住,不知道容先生会不会给点儿折扣?” 她要在沪市过年? 容重言心里一喜,旋即又涩涩的,每到过年的时候,大家都会跟亲人们聚在一起,可艾阳却是只身一人,“好啊,反正过年的时候饭店也没有客人,折扣是肯定的,到时候我陪你在沪市好好玩几天。” “那说定了,”艾阳沖容重言挥挥手,“我明天办完事就回去了,你不用送我,下次我来,就让续经理给你打电话。” 那多麻烦,容重言想了想,“我一会儿跟俊生说一声,让他跟电话局的人说一声,给你们庄子上也装一部电话机,这样有什么事你就可以直接打给我了,”怕艾阳不肯,他又解释道,“以后你做生意,也能用得上。” 有电话当然是最好的,艾阳可不会在这上头跟容重言客气,“那太好了,不然我跟印刷厂玻璃公司这些地方联繫,全得亲自跑一趟,太耽误时间了。” …… 艾阳在床上小眯了一觉,看时间差不多了,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不是她不走正门,是她现在太显眼,这会儿出去,没准儿当时就能传到容重言耳朵里。 艾阳找了辆计程车直接到玫瑰饭店停下,进了自己定好的房间,换过衣裳,看时候差不多了,便出去躲在饭店对面的暗影里,凌晨三点,从饭店出来的,就只会是赌客们了。 “来了,”
第83页 艾阳看着一个中年人被簇拥着上了一辆汽车,听他跟人说话的声气,就知道今天是赢了钱的,她等车开了,熘着暗影一路尾随过去,等汽车刚转进一条小路,艾阳一挥手,一记风刃,车胎迅速扁了下去。 司机刚骂骂咧咧的下打开车门,就被人一把拽出了车外,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晕了过去。 “这位老闆,出来谈呗?”艾阳拉开后车门,不等睡意朦胧的男人睁开眼,就将他给拍晕了,剥猪猡不是,她也擅长啊,以前也不是没干过杀人夺物的勾当,何况今天她只劫财,不杀人。 艾阳没有把人剥的只剩内衣的恶趣味,她掏干净了男人身上的财物,连手上的玉扳指,腕上的大金表跟脖子上的链子也没有放过,全都装到来时拎的袋子里,才施施然的回到她在玫瑰饭店订的房间。 清点了战果,金表首饰这些她不敢现在出手,送人也有可能给人招灾,艾阳索性把这些留了下来,钱就好办了,艾阳也不去找什么慈善会募捐会的,那样的话,她就太显眼了,反正沪市棚户区里百姓数不胜数,这点儿都不够散的,捡着的人家,只当是过年老天爷发的福利。 第二天早上,艾阳化了来时的大浓妆,叫了辆黄包车就出去找她的“小姐妹”去了,玫瑰饭店的房间她没有退,当初开房的时候,她就跟打扫卫生的服务员“闲聊”了,她是从北平来的,听说沪市遍地黄金,就来找小姐妹淘金来了。 从服务员恍然的眼神中,艾阳知道她把自己想成那种交际花了,这是她要的效果,没有人会想到浓妆艷抹的交际花,是信河庄子上的小丫头,就算是将来顾励行查到作案是这朵交际花。 艾阳一连在玫瑰饭店呆了三天,剥了四头“猪猡”,等一大早看着顾励行带着曲一峰杀气腾腾的进了饭店,她才退了房回信河庄子上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人干的,查到没有?”顾励行看着赌场经理,这也是他在洪门的得力助手了。 经理也是一脸的懵懂,“我把被抢的四个都挨个问了,太快了,他们根本就没看到人,等冻醒过来,才发现已经被洗劫一空。” 这也是他最迷的地方,剥猪猡他又不是没见过,不过是仗着租界巡捕房不作为,三更半夜把人拖到暗巷,凭暴力硬抢,被抢人的除了财物尽失,挨顿臭揍不说,还被剥个净光,可这次,被抢的四个都是被人一掌拍晕的,身上的衣物也完好无损,跟惯常的做法有太多不同。 第40章 见顾励行一脸不满的瞪着自己, 经理忙报告自己的发现, “有两位是坐在汽车里的, 车胎爆了, 我们的人查了, 路上有钉子, 但是那些人怎么提前知道要走的路线呢?难道不是针对咱们赌场的客人, 而仅仅是针对这几个人?” 艾阳爆人车胎哪需要钉子,不过是不想把事情弄的太过诡异反而叫顾励行上了心,所以才补扔几颗,让钉子背个锅罢了。 顾励行回头沖曲一峰道,“叫人打听打听,沪市道上是不是来了过江龙?再去自由饭店那边也给我盯着, 容重言那小子,可不是个吃亏的主儿。” 顾励行有些后悔自己的疏忽, 他派过去的人被容重言抓了扔到了葛桥柏广彬的二十六团了,基本算是废了, 顾励行也没去捞人,但容重言请来的可是高手儿, 他不能不防。 …… 黄山路续公馆也听说了玫瑰饭店赌场被抢的事, 续夫人扔下手里的帐目,“真的不是重言干的?” 续贵生肯定的点点头,“二爷不是赶尽杀绝的性子, 已经把大爷派过去的人收拾了, 就算是给了他教训, 必不会再以牙还牙的,而且容家是做正经生意的,被抢的那几个我也去打听了,还有人跟容家生意上有来往,再怎么着也不会对他们下手的。” “而且真的要做,他也不会瞒着您的,”只要透个风给续贵生,续夫人就知道了。 续夫人又嘆了一声,“老大这些年太激进了些,顾千山那傢伙成天就想着拖后腿,也为难他了,”而她这个亲娘,又没有帮过儿子。 续贵生心里不以为然,顾励行为难,有容重言难吗? 十六岁留洋,书都没读完呢,十八岁就回来跟容氏的那些吸血虫们斗了,跟那些成天哭天抹泪鼻涕虫一样的人亲戚们粘缠,真不如顾励行跟帮里那些争权的人刀刀见血来的痛快呢。 “两位爷都不容易,但现在也都算是站稳脚跟了,外头传的那些,都不算事儿,夫人您只管享清福就行了,”续贵生小声安慰续夫人。 续夫人抚着手里的念珠,“你去查一查那四个人都失了什么财物,有什么金银玉器的话,去华界当铺还有黑市上寻寻,” 她抬眸盯着续贵生,“查到了只管过来报我知道,不许告诉第三个人!” 剥猪猡求的就是个“财”字,作案的人手法高明,自然不会在沪市租界里出手那些赃物,而管理最混乱的华界,就是最好的出处了。 续贵生心里一突,忙连声应了,正要告辞,又听续夫人道,“听说重言看上了个姑娘?还在万国百货给她开了个摊位?” 续贵生咽了口唾沫,他真不想说,但又不敢不说,只得把艾阳的一切原原本本都告诉了续夫人,“俊生的意思是,二爷太孤单了,身边有个人陪着也挺好。”
第84页 “汪俊生的意思?”续夫人没想到这事汪家也插手了,她是底层出身的,这民间寡妇再嫁也不是鲜见之事,毕竟没了男人的女人,生计不易,而且不听这位李小姐的具体情况,就听续贵生讲述时的语气,续夫人就知道,自己这个远房堂弟对李小姐的印象是不错的,甚至也是持贊成态度的。 但是汪家,这就奇怪了,汪夫人是容竹卿发迹之后才娶的,家世才貌都极为不错,当初还是最早上洋学堂的女学生,她能同意容重言跟一个乡下来的女人,还是梁维华的下堂妇走在一起? “汪家那边听说了没有?”续夫人有些好奇。 续贵生想了想,“应该已经听说了,二爷两次送李小姐去华荣饭店,”华荣是容家的产业,那边儿经理说不定已经送消息过去了。 “兴许是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吧,”续贵生自己给出了解释。 “也是,”续夫人点点头,“唉,重言如今是姓容的,还肯孝敬我这个娘,我就已经很知足了,叫重言讨厌的事,我是绝不会做的。” 她满是精光的眼睛静静的盯着续贵生,“你也不许做!”不过是一个女人,就是十个八个的,只要容重言愿意,她必是支持的。 “大姐您就放心吧,我是那种不晓事的人么?重言是个有情有义的,何况咱们续家,如今也指着重言呢,”难不成他投靠顾励行去?人家当年可是连亲娘都不认的,这舅舅家,算什么?何况还是远房的舅舅。 …… 汪夫人也正在问容重言跟艾阳的事,她虽然不是容重言的生母,但却是一手把容重言带大的,一直都把容重言当亲生的来养,所以当娘的跟儿子说起话来,没有那么多圈子可兜。 “我已经问过俊生了,应该是个好姑娘,但你们的差距……”离婚就离婚吧,可艾阳嫁的是梁维华,这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啊,“安家那边,也不好说话啊。” 容重言看了眼夹着尾巴要跑的汪俊生,“你明天去给信河把电话机给装上,对了,把你家翠翠也带上,这痊癒了,也让李小姐见一见,她以为翠翠是你新纳的姨太太呢!” 汪俊生后背冒汗,尴尬的苦笑道,“是,我已经在电话机那边把手续给李小姐办好了,明天我亲自领人去装,至于翠翠,就别带了,那可是我家琼芳的宝贝儿,再冻着了。” “琼芳嫂子知道你咒翠翠了没?要不要下次见的时候,我跟她讲讲?” 汪俊生可怜巴巴道,“爷,我可是站您这边儿的,您不想想,为了您跟李小姐,我出了多少力?”现在新娘还没迎进房呢,媒人就要扔过墙了,脸也翻的太快了。 汪夫人轻咳一声,“好了,别在这儿贫嘴了,你回去吧,” 她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果醋,“这东西都能叫她弄出来,可见是个心灵手巧的,你准备怎么办?” 容重言摇摇头,端起自己那杯,一口进去,酸的立马跑出去吐了,“这是什么?您爱喝这个?还不如那罐头呢!” 他倒了杯茶给自己漱口,“妈,你真的爱喝?”不是以为是他的生意,才故意捧场的? 汪夫人见一张脸皱的跟包子一样的容重言,心里一软,“你从小就受不得酸,记得以前,你爸还拿白醋逗过你呢,” “这东西喝着挺开胃的,我也没觉得有多酸,”汪夫人示意容重言在自己手边坐了,“你的婚事我并不想多干涉,但容家走到如今的地位,你的婚事不是可以随心任性的了,尹指挥使你知道吧?他家的太太,在我跟前夸过你几回了。” 尹指挥使就是松沪驻军指挥使尹洋,他家里还有个小女儿,最是摩登风流,在沪上赫赫有名,汪夫人嘆口气,“我其实也不喜欢尹曼如,那样的女子,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一无所长,你娶了她,别说贤内助了,不给你惹事就不错了。” 而且尹曼如还风流的很,恋爱史简直就可以养一家小报了,容家再不是名门望族,这样的儿媳还是招架不来的。 “可是那个李艾,但凡能说出口,我都不会反对的,”能让儿子动心的女人,必有她的过人之处,别的不说,单看她能顺利跟梁维华离婚,还拿走了梁家一处庄子,就很不一般。 “梅清姐跟李小姐是好朋友,您之前喝的果醋不就是梅清姐送来的?” 容重言笑道,“妈您先别操那么远的心,反正尹家的小姐我是绝不会要的,至于李小姐,我们才刚开始接触,以后会怎么样还不知道呢,但她绝不是大家想像中的那种没心胸没见识的女人,” 想到艾阳,容重言忍不住唇角微扬,“我跟她挺能说得来的,我们还约好了,过年的时候我陪她在沪市转转,妈要是好奇,不妨见上一见。” 自己见她?那怎么成?到时候怎么说?认还是不认?汪夫人颔首道,“也行,不过我不直接见她了,省得人家李小姐不好意思,挑一天我远远的看看就成,你是个万事心里都有谱的孩子,我不多管你,婚姻是人生大事,你自己得想好了。” …… 汪俊生速度很人,电话线是直接从面粉厂扯出来的,等到下午,已经彻底接通了,艾阳新奇的翻着电话本,一个个看着上头的人名和电话号码,“哪个号能找到容先生?”
第85页 汪俊生写了个号码,“容先生办公室的跟私人电话没登在上头,上头那个平时是秘书接的,你要是找他,就打这个,只要不出去,他都在的。” 这会儿的电话还得先拨到电话局,由她们转接,艾阳等了一会儿,才听见电话那头“餵”的一声,她促狭心起,轻咳一声,故意哑着嗓子道,“是容重言容老闆吗?” 就算是电话那头故意改变了声音,容重言还是一下子听出来是艾阳打电话给他,但他装作没听出来,“是我,请问你是哪位?” 艾阳得意的挑眉,“我是你的债主,你还记不记欠着我的钱呢?该还了吧?” 真是个财迷,容重言几乎笑倒,“我只记得欠了李小姐同游沪市,还欠了李小姐好多顿饭,钱嘛,好像并没有啊?要不李小姐再想想?” 这下轮着艾阳扫兴了,她恢復了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听出来的?真没意思。” “你一开口我就听出来了,为了怕你没意思,才装着没听出来的,”容重言笑出声来,“真是个小孩子,很好玩吗?” 艾阳生活的时代哪有这种电话啊,她当然觉得挺好玩的,“是,打个电话还得一下一下转圈儿拨号,挺有趣的,还有电话局的接线员,说话声音真好听,光听声音,就觉得那边坐着个美女。” 就一通电话,她竟然想了这么多,连接线员的长相都要猜一猜,“我没在意过接线员,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发现还真是,就像现在,跟我说话的一定是位美女。” “哎哟,我的天,你学的可真快,”艾阳不由哈哈大笑,“原来容先生还有讨人欢心的天赋呢。” 虽然艾阳看不到他现在的样子,容重言还是有些不自在的把目光投向窗外,柔声道,“你现在很开心?” “是,这样跟你聊天儿,确实挺开心的,不过我经常会去罐头车间里检查情况,你打来也未必有人接,以后我一有空,就给你打好了,”这才是艾阳真正想跟容重言说的重点,她这几天还要去法租界一趟呢! 她这个人吧,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儿记仇,顾励行敢轻薄她,威胁她,只抢他四个客人,艾阳是消不了气的。 原来有了电话,他还是不能随时随地找到她,容重言多少有些失望,“那好吧,你让俊生把我经常去的地方的电话都给你,如果我不在办公室,你就打到其他地方找我就行了。” “不用了,你那么忙,我乱打电话会打扰你的,”艾阳不是那种粘人的女人,连忙拒绝。 “小姐,外头有人来了,”李嫂失急慌忙的跑了进来,“外头来了许多人,还吹吹打打的,”看样子下聘来了,可这么大的事,她怎么没听小姐说呢? 艾阳只顾跟容重言说话,没听外头的动静,“谁来了?” 汪俊生听见外头的声音了,还想问是不是庄子上办喜事呢,“我先看看去。” “外头好像出事了,我去看看,先挂了,”艾阳跟容重言打了个招唿,扣上电话跟了出去。 赵元庆满意的打量面前的洋楼,这房子就是他们赵家的宅子也比不上,等他把里头的女人娶到手,这小楼、这庄子可都是他的了,“怎么搞得,叫门啊!” 跟在赵元庆身后的管事跟媒婆应了一声,忙过去大声喊人,“怎么搞的,我们都到了大门儿前了,你们都不开门?小心我们爷将来把你们都卖了!” 李照田跟鲁氏都换了簇新的衣裳,陪在赵元庆身边,“赵爷您大人有大量,我这个妹子从小没娘,不太懂礼数,你们赵家是高门大户,等人进门了,您好好教教她!” 赵元庆已经听说了艾阳在十六铺说的话了,但他完全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一个小女人,还敢跟他犯倔?他要娶她,是看得起她,就像现在这李照田,被她骂出十六铺又怎么样,转头还不是收了他的田,高高兴兴带着他上门下聘,要把妹子送给他? 汪俊生叉着腰站在院子里,看着外头那群花红柳绿的人,“这是干什么呢?敢跑到信河庄子上闹事,不想活了不是?” 赵元庆看着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汪俊生,感觉自己头髮已经发绿了,他恶狠狠的瞪着李照田,“这是怎么回事?这男人是谁?”李家女子不守妇道,李照田得退他一半儿聘礼! 李照田也不知道啊,“你是谁?敢跑到信河庄子来?” 电话局装电话的工人也跟着汪俊生出来了,他们看着门外那群乡下土包子,“你们是谁啊?连汪经理都不认得?可真是得好好看看眼睛了。” 汪俊生满意的点点头,趾高气扬的看着外头的人,“你们是什么人?敢跑到信河庄子里寻事?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头?” 第41章 赵元庆看着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汪俊生, 感觉自己头髮已经发绿了, 他恶狠狠的瞪着李照田, “这是怎么回事?这男人是谁?”李家女子不守妇道, 李照田得退他一半儿聘礼! 李照田也不知道啊, “你是谁?敢跑到信河庄子来?” 电话局装电话的工人也跟着汪俊生出来了, 他们看着门外那群乡下土包子, “你们是谁啊?连汪经理都不认得?可真是得好好看看眼睛了。”
第86页 汪俊生满意的点点头,趾高气扬的看着外头的人,“你们是什么人?敢跑到信河庄子里寻事?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头?” 艾阳站在门边看着一身流氓气的汪俊生,心道他是汪夫人的人,怎么耍起横来,比续贵生还像流氓。 “我记得在十六铺就说过了, 我跟你再没有关系了,你还跑过来做什么?还带着这个半截入土的死老头子?”艾阳裹着件皮袄子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怎么?你的打还没有挨够?” “哈,你现在承认你打我了?我当时就说你跟我动手, 偏没人信,”李照田跟听见圣旨一样, 大声喊道, “你承认了,承认你打我了。” 他跟鲁氏回家之后,脱了裤子一看, 腿上全是一道道红痕, 可他们也不能见人就叫人看两条光腿, 这哑巴亏也只能是认下了,现在艾阳一句话出口,李照田跟抓到大把柄了一样,“你敢打我,我叫人把你押回去沉塘,”亲妹子还跟他动手,那就别怨他不顾念兄妹情。 “把我沉塘了,你拿什么卖给这个老头子啊?你闺女还是你老婆?”艾阳漫不经心的在地上踢了一下,门外的李照田啊的一声倒在地上,抱着腿大叫,“她又打我,你,你给我等着。” 白楼大门内外的人都跟看傻子一样看着李照田,别说汪俊生跟装电话机的工人已经哈哈大笑起来,连赵元庆都开始怀疑这李照田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这人离他还一丈远呢,打他?怎么打? 艾阳看着扑过去扶李照田的鲁氏,“我说嫂子,你没事少做点儿伤阴德的事,带着我大哥去沪市看看脑子,他要是疯了,你跟两个孩子可怎么过啊?小心到时候族里把他给关到疯人塔,再分你们那点儿子家业!” “你胡说什么,”鲁氏被艾阳吓的脸都白了,这种事她可真的听说过,这死了男人的女人,最容易被族里打主意,“你大哥好好的,你少咒他,”她使足了力气把李照田从地上拉起来,“快起来,妹妹叫咱们进去呢!” “我看疯的不只是我哥,还有你,这样也好,你不是想让明英住我这儿呢,等你们两口子被关进疯人塔,族里分了你们的家业,我一准儿把你们那对可怜的儿女接过来善待。” 她看了一眼守在大门处的老胡,“胡叔你把门看好了,马老大他们马上就来了,” 马老大已经听见有人去白楼闹事了,带着村子里的男丁抄着傢伙就过来了,之前艾阳就嘱咐过他,小心有人来庄子上生事,没想到还叫自己东家说对了,这人可不是来了么? 赵元庆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包围了,他煞白着脸大声道,“李艾你给我开门,你哥哥收了我五百亩田,把你许给我了,今天我是来下聘的,你是二婚,我是续弦,没那么多讲究,日子已经定好,就在腊月二十六,你赶上我们赵家祭祖!” “我呸,一个土埋到脖子的老不修,也敢肖想李小姐,”汪俊生气的要开门出去打人,艾阳是他们容爷看上的人,“告诉爷爷你叫什么?” “这是我们丰城有名的赵老爷,”媒婆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赵元庆带着聘礼提亲,人家女方家里养着个眉清目秀的大小伙子,看身上的西装,口袋的怀表链子,还是个有钱的主儿,“李老爷把他妹子许给赵老爷了,我们是来给下聘的,小艾姑娘,你开开门,让我们把聘礼抬进去。” “下什么聘?!”艾阳冷冷的看着赵元庆,“姓赵的,趁我还没有发火,你赶紧给我滚,不然的话,小心你今天竖着过来,躺着回去!” 马老大早就耐不住了,这是干什么?跑他们庄子上来抢人来了?他抡起手里的棍子,一棍子打在抬着聘礼的壮汉身上,“赶紧给我滚,不然打的就不只是你了!” 抬聘礼的都是赵家的下人,被人冷不丁抽了一棍子,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赵元庆看着凶神恶煞一样的马老大,心里也打了个突,他直着脖子道,“反正你哥已经把你嫁给我了,这些东西你不要,我就拉回去,二十六那日,我过来抬人!” 说完沖自己带来的人挥了挥手,“咱们走!” 艾阳没跟赵元庆继续纠缠,默默的看着十几号人抬着几只大红箱子走了,汪俊生知道她心情不好,想劝两句,告诉她有容重言在,根本不必担心这些土老冒,但他还没有开口,艾阳就沖他摆了摆手,“汪经理你先回吧,我心里不舒服,想歇一会儿,改日我请你吃饭,谢谢你今日仗义执言。” 汪俊生点点头,招唿着电话局的工人出门,又叫过老胡头跟马老大反覆交代了,以后不论是谁,都不许随便给他开门,要是再人来闹事,就派人赶紧往面粉厂报信,他厂子里上百号工人呢,还护不住一个小小的信河庄子? 艾阳站在楼上看着汪俊生他们都走了,叫过李嫂告诉她自己心情不好,谁也不要上楼打扰她,那换了身长袍,蒙了头脸从楼后开窗跳了出去。 赵元庆还说二十六来抬人,真是搞笑,她叫他今天就被人抬着回去! …… 艾阳腿腿极快,等她赶到赵元庆他们往丰城的必经之地的时候,赵家的船还没有过来呢,艾阳也不下河,捡了一堆石头试了试重量,便坐在高处等着赵家的船来。
第87页 因为船上装着聘礼,抬聘礼的庄丁也都缠着大红腰带,十分好认,等他们的船从艾阳跟前经过的时候,艾阳慢悠悠的把手里的石头丢了出去。 她两下击倒了船头的船工,船工一落水,整条船上的人都乱了,有看见艾阳的人,吓得大叫,“河匪啊,遇上河匪啦!” 赵元庆正坐在船舱里威胁李照田呢,他把丑话说的头里,如果娶不到艾阳,李照田不但要把收到的聘礼退回去,还得加上利息! 听到有人喊河匪,赵元庆没当回事,这信河上的河匪,其实就是洪门的信河分堂,他跟这些人也是有些来往的,只要钱花到,这些人并不会真的伤人,他甩了甩袍子站起来,“一群废物,我出去看看!” 赵元庆刚一出船舱,还没看清楚河匪在哪儿呢,头上就重重挨了一下,他两眼一黑,一头扎进了河里,跟着他出来的李照田吓的一把抱住船舷,“来,来人啊,救命啊,快,快救赵老爷啊!” 他话音才落,一块小石头正打在他的额角,鲜血登时流了下来,“啊,我要死了,”李照田两眼一翻,也摔倒了河里! 艾阳并没有打算杀人,因此看着船工把落水的几个人都捞了上来,才转身回了白楼,赵元庆一把年纪,又常年吸着大/烟,就算是沪市的冬天不像北方冷的刺骨,也够他喝一壶的了,二十六迎亲? 明年二十六他能下床就不错了。 至于她那个成天想着卖妹妹了哥哥,经过这件事,只怕也过不了好年了,没准儿赵家还会把责任都推到李照田头上,想要人家的水田,恐怕又是场好梦。 仇报了气出了心里痛快了,艾阳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才下楼吃饭。 天冷了厂子里活不多,任嫂不好意思光拿钱不干活,便又搬回来帮着李嫂跟另一个帮佣一起准备年货,虽然艾阳说了,年不在信河庄子上过,但该准备的东西,几个女人合计着还得准备一些,万一小姐想吃什么了,家里什么也没有怎么行? 艾阳几口把任嫂下的鸡汤银丝面吃完子,伸碗还要,“任嫂,你就是个技术型人才,就算是不来咱们罐头厂帮忙,自己开个小饭馆,也能发大财。” 任嫂不好意思的笑笑,“外头讨生活不容易,我以前也开过,唉,每天挣的还不够给流氓们交保护费呢,还有警察们收的这个税那个税还有水费卫生费垃圾费,根本没得赚,我没办法就去经济行应徵帮佣了,起码每月挣的钱,能装到自己口袋里。” 尤其是现在,她比外头那些上班的男人挣的还多,任嫂已经想好了,这次回去,就把儿子送到学堂里,女儿嘛,“小姐,我能不能把我家小囡囡带过来?她已经七八岁会干活了,可以跑跑腿干些杂事,不白吃饭的。” 任嫂神情黯然,“囡囡是个姑娘,我婆婆不喜欢她,我想自己带着,”她在信河的日子过的不错,女儿来了,从她嘴里省一口,也够女儿吃了,“我可以再多干些活的。” 艾阳也大概听李嫂八卦过任嫂家里的事,不外是厉害的婆婆,好吃懒做的小叔子小姑子,还有只知道出力,却不知道护着老婆孩子的男人。 在艾阳看来,凭任嫂如今的工资,离婚自己带着一双儿女也照样过的好,但有些女人,人生的字典里就没有“反抗”跟“离婚”这样的字眼,“行啊,过完年你带过来吧,什么白吃不白吃的,她一个小女孩能吃多少?不过我觉得你每月的工资还是自己留一些,万一哪天囡囡病了,你还要回去伸手问家里要?” 见任嫂不吱声了,艾阳又道,“我跟隔壁村的私塾先生已经说过了,开春就把咱们庄子上的孩子送过去,到时候你也把囡囡送过去,女孩子上个学,将来就算是出去找活干,也能找到工钱多的不是?而且读了书人聪明,不至于出去被人骗了,只是这学费,你得自己掏一部分。” 艾阳在庄子里实行了福利政策,凡是送孩子去上学的,她给补贴一半学费,女孩子去,她给全掏,还承诺将来女孩子可以帮着找活儿干,如今庄子里的男人女人都有活儿干了,家里日子好了,送儿子上学自然是乐意的,送女儿嘛,难度就大些,毕竟女孩子可以在家里干杂活,带更小的孩子,只有完全免费,大家才会以占便宜的心态,让女儿去读书。 但任嫂只是这里僱佣的技师,工钱还比别人高了三倍,艾阳不打算替她出这份钱,“你挣的钱留在自己手里,才能以备不时之需,难不成自己挣的钱,想花了还要看人脸色?” 她听李嫂嘟哝过,任嫂的工钱全部要交给家里的婆婆,自己连身新衣裳都没得穿,也不知道图什么? 任嫂干活不惜力,人也干净麻利,却不是个强悍的性子,“可我已经跟家里说了,我一月拿多少了,要是少交回去,家里头……” 艾阳白了任嫂一眼,“你回去说,你会的厂子里都学会了,从新一年开始,我给你的工资比现在少五块,十块够一大家子吃喝了,就算你儿子在沪市上学,也足够了,你总不能一点儿也不给女儿存吧?你不也说过,你孩子叔叔还没成亲呢,姑姑还没有嫁人呢,你准备把自己拆了论斤卖供他们?” 任嫂不吭声了,人都是自私的,她现在是家里挣钱最多的那个,可是花的却是最少的,甚至每月回家,看着家里人吃肉,唯一轮不着就是她跟女儿,婆婆的理由很简单,她在庄子里肯定吃的好,回家还吃什么?当清清肠胃了。
第88页 女儿呢,理由责是一个小丫头又不会干活,光吃饭了,哪还有脸吃肉?但小叔子在读书,小姑子要嫁人,肯定要享受家里最好的。 “好,我就这么回去说,”大不了被骂一顿,但只要她咬死了,相信婆婆也没有办法。 艾阳点点头,“如果他们嫌你拿的少,那你就说不过来干了,叫她们帮你在沪市找个挣的更多的活儿。” 李嫂在一旁噗嗤笑了,“那怎么可能呢,哪有一月给十块的帮佣?” 所以就算是任嫂家里不乐意,也照样会让她过来的,十块总比六块强吧?“你呀,还是多留点儿心眼儿,凡事先想想自己,还有你那两个孩子,你小叔都二十好几了,不干活光读书了,可读出来了么?现在又不是过去,考上秀才能当官,他要是真的愿意找工作,好歹也是上过学的,当个文员还是满可以的吧?” 在艾阳看来,明明家境不好,啃父母也就罢了,还啃兄嫂,这小叔子就是个自私鬼欠收拾。 “可我婆婆说,他能当官的,要是当了官,就改换了门庭,一家子都跟着享福了,”艾阳难得跟她们聊闲话,任嫂又知道自己东家是个见多识广,还认识沪市最厉害的人物,忍不住向她求教。 “你婆婆怕是死不了这条心了,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这世道,没有钱跟背景,他又到现在连个大学都考不上,基本就绝了当官这条路了,就算你小叔子当了官,一个拉黄包车的哥哥,一个给人当帮佣的嫂子,你觉得他乐意认吗?还拉扯你们,不让你们再拿钱给他铺路就不错了。” “叫我说,你小叔子还是脚踏实地一点儿,找个工作干干,然后娶个媳妇,减轻一下你们夫妻的负担才对,”艾阳摇摇头,就任嫂这性子,她男人也是个扶弟魔,只怕被吃干扒净也醒悟不过来,任嫂的男人跟她小叔是亲兄弟,他愿意没问题,不能拖着自己老婆一起付出。 见任嫂还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艾阳祭出杀招,“就算是我减了你工钱,你儿子上学的事你还得要求,要是你婆婆不答应,你就把你儿子往学校一送,用自己的工资把学费交了,然后领着女儿来庄子上,你仨月不回去,看谁先急?” 艾阳虽然不知道什么婆媳关系,但谁拳头大谁就是道理她最明白不过了,任嫂一个挣的占了家里大半,却当不了家做不了主,那不是开玩笑么?“你好好培养你儿子,他要是上学当官,你就是官家老太太,你小叔当官,你是什么?官家嫂子?这不开玩笑嘛?” “就是,我就不这么干,我在白楼伺候小姐,回家就啥也不干了,”李嫂活的比任嫂明白,“我男人照样得敬着我。” 她在白楼有吃有住,钱是纯落的,家里儿子娶亲,女儿出嫁,全靠她每月的活钱了,“我两个儿子跟着男人在庄子里做活,女儿现在也进罐头厂了,我觉得啊,自从小姐来了之后,我们的日子是越过越好!” 李嫂家里全是劳力,没有负担,可不日子过的好么?任嫂羡慕的看着李嫂,“我就照小姐说的办,小姐,剩下的五块我也不拿,你给我记在帐上!” 艾阳沖任嫂伸了个大拇指,“聪明!等你存多了,就去银行开个帐户,这样还多少能吃些利息,你放心,我是绝不会坑你们的。” 任嫂连忙摆手,“我怎么会信不过小姐呢?”要不是进了信河庄子,她哪会知道自己的手艺能挣这么多钱?现在想想,都跟做梦一样。 第42章 说着聊着, 艾阳足足吃了三碗面, 才满意的放下碗, 还没等她起身儿呢, 电话就响了, 把李嫂跟任嫂都吓了一跳, 艾阳抿嘴一笑, 沖她们摆摆手,“没事的,知道咱们这儿电话的人就那么一个,你们忙吧。” 容重言的电话果然是问下午的事的,“我已经叫人去查那个赵元庆了,你别害怕, 反正你过年也是要来沪市的,庄子上我派几个人帮你守着。” “不用了, 我一走他们找不到人,还能把庄子抢了?我们庄子这么多人呢, 这里可是他们的家,必然不会让人来胡闹的, ”容重言的人也要过年, 没必要给人家增加负担,赵元庆这次回去,不死也得大病一场, 哪有余力来报復自己? 见艾阳不肯, 容重言也不多劝, 这些事他会解决的,所以不准备跟艾阳多说,“你什么时候过来,不是说要在年前装修你的新铺子吗?” “呃,那个啊,我已经找好人了,大概要怎么弄也跟他们说了,”因为有十六铺的先例,艾阳这次也算是成竹在胸,“我这几天想留在庄子上,不过去了,过几天我会送一批货过去,到时候再见吧。” 容重言嗯了一声,听见艾阳说想睡了,无奈的挂了电话,他一人倚在书桌上,看着窗外点点霓虹,他居然开始感觉到寂寞了,这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 他从书柜里拿了本书出来看,却发现精神根本集中不起来,这也太奇怪了,就算是他小时候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只要找本书来看,让自己沉浸在书中,时间就会过的特别快,而现在,最爱的书都解决不了他的心浮气燥。 “重言,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汪夫人正在楼下看着佣人做宵夜,“吴妈裹的小馄饨,你吃点儿再出去?”
第89页 容重言摆摆手,“我找人谈点事。”他可能就是想找人说说话,出去找朋友们聊天,兴许就没事了。 …… 百乐门的经理看着角落里坐的容重言,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了,“那,那不是容老闆吗?我没眼花吧?” 容重言一进百乐门,侍者就注意道了,“是,就是容老闆!” “他怎么来了?”经理有些慌乱,不会是想开一家歌舞厅跟他们打擂台吧? “经理,您不是应该把牡丹姐叫过来,让她过去问问?” “对,对,我这就去,水仙呢?还有玉兰,都准备好,”从来没见容重言进过欢场,他真的不知道人家爱的哪一口儿啊? 玉牡丹看着角落里的男人,沪市有头有脸的少爷公子哥,哪个不是她的裙下之臣?唯独差的就是这个容老闆了,现在,她要把这遗憾给补齐了,玉牡丹对着妆镜理了理头上的髮捲儿,飞了个眼风,“怎么样?” 经理连连点头,“美极了,我跟你说,如果你能哄着这位财神爷,没准儿就能上岸了。”就凭容重言的身家,养成外室,也比在这里朝秦暮楚的强。 金水仙冷冷的看着玉牡丹摇摇摆摆的走了,一拉脸绷的紧紧的银玉兰,“走,咱们唱歌去,好久没一起合唱了,” 她迅速把身上的首饰摘了,擦去嫣红的口脂,比美艷她是胜不了玉牡丹的,倒不如换个路线。 容重言冷冷的看着偎坐过来的玉牡丹,一指对面的卡座,“有话坐那儿说。” 玉牡丹神情一僵,旋即又不在意的笑了,“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容老闆,所以经理叫我过来跟您打个招唿,容老闆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容重言不满的看着舞厅的大门,他说要散心打发时间,柏广彬他们就把地方定在这里了,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久,那几个居然都没到,“我没事,你不用招唿我了,” 容重言把目光投向中间的小舞台,上头两个女人已经开始唱歌了,为了不跟玉牡丹说话,他装作聚精会神的听歌。 玉牡丹看着舞台上裊裊婷婷的两个人,轻笑一声,“原来容老闆是来听歌的,那我不打扰您了,失陪,”唱歌么谁不会?他喜欢听,她也去唱就好了。 柏广彬跟几个朋友一进百乐门,一眼就看见坐在角落里的容重言,不是他坐的地方显眼,而是他周围的气氛跟整个舞厅格格不入,柏广彬微微一笑,沖身边的郑允光跟叶致宁道,“看见没?大老闆就是不一样,吓的都没人敢过来招唿他。” 郑允光瞪了柏广彬一眼,这傢伙都入了武行,还改不了促狭的性子,容重言难得打电话叫他们出来小聚一番,他偏偏把地点安排在百乐门,“诶,咱们容老闆不是有事求人吧?”不然还能往这地方来? 容重言看见几个老同学过来,沖他们挥挥手,“找个清静点儿的地方不行么?非要叫来这里?” “我在葛桥一呆半个月,看着母猪都是双眼皮,休假回来,当然要到这里来洗洗眼,不然去哪儿?维扬澡堂子里泡澡去?”柏广彬振振有词道。 郑允光一进来,就沖台上的金水仙一个飞吻,他一屁股在容重言身边坐下,“你要是前几个月来就好了,帮我给我们家水仙也投投票,说不定这百乐门的头牌,就换成我们家水仙了。” “谁说的?他要投也得投给牡丹,谁耐烦看金水仙那柴禾妞儿?”叶致宁不乐意了,他捧的可是玉牡丹,两人还似模似样的谈过一场恋爱,当然,也就仅此而已。 柏广彬看着这纸醉金迷温柔乡,轻嘆一声,一口干了容重言面前的酒,“只有回到这里,我才能想起来我是柏家人啊!” “不是吧?这话叫柏老听见,又该拿皮带抽你了,我怎么觉得应该是,只有回到军队里,你才能想起来你是柏家人?”叶致宁的父亲是沪市商会的会长,叶家的生意虽然赶不上如今的容家,但却在沪市经营多年,根基深厚。 郑允光看着一脸郁郁的容重言,“重言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从小到大,他们就没见过容重言这副模样过,当年容家过继来的乡巴佬,偏在他们跟前,连头都没有低下过一次,后来不论做什么,更是没有输过,将他们这些豪门少爷,衬了一群纨绔子。 这会儿这人身上居然看不见他惯有的胜券在握,反而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这就叫郑允光好奇了,“到底怎么了?你那个大哥,又给你气受了?” 郑允光两个哥哥都在法租界替法国人做事,太知道顾家在那边的势力了,“我跟你说,你就当顾念手足情,不睬他就行了,总不能让那种人脏了咱的眼。” 叶致宁觉得郑允光太不会说话了,说着顾念手足情了,人家那是亲哥,什么叫“脏了眼”?“重言,见到你正好,我大哥准备去港城看看,你要不要也派人过去一趟?” 容重言不想谈顾励行,也不想听港城的发展,“看看就看看吧,之前我就叫人去过一趟,英吉利人在那儿多少年了,也没见成什么器候,跟沪市差远了。” 叶致宁没想到容重言对去港城这个态度,“看来容家无意往港城发展?”
第90页 容重言现在哪有心情想那个啊,“等等再说吧,现在考虑这些,还太早了,” 柏广彬已经不高兴了,“诶,你们这就不对了,我们在外头吃风喝沙,守护着咱们沪市这颗远东明珠,你们这些财主想的却是逃之夭夭?” 容重言冷冷的看了柏广彬一眼,他怪谁也没有资格来怪他,“我没说要走,叶家也只是去那边看看,沪市现在一定尚好,为什么要走?走了把大好河山留给谁?” 叶致宁被柏广彬瞪的正气弱呢,听容重言一说,立马来了精神,“就是,我哥只是出去看看,又不是我们一家子要搬过去,这做生意嘛,自然是哪儿能挣钱去哪儿了,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下南洋淘金?” 金水仙唱完歌,换上了玉牡丹登台,她拉了一把银玉兰过来,“郑少叶少柏团长,好久不见了。” 柏广彬嗤的一笑,他对美女的态度,从来都是远观,看看就好,“水仙小姐咱们是好久不见,你跟郑少叶少,恐怕恨不得天天见吧?” 金水仙嗔了柏广彬一眼,“我也想跟柏团长天天见啊,可惜柏团长看不上人家,”她一推娇怯怯的银玉兰,“玉兰,柏团长跟容老闆你都没见过吧,去给他们敬杯酒,谢谢两位老闆捧场。” 金水仙见柏广彬盯着银玉兰,噗嗤一笑,“柏团长是不是觉得我们玉兰小姐长的像一个人?” 长的像一个人?柏广彬看银玉兰也就觉得长的好看了,“谁啊?我怎么没看出来?” 真是行武之人,实诚的很,金水仙悄悄拧了银玉兰一把,之前顾励行常来捧她的场,这阵子没见人了,她也是时候找下家儿了,“就是咱们沪市名媛安梅清安小姐啊,你们不知道,上次顾老闆带着他一个手下来的时候,那位潘老闆,一直夸咱们玉兰有梅花之姿,跟……” “呯,”金水仙话没说完呢,柏广彬已经拍案而起,“你再说一遍,拿这婊/子跟谁比呢?” “婊/子?”银玉兰仿佛被一掌打在脸上,她们是舞小姐,但也是沪市的公子大爷们追捧的风流人物,名气比那些名媛女明星们并不差什么,每天都有人捧着大把的珠宝跟玫瑰来博取她们的青眼,怎么在这武夫的嘴里,自己成了“婊/子”?“你居然侮辱我?你太过分了。” 柏广彬并不觉得自己哪里过分了,“怎么?你陪客不收钱的?交际花又能比堂子里的女人清高多少?不过是男人们取乐的粉/头罢了,” 容重言看着泫然欲泣的两位小姐,轻咳一声,“走吧,咱们换个地方,” 柏广彬气还没消呢,“还敢拿安小姐自比,要不是你是女人,我特么揍你了!” 柏广彬的嗓门极大,一个“婊/子”喊出来,已经把经理给召过来了,叶致宁尴尬的拉着柏广彬,“走走走,哥哥带你换个地方,重言不是说吵么,”他掏出一叠钞票扔到桌上,“我们马上走。” 他还以为今天是带着容重言寻芳呢,没想到容重言这儿没说话呢,柏广彬先闹起来了,他安抚的拍拍金水仙的胳膊,“你哄哄玉兰,这种武夫,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惜香怜玉。” 从百乐门出来,容重言看了看表,还行,浪费了他一个钟头,以前他老觉得时间不够用,现在好了,恨不得一头倒在床上,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要过年了。 “算了,你们找地方自己乐去吧,”容重言歉意的看着郑允光跟叶致宁,他看出来了,这种打发时间的方式真的不适合他,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郑允光嗯了一声,也觉得柏广彬这货太败兴了,“那我们走了,重言你陪着这粗汉,”他说完还觉得不解气,指着柏广彬道,“我跟你说,你这样可不行,不管人家是什么样人的,都不能这么对待女人知不知道?尤其是漂亮女人!还有,是你自己说,跑来洗洗眼的,这会儿又嫌人家是交际花啦?那你跑沪大校园里看女学生洗眼去!” “我揍你我,”柏广彬一肚子邪火,“我是看不起她们的行当吗?当了婊*子就老老实实的卖笑就好,敢拿梅清姐给自己脸上贴金,” 他回头看着百乐门上闪烁的霓虹灯,“老子带兵把这剿了!” “人家开门做生意,又不是匪,你剿什么剿?”容重言嘆了口气,硬拉着柏广彬把他塞进车里,沖外头的两人挥了挥手,“走了。” “你呀,还忘不了梅清姐?”车开了一会儿,容重言也没想好应该去哪儿,干脆就让司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瞎转。 柏广彬脸一红,“没有,你别误会啊,梅清姐是咱们的姐姐,我怎么能听着那种女人往她身上贴?” “风尘女讨生活,难免要给自己找点噱头,生意嘛,”容重言也不喜欢,但觉得还能理解,“你这人的脾气,打仗的时候也这么不冷静?” “那怎么可能,我就是不想听见有人这么说,”柏广彬心里微疼,闷声道,“而且她过的又不好,那个姓梁的杂碎,还敢纳妾!?要不是他婚离的快,我一枪崩了他!” “还有那个女人,别叫我看见她!”敢有人跟安梅清抢男人,柏广彬虽然不知道那女人是谁,本能就想要了她的命。
第91页 容重言脸一觉,“这事也不是李小姐愿意的,她被自己哥哥卖到了梁家,成亲第二天就跟着梁维华到沪市办离婚了,她也是受害者,你迁怒人家干什么啊?诶,我说,不是允光骂你,你怎么进了部队,人变的不讲理了?” 不是他不讲理,是容重言不分亲疏吧?柏广彬正要说话,前头司机突然一个急剎车,柏广彬本能的手按枪匣,“怎么回事?” “容爷,刚才,李小姐,我看见李小姐过去了,”司机四下张望,他真的看见艾阳了,“诶?怎么不见了?” 看见艾阳了? 容重言也往四下看,旋即又觉得自己有点儿傻,“你看花眼了,怎么可能?” 这大晚上了,艾阳肯定在信河庄子上呆着呢,怎么会跑到沪市来? 柏广彬也跟着容重言望外看,“什么李小姐?哪个李小姐?你什么时候认识个姓李的小姐?哪家的?” 话真多,容重言背回椅背上,“就是让你愤愤不平的李小姐,李艾,跟梁维华登报解除关系那个,我跟她是朋友,所以很清楚她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 柏广彬惊讶的嘴都合不住了,“朋友?女朋友?小容?容爷,容老闆!几天不见你瞎啦?” 容重言不悦的瞪着跟见了鬼一样的柏广彬,“我正常着呢~”想到艾阳容重言忍不住唇角上扬,“值得你那么大惊小怪么?” 他想解释艾阳并不是他的女朋友,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她是个很聪明的小姐,以前因为家里的原因,没过什么好了,后来又被哥哥给卖到梁家了,现在她自己做了点儿小生意,独立生活,嗯,过年的时候我请你们见一见。” 这都要带她跟他见面了,看来真是女朋友了,可谁要见她啊,柏广彬一肚子不高兴,“梅清姐知道吗?” 容重言跟他和安家的关系都不浅,容重言跟曾经嫁给过梁维华的女人在一起,他不介意,安梅清未必不介意啊! “你这个人啊,梅清姐已经结婚了,你怎么还老惦记着?”容重言无语的看着窗外,万一司机没有看花眼呢? 提起这个,柏广彬愤愤道,“要不是我妈晚生我两年,我就跟梅清姐一起读沪大了,哪还有梁维华的事?梅清姐也是的,怎么就叫梁维华给哄住了?郑允山跟叶致远,也比梁维华强!” 容重言淡淡道,“郑家跟叶家,哪个是清静的人家?别说允山兄那风流成性的脾气,就是郑家那十几房姨太太,梅清姐嫁过去,也有得头疼。” “我们家没有啊,我也不风流,”柏广彬把这一切都归结到自己生的晚上了,“还有你,梅清姐要嫁给梁维华那种人,我不在,你也不拦着。” 容重言抚额,“我拦,我凭什么拦?我又不姓安?” “你说你要娶梅清姐!”如果娶安梅清的是容重言,柏广彬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接受,最起码得像容重言这样的人才家世,才配得上他梦中的女神。 第43章 容重言又不喜欢安梅清, 而且两人又差着好几岁呢, 干嘛要娶她? 但跟这种傻子没话说, 容重言索性合上眼不理他了, 在他看来, 梁维华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学问也行, 人品尚可,梁家颇为富裕,偏因为门第在安家跟前挺不起腰来,安梅清嫁过去并不会受委屈,如果没有出平妻的事,就更完美了。 柏广彬见容重言不理他, 拿胳膊捅了捅容重言,“你今天叫我们出来到底做什么?要是无聊, 找你的李小姐去啊。” “她人不在沪市,”他就是没办法找艾阳, 才想找他们打发时光的,结果发现一点儿用都不管, 还不如回去给艾阳打个电话呢。 “不在沪市?你没有把人接过来?”柏广彬理解无能, 容重言今天才发现柏广彬嘴这么碎,“我说了过年让你们见个面,到时候你什么都知道了, 别问了, 烦的很, 你准备去哪儿?我让司机送你。” …… 艾阳还真的来沪市了,她在家也是睡不着,几十里地对她来说又不算什么,干脆就换了身儿衣服出发了,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艾阳这次换了个目标,定在另一家顾励行占了股份的赌场,反正她的打算是全面开花,让顾励行应接不暇,没有余力来纠缠自己。 事情越做越熟,艾阳顺利的剥了两个猪锣,便收工回了信河,她这次真的是来无影去无踪了,回去洗了个战斗澡,连收穫都没整理就倒头睡了。 …… “小姐,小姐,”李嫂看着窗外升的老高的太阳,使劲敲艾阳的房门。 艾阳正做梦数金条呢,还有一堆没数呢,就被人给吵醒了,一肚子气的从被子里探出头,“什么事啊~~” 李姐咽了口唾沫,跟艾阳相处了一阵子,她知道自己现在照顾的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睡到自然醒”,如果被人叫起来,一定会黑脸,“小姐,是汪经理来了。” 汪俊生?艾阳在床上打了个滚儿,揉了揉脸从床上爬起来,懒觉是永远睡不腻的,尤其是在冬天! “李小姐,你怎么把电话线给拔了?”汪俊生已经找到没人接电话的原因了,看见艾阳下来,问道。
第92页 电话线?她昨天临时跑去“作案”,怕万一有电话进来,就把线给拔了,回来之后又把这事给直接忘到脑后了,“哎呀,电话线断了?怎么回事?要不要人来修?” 听艾阳这么说,就是她也不知道了,汪俊生摇摇头,“那倒不用,昨天晚上容爷给你打电话了,你一直没接,早上我打也没有人接,就干脆过来看看了。” 艾阳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走到汪俊生身边,看着墙角的线,“这东西是不是很不结实?” “当然不是,可能是谁绊到了,也可能是昨天他们就没有装结实,我已经插好了,以后不会再掉了,”汪俊生一指后头的插口,拿起电话给容重言拨了一个,说明了情况,才又把电话递给艾阳,“容爷叫小姐接。” 艾阳拿起电话先给容重言道了歉,就听容重言道,“我是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毕竟昨天有人来闹过事,“以后一定要把电话插好了,万一有什么事,就立刻给面粉厂打电话。” 虽然艾阳一直靠自己,但有人把她当着“娇花”来担心,她心里微甜,脸上也不自觉挂上了笑,声音也软了下来,“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不会了,但是电话在楼上,兴许会有听不到的时候。” 艾阳抚额,容重言帮她装了个电话,无形中就是给她装了监控,她这种“夜间活动”看来是不能再干了。 “你什么时候过来?我让俊生开车带你,”容重言又问道。 她好像已经跟容重言说了,要过几天,“具体日子还没有定好呢,我要把往沪市的货给准备好了,然后送过去,就可以给工人们放假,我也能去沪市了。” 容重言多少有些失望,可又没办法诉诸于口,“我知道了,你有什么事跟我打电话吧。” “呃,对了,所以这几天我可能不在庄子上,你给我打电话也找不到我,这样吧,我一回来,就给你打电话,”艾阳还想再做几起,然后去丰城一次把囤的那些金货给出手了,才能带着钱去沪市,给“劳苦大众”发福利。 这样啊,容重言觉得自己还不如不给艾阳装电话呢,不装,知道自己没办法跟她联繫,也就不想了,现在好了,装上了,人却不在家,容重言想着自己从昨晚打电话一直打到今天早上的心情,真的是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的办公室搬到面粉厂去,“那也行,你忙吧,对了,我年前要到各厂子巡视,可能也不在办公室,你要是找我,晚上打吧,” 容重言又报了个电话号码,“这是我家里的,专线。” 唉,不管什么时代,有钱人总是要领先普通老百姓好多年啊,艾阳心里感嘆,随手把号码记下了,“我知道了,我在家就给你打电话。” …… 既然已经起床了,艾阳就真的去十六铺送货去了,这地儿如今她也是常来常往的,各处已经踩熟了,等贾管事带着刘嫂把货都搬到后头的库里,艾阳换了身儿打扮,说闲着无聊要出去走走,转头上了去沪市的船,等到了下午,人已经在法租界一间小小的客店住下了。 …… 连着三天,法租界几间赌场的豪客都被洗劫,一时间法租界风声鹤唳,而艾阳,却已经出现在了丰城最大的当铺里头,她看着墙上大大梁字,微微一笑,压低头上的礼帽,“伙计,死当。” “这,”当铺的朝奉看着从高高的柜檯上摆着的盘子里递过来的东西,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偷眼打量着外头的人,却没的看清楚脸,只看到他下颌的一抹鬍子,“死当?” 看着盘子里乱七八糟的金银饰物,还都是男人的随身之后,这哪里是来当东西,分明是销赃来了,但这样的东西往往是利润最丰厚的,“先生想好了?” “嗯,”艾阳摆了摆戴着皮手套的手,“全都当了,要花旗滙丰的银元兑换券,没有我就去别家。” “有有有,我们梁家的当铺,什么样的票子都有,先生稍等,要不您进来喝杯茶?咱们这儿有明前龙井,”也给他一个估价的时间。 艾阳再次摆手,“不必了,我就在这儿等着。” 朝奉沖艾阳弯弯腰,招手叫过伙计,让他把掌柜的请来,“先生见谅,您这货有点儿多,小的做不了主。” 等艾阳再从梁家铺子里出来的时候,她钱包里已经塞满了票子,艾阳不怕人跟踪,慢悠悠地在丰城转了一圈儿,吃了顿午饭,才又雇了辆车,往十六铺去了。 …… 顾励行这十来天就没有休息好过,不管是他名下的赌场,还是他占股份的赌场,赌客接二连三的被抢,偏偏他堂堂的洪门老大,连个人都抓不到,更别提给客人们交代了。 “爷,叫我说,这一定是有人针对咱们呢,只是到底是二爷,还是太太,”曲一峰这几天也叫折腾的跟条狗似的,到处巡逻抓人,偏连个人影都找不到,“要不您到黄山路问问?” 顾励行冷哼一声,家里那个太太哪有那个本事?至于黄山路,如果是容重言捣的鬼,他去了有什么用?“你觉得夫人会在乎容重言算计我?” “那咱们要不要打回去?现在报纸上都登了,还有人把之前自由饭店的事也登出来了,道儿上的朋友都看着呢!”
第93页 外头人的说法倒是挺一致的: 顾励行不满容重言开赌场,摆了他一道,想给他一点儿颜色瞧瞧,可没想到,容重言反手就报復回来了,而且这巴掌唿的更狠。 顾励行转着手里的枪,“怎么报復?” 那是他的亲弟弟,他这个当哥哥除了忍还能怎么做? 曲一峰搓了搓下巴,“我听说二爷这阵子正往葛桥那边送棉衣呢,好几船呢!” “正送着呢?”顾励行冷笑一声,“找几个兄弟过去,棉衣什么的咱们要了也没有用,烧了吧。” 曲一峰一欠身,“是,我这就去安排人。” …… 艾阳一把货送到她新租的铺子里,看着马老大他们都把货摆好了,从兜里掏了几块钱,“你们别急着回去,老大带着大家去街上转转,给家里人带点东西回去,注意别走散了,也别冲撞了别人,要真是遇到事,就去万国百货信儿。” “哎,东家您放心吧,”来时艾阳就说了,今天是庄子上开工的最后一天,下来他们就可以在家里置办年货准备过年了,马老大不肯接艾阳的钱,“东家,来时我们都带着钱呢,不能再拿您的了。” 自从开了这罐头厂,庄子上家家手里都有了余钱,马老大担着管事的差使,另领了一份工钱,今天来沪市,他媳妇还嘱咐他给她扯洋布呢。 艾阳很喜欢信河这群淳朴的叫人心疼的佃户们,可能之前的日子太苦了,所以她只给了那么一点点甜,就换到了他们百分百的真心,“这是给你们吃饭的钱,大地方去不了,小馆子还是能管饱的,可不许你们捨不得吃又分了啊,去点几个菜,再打壶酒,只当是辛苦半年了,我给你们解乏的。” 马老大知道艾阳除了自己喜欢找各种好吃的饱口福,也很喜欢叫他们出去“改善生活”,因此也不再争辩,接过钱弯腰谢了谢艾阳,“东家您放心吧,刚才我们来的时候,都闻见街边那家菜馆的香味儿了,等这里收拾好,我就带他们去喝两杯。” …… 艾阳熟门熟路的走到续贵生的办公室,她昨天晚上就给容重言打电话了,可惜没人接,今天早上又打,还是没人接,所以只能用老办法,到万国百货来找他。 “那群狗杂碎,这种事都能做的出来,”续贵生正在里头跟人说话,骂人的声音艾阳站在楼梯口都听得见,“今天的货咱们还继续送,我去押船,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我续阎王头上动土!” 另一个声音似乎正在发愁,“我的意思是先避一避,柏团长也说了,要带人过来接棉衣,不如就叫他们的人过来吧,反正离沪市也不远。” “哼,柏团长的人来了,棉衣是安全了,容家的脸往哪儿搁?容爷的脸往哪儿搁?咱们江湖事江湖了,惊动官家算什么?”续贵生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如果柏广彬的队伍参与进来了,岂不是告诉大家,容重言怕了顾励行了,得找人帮忙吗? “你不能这么想,那几船棉衣本来就是给二十六团的,他们出来接一下,也是应该的,” “如果他们接了之后货丢了,那柏家人自己寻去,现在是货在咱们手里丢了,就得咱们自己找回来!”续贵生气的在屋里直转圈儿,他发现跟容家那边的读过洋书的经理们就没办法沟通,“容爷呢?去葛桥了?” “嗯,今天早上就去了,咱们在这儿生气也没有什么用,还是等容爷回来看他怎么安排吧,不过这顾励行也是欺人太甚了,今天小报上登的铺天盖地的,你说说,要是没人提前安排,那些记者们哪儿那么快收到消息?” 续贵生挠挠头,“可不是嘛,行了,你回去吧,叫咱们的被服厂赶紧再做吧,唉,你们厂子不是要放假嘛,这也放不成了,我这就去黄山路一趟,听听夫人什么意思。” 听着办公室的人要出来,艾阳赶紧躲了,她从万国百货一出来,就买了份小报看起来,原来容重言捐给柏广彬的棉衣在江上叫人给劫了,还当场给泼上汽油烧了个干净! 松沪军是沪市的保护神,沪市的安定就赖他们了,顾励行就因为私人恩怨,就派人烧了给他们的棉衣,艾阳看的一肚子气,这人怎么就没想过做一件好事呢? 更好笑的是,小报上提起顾励行,还话里话外一片赞美之声,什么“果毅”、“有生意头脑”、“人中龙凤”,而他“疑似”烧了容氏的船,也是因为忍无可忍,才不得已之举。 这要不是顾励行叫人写的,她跟他姓,艾阳觉得自己对顾励行的打击还是太轻了一点,这样的人,活在世上,简直就是污染这么美好的环境! 第44章 安梅清也在质问顾励行, “你有没有想过二十六团上千战士?这么冷的天, 他们怎么过冬?” “顾励行你因为私人恩怨就做出伤害国家跟人民的事, 你的良心何在?” 顾励行不屑的挑眉, 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安梅清, “安小姐,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今天来是给你送支票的。” 他们怎么过冬跟他有什么关系?这沪市没有棉衣的人千千万, 他管的过来吗?至于容重言捐棉衣,不过是沽名钓誉的举动罢了,而且还是捐给他的好友柏广彬,这不过是容重言讨好军方的举动罢了,何必说的那么大义凛然?
第94页 他弹了一下手里的支票,“你上次给我的名单我看过了, 还叫人去查了一下,确实如你所说, 都是品学兼优的好苗子,而且家境也确实贫寒, 这是给他们的助学金,你看着安排。” 安梅清咬了咬嘴唇, 想说不要, 但又觉得因为顾励行烧了二十六团的棉衣,就拒收他对学生的捐助,对这些寒门学子很不公平, “你别转移话题,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烧了二十六团的棉衣?顾励行, 你跟得重言是亲兄弟,他做善事,你不帮他,还给他拖后腿使绊子?” 顾励行懒洋洋的坐在安梅清办公室的沙发上,欣赏着安梅清因为被怒火染红的脸庞,觉得她比以前更漂亮了,“你说的没错,我跟重言是亲兄弟,虽然他从来没认过我这个哥哥,但我是大的,不能不认他这个弟弟啊,所以我怎么会去烧他捐的棉衣?要叫我说,松沪军在沪市可不就二十六团一个团,他只捐二十六团,是不是太不懂事了?没准儿是高桥什么别的地方的师团长们不乐意,给他点儿教训呢!” 安梅清不关心这些事,要不是早上看报纸,都不知道容重言给柏广彬团捐了棉衣,说是顾励行烧的,也是梁维华在餐桌上告诉她的,后来她也问了自己哥哥,哥哥也是这么说的,现在顾励行的话听起来又是一番道理,她一时不知道谁对谁错了,“那你怎么不解释?” 顾励行冷笑一声,暗道这种千金小姐真是好哄啊,“又不是我做的,我跑出来解释什么?此地无银?就像你现在,一看到我就质问我,可你跟我有多少关系呢?” “我也是听他们说,”安梅清被顾励行问的哑口无言,她确实没资格教训他,“之前你不还叫人抢重言赌场的客人?” “安小姐,现在我在法租界赌场的客人天天被抢,我也没有到处跟人说是容重言干的啊,”顾励行冷笑一声,“行了,钱我送到了,告辞。” “哎,顾老闆,如果我说错了,我跟你道歉,是我先入为主误会你了,但如果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可以跟重言解释一下,你们是亲兄弟,有什么误会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不然会影响你们兄弟的感情的。” 顾励行转过身,看着安梅清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突然想起艾阳来,跟艾阳的杏核眼不同,安梅清生了一双大大的凤眼,眼尾上挑,细看之下,居然带着几分跟她气质不符的妩媚韵致,“安小姐,这话你为什么不去跟我那个好弟弟说呢?他可是最听你的话的。” 安梅清蹙眉道,“我劝过他,他根本不听的,你是大哥,大的当然要让一让小的,所以我才多嘴劝你几句,既然你没有做过伤害重言的事,就应该跟他说清楚了,还有你捐助沪大学生的事,也应该请报纸好好报导一下,嗯,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如果顾励行摆脱了流氓的形象,容重言应该会认他这个哥哥的,“你还是跟他多聊聊吧,还有续夫人那里,我相信父母对子女的心都是一样的,续夫人怎么会不爱你呢?” 听到安梅清提起续夫人,顾励行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这些都是我的家事,就不劳安小姐费心了,我再说一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对付重言,至于他怎么对我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女中的大门。 安梅清站在楼上看着顾励行远去的身影,嘆了口气,她两个哥哥不许她多问顾容两家的事,更不许她跟顾励行多来往,但是接触之下,安梅清并不觉得顾励行像外头传的那样可恶,只可惜他的性子太拧也太傲,说话又不招人喜欢,还不肯跟亲人们好好谈谈,说起来顾千山跟续夫人离婚,最可怜的是顾励行,而不是在容家过着小少爷生活的容重言。 …… 艾阳离开万国百货就直接去了码头,葛桥在哪儿还她不知道呢,如果想给顾励行点儿颜色看看,她得事先踩个点儿。 “李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容重言刚从船上下来,就看见站在码头上的艾阳,他疑惑的沖艾阳挥了挥手,“这里最近不怎么太平,你怎么来了?” 这个寸劲儿,艾阳心里叫苦,面上却丝毫不显,“我昨天给你打电话没人接,上午去百货公司找续经理,正好听见他跟人说话呢,我才知道你给柏团长送的棉衣被抢了,我在外头听见续经理说你去葛桥了,就想着在这儿等等,看看能不能碰见你。” 看着寒风里鼻尖被冻的红通通的艾阳,容重言心里又酸又软,他解开自己的围巾给艾阳繫上,“我没什么事,走吧,咱们先回市里。” 一上车,艾阳就问道,“报纸上的事都真的?真的是顾励行干的?” 容重言点点头,“我也是昨天晚上收到消息的,临时赶到葛桥去,才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我本来想着回去就给你打电话呢,没想到你……” 嘴上再说不在乎,自己亲哥几次与自己为敌,这比普通仇家还让人扎心,“没事的,我也不常有事不在么?那你们想好解决的办法没有?” 艾阳气的拿脚跳了座椅几下,“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他想做什么到底?” 容重言轻嘆一声,“他想做的事很简单,就是要胜过我,证明没有过继给容家,他照样比我强,在他眼里,过继给容家是一件幸运的事。”
第95页 “哈,这不是看不起自己亲爸妈吗?狗还不嫌家贫呢,而且他现在日子过的又不差,”艾阳相信,如果容重言跟顾励行易地而处,顾励行照样会嫉妒容重言,“如果过继给容家的是他,说不定他又要嫉妒你是洪门老大,法租界土皇帝了,说白了就是贪心不足,黑的白的他都想要,可惜就是不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艾阳拽着围巾上的穗子,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顾励行杀了容重言? 没有了这个弟弟,他确实是黑的白的全都握在手里了,但这样的猜测艾阳却没办法直接说出来,毕竟这不符合“小艾”的人设,何况顾千山跟续夫人还活着呢,手足相残的事,不是一般人干的出来的,“那下来呢?我在续经理那儿听他跟一个人争论,到底是你们把后续的棉衣送过去,还是让柏团长派人来接货?” 容重言笑着抚了抚艾阳的头顶,“小丫头年纪不大,倒学会听壁角了,续经理没发现你?” “嘁,不许叫我小丫头,我可一点儿也不小,”艾阳瞪了容重言一眼,嘟了嘟嘴,“我这人耳朵特别好,听见他们要出来,就赶紧下楼了,没被他们发现。” “发现了也没什么,以后想知道什么,就大大方方的进去,也别再像今天这样,大冷天儿跑这么远找我了,”容重言轻轻握住艾阳的手,揉着她冰凉的手指,“我回去跟续经理说一声,以后你来了,就去我在那儿办公室等我就行了。” “容重言,你怎么那么好呢?”艾阳回握住容重言的手,抬头看着他,“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弱,所以你不用为我担心,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你放心吧。”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而他最心动的,就是艾阳身上这什么都不怕的勃勃生机,容重言笑了点了点头,“你能保护自己,跟我想保护你并不冲突,我只是想照顾你,并不打算约束你,知道吗?” “好吧,”艾阳低下头,容重言对自己的情义她很感动,怪不得人家说爱情是自我约束呢,为了他对自己的情义,她只能小小的牺牲一下自己的自由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下来准备怎么做呢?” “能怎么做,一会儿把你送到沪市,我就押着送棉衣的船去葛桥,”容重言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顾励行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艾阳握紧容重言手,小声道,“你有自己的人马没?保镖打手之类的?洪门可都是流氓,我听汪经理说了,他们还有木仓的,”如果容重言有私人武装还则罢了如果没有,那就是匹夫之勇了。 “放心吧,容家要是没有一点儿自己的力量,又能怎么能在沪市站稳脚跟?只是父亲不愿意用这种方式罢了,”容竹卿笑着拍了拍艾阳的手,“没事的,我会跟续经理好好安排的。” 虽然容重言说没事,但艾阳心里终究是不放心的,她乖巧的应了一声,“那你们的船几点儿出发?明天才能回来吗?” 大不了她跟着当回保镖。 …… 容重言把艾阳送到华荣就离开了,艾阳小睡了一会儿,换了身行头再次赶往码头,她花重金包了一条小船,就停在码头等着容重言的货船出发。 直到下午时分,挂着容家徽号的船徐徐驶出了码头,艾阳沖身后的船工挥挥手,“远远的跟着,别让人发现了。” 船工应了一声,雇他船的男人一看就不像个善类,不然怎么会这种天还礼帽戴个、黑眼镜不说,下半边脸也捂着严严实实的?“那个,老闆,那船钱……” 艾阳知道他害怕自己,放缓了声音,“你不用怕,我就是跟着看看热闹,”她又扔了两块大洋给船工,“这算是给你三分之二了,等到了葛桥,我不但结了剩下的,再另给你五块,怎么样?” 两个船工交换了个眼神,要是这样的话,就算是出什么事,艾阳给的钱也够他们换新船了,“成,我们送您看热闹去。” 容重言站在船头,今天没什么风,他们的货船走不快,真有人来劫货的话,倒是给他们行方便了。 “爷,您进去吧,这儿我看着,我觉得他们今天不会再来了,”续贵怎么放心让容重言出来押货?也带着自己的老弟兄们上了船,他们虽然已经退出了洪门,但几十年的功夫并没有摞下,真遇到了事,并不是不能一战。 容重言摇摇头,冷笑一声,“如果顾励行真的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他就会来,不过这都不重要,明天你就叫人在报纸上说昨天的事只是意外,并不是顾老闆所为,让大家不要妄做猜测。” 续贵生不懂了,“爷为什么还要帮顾家说话?” 容重言一笑,没有解释,一船棉衣值不了多少钱,顾励行选择烧他的船,不过是想给他点儿颜色瞧瞧,他放在心上了,顾励行的目的就达到了,他摆出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样子,顾励行反而会更生气。 续贵生想到续夫人的话,心里也不是不难过,堂姐两个儿子,偏彼此看不顺眼,最为难的,就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了,“好,我知道了。” 曲一峰就停在葛家信的入江口,他懒洋洋的倚在船上,容家的船一出码头,他就收到消息了,等他听到容重言亲自押船来的时候,立马改变了目标,跟烧容重言一船棉衣相比,趁乱杀了容重言,要重要的多。
第96页 曲一峰看的很清楚,只要容重言死了,黄山路续夫人就只能站在大儿子身边,那个什么汪夫人,杀了她就更简单了,这样,容家的一切,就会落到自己师父手里,以后这整个沪市,就是他们洪门的天下,什么工部局华董,他师父也当得。 手下听了曲一峰的打算,已经吓的面无人色,“曲哥,那可是顾爷的亲兄弟,”杀自己亲兄弟,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啊? 曲一峰冷笑一声,阴恻恻的看着手下,“主意是我出的,人是我杀的,跟爷有什么关系?将来刀山火海我去受就是了,”为了师父,他有什么做不得? “来了,”手下看见不远处的旗语,忙大声道,曲一峰都发话了,他当小的的,有什么话说? 容重言看着从枯黄的芦苇盪里驶出来的小船,冷冷一笑,“看来胆子真的挺大的,”他从口袋里掏出勃郎宁,沖天上放了一枪,曲一峰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他们被包围了。 “妈的,跟爷爷来真的?”曲一峰吐出嘴里噙着的菸头,“抄傢伙!照早前的安排,船往前行,把火把给我往船上扔!” “曲哥,你真的,”要杀了容重言?手下再次确认。 “什么真的假的,做自己的事去!” 而他则往后一闪,悄悄的躲了起来,不过这一仗是输还是赢,杀了容重言,就是大胜。 艾阳让船工把小船划到芦苇盪里,把剩下的钱扔到船工怀里,“你们在这儿躲着,等没事你们再离开,不用等我回来!”说完一猫腰,踩着水面漂着的枯枝奔了过去。 洪门的人才把火把点着了,还没举起来扔出去,就听枪声响起,几个人应声栽进了水里,有躲过的,手里的浸了油的火把准确的落到了容重言站着的船上,被早有准备的容家人拿水浇灭。 对面船上乱了起来,曲一峰满意的躲在船舱内,聚精会神的盯着站在船头的容重言,凭他的枪法,一枪命中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而且现在开枪的全是容家的人,容重言死了,也赖不到洪门的头上。 曲一峰深吸一口气,盯准了容重言,扣下了板机。 艾阳才冲到曲一峰身后,子弹已经飞了出去,她心里大急,一记风刃过去,子弹因为风力所阻,偏了些许方向,划过容重言的肩头飞了过去,将容重言的大衣划出一道口子来。 没想到自己一路跟着,还是让容重言被暗算了,艾阳大怒,扔手拎起曲一峰,将他扔了出去! “啊!” 容重言望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蒙面人站在对面的船头,将曲一峰高高的扔向空中,而刚才的一枪,应该就是从曲一峰手里的枪里打出来的,他要杀了自己? 容重言目光一凛,抬手一枪打在正张着手从空中落下的曲一峰身上。 容重言的枪声如同命令一般,惊醒了船上跟岸上的人,所有的枪口全都毫不犹豫的对准了曲一峰,一片枪声之后,就见曲一峰如一片落叶一般,飘飘荡荡的慢慢坠下,缓缓的飘落在河水里。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被打成马蜂窝的曲一峰,一百多斤的汉子,他不应该是直接掉在河里吗?为什么速度这么慢? 用风力托着他纯粹是为了叫曲一峰多挨几枪,艾阳估摸着神仙也救不活他了,一收手,闪身躲进芦苇盪,快速离开了现场。 洪门堂堂的四大金刚,老大的爱徒,就这么死在葛家河上? 就因为带着他们来烧一船棉衣?对面船上洪门帮众都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甚至连派人下河打捞都没想起来。 原本准备火拼一场的续贵生也没有想到整件事会这么个结局,“容爷?要不要我派人追一追?” 容重言摆摆手,“高人不愿现身,我们何苦再去追寻?今天我的命是他救下的。” 他完全没想到,曲一峰会杀自己,“贵生,你说这事儿顾励行知道吗?” 续贵生喉间微哽,这问题他怎么回答?曲一峰是顾励行的心腹,如果没有他的吩咐,曲一峰敢向师父亲弟弟开枪?这在帮里,就是以下犯上的大犯,“我把人给顾老闆送回去,”他得问顾励行要个说法! 第45章 容重言已经从最初的震惊里缓了过来, 原来他们兄弟已经到了必须死一个的地步了么? “不用了, 你什么都不用问, 去把这些人全给我拿下, 送到葛桥去, 嗯, 留下两个, 让他们带着曲一峰的尸首回去见顾励行,”容重言觉得跟这样的兄长,再没有多余的话可说的了。 饶是续贵生见惯江湖事,对这样的真相还是没办法完全接受,失声嘆道,“大爷就真的不为夫人考虑一点儿吗?” 如果今天容重言死在葛家河, 还是被顾励行的人杀的,续夫人怕是没有活下去的念头了。 容重言看着艾阳消失了方向, “今天来救我的,应该跟之前帮咱们的是一个人, 可惜不能亲自谢谢他了。” …… 艾阳一路疾行,一直跑到一个小小的渡口, 才扯下身上的行头, 露出身上的蓝布棉衣跟黑布裙,成了一个家境普通的女学生,租了一条小小的客船, 往沪市去了。 她坐在船尾, 看着河里被船桨盪起的层层波纹, 今天她一直疑惑的剧情全部揭开了,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容重言,应该是在很早就被顾励行给杀了,虽然不一定是在今天、在葛家河,书中没出现的容重言应该死的更为隐秘。
第97页 而顾励行,则凭着容重言亲哥哥的关系,加上洪门的势力,接手了他的所有生意,连洗都不用洗,直接就改头换面,成了沪市鼎鼎大名的公共租界华董,甚至最终还成了华人商会的主席,确实如作者写的那样,成了跺跺脚,整个沪市都要震三震的大人物! 现在她去杀了顾励行吗? 艾阳有些犹豫,她倒是可以出其不意,但男主死了,整个小说会不会就此结束?她呢?是不是也因为顾励行生命的结束而彻底消失? “小姑娘,码头到了,”摇船的船娘回头去喊一路连句话都没有的艾阳,“你小心些噢。” 艾阳把船钱付了,“嗯,谢谢你啊,大娘。” “小姑娘,想开点啊,你还年轻的很,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到了学校,要好好读书,”划船的大娘接过钱,忍不住劝了艾阳两句,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看上去是遇到了什么发愁的事了,还一直盯着水面,害得她跟自己男人一边划船,还得一边盯着她,生怕小姑娘一个想不开,就跳下去。 艾阳这才意识到叫人误会了,帮沖划船的大娘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您啊大娘,我回去会好好读书的。” 既来之则安之,她不想走,那就不让容重言跟顾励行死就可以了。 容重言不死,顾励行就走不上人生巅峰,而顾励行死,她就不用担心哪一天书崩了,她跟着彻底完蛋。 …… 顾励行看着曲一峰的尸体,“到底怎么回事?谁动的手?” 他就派人烧容重言几条船,容重言就敢要了他心腹大将的命,这是在做什么?跟他翻脸吗?“是容重言做的?!” 手下战战兢兢的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当提到一个灰袍人把曲一峰高高抛到空中的时候,依然心有余悸,“要不是那人突然冒出来,峰哥就能一枪把容老闆打死了,可那人会法术的,真的会法术!” 顾励行一把扯住手下的衣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对,让他再说一遍,我也没有听清楚,想再好好听听,”续夫人大步进来,后头还拖着前夫顾千山,她恶狠狠的盯着一脸惊讶的顾励行,一字一顿道,“说啊,大家都来听听。” 顾千山正在家里过菸瘾呢,没想到多年不见的老婆突然沖了进来,而且上来就是一耳光,打的他差点儿没被大/烟给呛死,不等他把榻边的刀拿起来,续夫人的匕首已经架到他的脖子上了,顾千山顿时怂了,自己过了多年的老婆,什么牛脾气他能不知道么,一句话说不对,那是真的会叫他见血的。 “月华,你这是什么?我哪儿又得罪你了?你跑来二话不说,又打又杀的,”人命关天,又是自己的前妻,顾千山认怂认的一点儿心理压力也没有,等他脱了身,先把公馆的保镖都收拾了,怎么能叫这个悍妇闯了进来。 续夫人也不费话,押着顾千山,“听说你把所有的事都交给励行,今儿个他手下的大徒弟曲一峰叫人毙了,走吧,咱们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谁敢对洪门的人动手,这个仇你这个老帮主不能不替他报啊!” “曲一峰死了?什么时候的事?”顾千山惊讶的坐烟榻上坐起来,“走,过去看看,谁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至于前妻对自己动刀的事,想到她因为曲一峰的死跟洪门同仇敌忾,顾千山决定不跟她计较了。 续夫人走到顾励行跟前,扳开他揪着手下衣领的手,“我知道一峰不在了你很难过,但就算是报仇,也得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不是?坐下吧,听听他们怎么说。” 这老帮主跟夫人都来了,手下急的都要哭了,曲一峰要杀的容重言,可是这两位的亲儿子啊,“这,这,峰哥是被容家的人打死的。” “容家?曲一峰好好的不在租界呆着,怎么跟容家遇上了?动手的是容家人?哪个?”续夫人径直在上首坐了,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手下,“你从头跟我慢慢儿说,唉,我跟你们老帮主年纪都大了,脑子不好使了,你可得说的仔细点儿。” 顾千山也不傻,听见说容家,就知道续夫人来的目的了,“你说,不然我把你送到刑堂去!” 底下人还敢怎么办?只能吞吞吐吐的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曲一峰身上,“夫人,帮主,爷只是让我们去烧了容家的船,是峰哥非要杀了容老闆,我也劝过了,可他说,刀山火海他都受着!” 续夫人抬头看着面色铁青的顾励行,“听清楚了,是不是满心想着要找你弟弟报仇,让他给你徒弟偿命?是啊,可不是得找重言报仇么,这么忠心为你的徒弟,死了多冤啊!” 顾千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是p话,曲一峰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敢对重言动手?他想以下犯上,被点天灯?” 续夫人冷笑一声,“他是太忠心了,想着没了重言,他师父就成了沪市第一人了!至于你我两个老东西,死了亲儿子,还是被另一个亲儿子杀的,恐怕到时候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就陪重言去了,他这是给新皇帝立大功呢!” 续夫人走到曲一峰尸体前,“来人,把人给我拖出去餵狗,跟洪门的弟兄们说清楚,谁敢再动二爷一根指头,我续月华灭了他满门!”
第98页 顾千山看着顾励行,这是他最心爱的长子,他不信儿子会做这种无情无义残害手足的事情,“励行,这事你之前知道不知道?” 顾励行跟容重言两兄弟不和,他不在乎,他顾千山的儿子,有几分血性跟野性才是应该的,但动手杀人,那就触及他这个父亲的底线了,也难怪从来不露面的续月华过来跟他动手了。 顾励行没想到曲一峰会为了自己生出了杀人的心,扪心自问,他也不是没有“容重言要是不在就好了”这样的想法,但真的下手,他从来没有想过,更不会下这样的命令,“没有,我怎么做这种事?再怎么样,重言都是我弟弟。” 他看着过来抬曲一峰尸体的手下,不敢在续夫人跟顾千山跟前为他求情,“拉下去吧。” 续夫人紧紧盯着顾励行,“励行,如果你觉得我这个当娘的对不起你,那就放弃顾家的一切,跟我走,如果你做不到,就再别抱怨什么,我跟你父亲离婚离开顾家,你都觉得我对不起你,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跟你父亲当年把重言送到容家,是不是也很不对起他?” 见顾励行咬着牙不吭声,续夫人嘆了口气,“你有父亲尚且心怀怨怼,重言呢?他被送走的时候,才五岁大!” 顾千山被续夫人说的老脸一红,“当初那不是太艰难嘛,而且咱们又欠着竹卿那么大的人情,他喜欢重言,我也不能看着老兄弟将来无人承继香火不是?” 续夫人看着顾励行,“如果你要怪当初我们没有把你送给容家,而是送了你弟弟,让你当不成容家的儿子,那你冲着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来就行了,重言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怨不了他,这些年我不在你身边,你觉得自己受了很多委屈,那就应该想想,你五岁的弟弟在容家,有没有受过委屈?!” 顾千山啧啧嘴,“老大呀,你是我跟你娘的长子,我怎么可能把你送人呢?”过继也是有规矩的,当然要挑年纪小的,老二老三这些送,谁家把长子送人? 顾励行紧攥拳手,“我没有,你们误会了,我也想对重言好的,是他根本不愿意认我这个哥哥,” 他抬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坦然,“娘您也知道,重言是读洋书长大的,不怎么看得上咱们这些江湖讨生活的苦哈哈,” 他又沖顾千山道,“其实我也觉得咱们洪门一直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外头提起,就说咱们顾家是流氓起家,靠的是杀人放火开堂子开赌场开烟馆,嘴上叫着‘顾老闆’,其实心里就没有瞧得起咱们过,所以我也想像重言那样,做一些正经生意,偏又不懂这些,想跟着重言学学,可他又……” 这些年两个儿子是什么样的人,顾千山不知道,续夫人可不煳涂,做正经生意?洪门名下难道真的没有正经生意?而且大儿子出手就叫人抢自己的赌场,是跟容重言和好的态度?“不论是大舞台,还是顾氏电影公司,你这几样做的就很不错,重言做的是实业,需要跟外国人打交道,你本来就不擅长,但沪市百姓穿衣吃饭,不也是钱路,这些年你们赚的并不比重言少。” 这些是钱路,但没有容重言的钱路宽啊,为什么容重言就开工厂开洋行,开百货公司,成了不论沪市国民政府,还是租界那些洋买办们都要给几分面子的体面人,而他就只能做些小生意,被人背地里叫流氓? 因为把容重言送了人,所以父母对容重言永远心怀亏欠,这心自然是偏的,顾励行知道跟他们多说无益,也不愿意惹二老生气,“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跟重言道歉。” 续夫人淡淡点了点头,“你们自小不在一处,性子又不一样,处不来也是常情,但你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我不求你们像别人家的兄弟们那样,但自相残杀的事,我是绝对容不得的!” “是啊是啊,这次的事是曲一峰捣鬼,”顾千山在一旁频频点头,顺手和着稀泥,他的老二儿子虽然他没怎么见过,但外头的传闻还是听过不少的,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出了今天这样的事,以后二儿子一定会小心提防的,“励行你是当老大的,得把眼睛擦亮了,能辩明忠奸,不能叫下头人愚弄了,” 他狠狠打了个哈欠,“行了,我回去了,”顾千山一泡烟都没抽完就被续夫人给拉过来了,这会儿菸瘾上来,得赶紧回去补上一回。 顾励行看着顾千山跟续夫人各自坐车走了,狠狠一脚踹在铸铁大门上,他想让人去把曲一峰抬回来好好葬了,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一来他知道自己这个亲娘不会真的这么轻易原谅他,二来么,不管曲一峰是出于什么心思,但在没有他命令的情况下,擅自行动是实打实的,拿曲一峰给下头人立个规矩,也算他死得其所了。 …… 汪夫人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续夫人,“月华姐,你说重言受伤了?”她怎么不知道?她立马摇铃叫来管家,“少爷呢?” 管家一早就接了容重言的电话,不许他把外头的事告诉汪夫人,“夫人,少爷没回来,不过他打电话来了,说伤的不重,叫我不要告诉您,也是就擦破了层皮!” “只是擦破层皮为什么不回家!?”汪夫人眼眶立马红了,她回头恶狠狠的瞪着续夫人,“月华姐,当初你们要把重言过继给竹卿的时候,我是怎么问你的?你们是心甘情愿的!”
第99页 她尖利的声音中带着颤意,“你们说了,从重言进容家那天起,他是我跟竹卿的孩子!我的孩子!” 容重言长大了,续月华又离了婚,汪夫人便聪明的不再阻止他们母子相见,她甚至觉得自己跟续月华同病相怜,容重言是她们共同的儿子也不错,可万没想到,续月华留在顾家的孩子敢向她的孩子开枪?! 续夫人也没想到汪夫人居然不知道这件事,是她来的太唐突了,续夫人沖汪夫人鞠了个躬,“是,我说过,我跟顾千山都说过,我今天来是代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顾励行跟夫人您道歉的,是励行不懂事,万幸重言没有大碍,不然顾家万死难辞其咎!” “我已经警告过励行了,他也跟我保证过,这样的事再不会发生,这次也是他手下的人擅自动的手,”续夫人在汪夫人跟前根本抬不起头来,比起汪夫人,她这个生母为孩子做的太少太少了。 汪夫人根本没心再听续夫人的话,“行了,你回去吧,”她抓起手袋,“来人备车,带我去看少爷!”到底伤的如何,她得亲自看过才知道。 续夫人上前一步,“那个,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看看?”她也是见到续贵生,才知道容重言受了伤,之后被一腔怒火顶着,跑过去跟顾千山和顾励行理论去了,容重言到底如何,她也没有见到呢! …… 人都走了,顾励行叫过洪门另三大金刚,“一峰不在了,我不方便出面,你们帮着收敛一下,还有他的家人,以后从我帐上每月送生活费过去。” 何林眼眶一红,“是,爷,峰哥对您是一片忠心,他真的是,” 顾励行摆摆手打断何林的话,“我都知道,但他确实坏了规矩,容重言毕竟是我的弟弟,他可以对不起我,但我不能背弃我们的兄弟之情,” 顾励行看着何林,“这也是我的错,我应该派你过去了,你做事沉稳,如果你在旁边看着他,他不会做这种傻事的。” 何林是四大金刚里的神枪手,如果这次开枪的是他,容重言根本躲不过这一劫,“咱们这次真的要好好查查了,那个帮着容重言的人到底是谁?” 顾励行轻嘆一声,“那样的高手,如果想取咱们的命,也是易如反掌。” 何林点点头,“爷您放心,我这就去查!” 这种处处坏洪门事的人,赶紧收拾了最省心。 …… 第二天沪市所有的报纸上便都登了容重言为二十六团送棉衣的时候,遭枪击的消息,虽然没有点名是谁做的,但一个爱国商人被人劫杀,舆论一片譁然,许多报纸明里暗里的,都把矛头指向顾励行,洪门抢容家的货船的消息,小报上的油墨还没干透呢。 顾励行这才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知道容重言毫不犹豫对曲一峰开枪之后,他对这个弟弟最后一丝兄弟情都没有了,何况容重言不但占了个大便宜,还又顺手向他泼了盆脏水? 还没等他想出对策,法租界跟顾家相关的赌场同时被劫的消息又传了过来,顾励行烦躁的在屋里踱步,“是谁?到底是谁?你们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吗?巡捕房怎么说?” 巡捕房?顾千山如今还挂着华人探长的职务呢,可巡捕房什么时候管过洪门的事?“巡捕房的人看了,又查了出事的时间,” 手下讷讷道,“说是从手法看,像一个人所为,但几家赌场的距离,跟作案时间,又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咱们的人也查了,租界并没有可疑的人出现,也派人往公共租界跟华界去了,但那两个地方太大,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消息。”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再派人过去,给我盯着容重言,”顾励行眸光中带着血色,“还有续贵生,黄山路也给我盯好了!” 听手下的意思,昨天晚上抢他赌场的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帮人,难道这是容重言在向自己疯狂报復了?想想手下说的,埋伏在河两岸的枪手,顾励行一拳砸在桌上,他真是太小看容重言这个所谓的文明人了! “去吧,跟下头的弟兄说,不管用什么手段,一直在帮容重言的人,一定得给我揪出来!只要抓到可疑人物,我奖大洋一千!” …… 容重言对查帮自己的人不像顾励行那么热衷,对救命恩人的起码尊重他还是有的,人家既然不想露面,他就不会掘地三尺的要把人找出来。 不过经过昨天的事,他对顾励行名下赌场被劫有了大概的想法,照续贵生的调查来看,跟昨天那位应该脱不了干系。 但为什么这位高人处处帮着自己?昨天他救自己,应该不是巧合,而是在暗中保护自己,三番五次抢顾励行的赌场,那就更简单了,是在给自己出气,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容重言苦恼的揉揉额角,实在想不出什么时候自己送出过这么大的人情。 “容爷,柏团长来了,还有郑少跟叶少,”汪俊生推开病房的门,请几人进来。 叶致宁率先沖了进来,“重言你怎么样?” 他看着好端端坐着看文件的容重言,“这不是好好儿的嘛?你装的?” 郑允光给了叶致宁一巴掌,“装什么装,没看见重言胳膊上打着绷带?怎么样,子弹取出来没有?”
第100页 “取什么取啊,我看就没打中,”柏广彬是行家,围着容重言转了一圈儿,“你看这气色,哪是做过手术的样子?哎,” 他在容重言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小叶说的没错,你真的是做给人看的吧?”顾励行那边可是折了一个心腹。 容重言活动了一下胳膊,“曲一峰准头不行,擦破点皮,其实昨天我就要回去了,但母亲她们不同意,就再留一天,怎么,看到报纸上的消息,吓着了?” 他还真有做给人看的意思在里头,不论早上顾励行过来跟他怎么道歉跟解释,容重言都不相信这件事里他真的是完全清白的,血脉相连是没办法斩断的,那这顶意欲将亲弟弟置于死地的帽子,他还是要给顾励行扣上的,只死了一个曲一峰,那他容重言的命就太不值钱了。 叶致宁点点头,“连我家老爷子都惊动了,”因为这件事,叶会长把家里的几房子女召到一起,足足讲了一个多钟头手足情深、家和万事兴的重要性,甚至发狠话了,谁敢做出自相残杀的事,他就开祠堂把人逐出家门。 柏广彬可不管这些曲折,他想的是怎么给好朋友出这口气,“你准备怎么办?还要顾念你们的兄弟情?” 容重言微微一笑,指着墙角的花篮跟一大箱补品道,“今天早上就来看我了,这事不是他指使的。” 曲一峰那一枪,已经彻底斩断了他跟顾励行的联繫,跟毫不相干的人,他反而可以轻松的说出“我相信你”四个字来,“所以他想解除误会,我这个做弟弟的,还能怎么样?” 柏广彬怀疑的看着容重言,别人他不知道,容重言可是跟他一起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脾性柏广彬还是知道的,这么看得开? 但郑允光跟叶致宁都在,他不好深说,颔首道,“那就行,亲兄弟有什么结是解不开的?你们要是真的闹僵了,伤心的是顾老闆跟续夫人。” …… 艾阳一早就接到容重言的电话了,等她赶到医院的时候,柏广彬几个还没走,艾阳不愿意被围观,索性拐到医院附近的书店里坐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才拎着几样水果进了病房。 容重言不满的看着艾阳,“你怎么才来?”他都等了一早上了,“我应该叫俊生去接你了,”他“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快坐吧,外头挺冷的,我叫俊生去女装部给你拿件大衣去。” 艾阳放下水果,看了一眼一脸痛楚的容重言,容重言受伤她就在场,凭着多年的经验,知道那一枪根本不会伤到筋骨,怎么可能痛的连坐都坐不起来了? 她抿嘴一笑,过去扶住容重言,“你没事吧?吓死我了,快躺下,”他爱装,那她就陪他演喽。 艾阳“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容重言胳膊上的绷带,“我看报纸上说你中枪了,是不是很严重?” “没事,”容重言摇摇头,“就是行动不太方便,医生让在医院多观察几天。” 艾阳遗憾的看着容重言的伤处,“反正我过年都要留在沪市的,以后每天都过来看你好了,咱们逛沪市的计划,等明年再说吧。” 呃对了,他们约好一起出去玩的,容重言后悔自己装过了,“没事,我今天就可以出院了,报纸上的消息是夸大了,我并没有中枪,只是擦破了层皮,疼的很是真的。” 艾阳横了容重言一眼,一脸的不相信,“你不用安慰我,你都坐不起来了,怎么可能伤的不重?出不出院要听大夫的,你可不许仗着自己是大老闆,就不听医院的安排!” 艾阳拿出自己买的几本书,说实在的,竖版的她到现在也不太习惯,“我买了几本新书,你住院的时候可以拿来打发时间,马上要过年了,怎么着也得年前把伤养好不是?” “嗯,咱们听大夫的,”万幸他是真的伤的不重,等大夫来说明情况,她应该就会信了,“你放心,我身体好的很,很快就能恢復。” “你以后准备怎么做?”艾阳随手拿过桌上的一只苹果,削了起来。 容重言刚要说话,却被艾阳的刀法给吸引住了,只几息功夫,一只苹果就削好了,而且从头到尾,苹果皮一点儿都没有断,艾阳甚至还游戏似的把草果皮摆成了原本苹果的模样,“你这是,你练过?” 忘形了,艾阳忙道,“这还用练?我开罐头厂的,厂子里他们做的时候,我也跟着帮忙,熟能生巧罢了,怎么样,好不好看?” 她把苹果一分为二递给容重言一半儿,“一人一半儿!” 容重言心疼的看着艾阳,“你开罐头厂可以,如果活太多,就再请人,哪有当老闆的自己动手的?若都跟你一样,我是不是每天要到不同的厂子里干活去?” “哈,那你只怕一个星期都不带重样的,”艾阳咯咯一笑,“我知道了,我不是闲着没事嘛,之前在家的时候,我也常做事的,容先生,我可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还跟人学过点儿功夫,打架也是很可以的。” 容重言哭笑不得道,“一位小姐擅长打架,似乎不是什么值得得意的事情吧?”
第101页 “哪什么是值得得意的?弹琴画画还是绣花持家?在我看来其实并没有多少差别啊,如果是太平盛世可能打架会没有什么用处,甚至叫人觉得粗鲁,但是这个世道,会打架没准儿还能救自己一命呢!尤其是女人!” 容重言无奈的点点头,“是,你总有你的道理,我说不过你。” “本来就是,”艾阳咬了口苹果,小声嘟哝着,“就像这次,如果你会功夫,说不定连皮都不会破呢!” 他会被子弹扫到,完全是没有想到洪门真的会有人想要他的命,“我这是大意了,实在是没想到,” 他歪头看着怡然自得咬着半块苹果的艾阳,突然明白过来,“你根本就知道我伤的不重不是?” “哈,你看出来了?”艾阳伸手在容重言胳膊上捣了捣,“我说过了,我虽然是少女,但不无知,你这样子哪像受了严重枪伤的?”枪伤的人她以前也是见过的,就算是搁她所处的年代,也得好一阵恢復,更别说这缺医少药的时候了,“你跟我装呢,我能不配合一下以示尊敬?” 容重言侧过脸不好意思跟艾阳对视,“你这个人啊,”他爱她的聪明,但又怕她的聪明。 “嗯,你在报纸上放消息,也是为了对付顾励行的吧?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艾阳把容重言拉起来,她得知道容重言的计划,才好保护他,“我看报纸说,顾励行那边的赌场不停被抢,这事儿是你干的吗?” 容重言摇摇头,抚了抚自己的伤处,“不是,但我大概能猜出来是谁干的,唉,可惜那位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然我可以好好谢谢他的。” 谢就不必了,反正帮他也是在帮自己。艾阳伸手拂了拂容重言的头髮,他跟这会儿的成功人士有一点很不相同,就是不怎么爱用发腊,发质又好,摸起来真是顺滑干爽,“这兴许就是高人跟咱们这种凡人的不同之处,如果他露面了,接受了你的感谢甚至是谢礼,还怎么称得上是高人呢?” “说的也是,”容重言拿过艾阳的手,他多大了?艾阳才多大,就摸自己的头?拿他当小孩子一样哄吗?“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帮我?” “呃,这个么,”艾阳噗嗤一笑,“兴许是因为见你长的不错?也或许是看不惯顾励行?” 哪一条都不靠谱,容重言笑着摇头,“要是那位高人跟你一个想法,这沪市可就乱了套了。” 可惜“高人”跟自己真的是一个想法,“诶,你还没跟我说下来准备怎么办呢?放顾励行一马?” “不无知的少女,有何高见?”艾阳一直追问自己,肯定是心里有什么想法。 “没有,我闲着没事,找了好多小报来看,当初你们容家那场争产案真是闹的轰轰烈烈的,容家的那些人,都叫你撵回老家去了,”艾阳托着下巴,“如果昨天你真的被打中了,那容家会落到谁手里呢?” “小艾,你,”容重言没想到艾阳会这么直接的把问题给揭了出来。 艾阳耸耸肩,“这不难猜啊,就像我大哥在听说我跟梁维华离婚之后,先想的是把我接回娘家去,他是想照顾我吗?当然不是,他要的是我手里的信河庄子,我们可是一处长大的亲兄妹,为了一处庄子尚且走到这种地步,你们之间,隔着的可是容家偌大的家产,谁会嫌钱多不是?” 容重言握紧艾阳的手,“这也是最让我寒心的地方,我相信这次曲一峰暗杀我不是他下的命令,但曲一峰有杀我之心,跟他绝对脱不了关系,我原以为,就算是大家观点跟想法不同,但只要有一份血缘在,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就是因为你有这种想法,才会直接下线吧,艾阳嘆息一声,“以前我在娘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外头的事什么也不懂,出来这半年,虽然没有缺衣少食,但还是亲身感受到了世事艰难,就像那个洪门,百姓头上有贪官污吏还不够,还要压上一个黑帮,那些年轻力壮的男人,不事生产,靠着武力鱼肉百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是叫人不能理解。” 这么简单的道理,一个小姑娘都懂,可顾励行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一切,“是啊,帮派自古就有,但包娼庇赌,还插手烟土的黑/帮,叫人真的无法苟同。” 艾阳推了推容重言,“对你,顾励行想取而代之,你有没有想过,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 见容重言讶然看过来,艾阳一笑,“有什么想不到的?多简单啊,他杀了你,可以得到容家,你杀了他,那就得到洪门,而且我也不是让你杀了他,关起来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一直养到他寿终正寝,也算是全了你们兄弟之情了,难道让他一直坐在洪门帮主的位置上,不停的派人暗杀你?” 艾阳轻轻倚在容重言肩上,“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可就未必了,我看小报上说,顾励行手下有个神枪手,如果这次去的是他,你想过后果吗?” 容重言想说他绝不会再给顾励行这样的机会,但就如他从来没想过顾励行会对自己产生杀机一样,有些事根本不是他可以左右的,“你的意思我,”
第102页 容重言犹豫了一下,“我五岁的时候就被过继给爸爸,再不是顾家的人了。”他跟顾励行虚与委蛇,顶多也只是想找机会狠狠教训顾励行一下,从来没想过要抢了他的一切。 下不了决心,就会下意识的先找藉口,艾阳一笑,“你姓容,就算你身上流着顾氏的血,你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去肖想洪门,但顾励行却没想过他跟容家半点关系也没有,他有了洪门,还依然理直气壮的想要容氏,” 艾阳觉得容重言太婆妈了,直接去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拿着桌上的水果刀,有一下没一下的去切果皮,“这人跟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要不你现在就立个遗嘱?如果你有什么意外,你名下的产业全部捐给国家?唉,那也不行,真那样,说不定最想你死的,又该是别的什么人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你真是遇到了个大难题,”艾阳长长嘆了口气,谁叫他钱多呢!? 容重言的目光落在艾阳切过的果皮上,那些被她切成小块的果皮居然整整齐齐的保持原状不说,而且每一块的大小长短都一模一样,“小艾,你,” “啊,怎么了?”艾阳抬头看着容重言,正碰上他审视的目光,艾阳心里一突,笑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容重言看着艾阳黑白分明的眼,没再穷追她的刀法,问了,她只会又推到罐头厂上,他换了个角度,“跟你聊的越多,我越觉得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我母亲自小就在江湖里摸爬滚打,是个男人都比不上的人,我妈妈一路扶持着我爸从一个小小的人力车行做起,成了沪市首屈一指的富商,她们都不是普通的女人,可你跟她们还不一样,” 容重言认真的一字一句道,“以你的心机跟头脑,怎么会被你哥哥嫁到梁家?”这不合理啊。 第46章 艾阳放下手里的刀, 把桌上的果皮收了一下, 才又在容重言对面坐下, “如果我说, 嫁给梁维华是我的选择呢?” “你的选择?”容重言眉头微动, “你是愿意的?” 艾阳拿起手帕擦着锋利的刀刃, “我没有父母, 一天没嫁,我的婚事就掌握在我哥嫂的手里,如果我不答应嫁给梁维华,我哥哥再找的人家未必就比梁家强,梁维华跟安小姐夫妻恩爱,自然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但如果嫁到别的人家去,我就不一定有现在这么好的运气, 侥倖逃出来就不错了,谁还会给我大笔的补偿?” 艾阳这么一本正经的跟自己解释, 让容重言有些愧疚,“我只是好奇问问, 并没有觉得你的选择有什么不对之处, 梁维华虽然人没有什么出息,也没有什么主意,却不是什么坏人, ”就算是艾阳没有顺利从梁家出来, 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如果他是艾阳,也做出不更好的选择了。 “你可能觉得我是个不顾手足之情的人,其实我只是不想考验人性,何况你跟我,都是被亲情抛弃过的人,如果还非要闭上眼欺骗自己去相信手足情,那真的就是自寻死路了,” 李艾被卖第二次,容重言则直接踏上黄泉路,艾阳笑了笑,“当然,你跟顾励行的是生死之争,主意还得你自己拿,我只是觉得,你不喜欢洪门的行事作风,为什么不直接把它掌握在自己手里,打造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呢?” “改造一个洪门,并不会比在这个满目疮痍的国家做实业,更艰难吧?” 艾阳站起身,她说的再多,做的那个人终究是容重言,“我出来的时候不短了,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容重言没想到艾阳要走,“小艾,你生气了?你的话我会好好考虑……” “重言,”安梅清在外头敲了敲门,没听到人应,便直接推门进来,却正看到容重言拉着艾阳的手,“你们这是?” 梁维华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都不想的冲到两人面前,“什么时候的事?”梁维华满脸胀红的盯着艾阳,“原来如此!” 安梅清是看上了梁维华的单蠢吗?艾阳索性握住容重言的手,“怎么了?男未婚女未嫁,我们在一起很正常吧?梁大少的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被人扣了绿帽子了。” 这跟自己被扣了绿帽子有什么区别?梁维华怒气沖沖的瞪着容重言,“容少,你给我个解释!” 安梅清已经顾不得去惊诧容重言跟艾阳的关系了,她对丈夫过于激动的反应很是难堪,“维华,你干什么呢?重言跟李小姐之前在咱们家就见过一次的,” 她无奈的瞪了容重言一眼,这事都不用问,肯定要怪容重言,一定是他看上了艾阳,“重言,你太鲁莽了。” 容重言坐床上站起来,“梅清姐、梁少,请坐,” 他拉着艾阳走到沙发边,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小艾是我的女朋友,还请梁少不要忘记,她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可,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己曾经拜过堂的女人,跟容重言在一起了,那他岂不成了圈子里的笑话了,梁维华觉得就算是看在容安两家的关系上,容重言也不应该这么做。 容重言不以为然的一笑,“维华兄若是觉得没办法再见我们,那以后咱们少见就行了,”艾阳对他来说,可比梁维华跟安梅清要重要的多,“梅清姐的意思呢?”
第103页 安梅清轻嘆一声,在容重言对面坐下,“我早上才听说你受伤了,现在怎么样了?我父亲跟哥哥都很担心,他还说要亲自来看你呢!” 容重言抚了抚伤处,“子弹只是擦了过去,没有什么大碍,梅清姐回去跟先生说一声,让他不要担心。” 安梅清见容重言面色不错,自己进来的时候,两人明显正在卿卿我我,看来是真的伤的不重,“我早上听说的时候,真的是吓死了,顾励行昨天还跟我说,他根本没有劫你们的船,可是,” 想到顾励行,安梅清真的想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人怎么可能无耻到那种地步呢?整个沪市都知道曲一峰是他的心腹,现在整个上流圈子谁不知道,曲一峰是偷袭容重言不成,被当场击毙的?难道这样,顾励行还要大言不惭的说,他从来没有仇视过容重言? “我差点儿让他给骗了,你们是亲兄弟,我真的没想到,”安梅清懊恼的直摇头,昨天她还在想,找个机会要好好跟容重言谈一谈,劝两兄弟化干戈为玉帛,却想到昨天一个就差点儿要了另一个的命,“为什么会这样呢?” 真是不识人间疾苦的小仙女啊,艾阳心里感嘆,就听容重言笑道,“梅清姐别难过了,都不是什么大事,你也说了,我们是两兄弟,今天早上大哥已经来了,我们已经说开了,这样的事以后再不会发生了。” 安梅清没想到事情居然还有这样的转机,惊讶的睁大眼睛,“真的?你没有骗我?” 艾阳也吃惊的看着容重言,情不自禁的握紧了他的手,他这是做出决定了,只有真的不在乎了,才会把原谅说了这么轻松,而且还摆出兄弟俩冰释前嫌的姿态,这说明什么,说明容重言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而且已经开始行动了,艾阳心里高兴,忍不住挠了挠他的手心,算是表扬。 被自己握着的手不安分的动来动去,还像猫爪子一样在悄悄挠自己,容重言轻咳一声,把艾阳的手往自己的腿上摁了摁,暗示她别捣乱,脸上仍是刚才的真诚样子,“梅清姐你放心吧,我们都是大人了,之前是年纪小,都比较冲动,现在都闹成这样了,也是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前阵子政府不是招标要在沪西建机场嘛,我大哥也有意掺一脚,还有他说顾家名下的大戏院太陈旧了,想再建个新的,托我帮着选地方呢,以后我们兄弟俩要打的交道多着呢!” 看来容重言没骗自己,安梅清长吁了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重言,顾励行是刀尖上讨生活的人,你跟他不一样,所以能让一步就让一步,不然受伤的还是自己。” 梁维华则死死盯着容重言跟艾阳交握的手,他真的没办法接受这两人在一起的现实,整个沪市谁不知道这个女人之前是自己的太太之一?现在她跟了容重言,不管是女朋友还是情妇,都是他的耻辱! 艾阳自然能感觉到梁维华吃人的眼光,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一次自己搅了顾励行的好事,估计顾励行以后没有机会对安梅清下手了,但这对安梅清来说到底是不是好事可真不一定,谁叫在作者笔下,顾励行跟安梅清是一对真命鸳鸯呢? …… 梁维华的火气自然也没逃过安梅清的眼睛,两人一从病房出来,她就忍不住了,“你摆个臭脸给谁看?小艾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他们怎么说也拜过堂,但也仅仅是拜过堂,梁维华嗫嚅一下,“我哪儿摆臭脸了,只是他们两个在一起,太叫人吃惊罢了,但就算是我生气,难道不应该吗?这是在打你跟我的脸啊!” 艾阳跟容重言在一起确实出乎安梅清的意料,但她却并不像梁维华那么难以接受,“这有什么?现在流行解放天性,自由追求爱情,离婚再婚都不是稀罕事了,难道还要规定再婚的女人只能找什么样的对象吗?而且小艾也不算你什么人,你们那一场所谓的婚事只是一场闹剧,” 说到这儿安梅清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人家重言都不在意,也只有你还把它放在心里!”梁维华耿耿于怀的背后是什么意思,安梅清都不愿意去想,“梁维华,你不要让我失望!” 梁维华嘆了口气,不再跟安梅清讨论这个,男人的心理女人是永远不会懂的,“梅清,你真的相信重言跟顾励行和解了?” 安梅清讶然道,“难道还是假的?” 梁维华再次嘆气,他这个妻子,真是太好哄了,昨天晚上还跟他说,顾励行从来没有针对过容重言,是大家一直对他心存偏见,结果今天又相信容重言的话,这再好的兄弟,都动枪了,哪会真的心无芥蒂? “你愿意相信就相信吧,反正这事儿跟咱们没什么关系,”真死一个才好呢! …… 人都走了,艾阳把手从容重言手掌里抽出来,却被他再次握紧,她抿唇一笑,抬眸看着容重言,“做什么?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容重言看着衣架旁的穿衣镜,镜中的丽人依偎在他身旁,眸光明亮,樱唇含笑,仿佛是窗外洒进来的暖暖阳光,将压在他心上一早的阴霾一扫而空,他忍不住伸手把人抱在怀里,“对不起,” 艾阳抬头看着容重言,失笑道,“对不起什么?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第104页 容重言脸一红,想放开她,又觉得臂如千斤,根本松不开手,他把头偏到一侧,“我这样,怕你生气,觉得冒犯了你,” 艾阳能清晰的感觉到容重言犹如鼓擂的心跳,她伸手环住容重言的腰,“那现在是不是扯平了?” 艾阳的反应对容重言来说是极大的鼓励,他又用力抱了她一下,才松开手,认真的看着艾阳,“以后你就是我女朋友。” 艾阳被容重言郑重的如同宣誓的口气逗笑了,“嗯,你是我男朋友,以后都是自己人了,大家互相帮助哈!” …… 艾阳又陪着容重言吃了午饭,容重言算着汪夫人要来了,问过艾阳的意思,见她并不打算这么早见自己的母亲,而汪夫人也说过以后再见,便让汪俊生送艾阳回饭店去。 “汪经理,沪市真的要建机场了?”上了车,艾阳就找汪俊生打听消息。 汪俊生没想到艾阳连这个都知道了,“是,北平那边已经定下来了,地点也选好了,就在沪西,国民政府想开京沪航线,”既然她知道了,汪俊生也不瞒艾阳,反正很快申报也会登消息出来,“现在几个公司都在争承建权,容爷也有这个意思,咱们也不是修不起,干嘛叫英米把承建权抢了去?” “那咱们有把握吗?”艾阳不知道这个内里的操作,但容重言的爱国情怀她是很清楚的,他想争,应该也是有这份实力。 “容爷已经跟叶家郑家谈过了,还有松沪军那边也支持咱们,问题应该不大,”汪俊生道,“去年的时候,咱们还给松沪军捐过飞机呢,现在用他们一处废弃的操练场,尹洋有什么不捨得的?” 既然已经跟叶家郑家说好了,容重言突然要带顾励行玩?艾阳笑了笑,生意的事她不懂,相信顾励行也比不了容重言,“我听说重言还要支持顾励行的电影公司?” 汪俊生嘆了口气,“没办法,上午顾老闆来了,他那么骄傲的性子,亲自跟咱们爷道歉,指天发誓昨天的事跟他没关系,” 汪俊生压根儿不信,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唉,爷一说他也不信自己的兄弟会那么做,姓顾的就顺杆儿爬了,说自己也不想再让洪门成天被人骂了,想把主要精力放在正经生意上,还说了自己想建大戏院,扩大电影公司的规模,就是他是个门外汉,打打杀杀在行,这些文化人才懂的事,他不知道怎么着手。” 艾阳越听越觉得顾励行的话里透着假,不懂?电影公司早就开起来了,如今沪市最出名的电影皇帝跟电影皇后,都是顾励行顾氏影业旗下的,能捧出最红的明星,顾励行说他不懂经营?不懂可以请人啊! 还有建大戏剧,就更好笑了,洪门底下的顾氏大戏院,还有游乐园,顾氏大舞台哪一个不是经营的红红火火,不然顾励行也不会要再建一个更大的剧院了,可这会儿他却在容重言跟前低头,承认自己不懂行,希望得到容重言的帮助,这是干什么? 这是以退为进憋大招儿啊,可惜容重言刚才还在犹豫,艾阳抚额,“你信他的话吗?” 汪俊生冷笑一声,“他骗鬼啊?你叫他开纱厂开造船厂他不懂,但戏院电影院的,顾家做了十年有了吧?能不懂?” 艾阳点点头,连汪俊生都信不过他,顾励行的道行也就到这儿了,“唉,我也不相信他的,重言的枪伤还没好呢,我又怕重言会心软,毕竟续夫人还在呢!天下没有父母不希望兄弟和睦的,”就算是他们已经刀剑相向了。 汪俊生点点头,听懂了艾阳的意思,“爷是咱们容家的当家人。” 他不只是续夫人的儿子,更是容家的独子。 …… 容重言当天就出院了,出院之后,他明显忙了起来,艾阳也不是缠人的女朋友,她都不用找,就有太多的事要做,艾阳以好奇为藉口,让容重言派司机教她开车。 在驾驶方面,艾阳表现出了“卓越”的学习能力跟胆量,才两天时间,已经可以熟练操作了,甚至开始在司机的陪同下,自己上路了。 艾阳“上路”也不是没有目的性的,她让司机陪着自己把法租界转了个遍,主要是暗中考察洪门在法租界的势力,不论容重言会不会做,将来会做到哪一步,艾阳都绝不会允许小说里的事情发生的。 “小姐,再往前走就是共挽园了,”司机跟着艾阳这几天,见她车开的越来越老到,觉得自己马上就可以完成使命了,“拐过去的路也是容家的,叫鹿鸣道,平时没有人走。” “容家的?这是容家的宅子?”艾阳眯眼看着前头层峦叠嶂中隐隐的屋角,她还以为前头是一处公园呢,“共挽园?没听过啊?” 司机笑道,“这是之前老爷在世的时候为夫人建的,足足二百亩地呢,不过自从老爷故去,夫人说不愿意呆在空荡荡的园子里,所以就带着老闆搬到外头新建的公馆里了,这里就一直空着了。” 司机也是容家的老人儿了,“当年老爷在的时候,很喜欢在园子里办宴会的,那个时候不管什么样的名流政客大老闆,都会过来拜会老爷,小姐要是想进去看看,大门儿就在前头,您开的是家里的车,直接进去就好了。”
第105页 还是算了吧,那是人家容重言的家,她怎么可能招唿不打就跑进去参观去了?“我看这地方并不偏僻,没想到容家能在这儿建这么大一处园子。” 她开车在这私家路上熘熘就好了。 “小姐可以去看的,夫人跟老闆商量过,说想把共挽园捐出来办成大学的,老闆也答应了,如果以后真成了大学,那还不是可以随意进了?” 司机与有荣焉的往远处指了指,“后头那一片,老闆说将来买下来,不然当大学,这地方还是有些小。” 艾阳觉得自己再听见什么都不会惊讶了,共挽园什么的她没听过,但她却知道,顾励行为了向安梅清表达爱意,将名下的一处园子改名为梅园送给了安梅清,后来安梅清把它捐出来建了大学,里头的教学楼都是以他们夫妻的名字命名的。 “建大学好啊,华国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才了,”艾阳轻点方向盘,“容先生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样,做好事不喜欢留名,像他这样的人,应该多宣传宣传自己,也算是榜样的力量嘛。” 不然自己做的事,后面都会被人摘了果子。 司机嘿嘿一笑,挠头道,“我也不懂这些,但记得老爷在的时候曾经说过,他是白手起家的,做为行事最好不要太张扬。” 原来如此,艾阳点点头,“容先生倒是严格执行了。” 司机对容重言可是绝对迷信,“老闆可是大孝子,我们老爷在的时候,说他最得意的就是有老闆这个儿子,要是没有老闆,他挣再多的家业,也是后继无人!” 跟容重言认识的久了,艾阳也觉得容重言是个很好的人,也怨不得容竹卿把他当亲儿子来看,想想容竹卿也不是个一般人,这年头男人为了要儿子,三妻四妾比比皆是,可他一生就守着汪夫人一个,宁愿过继子女在身边。 艾阳载着司机沿着鹿鸣道在共挽园外转了一圈儿,给艾阳的感觉除了大就是大了,就这一处园子,已经让艾阳对容家的财力又了更深层的认识。 艾阳开着车往华荣饭店去,就见不远处一辆汽车突然沖自己打双闪,艾阳放缓速度,就见对面的车窗摇下,露出顾励行一张满是惊讶的脸,“李小姐?” 顾励行这阵子一直在查是谁在背后给自己的赌场捣鬼,他也听手下说了,这两天容家车一直在法租界转悠,但开车的似乎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顾励行正叫人查这女人什么来歷呢,没想到今天两人居然在路上遇着了。 “你怎么开着,”顾励行怎么也想不到,艾阳居然开着容家的车,在法租界逛盪。 艾阳微微一笑,“我想学开车,重言就派了司机教我,这不,我这上路练车呢,顾老闆放心,我开的不快,绝不会伤着行人。” 重言?顾励行浓眉微挑,“你跟重言?”艾阳好像说过,她租了容重言万国百货的铺子。 艾阳耸耸肩,“重言是我男朋友,前几天他不是受伤了嘛,我过来陪陪他。” 男朋友? 顾励行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艾阳,自己让她跟自己,她不肯,说喜欢在信河庄子上的生活,现在却说容重言是她男朋友?“李小姐,你不会觉得重言会把你当成女朋友吧?噢,也是,他们这些读过洋书的,成天男朋友女朋友的,今天好了明天分,原来你乐意找这样的?” 艾阳回他一个白眼,“我很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所以就不劳顾老闆费心了,要是没什么事,先走一步。” 说完一踩油门儿,扬长而去。 顾励行从倒车镜中看着黑色的福特越走越远,他狠狠的一拳砸在椅背上,“开车!”一个下堂妇都敢瞧不起他,就因为他是洪门的? “那个,李小姐,今天的事要不您见着了容先生就跟他说一声吧,顾老闆那个人,极不好惹的,”司机啧了啧嘴,半天才小声道。 艾阳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等我见到容先生会告诉他的。” 艾阳只是在敷衍司机,免得他再跟容重言说了,其实顾励行并没有说太过冒犯的话,而且她自问自己也可以保护自己。 等艾阳到了容重言在万国百货顶楼的办公室,他才开完会,艾阳等着屋里人陆续走光了,才推门进去,“容老闆,今天有什么安排呀?” 容重言出院之后就开始忙了,艾阳也不提承诺的事,自己白天出去找乐子,晚上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跑来找容重言一起吃饭,反正容重言也不差钱,他们就一家一家的把沪市数得上的各式馆子吃个遍,短短几天,艾阳足足胖了好几斤,她甚至都觉得自己又开始长个子,还在持续发育。 容重言正看时间算着艾阳什么时候到呢,“你不是出去‘踩点儿’了嘛,找到想去的地方没有?今天结束的早,不如吃完饭,咱们一起去看电影?” 看电影? 这些天艾阳到处都能看到杂志报纸甚至街头海报上的男女明星,在她活的时候,这些全都留在了影像了,看着那些或娇艷或清丽或妩媚的漂亮小姐,艾阳心里多少还有些羡慕,甚至还跑去照着这月佳人封面上的女明星的衣服买了一件,等穿上了,才突然发现,她竟然也成了追星族了。
第106页 “好,我看电影院的海报,今天有个叫女侠飞飞的,我想去看看,”艾阳完全是冲着名字去的,内容完全不知道。 容重言点点头,他也是听汪俊生嘀咕,说人家谈恋爱怎么怎么样,他成天除了下馆子,一点儿特殊的表示都没有,没准儿人家姑娘以为他是拿钱打发人呢,不诚心。 容重言懒得跟汪俊生解释艾阳看见美食有多热情了,但他也承认汪俊生说的有道理,所以便邀艾阳一起看电影。 …… 早期的电影从剧本到摄影质量真的是跟后百十年无法比拟,但艾阳居然看的津津有味,因为是个武侠片,里头的打戏招式清晰有力,真的是拳拳到肉,这种功夫跟她在末世接受训练时学的不太一样,艾阳很认真的看,也很认真的记,寻思着回到饭店,自己在房间里试上一试。 容重言觉得没多少意思,但见艾阳看的认真,便一直陪在她身边,觉得她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的样子十分有趣,心里也暗喜知道她喜欢什么,那他以后就可以多请她过来几次。 好了,终于一对男女解除误会,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艾阳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心里默默回忆着刚才女主角的招式,从穿到李艾的身体里之后,她就有意识的在加强营养,锻鍊身体,增加力量练习,现在整个身体素质虽然不能跟过去的她比,也再不是那个娇弱的小姑娘了,刚才的那些招式她应该都能做出来,就是不知道实战时是不是像电影里那样有用,要是能找个人对打一下就好了。 “累了?”容重言看着眯上眼睛的艾阳,“要不咱们先走?这电影你喜欢的话,改天我陪你再来看一遍。” “说不上喜欢,就是觉得挺新鲜的,”艾阳睁开眼沖容重言一笑,小声在他耳边道,“最吸引我的不是里头演的故事,而是那里面女侠用的武功,你说她真的那么厉害吗?你认识像她那样厉害的人吗?” 原来她更感觉兴趣的是这个,容重言想起来艾阳说过,她跟人学过功夫的事了,“怎么,你想像电影里的侠女一样?那都是假的,演侠女的演员叫白玲,之前是唱戏演武生的,所以才打的似模似样。” 艾阳点点头,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演女侠的女演员并不见得就真的武功高强,但她用的招式却不是随意摆的姿势,“我就是想知道,她用的那些功夫是真的假的?这世上是不是有功夫很厉害的人?” 容重言想了想,“当然有,我也能带你见他们,但跟他们学功夫怕是办不到,许多人的功夫都是家传的,就算是收徒,也不怎么愿意收女徒弟的。” 还搞性别歧视,艾阳撇撇嘴,真较量起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就听容重言嘆口气又道,“这些东西学一学强身健体还行,毕竟现在的世道,赤手空拳怎么敌得过人家的洋枪洋炮?” 这真是正瞌睡呢就有人送枕头了,艾阳抱住容重言的胳膊,“诶,跟你再商量个事儿呗?” 电影院里光线昏暗,艾阳温热的气息却近在口鼻之间,容重言伸手她在滑嫩的脸蛋上捏了一下,“你又想做什么?” 前些天想学开车,她就是这副模样来跟自己讨情,“车不是已经学会了,”而且还开的极好,今天他们出来,就是艾阳开的车,若不是艾阳开的慢,容重言都要怀疑她是不是一早就会开车的。 艾阳拿手抠着容重言的衣扣,怕他不会轻易答应,又去抚他的手指,“我觉得你刚才的话很有道理,在洋枪洋炮跟前,咱们这些功夫没有多少用武之地,你看电影上的女侠客,她是会用飞镖,但那飞镖能快的过子弹吗?我感觉是不行,不然咱们跟洋人打仗时候,就直接派一队会暗器的过去就行了。” 容重言握住艾阳捣乱的手指,“所以呢?” “所以啊,”艾阳灿然一笑,他们虽然“恋爱”的时间还不长,但艾阳还是发现,容重言最喜欢她这个样子,“你能不能派个人教教我开枪?” 容重言抚额,他喜欢的女人怎么跟他见过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呢? 如果艾阳说羡慕那些城里的小姐,想要洋装洋货甚至花园洋房,他会完全满足,如果艾阳说想像安梅清那样读书上大学,甚至出国留学,他也会支持,,艾阳说的再急切一些,想嫁到容家来,他也会先哄着她,告诉她等两人再相处一段,他会考虑这件事的。 可现在,这些她提都没提,脑子里想的是做生意,学开车,又要学枪了。 “枪不是小姐们应该摸的东西,你如果对自己安全不放心,我派两个人保护你就行,”容重言捏了捏艾阳的下巴,“那东西如果走火,就麻烦了。” 艾阳撇撇嘴,“做饭还会把房子烧了呢,谁家成天不做饭?再说了,弄两个大男人跟着我,我多别扭啊,他们能片刻不离的跟在我身边?睡觉洗澡上厕所?这半年多的经歷,如果说我对人生有什么感悟的话,就是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电影结束了,周围的人都纷纷站起身,容重言也想拉着艾阳站起来,却被她摁住了,艾阳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周围,见没人注意他们,身子勐的往前一探,扑到容重言怀里,两手抱了他的脖子,“重言,我这么漂亮,如果没有自保的能力,多不安全啊,你就让我学学嘛,我又不是拿枪做坏事,如果遇到危险,我起码有自保的能力不是?”
第107页 感觉到容重言托着她腰的两手在微微使力,艾阳抿嘴一笑,勐地在容重言唇上亲了一下,“我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金银首饰,我就喜舞刀弄枪,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就答应我呗,嗯?” 容重言被艾阳突然袭击,软玉温香结结实实的砸在怀里,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精神会都集中在刚才被艾阳亲过的地方,整个嘴唇又烫又麻,他不愿意开口说话,生怕一说话,这感觉就没有了。 见容重言不说话,艾阳郁闷地坐直身子,“不答应算了,没意思!” 她是去跟续贵生商量,还是跟汪俊生商量才好?艾阳对枪械并不陌生,但也得像“学”开车一样,有个“学习”的过程,才能堂而皇之的把枪带上身上。 容重言一把拉住艾阳,“我没说不行,我只是,”这会儿影院里的人都聚集在太平门处,慢慢向外移动,空荡荡的座席上只剩他们两个,“你真是太鲁莽了,刚才,” 他想说她不应该在公开场合做这样的事,但又觉得其实这种感觉也挺好的,“嗐,人都走完了,咱们也赶紧回去吧。” 艾阳见容重言一脸的不自然,噗嗤一笑,被他牵着手往外走,“我算你答应了哈,我跟你说,我很聪明的,会学的很快,对了,你会不会开枪?会了你教我,不会了咱们一起学?” 容重言当然会,不但会,应该还很好,这一点儿从艾阳握上容重言手的那一刻,就知道了,而且她还亲眼看过容重言一枪毙了曲一峰。 容重言无语望天,他自问聪明,可怎么遇到艾阳之后,感觉总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呢? 搞定了容重言,艾阳欢快的跑过去给容重言打开车门,“容先生请~” 容重言站在车门那儿不上车,“就这样?” 艾阳上前一步,往容重言身边凑了凑,“那,我再亲你一下?” 倒不是不行,刚才那个吻真是太突然了,他都没做好准备,这种事不是男人先来的么?容重言轻咳一声,“不用了,你上车,我来开。” “不,我才学会开车,车瘾正大呢,”这会儿的车无论是从驾驶感跟操作感上来说,跟她以前开的都不能比,艾阳觉得自己还得再熟悉熟悉。 等容重言坐定了,艾阳发动车子,“容先生,下来你想去哪儿?” 电影院周围霓虹闪烁,投影在艾阳娇俏的脸上,有一种迷幻的美,容重言想起他在外国读书时看到的小说,艾阳真如那里头写的精灵一样,很美,又美的让人看不透,让人慾罢不能,“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车是我在开哦,”艾阳得意的拍拍方向盘,“要不我送你回去?” 容重言伸手抿了下艾阳鬓边的碎发,“我把你送回饭店,自己开车回去。” …… “顾爷,那位李小姐真的跟容老闆在一起呢,”洪门负责查探消息的帮众跟了艾阳一晚上,看着容重言从华荣饭店出来开车回家,才到顾励行的公馆跟他汇报。 顾励行已经从下午的愤怒里平復下来了,他冷嗤一声,“怪不得呢,不错,真的很不错。” 何林偷眼看了看顾励行,自从曲一峰死了之后,老闆周身的气势越来越冷了,“爷,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那姓李的就算是生的再国色天香,也是个下堂妇,乡下丫头,容老闆找她,估计也就是取个乐,倒是您,年纪不小了,是该找一个伴儿了,咱们洪门也得有个小主子不是?” 何林见顾励行没说话,小声道,“您想把咱们洪门往上带,不如从郑家叶家江家这些人家里挑一位小姐娶了,有了这样的姻亲,咱们可就不比容家差啥了?不是小的说话不尊重,那容竹卿若不是娶了汪夫人,哪有容家的今天啊!?” 容竹卿就算是不娶汪夫人,也照样能打下这片江山,但顾千山如果不娶续月华,可就未必了,可饶是如此,顾千山在发达之后,在外头拈花惹草包养戏子还不够,非要弄个洋学生回家当太太,硬生生逼走了续月华。 顾励行闭目靠在沙发上,“你说的没错,我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了,但这人选,得好好挑挑才成,不但要名门望族,还得投我的意,” 他斜眼睨了何林一下,“现在不都讲究自由恋爱了,爷也不能免俗不是?” “那是肯定的!不但得门头高,还得生的好,知情识趣,最好还是大学生,”何林连连点头,“要不我叫人去沪大打听打听?” 顾励行失笑,“当我什么人啊,还跑人家大学去了,是不是大学生不重要,你去你刚才那几家打听打听,如果他们家有适龄的女儿,再查一查她们平时出入的地方,说起来我也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不然外头那些人,真把我当成跟父亲一样的流氓了。” “对了,这不快过年了嘛,年前大家都闲了,去下个贴子给容老闆,我请他,”顾励行想了想,“去咱们东城的跑狗场看跑狗!记得叫送帖子的人捎句话,就说我也请李小姐一起去看个热闹。” 第47章 城东跑狗场? 艾阳听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地方, 她晃着手里的帖子, “那是做什么的?”
第108页 听容重言一解释, 艾阳才知道, 原来这也是赌博的另一种方式, 六条狗赛跑, 大家押谁赢, 押对了给钱,好吧,这跟格斗没差什么,还不如真人格斗有技术性呢,“那你要不要去?” 容重言见艾阳兴致缺缺,“你不想去?” 他也不想去, 跟顾励行虚与委蛇,还不如跟艾阳在外头闲逛呢, 他答应艾阳要逛遍整个沪市,结果因为太忙, 根本没兑现,好不容易这两天把忙完, 又被顾励行给打扰了。 “顾励行特意下帖子请你, 肯定不是赛个狗这么简单,咱们当然要去,顺道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会什么药?”人家敢请, 他们就敢去, 不然显得跟怕了他一样。 “走吧, 咱们看看去,就当是出去玩了,”艾阳摇摇容重言的手,想开了兴趣也来了,“我看看那狗跑的有多快?” 没想到顾励行要请容重言看跑狗的消息居然快快在圈子里传开了,休假在家的柏广彬第一个跑来,“我也去,他抢烧了我们团的棉衣,这笔帐我还没跟他算呢!” 喊完了他才看到艾阳,“这位是?李小姐?” “你好,我是李艾,”艾阳沖柏广彬点点头,这货在小说里多少痴情的都有些傻了,但他最后的结局又让艾阳极有好感,战死沙场对于一个弱国将军来说,是最后的报国之道了。 “啊,你好你好,”柏广彬横了容重言一眼,心道还什么聪明能干,直接说漂亮的出奇不就完了?“你也跟重言一道儿去?” 他尴尬的撸了把头上的短髮,给容重言使了个眼色,“那个,出来说句话?” “怎么了?”容重言关上房门,看着在楼道里转圈儿的柏广彬,“小艾没惹你吧?” “今天第一次见,怎么会惹我,嗐,我没想到李小姐也在,来之前我给梅清姐打了电话,把这事儿跟她说了,还邀了她一块儿过去,可你带着李小姐,她们见面多尴尬啊,这个都怪我,”他只是好不容易寻个理由能见一见安梅清,“你也知道,梅清姐嫁了之后,就不太爱交际应酬,我又不怎么回来,”想见她一面,真的不容易。 “见了又能怎么样?你也说了,她嫁人了,”容重言看着这个死心眼的同窗,“梁少心眼可不大,你老这么在梅清姐身边转悠,小心梁少不高兴。” “嘁,我又没做什么,更没让梅清姐跟他离婚,他有什么不高兴的?不高兴又能怎么样?”柏广彬不以为然道,“咱们不说这个,我就说要不你跟梅清姐打个电话?或者你别带李小姐?” …… 艾阳默默拆装着桌上的驳壳枪,都不用偷听,在屋里都听的清清楚楚的。那位痴心情长贱又发作了。 柏广彬来的时候她正跟容重言学拆枪呢,其实吧,真比起来,她这个徒弟比自己的师傅还要熟练,偏还得装作“笨手笨脚”的样子,这两人出去说“悄悄话”,倒给了艾阳练习的时间。 但这柏广彬也真够怂的,让艾阳听的直生气: 如果你之前喜欢安梅清,就应该早早下手,人家结婚了,你要么放弃,要么告个白,就当给自己一个了断,现在他这算什么? 沉默是金?你真沉默也行,藏在心里,可他这却在折腾身边的朋友,情商堪忧。 “我不是跟你说了,小艾跟梅清姐是朋友,你这个人总是那么自以为是,女人可不像你想像中那么小心眼,”容重言觉得柏广彬就是爱多想,拍了拍他的肩膀推门进办公室,“走吧,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出发,等看完跑狗,再一起吃个饭。” “她,她在干什么?” 容重言才一开门,柏广彬就被坐在窗下练习的艾阳给吸引了,女人做这个就太匪夷所思了,何况还做的这么熟练,“她,她怎么会这个?” 柏广彬怔怔的看着艾阳把枪飞快的拆装了一遍,“重言,她不是你的女朋友,是你请的女保镖?” 容重言也在看着动作明显比刚才熟练了许多的艾阳,“你这学的也太快了,”学开车只用了两天,这学枪也这么快,“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男人跟女人都要算上。 艾阳笑着把枪放在匣子里,“兴趣就是动力嘛,我喜欢这个,才会跟你提学习的要求的,师傅,我学的怎么样?可以出师实战了吧?” 光拆装有什么意思,她要去靶场,要在回信河之前,就让容重言接受她天赋异禀,是个神枪手的事实。 容重言笑着点点头,就沖艾阳这认真劲,他也在满足她,“刚好广彬在这儿,改天让他带咱们去松沪军的靶场。” “那明天吧?”艾阳殷切的看着明显还没有回神的柏广彬,“柏团长,你明天有安排吗?” “呃,你想学开枪?为什么?有人欺负你?”柏广彬道。 艾阳摇摇头,“等别人欺负到头上再学,那不来不及了?我这叫未雨绸缪,而且我对枪械确实挺有兴趣的,” 她灵机一动,“不只是枪械,还有飞机啊,大炮啊,我都很有兴趣,不知道你们松沪军有没有女军啊?” 开什么玩笑呢,“国军里当然有女军人,只是她们并不在战场上,而是做情报跟联络工作的居多,”柏广彬咽了口水,还飞机大炮,“咱们国力有限,松沪军也是重言他们前两年捐了两架新式飞机,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空军。”
第109页 呃,就看这把米国产的枪,艾阳也大概猜到这会儿的枪械水平了,以这样的水平来说,如果有空军,那对陆军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我觉得飞机一定很厉害,你们为什么不建一支自己的空军呢?” 艾阳一副傻白甜的样子,这会儿国力羸弱,但笨鸟总得先试着飞一飞才行,“要花很多钱?” 柏广彬苦笑一下,“不只是钱的问题,”他嘆了口气,“更多的是人的问题。” 容重言领教了艾阳有多“敏而好学”了,生怕她又顺着这个问题延伸下去,跟柏广彬聊个没完,“走吧,你如果真的喜欢这些,哪天让广彬带咱们去他们军部看看,就当参观了。” 去军部参观,艾阳前生为基地卖命十几年,也没这个殊荣,有钱有势有特权啊,“好啊,柏团长不麻烦吧?” “不麻烦不麻烦,”柏广彬难得碰上一个对军事感觉兴趣的女人,虽然她问的问题傻了点儿,“明天我就有空,这样吧,九点,我来接你们。” …… 等看到容重言坐上副驾,而艾阳过去开车,柏广彬又傻了,“你们这是?”女司机,女秘书还是未来的女保镖? 容重言一脸无奈,“咱们还是换过来吧,不然一会儿都会像他这样。” 艾阳不肯,“何必管别人说什么?我技术好着呢,柏团长,你前头带路,我跟着你的车。” 柏广彬挺好奇艾阳的技术到底怎么样,“要不我也坐你们的车?反正咱们也得先去梁家跟梅清姐汇合。” 艾阳欣赏的看着柏广彬,“好啊,”敢过来蹭车,说明对她的技术很有信心。 …… 等车开动了,柏广彬暗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重言,李小姐真的才学会?”不像啊! 容重言点点头,“是我家的司机教的,刚学的时候,连油门跟剎车都不分呢,不过她真的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前几天我忙生意的事,小艾把整个沪市都跑遍了。” “其实这东西就是个工具,掌握起来有什么难的?说起来我觉得牛车啊马车啊,才更难吧?因为就算是动物,也都是有灵性有脾气的,不像这种死物,只要有油,里头没故障,怎么跑都行,”艾阳自有一番见解。 牛车跟马车?那个他们还真都不会,柏广彬沖前头坐的容重言道,“你真的要接修机场的活儿?” 容重言点点头,只可惜如今国力艰难,他又只是个商人,不然他还想造飞机呢!“是啊,我看米英的公司都虎视眈眈的,与其便宜他们,不如咱们自己来。” 是这个道理,柏广彬嘆了口气,倒在座椅上,“我有时候都知道上头的那些大佬们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事事要求着那些人,看人脸色,拾人牙慧,有意思吗?” “因为他们觉得买别人的更方便,而且那几家还可以从中牟利,”容重言也是开洋行的,怎么会不清楚那几家大买办们的心思,“至于国家利益?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的子女可都是往米英送的。” “干啥指望别人呢?他们不想做,你们自己做嘛,我记得书里有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皇帝都紫禁城赶出去了,为什么非要对另一帮你们根本不服气的人磕头呢?难道头上不顶个爷爷,就不会做事啦?” 艾阳笑嘻嘻的发表着自己的观点,“我没读过几天书,外头的事也不怎么懂,就知道从我记事到现在,换了好几个督军了吧?” 容重言跟柏广彬都不说话了,他们是希望华国能真正走出来一位领袖,带着他们这些希望华国再不被人欺负的百姓往前走,可就像艾阳说的那样,皇帝都被赶走了,为什么非要对另一个人磕头呢? 容重言侧身看着艾阳,饶有兴致的问道,“你现在最想做什么?把你的罐头生意做到全华国?” “什么呀,我又不傻,我的罐头那么贵也就沪市的人可以买一买,也仅仅是偶尔尝尝,就是沪市乡下,我也是从来不寄希望的,”艾阳白了容重言一眼,沉吟了片刻,“刚才你给我说怎么玩枪的时候,也跟我说了,那些好枪都是外国人造的,我就想,是不是华国人就比外国人笨呢?为什么咱们自己不造这些呢?都从国外买的话,哪天人家不乐意卖给咱们了,到时候怎么办?大家扔飞镖吗?” “还有这汽车,也是外国的,飞机也是外国的,好像你开工厂用的机器,也是外国的,什么时候咱们自己也做一做这些生意啊?就算不去挣那些外国人的钱,起码不让他们挣咱们的钱不是?”艾阳天真道。 柏广彬被艾阳的话说的再次长嘆,“谈何容易啊,就不说资金,就说技术,还有,” “技术,咱们的大学生都不会吗?留洋的那些呢?如果送他们留洋,还什么也不会,那送他们出去干什么去了?” 艾阳可不这么认为,为什么做事之前非要先设想种种困难呢?“我可能因为什么也不懂,才在这儿信口开河,打个不怎么恰当的比喻,我才到信河庄子的时候,那庄子上的管事都想着怎么坑我,十六铺水果行的老闆受了梁家的影响,连果子都不收我的,如果我只看见这买卖做不成,我一个女人抛头露面会被人欺负,那就只能一个办法了,”
第110页 艾阳拐了个弯儿继续道,“那就是卖了信河庄子,拿着钱到沪市来,可我一个孤身女子,又年轻貌美手握巨资,到了沪市没准儿先遇到拆白党,可如果我带着钱回高湖,那肯定会被我哥抢走我的钱,再把我卖给别人,” 她轻轻的摁了下喇叭,“这么一说,我除了死,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容重言伸手握住艾阳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艾阳的话句句是实情,再往前说,如果她是个畏难的人,在嫁进梁家之后,最安全的办法就是低头认命,乖乖的为二房生孙子了。 柏广彬没想到艾阳这么好口才,“我的妈呀,你这叫没读过书?” “不敢不敢,我比你小的多,这便宜不能占,”艾阳龇牙一笑,一踩剎车在梁公馆前停下。 他们来前已经给安梅清两口子打了电话了,但杨妈几个看见从车上下来的艾阳还是惊讶的张大嘴,艾阳沖杨妈挥挥手,“杨妈,好久不见。” “好久,”杨妈下意识的接了一句,才突然想起来艾阳现在是安梅清的朋友,“咳,李小姐好,”她偷眼看着站在艾阳身边的容重言,想不通这两人怎么凑一起了。 梁维华从看见艾阳,就晴转阴了,他在安梅清身边小声嘀咕道,“怎么哪哪都有她啊?” “当然有我啦,顾老闆下帖子的时候,特意说了,叫重言带我一起去开开眼界呢,”艾阳十分看不上樑维华,心道作者在歌颂“真爱”的时候,真的没必要给女主弄这么个傻女婿,难道两个优秀善良的人,就不能过不到一起? 安梅清的注意力果然被艾阳“开车”给吸引了,“你开车来的?” 艾阳得意的眨眨眼,“是啊,安小姐会不会开车?我觉得很好玩。” 安梅清摇摇头,“我觉得那东西挺可怕的,而且家里也有司机,”她才不做这些呢,“你其实可以让重言给你安排个司机的,不必什么都自己动手,”这对容重言来说,也是举手之劳。 “可我喜欢自己动手的感觉,”艾阳看梁维华已经拉开车门儿了,推了推安梅清,“我不认得路,你们先走,我在后头跟着。” 容重言却不肯再让艾阳开车了,“那边人多的很,你还不十分熟练,我来开吧。”他不愿意大家以为他拿女朋友不当回事。 …… 等容重言他们到的时候,顾励行已经在跑狗场的大门口等着了,看到两辆车停下,何林快步过去,帮安梅清拉开车门,“安小姐好,没想到安小姐肯赏脸。” 安梅清淡淡的点点头,就听见后头车喇叭响起,她回头一看,原来郑允光跟叶致宁也到了,后头还跟着两人的妹妹郑嘉惠跟叶兰安。 郑嘉惠跟叶兰安看到安梅清,立马跑了过来,“梅清姐你也来了,真是太好了!” 安梅清笑了笑,“在家闲着,广彬打电话说重言跟顾老闆要一起看跑狗,我就跟着过来了,”她对这种有些残忍的游戏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但顾励行跟容重言愿意握手言和,她当即就觉得过来了,她要亲眼看看,顾励行到底有没有在骗她。 郑嘉惠看了一眼站在容重言身边的艾阳,“梅清姐,那是谁呀?哪家的?” 艾阳今天穿了件过膝的裘绒大衣,里头是一件羊毛衫,并没有像这会儿的时髦小姐把头髮烫成捲曲的花样,而是将一侧的头髮用珍珠夹子卡在耳后,露出白皙如玉的耳朵来,虽然她连只耳坠都没戴,但那一抹雪色,晶莹温润,胜过任何珠宝。 郑嘉惠自负美貌,可看到艾阳,不由生出淡淡的敌意,“我竟在圈子里没见过她,看肤色又不像是南洋回来的,兰安,你认识吗?” 安梅清笑道,“这是李小姐,李艾,重言的女朋友。” 不只是郑叶两位小姐,郑允光跟叶致宁也在看艾阳,他们跟容重言一起长大,自然没有那么多顾忌,“这就是李小姐?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郑允光沖容重言挤挤眼,“广彬那天晚上就给我们打电话了,不过还非要叫我们装不知道!” 当时柏广彬提起艾阳,可没有什么好话。 容重言握着艾阳的手,指着郑叶介绍给她认识,又沖二人道,“李艾,我女朋友。” “哈,幸会幸会,”郑允光跟叶致宁同时干笑两声,用余光去看他们的妹妹,今天他们带出来的都是自己的同父异母妹子,也是家里最漂亮最会讨人喜欢的两个,目的么,当然是容家少夫人这个位置了。 不过这两个都不是他们的亲妹子,而且两个妹妹跟容重言也没少见,要真的有发展可能,早就成了,还用一直耗到现在,因此他们两个并没有觉得有多失望,反倒是郑嘉惠跟叶兰安,同时黑了脸。 艾阳懒得理会这些小姑娘们的眉眼官司,晃了晃容重言的手,“咱们进去吧,顾老闆久等了。” 顾励行也在观察郑家跟叶家来的两位小姐,不过他真的很失望,有安梅清在,这两位就跟两只绣花枕头一样,甚至连乡下来的艾阳都不如,这喜怒上脸的样子,一看就是姨娘养的! 这样的女人,除了姓氏之外,真的挑不出一丝优点了。
第111页 柏广彬瞪着顾励行,半天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听说这跑狗场是顾老闆开的?啧,一看这生意就红火的很,这人啊一有钱,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松沪军的军备都敢插手,怎么的?改天我带着弟兄一起过来看你跑狗?我那些兄弟都是些穷棒子,押钱是不能够,不过可以这样,哪只狗跑的慢,我就当场毙了它,给兄弟们炖着吃了!” 顾励行被柏广彬威胁的面色铁青,但今天他是主,来的都是客,他又要向大家展示他们兄弟和睦的假象,只得干笑着沖柏广彬一抱拳,“顾某在这儿给柏团长赔罪了,底下人一时冲动,大错已铸,还请柏团长高抬贵手,这样吧,今年离开春已经没多少天了,明年的棉衣被服,我们洪门包了!” 再厉害的流氓,也怕官府,不然为什么一心要洗白上岸呢?顾励行深悔自己太冲动了,没收拾得了容重言,又得罪个柏广彬。 艾阳抬头看了看容重言,这顾励行也算是能伸能屈了,还顺道想拉拢一下柏广彬,只可惜只要他不死了对安梅清下手的心,就休想打动得了柏广彬。 “梅清姐,这李艾到底哪儿的啊,”郑嘉惠拉着安梅清落在后头,小声道,她看安梅清对艾阳的态度,明显是认识的。 “呃,这个嘛,”安梅清有些不知道自己解释,而一旁的叶兰安已经跳了起来,“我想起来了,那个,跟梁少登报的不就是叫这个名字?” 郑嘉惠差点儿给叶兰安一巴掌,胡说什么呢?可能吗?“梅清姐你别听她胡沁,这丫头年纪小,说话不过脑子。” 艾阳已经将郑嘉惠跟叶兰安的话都听到耳里了,她不愿意让安梅清尴尬,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是,我就是那个跟梁少登报解除关系的李艾,也是重言的女朋友。” 梁维华在旁边脸都青了,他狠狠的瞪了艾阳一眼,很光荣吗?是因为跟自己离婚了还是因为攀上了容重言?“走吧,咱们进去吧。” …… 顾氏的跑狗场也就足球场大小,用白石灰划了六条赛道,艾阳他们进去的时候,里头已经坐满了人,“这儿生意可真好。” 顾励行领艾阳他们在包厢里坐了,没多大功夫,几个穿着灰色长衫脚踩黑布鞋的年轻小伙子各牵着一条半人高的格力犬走进场内,观众座上的看客都站了起来,冲着六条狗指指点点,似乎在检阅评说。 容重言他们是贵宾,自然有先天的优势,牵狗的小伙子缓缓绕场一周之后,在容重言他们跟前停下来,容重言歪头看着艾阳,“你准备买几号?” 艾阳对格力犬还真是多少有些认识,这是世界上跑的最快的狗了,说的再通俗点,做为可以驭风而行的异能者,她都跑不出六十公里的时速来,她记得自己曾经被一只变异的格力犬追过,因为变异的原因,原本并不兇勐的狗,非要跟她来个不死不休,为了能杀了它,她当时也是狠狠脱了层皮! 艾阳很认真的将每只狗都看了一遍,“我选五号,你呢?” 容重言又不懂这个,他过来的目的也不是赌狗来的,“那就选五号吧。” 说完掏出钱夹,“买五号,一百块。” 柏广彬像模像样的跑过去一只一只仔细端详了半天,才沖座位上的安梅清道,“梅清姐,我觉得五号跟六号都不错,你要买哪只?” 安梅清根本不喜欢这种活动,对输赢也没有兴趣,她一指三号,觉得那只狗的眼睛水汪汪的,“我买三号,二十块吧?维华你觉得呢?” 梁维华无所谓的点点头,从皮夹子里掏出钱递给侍者,“二十块三号。” 顾励行看着跟自己兄长商量的两位小姐,笑道,“其实六号就挺好的,之前拿过好几个头名,今天它的赢面最大。” 郑嘉惠跟叶兰安交换了个眼神,沖顾励行嫣然一笑,“那就听顾老闆的吧,我们一人买五十块。” 六号一定能赢? 艾阳的目光落到她选的五号上,她招手叫过侍者,询问了一下五号的成绩,才知道比起六号这员“老将”,五号只是崭露头角的新人,但体质跟速度都不错,下场几次,二名三名都拿过,不是没有拿过第一。 “你要不要换?”容重言在艾阳耳边道。 艾阳摇摇头,都买了再换多伤五号狗狗的心啊,而且是在顾励行说六号赢面更大之后?“得给新人一个机会嘛,五号以前赢不了,不代表这次也不能赢。” 郑嘉惠心里轻嗤,买错了就买错了,不过是一百大洋,还不是她自己掏的,何必非要死撑着面子呢?大家本就是出来玩的,越死要面子,越显得小家子气。 她微微一笑,欠身沖艾阳道,“李小姐没必要这样的,虽然一百块算不了什么,但大家出来玩就是图个开心,要是输了多没意思?” 她看了顾励行一眼,意味深长道,“顾老闆可是行家,他都说了六号会赢的。” 容重言是她一早就看好的金龟婿,虽然他们一直没有什么发展,但她相信最终容重言也只会在上流圈子里挑选人生伴侣,而不是像艾阳这种乡下来的女人,所以她只要表现的善良大度就可以了。 为了表现自己没有私心,她甚至都没往容重言身上多看一眼。
第112页 其他人都听懂了,连安梅清都问顾励行,“买好还能换吗?我买的少就算了,小艾的给她换了吧。” 顾励行笑着沖侍者点点头,“帮容老闆把号码换了。” 艾阳看了容重言一眼,“重言,你要换吗?”如果他要换,那她就自己掏钱买五号好了。 容重言冲过来的侍者摆摆手,“就要五号了。” “嘁,你别管他们了,不就一百块钱嘛,重言哥还能输不起?” 郑嘉惠见叶兰安要说话,一拉她小声道,“就当哄李小姐开心了。” 哄自己开心?一百块? 艾阳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郑叶两人一眼,不喜欢她直接说多好,非要搞这一套,“重言,我觉得五号今天带着冠军相呢,”她抬头看着侍者,“这会儿的赔率是多少了?” 侍者出去了一会儿,进来道,“五号是一赔六,六号是一赔三,三号是一赔七。” 这生意能做啊,艾阳笑眯眯的从口袋里拿出二百块钱,“我再添二百,给自己买个开心。” 一出手就二百?郑嘉惠笑了笑,按住已经变了脸色的叶兰安,“李小姐不必如此,二百块可以办许多事呢!” 顾励行轻笑一声,这女人还是女人,一个个笑眯眯的,却都恨不得摁死对方,“可不是么,李小姐虽然开了个罐头厂,但到底是小本生意,输二百块可不像挣二百那么开心。” “原来顾老闆是看死我会输了?你这个跑狗场老闆就这么认定了六号一定会赢?”艾阳噗嗤一笑,“还是你是开饭馆的怕了大胃王?” 顾励行无奈的嘆了口气,“李小姐说的哪里话,我们这儿的格力犬都是从外国运回来的,每只赛前都会让兽医给仔细检查过身体,我不过是怕有人输的多了,坏了大家的兴致,既然李小姐对自己的眼光这么有信心,” 他从兜里掏出三百块来,“我添三百,让李小姐多赢点儿。”说着示意侍者给自己买了六号。 小子,就沖你这态度,就算是五号跑不了头名,六号艾阳也不会叫它拿第一的,“谢谢哈顾老闆,您真是阔气!” 刚才郑嘉惠在装大度,一直不给叶兰安说话的机会,她甩开郑嘉惠的手,叫过侍者,“那我也让李小姐多赢点儿吧,我再加五十,买六号!” “叶小姐你也太小气了,才加五十,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叶家没钱呢!”艾阳嫌弃的看着叶兰安,又沖郑嘉惠道,“郑小姐要不要也添点儿?” 她拿手指捣了捣身边的容重言,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诶,重言,我对沪市不熟,叶家跟郑家谁家钱多啊?” 郑充光跟叶致宁差点儿没把鼻子气歪了,这是故意挑拨啊! 柏广彬因为上午跟艾阳聊枪,这会儿觉得她可比郑叶二人顺眼多了,何况她还是容重言的女朋友,“来来来,我也买一百五号,跟着李小姐买个开心。” 这女人的事,你一个大男人掺和什么啊,郑允光瞪了柏广彬一眼,“让她们玩,咱们赌下一场。” 柏广彬也不在乎这百八十块,“下场我再买,先说这一场的!我觉得没准儿今天就是李小姐赢了呢!” …… 一声哨响之后,就见一只像兔子一样的大狗率先沖了出来,随后发令枪起,只见六只格力犬如离弦的箭一般沖了出来,奔着前头狂奔的兔狗就去了。 容重言怕艾阳不懂,在她耳边道,“格力犬最喜逐兔,所以狗场特意养了这种长的极像兔子的兔狗,在前头当饵。” 艾阳嗯了一声,目光完全集中在已经一马当先的六号跟五号身上,看来这场的冠军真的要在它们之间产生了。 “快跑,六号快跑,”叶兰安已经激动坐不住了,直接冲到赛道旁的栏杆前,沖赛道里挥舞着帽子。 艾阳失笑道,“就跟六号能听懂一样。” 他们贵宾席就在终点附近,赛程还剩下一圈儿,六号已经明显领先五号半头了,叶兰安得意的回头,“李小姐不好意思,没办法叫你开心了。” 艾阳抿嘴一笑,没理叶兰安,到底谁会先冲线,得到最后一秒才知道不是? 最后一圈六号一狗当先冲过来的时候,整个赛场都沸腾了,连没有买六号的安梅清,都紧张的伸长了脖子,嘴里喃喃喊着“六号六号。” 顾励行斜睨了艾阳一眼,这丫头还真能装,都到这份儿上了,还纹丝不动的,但紧抿的双唇还是出卖了她,也是,三百块钱进去,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的。 “啊,怎么回事?” “呀!” “嗐!” 顾励行看到跑在最前头的六号突然不知道被什么惊着了,高高的跳了起来,等它落地之后,晃了晃神,犹疑了一瞬才又在饲养员的唿喝之下跑了起来,但就这须臾功夫,五号已经冲过了终点线,赢得了整场比赛! “怎么回事?” “怎么搞得?” 六号是大热号,这突然狗失前蹄,整个跑狗场喊声震天,顾励行站起身来,沖身边的何林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艾阳微微一笑,“顾老闆,您不会捨不得叫我这做小生意的发这个财吧?”
第113页 就照之前的一比六,她这一把,能赢一千八,怪不得有些人会沉迷其中呢,这钱来的太快了,尤其是她这自带作弊器的,简直是来捡钱的。 顾励行哼了一声,“放心,不过是一场比赛。” 容重言看着已经笑逐颜开的艾阳,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就这么开心?” “那是,我不就是来寻开心的嘛,现在寻到了,当然开心喽,而且,”艾阳看着脸一个比一个黑的郑嘉惠跟叶兰安,“我不能辜负那些希望我开心的人不是?” “李小姐,你怎么知道五号会赢的?”柏广彬都笑成瓢了,柏家是不缺钱,但他一个团长军饷有限,何况就几分钟功夫,就有六百进帐,“这也太赚了!” 艾阳伸手抱住容重言的手臂,“因为我身边坐着财神呀!” “哈哈,你说的对,容财神在这儿坐着呢,咱们能不赢嘛!”柏广彬晃着手里的号票,“咱们要不要再来一次?” “不行,”容重言已经站起来,他把柏广彬手里的号票跟艾阳的号票递给一旁的侍者,让他替他们兑钱,“适可而之,赌场上哪有长胜将军?不然你当这里是善堂?” 柏广彬在钱上并没有太重的贪慾,嘿嘿一笑,“重言说的对,那咱们就不玩了,”他沖一旁的安梅清道,“梅清姐,我发了笔小财,请你吃饭?还有梁少。” 梁维华这个心情啊,先是懊悔没有跟着大家买六,现在又庆幸自己没买六,不然更丢人,“谢谢了,我看梅清累了,要不咱们回去?” 郑允光跟叶致宁这一场根本没买,这会儿一看这么刺激,哪里肯走,非要大家再玩一场才行,容重言也不强求,拉着艾阳再次坐下,但这次他们只当个看客,再没下注。 没有艾阳的掺和,顾励行推荐的号码如愿赢了比赛,但因为有前车之鑑,郑允光叶致宁还有梁维华,都只买了五十块的,赢的也不算多,算是给这场跑狗场之行画了个圆满的句号。 “今天是我请重言出来玩,要是叫大家这么走了,就是我这个主家的失礼了,一起去自由饭店吃点东西晚上跳舞怎么样?这快过年了,米国人也入乡随俗,那里天天都有舞会。” 见容重言没接话,顾励行笑道,“重言给哥哥个面子,今天我可是专门跟你赔罪的。” 容重言笑了笑,低头问艾阳,“你累不累,要不要过去玩玩?” 艾阳点点头,“顾老闆一番好意,咱们要是不去,就太不识趣了,走吧,我可不会跳舞,你要好好教我啊师傅。” 艾阳为了缠自己教她拆枪,可是叫了好多声师傅的,想到当时的情景,容重言心里一盪,忙轻咳一声,“好,我好好教你就是了,得一英才而育之,是为师的一大乐事。” 郑允光都要被容重言两个给酸死了,他凑到叶致宁跟前,“这真是千年铁树开了花,就跟老房子着火没两样,瞧他一脸荡漾还硬装的样子,头一回看见女人吗?” 第48章 叶致宁被郑允光接二连三的比喻逗的哈哈大笑, 他捣了郑允光一拳, “开重言的玩笑, 你可小心挨揍,”他压低声音道, “这开花总比不开的强, 知道了女人的好, 以后才会看见更好的女人,” 叶致宁的目光落在郑嘉惠跟叶兰安身上,“咱们家的才会有机会不是?” 郑允光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算了吧, 就她俩,我都看不上,重言能看上?你说她们跟李艾是比脸呢, 还是比身材?就算是厉害劲儿,跟人家也没得比!你说她俩打人家一个,也是她俩输,你信不信?别看比李艾长的高, 要不咱俩打赌?” 当哥哥的这么肆无忌惮的嫌弃自己的妹子, 叶致宁笑不可抑,“哪有拿自己妹子打赌的?你当是斗狗啊?” 但他心里也是承认,艾阳不但长的漂亮,最重要的是, 她在他们这些豪门子跟前, 一丝一毫怯懦跟自卑都没有, 这种气质绝不是就因为傍上了容重言就立马有的,但即便如此,叶致宁也不认为艾阳会嫁进容家,“汪夫人是不会同意李艾进门儿的,你放心吧,将来能进容家的,只有咱们这样人家的小姐!那个李艾,撑死了就是个外室,你还担心什么?” 安梅清把郑允光跟叶致宁的嘀咕都听在耳里,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位小姐,心里嘆气,自己都听见了,她们怎么会听不见?可听见了却能当没听见一样,说明她们也是这么想的,安梅清摇摇头,她当初就是不愿意遵从家里“门当户对”的安排,才跟梁维华谈起了恋爱,并执意嫁给了他。 郑允光跟叶致宁说话的声音怎么能瞒过艾阳,她不在意的笑笑,还拿她们打赌,她把他们几个梆一块儿揍都不带用异能的。 至于他们算计的娶啊嫁啊的,艾阳脑子里就没这样的概念,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容重言为什么“门第”之别,娶了别的女人,那他们分开就好了,前世的经歷告诉艾阳,在生死跟前,什么都是小事,爱情更是如此,多少人为了活命,亲手将自己的前一刻还海誓山盟的爱侣推到丧尸群中? “笑什么?”容重言为艾阳打开车门。 “没什么,就觉得挺好笑的,”艾阳沖容重言眨眨眼,“你的朋友们真的很有意思,哈哈~”
第114页 这回柏广彬可不坐容重言的车了,他跑到安梅清身边,“梅清姐,我坐你们的车。” 安梅清点点头,“好啊,怎么了,你有话跟我说?” 柏广彬帮安梅清拉开车门,“也没有什么,就是好久没见梅清姐了,大家一起聊聊,”他看了一眼脸已经黑下来的梁维华,“呃,对还有梁少!梁少在工部局怎么样?我记得你去在华文处呆了几年了,升职了没?”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安梅清嗔了柏广彬一眼,“工部局那种地方,并不是唯才是用的,维华也就是混个日子,我还想着要不让他换个工作,去学校当老师也挺好的。” 梁维华已经在心里咬牙了,当什么老师?他才不要当老师,梁家缺的不是教书先生,而是能在政府或者是工部局这样的地方说得上话的人,偏安家人就是觉得他没有这方面的才能,硬是压他。 就听柏广彬道,“当什么老师啊,梅清姐你已经在教书了,梁少何必也去教书呢?工部局那边不行的话,可以去市政府啊,华界那边还是很缺像梁少这样的人才的,不然来我们松沪军,我们也很需要像梁少这样的读书人的!” 军队里从上到下都被大老粗们给占了,柏广彬都是里头有名的儒将了,“梁少要不要试试?就是环境苦一些,但不论是文书还是战勤,都需要你这样的。” 去军队?梁维华心中微动,但旋即又把这个念头打消了,说是文职,但万一上了战场呢?他们梁家两房,可就剩他一根独苗了,“唉,还是算了吧,我家里也不会同意的,不过华界那边我倒可以去试试,华国人嘛,最好还是为自己的国家工作。” …… “又想起来什么开心事了?”容重言见艾阳一直扬着唇角,似乎在想什么高兴的事,忍不住问道。 “啊?”艾阳是在留神听几辆车里的谈话,顾励行那边一直很沉默,郑家跟叶家的车子里,不外乎是哥哥妹妹在议论她跟容重言到底能不能长久,他们跟容家联姻的机率有多高。 郑允光跟叶致宁看法还不完全一样,郑允光似乎不喜欢他这个异母妹子,言辞间这两人的生母并不和睦,能带着郑嘉惠出来已经算是尽到了兄长的责任,对郑嘉惠提出的让他帮忙的建议根本充耳不闻。 叶致宁这边要好一些,但也是在劝叶兰安收敛性子,最好大度一些,多跟着安梅清学一学。 安梅清这边就搞笑了,梁维华对工部局的工作不满意,但又怕死,“我只要一想到出来看个跑狗,就挣了上千块,就忍不住要笑,” 艾阳当然不能告诉容重言自己在“听墙角”,随口找了个理由,“其实顾励行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我年前罐头厂忙活成那样,毛利也没有挣到一千呢,落我手里的就更少了,哎,你说,我要不要隔一阵子就来这儿转一圈儿啊!?” “不行,十赌九输,如果你不信,可以去自由饭店上头的赌场看一看,多少人在里头倾家荡产甚至连命都搭进去了?”容重言一脸正色,“今天那只六号的狗是突然出了意外,不然的话,你那二百块肯定赔进去,但意外哪有次次都会发生的?” 见艾阳不吭声,容重言怕自己口气重了让她不高兴了,缓声道,“你那个罐头厂也是因为才开,前期一直在投钱才会赚的少一些,等明年你的果醋果酱都上市了,肯定会更好的,到时候你把信河旁边的地也买下来,正式建个厂了,我叫俊生过去帮帮你。” 艾阳也就顺口胡说,没想到容重言就当了真,她心里安慰,笑着在容重言肩上蹭了一下,“我就那么一说,哪会真去啊,这次是你们都在,如果我自己去,还一下子赢了这么多,说不定都出不了跑狗场呢!我虽然胆子比别的女人大,但一点儿也不傻,你就放心吧!” 她扬头看着容重言清俊的侧颜,“我就算是想赌,也去自由饭店上头的赌场,到时候真输的倾家荡产了,就跟那边的经理说:把你们容老闆叫来!” “叫来做什么?”艾阳说话时温香的气息轻轻的拂在容重言脖颈间,像一支绒绒的羽毛撩在他的心尖儿上,容重言舔了下发干的嘴唇,握紧方向盘,“叫我拿钱给你翻本儿吗?” “不,我要钱债肉偿啊!” “吱~~!” 容重言一打方向盘把车子停到路边,他转头狠狠的瞪了艾阳一眼,“你这个丫头!我开车呢!还有,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那样的词,他听都没听过,容重言都不敢看艾阳了。 艾阳嘻嘻一笑,“反正这路上又没有人,咱们的车是最后一个,”她伸手捏了捏容重言不知道气红的还是吓红的羞红的脸,“如果你不开车呢?” 如果这样容重言再不为所动,那他就是死人了,他伸手一把揽了艾阳的腰,直接将她提起来贴在自己身上,低头吻住她的唇,从最初的浅尝辄止,到后面的越陷越深欲罢不能,一直到两人都心如鼓擂气踹吁吁,容重言才放松了手臂,哑声道,“以后不许这样了,太危险。” 艾阳抚着容重言黑而直的眉长,他的轮廓生的极好,鼻樑挺直,因为刚才吻了自己,薄薄的唇上水光氤氲,“可我忍不住啊!谁叫你长的这么好呢?”
第115页 容重言感觉自己都要疯了,“你是不是不想去自由饭店了?反正他们都头前走了,咱们回去也可以。” “嘁,”艾阳俯在容重言肩上短促的轻笑,“我错了,我想去自由饭店,要不我开车?” 容重言不自然的拽了拽身上的大衣,挺了挺胸膛道,“不必了,我来开,你坐好,不许再说些胡说八道的话。” 艾阳不满的翘着嘴唇,“我说什么话了?是你在胡思乱想吧?我这人可从来都是有一说一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像你,心里想什么都不肯说!” 容重言无语凝噎,他算是看透了,自己永远都赢不了这位小女朋友,“不许再说这个了,不然明天不让柏广彬带你去他们军部靶场!” “诶,你觉得梁维华这个人怎么样?”艾阳立马识趣的换话题。 梁维华?容重言有些猜不透艾阳的意思,“怎么了?为什么要问这个?” 艾阳眯着眼靠在车窗上,“没怎么,就是觉得他有点儿配不上安小姐,想不明白安小姐为什么要嫁给他?下嫁能更幸福?不一定吧?” “或许她是这么想的吧,其实梁维华没什么大志气,但对梅清姐还好,家世虽然比不上郑家叶家,但也不是拿不出手,其实关键要看他们两个的感受,梅清姐开心就好了,”容重言道。 艾阳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她是不是真的开心,其实你们并没有人真正的关心,你们看到的顶多是表面现象,就像当初梁家逼梁维华娶我,安家有人站出来给安梅清撑腰吗?如果安家人出来说不行,梁家敢吗?” 容重言没细想过这些事,有安家在,梁家绝不会亏待了安梅清,“可能安先生跟两位师兄还是觉得梅清姐毕竟已经嫁人了,而且你又是去做二房太太的,按他们兼祧的说法,你跟梅清姐是妯娌。” “妯娌,还朋友呢,”艾阳呸了一声,“不管以什么名头美化这种关系,都改不了两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真相,不噁心么?当然,男人是不会觉得噁心的,他们会觉得这是齐人之福,安家?你们尊重的那个安先生,当代大儒,好像也支持一夫多妻吧?他自己好像小老婆就有好几个呢!” 安先生是容重言尊敬的人,“安先生是清末的状元,自然还保持着过去的思想,其实如果梅清姐立场坚定,安家也未必不会支持她的选择,现在都新时代了,梅清姐那样的,就算是离开了梁家,也照样能再嫁一个良人。” 容重言用余光看了一眼兀自愤愤的艾阳,“你这样坚决的,不就挺好么?你也算是新女性的榜样了,离了梁家,过的比以前更好!” 这不是应该的么?艾阳嘆了口气,“我那天听司机说,容家之前的共挽园,是准备拿来办大学的?” 容重言点点头,“父亲在时就有这个打算,只是那时他跟母亲还住在那里,现在母亲搬出来了,想完成父亲的遗愿,” 容重言声音里带着一丝黯然,“父亲也是苦出身,没有读过多少书,最羡慕的就是读书人了,他老说如果让他也读个大学,肯定能把容家的生意做的更大,我是想要做就不能太过敷衍,那园子当大学还是有些小了,所以想把周围的地买下来,扩建之后再说,” 他自失的一笑,“只是容家要买地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周围的地价一下子就涨了两三倍,我一生气,就把这事儿放下了,其实我一直叫人留意着呢,等大家的热情削减之后,再说吧。” 这些人真是,也不看看容重言是要做什么,就想着发财了,“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 “你说,”反正艾阳总是有奇思妙想,没准儿就又给他打开新思路呢。 “办大学不一定非要办综合大学嘛,看咱们目前最需要什么样的人才,就重点培养啊,校园校舍这些硬体哪有师资力量重要?与其把钱花要买地盖房上,还不如想办法多从国外请一些教授过来,” 见容重言在专心听自己的话,艾阳又道,“要不再换个角度,办成女校,给华国的女人们多一条受教育的路,我觉得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忍受男人三妻四妾拈花惹草的,不信给她们读书工作的机会试一试?” 容重言赞嘆的伸手抚了抚艾阳的头,“过完年我送你去读书好不好?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他真的很想知道,如果艾阳像安梅清那样读很多书,成为什么怎么样的人。 “不好,我不需要,你别以为我就读过三字经百字姓啊,诗词歌赋我兴许不懂,但我,”她懂什么呢?艾阳一时语塞,懂杀丧尸? 知道怎么样才能以最少的付出消灭最多的敌人? “反正我懂的多着呢,”艾阳把头偏到一边,“不过你要真的请什么枪械专家之类的人过来,那我可以去听听。” …… 顾励行他们在自由饭店门口等了许多,容重言的车才缓缓开了过来,顾励行看着扶着艾阳下车的容重言,笑道,“重言真的是将李小姐当宝贝一般了。” 容重言笑望一脸理所当然的艾阳,“是啊,因为她值得别人这么对待。” 郑嘉惠脸上一僵,就算是她要当贤惠的大妇,也不希望丈夫有独宠的外室啊,“这会儿还有点儿早,听说重言哥在上头开了间赌场,我们还没去过呢,要不你带我们一起去看看?”
第116页 艾阳笑眯眯的捏了捏容重言的手腕,这可不怨她,是别人想去玩的。 “走吧走吧,咱们今天就是过来彻底放松的,我今天只赢了一场太不尽兴,在重言这里得再赢些才行,”听到赌钱,郑允光满脸放光,比起跳舞,他喜欢泡在赌场里。 容重言点点头,“我平时不太玩这些,允光你是行家,几位女士就交给你了。” 郑允光看了一眼顾励行,“有顾老闆在,我哪儿是行家啊,不是班门弄斧嘛!” 赌是洪门一大收入来源,顾励行自幼就被顾千山交到管赌场的老兄弟那里受过几年的训练,不论是骰宝、牌九、番摊,还是西式的二十一点,□□,都是手到擒来,“我还是头一次到重言这儿来,” 他微笑着上了电梯,“还不知道重言这里都玩些什么呢,我是老派人儿,那些洋玩意儿不怎么在行。” “我这里也有骰宝跟牌九,顾老闆喜欢怎么玩就怎么玩,”容重言不以为然的一笑,“也让大家开开眼界。” 艾阳对抢赌客在行,对怎么赌却是一窍不通了,跟着容重言他们进了顶楼的赌场,她剎时被眼前的金碧辉煌给震惊了,“有必要这么奢华吗?” 叶兰安噗嗤一笑,“瞧李小姐说的,你是第一次来吧?这哪儿不奢华,赌场也得把架子撑足了,不然谁敢来这儿赌钱啊?” 她从女招待手里拿过自己的筹码,一拉郑嘉惠跟安梅清,“咱们去玩角子机,” 安梅清回头看着艾阳,“小艾跟我们一起吧,那个很简单。” 艾阳摇摇头,只有安梅清的话她还考虑考虑,加上那两个,她才犯不着给寻烦恼呢,“这儿好新鲜,我先转转。” 顾励行看着被艾阳紧紧挽着的容重言,“重言喜欢什么?二十一点?咱们一起去玩两把?” 容重言一指已经跟两只奔向花丛的蝴蝶一样的郑允光跟叶致宁,“顾老闆跟他们玩吧,这些我真不行。” “你真不会啊?”艾阳看着一进赌场四散开来的一行人,觉得挺好笑的,“要不你找个你想玩的,我在一旁看看?” 还是算了吧,容重言发现艾阳好奇心强不说,胆子大,个性里还带着些赌性,所以他决定这种东西,艾阳还是学不会的好,“我没什么喜欢的,对我来说,赌场上赢钱,远没有看帐本每天挣了多少来的愉快。” 好吧,你是个真正的商人,艾阳跟着容重言找了个位置坐了,容重言问过艾阳,叫人送了瓶汽水给她,自己则陪在她的身边,两人一起坐看赌场里形形色色的赌客。 郑嘉惠没一会儿又把手里的筹码输完了,她装模作样的在叶致宁跟郑允光身边坐了一会儿,又站在顾励行身后看他玩了会骰宝,才走到艾阳身边从下,也叫了瓶汽水,“李小姐可以尝尝这里的莫吉托,” 她扫了容重言一眼,“重言哥在这赌场上也是很花心思了,调酒师是从英吉利特意请来的,还拿过奖呢!” 前世艾阳也喝酒,但她只喝烈酒,这一世穿越到小艾身上,艾阳对这身体对酒精的耐受程度一无所知,当然不会在这儿冒这个险了,“我不会喝酒,喝汽水就挺好的,”等回去了哪天倒可以试一试自己的酒量。 容重言笑道,“不会喝就不要试了,你那个脾气,万一醉了就麻烦了。” “我那个脾气,我哪个脾气啊?”艾阳眼一瞪,不满的沖容重言哼了一声,“人家很温柔的好不好?你什么时候见我发过脾气?我这个人最讲道理了,”她的不讲道理只留在背后。 “是是是,我错了,”容重言笑着投降,说起来他还真没见过艾阳沖谁大发脾气呢,觉得她脾气坏,大概是因为她太有想法了吧,打定的主意,任谁也别想改变,“我跟你道歉,李小姐最温柔大度,绝对不会跟我计较的。” 郑嘉惠在一旁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是容重言? 是,容重言在沪市上流圈子里,是出了名的精明强干,但也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对人从来都是彬彬有礼的,可他的谦逊有礼,也是一道屏障,将她们这些仰慕他的小姐远远的隔在了墙外,让她们看得见摸不着,休想走到他身边。 可现在容重言在做什么?嬉皮笑脸的哄一个下堂妇,乡下丫头开心?“李小姐,您别太过分了,” 郑嘉惠发誓她不是嫉妒了,她只是在生气,她真的很生气,艾阳怎么可以这么随意的对待容重言呢? 艾阳跟容重言这花枪耍的不亦乐乎,闲着也闲着不是?过完年两人一忙,再想这么成天腻在一起怕是不能够了,可这郑嘉惠冒出来干什么?训导主任? “我怎么了?”艾阳转着手里的汽水瓶子。 郑嘉惠胀红了脸,“重言哥对你那么好,你应该尊重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意对待,他不是你可以轻慢的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艾阳一手托腮,“尊不尊重得看当事人的感受,你看出来容重言生气了么?郑小姐,你真是太单纯了,我没有不尊重他,我们这也不叫轻慢,我们这叫,” 艾阳半眯的杏眼中满满的促狭之色,“打情骂俏!”
第117页 郑嘉惠几乎被气吐血了,“你,无耻!” 艾阳沖郑嘉惠翻了个白眼儿,“是我们请你过来坐的么?你跑我们旁边,还骂我们,你说我要是,” 艾阳晃晃手里的汽水瓶,笑眯眯的看着郑嘉惠,“把剩下的水倒你身上,你说是怨我呢还是怨你自找的啊?” 容重言差点儿笑出声来,但他绝不会做灭女友威风长别人志气的事,只叫过服务员,又开了瓶汽水放在艾阳身边,如果她真的倒了,回头没喝的了。 郑嘉惠本来还以为容重言会打个圆场,她好借坡下台,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做,气的两眼含泪,“你们,你们,” 艾阳也被容重言的操作给逗笑了,她抚了抚容重言的手指,以示鼓励,而郑嘉惠则被又一波儿恩爱气的扭脸儿走了。 “你呀,”郑嘉惠一走,容重言才笑道,“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艾阳不乐意了,“诶,容重言,我才十七,小孩子是我好吧?”虽然她是根刷了绿漆的老黄瓜,可她只要不说,谁知道呢?她才是最小的那一个! “哈,是啊,我有一位年纪小小的女朋友,”容重言发现自己真的经常忽略艾阳的年纪,“我以后会注意,我,” “好!” “厉害,真厉害,” 容重言的话被突然爆起的喝彩声给打断了,他往喊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赌场里的人都围了过来,根本看不见里头出了什么事,“去看看怎么了?”容重言沖身边的侍者道。 一会儿功夫,经理就跑过来了,“容爷,是顾老闆,在骰宝那连赢十二场了,”他抹了把头上的汗,这骰宝就是三只骰子猜大小,对庄家绝对有利的游戏,他们的荷官也是经过训练的老行家了,但在顾励行跟前,就跟个初入行的学徒一样,根本招架不住,“这简直是在踢场子啊爷!” 容重言轻笑一声,“不过就是点儿钱嘛,他赢了就给他好了。” 经理差点儿没被容重言的话给气背过气儿去了,“这哪是钱的事啊爷,”他拍拍自己的脸颊,“这是打咱们赌场的脸来啦!以后咱们赌场怎么称得上沪市第一啊!老客们会走的!” 哎哟他们这大老闆太难沟通了,“我给贵生哥打电话。” 艾阳摆摆手,“先等一下,经理您贵姓?” “免贵姓杨,”杨经理一脑子门汗,哪有功夫跟艾阳寒暄,他得赶紧找续贵生,看看他还认得更厉害的行家不。 “杨经理你先别急,这才几局啊,你们就换人,不让人觉得咱们赌场输不起嘛,何况等续经理过来,人家只怕都又赢十二场了,”光听里头的声音,艾阳已经大概弄明白了这骰宝的玩法了,她一拉容重言,“走吧,顾老闆大发虎威,咱们过去捧捧场去。” 容重言也知道对于这个赌场来说,自己也只是个挂名老闆,续夫人并没有叫他真正插手这里的生意,“杨叔你去吧,别急慢慢来,开赌场的怕人赢,传出去不成了笑话了?” 要是叫人连赢几十把,那才成了笑话了呢!杨经理嘆了口气,跑办公室给续贵生打电话去了。 …… 艾阳站在人堆儿里看着顾励行又赢了几局,大概已经猜到顾励行能赢的原因了,他是在听骰子落地的声音,来判断大小的。 “你们的骰子有问题吗?”艾阳知道问容重言是绝对问不出窍道来的,看见杨经理急匆匆的过来,悄悄过去小声问道。 “啊?”杨经理急了,“李小姐千万别胡说,没有的事儿!”如果用灌水银的,被发现一次,就别想再在沪市立足了。 艾阳点点头,又悄悄的走到容重言身边,继续看顾励行表演,她不但是看,而且也在默默的学习跟掌握规律,她是风系异能,听觉要优于常人许多,很快就听出来了,不同骰子落下时声音的不同。 艾阳站在不远处印证了几把,顾励行已经连赢二十三场了,对面的荷官已经满头大汗,几乎要虚脱了。 艾阳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在骰盅落下的那一刻,一股小风从顾励行耳边拂过,这一把,顾励行竟然什么都没听到。 顾励行晃了晃神,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容重言,“不好意思,一时兴起忘了时间,也忘了自己赢了几局了,好久没遇到这么好的先生了。” 掷骰子的荷官也是一头汗,“是啊是啊,顾老闆绝技,小的真是长见识了。” 郑嘉惠撇撇嘴,沖身边的叶兰安道,“还说这是沪市最大最先进的赌场呢,我看也不过尔尔,也就骗骗咱们这些什么也不懂的傻子罢了。” 郑允光一脸崇拜的看着顾励行,“顾老闆神乎其技,您收不收徒弟啊,”只要学会这一手,他就可以在沪市各大赌场横行了。 艾阳看着顾励行志得意满的样子,心里十分不屑,就听顾励行哈哈一笑,“过奖了,今天我也是运气好,”他沖容重言道,“重言别介意,我没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你这个男白莲,艾阳眨着眼睛看着顾励行,“顾老闆,这把还没开呢,这次你猜大还是小?” 顾励行这次什么也没听出来,准备借着说话的机会,直接结束了赌局,把这一局混水摸鱼给弃了,没想到艾阳却在这儿叫真儿,他大度的笑了笑,“不管它了,就猜小吧。”
第118页 荷官伸手开盅,当看到骰盅里的点数,惊讶的都说不出放来了,他抬眼四下看了看,“四五六,大!” 荷官开盅的时候,顾励行也一直在紧盯着他,就在骰盅落地的那一瞬,他居然什么也没有听到,顾励行怀疑是这荷官输急了,动了手脚,但现在看,他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运气运气,这不,用光了。” 顾励行哈哈一笑,“是重言里这旺我啊。” “顾老闆,原来你连赢二十三局,是靠的运气啊?我还以为是靠技术呢,” 她摇了摇容重言的手臂,“重言,要是说运气这东西,再没人比我好了,今天我在顾老闆的跑狗场赢了一千八百块大洋呢,要不我也来试试这骰宝?没准儿我赢的比顾老闆还多呢!” 艾阳一眨眼,容重言就知道她又打主意呢,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地方,“你从来没玩过,不知道这个怎么玩,还是算了。” “我也没玩过跑狗呢,这个我已经学会了,不就是一人摇骰子,一个猜大小,猜对了就是赢嘛,对不对?” 杨经理没想到老闆的女朋友突然杀出来,这是要搅局?但如果没搅好,叫人以为他们赌场不肯掏钱输不起就麻烦了,“是,李小姐说的是,李小姐想玩,我叫人给您开一桌,您慢慢玩儿。” 艾阳摇摇头,一指顾励行,“我要跟他玩!” 顾励行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艾阳,这丫头真以为自己攀上了容重言,就可以恃宠而骄了?他不给她点儿颜色看看,她真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啊!?“好啊,李小姐想怎么玩?” “很简单啊,你掷我来猜大小,我掷你来猜大小,怎么样?”艾阳仿佛没看到顾励行眼中的凶光,依然笑眯眯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傻丫头。 容重言上前一步,“小艾?” “怎么?你怕我输不起啊?我今天可赢了不少呢,”艾阳笑道,“真不够了,你就借我点儿,你可是沪市有名的财神,我就算是一直输,也未必能把你的钱输完吧?” 容重言帮艾阳把垂下来的碎发挂到耳后,“没错,就算是你一直输,我的钱你也花不完,你想玩就玩吧。” 顾励行冷冷一笑,还真是把个乡下丫头当成宝了,为了她连面子都不要了,那他今天就狠狠踩一踩容重言的脸,反正也是他自找的,“规矩李小姐定了,这赌注得有我来定了吧?” 艾阳回了顾励行一个轻蔑的笑容,“顾老闆请说。” 顾励行阴沉沉的看着艾阳,“钱我也不缺,来赌场就是图开心来了,”他随手把面前的筹码都推到桌上,“如果李小姐赢了,这些都是李小姐的,如果李小姐输了,这些也是李小姐的,我只有一个要求,” 艾阳挑眉,“顾老闆说就是了。” “我们洪门少个帮主夫人,我觉得李小姐挺合适的,”顾励行漫不经心的看着容重言,“当然,这些只是定金,将来三媒六礼我会派人从沪市一路送到信河庄子上去。” 虽然艾阳跟他想要的妻子相差甚远,但谁叫她是容重言最上心的女人呢,今天一天顾励行是看清楚了,容重言对艾阳是动了真心了,抢走艾阳,既摘了容重言的心,又打了他的脸,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划算?至于 至于以后,等他腻了,老婆可是随时换的。 “顾励行你,”柏广彬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伸手就要掏枪,这人真是欠收拾啊! 容重言一把摁住柏广彬,“听小艾怎么说。” 瞧你那点儿出息,艾阳脸上的轻蔑之意更重了,“行,我同意了,”她回头沖杨经理道,“经理算下这桌上有多少筹码,给我也拿同样的来,” 她扬头看着顾励行,“如果我输了,我押的注全是你的,我在信河庄子上等你的聘礼!如果我赢了,除了这些筹码,我也再加个条件,” 艾阳嫣然一笑,“我可不要你当压寨夫人,你长的太丑了,这样吧,你要是输了,就换上万国百货售货员的衣服,在我的罐头摊位上帮我卖三天罐头吧,顾老闆可千万别以为我是在侮辱你,实在是我就是个小生意人,总不能叫你这样的大人物去我们果园里挑大粪浇果树吧?” 艾阳毫不畏惧的迎上顾励行阴狠的目光,如果他有异能,这会儿的目光都可以把自己烧为灰烬了,“怎么样,你应不应?” 顾励行盯着艾阳,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不信艾阳真不知道这骰宝里头的讲究,就算是她不懂,容重言跟赌场的经理也会跟她讲明白了,但她敢跳出来,必然是有所恃的,难道她也学过练过? 容重言手心儿里已经全是水了,以他对艾阳的了解,这个时候他一定要站在她身边支持她的一切决定,但这样的赌注,不论是顾励行还是艾阳,都不是挑战,而是挑衅了,他该怎么办? 安梅清紧张的绞着手套,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柔声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不过是赌个骰宝,怎么连赌注听着都这么儿戏,你们要是玩钱,顾老闆就赔着小艾玩两局,叫小艾也开开眼,但是什么婚事啊卖罐头的,这样的玩笑还是不要开了。” 艾阳拿起赌檯上的骰盅,将三颗骰子扔到骰盅里,学着荷官的样子摇着,还跟荷官请教,“我这样对不对?晃完了就这么往桌上一放是吧?”
第119页 荷官真后悔自己贪图容家赌场的高薪资了,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是,就是这样,李小姐做的很好。” 艾阳打开骰盅,看了一眼里头的三粒骰子,自己猜的没错,她心里有了些底,“想好了没?顾老闆?” 顾励行看着艾阳蹩脚的都不能称之为手法的手法,就她这速度,自己喝着酒也不会听错的,“我答应你,我输了,去给你卖三天罐头!” 顾励行从口袋里掏出烟匣,取出支烟扔到嘴里,“咱们一人几局呢?” 第49章 艾阳知道自己手法并不熟练, 但如果局数太多, 又容易被顾励行发现端倪,“五局好了,我就不让你签协议了, 在场的各位先生太太小姐就给做个见证吧,如果我输了, 将来我跟顾老闆成婚的时候,大家就去喝杯喜酒, 如果我赢了,那大家就去万国百货买一瓶我们艾氏洋果行的罐头, 也让顾老闆为你们服务一把, 千载难逢啊!” “放心吧,不管谁输谁赢,我们一定到, ”能进自由大饭店赌场的都是豪客,这种事也不怕凑热闹, “李小姐你可要注意啦, 顾老闆可是行家里手!” “快开始吧!” “我们给做证了!” 艾阳含笑沖围观群众点了点头, 示意大家后退, 她将骰盅放在赌檯中间,“咱们猜反正定先后吧?” 顾励行咬着烟,沖一旁的荷官点了点头, 荷官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大洋, 往天下一抛, 待大洋落下时迅速拍在手背上,“谁先来。” 艾阳是真的无所谓,她见顾励行又在让她,“字。” 结果顾励行赢了,他笑眯眯的把骰盅推到艾阳跟前,“李小姐请。” “好啊,我可开始啦,”艾阳的动作一点儿也不花俏,甚至可以说她直接用的是慢动作,跟下神一样,缓缓轻轻的摇着骰盅,连刚才跟荷官学的时候的手法都不如。 可是站在她身边的荷官的脸却白了,原因很简单,他居然一点儿也听不到里头骰子随着动作跌落的声音,这是怎么搞得?这叫人怎么猜? 顾励行也不可置信的死死盯着骰盅,他也什么也听不到,但他告诉自己不能慌,就算是艾阳故意放慢速度,不让骰盅里的骰子晃动,但骰盅放下的那一刻,也同样会发出声音的! 艾阳微微一笑,谁叫她有异能呢?穿越带异能,就跟流氓会武术一样,谁奈她何?她刻意凝固了骰盅周围的空气,在她整个晃动的过程中,骰子在骰盅里上下翻腾撞击骰盅产生的声音根本不可能传出来,没有了声音的指引,她倒要看看顾励行拿什么判断里头的点数!? 顾励行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你?” 艾阳一指骰盅,“顾老闆?” “大!”顾励行咬牙道,他什么也没听见,真的只能靠运气了。 虽然知道这位“李小姐”是必输的,但所有人还是伸长了脖子,想亲眼看一看结果,当他们看到骰盅里的二、二、五的时候,惊讶的张大了嘴,“这,这怎么回事?” 艾阳耸耸肩,把骰子丢进骰盅里,“我继续还是你来?” 顾励行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亲手检查这骰盅了,他顾不上什么风度了,“我来!” 在仔细把骰盅跟骰子检查了一遍之后,顾励行开始掷骰子了,艾阳看着他花样百出的手法,心里冷笑,真当她不知道其中的奥妙呢,那这些花胡哨来晃她? “李小姐请,”顾励行看着把手摁在骰盅上,他不赢,艾阳也绝对不能赢,只要艾阳猜对里头的点数,他就会在开盅那一刻,让里对的骰子“动”起来! 艾阳深吸一口气,两只手轻轻放在赌桌上,“我跟着顾老闆学一学,我也猜大吧。” 顾励行哼了一声,“那我可要开了,”艾阳还真的猜对了,可猜对了又能如何?他照样能让它变成小! “四五六,大!” “真的是大了,太神了,” “大啊,这怎么回事?” 顾励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当然知道自己摇出了四五六,但在开盅的那一刻,他让三枚骰子同时翻了下身,可为什么? “顾老闆?顾老闆?”艾阳倾身道,“咱们要不要继续了?” 他有本事让骰子在揭盅的时候换个姿势,她就有能耐让那团小小的空气凝固起来,别说骰子翻身了,就是顾励行把骰子扔到天上,它们也会如一个整体,保持现在的造型落在桌面上。 容重言目光灼灼的看着艾阳,如果这个时候他还猜不出艾阳有异于常人的本事,那他就不是容重言了!“是啊,顾老闆,该小艾了!” 顾励行直起身,“继续,李小姐请!” 一回生二回熟,之后的整个骰盅跟三颗骰子都成了艾阳麾下了听话的士兵,当然她也不会一点儿面子也不给顾励行留,毕竟她对外吹的人设是“运气好”,如果一次都不让顾励行赢,那就会被人怀疑了。 十局落定,顾励行颓然坐在赌檯前,怔怔的看着艾阳,“你怎么做到的?” 七胜三负,艾阳摇的五次骰盅,他只听见一次声音,而自己摇的五次骰盅,他成功的改变了一次骰子,另一次是艾阳直接没猜对,局面看起来合情合理,大家真的全凭运气,但对他这个自幼浸淫在赌檯上的人来说,越是合情合理,那就越是不合理!
第120页 他自小苦练,连千门那些老手都不得不服的赌技,在艾阳跟前简直不堪一击,这是最不能让他接受的。 郑允光已经疯了,“李小姐,你一定要收我为徒啊!” 这人是来搞笑的吧? 在众目睽睽之下捣鬼,艾阳其实也有些累了,“我不是说了,我运气好啊,就算是你拜我为师,我也不可能把好运气传给你呀!” “真的只是运气好?”郑允光不死心的一把拿过骰子跟骰盅,胡乱晃了晃,“你说吧,是大是小?” “小,”艾阳随口道。 郑允光立马揭开骰盅,“不对,是大,你不是运气好吗?” 艾阳嘆了口气,“郑少,咱们又不是在赌钱,我猜对了对我没有丝毫好处,猜对猜错跟运气有什么关系?” 叶致宁怔怔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摞纸币,“你再猜一回,猜对了,这些全是你的!” 容重言轻咳一声,“够了,你当小艾是什么?把你的钱收回去!” 艾阳回头挽住容重言的手,“现在这个男人是我的,你们谁敢说我运气不好?” 在场没有人不认识容重言的,敢说容财神是她的,而一向不爱言语的容老闆还笑眯眯的觉得挺受用,看来真是运气好的没边儿了,“是啊,李小姐这运气,真是。” 容重言脸红了,他捏了捏艾阳的手指,回去再跟她算帐,“我帮顾老闆求个情,这些筹码咱们拿走,帮你卖罐头的事,还是算了,顾老闆站在那儿,也没人敢来买啊!” 顾励行紧绷着脸,他当然想顺坡下台,但他是洪门的老大,洪门讲的是什么?义气为先,讲的是一口唾沫一根钉,如果他不去万国百货,明天他食言自肥的事就会被挂到小报上,“不必了,不就是帮李小姐卖三天罐头嘛,反正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也没什么事,我去就好了。” …… 续夫人站在二楼看着楼下的一切,“走吧,这儿用不着咱们了。” 续贵生这会儿都没有心情送续夫人回去,他太想去跟艾阳聊聊了,这小丫头到底是真的运气好,还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本事?要是真的有暗藏的本事,那还卖什么罐头啊,直接来他们赌场就行了,有这么个宝贝在,容家的赌场别说沪市了,就是全华国,也能闯个头名! “你呀,别想那么多了,那是重言看上的人,怎么会叫她搅和到这里头?不过她今天肯为赌场出头,已经难能可贵了,不许你拿这件事扰她。” 说的也是,容重言必不会许自己的女朋友来管赌场的,续贵生点头应下,“我送你回去。” 柏广彬兴奋的合拢嘴,围着艾阳直转圈儿,“你要是个男的就好了,我把你招到我们团,没准儿有了你,我们团能战无不胜呢!” 艾阳忍不住沖柏广彬翻了个白眼,“打仗靠的是实力,不是运气,你一个带兵的将军,相信运气,我看你还是回家当你的大少爷吧!” 她是绝对不会跟着这样的头头走的,简直是在玩命! 看完艾阳跟容重言的对赌,安梅清觉得自己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刚才她一直想的是,如果艾阳输了,她要用什么条件,才能说服顾励行放过艾阳,毕竟她是容重言的爱人。 安梅清她伸手抓着梁维华的胳膊,让自己能挺直了后背,“顾老闆,现在你满意了?” 顾励行看着面色苍白的安梅清,“安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这场你赢了,也不过是胜之不武,而且你还开出那样的条件,是真的喜欢小艾还是因为她是重言的女友?现在小艾赢了,你又得到了什么?何必呢?一家子兄弟就不能真的和睦相处吗?”安梅清满眼失望,她之前对顾励行心存怜惜,老觉得他比容重言可怜,所以才总是情不自禁的站在他的角度想问题,可顾励行却一次次的让她寒心。 顾励行还没有从输给艾阳的不真实感里走出来,“你知道李艾擅赌对不对?” 安梅清失笑,跟这样的人还能跟他再说什么?“我并不了解小艾,但我知道她是个不错的姑娘,如果今天不是你一直逼重言,她也不会出手教训你,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梁维华在顾励行如狼般的目光中恨不得拔腿就跑,“梅清,别跟这种人废话了,没有意义的,你也累了,我扶你过去坐坐,喝点儿东西,或者咱们现在就回去。” 杨经理已经招唿观战的客人们继续开赌,他甚至灵机一动,把刚才顾励行跟艾阳对赌的赌檯让出来,让还在兴奋中的赌客们也可以照着他们刚才的办法彼此之间单挑,输赢直接筹码结算,赌场不再抽水,但也同样只限一人五局。 这下对骰盅好奇的要死的赌客们已经排起了长队,他们自负在赌坛游戏多年,一定能分辨出来刚才的对赌里是不是有猫腻。 “你做的很好,”容重言看着兴致勃勃的赌客,沖杨经理点点头,“今天的事不用大肆宣传了,”反正今天亲眼看到这一幕的,回去都会跟人细细讲的,他们赌场就不必费这个心。 容重言看着依然站在完地,简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的顾励行,他轻嘆一声,却并不想过去安慰他,在容重言看来,顾励行这二十多年,过的太顺利了,就算是有个后娘,也有个异母的弟弟,但顾千山从来没有准备把洪门交到他们手里过,这两个根本对他构不成威胁,只有他,才深陷迷嶂走不出来,想像着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他。
第121页 感觉到容重言在看他,顾励行抬起头,他的目光并没有在容重言身上停留,而是盯着他身边的艾阳。 容重言拉了拉艾阳,将她挡在身后,“顾老闆还有话说?我想你大概也没有心情跟我们一起吃饭了吧?” “我想跟李小姐谈一谈,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顾励行大步走到艾阳身边,他之前太小看艾阳了,一个从梁家逃出来的女人,独自管理信河庄子,经营十六铺的水果行,又迅速攀上容重言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简单呢? 艾阳拍拍容重言的胳膊,“没事的,我去听听顾老闆怎么说?” …… 等两人在吧檯上坐定,顾励行已经从刚才的失败中恢復过来,“李小姐想喝什么?” 艾阳又叫了瓶汽水,“顾老闆有话就直说吧,重言还等着我呢。” 顾励行看着被郑叶两家小姐围上的容重言,“重言被称这沪上第一佳公子,也是名不虚传,走到哪儿都那么招人喜欢。” 你还被作者写成民国四公子呢,容重言哪能跟你比啊,艾阳轻嗤一声,她是那种害怕别人抢男人的女人吗?“我也觉得我们重言很好看,没人喜欢才是稀罕事呢,顾老闆还是直奔主题吧。” 顾励行以为艾阳坐不住了,正容道,“我刚才的赌注冒犯李小姐了,在这儿我给李小姐道个歉,或许我的方式不对,但我对你的诚意却是一点儿也不掺假的,如果李小姐没忘,当初在十六铺,我就跟你说过,愿意接你到沪市来,不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见艾阳含着吸管不吭声,顾励行的目光在她娇嫩如画的眉眼间流连,“李小姐是聪明人,当知道容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拉黄包车起家的容家了,重言的婚事也不是他自己可以随意决定的,娶谁还得看汪夫人的意思,但我却没有这个顾忌,李小姐,嫁经我的话,你想要的,同样也都能得到,我保证,我对你不会比容重言差。” 艾阳今天尝了三种口味的汽水了,说实在的,并没有多么的好喝,反而因为香精的缘故,这东西一旦喝的多了,口里会发苦,她把汽水瓶放吧檯一放,“你说完了?” “如果李小姐能答应我,我会在自由饭店安排一场盛大的婚礼,会让你成为整个沪市人人羡慕的对象,以后你就是洪门的帮主夫人,法租界里最有权势的女人,”顾励行可不相信艾阳没有野心,如果没有野心,她只要安心给梁维华当二房就好了,凭她的容貌跟心机,还踩不到安梅清头上? 艾阳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之色,“哎呀顾老闆呀,你真是,叫我怎么说你呢?这做人,为什么不能格局大一些?其实你手下帮众上千,可以让你做许多事了,可你呢?成天想着些旁门左道,” 艾阳摇摇头,“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是浪费我的时间,我只说一次,希望你记住了,我从来没想过通过婚姻得到什么,所以你再别拿你什么帮主夫人之类的来噁心我,别逼我,” 艾阳站起身,拍拍顾励行的肩膀,“别逼我,惹毛了我,你连帮主都做不成!” …… “李小姐跟顾老闆说什么呢?还拉拉扯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留洋回来的呢,”郑嘉惠再不装优雅大度了,她看着正在拍顾励行肩膀的艾阳,沖叶致宁道。 叶致宁讪讪一笑,郑嘉惠这挑拨的也太没水准了,“这不,人家过来了,李小姐也没有做什么,你别胡说。” 叶兰安不满的瞪了叶致宁一眼,“今天李艾可是出了大风头了,现在她想做什么你们都会叫好的,不过一个女人,搠骰子赢了顾励行,也真是大新闻了,不知道明天报纸上会不会登出来,要是登了,我一定去买十份给大家看看!” 艾阳人没走到,已经把这些人的话听了个清楚,两个草鸡她懒得计较,直接过去挽了容重言的手,“我谈完了,想回去了,你走不走?” 见艾阳连眼角都不给她们,叶兰安气的直跺脚,“可惜啊,当时咱们没有相机,不然就把李小姐今天在赌场上的英姿给拍下来登在报纸上,那才是光宗耀祖呢!” “是啊,你怎么不带着相机啊,以后你出门一定记得带上,要是运气好遇到我了,千万记得不停的拍,万一拍到我的黑料了,也好发给报纸好好诋毁我一下,”艾阳居高临下的看都会叶兰安,“没准儿重言一个不高兴,就跟我分手跟你在一起了呢?” 叶兰安被艾阳说的满脸通红,“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胡说什么?” 安梅清不想大家在这儿又吵起来,“走吧,大家都累了,我也想回去了。” 梁维华看了一眼嚣张的艾阳,心道幸亏自己跟她离婚了,不然这样的老婆搁家里,真的是招灾来了,“好,咱们走,梅清你哪儿不舒服,我带你先去医院看看吧。” “梅清姐病了?我送你去医院,我有认识的大夫,”柏广彬听见梁维华的话,立马凑到安梅清跟前。 艾阳翻了个白眼,“安小姐只是累了,想回去休息,柏团长要是没什么事,跟我们一道儿走吧,明天的事怎么安排,咱们还要好好商量商量。” ……
第122页 “你这是干什么?我都答应了明天带你过去了,有什么可商量的,”柏广彬一直被容重言拉着袖子不让他往安梅清跟前再凑,直到看着安梅清上了车,才放开了。 艾阳横了柏广彬一眼,“人家安小姐有丈夫,你到底要干什么?难道非要叫人家两口子因为你吵架?你是不是觉得这样,你就有了可趁之机?” 柏广彬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登时就跳了起来,“你,你胡说什么,我哪有,我就是关心梅清姐,她不舒服了,我认识医生……” “你以为安小姐不认识医生?还是梁维华不会带她去看医生?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艾阳啐了柏广彬一口,“别装了,傻子都看出来你对安小姐有意思了,可人家现在有丈夫,你这样不是对她的爱,是对她的不尊重跟冒犯,你这种爱只会叫人鄙视!” 容重言打开车门扶着艾阳上车,回身踢了直着脖子要跟艾阳吵的柏广彬一脚,“上车再说,你还不嫌丢人?” “那个,容老闆,容老闆,” 杨经理抹着汗拎了个包追了出来,“这个,这个没拿。” “什么东西?”容重言看着小老头眼镜都跑到鼻尖儿上了,伸手扶了他一下,“你慢点儿,喘口气再说。” 杨经理舒了口气,“这是当时李小姐跟顾老闆对赌的时候扔出去的筹码,连带赢顾老闆的,我兑好了,”差点儿想捏死他,“拿来给李小姐,总共一万大洋。” 一万大洋?艾阳也没想到会这么多,她见容重言转头看她,忙摇摇头,“我不要啊,本来我的那些就是跟你借的,咳,这帐有点儿乱,都留你们赌场吧,就当今天我在这儿友情出演了,”钱再多她也不能拿,真想发财,她跑别的赌场里小赌怡情去。 容重言笑了笑,“这样吧,直接走到母亲做善事的帐里,当顾老闆捐的。” 得了容重言的吩咐,杨经理又冲车里的艾阳笑道,“李小姐没事想来玩的话,尽管过来,”哪怕她来是赢的,也能给他们赌场聚不少人气。 容重言脸一沉,“你赶快进去吧,她对这个不懂的,就是今天运气好了些。” …… “我送你回家?”容重言上了车,对身后的柏广彬道。 “我不回家,我是出来玩的,为什么要回去?”柏广彬无辜的看着前头的两人,“是你们让我上你们的车的,”不然他就跟着安梅清的车走了。 “要不是你是重言的朋友,我就不会让你上车,”艾阳看着后头的柏广彬,“兄弟,别再往别人老婆跟前凑了,既蠢又贱,你要是个爷们儿,直接跑过去跟安小姐说,你喜欢她,问她要不要离婚嫁给你,要是没这个胆子,就老实一边呆着,别打扰人家。” “重言,你看你女朋友怎么说话呢?”柏广彬被艾阳说的下不来台,“李艾,我跟你不熟,你的礼貌跟教养呢?” “看见一个有夫之妇,就跟苍蝇见了血一样,你的礼貌跟教养呢?要不是我是重言的女朋友,我才懒得理你呢,我是嫌你丢重言的脸,”艾阳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柏广彬留,在她看来,这就是个怂货,既不敢表白,又捨不得放下,成天在人家跟前转来转去,“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挺伟大的?默默守护在自己女神身边?” 柏广彬气的拿脚踢容重言的座椅,“你就不管管她?” 容重言稳如泰山,“我觉得小艾说的很对,我早就劝过你了,你不听,小艾才见你几次?她都看出来你的心意了,你觉得别人看不出来?梁维华不吭声,要么是把你当做跳樑小丑,要不是忌惮你们柏家的势力,你觉得哪个理由你更好接受一点儿?” 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这么说,柏广彬蔫了,“我就是把她当姐姐,想关心她,她嫁的又不好……” “你打住吧,当姐姐,你跟她一个爹还是一个妈?人家安小姐有哥有弟还有姐妹,家里别提人口多多了,不需要你的关心,她嫁的好不好,她自己最清楚,一个外人,从哪儿看出来她嫁的不好了?我看梁维华相貌堂堂还有学问,家里钱也不少,还听话,平时也挺会哄安小姐的,她嫁的别提多好了!” 解释就是在掩饰,柏广彬根本连掩饰都不掩饰,还挺自以为是,“你如果真的爱安小姐,希望她幸福,就离她远一点儿,真的哪天她需要你的帮助了,你再站出来,你成天在人家跟前嗡嗡嗡的,怎么,破坏了人家夫妻感情,就轮着你了?” 柏广彬被艾阳怼的嘴张了几张说不出一个字来,半天颓然的靠在座椅上,“我就是想多见见她,跟她说说话,知道她过的好不好,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这些话说多了,连他自己都相信了,可今天被艾阳这么讽刺挖苦,柏广彬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了,尤其就像艾阳说的那样,还会给安梅清带来烦恼,“我尽量吧,其实我成天在葛桥,并不怎么见梅清姐的。” …… 梁维华跟安梅清上了车,见老婆并没有什么大碍,梁维华压了一天的火气再也不能忍了,“我说你们这些人真的就没有把我当成你的丈夫不是?就连你,在人前也不给我一点儿面子!”
第123页 安梅清还在想顾励行跟容重言的事呢,丈夫突然发难,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怎么了?谁说你什么了?” “大家一起出去玩,咱们是年纪最大的,你应该多照顾多担待一些,而且不论是重言还是允光致宁,都对你挺客气的,”安梅清不知道梁维华到底在气什么,而且今天一天他们过的惊心动魄的,安梅清还以为梁维华会跟她聊赌场里的事情呢。 梁维华冷笑一声,“客气?他们是挺客气的,客气掩饰的住骨子里的高高在上吗?还有,你把那几个人说了一遍,为什么单单漏了一个?” “漏了一个?顾励行?柏广彬?”安梅清有些生气了,“你少在这儿无理取闹,今天出了这么多事,我没功夫跟你说这些。” 梁维华呵呵直笑,“今天是出了不少事,可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你费的哪门子心?梅清,你不要忘了,你嫁给了我,你是我太太,别老觉得自己还是安家大小姐,他们瞧不起我,难道就瞧得上你了?” 安梅清要被梁维华气笑了,她看梁维华在家门口停了车,直接拉开车门往家里回,“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你这敏感计较的性子要改一改了,我是你太太没错,你也是安家的女婿,没有人会看不起你!” 梁维华追着安梅清往楼上上,“是吗?在那些人眼里,我能当安家的女婿,是安家抬举我了呢,不然那个姓柏的小子,怎么敢当着我的面对你嘘寒问暖的?他把你的丈夫我,放在眼里了吧?” 原来是因为这个,安梅清无奈的转身看着梁维华,“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广彬只是个小孩子,又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做事从不看人脸色,他没什么恶意的,你何必跟他计较?” 安梅清也不是不知道柏广彬对她的心思,但她从十五岁起,追求的人就如过江之鲫,柏广彬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而且他又比自己小几岁,安梅清只把柏广彬的爱慕当成少年之思,觉得他长大了就会放弃。 而现在他依然对自己表露出朋友之外的热情,安梅清也没有当回事,她已经嫁人了,柏广彬还能怎么样?“我们已经结婚几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在我眼里,广彬跟重言是一样的,你怎么不跟重言计较?” “那是因为容重言从来都把你当姐姐,没有什么不正当的想法,但柏广彬不是,那小子一直盯着你呢!而你呢,都不知道避嫌!”梁维华一脸不满,他最生气的就是这个,别的男人觊觎自己老婆,已经是奇耻大辱了,结果老婆还不在乎,对人笑脸相迎,简直就是当众打他的耳光。 “我,你在指责我?”安梅清讶然看着梁维华,“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说我,”泪水瞬间漫上了安梅清的眼眶,“没想到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 她一跺脚,拧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重重的锁上房门,她自问坦诚待人,就算是柏广彬对她有别样的心思,她也没有因为这个对他区别对待,她觉得日子久了,柏广彬会醒悟的,而且她的一视同仁,本身也是一种态度了,可没想到梁维华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 容重言的车到了柏家大门口,把柏广彬从车里赶下去,容重言没有问艾阳下来他们要去哪里,而是直接一个转弯,往一处梅山路的公馆开去。 艾阳看着眼前精緻的花园洋房,“这是你家?” 容重言摁了下喇叭,大门开了,他把车开进去停好了,开车让艾阳下车,“不是,这里是给你准备。” 艾阳停脚步,“什么意思?金屋藏娇啊?” 容重言在艾阳鼻子上颳了一下,“想着你就该这么说了,你觉得我会这么做吗?”凭他对艾阳的了解,如果他真的想“藏娇”,艾阳也不会接受的,准儿还会跟他生分了,“进去看看。” 容重言这幢别墅是全新的,整个欧式的设计华丽精美,充满异域风情,但跟来时路上的几幢别墅却明显同出一源,“这里全是容家的?” 容重言点点头,“这是容氏前年建的一片别墅区,环境清幽,离市里也近,这幢是我自己留的,只是一直没用上,” 容重言挽着艾阳往屋里走,“我没有别的意思,但这些天你一直住饭店也不是办法,所以就叫人把这儿布置出来了,你来沪市了,就先住这里。” 他知道艾阳的性子,怕他多心,“就当是朋友借你一个落脚的地方,也算是给这幢房子添点儿人气。” 这个容重言真是,怎么那么可爱呢?艾阳看着已经燃起来的壁炉,他既想照顾自己,还生怕伤了她的自尊,艾阳回身抱住容重言的腰,“容老闆,我不漂亮么?不年轻么?你不喜欢我么?” 容重言被艾阳突然抱的一愣,“没有,怎么会,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我当然喜欢你,” “是嘛?”艾阳不乐意的嘟着嘴,幽怨的看着容重言,手还是老实的抠着他衬衫的扣子,“那像你这么有钱的大老闆,都不捨得送我幢洋房,大爷,” 艾阳一伸手抱往容重言的脖子,“求包养,你就让我当不劳而食的金丝雀吧!” 又跟自己闹呢,容重言配合的做出纨绔子的模样,捏着艾阳的下巴,“也不是不行,那得看你能不能把本大少给哄高兴了?”
第124页 “真哒?怎么哄?是不是这样,”艾阳给了容重言一个媚眼,伸手就要去解容重言的领带,“一会儿我要是有什么服务的不到位的地方,大爷您多多担待啊!” “咳,我输了我输了,”领带被人一把扯开,容重言绷不住了,“快住手,”再这么闹,真的会出事的。 眼前的美人秀色可餐,还是自己的男朋友,这么放过艾阳真的捨不得,她扯着容重言的领带把他拉着低下头,一踮脚吻了上去,“我帮你赢了顾励行,你还没谢我呢!” 一个吻从绵长到细碎,等两人都回过神,已经躺在客厅的沙发里了,艾阳索性也不起来了,直接枕了容重言的肩膀,“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她赢了顾励行那样的老手,容重言不可能不生疑的。 容重言把艾阳搂在怀里,“之前是想问的,现在想想,没必要,反正我知道你很厉害就行了,至于为什么,怎么个厉害法,重要吗?” 他低头在艾阳额头上亲了一下,他爱这个女人,才是最重要的,“我只希望你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先保护好自己,”艾阳有危险,这样的假设容重言都不敢做。 艾阳点点头,“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这个人好像天生跟人不同,怎么说呢,”艾阳扳着手指,“天生耳朵比别人灵敏,可以听见正常人听不见的声音,这次能赢顾励行,也是因为我发现他就是靠听声音来判断出骰盅里的点数的,所以我也照着做了,而且比他听的更准。” 这个容重言倒是知道,但他没想到,别人苦练才能学会的技能,在艾阳这里,只需要片刻功夫,“如果顾励行知道的,估计得吐血!” “不但如此,我还天生比别人跑的快,”艾阳没打算什么都告诉容重言,“所以你不用太替我担心,我打不过人家,也跑得过啊。” 打不过跑得过?这叫什么话?容重言不高兴了,“你跑的快,有多快?快得过汽车跟子弹,”这会儿他觉得有必要让艾阳学开枪了,起码得让她真正知道那些西洋火器的真正威力,她才知道畏惧,“明天我带你去广彬那里学枪。” 艾阳甜甜一笑,“这还差不多,等我学会了,你真的不用太担心我,你想想,我耳朵好,敌人没来呢,我先听见了,再枪法好,他没开枪呢,我先开了,还有跑的快,趁人不注意撒腿就跑,也不是保不了命,更重要的是,我一个小姑娘,哪有那么多想要我命的仇家?” 艾阳一推容重言,一脸坏笑,“外头有人,他们好像在商量,要不要进来叫咱们吃饭去?” 这下容重言又尴尬了,他跟艾阳居然在客厅里这么忘形,那家里的佣人们岂不是都知道了,“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我怕你没人照顾,从家里叫了几个人过来。” 艾阳被他又害羞又懊恼的样子逗的一笑,扶着他的胳膊站起来,“为什么不会了?我是你女朋友,你以后想都离我三尺之外啊?” 吴妈佣人里的管事,她已经在外头等一会儿了,听见容重言叫进,“少爷,菜都烧好了,要不要现在就开饭?” 容重言点点头,沖艾阳道,“这是吴妈,一直跟着母亲的,别人过来我不放心,就叫她来帮几天忙,”他抚了抚艾阳凌乱的头髮,有些不好意思,“我带你去楼上你房间看看。” “吴妈好,”艾阳沖吴妈礼貌的笑笑,“这几天麻烦你啦,我们马上就下来吃饭。” 吴妈看着牵着手上楼的两个人,笑的合不拢嘴,门当户对固然重要,她家少爷喜欢更重要不是?“好的好的,你们慢慢来,不急的。” 第50章 艾阳看着装的满满当当的大衣柜,“容重言, 你这是干什么?” 她哭笑不得的看着那些衣服, 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真的比万国百货女装部里的洋装还全, 关键还都是冬装,“这些我一天换三遍,也穿不过来啊!太浪费了!” 容重言不以为然的笑笑, “我发现你挺喜欢穿洋装的,所以叫人按你的尺寸多做了一些,你只管挑里头自己喜欢的穿就行了,” 他打开另一扇柜门, “沪市的小姐也喜欢穿改良的旗袍,你也可以试一试, 我见母亲她们穿的就是这种棉旗袍, 做工好的话, 并不是显得臃肿。” 艾阳看着跟艺术品一样的旗袍, 咽了口口水, 她穿上这样的衣裳,真的只能端着了,遇到什么事, 是能跑啊还是能跳?漂亮是很漂亮,功能性太差啊,“好吧, 我闲了挑件试试, 不过说实话, ” 艾阳拿一件洋服,“我还是喜欢这种,穿裤子做事更方便。”她得把自己的喜好说清楚了,免得容重言摸不准她的喜好,送礼的收礼的都难受。 “不过么,既然你觉得旗袍好看,那今天晚上我就换件旗袍跟你一起吃饭?”艾阳沖容重言眨眨眼,“容先生,你可以在楼下等我。” 等艾阳换好旗袍,看着穿衣镜中突然秾丽温柔了许多的女子,艾阳满意的把头髮梳好,又拿起桌上的口脂在唇上薄薄的涂了一层,沖镜中的自己一笑,“原来你还有这样的一面啊,也不错。” 容重言已经换好衣裳了,他不想在楼下等,就一直守在艾阳的门口,当看到艾阳穿着一身乳白色绣浅金纹的旗袍出来,他还是愣了一下,有些不敢认她:
第125页 艾阳是标准的水乡女子的样貌,清秀的柳叶眉,明亮的杏眼,挺直的鼻樑,粉粉嫩嫩的唇微微翘着,鹅蛋脸粉嘟嘟嫩生生的,叫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她身上的旗袍也做的极为合体,将艾阳的身材勾勒的曼妙绰约,容重言目光不知道该落在哪里,半天在落到她的眉心处,“挺漂亮的,嗯,你穿洋装其实也挺好的。” 艾阳被容重言的样子逗的一笑,过去牵了他的手,歪着头道,“但我看你的表情,分明是穿旗袍的样子你更喜欢,你的脸都红了。” 容重言觉得自己最隐秘的心事被艾阳给看穿了,不由大窘,“两样我都喜欢,我没骗你,你真的穿什么都好看!” 哎哟恼了,艾阳不逗他了,拉着他的手道,“你穿这件羊毛衫也很好看,你房间在哪儿?” 容重言一指自己的房门,“就是靠楼梯那间,我在这儿放了几身衣服,不过不住在这里,”他如果在这儿留宿,别人只会误会他们的关系,“走吧,你不是说没吃过家常菜嘛,吴妈做菜可是一把好手。” …… 第二天一大早,容重言跟柏广彬就到了,吴妈看见他们过来,高高兴兴的端上准备好的早点,“小姐马上就下来了,” 她沖容重言挤挤眼,“一大早就起来了,是个勤快的小姐。”她就没听说过起大早的小姐太太,就连汪夫人,上午十点前,是绝对不会出卧室的。 已经走到楼梯处的艾阳差点儿笑喷,八点起床就是“勤快”的小姐了,这是别人的房子,她想睡到自然醒,也不好意思啊! 容重言一笑,“今天是我们有事,以后吴妈你起来之后小声一些,小艾耳朵灵,听不得一点儿声音的。” “连这个你都知道?你们,”柏广彬眨着眼睛,一脸坏笑,“诶,你们这是打算公开了?”这花园洋房都准备好了,“李小姐没意见?” 他觉得艾阳可不是那种愿意没名没份跟着容重言的人。 容重言瞪了柏广彬一眼,艾阳都说她耳朵特别灵了,“我们不是已经公开了,这里是给她暂住的,并没有别的意思,我不会像你们想的那样对她的。” 柏广彬呃了一声,夹了只包子啃着,“连吴妈都来了,这是准备娶进门?” 容重言点点头,“只要她愿意,不过她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呢,再大些吧。” “年纪小什么小?”柏广彬觉得容重言脑子里简直就水,“十七八结婚多正常啊,你可别学我,将来人家转身嫁别人了,有你哭的!” 脑子里有水的是你吧?安梅清从来就没有看见过你好不好?容重言可不乐意柏广彬拿他们跟他比,“我跟小艾跟你不一样,我们是两情相悦,你那是单相思,还是见不得光那种!” 他见柏广彬都快哭了,一点儿也不心软,“你要么好好相亲,要么好好带兵,梅清姐以后别再想了,她跟你没关系!” 艾阳听容重言又开始教训柏广彬了,才笑着从楼上下来,“你们来的真早。” 吴妈把艾阳的粥放在桌上,“李小姐先吃饭,”昨天容重言走了,艾阳还跟吴妈八卦了一会儿沪市的上流圈子,又跟她请教了旗袍的基本穿着搭配,女人之间一聊这些,这距离自然就拉近了。 艾阳深吸口气,昨天她说要喝粥,吴妈就报了一串粥名让她挑,艾阳没有不懂装懂的毛病,干脆又跟吴妈请教了半天,才搞清楚,就一碗粥,用不同的米,不同的水来熬,就会有极大的区别,“吴妈,这就是你说的碧梗米粥?” 吴妈笑着点头,“我今天起大早就熬上了,配小菜又好吃又养胃,”她把自己亲手做的鸡丝银耳跟虾油黄瓜往艾阳跟前推了推,“还有烧麦跟汤包,你不是要跟少爷出去玩嘛,得吃饱了才有力气。” 柏广彬看着把一样样吃食往艾阳跟前放的吴妈,再看看已经开始帮忙的容重言,“那个,小艾哪能吃的了那么多?” 他家的姐姐妹妹们,可都是只吃一点点的,“吃多了,肠胃会不舒服的。” 吴妈已经笑了起来,“不会,李小姐年纪还小,正长身体呢,”昨天她已经见识过艾阳的饭量了,做饭的人最喜欢的就是自己做的食物被别人一扫而光,那成就感,可不是几句赞美能比拟的。 容重言也跟着点头,“小艾人太瘦了,得多补一补,”他已经接受了艾阳耳朵灵跑的快的人设了,这跑的快的人,如果吃的再多些,是不是会跑的更快? “可时髦小姐们不都怕自己发胖,穿不上漂亮旗袍吗?”柏广彬犹不死心,他是替艾阳担心呢,如果她变胖了,不美了,万一容重言移情别恋怎么办? 艾阳已经飞快的把碗里的粥给喝完了,不得不说吴妈真的很贴心,盛上来的粥不凉不热,正好下肚,“没事的,我正长个子呢,而且运动量也大,不吃多些顶不住。” “呃,那好吧,”柏广彬对容重言也剩下佩服了,这样的奇女子也能被他找到。 …… 吃饱喝足,艾阳跟着容重言上了车,柏广彬可还惦记着昨天的赌约呢,“我说,咱们要不要去万国百货看看?”
第126页 艾阳已经把顾励行给扔到脑后了,听柏广彬提起,才恍然想起,“对了,今天顾励行得去给我站柜檯呢!” 柏广彬可是个看戏不怕台高的性子,“就是啊,顾老闆帮你卖罐头,你这个做小买卖儿的要是不过去,岂不是不把人放在眼里?而且他又不知道怎么卖,你也得过去指点指点啊!” 艾阳看着唇角带笑的容重言,“你怎么说?” “顾励行那个人的性子,今天必然是会去的,你不露面,他也不会认为你是怕他难堪,只会觉得你是不把他放在眼里,走吧,过去看一看,打个招唿算了,我觉得顾励行也不可能真的在万国百货站一天的,”容重言笑道。 艾阳点点头,“那咱们先去万国百货吧,我这个东家,怎么也得欢迎一下新员工,”她噗嗤一笑,“不知道贵生叔看见顾励行,会是个什么表情?” …… 续贵生的表情真的是不怎么好。 昨天他跟续夫人赶过去的时候,顾励行跟艾阳已经开赌了,他们也就捡了个尾巴看,杨经理把赌约的事跟他说了,续贵生没怎么放在心上,如果赢的是顾励行,没准儿艾阳真的嫁到顾家去,但赢的人是艾阳,什么去站三天柜檯,这种玩笑一样的赌注,估计连艾阳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 可顾励行居然到了,还带着洪门的一帮子弟兄! 续贵生看着外头乌压压的人群,这是做什么?砸场子吗?有他们在,今天万国百货还做什么生意? “顾老闆,您这是?” 顾励行阴沉沉抬头看着万国百货几个大字,宝昌路,整个沪市最繁华的地方,寸土寸金,泰半都在容重言名下,就算是他什么都不做,光靠租金,就可以在公共租界当个富家翁,可他偏还什么都做,只要做了还都能赚到钱,就像这万国百货,是沪市四大百货公司中最挣钱的一个,而他,也只是在叶家在法租界的瑞丰百货里占了小小的股份,“贵生叔还没听说?不可能吧?自由饭店的赌场可是我母亲开的,” 反正就算是他不说,昨天在赌场的人也会把他玩骰宝输给容重言女朋友的事大肆宣传的,所以顾励行也是彻底豁出去了,与其叫人背地里笑话,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来履行赌约,给自己挽回些名声,“我跟李小姐赌骰宝输了,答应了李小姐,要在她的罐头柜檯那帮她卖三天的罐头。” 续贵生看了一眼百货公司外头渐渐聚起来的人群,不悦的皱眉,“顾老闆太较真儿了,李小姐是个大度的人,不会跟您计较这些的,您是什么样的身份,鄙公司可不敢用您站柜檯啊!” “那不行,”顾励行已经看出来了,有他的兄弟们在,今天万国百货就别想做生意,这样大的百货公司,又是年前,一天的流水就很可观,这损失,顾励行邪邪一笑,站在百货公司大门口冲下头的洪门帮众道,“我顾某人是什么人?歷来是言出必践,不然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是,我们顾老闆从来说话算话!” “对!” …… 柏广彬才拐进宝昌路,就觉出不对来了,“前头是干什么呢?怎么堵上了?这才几点?” 他不停的摁着喇叭,示意行人给自己让路。 艾阳已经听见人们的议论了,“是顾励行在百货公司前头闹事呢,他带了一群洪门的小混混过来给我站柜檯呢!” 艾阳无语的看着容重言,都是一母同胞,怎么差别这么大呢?顾励行这样的,回炉重造都好不了啊! 如果不是其他人物性格都没有变形,艾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到她看的那本小说里了,她可是只看到小说里顾励行怎么位高权重,怎么唿风唤雨,怎么痴恋安梅清,就是没想到,在他没有走上高位的时候,是这么个德性? 容重言苦笑着捏捏额角,“幸亏咱们今天过来了,不然啊,今天百货公司的生意是做不成了。” “你准备怎么办?”艾阳问容重言。 容重言笑道,“你让他站三天柜檯,我这个当‘弟弟’的,怎么捨得不懂事的哥哥受这样的委屈?自然要帮一帮他喽?” 顾励行昨天邀他们出去玩,为的不就是向大家彰显他们兄弟情深嘛,反正现在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容重言也乐意陪他演戏。 艾阳点头长嘆,“唉,虽然顾老闆做了许多伤害你的事,但谁叫你们是兄弟,你又是小的那个,自然能忍就忍,能让就让了,不然怎么办?” 她拍了拍容重言的膝盖“安慰”道,“想开一些,吃亏是福。” 柏广彬闹不明白这两口子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不是,你们什么意思?是他三番两次挑衅重言的,因为他,重言的命差点儿没了,容重言,你可不能做东郭先生!” 这孩子真实在,艾阳抿嘴一笑,“你把车停在这儿咱们走过去吧,前头太堵了,”堵成这样,造成的损失都是容重言的。 …… “顾老闆这么早就来啦?昨天走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没告诉你万国百货开门的时间,”艾阳跟在容重言的身后穿过看热闹的百姓,走到顾励行跟前,大声招唿他。
第127页 顾励行居高临下的看着艾阳,这小丫头越看越漂亮,偏还扎手的很,“李小姐的命令,顾某哪敢不听从啊,这不,一大早我就过来了,生怕误了李小姐的生意,你要是生起气来,我可就万死莫赎了。” “没事,其实顾老闆今天不来,我也不会怪您失信的,昨天您输了之后,重言把我好一阵儿埋怨呢,说您难得去他那儿玩两把,不就是几千大洋的事,就当他给您送节礼了,偏我还这么不懂事,非要跟您比一比运气,”艾阳笑容无比真诚,仿佛自己真的被容重言给批评了,“今天一早重言就去接我,叫我赶紧过来看看,他知道您是最信守承诺的人,这赌场无父子,洪门又素来最讲究输命不输人的。” 艾阳两手一摊,“我们紧赶慢赶的,没想到顾老闆还真的大老远过来了,还带了这么多兄弟,不过您也知道,我那罐头摊太小,真的站不下这么多位大哥,而且输给我的是您,可不是您的这些手下,您肯定不会因为自己输给我这个小丫头,就叫自己的兄弟跟着一起来罚站吧?” 顾励行本来就打算叫洪门的人都进万国百货的,相信用不了多大功夫,这间百货公司就会人去楼空,做不成生意,可没想到艾阳直接把他的路给堵了,如果他的人跟进去,那他就成了自己赌输了,拉兄弟们一起下水的小人了,“那自然不会,” “我想着也不会,我虽然不了解洪门,但猜着他能成为沪市最大的帮派,肯定是个讲尊卑守规矩的地方,哪有帮主跟人赌钱输了,过来认罚,手下兄弟们都跑来看热闹的?这不成了笑话了吗?大家这么一看,还以为您有多不得人心呢!” 艾阳不等顾励行把话说话,就接了过去,她看着何林跟他身后的洪门帮众,“你们过来是觉得顾老闆在这儿会被人欺负,不放心过来保护呢?还是平时对你们老大心怀怨恨,难得遇到机会,过来看个笑话,好开开心心过年?” 何林没想到艾阳口舌如此之利,还极擅胡搅蛮缠,“不是,我们是,” “噢,我明白了,你们肯定是平日难得出一次法租界,想跟着你们老闆出来开开眼界,见识见识公共租界的繁华?不过么,”艾阳一指远处跑过来的印度巡捕,“巡捕房的人来了,你们先回忆一下,在公共租界有没有案底,小心被请进去了不好出来。” 顾励行已经听见巡捕的哨声了,他恨恨的瞪着容重言,“重言,你这是做什么?” 公共租界跟管理混乱,顾千山自己就挂着巡捕房探长名头的法租界不同,虽然这里也是租界区,但由于是米英意德日几个国家的租界区,反而不可能做到一家独大,而是遵照共同制定的租界法来管理的,不论是管理水平跟治安以及繁华程度上讲,都不是法租界能比的。 甚至许多在公共租界犯了事的人,会逃到法租界去避难,而洪门里,就有许多这样的人。 顾励行可以认定,巡捕房的人是容重言叫来了,更敢肯定,他们来了,会把自己的兄弟们带走,然后,再以各种名义扣押他们,“你不要太过分了!” 容重言好笑的看着顾励行,他突然有些理解艾阳为什么每次看到顾励行,都是那副表情了,他这个哥哥还真的跟别人不一样,为什么他做得的事,别人就做不得,“不如顾老闆多矣!” 顾励行给何林了一个眼色,让他带着人赶紧离开,转头看着艾阳,“李小姐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就赶紧说一说,我也好帮你卖货啊!” 艾阳微微一笑,“我能有什么章程,我只负责把货摆上柜檯,平时怎么卖,都是百货公司的售货员来操作的,这样吧,您也别急,先让续经理领您把衣裳换了,总不能你这么一身长衫礼帽的,站在那儿卖东西吧?不专业不是?” 好汉不吃眼前亏,如果容重言一定要跟他做对,他想从公共租界巡捕房捞人还是有一定困难的,“走吧续经理。” 柏广彬已经看的目眩神迷,“我说,你女朋友的嘴巴也太厉害了,这怎么行,以后她会把你吃的死死的!” 自己跟顾励行一场较量,柏广彬就看到这个?艾阳翻了个白眼,径直往她的罐头柜檯走去,她大概点了点在万国百货的存货,给容重言报了个数字,“办法倒是不错,就是咱们亏钱了。” 容重言一笑,“这有什么亏钱的,不过是从我手到你手。” 柏广彬见艾阳跟容重言一点儿理他的意思都没有,不满的嘟哝,“这还准备跟我去靶场呢,瞧你们这态度,是求人办事儿的态度吗?” “叫你看了一场好戏还不够?不够也没事,等着,还有下半场呢,”艾阳横了柏广彬一眼,抬头正看见顾励行黑着脸穿了一身万国百货售货员的制服下来,她忍不住转身偷笑了半天,才道,“赶紧去请个摄影师来给顾老闆照几张,将来放大了摆在你们百货公司的橱窗里,一准儿客似云来。” 容重言拉了艾阳一下,这话要叫顾励行听见了,非杀人不可了,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他们今天可是联手在辱顾大老闆了,“他肯定恨死我们了。” 艾阳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我可不是笑话他,而是真的觉得顾励行长的不错,这么普通的店员制服,叫他一穿,跟外国大牌一样,都可以挂你们服装部里卖了,”
第128页 “至于恨不恨死我们,你觉得咱们不惹他,他就不恨我们了?反正都是个恨,多一点儿少一点儿有什么区别?”艾阳看着目光都能杀人的顾励行,“顾老闆速度可真够快的,不过有个好消息我还没告诉你呢!” 顾励行已经快疯了,他真的很后悔今天过来,他想不通自己已经被容重言跟艾阳摆了几道了,为什么还傻呵呵的送上门,搞的自己骑虎难下,“什么好消息?” “重言说了,把我这儿的罐头全部买下,这样你就不用在这儿站柜檯了,”艾阳笑眯眯的看着两拳紧攥的顾励行,身体下意识的做出防护的姿态,万一这人疯了,她得直接将人摞倒才行!“怎么,顾老闆觉得重言这么做不合适?” 顾励行狠狠盯着容重言,如果真有心的话,为什么刚才不说?非要等自己屈辱的换上售货员的衣服,站在众目睽睽之下,才说出这种虚伪的话?“不用了,这些罐头我自己也买得起,李小姐你算一算,把这里的罐头包下来需要多少钱,我去结帐。” “不用了,我已经叫人结好了,”容重言冷冷的看着顾励行,目光中同样杀意满满,“顾老闆不用觉得自己有多委屈,如果昨天小艾输了,你会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还是你觉得把她从我身边夺走,是你顾念手足之情的做法?” 容重言说完径直上了二楼,拿起续贵生递过来的大喇叭,“承蒙顾励行顾老闆关照,我已经把艾氏洋果行的水果罐头全部买下来了,从现在起,只要在万国百货购物满三十元,就送一瓶进口罐头,购物满一百元,就送一匣礼盒装罐头,送完为止。” “容重言!”顾励行下意识的向腰里摸去,却被柏广彬一把摁住手臂,“顾老闆要做什么?不会又想让亲弟弟血溅当场吧?” 顾励行无声而笑,是的,他一直有杀了这个弟弟的心思,只不过从来没有承认过罢了,如果他早点意识到,在容重言羽翼未丰的时候就把他除了,自己何至于落到今天处处被动的地步?“怎么会呢?我感谢我的好弟弟还来不及呢,哪会做出那样的事,柏团长你误会了。” …… 看着顾励行带着人走了,容重言几人才从万国百货出来,柏广彬终于有机会把刚才的事告诉容重言了,“我说你可小心点儿,不要太相信那傢伙,刚才他真的是想杀你的,你一定得相信我,我好歹也是跟人搏过命的,能感觉的出来。” 何止是柏广彬,艾阳也感觉出来并且做好他敢掏枪她就断他的手的准备了,“装好你反应够快,把顾励行给摁住了,唉,有些人啊,对他再好也没有用的~” 容重言握住艾阳的手,“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从顾励行在赌场上说要以艾阳为注的时候,容重言对顾励行仅存的手足情已经完全没有了,就像艾阳说的那样,有些人就不配得到别人的善待,因为在他眼里,永远都是别人对不起他,他从来没有亏欠过别人。 “不说了,今天托容老闆的福,我做了笔大生意,一会儿练完枪,我请你们吃饭,谢谢柏老师教我,也谢谢容老闆关照的我生意,”不管怎么说,今天顾励行一点儿便宜没占着,容重言看似大方的买下所有的罐头,让顾励行免去了站柜檯的羞辱。 但只要艾阳的罐头送出去一瓶,为什么万国百货会有罐头赠送的原因就会被人们口口相传,“顾励行”这三个字,只怕要被沪市百姓嚼上个半年。 “谢谢你啊,替我出口恶气,”艾阳勾着容重言的手指,轻声跟他道谢,顾励行敢当众打她的主意,如果不是住在容重言那儿,艾阳都要夜袭顾励行的居所,打他耳光了。 容重言双手合什,将艾阳的手捂在掌心,“你不用谢我,我不是为你,是在为我自己,而且我还要跟你道歉,昨天他敢说出那样的话,我就应该给他颜色,而不是让你自己出面。” 艾阳面上微微发烧,上辈子她出任务,男人是她的战友,回到基地,男人是跟她消除压力的伙伴,她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学过让男人为自己出头,而现在,这个文弱的连打都打不过自己的男人,却在因为没有保护她而在向她道歉,“没事的,那个时候你站出来,搞得跟咱们怕了他一样,再说了,你又不会赌,哎呀,我的事我自己搞得定!” 柏广彬已经听不下去了,“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啊?那么客气干什么?就沖昨天顾励行敢打你的主意,容重言杀了他他都是白死,这才哪儿到哪儿了?不过这个人我看阴的很,以后大家都得防着他点儿,看今天他带着人跑万国百货的架势,明显是想闹事的。” 柏广彬摇摇头,“可惜我在葛桥驻防,如果在市里就好了,也跟他学学,时不时找找他的麻烦。” “他在租界,不在华界,你们的驻军是不能进去的,”容重言嘆了口气,“租界就是他们的保护伞啊!” “希望有一天能把咱们的国土都收回来,”想到现在的时局,柏广彬愤愤的在方向盘上拍了一下,“外敌当强,还成天想着自家人打自家人,没一天消停的,就知道叫人看笑话。” 艾阳对时局很有兴趣,小说里没特别写这个,但她要在这里混的好,得知天下事啊,“都谁跟谁打啊?为什么要打啊?”
第129页 容重言轻嘆一声,“简单的说,就是华国最大的几家军阀在抢地盘呢,东北、北平跟广东三家最大,咱们这边是陆督军陆士珍的天下,前年他才跟江苏督军齐良打了半年,把齐良赶走了,拿下了江苏,出任苏浙宣抚使,其实就是苏浙的督军。” 陆士珍不但坐拥沪市这颗远东明珠,还一揽江苏跟浙江的军务。 柏广彬所在的松沪军就归属陆士珍所有,驻守沪市的松沪军指挥使尹洋,是陆士珍的心腹。 “那你们的意思是,虽然咱们有个北平政府,但其实这边完全不听他们的,甚至有可能一个不高兴,两边还打一打?”艾阳哑然,这不开玩笑么? “这家里乱七八糟不说,外头还围着一群狼,真是辛苦你们了,”艾阳轻嘆一声,基本的歷史轨迹她是知道的,也知道几十年后华国会结束现在的战乱跟被欺辱践踏的境况,但这些人呢? 艾阳伸手摸了摸容重言的脸颊,皮肤真好,细腻温暖,昨天晚上她还故意作弄他,在上头印下了自己的口红印,她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这些都是小说里的人物,纸上的人,他们的感情跟经歷都是假的,大结局的那一天,一起都只会被存在硬碟里,甚至硬碟里的文笔上,都没有他的印迹。 可现在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有父母亲友,有自己的爱恨情仇胸怀抱负,难道她什么也不为他们做,只负责保住自己吃吃喝喝? 柏广彬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的动静,肉麻的早饭都涌上来了,“咳,你们干什么呢?注意点儿影响啊,容重言你给我坐前头来,一大早起来就在这儿腻腻歪歪!说着国家大事呢就不能严肃点儿?哪怕是做出忧国忧民的样子来呢?\" “还有,小艾啊,这没有什么辛苦的,做为军人,职责所在,虽然咱们现在是艰难一些,但大家都在努力,希望有一天再能真正摆脱洋鬼子的压迫,还得把他们全都赶回老家去!” 柏广彬说着,沖路上走的着洋人狠狠的摁了几下喇叭,随后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行动挺幼稚,摁了又有什么用?人家还是在你的国家为所欲为,“唉!” 就沖现在这个乱劲儿,他自己说这种话都觉得没底气,“希望咱们的陆督军有这个雄心了,只要能把洋人赶出去,拼上这条命我柏广彬也不会心疼的!” 艾阳抿嘴一笑,看着车窗外熙攘的人群,柏广彬的嘆息她不是不懂,但又不那么完全懂,毕竟在她的那个时候,整个世界都乱成一片,大家想的是挣扎求生,无家也无国了。 “我就觉得吧,人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你想把洋人赶出华国,就自己去努力实现,现在实现不了,就先找出来实现它的办法,”艾阳并不对这个姓陆的督军抱多少希望,别的她不知道,单听柏广彬的口气,陆士珍就不是一个有志驱逐外虏的人。 柏广彬更郁闷了,“道理谁都会说,你以为我不想实现啊,不然家里为什么会送我出国学军事?但我个人的力量太弱,区区一个团长,手下千把号人,做得了什么?” 这人怎么这么怂呢?艾阳对柏广彬这样的真心有些瞧不上了,忍不住冷着脸教训他,“千把人怎么了?你才多大就当了团长,起点已经很高了,而且现在是什么时候?乱世!英雄辈出的时代,如果你不知道自己办,就去打听打听华国现在最有名的几个督军是怎么起家的,他们是不是都有个当督军的爹?” 第51章 艾阳这话说的有些重了,容重言怕柏广彬吃心, 忙道, “小艾这话糙理不糙, 你好好想想吧,咱们这群人,也只有你手里有上千条枪, 走到哪儿大家都得给你几面薄面了。” 虽然柏广彬这人城府不够,还带着年轻人的莽劲儿,让人没办法信服他。 想想柏家在松沪军中的势力,容重言觉得这么白白的给陆士珍卖命, 也挺亏的,便想着提点他两句, “我觉得你如果想做更多的事, 想要更多人听你的话, 那就走上更高的位置, 这样你的命令才会有人执行, 不然的话,永远都只能跟在别人后面,成为别人实现理想抱负的工具, 即便你对别人的理念并不认同。” 容重言轻轻握住艾阳的手,这也是艾阳一直劝他把洪门握在自己手里的原因,就像今天, 顾励行可以轻易调上百号人来围堵他的百货公司, 如果这些人在他的手里, 他不会让他们运鸦*片开赌场收保护费,做那些害人害己的事,如今的华国一片凋敝,最需要的就是人了,有了人,才会有将来才会有赶走洋人的那天。 …… 松沪军的军部设在沪市北郊,柏广彬的车穿过一道道警戒线走了好久才在一处营房前停下,“到了,我还你们挑枪。” 艾阳一路都从车窗往外看,说实在的,她对这地方的警戒多少有些不满意,不说里头是怎么样的,就看这站岗的士兵,聊天的抽菸的,看到有车过来才立正,跟开玩笑似的,“你们就这样?” 她想问“军容军纪”呢?放假了?但又怕容重言想多,“怎么冷冷清清的,你们的驻军呢?” “啊?放假了啊,”柏广彬道。 “都走光?你们平时怎么训练的?”艾阳实在忍不住了,她们那个时候,虽然杀丧尸的主力是异能者,但基地军队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大规模的战斗还得靠军人,视频指挥系统二十四小时开机,技术保障人员全天轮班值守,作战通讯机要,也都是双值班。
第130页 可这松沪军,是军队吗?“你们在葛桥的队伍也是这样的?”艾阳想不明白,如果真的有敌人偷袭,他们怎么办? 柏广彬挠挠头,“这里是军部,我们其他的区的驻军并不这样的,除了过年的几天,每天也是要保证训练的,再说这两年还算太平,尤其是沪市周围,因为洋人的租界都在沪市,所以战火一般不会烧到这里。” 艾阳深吸一口气,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小心翼翼的好奇道,“你们又不怕遇到很厉害的对手,到时候打不过人家?” 容重言这会儿看她的目光已经又有变化了,“其实现在华国那几支队伍也都不到哪里去,而且广彬已经算是很会练兵的了,他们二十六团,是混成团,也是松沪军的主力。” 别的队伍也这样?艾阳眨巴着大眼睛,“那太好了,你们好好练兵,趁着别家稀松的时候,干掉他们,把地盘抢过来,你们的地盘越大,在洋人跟前的话语权不也越高吗?” 艾阳觉得其实西方各国应该是不愿意华国统一的,偌大个华国,如果团结起来,哪个列强能把他给吞掉? 容重言抚了抚艾阳的头髮,“关键是现在的几位大帅,没有人想的是把洋人赶出华国,他们想的是抢到最多的地盘,至于练兵,还不如讨好了洋人,从国外弄到最多的武器支援呢!” 柏广彬被容重言跟艾阳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柏家世代从军,他大伯更是陆士珍的心腹,“也不完全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就有从国外请回来的教官,帮着练兵呢,这不是过年了,特意给大家放了假,平时训练还是很正规的。” 艾阳不欲跟柏广彬深究这些,怎么练兵她也不懂,笑道,“没人正好,我在这儿跟你学开枪,你也不会被上司抓到处罚你。” 原来是因为这个,柏广彬不以为然的一笑,“你放心吧,虽然我只是个团长,但军部敢动我的也没几个,这不还有重言的嘛,每年他往这儿送的东西,不知道养肥了多少人,用一用靶场算什么事?” …… 容重言跟着柏广彬开了几枪,便把枪放下,专心看他指导艾阳,兴许真的像艾阳自己说的那样,她有异于常人的体质,所以才一拿上枪就能学的似模似样,连最初的胆怯都没有,甚至还兴致勃勃跟自己炫耀她从开第一枪起,就一靶未脱的辉煌“战绩”。 柏广彬已经对艾阳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他因为家里的缘故,自小就跟枪械打交道,但家里的姐妹并没有因为这个原因,就对这些东西产生兴趣,她们依然娇滴滴的大小姐,喜欢弹琴读书,洋装香水,觉得打仗是男人的事。 像艾阳这样,对武器有深厚的兴趣,甚至还有过人天赋的,别说女人,男人里都不多见!“我说,广市那边有军校,好像也收女学生,你要不要去试试?学成回来,就来我们松沪军。” 柏广彬两眼放光的给艾阳建议,到时候你自己带着兵,想走多高走多高。 “有军校还有收女生的军校?”艾阳还是头一次听说。 “吭,累了就过来歇一会儿,冷不冷,”容重言走过来把搪瓷茶缸递给艾阳暖手,“喝一品暖暖,一上午就喝冷风了,别听广彬胡说了,你看看各部哪有女将军的?真去了,回来也是后勤机要这些,甚至还是做谍报,” “那样也行啊,”艾阳觉得自己当个间谍还是很可以的,听的远跑的快。 容重言没好气的在艾阳脑门上弹了一下,“那你告诉我,你学成了,要进哪位大帅的队伍?” 为哪支队伍服务?艾阳接过缸子喝了一口,她可没想过这些,而且她要参与到歷史走向里来么?而且还是在一本书里?艾阳抬起头沖容重言嫣然一笑,把话题又扯回自己的枪法上来,“我挺厉害的吧?” 见艾阳不再说这个,容重言真诚的点点头,“厉害,比我学的时候强多了,不过这儿太远了,市里也有射击场,你以后可以去那边练习,”他不能再让柏广彬教艾阳了,更不能再让艾阳到这儿来,不然哪天真跑广市报军校去了,他难道要跟着把生意搬到千里之外? 原来市里有就靶场啊,艾阳点点头,“那也行,不过我要从哪里□□跟子弹啊,这个自己买可以吗?” “我想回信河之后,就在楼后头建个靶场,没事自己练一练,”艾阳眼巴巴的看着容重言,一副你不同意,我立马扑过去的样子。 容重言哪里读不懂她的潜台词,“这个等你练的差不多了,回去我帮你弄,”他看看天色,“时间不早了,要不咱们回去?” 这才学了多久?艾阳把缸子往容重言手里一塞,“好不容易来了,我得再学学!” …… 等他们从军部出来,艾阳坐在车里已经哈欠连天了,“没想到练这个还挺累的,”她晃晃手腕,“我快饿死了,咱们先随便找个地方吃饭吧,吃完了再回去,”她想直接回去躺倒。 容重言让艾阳靠在自己身上,“中午我让你别练了咱们出去吃饭你不肯,这会儿饿了怪谁?” 艾阳杏眼半睁,“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来这儿也就这么一次了,以后你是再不会让我来的。”
第131页 机会难得,她还不一次爽够了,虽然今天松沪军部的军部几乎人走营空,但这里到底是军营,气氛跟气势跟艾阳之前受训跟生活的地方最为接近,她喜欢呆在这样的地方,让她想起之前的生活,以前曾经想着,那样的生活太枯燥,现在却发现,其实也挺好,离开的久了,怨念会被净化为想念。 柏广彬看着依在容重言怀里沉沉睡去的艾阳,沖容重言小声道,“要不你请个俄国教练教教她?”这可是个天才,养在家里当太太,柏广彬觉得太可惜了,“你记不记的前两年那个暗杀大王?夫妻档的?” 容重言示意柏广彬不要再说话了,他说的人他当然知道,一对“革命夫妻”,暗杀了许多政要,甚至还有东洋人,曾经在沪上让洋人为之色变,但最终还是被人设计给暗杀了,他明白柏广彬的意思,艾阳是个漂亮女人,又有优于常人的能力,但他绝不会让艾阳去做这样的事,“这样的话不许跟她说。” 柏广彬鲜少看见容重言这么严肃的模样,扁扁嘴,“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我怎么会让她去,你捨得我也捨不得呢!” “嗐,你别瞪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柏广彬差点儿没被容重言的目光给穿透了,不住嘴的跟他解释,“我就是觉得可惜了,真的太可惜了!” …… 之后两天容重言根本不提艾阳去练射击的事,而是带着她不是看电影就是去听戏,甚至还带着她去逛了游乐场,艾阳被容重言这操作弄的满头大汗:啊喂,这些活动她完全没有兴趣啊大哥! “看到那边坐的人了没?穿西装带金丝边眼镜的,”容重言坐在包厢里,捏了捏正把戏文当催眠曲来听的艾阳的手,示意她关注对面的包厢。 “啊?哪个?看见了,没多大嘛,”艾阳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端起桌上的茶给自己提神,她实在欣赏不来舞台上的表演,更不明白台下的人为什么就能那么的如痴如醉,大概是她太年轻。 “他叫顾励信,是顾千山的次子,现任丁太太生的,今年十六岁了,”容重言把自己剥好的瓜子仁推到艾阳手边,小声跟她介绍,“现在在英国人办的国际中学读书,不过么,他喜欢的就是包戏子养明星,顾视影业的小明星们,想被捧,就得认顾二公子当哥哥。” “我去,哥哥?”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还学会玩女人,艾阳不厚道的笑了,这到底谁玩谁啊?“他不会也没事抽两口儿吧?” 看那细脚零丁的样子,艾阳第一个怀疑就是顾励信抽大烟,而不是养女人。 容重言摇摇头,“那倒没有,他娘在这上头管的极严,这两年顾千山不问帮里的事了,成天炮在大烟里,丁太太也不管他,除了往自己手里抓钱,就是想办法让顾千山把名下的产业往顾励信名下划。” “有顾励行在,丁太太所得有限吧?”想想也能理解,就算没见过顾千山,一个常年抽大烟的老头子,当年再英雄,那也是当年,估计同他一起变老的髮妻之外,没有女人愿意守着那样的人过一辈子的,不捞钱捞什么? “是啊,这也是顾千山的精明之处了,他给钱给珠宝,但产业跟洪门的事务,早早都交给了顾励行,当然,也是顾励行比他这个弟弟有出息,”容重言看着正往戏台子上扔手绢的顾励信,那可不是普通的帕子,上头必要系了金鍊子金戒指才叫捧人,“今天小福兰儿可又要发笔财了。” 艾阳托腮看着台上的两个戏子手脚麻利的捡起顾励信的打赏,又娇娇裊裊的给顾励信行礼,噗嗤一笑,斜眼看着他,“容财神,你要不要往下头扔个大的?有钻石的没?扔一个试试?” “你当是公园里餵鱼呢?别说钻石了,银的我也捨不得,”他又不捧戏子,听戏也是花钱买了票的,再多一毛也没有,“如果顾励行不在了,你说最高兴的是谁?” 艾阳正在思考顾励信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这里头跟顾励行有多少关系呢,没想到容重言抛出这么个问题,她沖顾励信挑挑眉,“当然是这位顾二公子喽!” 如果容重言做什么,那等于是在给顾励信做嫁衣,但什么都不做,又是在养虎为患,艾阳敲着下巴,“你准备怎么办?” “记不记得昨天我带你去看的电影,里头的男主角,也是顾氏影业的,叫柳长英,”见艾阳跟着的瓜子仁没了,容重言开始给她捏小核桃。 艾阳点点头,“记得啊,浓眉大眼的,算不得多帅。” 当着自己的面评价别的男人的相貌?还知道“帅”不“帅”,容重言有些不高兴,把捏好的核桃仁拍在面前的盘子里,不准备给她吃了,“丁太太跟他走的极近,两人好朋友的关系,已经保持了好几年了。” 我艹,这真是纯母子,妈包电影明星,儿子捧戏子,爱好如此的一致,艾阳眼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顾励行应该也知道吧?” 顾氏影业是他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继母跟公司旗下的明星不清不楚?“还是人家真的是纯友谊?” 艾阳一拍巴掌,往容重言跟前凑了凑,仔细端详了他半天,又从桌上拿起小望远镜,对着正对着台上的小福兰儿飞吻的顾励信对比了半天,“要说这顾小三长的也挺不错的,你跟顾励行主要差别在气质上,五官细看,其实是差不多,这顾小三可就不一样了,气质差就算了,长的也,”
第132页 艾阳重重的放下望远镜,“他是随了他妈,还是根本就不是姓顾的?” 顾千山穷哈哈出身,遇到续月华才算是转了运,所以有顾励行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出头了,等有顾励信的时候,那年纪,那身体,说不定已经抽上大烟了,艾阳看着正对自己磨牙的容重言谄媚的一笑,“我就开个脑洞,没有别的意思!” 脑洞是什么容重言不知道,但艾阳这小脑瓜里怎么装了那么多不该是她这个年纪知道的东西?“这些你都是在哪儿学的?” 藉口艾阳早就找好了,“我以前最喜欢听路边的说书先生说书,还有看话本儿,后来报纸上印的那些鸳鸯蝴蝶派的小说,还有志怪小说,反正是字儿的书我都看,哈哈,就是这么博学。” “博学,博学两个字都被你气哭了,”容重言忍不住在艾阳鼻子上捏了一下,“别胡说了,顾励信是顾千山的儿子没错,还有,他是顾家次子,不是什么顾小三儿,”容重言不喜欢艾阳把他也算到顾家去。 艾阳倒不是要把容重言往顾家兄弟里算,但小三叫着亲切也贴切不是?“我知道了,我也没那个意思,所以呢,你下来准备怎么做?”容重言不会平白无故的带她过来看这个便宜兄弟的。 “也没有什么,你不是让我试着从洪门入手嘛,就带你来看看了,”容重言抿嘴一笑,“前阵子柳长英玩股票赔了一塌煳涂,” “然后呢?”艾阳想听听容重言准备干什么,她从来没见过他做坏事,呃,这不能算做坏事,他们两个可都是满满正能量的好青年。 “丁太太卖了自己的首饰给柳长英填了窟窿,”容重言看着艾阳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笑道,“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只是叫人去盯着他们,这些事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艾阳不怎么相信,“包括柳长英在股市上赔钱?” 这个嘛,容重言不过是发现顾励行似乎要动丁太太跟柳长英,所以就帮了他一把,“也不全是,这一块儿毕竟我更熟一些,给稍微引了引路。” “顾励行为什么要对付丁太太,”艾阳在容重言的愕然的凝视下,拿起两只核桃簇在手里,略一使劲,核桃皮碎的很完美,艾阳把干干净净完好如初的核桃仁放在容重言手里,“给你吃,慢慢跟我讲。” 她得让容重言慢慢接受她的“与众不同”才行,“我好像吃的多了以后,力气也在变大。” “啊,其实是,”容重言低头看着手里的核桃仁,再看看他给艾阳剥的核桃仁,他还是好好做生意算了,挣到的钱艾阳想吃什么就给她买什么,但剥皮这种事,他是不做了,怎么突然有一种自取其辱的感觉? “顾励行动我的事被丁太太知道了,所以就跟顾千山说顾励行靠不住,她们母子也不敢靠,指点要顾氏影业跟洪门名下所有的戏院跟歌舞厅,还说赌场烟馆堂子他们不争,就当是趁着顾千山还在,把家分了,省得哪天顾励信被人杀了她连个养老送终的都没有。” 艾阳点点头,“要求也算合理,丁太太怎么说也是合法妻子,顾励信也是亲儿子,人家要分的恐怕也只是顾家三分之一的家业吧?不过顾励行肯定捨不得了。” “顾励行一心想上岸,并不想被人看成流氓头子,不然他也不会想建座沪市最大的戏院了,怎么可能把自己手里这些生意给让出去?”容重言笑了笑,“如果丁太太要赌场烟馆,没准儿顾励行还同意了呢!” 反正那些产业到了顾励信手里也握不住,最终还是会回到顾励行手里,但戏院跟电影公司就不一样了,丁太太完全可以直接卖给别的变现,“顾励行就容不得丁太太了。” “所以就要把自己亲爹给架到台上,让全沪市的人都看见,顾千山临老临老,老婆红杏出墙,连头髮都是绿的?啧,真够狠的,”艾阳轻嗤一声,“佩服!” 没了丁太太的顾励信,以后是死是活,完全就看顾励行的心情了,连同母弟弟他都不想容,异母弟弟更不用客气了, “所以你准备混水摸鱼了?”艾阳觉得容重言这打算不错,一手把两兄弟端了,还能不沾包。 容重言点点头,“丁太太他随意,但是顾励信,” 容重言自失的一笑,“你会不会觉得我心太软,”他的目光落在被一群帮闲围着的顾励信身上,“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我想着把他送到国外去,好好读几年书,说不定可以把性子给扳一扳,总好过一直这么混下去,最终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强。” 艾阳握住容重言的手,认真的看着他,“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心软,在这样的世道里,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但心怀善意还是叫人感动跟敬仰的,当一个人站的越高,决定别人的生死就会成为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但越是这个时候,越应该珍视每一条生命,何况顾励信,并没有犯十恶不赦的罪。” 她想起来小说里顾励行这个反派弟弟,丁太太是怎么死的小说里没写,他的出现就是不停的对顾励行辱骂报復,而顾励行则对这个弟弟是一让再让,一忍再忍。 结果却害的安梅清受了伤,顾励信才被既心痛又愧疚的顾励行捆着装进麻袋扔进了黄浦江,想到他的这个结局,艾阳轻嘆一声,还好顾励信这个炮灰弟弟,还有个不算心狠手辣的哥,“送出去也好,以后的路就看他的造化了。”
第133页 观察完了顾励信,容重言送艾阳回梅山路,“马上要过年了,不如你跟我回去吧?” 容重言过年要在家陪汪夫人,但又不愿意让艾阳一人留在别墅里,“反正家里我就跟我妈,人多也热闹一些。” 艾阳这几天跟着吴妈听了不少华国过年的事了,知道自己这时候去,似乎是不怎么合适,“那个,我去不太方便吧?要是你家那边忙,让吴妈回去也行,我还搬回饭店去住。” 容重言停下脚步,“你,不愿意跟我回去?我以为咱们……” 艾阳摆摆手,“你别误会啊,我跟你是认真在交往的,而且这阵子处下来,咱们也挺合适的,我说的是做男女朋友很合适,但是其他的我真没想过,” 容重言要带她回家,是他对这份感情抱着最大的诚意,这几天从吴妈对她的态度上,艾阳也看出来了,汪夫人对她并没有大家以为的反对,其实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容重言对她的态度。“可能是因为我年纪还小吧,我没有想过,”结婚,成为某人的夫人,“但并不是我对你有什么意见,或者不想跟你在一起,你别误会啊。” 容重言笑着抚了抚艾阳的头髮,“我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虽然没有真正跟女孩子接触过,但从他接掌容氏之后,沪市的夫人太太跟未婚小姐们对他的态度就大不一样了,不论是摆明就是为了联姻而要认识他的,还是先认识他,再求以后的,最终的目的都不外乎成为容氏的少夫人。 只有艾阳,明明是他的女朋友,却仅仅只把自己当成他的女朋友,从来没有想过其他,或者说,她很享受这样的关系,“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太冷清了,而且这也不是我们容家的待客之道,我妈妈说了,你就当是她的客人,至于以后的事,” 容重言牵着艾阳的手往屋里走,“等你再大一些,想去考虑了,咱们再商量。” 容重言都把汪夫人搬出来了,还表明了自己不逼婚的态度,艾阳也不好再拒绝,“那好吧,明天你陪我买点儿礼物,我跟你搬过去。” “礼物什么的不用买,就把你的罐头跟果酒果醋带一些过去就行了,还有,”容重言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母亲还叫我问你,要不要把你的果醋送到自由饭店上头的赌场里去试试?可以推荐给女客尝尝。” 有生意来了艾阳当然不反对,“好呀,那咱们明天去我铺子里挑一些,这些天光顾着跟你玩了,我都没去看铺子装的怎么样了?” 想想自己也是颇有资产的人了,想想还挺自豪的。 两人议定了,第二天一大早艾阳就带着容重言去了她的铺子去了,说起来,艾阳心里还有些小小的得意,虽然她的生意能有今天的规模,多亏了容重言的帮忙,但主意是她出的不是? “这,”一进艾氏洋果行所在的街道,艾阳一眼就看见了自己洋行的霓虹灯,“我没有叫弄这个啊?” 这霓虹灯做的还十分有趣,红的是苹果黄的是秋梨,橙的是桔子,各色水果一起烘托着“艾氏洋果行”几个字,一闪一闪的格外吸引眼球。 “这是你叫人弄的?”艾阳可没有想到这个,现在好了,有这个霓虹灯,在街口都能看见她的艾氏洋果行,“这个挺贵的吧?” “不值什么,”容重言没想到就一个霓虹门牌,就能让艾阳高兴成这样,“算是你新店开张,我给你的贺礼。” 艾阳点点头,“谢谢了哈,”她快步走到店里,这个店保持了万国百货和十六铺洋果行的风格,但面积更大,也更高大上,艾阳低头看着脚下的木地板,这些装修装饰明显比她当时定的要好,容重言肯定又在下头做工作了,“我明年得好好努力了,不然这装修钱都挣不回来。” “放心吧,我觉得你过完年回去得扩大厂房了,”容重言对艾阳的洋果行很有信心,“还得再请些工人。” 艾阳沿着窄窄的木梯上了二楼,二楼被分成两处,一间做了卧室,还配了小小的洗漱室,“这地方也不错,放几件简单的家具,我以后住这里。” 这里?容重言怎么能同意,“我原本想着你以后都住梅山路,将来给你配辆车,你行动也方便,这里就留给守铺子的人住算了,条件太差了,地方又小,还吵闹的很。” 这还算条件差?艾阳笑了笑,跟梅山路的洋楼确实没法比,“那边还是有些远,其实这里也挺好的,嗯,估计以后我也很难经常过来,来了住华荣就行了,记得给我打个折。” 容重言摇摇头,“不行,住饭店不是长久之计,你要是嫌那边远,我就叫人在这附近给你找个地方吧,但这里你不能住,不像话。” 人来人往的地方,艾阳怎么可以住在这里? 艾阳也不跟他更争,“行吧,环境没必要特别好,水电方便就行了。” 艾阳在楼上楼上又检查了一遍,又去当处储藏室的房间看了看,“等天一暖和,我的水果罐头怕是不好卖了,”天一热时令水果就下来了,罐头再好,也不如水果新鲜。 容重言笑道,“你不是有果酱跟果醋嘛,那个果酱可以往西餐店跟蛋糕店推一推,果醋不是说了,送到自由饭店上头去。”
第134页 艾阳抚掌,“我想起来了,容重言,等天热了,我可以卖冰镇的果醋啊,就像汽水一样,我也有果醋苏打嘛!” 她腾腾腾的跑到店外,跟容重言比划着名,“我在这儿放个玻璃柜,还可以卖现调的,就像你们那个鸡尾酒一样,甚至可以往里加我的水果罐头嘛!嗯,我得弄一些漂亮的杯子,贵一点儿也没事,”能来宝昌路逛的,都是不差钱的人。 艾阳四下看看,因为没有正对着万国百货,这条街才显得偏了一些,“我在这儿放把洋伞,隔壁又是卖蛋糕的,大家逛累了可以在这儿喝点儿吃点儿歇歇脚不是?” 这越说生意范围就越广了,容重言失笑,“小艾,你直接告诉我,你不会干什么?” 自己不会干的事?太多了,艾阳都不用想,“洗衣做饭生孩子?” “呃,生孩子我应该会,但我不愿意,我对结婚也没有什么兴趣,”艾阳道。 还没说两句,就又扯到这上头了,这得多害怕自己逼她啊,容重言笑着摇头,“没兴趣就没兴趣,我兴趣也不大,反正咱们成天在一起,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真的这样就挺好?”艾阳四下看了看,一把把容重言拉到铺子里,直接给摁在墙上,“那这样呢?” 洋果行的墙还像十六铺的那样,镶上了大块的镜子,容重言看着镜子里的幢幢人影,没来由的就是一阵燥热,他伸手揽住艾阳,哑声道,“当然这样更好了。” 艾阳抿嘴一笑,躲过容重言的亲吻,在他耳边道,“可是结了婚,会有更多更好的,你不想么?” 这个丫头,容重言恨不得把艾阳揉在自己身体里,他伸手扳住艾阳来回躲避的脸,重重的吻在她有唇上,缠绵辗转,只把怀里的人儿吻的没有一丝力气,紧紧的挂在他的身上,才满意的松开唇,“这样已经很好了,” 他在艾阳迷濛的杏眸上轻轻亲了两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你不想结婚,也不想要孩子,那咱们就再等等,我等得起,也愿意等的。” 他身边也有洋派的同学,情人之间没结婚就住在一起的,甚至两个已婚的瞒着配偶暗度陈仓的,并不鲜见,但容重言并不想那样对待艾阳,她的身份已然被人诟病了,如果再被他轻慢对待,更会被那些势力之人看轻。 即便他对艾阳的渴望并不比艾阳来的少。 艾阳眯着眼看着容重言颊上的红晕,抬起手指在上头轻轻画着,这会儿的男人这么君子么?怎么撩都撩不动,总不能让她直接把人扑倒吧?可现在告诉他,她不结婚,不代表不可以xxoo,估计得把人吓跑了,“你就不怕我跑了啊?” 容重言在艾阳的眉心吻了一下,“跑了我就去追,不论天涯海角。” 第52章 艾阳对汪夫人来说, 真的是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之前是因为她的身世,还有容重言对她特别的态度, 她被一心搓和他们的汪俊生不停的在汪夫人耳边念叨。 之后艾阳来沪市了, 汪夫人看容重言对艾阳的态度,可比汪俊生形容的上心的多: 人没到呢, 各色衣服料子都准备好了, 甚至连她名下成衣店的裁缝都被借了去,全都停下手中的活儿,给艾阳制衣去了, 这哪是女朋友要来啊, 简直就是皇后娘娘驾幸。 汪夫人按捺不住,在听说容重言要把艾阳安排到梅山路别墅的时候, 干脆就把吴妈给派了过去,吴妈跟着她多年了,为人处事没得说, 更有一双利眼,借她的眼睛, 汪夫人可以看一看艾阳到底是何方神圣。 结果人没过去几天, 吴妈就回来说话了, 对艾阳是赞不绝口, 吴妈的理由很简单, 容家现在人口单薄, 容重言跟她又都是软性子, 而艾阳性格爽利外向,看着像是个能当家主事的,有个这样的少夫人,以后汪夫人身上的担子就会轻松许多。 但这几天容公馆的门槛都快被亲朋们踏破了,大家说着聊着,就会把话题扯到容重言的新女友身上,然后不约而同的拿艾阳的身世跟经歷来劝告汪夫人,容重言喜欢年轻鲜嫩的小姐可以,但这样的小姐绝不是容家少夫人的候选。 汪夫人没有想着给自己找帮手,也没想过让儿子跟哪家联姻。 她的理由很简单,容竹卿靠的是自己的辛苦跟魄力打挣下了这片家业,为什么他们一手教出来的儿子就不能将其守住? 难道非要再娶一个名门望族的小姐才可以? 当初容竹卿去世,容氏族里来闹着要把容重言逐出家门,让她交出容家的家业,退居乡下给容竹卿守孝的时候,这些所谓为她着想,一心为她好而过来劝告她的人都跑到哪儿去了? 汪夫人更关心的是艾阳的品性如何,等后来听说了她在赌场赢了顾励行的事,汪夫人对艾阳就更满意了,起码在顾励行踩容重言的时候,艾阳站了出来,而不是躲在儿子身后,看着他被人欺到门上。 而且汪夫人对外头传的艾阳是个运气极好的福气女子这样的话也很好奇,这人怎么可以运气好成那样? 赌狗能赢,掷骰子都能胜过开赌场的顾励行? 如果真的是运气那么好,就太好了,容家这几年太不走运了,就得要这么个有福气的媳妇! 吴妈对这一点儿可是深信不疑,“夫人您想想,都嫁到别人家里去的女人,有几个能脱身的?李小姐安然无事的出来了,梁家还白贴一处庄子,这除了李小姐本事大之外,其实也是她运气好啊,这天下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时运背的更多!”
第135页 这倒是真的,楚霸王还死在乌江呢!汪夫人点点头,“这人马上要来了,到了我再仔细看看,吴妈你把房间准备好了没?走,咱们再去看看少什么不少?” 在梅山路呆了几天,吴妈对容重言跟艾阳的关系多少有些了解,这年轻男女血气方刚,难免卿卿我我的,所以就直接建议把艾阳的住处安排在主楼后头的小楼里了,两幢洋楼各自独立,又有小道相通,汪夫人不会常过去,容重言去找艾阳也方便。 …… 等真正见到艾阳,汪夫人直接把什么聪明能干福气好这些评价给扔到脑后了,她斜着容重言一眼,什么能力品性的,沪市圈子里她就没见过比艾阳更好看的小姐! 汪夫人拉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艾阳在自己身边坐下,“我早就听重言提起过你了,又听说你过年只身在沪市,就让重言请你过来,你不知道,家里人口少,重言又是个男孩子,平时在家里,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才让重言把你请过来,陪我说说话,我跟你说,沪市还有好多好吃好玩的地方重言根本就不知道,等过完年,我带你去。” 见汪夫人对艾阳的态度十分热络,容重言的心彻底放下了,“妈,你这话说的可太夸张了,沪市还有我不知道的好地方?” “怎么没有?你知道哪家美容室的头髮烫的好吗?你知道哪家银楼的火油钻品相好吗?你知道什么牌子的口红颜色最好看,还不掉色吗?哪个牌子的香水最持久吗?你知道,” “停停停,我不知道,我顶多知道哪个口红卖的最贵,”容重言直接认输了,“那这几天妈你就好好教教小艾,她这个人,恨不得自己把头髮剪一剪,也不戴首饰,口红,” 容重言看了看艾阳的嘴唇,判断不出来她到底抹了没抹,“嗐,妈您自己看着办吧,不过要是小艾不喜欢,你不许勉强她。” 汪夫人嗔了容重言一眼,“哪有女孩子不喜欢这些的?你放心吧,我这辈子就大的愿望就是有个女儿,现在女儿有了,你等着瞧!” 艾阳抚额,她一三十多的老黄瓜了,马上就要面临被男朋友的妈当洋娃娃的命运,“夫人,我这个人粗糙惯了,怕是学不会那些洋派的东西……” 先得把话搁下,省得汪夫人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这有什么学的?女人爱美那是天生的,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我特意给你布置的,”汪夫人牵着艾阳的手往后楼去,在她跟前奉承的女孩子太多了,倒不如艾阳这样说话笨笨的很,这样的女孩子心眼儿才少,更好相处。 艾阳看着一片粉红的房间,惊讶的合不上嘴,现在就有小公主风格了? 她伸手抚了抚纱帐下重重叠叠的蕾丝,是不是每天早上容重言不过来吻醒她,她一定要躺在那儿绝不起床? “怎么样?漂亮吧?唉,我以前家里穷,就看书上写公主的房间是怎么样的了,等嫁给竹卿,家里也有条件了,可我也老了,”而且容竹卿也死活不同意跟她住在一间粉红色的房间里,“后来有了重言,他,” 汪夫人不满地瞪了一眼正低头一脸尴尬的容重言,“一进屋子里就哭,竹卿还说是他跟粉红色犯沖,”汪夫人就没听过还有人跟颜色犯沖的,但当时容重言才到容家,她捨不得强迫他,“现在好了,家里终于来了位小姐,怎么样?你喜不喜欢?” 艾阳看着一脸殷切的汪夫人,“我也跟粉红色犯沖”这样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嗯,谢谢夫人,我很喜欢,我小时候也常想有一条粉红色的西洋裙子穿,但家里嫌那个颜色不耐脏,那些西洋纱裙又不耐洗,就没有同意。” “是嘛,我小时候也是,家里每年做新衣,想的不是咱们喜不喜欢,穿上好不好看,而是结不结实,能穿几年,下头弟妹能不能捡来穿,”汪夫人娘家当年也只是小康,说起来比李家也强不到哪里去。 容重言没想到这两位居然在这里达成了高度默契,他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妈,小艾,要不咱们出去说话?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吴妈那边也该摆饭了。” 就算是站在这屋里,容重言都觉得烧眼睛,恨不得立马给艾阳换个房间。 汪夫人抚掌,“对了,光顾跟小艾说话我都忘了,你饿了吧?瞧瘦的,”她又剜了容重言一眼,“是不是重言捨不得给你吃?” “妈~吴妈这几天都在梅山路呢,”而且艾阳哪里瘦了,她就是骨架小,其实抱在怀里肉乎乎的,算了,想歪了,“小艾年纪小,还长身体呢,所以才看着瘦了点儿。” 艾阳也连忙帮容重言说好话,顺便给汪夫人打个预防针,“我这半年又长高了,而且我平时吃的特别多,比重言吃的还多。” 这个汪夫人也听说了,当初吴妈告诉她的时候,她都不相信,一个姑娘能吃的比大男人还多?但吴妈连说带比划的把艾阳的食量跟汪夫人介绍了,让一直讲究养生惜福的汪夫人也惊嘆不已,“放心,咱们容家有的是钱,别说你一个了,就是来个军队,也养得起!” …… “诶,你真的喜欢这房间?”一出后楼,容重言就悄悄拉了拉艾阳,在她耳边小声道。
第136页 “嘘,”艾阳指了指前头的汪夫人,压低声音道,“我怎么都行,无所谓的,睡觉的地方罢了,眼一闭,啥都看不见了。” 怕容重言为了自己跟汪夫人乱提要求,艾阳拉了拉他,“真的没事的,想像自己是个小公主,也挺好的,就是,明天别给我穿那种纱裙子就行。” 她更喜欢穿裤子! 那种西洋的纱裙,容重言想了想,又看了看身边的艾阳,这个倒可以试试,像艾阳这种娇俏的样子,穿上没准儿特别好看。 …… 虽然对艾阳的食量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看到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自己跟前不紧不慢的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汪夫人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为了显得家里对艾阳到来的欢迎,她今天不但让厨上把十四道沪市最经典的本帮菜都做了,还又加上容重言爱吃的,吴妈说艾阳爱吃的,一桌子连汤带菜足足二十道! 容重言被汪夫人的表情逗了乐不可支,“妈,怎么了?吓着你了?小艾是把这儿当自己家了,不跟你见外。” 汪夫人咽了口口水,指着自己的碗,“关键是,我也跟着吃了不少,哎哟,就看小艾吃的香,我也没忍住,现在觉得不舒服了,” 吴妈已经把兑好的果醋送过来了,“夫人您喝两口,今天晚上晚些休息。” “对对对,小艾,我听人家都说你赌技了得,要不晚上咱们一起搓麻将?” 容重言扶额,“妈,她没学过这些,能赢顾励行,就是运气好,瞎猜都蒙对了。” 艾阳肯定的点点头,“是的夫人,麻将我真的不会,”她哪会这些啊!? “没事,你那么聪明,一学就会的,很简单的,”家里人口少,想凑桌麻将都不行,现在好了,艾阳来了,加上吴妈,终于不再三缺一。 …… 桌牌一铺,八圈八圈的打下来,四个人一直熬到十二点,容重言看着两眼通红的艾阳,“妈,时间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汪夫人身体很疲惫,精神却极为亢奋,“小艾你大厉害了,一涮三啊,重言虽然不怎么陪我打麻将,但他打牌精着呢,就没输过,今天连他都没赢着钱,净在这儿点炮了,太解气了!” 吴妈虽然也是个陪玩,但她跟着汪夫人有年头儿了,容家手面又大,在外头她也是个富太太了,“可不是么,我可是陪着夫人摸老了牌的,就没见过这么会打牌的小姐!” 艾阳笑着将自己赢的筹码放在桌上,跑人家家做客,再把主人家都给赢了,就太不好意思了,“我也是随便打的,真的,刚开始我连什么是输什么是赢都不知道呢,后来就稀里煳涂的胡牌了,我倒现在还懵着呢!” 汪夫人怎么会要艾阳的筹码,“没事,以后每天陪我打几圈儿你就会了,这阵子家家过年,大家都忙,平时下午,老有人过来打麻将的,到时候你多看看,很简单的。” 汪夫人刚才是笑话容重言个偏心眼儿,给艾阳点炮点的不要太明显,偏艾阳是真不会,他一点,她就推牌,平胡都胡的不亦乐乎,后来汪夫人跟吴妈就在一边陪打看热闹了。 反正过了年她也要回信河庄子上,不可能成天陪着汪夫人,艾阳答应的十分痛快,“好的,我也觉得这个挺有意思的,想跟着夫人好好学学呢!” “瞧这孩子,还叫我夫人呢?”汪夫人想了想,随着容重言叫妈太早了些,“你就叫我伯母吧,听着亲切。” …… “你一直餵牌给我,伯母跟吴妈都看出来了,你也不知道收敛点儿,”容重言送艾阳回房间,一出主楼,艾阳就埋怨上了,“搞得我后来你点我都不敢要了,太丢脸了知不知道?” 这不等于是作弊骗自己老妈吗? 容重言笑着拢了拢艾阳身上的大衣,“那边妈种了几株腊梅,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伸手揽着艾阳的肩膀,“你不胡我的,自己不也摸到了,说明你的运气还是很好的。” “唉,不能这么算,”容重言递牌递的太明显了,艾阳视力好,容重言一递牌,汪夫人就偷笑,“伯母肯定觉得你是个傻子。” 汪夫人跟吴妈的牌龄比艾阳的年纪都大,容重言才不会觉得自己瞒得过她们两个,“知道了又如何?我会讨女朋友欢心,我女朋友才会喜欢我,你不知道,爸爸在时,我们也老陪我妈打牌,那个时候,爸爸就没赢过。” 好吧,你们这也是家学渊源了,艾阳依在容重言怀里,抬眼看墙角盛放的梅花,“可真香,这儿真是太好了,空气好,天气好,东西味道也好,连花开的都这么漂亮。” 容重言还以为艾阳是在说容公馆呢,“真的?你很喜欢这里?” 艾阳点点头,她伸手环住容重言的腰,“我很喜欢,而且这里还有你。” …… “梅清姐,我听说沪大这次出国的学生过了年就要启程了?他们都要去哪里啊?”郑嘉惠帮安梅清整理着这次送往皖西的物品清单,去年秋天那里遭了灾,听说是颗粒无收,汪夫人就号召她主持的募捐会善荫会给那里捐了一批粮食跟衣服,还因此被报纸上勐夸了好几天。
第137页 做为善荫会的干事之一,郑嘉惠跟安梅清要把这些清单整理好了存档,以备将来大家查寻。 今天是善荫会年前最后一次开会了,她们这些干事,早早就到共挽园等着汪夫人了,这次会议的议题郑嘉惠之前就听说了,开了春沪市郊县的春耕又要开始,而青黄不接的时候百姓的日子最难过,汪夫人想再筹笔款子,接济一下他们。 但今天来的人最大的兴趣还是刚刚住进容家的艾阳,“梅清姐,你说今天汪夫人会不会带着李小姐一起来啊?” “我觉得不一定,”安梅清没说话,郑嘉惠的二嫂郑允山的妻子田雅芬已经接口了,“我不是说李小姐人不好,但是她是高湖镇出来的,根本不懂咱们沪市的这些在规矩,来了也是浪费她跟大家的时间。” 而且沪市的上流圈子,也根本不外流这个外来户,“汪夫人再宽厚,也不会什么也不教,就把人带出来。” 她觑了一眼安梅清,试探着,“其实我觉得汪夫人也就是可怜那个李小姐的身世,加上容少又正新鲜着,才对她客气一些,哪会真的把她当回事啊,是不是?” 田雅芬话一出口,屋里的人都停下手里的事,望了过来,大家也都好奇汪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真的会让一个离过婚的乡下姑娘进家门?尤其是这姑娘跟安梅清还嫁过一个男人。 安梅清会不知道这些人都想什么?她平静地把整理好的单据装订好了放进档案盒里,“我不知道今天小艾会不会来,但她绝不是那种会浪费大家时间的人,你们是没有跟她相处过,她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她看着郑嘉惠,“这次出国的学生大部分会去米英,有一小部分会去德法,其实也就这么几个国家,不过我听我哥哥说,重言跟我父亲商量,希望由他出面把在外头学业有成的留学生能请回来,他想在共挽园办大学。” “容老闆真的要把大学办起来?”田雅芬失声道,“不是说周围的地一直谈不下来吗?”她家在共挽园附近还有不少地呢,就等着容重言收地的时候坐地起价,可她没听娘家说起这个消息啊,“不会吧?没听到风声啊?” 郑嘉惠自然知道嫂子在着急什么,“这么大的事梅清姐应该不会乱说的,等一会儿汪夫人来的时候嫂子你问问就知道了,”把共挽园捐出来办大学是汪夫人的夙愿,她应该比谁都清楚。 田雅芬已经回过神了,这是难得的好消息啊,就算是没有,她也得把它变成真的,不然那几块地不大不小的扔在那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梅清,那安教授答应了没有?” 安梅清点点头,“我父亲答应了,还给北平的好友们写了信,看有谁愿意到沪市来,”她支颐看着窗外的景致,“这里这么美,不论是在这儿读书还是教学,都是一种享受,等将来学校真的办起来,公开招聘的时候,我也来报个名,哪怕只过来当个庶理呢!” 郑嘉惠立马道,“到时候我也要过来应聘,省得父亲老说我成天在家里无所事事,别的我不会,算帐记帐我总会吧?” 田雅芬当然知道小姑子的心思,不但知道,而且整个郑家都很支持,“咱们嘉惠何止是会啊,还很精通呢!就咱们这善荫会这些帐目,哎哟,我听着都头疼,嘉惠就能把它们给理的清清爽爽的,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子!” 郑嘉惠抿嘴一笑,她可是在这上头下过苦功的,为的就是能吸引到汪夫人的注意,容家的少夫人不能只是一块招牌,还得能帮容重言分忧才成。 安梅清的思绪已经跑了,这次出国的这批学子里,就有顾励行资助的,她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明明可以做好事,也愿意做好事的人,偏偏要跟自己的亲弟弟过不去,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才行? “梅清姐,白涟漪小姐来了,”郑嘉惠看着穿着一身儿宝蓝色旗袍,外搭一件白色皮草大衣的白涟漪,身姿款款的过来,真真是几步路都叫她走出了万种风情,“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咱们善荫会要吸纳这样的人,是,她一出来是能引来很多人的注意,但用这种办法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入流。” 白涟漪是沪市目前最红的电影皇后,但在郑嘉惠的眼里,她再红也不过是个戏子,而善荫会却是她们这些名媛贵夫人们交际做善事的地方,让白涟漪参与进来,无疑是在自降身价。 可这样的话郑嘉惠不敢当着汪夫人的面说,只能在安梅清跟前嘀咕两句,凭安梅清跟汪夫人的关系,她可以替她们这些人向汪夫人转达一下。 安梅清正想顾励行的事呢,“你这叫什么话,在我看来,做善事不分什么高低贵贱,而且现在都是民主社会了,职业哪还有贵贱之分?不论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他们有心为善,咱们就应该大力欢迎。” 郑嘉惠是善荫会的主力,安梅清不想她有心结,“不管怎么样,这些钱能买来大米药品跟冬衣,能让一家人吃饱穿暖,这比什么都重要,” 安梅清又想起顾励行,他的钱是很脏,但这些钱可以让那些贫寒学子出国深造,学成之后为自己的国家贡献力量,总比顾励行拿着这些钱继续开赌场,开烟馆的强。 白涟漪人才进来,就已经感觉到了大家的目光,她矜持的朝安梅清她们笑笑,“我原不该来的,刚巧路过,想把这个送过来,”白涟漪从手袋里拿出一只盒子,“如果咱们善荫会再做募捐,就把这个也算上吧。”
第138页 安梅清打开盒子,只见里头是一支钻石手錶,“白小姐……”安梅清是识货的人,这块百达翡丽白金镶钻表一看就价值不菲,“这是今年的最新款吧?怕是不便宜,你捨得……” 白涟漪笑了笑,“是一位朋友送的,我留着没什么用,”白涟漪是过过苦日子的,以前还在纱工当过女工,但她天生丽质自然不甘心一辈子低头当女工,跑去考了电影公司,没想到被录取了,“不如拿来换些种粮呢!” 还有一个原因,白涟漪把表从盒子里取出来,翻过来给安梅清看,“上头是刻了字的。” 安梅清低头去看,田雅芬却“呀”的一声抢了过来,怒沖沖的瞪着白涟漪,“这表你是从哪儿来的?” “来人,给巡捕房打电话,就说我要报警,我抓到了一个女贼!” 白涟漪吓的脸色苍白,“田太太,你误会了,这表不是我偷的,真的不是!” 田雅芬已经一个耳光打在白涟漪脸上,“不是你偷的,那就是你抢的,我们家允山叫人抢了,这表是他买给我的生辰礼,他跟我说过的,还说刻了我的名字,” 田雅芬一指上头的英文,“to jackie”,“这名字是允山给我取的,”田雅芬没出过国,这个英文名字还是她为了赶时髦,让丈夫郑允山给她起的,“你不会说是我们允山送给你的吧?我呸,婊/子!” …… “重言开快一些,”艾阳人在共挽园大门处,就已经听见里头的吵闹起了,没办法,女人天生分贝就高穿透力强,“里头好像有事。” 容重言一踩油门儿往园子里开,“一会儿我陪你们进去看看吧,”以前他顶多是送汪夫人到门口的,但现在艾阳说里头出事了,他还是跟进去的好。 “那边有人过来了,”艾阳远远看见迴廊里的人影,忙提醒容重言道。 容重言摁了几下喇叭,把车停下,“咱们先问问看吧。” 汪夫人也看见有人往这边跑了,“怎么回事?这不是老刘嘛?”老刘是共挽园的管家,“跑那么快干什么?” 老刘看见容重言的车,跟看见救星了一样,他气喘吁吁的过来,“少,少爷,里头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问题是互殴双方一个是郑家少奶奶,一个是红透沪上的女明星,园子里的人没办法去拦,而其他的小姐太太们又只会瞎叫唤,根本不起作用,“是郑家二少奶奶,打了白小姐,就是电影,电影皇后!” 艾阳拉开车门,“我跑的快,我过去看看吧?” 容重言摇摇头,他知道艾阳有这能力,但他不愿意人人都知道,“没事的,你陪着妈慢慢走,刘叔,咱们过去看看。” 汪夫人已经气的满脸通红了,“雅芬这是做什么?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她知道像田雅芬郑嘉惠这样的小姐们,会看不起平民出身的白涟漪,尤其是白涟漪还是个演电影的,就是她,对这样的女子心里也是亲近不起来的。 但不喜欢不亲近,不代表你可以随便欺负人家,尤其善荫会是做善事的地方,闹出这样的事,以后谁还会往善荫会来?她们还怎么号召更多的人去帮助别人,“小艾咱们也赶紧过去看看。” …… 容重言人没到屋里,就已经听见里头的吵闹声了,甚至还有谩骂声传出来,他勐的推开门,“都住手,干什么呢?” 郑嘉惠愕然的看着容重言,吓的尖叫一声抱着头就往外头跑,她刚才一直在帮嫂子打白涟漪,可白涟漪看着柔弱,却也不是善茬,还敢还手,还把她的头髮给抓乱了,这叫她怎么见容重言? 田雅芬可没那么多顾忌,“容少你来的正好,我们抓住一个飞贼,就是那个在法租界到处抢赌客的飞贼,就是她,白涟漪!” 容重言看着坐在地上满脸都是伤痕的白涟漪,“白小姐你能不能起来?” 他看着安梅清,“梅清姐你怎么样?受伤了没?” 整个屋里七八号人,真正去拉架的,看看身上的衣着就知道,也只有安梅清了,“老刘,给蒋大夫打电话,请他过来一趟,”一群女人去医院,明天小报新闻可就有得写了。 安梅清手被抓的生疼,她顾不得去看自己的伤,弯腰去扶白涟漪,“白小姐你先起来,一会儿大夫来了先给你检查一下,对不住了,雅芬姐是个急脾气……” 白涟漪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人打俩的彪悍,一手扶着安梅清,一手摁着身边的椅子站起来,眼泪却也是夺泪而出,簌簌的往下来,“容老闆您好,麻烦您去请巡捕房吧,我真的不是什么飞贼,我只是个演员,那只钻表,也只是影迷送我的礼物,因为我不喜欢,就想着把它给捐出来,换成粮食不比放在我家里招灰的强?” 她拿出手绢擦了擦眼泪,“我真的不知道那是田太太的,真的!如果我知道,怎么敢送到善荫会来?” “呸,你怎么会知道我会认得那块表?这才叫天理昭昭呢,上头刻着我的名儿呢!”田雅芬啐了白涟漪一口,沖容重言道,“我已经叫人给允山打电话了,还有顾老闆,允山就是去他的赌场玩,回来的时候才被人抢了的,顾老闆可是放过话的,他要是抓这个飞贼,”
第139页 田雅芬恨恨的瞪着白涟漪,“他就剥了她的皮!” 艾阳已经将里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了,她没想到她剥个猪猡会剥到郑允光他哥头上,当然,郑家公子被抢,应该也不会到处跟人讲。 艾阳更没想到,她都跑到丰城销赃了,怎么赃物这么快就又回到沪市来了,这也真算是天意难违了。 “既然已经报了巡捕房了,相信警长们马上就会到了,你们这个样子怎么见人?来人,带大家去洗把脸,”汪夫人迈步进来,看着蓬头垢面的田雅芬,“雅芬你也是的,就算是白小姐有什么错,你都报了警了,还打人做什么?” 艾阳一眼看见安梅清手上的伤,心里挺不高兴的,“安小姐你怎么样了?这三个人打架,你一个人拉得过来嘛?” 打架她是行家,看着田雅芬也就是头髮乱了,但角落里那一大团捲髮,可不是白涟漪的,就看田雅芬的发量,估计回去之后就会发现自己秃了一块,再看她说话时腰都挺不直的样子,估计看不见的地方,也疼着呢! 而白涟漪看着悽惨,却顶多就是些皮外伤,就是哭的看起来伤心极了。 安梅清没想到艾阳一进来先来看自己,心里的委屈顿时都泛了上来,可不是么,满屋子的人,一个帮帮她的都没有,“没事的,我也不能看着她们一直打啊,” 她拿帕子去擦手背上浸出来的血,“一会儿抹点儿药就好了。” “你别拿手擦,我带你找点儿干净的水沖一下吧,”艾阳拦住安梅清,“重言,我带安小姐去洗一下。” 这时候再不能站干河沿看热闹了,旁见的几家太太小姐都讪讪的过来,劝田雅芬的,安慰白涟漪的,各咱说了好话,扶着她们出去整理仪容。 “没想到小艾真的跟梅清处的不错,”安梅清在她跟前说艾阳的好话,汪夫人原本还以为是安梅清人品使然,现在一看两人说话时安梅清的委屈劲儿,就知道这两个人心里还是挺亲近的,完全没有因为梁维华而生出什么嫌隙,这样的关系倒越发叫汪夫人对艾阳高看一眼了,“可见小艾真的是个好孩子。” 听见汪夫人夸艾阳,容重言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那是肯定的,我的眼光能错得了嘛?小艾这个人心里纯良,还有些急公好义的侠气,从来不会弄那些小心思。” “说你咳嗽你就喘,什么时候把媳妇娶回家,才是你有真本事,”汪夫人嗔了容重言一眼,“走吧,咱们去隔壁坐,这里叫人过来收拾收拾,你要是忙就去忙你的,一会儿巡捕房的人来了,叫老刘应付着就行了。” 这种情况他怎么能走了,把母亲跟艾阳丢在这里?“我还是在这儿陪着您吧,一会儿郑二公子也要过来的,说不定顾励行也会来。” 听见顾励行三个字,汪夫人冷哼一声,“这个田雅芬倒是八面玲珑,还怕咱们不给她做主不成?” 第53章 顾励行的速度比想像的要快, 他一接到说抓到剥猪猡的飞贼的消息,根本想不想,直接飞车往共挽园来了, 在大门口正遇到公共租界巡捕房的华人探长李耀明, 顾励行目光一凛,皮笑肉不笑道, “李探长, 小弟在这儿先跟您讨个人情,如果里头真的是那个骚扰我们赌场的飞贼,还请李探长抬抬手, 让小弟把她给带走了。” 李耀明哈哈一笑, 当初公共租界没禁菸的时候,各处的大烟馆也有他的股份, 洪门的人可没少抢他的土,后来公共租界禁菸了,他等于是断了条财路, 只要想到白花花的大洋流进了法租界顾励行的口袋,李耀明就开心不起来, “这个么, 顾老闆, 我跟您不一样, 我端的是工部局洋人的饭碗, 这什么事都得照规矩来, 这样吧, 咱们先公事公办,等人我带回去问过了,您再来要人?” 人叫李耀明带走,自己想要出来钱拿的少了都不可能,万一李耀明记仇成心噁心自己,把人给放了,他再抓可就难了,顾励行阴阴的看了李耀明一眼,“李探长真是铁面无私的很啊!” 李耀明哈哈一笑,“应当的应当的,”他听见一阵儿急促的剎车声,“哟,郑二少来了,唉,我都没听说郑二少在顾老闆的赌场玩,叫人劫了的事,说起来你们法租界的治安跟我们这儿真的没办法比,吃喝玩乐,我们这儿也是应有尽有,还安全,” 他看着从车上跳下来的郑允山,“是不是啊,郑二少?” 郑允山沖李耀明勉强笑了笑,他被人剥猪猡的事除了顾励行的人,外头没人知道,丢钱固然生气,自己叫人劫了,更丢人。 现在好了,老婆打电话过来说抓住了劫他的贼,郑允山是不信的,哪有贼敢拿着他买给老婆的手錶往共挽园去? 但打电话的人还说了,已经打给巡捕房跟顾励行了,这下他不出现都不行了,“走吧,到底是不是,先进去看看再说吧。” …… 顾励行人高腿长,又惦记着要看飞贼长什么样子,自己怎么能把人给带走,所以一马当行就沖了进去,结果进去一看,屋里坐的满噹噹的,全是沪市报纸上常见的太太小姐,他环视一圈,没看出来谁像个飞天大盗,“听说这里抓到一个贼,偷了郑家的东西?人呢?”
第140页 安梅清已经站起来了,“是田太太误会了,不是这样的,” 容重言轻咳一声,“可能给顾老闆打电话的人没说清楚,今天是白小姐捐了一块手錶到善荫会来,结果田太太却说是郑二公子被劫走的,所以就有了点儿小冲突,并不是真的有贼,不过我们已经报了巡捕房了,如果郑二公子说这块表就是他买的,那白小姐还得跟巡捕房说清楚,表是怎么到了她的手里的。” 白涟漪已经后悔的泪水涟涟了,她虽然是沪市最红的明星,但到底出身有限,而且没几个人真的看得起她,她千方百计的结识了汪夫人,进了善荫会,为的就是跟这些夫人太太们打好交际,迈进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她辛苦往上爬,可不是以后随便找个小职员小明星嫁了的。 李耀明跟郑允山已经到了,李耀明没想到居然在这儿遇到了沪市最红的电影皇后,“白小姐您不要难过,您先坐,不知道这块表是从哪里来的?” 他才不相信白涟漪是贼呢,就看白涟漪身上的行头,腕上的钻表,指上的钻戒,人家缺钱?而且就她这体格,能劫财?劫色倒是有可能。 田雅芬看到丈夫进来,如同看到了主心骨,“允山,你快看看,是不是这块表,你跟我说过的,给我定了一块表,结果却……” 郑允山拿起那块百达翡丽,看了看后头的刻字,“应该就是这块,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找电话过去查证的。” 这样的表产量有限,华国能买得起的也有限,加上还刻了田雅芬的英文名字,不用调查,都可以直接认定就是郑允山的了,李耀明轻咳一声,“失物寻回了是件好事,但不能因为这个,就认定是白小姐偷的吧?郑二公子,不知道您是在哪儿丢的手錶啊?” 郑允山面上闪过一抹尴尬,表当然不是白涟漪偷的,“我前阵子去顾老闆的赌场玩了几把,出来之后,就被人打晕了,等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财物全不见了,也包括这块表,但我能肯定,不会是白小姐的,她哪有那个能力?” 白涟漪擦了脸上的泪,“我真的不知道这表来歷不明的,这是教育局乐局长送我的,”她脸上闪过一抹赧然,“有次他请我吃饭,席间送了块表给我,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不好收的,送回去他又不接,没办法了,我就想着捐出来。” 这话大家都听懂了,表是白涟漪的追求者乐局长的,至于乐局长哪里来的这东西,就不知道了。 艾阳心里直嘆气,她把表当到梁家开的当铺了,肯定东西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乐二太太手上了,乐局长当然是从他妹妹手里拿到的,然后就“孝敬”给了自己心仪的女明星了。 李耀明把表装到盒子里,“郑二公子,这东西目前还不能还给您,不如这样吧,你和白小姐跟我一起到巡捕房一趟吧,” 他回头看着一直没说话的顾励行,“顾老闆觉得呢?” 顾励行看了安梅清一眼,“安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乐局长是贵亲?” 安梅清已经听呆了,“是啊,是我二婶儿的娘家哥哥,他一定不会跟劫案有关的,估计也是从哪儿收到的表,才转手送人了,”堂堂沪市教育局长,怎么会去抢人东西? 这么清楚明白的事情,非要打一架搞得大家这么狼狈,汪夫人嘆了口气,“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我们就不要妨碍李探长办公了,” 她叫过刘管家,“白小姐一个人来的,老刘你跑一趟吧,等白小姐出来之后,你送她回家去。” 白涟漪感激的看着汪夫人,“谢谢夫人了,给您添麻烦了。” “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才对,你也是一片好心,结果却遇到这样的事,改天到家里来坐坐,我给你赔礼,”汪夫人亲切的拉着白涟漪的手,把她送到门外,怎么说这次也是她的原因,才让好端端的善荫会闹的警察跟黑*帮都来了。 田雅芬知道自己错怪了白涟漪,但她一直都看不怪白涟漪,加上自己的表千真万确是从白涟漪手里出来的,不论如何这事跟她都脱不了关系,“允山,我跟你一块儿去!” 郑允山不满的甩开田雅芬的手,一个郑家二少奶奶,就因为一块表,在共挽园跟人打起来了,还带着自己的妹子一道儿,丢不丢人? 叫容重言跟汪夫人怎么看郑家的家教?“行了,你带着嘉惠赶紧回家,外头的事你不用掺和!” 李耀明却知道顾励行肯定会去找乐局长,“不如顾老闆跟我一起回去吧,我这就叫人去请乐局长,咱们一起把事情问清楚了,”顾励行想自己查,他偏不让,就算他什么也查不出来,给顾励行添添堵,捣捣乱,还是可以的。 顾励行冷哼一声,他身上没有案底,还怕进公共租界的巡捕房?“行啊,我去尝尝贵局的茶味道怎么样?” 他转头看了安梅清一眼,“安小姐要不要一起去?这事跟贵亲可是脱不了关系的?还是我替你叫人通知梁大少?梁大少不也是乐家的外甥嘛?这舅舅出了事,当外甥的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梁维华兼祧的事整个沪市都知道,大家不但知道这个,还知道站在汪夫人身边的艾阳跟安梅清成了妯娌,顾励行话一出口,屋子里的人表情都玄妙起来。
第141页 容重言不愿意看着顾励行挑衅安梅清,“我已经叫人通知维华兄了,至于梅清姐,你受伤了,等一会儿大夫来了看过之后,我再送你回去好了,这事依我看跟乐局长关系也不会太大,既然是赃物,肯定是要想办法出手的,乐局长估计也是无意中得到的,你不用太担心。” 安梅清点点头,她跟乐家人虽然不熟,但却相信像乐局长那样的读书人,不至于会干出抢赌客的事,而且这种事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出来的,“我也是这么想的,舅舅应该是无意中拿到的,才,” 收到赃物是有情可原,但拿到如此贵重的手錶,转手送给一个女明星,乐局长也四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说都不好听啊,安梅清咬咬嘴唇,她管不了,也不管了,“后面的事让维华解决好了。” …… 车子从共挽园开出去,汪夫人才真正放松下来,她一哂道,“这都是什么事啊,我本想着年前大家开个会,商量商量明年要做的事,顺便让你跟大家都认识认识,”她挺喜欢艾阳的,又觉得她在沪市朋友太少了,想趁这个机会,让艾阳也认识几位小姐,就算是交不了知心朋友,起码以后见了,有个点头说话的人,没想到却叫艾阳看了一场热闹。 想到这儿汪夫人讪然的跟艾阳解释,“其实雅芬跟嘉惠平时也不这样的,可能是今天看到自己丢了的生辰礼,一时激动的了。” 这头一次来就看到所谓的名媛们在打架,汪夫人真的是脸都没处放了。 艾阳抿嘴一笑,她都做好了被针对的准备了,结果过来了,迎接她的是一场打戏,田郑两姑嫂平时肯定不会这样,之所以今天火气这么旺,不过是因为对手是白涟漪罢了,如果这只手錶是安梅清拿出来的,田雅芬只会追问,而不敢张嘴就咬定安梅清是个贼的。 汪夫人看时间也不早了,干脆也不回家了,“走,我带你逛逛去。” …… 容重言把安梅清送回家,人还没走呢梁维华就气沖沖的回来了,他看见容重言也在,“重言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嘛,大过年的净是些无妄之灾!” “到底怎么回事?那表是乐局长从哪儿得来的?” 梁维华也是一脸的郁闷,“还能从哪儿,他在我二婶儿那儿拿的,我估摸着,我二婶儿应该是从家里当铺里拿到的,你可能不知道,这当铺里是会时不时的收些来歷不明的东西的,作案的一般都是死当,要价极低,这样当铺也有赚头儿,我二婶儿肯定是看是块新表,就自己留下了。” 没想到贴给娘家,倒是贴出事来了,“姓乐的也真是够了,都什么年纪了,还学人家追女明星,这下好了,顾励行看见那块表,跟苍蝇见了血一样,死咬着不放,还非要去丰城找我父亲去。” 他沖安梅清道,“你赶紧收拾东西,反正是要回家过年的,不如早些回去,我看顾励行可不是好相与的,他能把梁家翻过来!” 容重言见梁维华催着安梅清要回丰城,也不再多留,嘱咐安梅清有事就往安家打电话,便告辞离开了。 等他回到家,才知道汪夫人跟艾阳根本没回来,倒是往家里打了电话,给他留话说是逛街去了,容重言不由苦笑,他妈看来真的把艾阳当女儿了,自从艾阳搬到家里,他想单独见见她都得等汪夫人睡下了。 汪夫人正在沪市最大的表行里给艾阳选手錶呢,她把经理推荐的几只一只只让艾阳试戴了,左看右看觉得哪一只都挺好的,“你喜欢哪只?今天雅芬那只,应该是最新款的,刚才我问经理,沪市还没货呢,咱们倒也可以直接去瑞士定一只,但那等的时间太久了,我不耐烦等。” 她想立马买一只送给艾阳当新年礼物。 为了掌握时间,艾阳一穿过来,就在沪市给自己买了块表,但她的跟汪夫人摆在她跟前的完全不能比了,“夫人,手錶只是为了看时间方便一些,只要走的准,其他的都不是必需的,”尤其是这次,真的给艾阳了个小教训,如果不是那块百达翡丽太过名贵,也不会被田雅芬给发现了。 “如果是平常上班的女职员确实是有一块看时间就行了,但咱们这样的人不一样,这表啊,也算是时新的首饰了,”汪夫人拿起一只镶满钻石的铂金表,“我觉得这只就挺好。” 这样的艾阳坚决不能要,钱是另一回事,关键戴这么个,她哪天晚上要出去“办个事”,这种有一点儿光就“卜灵卜灵”恨不得闪瞎人眼的小手錶,她一伸手,就把自己给暴露了,但是真收了不戴,送礼物的人又该多想了,“还是算了吧,我不太合适这个,” 艾阳知道汪夫人今天是一定要送她的,挑了只小小的全钢表,据经理介绍,这也是新出的,而且是超薄,可以把钢板切割的这么薄,也是如今的最高水平了,“我要这个吧,”这表比那白金镶钻的,也就便宜一点,算是低调奢华了。 汪夫人对艾阳的选择不怎么满意,经理推荐的几款手錶里,她第一眼就把这块什么小钢表给剔出去了,这样的表怎么配衣服嘛?但艾阳说喜欢,她又不想拂逆未来儿媳的意思,赶巧就看见容重言进来了,“重言来了,快,你来挑挑,哪块更好?”
第142页 容重言看着风格大相迳庭的两块表,都不用问,他就能猜到哪块是谁挑的,“我看都挺好,不如这样吧,咱们都买下来,小艾喜欢的这块,她平时戴,妈您挑的这块,她跟您出去的时候戴,” 容重言随手又在盒子里拿起一枚做成海螺胸针样式的怀表,“这个是我喜欢的,嗯,你闲了就戴戴,” 送礼还能这么送的? 艾阳扶额,她好想告诉容重言,自己一点儿也不闲,就听汪夫人已经连连点头,让经理把三块表给包起来了,“就这么决定了,这块怀表我也很喜欢,多别致啊!” 听见汪夫人说喜欢,容重言立马把另一只帆船样式的取出来在汪夫人大衣上比了比,“这个也包起来,妈您戴上又年轻又俏皮。” 经理已经笑的后槽牙都龇出来了,今天这生意太赚了,“是,我马上给您装好,容先生这边请。” …… 就这么出去一趟,捞了三块名表回来,艾阳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结帐的是容重言,但这表的价钱却是标的清清楚楚的,三块下来,够在沪市买处小洋楼了。 容重言知道艾阳有些介意,等汪夫人回屋休息了,他跟在艾阳后头送她回房间,“真的不算什么的,而且这么久了,我都没有送过你什么,” 他上前一步挡住准备上台阶的艾阳,小心的看着她的脸色,“我是容财神啊!财神就是有很多钱!这些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我经常这么送人的!” 艾阳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好吧,是她矫情了,收了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还给人脸色看,“经常买这么贵的东西送人?容重言,这可都是坤表,你想好了再说话啊!” 容重言大窘,“我妈,我母亲,还有安师母,都是长辈,真的,全是长辈,我从来不送年轻小姐礼物的,因为怕被人粘上!” 艾阳大笑,瞧把这孩子吓成什么样了,“我逗你玩呢,正常的人际交往送礼物我也不会怪你的,更不会因为这个跟你生气。” “我知道是你财神,也知道这些对你跟汪夫人来说并不值什么,更知道你们送我这些,是因为喜欢我,没有瞧不起的我的意思,这些我都懂,” “但是,”艾阳晃晃手里的袋子,“客观价值在这儿放着呢,我现在收这样的东西,还是太过了,可我又不好退给伯母,”她硬退看着是清高了,却驳了汪夫人的面子,伤了她对自己的真心。 “这很容易嘛,以后家里的罐头跟果醋你全包了就好了,十年,”容重言牵着艾阳的手送她回后楼,“十年不够,就包二十年,二十年不行,就三十年,慢慢还。” “嘁,你也学会油嘴滑舌了,”艾阳白了容重言一眼,这些她姑且收下了,如果将来真的有分开的那一天,原封还给他好了,“我现在戴的这只,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但是也很好用,我先不换了,等这只坏了,再戴新的。” 容重言很想说这些表她可以将来留给他们的儿女,但又怕说了艾阳误会,“嗯,也行,不过马上过年了,你还是让它们出来露露面,不然我妈该以为你不喜欢了,她不会生你的气,但会再带你去挑更好的,直到挑到你‘喜欢’的为止!” 艾阳张口结舌,“我其实手里还是有一笔积蓄的,不如这样吧,你明天带我去买几样首饰吧,”她把从李家带出来的全给安梅清让她帮着换钱了,因为她嫌穿金戴银的碍事,现在好了,如果让汪夫人发现她没有几样首饰,恐怕又得珠宝行走起,“唉,我把我的那些陪嫁都卖了。” 要是有地儿租就更好了! 艾阳实在是觉得把钱花在这上面,是在浪费她的资源。 容重言想说自己收着许多不错的东西,可以拿来给艾阳挑,但又想到她连收下几块表都浑身难受,如果再给首饰,只会把人吓跑,“那也行,明天咱们装作出去玩,你出去挑几样能配衣裳的先用着。” …… 丰城梁家一片愁云惨雾,梁伯韬没想到一块小小的手錶,竟给梁家招来一尊瘟神,“顾老闆,那次收到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您看看吧。” 顾励行看着盘子里的东西,“梁老闆,就这么点儿?郭老闆就丢了个家传的翡翠板指,这里也没有啊!” 梁伯韬为难的把帐本递到顾励行跟前,“您看看,这上头都记的清清楚楚的,没见过那些东西。” 当铺掌柜知道收的极有可能是贼赃,禀过他之后,直接把东西都入了库房了,准备放上个三五年才出手,也是他手贱,看到那块坤表,便挑出来讨乐二太太欢心去了。 没想到乐二太太转手又给了自己娘家哥哥,这下好了,所有的东西都保不住不说,还被这尊阎王给盯上了,“真没有了!” 顾励行也不是不信,如果是他,也不在一处销赃,那样目标太大,会被人怀疑的,但他来了,不把石头里榨出油,就等于是白来一趟,“你们丰城除了梁记,还有别家吗?” “有,有,”梁伯韬立马点头,“我这就帮您把那几家的东家跟掌柜都请过来!再把您的失物单子也送过去,叫他们立马就查!”
第143页 顾励行幽幽看着梁伯韬,“还有那天当值的朝奉,梁老闆,我不是稀罕这些东西,我要要是那个过来销赃的人!” 虽然他们的大客户被抢了,但是在赌场外头被抢的,轮不着他们赌场包赔损失,这些东西还不还回去无所谓,但他们真正的损失是因为这些劫案而失去的赌客,还有洪门名下这些赌场的声誉,这些人一旦对法租界的赌场失去了信任,就再也不会来了。 安梅清看着在顾励行跟前畏畏缩缩的梁伯韬,“父亲,顾老闆只是过来找您了解一下情况,咱们当铺又没有做什么犯法的事,什么时候当铺收当还要问清来歷?” 安梅清对顾励行真是一点儿好印象都没有了,就知道仗势欺人的流氓,“顾老闆你并不是巡捕房,凭什么跑到别人家里来问东问西?” 顾励行饶有兴致的看着安梅清,沪市上流圈子里的小姐,他留意最多的就是安梅清,除了长的漂亮家世好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 他一直以为容重言对安梅清有意思! 现在看到容重言对待艾阳的态度,顾励行才知道自己想多了,原来安梅清在容重言眼里什么都不是。 可如果容重言看不上安梅清,那这个女人对他来说,还有什么价值呢? 顾励行抚着下巴上新长出的胡茬子,“安小姐对租界的法律真是熟悉的很,”他歪头看着已经满头是汗的梁伯韬,“梁老闆也是这么认为的?觉得我这么贸然跑过来问东问西,是一件十分不礼貌也不守法的事情?” 梁伯韬沖梁维华使眼色,让他赶紧把安梅清带下去,“顾老闆说的哪里话,这也怪小号的朝奉做事不严谨,这样的东西过来死当,原就该问的再清楚一些的,顾老闆您能亲自登门,是鄙人的荣幸,哈哈,哈哈,平时梁某想见上顾老闆一面,都没有福气呢!” 安梅清愕然的看着一脸谄媚的梁伯韬,她知道梁家是商人,但在她的认知里,梁伯韬还算得上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没想到他居然会在一个流氓跟前这么奴颜婢膝?“父亲,您?” 梁伯韬生怕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儿媳妇再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惹顾励行不高兴,“维华,你们开车回来也累了,带你媳妇下去歇着去!家里生意的事不用你管!” 梁维华也是满头汗,他看不起顾励行,但不代表他不害怕顾励行,“走吧,这里的事交给父亲,咱们先回去,你歇一会儿。” 顾励行看着被梁维华硬拖下去的安梅清,突然觉得安梅清这样的人也不错,能在这世道保持这种天真耿直的性格,也是一件不易的事,但如果这样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姐一旦落下凡尘,被别人踩在脚下,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想想都觉得挺刺激的,顾励行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去请另几家当铺东家的人还没有回来,梁伯韬擦了擦头上的汗,“那个,顾老闆,舍下准备点儿薄酒,顾老闆赏个面子……” 顾励行懒懒挥挥手,算是赏梁伯韬这个面子了,今天没有结果,他是不会离开丰城的,说不定还得在梁家住一晚。 …… “你父亲病了?”顾励行看着站在他跟前的赵国栋,梁伯韬介绍了他的身份,听说他的父亲是赵元庆,顾励行突然想起来赵元庆不是要娶艾阳的男人嘛?“什么病?” 赵国栋不知道顾励行为什么会突然问起他父亲,但赵元庆的病真的让人羞于启齿,“劳顾老闆动问,家父前阵子偶染小恙,只是他身体一向虚弱,加上天冷,一直没有痊癒,不过大夫说了,待天暖和些就好了。” 赵元庆病了?而且病的似乎还不轻?顾励行一笑,“我也是好奇,”他闲闲道,“前些日子在十六里舖,我看见一场好戏,” 顾励行把面前的酒干了,转头问梁伯韬,“梁少不是娶进来一位二房奶奶,没几天就登报离婚了么?” 梁伯韬没想到顾励行居然当众说起这个,“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李氏一心求去,梁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强扭的瓜不甜,就随她去了。” “嗯,是这个理,”顾励行微微一笑,“梁家若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家,安教授那样的大儒,也不会把女儿嫁给梁少了,不过呢,那李氏在十六里舖赁了个小店,卖罐头,前阵子好像听说赵老闆还去提过亲,我就是好奇结果怎么样了?” 顾励行看戏不怕台高,捻着酒杯看着满脸通红的赵国栋,跟一脸愕然的梁伯韬,“我当时还想着,赵老闆可真是人老心不老呢!怎么样?佳期定在什么时候了?到时候一定给我送张帖子,我也过来喝杯喜酒,沾沾喜气。” 赵元庆就是去信河庄子上提亲被赶出来,路上遇到河匪才受的伤,但这样的事太丢脸了,尤其还是在梁伯韬跟前,赵国栋也不是完全没有头脑的傻子,他脸上的惊诧之意并不比梁伯韬少,“顾老闆哪儿听来的这些话?家父已经有了年纪,只想在家中颐养天年,外头那些都是无稽之谈!” 赵国栋看了梁伯韬一眼,“梁叔叔千万别误会,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我父亲跟您可是几十年的交情了。” 梁伯韬也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气的鬍子直翘,他家的儿媳,就算是离婚了,想再嫁也死的远远的嫁,敢往丰城凑,当梁家是死的?“顾老闆从哪里听的这样的话?那个李氏自小就不守妇道,若不是被那些巧舌如簧的媒人骗了,梁家断然不会让这样的女人进门的,所以她要离婚,我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那样的搅家精留在梁家,简直是家门不幸!”
第144页 他看了一眼满脸尴尬的赵国栋,赵元庆有多好色他怎么会不知道,艾阳偏又生的十分出色,没准儿他还真的动过这样的念头,但赵国栋说没有,那就是有也要变成没有,“贤侄放心,我再煳涂也不会听信这种谣言的,这些传言你回去也不要告诉元庆兄,省得他听了生气,再加重病情。” 顾励行伸手给梁伯韬把杯子斟满了,“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呢,梁老闆一直在丰城,沪市的事可能不知道,那李小姐现在已经是沪市了不得的人物了,她如今是容大老闆容重言的心上人,成天跟容老闆出双入对的,恩爱的不得了,对了,这事梁少也是知道的,我们还一起出去玩过,梁老闆如果不信,可以叫梁少过来问问。” 赵国栋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了,“竟然有这样的事?那这女人还真是不简单的很!太不简单了!顾老闆说的容大老闆,就是现在赫赫有名的容财神?” 顾励行笑的意味深长,“可不是么,容老闆跟安少奶奶也是好友,这事安少奶奶也很清楚的,你们可能不知道,李小姐的罐头生意能在沪市做的风生水起,跟安小姐的大力支持也是分不开的,这女人间的事也是好笑,明明差点儿共侍一夫,结果呢,居然真的成了好姐妹!” …… 等顾励行一顿饭吃完,几家当铺的掌柜朝奉都聚齐了,大家把收来的东西放到一处,大差不差的跟顾励行赌场赌客们失的财物对上了,顾励行咬着牙冷笑道,“看来丰城是个好地方啊,还藏着高人呢!” 梁伯韬抹了把头上的汗,“顾老闆,依我的看法,这个飞贼应该不在丰城,这哪有在自己地头上销赃的傻贼?我们这几间当铺,在丰城都是开了几代的买卖,伙计们对县城里的人,也都认个八*九不离十,来当死当的,明显是个外地客,听口音好像还是个北边来的。” 顾励行敲着桌子,这些都是之前丢的,最近一夜几起剥猪猡的事件里,被劫的财物一样都不在这里头,他翻看着各家带来的帐本,都是同一天,“看来确实是故意跑到丰城来销赃的,” 顾励行烦躁的站起身,看着这群乡下老财,“今天的事一点儿风声也不许露出去,还有,告诉你们手下的人,如果那个人再来,一定给我拖住了,叫人往梁家报信!” 他见梁伯韬一脸的不情愿,挑眉道,“怎么?梁老闆不肯帮顾某这个忙?说起来乐局长拿着赃物去追小明星的事,小报可是最喜闻乐见了。” 这哪里是姻亲嘛,简直就是灾星啊,梁伯韬连连抱拳,“不敢不敢,梁家愿为顾老闆效犬马之力!” 顾励行满意的点点头,把各家当铺交上来的东西让何林收好了,“都散了吧,记住,这事一点儿风声也不许走漏!” 那飞贼手里应该还有一批货要出手,说不得年里年外的,就会再次出手,他不但要看紧了丰城,整个沪市周围,都要叫人盯紧了。 第54章 安梅清被梁家人的作派气的睡不着, 又见梁维华被梁伯韬叫走之后半天都不回来,干脆披了衣裳出来,在院了里散步, 顺便等等梁维华, 她这个人从不藏心事(也没有必要去藏),所以压在心里的话, 得立马跟梁维华说了才行。 “这大晚上的安小姐好兴致啊, ”顾励行也没有睡,梁家是丰城首富,一处院子盖的美轮美奂, 顾励行没有早睡的习惯, 加上劫他赌场的飞贼终于有了些眉目,心情一好, 也出来走走,欣赏月色下樑家园林的景致。 安梅清没想到出来散个步还能遇到顾励行,觉得挺晦气的, “哪有顾老闆兴致好?大晚上的在别人家的院子里乱逛?” 还没有主人陪同。 安梅清莲青色的旗袍外头披了件雪貂的披肩,长长的风毛柔柔的掩住半边脸, 将好原本清冷的气质削弱了许多, 看上去恬静温柔, 顾励行心中一动, 上前跟安梅清并肩走着, “这不, 就遇到安小姐了, 不如安小姐陪我这个客人在园子里逛一逛?” 他轻笑一声,“今天梁老闆盛情款待,我一不留神就多喝了几杯,走一走吹吹风,也好散一散酒意。” 梁伯韬的盛情款待,安梅清心里更不高兴了,“对不住了,我没有这个心情,顾老闆请自便,” 说着转身就往自己院子去。 “安小姐害怕我?不应该啊?”顾励行可不打算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侧身一步,踩在迴廊的台阶上,挡住了安梅清的去路。 安梅清没想到顾励行胆子这么大,“你,”她深吸一口气,“你猜错了,我不是害怕你,我是讨厌你,我讨厌你心狠手辣,也讨厌你满嘴谎话,更讨厌践踏法律,视人命如儿戏!” 她上下打量着顾励行,“现在,我还讨厌你不懂礼貌,没有风度,让开!” 这么讨厌他?这些女人喜欢的都是世家子,读书人,哪会看得上他这种流氓?在她们眼里,他只配跟戏子,妓/女这些下九流的女人们搅在一起。 顾励行冷冷一笑,并没有给安梅清让路,“你讨厌我的地方还挺多的,但你喜欢梁维华哪里呢?” “一事无成?无所事事?软骨头?还是听从家里的安排,明明知道你不高兴,还跟别的女人拜了天地?啧,第一次见你跟李艾一起的时候,我还挺惊讶的,你不应该跟她是敌人吗?”
第145页 顾励行倚在廊柱上,闲闲的逗着安梅清,“后来啊,我想通了,如果我是你,也要跟李艾搞好关系,因为我得好好谢谢她,如果不是她硬要跟梁维华离婚了,那凭她的相貌心机跟能力,梁维华这个丈夫早晚是她的,而我,才是那个下堂妇!” “呃,我这样说也不对,你有个人人敬仰的大学者父亲,还有两个争气的亲哥哥,所以梁家是捨不得让你下堂的,你会一直被梁维华留着,但是,”顾励行不屑的看着气咻咻的安梅清,“他不会再喜欢你,任凭你出身多高贵,读书再多!” “顾励行!”安梅清忍无可忍,挥手就要去打顾励行,被被他攥住手腕,“你放开!” “你让开,你放开,我顾励行什么时候听过女人的命令?”顾励行弯腰看着安梅清的雪白的脸颊,可能是气得了,安梅清两只大大的凤眼瞪的圆圆的,里头还蕴着水光,顾励行伸手把安梅清的披肩往下拽了拽,俯身咬住她的菱唇,狠狠的吻了上去。 “唔,”安梅清从来没想到有会人敢轻薄自己,她气的都忘了反抗了,待感觉到一只手在她的腰间摩挲,她如同被雷击中一般,大力挣扎起来。 可没等她挣开顾励行,就被他连人抱着摁到了廊柱的黑影里,“嘘,别出声,有人来了,你不想叫人看见咱们这个样子吧?” 顾励行轻笑着捏了捏安梅清的脸,“梁家大少奶奶跟人在园子里偷/情?听起来就是一个香艷的故事。” “救,” 安梅清正要大叫,嘴又被堵住了,她想挣扎,可整个身子被禁锢在顾励行怀里,丝毫动弹不得,安梅清气的热泪长流,拼命摇头要摆脱顾励行,但却根本做不到! “啊,你,”顾励行刚感觉到安梅清张开嘴唇,心里狂喜,才刚想把舌头伸进去,就被狠狠的咬了一口,顿时满口腥咸,“你找死?!” “啪!” 安梅清颤抖着身子,鼓足勇气给了顾励行一耳光,“你这个流氓,我要告你!” “告我?你去啊,你觉得你那个在我跟前像孙子一样的公公,会替你撑腰?还是你那个一事无成的男人,会为你出头?哦,你还有厉害的娘家,你父亲是沪大的教授,你一个哥哥在政府,一个哥哥在银行,所以呢?他们会为你杀了我?不,他们只会叫你闭上嘴,没准儿你的母亲或者嫂子,还会跟你说,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以后离我远一点儿就行了。” 顾励行看着一把拉住被自己逼得要掉下台阶的安梅清,将人再次带到怀里,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怎么?你不相信么?” 顾励行又在安梅清唇上吻了一下,他之前女人很多,在他跟前,哪一个都比安梅清温顺乖巧,妩媚妖娆。 可能是被人想尽办法讨好惯了,怀里又惊又怒,甚至还在瑟瑟发抖的安梅清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悸动,他全身的血液都朝着一个地方汇聚,让他几乎要喊出声,如果这不是在梁家,管她是谁的女儿谁的妹妹,他会立马将安梅清拆骨入腹的。 “你放开我!”安梅清感觉到顾励行身体的变化,气的两眼通红,她用尽全力在顾励行怀里踢打,“来人啊,来人啊!” 她不信她的家人会这么对她,会不相信她,“维华,梁维华!” 顾励行只觉脸上一疼,抚上去时,赫然看到指上的血迹,“真够辣的,不过我喜欢,” 他松开安梅清,“其实你不必如此的,别以为你们这些上流社会的文化人就那么清纯高洁,其实还不是一样的男盗女娼?比我们烟花里的堂姐儿嫖客们又能高贵到哪儿去?” “你父亲你哥哥,哪个不是左拥右抱妻妾成群?”顾励行轻嗤一声,安梅清声音够大,那边梁维华已经往这边跑过来了,“就连那个配不上你的男人,不也照样跟别的女人拜了天地?如果不是李艾看不上他,没准儿他们连孩子都怀上了。” 千金小姐又怎么样?梁维华要娶艾阳的时候,她不照样忍下来了?在顾励行看来,这些女人,也不过是嘴上说的漂亮罢了,就像艾阳,他让她跟他的时候,说什么无心婚嫁,只想经营自己的铺子,可转身还不是一头扎进了容重言怀里? 想到艾阳在容重言跟前的样子,顾励行心头火起,上前一步,抓住安梅清的肩膀把她扯回到自己身边。 对顾励行来说,把高高在上的安梅清一步步逼上窘途,比刚才把人抱上怀里肆意轻薄还要刺激,“就算是你跟我有什么事,梁家也不敢把你怎么样的,不信咱们可以试试。” 终有一天,那个狡猾如狐的女人,也会落到他的手里。 “顾励行你做什么?”梁维华正看见顾励行拉着自己妻子往怀里搂,大喝一声,“梅清!” 安梅清勐然回头,看到气喘吁吁部过来的梁维华,“维华~” 梁维华看着满脸是泪的安梅清,一把将人从顾励行怀里扯出来,“怎么了?怎么回事?” 他怒视着顾励行,“你刚才在干什么?!” 顾励行微微一笑,“我这个大流氓能干什么?自然是干喜欢干的事了?” 他沖安梅清点点头,“我先走了,你可以考虑考虑我的提议。”
第146页 他上下打量了梁维华一眼,轻笑道,“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比你这个没用的丈夫,强多了。” 梁维华眼睁睁的看着顾励行扬长而去,再看安梅清,却发现她牙关紧咬,浑身僵直站在那里,他轻轻摇了摇安梅清,“梅清,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啊!” 安梅清恨恨的看着顾励行的背影,“你杀了他,你去杀了他啊!” “杀了他?为什么?”梁维华看着妻子苍白的脸,瞬间明白了,他抬头想追顾励行,最终还是颓然收回脚步,回身一把把安梅清搂在怀里,“别怕,没事的,走,咱们先回去。” …… 梁维华把半扶半抱的把安梅清弄回他们房里,转身倒了杯水,“你喝口水,跟我说到底怎么了?” 安梅清一把把梁维华手里的杯子打飞,“你说怎么了?” 她哇的一声放声大哭,“你别装了,你分明什么都看到了,可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叫你杀了他,你不敢,你连骂他打他都不敢,他说了,你不敢的,你们梁家人都不敢的!” 梁维华霍然起身,“天那么黑,我也没有看太清楚,不敢肯定他到底在做什么,我问你,你又不说,现在叫我去杀他,你为什么不早说?” “说,我怎么说啊?!”安梅清俯在椅背上大哭,她被人轻薄侮辱,这样的话叫她怎么跟梁维华说出口?“你明明都看见了,” 安梅清想起顾励行的话,心里的屈辱更甚了,“你去呀,你去杀他,打他!他欺负你老婆!” “这,我,”梁维华不是不生气,他当然生气,在他的家里,自己心爱的妻子被人侮辱,可是刚才父亲才反覆交代他,就算是不能跟顾励行搞好关系,也不能得罪他,而且这人都走了,他再追过去,“可事情都过去了,再说你,你也没吃什么亏,梅清,要不,” 安梅清勐然抬起头,狠狠的盯着梁维华,“你再说一次?” 她没吃什么亏?她从小到大都没被人这么对待过,而且,想起来自己遭受的一切,安梅清噁心的恨不得把身上的皮都扒烂了,她悽然一笑,“我明白了,别人早就看明白了,是我,一直犯傻呢!” 她以为自己找了一个真心爱自己,把自己捧在手心里,把自己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的男人,现在她才知道,是她自视过高,梁维华眼里的她,跟顾励行眼里的她又有什么不一样呢?不过都是一个可以轻慢亵玩的女人罢了,她站起身往外走,她要离开梁家,这种骯脏的地方,她一刻都不要呆了。 梁维华以为安梅清要跟顾励行拼命去,赶紧将人抱住了,“梅清,你冷静点儿,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你长的那么漂亮,男人见了你难免心动,顾励行可能是喝多了才冒犯你的,平时他也不这样,而且事情都过去了,你突然跑过去闹,说人家调戏你,如果他不承认呢?这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啊,大过年的,闹的长辈们都生气,你听我的好不好?以后你就呆在屋里,顾励行走了你再出来,等回了沪市,咱们也再不见他了,行不行?” 安梅清陌然的看着梁维华,“维华,这就是你对我的爱?” 梁维华一个头两个大,“我当然爱你,所以我没有怪你,不是我懦弱害怕那个顾励行,但你要冷静的想一想,这个时候我应该去把顾励行打一顿,但是他就是个流氓,打了他对他有什么损失?毁的只有你的名声,你不知道这流言有多可怕,今晚他就是抱了你,可是我一去,明天丰城就会传成什么你想过么?” 梁维华看着安梅清木然的脸,觉得她把事情想的太相当然了,“人家都会说,我梁维华的妻子,梁家的大少奶奶,叫人睡了!” “啪,”安梅清一个耳光打在梁维华脸上,“让开!” 梁维华生生挨了安梅清一巴掌,反而把她抱的更紧了,“不让,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难受就打我好了,一直打到你气消为止,但你不能冲动,你现在过去闹,害的只有你自己,我是为你好,我知道你委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给他把这笔帐记着,终有一天,我会给你出这口气的!” 安梅清无声而笑,给自己出气、就凭梁维华?相信他还不如相信巡捕房呢,“我去给我哥哥打电话,我要回安家去,我不能再跟顾励行呆在一个屋檐下了,”她推看梁维华,一字一顿道,“不然我就把这房子给烧了!” 原来是要回沪市,回去也行,至于在沪市顾励行不敢打妻子的主意,梁维华点点头,“行,不过别让大哥过来接你了,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吧,咱们现在就行!你收拾东西,我去开车!” …… 顾励行一夜黑甜,一直到天光大亮梁伯韬亲自来请他吃早饭才从床上起来,他简单的洗漱了一下,看着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的早餐,“谢谢梁老闆款待了,梁少呢?怎么没见他?” 昨天梁维华亲眼看到他抱着安梅清,可是还是就那么让他走了,顾励行笑着摇摇头,他真想知道安梅清再看到他会是个什么表情,细论起来,堂堂的千金小姐,沪上名媛,看男人方面还真的不如一个乡下丫头呢! 梁伯韬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看梁维华的神气,应该是两口子又吵架了,自家那个低头娶进来的媳妇才来就要闹着回娘家,“昨天晚上沪市突然打电话,说是亲家家里出了点事,维华跟梅清赶着回去了,”
第147页 他似模似样的嘆了口气,“看样子,兴许是亲家老爷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没办法,这人上了年纪,就是常有个七灾八难的。” 顾励行轻笑一声,在桌边坐了,“是吗?早知道我昨天跟梁少一道儿回去了,左右丰城也没有什么事了,我可是等着梁老闆的好消息了。” 这个海口梁伯韬可不敢夸,“顾老闆放心吧,我昨天叫人连夜把那飞贼的画像给画出来了,”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画像,“今天就叫人印了散到丰城各处,只要有人看见这上头的人,咱们立马就能知道。” “不过么,”梁伯韬做出诚心为顾励行考虑的样子,“照我开当铺的经验,这种贼警惕性极高,通常是不会再吃回头草的,这事儿已经过去小半月了,估计已经出了丰城县了。” 顾励行却不是这么想,丰城县是沪市周围最富裕的地方了,洪门在这里的势力又不像十六里舖那么深厚,何况那飞贼抢赌客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发笔横财,这几个月算下来,他的这笔横财可是发的非常不小了,这些钱到哪儿去了? 自然要会留在沪市这个销金窟里,那当他挥霍完了呢?再作案是必然的,他就不信,他拿筛子把沪市过上一遍,还抓不住这个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的傢伙! “梁老闆说的也有道理,这马上就过年了,我也不多打扰了,还请梁老闆多上些心,”顾励行邪邪一笑,“说起来我跟贵府也不是一般的关系,不论是梁少还是安小姐,我们都是有深交的。” “是是是,”梁伯韬根本不信顾励行的话,但还得赔笑点头,只盼着这位阎王赶紧滚蛋。 …… 过年这几天艾阳就窝在容公馆了,但在汪夫人的安排下,她的生活照样是“丰富多彩”,试衣裳,试首饰,试化妆品,打麻将,到了晚上,还要被容重言容老师拉着学华尔兹。 “哪有你这样的啊?我早就学会了,你还非要教?”艾阳被容重言搂在怀里,随着音乐慢慢滑着舞步,“净想占我便宜。” 占她便宜?她是他的女朋友,情人之间哪有什么“占便宜”之说?他真的是一心想让艾阳把舞学好好不好? 对艾阳不理解自己的苦心,还乱把他当登徒子的行为容重言坚决予以批判,“你这个人聪明确实是很聪明,学什么都快,但是学的快不代表学的好,你想,你倒是学会开枪了,但可曾百发百中过?” “嘁,”真是越来越会狡辩了,艾阳装作自己真的跳的“不熟练”,狠狠在容重言脚上踩了一下,“哎呀对不住啊,又踩到你了!”如果不是怕容重言怀疑,她随时能给他表演一下什么叫“百发百中”好不好? 容重言哪里会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艾阳学什么都快,跳个华尔兹也不在话下,只一天功夫,就可以轻松跟上他的舞步了,让曾经请了外国老师苦练过的容重言常常怀疑,当年老师对自己的夸奖是不是看在钱的份儿上? 艾阳抬头看着容重言委屈的小模样,噗嗤一笑,“哎呀不跳了,累死了,”她这两天的活动真的比她在庄子上锻鍊还累,真是不得不佩服,阔太太们其实也挺不容易的,“你不知道,下午有人过来,我在旁边陪着,都睡着了,”艾阳想起来下午大家偷看她的眼神,居然有人在猜,她是不是怀孕了,才开始嗜睡!? 容重言拉着艾阳的手在沙发上坐了,“我跟妈已经说了,我想清静两天,咱们闭门谢客,”他难得像现在这样,天天呆在家里,所以各种有所求的亲亲戚朋友都涌了过来,有时候觉得反而比出去更累。 “我见贵生叔过来,说是那个飞贼有消息了?”艾阳虽然不认为自己会被查出来,但还是挺关心事情的进展的。 容重言点点头,“顾励行去丰城查了,我也叫人去梁家问了问,”容重言把打听到的消息跟艾阳说了,“顾励行是觉得那位高人还会有下会,也有可能还在丰城销赃,所以准备守株待兔。” “噢,那你觉得呢?”顾励行这么认为,她不这么做就好了,以后换个打扮也行,而且艾阳也没打算把剥猪猡当做“事业”来做,现在金盆洗手,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容重言托着下巴,“其实我觉得,”他看了艾阳一眼,这丫头爱笑自己“自作多情”,但他下来说的话应该是“多情”的有理有据了,“我总觉得这位高人应该认识我,而且是在默默的关照我,” 容重言把自己得到的“关照”一一跟艾阳数了,“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这么做,但总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善意,所以呢,我准备在沪市跟周围大张旗鼓的抓一抓这位高人。” 艾阳舒服的倚在容重言身上,“你是要告诉他,有人在抓他,让他小心一点儿,最好躲的远远的。” 容重言点点头,“除了抢赌客之外,他没有做过任何不好的事,若真的落到顾励行手里,顾励行那人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我担心他会有什么危险。” “你说的对,那你准备怎么做?”艾阳想听听容重言的计划。 容重言一笑,“其实很简单,这案子最初就是公共租界巡捕房接的,让李探长好好查,狠狠查,把沪市翻过来捋一遍,”他摊摊手,“如果这样还惊动不了他,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那位高人已经不在沪市了。”
第148页 艾阳沖容重言伸了个大拇指,“这样挺好,我看田二太太也窝着火呢,肯定会盯死巡捕房的。” 任哪个女人,老公送的生日礼物被劫走了,兜了一大圈儿就算是再回到自己手里,可那还是她的礼物吗?戴出去心里也膈应啊,想到这儿,艾阳还觉得挺对不住田雅芬的,自己害人家生日没过好。 “对了,明天我带你去安教授家拜个年吧,我听贵生叔说,梁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梅清姐当天晚上就回来了,而且直接住回了娘家,这大过年的回娘家,我怕有什么事,万一跟顾励行有关系,不如咱们过去看看,”安教授是他的先生,安梅清从小对他就很好,万一真的是因为顾励行去梁家又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容重言也得过去道个歉。 “唉,这真是叫烂泥给煳上了,洗都洗不干净,”就算是容重言不认顾励行这个哥哥,外人却还是会把他们当兄弟来看,“行吧,我也给安小姐拜个年,当初要没有她帮忙,我也不会走的这么顺利,”做人得知恩图报,尤其是安梅清这种,没有一点儿坏心眼,什么都知道,却依然保持着天真纯良的姑娘。 第55章 容重言过去的时候, 安家人都在, 看到容重言送来的节礼,安家老大安子正哈哈一笑,“我说重言老弟, 现在整个沪市都知道你有一个如珠如宝的女朋友, 而且还是做进口罐头生意的,” 因为安梅清的缘故, 安家可以说是最早吃上罐头的人家, 后来不论是罐头还是果酱跟果醋, 安家真的是就没有断过,加上节礼里添上一匣子罐头, 成了沪市的风气,做为沪大教授安先生,收的就更多了,“你看看, 今年我们收了多少了?” 容重言无奈的耸耸肩, “大家都送这个, 只能说明一点,就是艾氏的罐头是真的很好吃,”他伸手揉了揉安子正的小儿子的头,“焕阳喜不喜欢吃?” 安焕阳认真的点点头, “喜欢, 我喜欢吃, 最喜欢吃枇杷的, 就是太少了!” 小孩子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安先生看了艾阳一眼,“这位就是李小姐?” 容重言点点头,给安先生介绍艾阳,安先生对艾阳也是早有耳闻,但他对艾阳的那些新闻并不是很以为然,淡淡的点了点头,沖自己的妻子道,“梅清怎么回事?怎么还不下来?叫她下来陪李小姐说说话,重言跟我过来,前阵子我给在米国教书的怀教授写了封信,希望他能回国帮你筹备办学的事情,他给我回信了,你过来看看。” 安梅清听说容重言跟艾阳来了,迟疑了一下还是换了衣裳下楼,才走到楼口就看见艾阳正抬头看着她,“小艾你来了?” 艾阳却敏锐的感觉到安梅清气色非常不好,脸甚至都是浮肿的,脸上的笑容更是硬扯出来的,“是啊,重言带我过来给安先生拜个年,听说你在家,就过来看看你。” 安夫人看了女儿一眼,嘆了口气,不知道该不该让她们单独说话,女儿那天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放声大哭,任谁敲门都不肯开。 她问梁维华,梁维华又吱吱唔唔的不肯说,最后只说家里还有事,让安梅清在娘家休息两天,过年的时候他再来接她,就跑没影了。 这两天安夫人怎么问,女儿都是不吃不喝不说话,只沉着脸坐着,梁维华倒是天天打电话,她却死活不肯接,甚至还跟自己说,她想离婚! 可是安先生的性子安夫人是知道的,就算是外头的人离一百遍,安家都没有离婚的女儿,她说离婚,丈夫怎么可能答应? 后来她一再逼问,才知道女儿遇到了这样的事,这让安夫人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万幸的是女儿没有吃大亏,但她并不贊同女儿因为这个就生出了跟梁维华离婚的念头,这事又不能怨人家梁维华,而且出了事之后,梁维华一点儿怨言也没有,还小心翼翼的生怕女儿难过,这表现让安夫人对梁维华最后一点儿不满都荡然无存了。 安夫人甚至还有些埋怨女儿看不到梁维华的真心,男人能做到这一步,太不容易了,而女儿却因为这个要跟女婿离婚,明显是叫自己给惯坏了。 “要不咱们在小客厅里坐吧,”安夫人摸不准她们两个的关系,小心翼翼道,“我年纪大了,跟你们也未必说的到处,叫你二嫂子陪着你们,李小姐头一次来,中午就跟重言在家里吃饭,我叫厨上给你们安排去,” 她飞快的给二儿媳一个眼风,让她陪着安梅清跟艾阳。 安家二少奶奶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安梅清都出嫁几年了,可在安家,还是最宝贝的那个大小姐,大过年的不在婆家呆着,愣是跑回娘家赖着不走,偏还没有人敢吭声,不但不敢吭声,她心情不好,一家子都不敢大声说笑! “李小姐请这边坐,你喝茶还是咖啡啊,我叫人给你准备,”二少奶奶沖安梅清招招手,“梅清快过来啊,李小姐都来看你了,你就这么一直站着啊?过来跟李小姐说说话,” 二少奶奶对艾阳其实挺好奇的,这蹬了梁维华,傍上容重言,还被这么当个宝贝一样带出来见人,也确实是叫人钦佩了,“李小姐可真漂亮,以前人家都说我们家梅清是沪市第一美女,今儿一见李小姐,啧,真是一点儿都不比我们梅清逊色。”
第149页 安梅清听见二少奶奶说她是什么“第一美女”,厌恶的皱皱眉,“小艾,你到我房间里来吧,我有话跟你说,”她看了一眼二少奶奶,“叫人把茶送到我房里来,小艾喜欢喝茶,龙井就好。” 二少奶奶被安梅清的态度气的心时咬牙,却又不愿意被艾阳看笑话,只得干笑两声,“那你们说话吧,我一会儿叫人把茶给你们送上去。” 艾阳看着一身落寞,低着头心不在焉的安梅清,她这个人很少跟人说话这么没礼貌的,看这样子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她快步上了楼梯,笑道,“正好我让我参观参观才女的房间是怎么布置的?” …… 等女佣进来放好茶,艾阳听着人走远了,才轻声道,“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吗?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 之前在共挽园的时候,安梅清还好好的,容重言又说她是当晚跟着梁维华回了丰城,又在当晚回了沪市,而那天,顾励行也去了梁家,“是不是顾励行?” 安梅清愕然的抬起头,瞬时又胀红了脸,“没,没什么,我没什么事,”说着就站起身来,“咱们下去吧,我屋里也没什么看的,都是书。” 艾阳嘆了口气,“你说没有事那就是没事好了,” 她把安梅清拉到一旁的衣帽间,指着穿衣镜道,“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整个人没一点儿精气神儿,安小姐,如果你希望别人觉得你身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要装的完美一些,不然你强撑没事的样子更可怜。” “我,我,”安梅清看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我也没想到,我,我也不想的。” 安梅清拉开衣柜,“我没梳妆,衣裳颜色也不好,我换件衣服,化个妆就好了。” 艾阳看着语无伦次的在衣柜里翻找的安梅清,过去把她拉过来,“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顾励行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我敢肯定,那也一定不是你的错,可你为什么却在折磨你自己?”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安梅清的眼睛中滑落出来,半天她捂住脸蹲在地上,“我也知道,这不是我的错,可是,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坏人却得不到惩罚,照样活的逍遥自在,我却要承受这些?” 这几天只要一到夜里,她就会梦到顾励行,她不停的跑,大声的喊人,希望有人来救她,可是直到从梦中惊醒,她都等不到救她的人。 艾阳蹲下身抚着安梅清的后背,“坏人之所以可以逍遥自在,除了他们没有得到法律的制裁之外,还有就是他们自身道德标准太低,对一个没有底线,不知道是非好歹的人来说,他就算是杀人放火,破家灭门,也不会有一丝愧疚之感的,所以有时候,我们不妨跟这样的人学习一下,” 艾阳掏出手绢塞到安梅清手里,“最起码,不能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岂不知那正是他们需要的?就像你现在这个样子,除了自己难过,家人担心之外,对顾励行有一点儿妨碍吗?被他听说了,没准儿他还很得意,觉得对你有足够的影响力呢!” 安梅清抬起头,“根本不是这样的,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生气,为什么人可以那么的无耻,为什么我最亲的人叫人忍耐,小艾,你现在也在劝我,叫我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艾阳突然觉得安梅清很可爱,“我当然什么都不知道,我不就是凭着顾励行的人品随口瞎猜嘛,”她忙给安梅清顺毛儿,“可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直接就猜到他?还大概猜着你遇到了什么事?”因为我看过小说啊! “我确实是在劝你,让你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但这并不是否认你的痛苦,也不是让你用你的沉默去纵容他,而是不想你这么折磨你自己,” 艾阳觉得穿旗袍蹲着简直就是在受刑,可安梅清一点儿起来的意思也没有,干脆就直接往地上一坐,“我不是在十六铺开了间洋果行嘛,你猜有一天顾励行跑去跟我说什么?” “说什么?”听艾阳不是像安夫人那样劝她,安梅清放松来,也学着艾阳的样子直接坐到地上,拿手绢擦着眼泪问道。 艾阳冷冷一笑,“他说我只要跟着他,想做什么都可以,还可以什么都不做,也能过上为所欲为的生活。” “呸,他不是叫你给他当情妇嘛?”安梅清听着都气的不行,“你怎么说的?” 艾阳歪头一笑,“我当然不能当街揍他啊?我说我没兴趣,然后就卷着行李跑沪市来了,结果就遇到重言了。” 安梅清突然想到顾励行那天晚上对她做的事,一阵儿反胃,她回到家之后,把自己关在浴室里狠狠洗了好几遍,活了二十多年,安梅清都没见过比顾励行更噁心的男人了,“那他没对你做什么吧?他那个人,就是个畜牲。” 艾阳嘆了口气,“不管做没做什么,有些侮辱跟伤害都已经发生了,就看咱们自己怎么去纾解自己了,对我来说,如果真遇到让人噁心的事,不如告诉自己,当被狗咬了,然后将来如果自己有能力有机会了,就准备好棍子,狠狠给他点教训,如果没有机会,也不能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坏的是男人,咱们什么也没有做错,漂亮不是咱们的错,吸引人也不是咱们的错,错的是那些没有一定自制力跟道德感,不知道什么叫尊重女性的猥琐男人们!”
第150页 安梅清不哭了,“你说的道理我也懂,我也知道这事不怨我,谁会想到在自己家里,还能遇到流氓?但我最生气的是梁维华的态度,” 回来之后安梅清哭了好久,等她沉静下来,她发现顾励行的行为固然让她气愤跟噁心,但自己丈夫的态度更让她心寒,她尝试着去想,如果是她看到梁维华被人欺辱了,她会是个什么态度,起码不会告诉他,说没事,当没事发生就好,就像艾阳说的,找机会打回去才是男人该有的态度。 安梅清轻嘆一声,“我真是挺佩服你的,发现梁维华不是你的良人,立马就把婚给离了。不像我,”明明看清楚掉在了坑里,还得硬把苦楚咽下去,咽不下去,周围的人还会劝她,让她努力去咽。 “你这个人很奇怪,你发现了没?”艾阳换了个位置,跟安梅清面对面坐了,“你很矛盾。确切的说,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受过西式教育的人,都很矛盾,真的还不如那些没有读过书,乡下那些愚昧无知的百姓呢!” 安梅清愕然的看着艾阳,她没想过艾阳会这么看她,“矛盾?哪里矛盾了?” 艾阳想了想,“我虽然没上过洋学堂,但是平时还挺爱看点儿外头的书的,我觉得吧,你们生活在华国几千年形成的大环境里,就算是不想,但骨子里属于华国人,精华的糟粕的都是没办法剔除的,在某些时候,它们会不经意的在你们的身上体现出来。” 见安梅清想开口,艾阳沖她摆摆手,“比如,你现在对自己的丈夫很不满意,心里更多的是不想跟他生活在一起了,对不对?” 安梅清绞着手指,她没想到她一个从小上洋学堂,受西方教育的人,居然被艾阳教育了,“其实西方也不是绝对的自由民主,那边的女人,也多依附于男人的,” 艾阳点点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她不看西方的小说的,西方的古代男女关系是什么样的她不知道,“但现在我看报纸上书上都是在号召女人站起来,出来工作,有自己的人生价值跟经济社会地位,不再看男人的脸色行事。” “你应该算是如今华国女性中受教育程度,家世最好的那一批人了吧?但你却不敢摆脱自己不喜欢的婚姻?” 艾阳原本是站安梅清跟梁维华的,虽然梁维华没出息了点,但男人嘛,你不能既要他温柔顾家貌美如花,还要他横刀立马疆场冲杀。 安梅清既然享受了低嫁给她带来的优越感,就不能再抱怨老公家世不给力,不能给自己撑腰,出门是霸王回家是孙子的男人,有没有,应该有,但不是每个女人都有那个好运气的。 “你说我发现梁维华不是良人,所以坚决离婚,其实不是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他,这桩婚事本来就不是我答应的,结束它是必然的事,跟梁维华是什么样的人没有关系,而且,” 艾阳顺手扎了安梅清一刀,“如果我跟你一样,在大学里认识了梁维华,我也是绝对看不上他的,我对梁少谈不上太了解,我也承认,目前来看,他其实不是个坏人,也算是一个好丈夫,” 但安梅清这样的女人,自己不是霸王花的人设,如果没有一个强势的夫家,根本没办法保证她还过着小仙女的生活,也不能保证她不被别人觊觎。 “但现在遇到事了,你发现他保护不了你,对他失望是必然的,”艾阳嘆了口气,世上本无两全事,“也因为这个原因,你不再爱他了,也是必然的,所以想离开他就离开好了,没什么可纠结的。”这么折磨自己何必呢? 安梅清可怜巴巴的看着艾阳,“小艾,为什么什么事情到你那儿,就变的那么简单呢?” 艾阳撇撇嘴,“因为我习惯了把复杂问题简单化,不爱了就分开,哪有那么多是非对错?如果爱的话,就算是他没出头,你也会替他找出各种理由的,唉,不过你真的要离婚,恐怕又是一场硬仗。” 安梅清点点头,“我家里人这关我都不好过,你不知道,我母亲知道了这件事,不停的说我选对了人,因为我出了这样的事,梁维华没有嫌弃我!” 擦,这是亲妈?艾阳惊讶的张大嘴,好吧,她很同情这个时代的女性,“所以呢?叫你好好跟梁维华过日子,珍惜这么好的男人?” 安梅清嗯了一声,“可我就是忘不了那天他跟我说的那些话,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爱的男人,要共度一生的人,居然是一个可以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人欺负而选择视而不见的人,” “小艾你知道吗?我不求他替我杀了顾励行,也不求他能打赢他,但他得有个态度,他要去骂,去打,就算是输了,被顾励行打伤了,起码我知道他是爱我的,或者他告诉我,他想了什么办法来替我出气,”安梅清的眼泪又下来了,“可他却跟我说,让我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以后离顾励行远一些就好了,” 这确实挺可气的,梁维华真是怂出了新高度了,更奇葩的是,安家人却觉得这样的梁维华真不错?“你真的要离的话,就要做好意思准备了,想想怎么面对家人的指责,还有梁维华的纠缠,甚至还有顾励行,那个自大狂,说不定还以为你是因为他才选择离婚的。”
第151页 艾阳对安梅清到底能不能坚持住心里没底,而且她也不好干涉的太多,“其实出国深造两年,是个不错的办法。” 顾励行的手应该还伸不到国外去,而且沪市还有个容重言呢,有他干扰着,顾励行就算是跑到国外,也呆不长久。 出国去?安梅清的眼睛登时亮了,“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早就想出国了,是母亲一直不放心我,捨不得我离开她!” 过完年沪市就在一批学生要出去,她可以跟他们一道儿去的,“就这么办,我就说出去散心,”安梅清从地上站起来,才发现自己腿麻了,她哎哟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艾阳给托住了,“小艾,你力气好大。” 真是个傻姑娘,想通了立马有闲心考虑这些有的没的了,“我从小帮家里做活儿,力气就练出来了,你也一样,赶紧吃好喝好,把身体调养好,我听说现在出国,要坐好久的船,你身体不好的话,可是要遭大罪的。” …… 回去的路上艾阳把安梅清的事大概跟容重言说了,“这个顾励行,脑子真的是有病啊,唉,好想打他。” 容重言握住艾阳的手,“交给我。” “好,我等着,”艾阳沖容重言微微一笑,“不过安小姐要出国的事你得先跟安家人保密,也要跟梁维华保密才行,省得梁维华又一腔热血的跟过去,安小姐还是不能省心。” “你觉得他就那么不能原谅?” 虽然艾阳嘴里说着尊重安梅清的选择,自己没有给太多的意见,但容重言还是听出来了,艾阳是支持安梅清跟梁维华离婚的,鼓动她出国,不过是一种迂迴战术罢了。 艾阳没办法告诉容重言,她最想的就是安梅清彻底摆脱顾励行,有了她跟容重言的存在,顾励行註定是要悲剧的,所以安梅清离他越远越好,“是啊,虽然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着各自飞,但这大难还没有来呢,梁维华的表现就够叫人寒心的了,难道等大难来的时候,吃了亏受了伤再飞吗?” 容重言承认艾阳说的都对,他对梁维华的表现也十分的不齿,但人家毕竟是夫妻一场,之前还挺恩爱的,“终究是有点儿可惜……” “可惜什么?”艾阳白了容重言一眼,“其实叫我说,在梁维华同意娶二房的时候,就应该离婚了,安小姐已经够能忍了,一个扛不住家庭的压力,也扛不住外界的压力的男人,你说要他干什么?养头猪还能杀了卖肉呢,弄这么个男人,给自己找不痛快啊?” 哎哟,这么凶?容重言伸手在艾阳嘴唇上颳了一下,“瞧这嘴巴撅的高的,你放心,你找的男人,既扛的住家里的压力,也扛得住外的风雨,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嘁,嘴还挺甜的,艾阳拿眼睛剜了容重言一眼,“你扛不扛得住我无所谓的,因为我扛得住,”她的天她自己能撑起来,所以男人是不是够强,对她来说,并不是必须的,但对安梅清来说,却不一样了,“你记住啊,一点儿风声也不许走漏,伯母那里也不许说!” “好好好,但等梅清姐决定好要去哪里之后,我可以帮她看看有没有认识的朋友在那边,她一个女人,有熟人照顾一下比较好,”容重言对安梅清的独立能力不是很放心。 “这个可以有,”艾阳爬在车窗边上看着蔚蓝的天空,“我也想出去看看,不想老呆在一个地方。” “你也想出国去?”容重言这下紧张了,她不会想跟着安梅清出去吧?“小艾啊,你想出国也可以,起码在国内再读几年书,”等他料理完国内的一切,陪着她出去,容重言都不敢想艾阳一人远渡重洋,他留在沪市要怎么生活,“不用急的。” “嗯,我也知道,我也就是感慨一下,我出去不是一定要读书的,我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这时候的华国这么干净这么美,不知道米国英国又是什么样的风土人情? 这样啊,那就更简单了,“以后我陪你过去走走。” 第56章 转完了安先生家, 容重言又带着艾阳往黄山路去, 他提前跟续夫人报备过了,要带着艾阳过去吃饭。 这也不是艾阳第一次去续夫人那里了,搬进容公馆的第三天, 汪夫人就主动提醒容重言, 要带着艾阳往黄山路去一趟。 当时艾阳就对汪夫人佩服的五体头地,汪夫人越大度, 越支持容重言跟生母来往, 容重言就会越把汪夫人这个养母放在心上, 而且容重言又是汪夫人一手带大的,二十年的养育之情, 并不比续夫人的生恩浅多少。 且有了汪夫人的大度在前,续夫人对汪夫人除了感激,再不能一点儿怨言出来,两边的关系越好, 容重言这个儿子的日子才越好过, 从这一点上来说, 容重言要比顾励行幸运的多。 等艾阳见到了续夫人,对这位夫人也是刮目相看了,她根本没有遇到小说里那种常见的婆媳问题,汪夫人把她当女儿, 续夫人也是拿出全部的善意来对待她, 甚至艾阳还能敏锐的感觉到, 续夫人言谈之间, 那不易觉察的讨好之情。 比如续夫人听容重言说艾阳喜欢学武,又是学开车又是学开枪之后,会有意无意的跟她讲一讲江湖事,讲一讲“道上”的规矩,告诉她一些拆白党惯用的伎俩。
第152页 而艾阳对这些远比对衣服首饰要有兴趣的多,两下倒是相处的十分投契,倒是把带他过去的容重言晾在了一边,让他大大的“抱怨”了一番。 艾阳能体会到汪夫人跟续夫人的慈母之心,也很清楚她们对她好,完全是基于爱容重言这个儿子的缘故,并不是她真的如她们所说的那样讨人喜欢,但有这样的良好的开端艾阳是很高兴的,毕竟没哪个人不愿意被人喜爱。 所以对汪续两位夫人的善意,艾阳也积极的回于更大的善意,两下里和睦的叫容重言都大为惊嘆,直说他慧眼如炬,捡到了一个大宝贝。 艾阳对容重言的赞美从来都是“笑纳”的,何况她本来就是个“宝贝”。 …… 顾励行没想到才几天功夫,整个沪市都知道巡捕房在抓捕抢赌客的飞贼的事了,甚至连申报都登出来了,他愤怒的一把把桌上的电话跟帐本全都挥到地上,“容重言,他想干什么?” 分明是打草惊蛇,给飞贼报信呢! 何林弯腰把地上的东西一样样捡起来,“爷,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咱们只能往好处想了,现在从法租界到公共租界都在抓那个飞贼,短时期内他是不敢露面了,这对咱们赌场来说也是好事,过年正是生意好的时候,那些赌客们也可以放心大胆的来。” 顾励行看了何林一眼,他布置安排了半天,结果直接被容重言给揭开了盖子,“我怎么有这么个弟弟?他就是来克我的!” 就算亲兄弟不联手,相安无事都做不到吗? 何林抿抿嘴唇,这叫他怎么回?“爷您想开些,您大他小,您先不跟他计较,”他看了一眼门外,过去把书房的门合上,说起顾励行另一个弟弟的事,“柳长英那边有动静了,他后天跟太太约的钱江大饭店。” “哼,又换地方了,这个丁佩蓉警觉性还挺高的,跑华界去了,”顾励行不屑的一笑,敢背着顾千山偷人,他不出手是懒得管,现在姓丁仗着生了个没用的儿子,就要肖想顾家的家业,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把记者都准备好了,还有顾励信,也给我引过去,叫他看看他那个娘是个什么样的贱货!?” 容重言也收到消息了,他嘆息一声,捏了捏额角,“这个顾励行怎么那么爱搞事,老实在家过个年不行吗?黑道都不过年吗?这忙了一年,也不盘个帐?” 艾阳被容重言的抱怨给逗的咯咯直笑,一旁的汪夫人嗔了他一眼,“你这些年哪一年不是在外头忙?哪一次你是过了十五才出去的?去年你大过年的跑到南边去了,害得我年都是一个人过的,今年我是託了小艾的福,才能每天都见你呆在家里。” 容重言被汪夫人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我那不是忙嘛,公司那么多的事,还有工部局,三天两头开会投票,我是华董,更不能缺席了。” 汪夫人抿嘴一笑,“妈怎么会不知道?不过以后有小艾了,你可不能再那么拼命了,你得多陪陪小艾才行,像外头那些洋学生那样,看电影,去游乐场,压马路,别成天就是公司公司的,还有那个顾励行,” 汪夫人脸沉了沉,“我觉得他不是个好人,你以后一定要离他远一点儿,他要是跟你争抢,你就让一让,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安全更重要了。” 容重言知道汪夫人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妈您放心吧,我现在出入小心着呢,”他指了指艾阳,“这丫头恨不得让我请个保镖,自己还成天闹着学开枪,说是有事了,她可以保护我。” 这些在容重言听来,都是标准的孩子话,就算是出了什么事,被保护的那个也应该是艾阳,而不是他。 汪夫人跟着点头,“就是,现在世道乱,咱家又成天在风头浪尖上,小艾想学开枪也成,但真有什么事,你可不许往前沖,重言是男人,听到没有?” 艾阳重重的点点头,“知道了伯母,你不知道,我跑的可快了,真有事,我拉着重言就跑。” 凭她现在的实力,拎起容重言跑个几里地,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容重言幽深的眸子里俱是温柔的笑意,“好,真遇到坏人了,你拉着我跑。” 这对小儿女,一个比一个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汪夫人抿嘴笑笑,容重言是她一手养大的,从小就乖巧听话,按部就班的完成容竹卿跟她给他安排一切,成为他们想要的儿子,他永远都孝顺听话的,对外人也温和有礼,但这种内敛而绅士的性子,让人永远看不到他内心的喜好,也不知道他真正在想些什么。 即便是多年的母子,汪夫人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距离感,也是她知道这个儿子天性善良,又是真正的把他们夫妻当做亲人的,不然一准儿要生出嫌隙来。 可有了艾阳,容重言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了,会开玩笑,还很会粘人,甚至还跟一个比他小七八岁的小姑娘撒娇。 汪夫人都没眼看了,只在心里盘算着得跟续夫人商量商量,最迟明年秋天,得叫他们把婚结了,不然儿子每天晚上都在后楼呆到半夜,害得她每每都要听到儿子回自己房间,才敢真正的放心睡觉。 …… 沪市的大小报纸才过年完,就都忙起来了,没办法,洪门大佬顾千山的太太丁佩蓉跟顾氏影业的电影明星柳长英在钱江饭店开房,被亲生儿子顾励信撞见,当场捉/奸的新闻太劲爆了,而且顾励信那个小霸王,直接将柳长英给打断了三根肋骨,惊动了华界的警察局跟医院。
第153页 容重言看着桌上报纸,他没想到顾励行会把顾励信当枪来使,“你给跟咱们相熟的报社打个电话,这样的事随便报两天就行了,当小说连载呢?换个话题,咱们帮帮丁太太。” 容重言吩咐完汪俊生,又问一旁抽菸的续贵生,“母亲那边怎么说?” 丁佩蓉出了这样的事,当天就被顾千山给抓回去了,会有什么下场容重言不关心,他只想知道,这件事对续夫人会有什么影响。 续贵生苦笑一声,“那天新闻一出来,大爷就去黄山路了,希望夫人能出来主持顾家,夫人拒绝了,”顾励行真是太不懂自己的亲娘了,如果续夫人是那种跟女人斗着抢男人的女人,丁佩蓉算得了什么? 都不用续夫人跟她斗心眼儿,直接抓住扔进烟花里,她还有机会嫁给顾千山? 容重言点点头,“我怕顾千山之后也会来烦母亲,要不你跟母亲说说,反正在家里呆着也挺无趣的,看她想不想出去走走,我在西湖边上有处宅子,母亲过去住一阵子也行。” 顾家的事顾千山父子日子过的舒心的时候没人想起来黄山路,现在出事了,就把黄山路给祭出来了,好像把续夫人请出来,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一样。 容重言不打算给他们这样的机会,既然续夫人都拒绝了,那不如请她出去走走,省得那些人过来烦扰她。 “丁佩蓉那边安排好了么?”容重言转头问汪俊生,他要坐山观虎斗,就不能力量太过悬殊。 汪俊生点点头,“咱们的人早就跟丁家人成朋友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正泰律师事务所的杨律师已经接了丁太太的离婚案了,丁太太要跟顾千山打离婚官司,还要跟顾励行争家产。” 容重言一笑,顾励行的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得让他忙起来才行,“叫人保护好丁家人,顾励行做事这人做事不走正道儿,防着他们对丁家人下黑手。” 既然顾千山为了丁佩蓉可以抛弃髮妻,那被这个女人扒层皮也没有什么不应该的,人总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汪俊生领命而去,容重言站起身,穿上大衣,他出来的时候不短了,艾阳已经定好了回信河的日子,两人还能这样呆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如果不是公司一堆事等着他,他真的不愿意出门的。 艾阳在沪市已经呆了快一个月了,眼看过了十五,年就算是过完了,她也不准备再在容家呆下去,毕竟她的家在信河,庄子上还有几十口子庄户等着她呢。 容重言回去的时候,汪夫人正在跟吴妈商量着艾阳回去要带什么东西,“小艾说旗袍她在乡下穿着不方便,那就把洋装带走,旗袍放这儿回来了再穿,还有吃的,你腌的那些小菜我看小艾都很喜欢吃,还有糟的鱼,都拿罈子装好了,让小艾带走,她庄子里的厨子手艺肯定不行,要不你跟着过去?” 容重言看着戴着眼镜,边说边一笔笔往笔记本上写的汪夫人,“妈,听您这么一说,我还以为小艾这是要去留洋呢,信河离沪市才多远?你经常打电话叫她回来不就行了?” 容重言发现了,艾阳对自己的两位母亲格外的耐心,她们的话在艾阳那儿,可比自己说的好使多了,如果让汪夫人打电话叫她回来,她一定会经常过来的。 汪夫人一拍巴掌,笑道,“可不是嘛,本来就没多远的路,不行的话,我就当出去走走,没事就去看看她,我听小艾说,信河庄子上好大一片果园,桃花杏花开的时候,也漂亮着呢!” 一个妈去看花,一个妈去游湖,容重言点点头,“挺好的,我跟司机说一声,妈想出门儿了,直接过去就行了。” …… 容重言去找艾阳的时候,她正半躺在沙发上看报纸。 这些天顾家几乎承包了沪市大小报纸的八卦版面,先是丁佩蓉跟情人柳长英被捉8奸,之后就是丁佩蓉跟顾千山要打离婚官司,并且甩出一串顾千山情妇的名单,并且还理直气壮的质问记者,为什么男人可以寻花问柳,而她年纪轻轻却要独守空房?不只如此,丁佩蓉还将自己当年被胁迫不得不嫁给顾千山的往事翻了出来,声称她从来没有爱过那个老头子,一切都是因为家人无力反抗顾千山的恶势力,才不得已嫁给他的。 之后就是顾家的发家史,顾千山几个儿子的情况,甚至连容重言也被波及,但容重言才上榜,就又被顾励行的风流史给压下去了。 真是精彩纷呈环环相扣,艾阳发现,其实汪夫人也在悄悄的看。 艾阳叫管家帮她把沪市能买的报纸全买到了,顾家几个人跟那些小明星,名角儿,还有交际花的风流史,在小报记者的笔下,都快赶上《金瓶梅》了,艾阳要想搞明白谁跟谁有一腿,都得画个关系图。 这会儿见容重言进来,她沖他招了招手,指着手里的报纸道,“顾家真是青出于蓝啊,我算了一下,还是顾励信的女人最多,” 想到顾励信那个年纪,艾阳几乎笑倒,“你说他交了那么多女朋友做什么啊?不是会让她们替他写作业吧?” 一个十六岁,毛都没长齐的小p孩,交的女朋友几乎个个都是姐姐,“是不是丁太太平时不怎么管他?这孩子缺母爱啊?” 容重言在她身边坐下了,“家里到处都是人,小心叫人听见了。”
第154页 艾阳一吐舌头,“谁能灵的过我的耳朵,而且,”她拿肩膀撞了撞容重言,一脸促狭道,“你真没发现,我住的这个后楼,二楼根本不留人的。”这也是汪夫人的细心之处了,每天艾阳往前头去的时候,会有人过来打扫,但只要是容重言一进后楼,这楼里一准儿就剩他们两个,“诶,你说伯母会不会觉得咱们……” 容重言没好气的在艾阳脑门上弹了一下,当他不知道么?看透不说透,这丫头就是没学会这一点,“放心,妈不会乱想的,”她只会悄悄提醒自己,让他注意一些,要么就赶紧跟艾阳把婚结了。 艾阳玩笑心又起,伸手揽了容重言的脖子,“那你呢?这儿就咱们两个,又不会有人来,你就没有乱想?” 她歪头看着报纸上的那一张张漂亮的小照,“你十六岁的弟弟都比你强啊!” 容重言怕艾阳从椅子上掉下来,伸手扶住她的腰,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不乱想,但他不想随意对待他们的感情,而且他心里清楚,艾阳就是个嘴把式,成天爱看些乱七八糟的小说,小丫头又好奇心强的很,拿出来在他这儿乱试,其实一个长在乡间成天埋头做家事的姑娘,又懂得些什么呢? 但就是她这样的天真烂漫,每每让他在深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小丫头真是胆子越来越大,敢跟一个男人说,他不如个十六岁的孩子,在女人方面?“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像顾励行那样,莺莺燕燕一大群?” 艾阳歪头想了想,“没必要一大群啊,女人又不是勋章,越多越好,但是容先生,你也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在我之前一个女朋友都没有呢?” 她扳正容重言的脸,让他正视自己,“你可别跟我说,你一直单身的原因,是在等我啊,哈,那我可是不信的。” 容重言心头一动,“那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像沪市那些小姐们一样,可以出来读书,上中学,念大学,你就会随便交男朋友?” “嗯啊,”艾阳认真的点点头,“当然我出来读书不是为了交男朋友的,但如果遇到帅气的男同学,又喜欢我,我肯定会跟他们试试啊,试试又不花钱。” “诶,你干什么,”见容重言要站起来,艾阳连忙抱紧他的脖子,结果整个人就被他抱起来了,“怎么了?生气啦?你是不是想听我说,我会专心读书,一直等到遇见你的那一天?”小伙子不要太天真,如果真是那个设定,兴许他们一辈子也不会遇见。 艾阳想从容重言怀里跳下来,结果却又被容重言给搂紧了,“真的生气啦?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啊?”平时的容重言没有这么好生气的,“外头出什么事了?跟报纸上有关?” 容重言直接抱着艾阳坐到沙发上,捏着她的下巴,这阵子在容家汪夫人变着法儿给她补养身子,艾阳的小脸又圆润了一圈儿,下巴捏上去粉腻滑嫩,叫人捨不得丢手,“外头都挺好的,我没事。” 艾阳被他挠的直痒,偏头要躲,“那我知道了,你因为刚才的玩笑话在生气啊?” 容重言抿着嘴唇白了艾阳一眼,他承认她说的是真相,但她明知道真相往往会叫人不高兴,还一直在说,不是气他么?这明天都要走的人,还变着法儿招他生气。 哟,看来是真生气了,自己明天就要走了,还在人家小男生心里留疙瘩,这样可不好,艾阳抱着他的胳膊,拿手指在他腋下捣了几下,见容重言没反应,她又加重的力度,不应该啊,“我逗你玩呢,别说我没那好命出来上学,就是有,我保证我一定会认真读书,什么男朋友女朋友的,我除了书什么都不看,那些男同学长的再好我也不会多看他们一眼的,因为我知道,” 艾阳捂着心口沖容重言发誓,“沪市最优秀最好看的男人,一直在等着我呢,就算是现在我没遇上,将来我们也一定会遇见并且相爱的!” 她探头去看依然一脸严肃的容重言,总觉得他紧抿的唇角似乎扬了一下,应该是偷笑了,艾阳学着容重言的样子捏住他的下巴,手指在他颈间摩挲,“你再装!再装我就亲你啦,” 艾阳话没说算,就被容重言摁在沙发上,细密的吻如雨点落下,停在她的耳垂,轻轻咬住了,容重言知道,只要亲她的耳垂,艾阳就会像小猫一样在他怀里轻吟,但今天他不想止步于此,他用手指挑开艾阳领间的扣子,唇齿在她的颈间流连,直到碰上她胸前的带子,才艰难的停下,“你总是爱招我……” 还笑话他不如十六岁的小毛孩儿。 艾阳轻抚着容重言的头髮,“我没有,是你在招我,” 他每次都是这样,在关键时刻戛然而止,艾阳心念微动,翻身起来将容重言压在身下,照着他刚才的样子吻了下去,她像一只小兽一样隔着容重言的衬衣啮咬,直到容重言已经不能自己,直到被容重言大力摁在胸前,才一脸天真道,“你怎么了?我咬疼你了?” 她总是这样,一脸天真烂漫的干着坏事,却最能撩人发疯,容重言大口喘着粗气,又没办法跟艾阳说自己的感受,只能拿手无力的推她,“你,你真是,快下来,以后不许这样了,不然我生气了。”
第155页 艾阳怎么可能听他的话? 容重言两眼迷离,白皙的脸庞上泛着红晕,嫣红的唇微微的张着的,别提多诱人了,艾阳咯的一笑,扑过去再次吻住他,她要折磨死他,就算是她回信河了,他也得天天想着她。 感觉到容重言的手开始扯自己的衣服,艾阳倏然起身,从沙发上跳下来,“对了,我今天把东西收拾了一下,” 她指着衣帽间里的几只大箱子,,“这些我能不能不带?其实我有庄子里很随意的,”名媛的生活真的不适合她,她更喜欢当个武夫。 身上一轻,容重言下意识的去抓艾阳,却扑了个空,他恨恨的看着一脸无辜的艾阳,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你给我过来!” 艾阳装作没听见容重言的话,一拧腰去了衣帽间,弯腰把那几只箱子给扣上,“我跟你说,以后再也别给我做衣服了,我需要的话可以自己买,估计伯母也会想着我的。” 容重言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小艾,你学坏了。” “嘻,”艾阳从衣帽间探出头,“那你要不要跟我学一学?” 第57章 容重言开始后悔他当初为什么要说结婚不急, 他可以跟艾阳慢慢谈恋爱这样的话了, 结婚是人生大事,男人要先成家再立业,结婚怎么能不急呢?“咳, 妈希望咱们能早点儿结婚, 等你信河的厂子建起来了,你可以隔几天去看一看, 平时让俊生帮你看着就行了。” 等结了婚, 他要跟她新帐老帐一起算, 他可是个商人,艾阳欠他的这些, 他都一笔笔记着呢! 艾阳一脸惊恐的看着容重言,“结婚?我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吧?人家才十七,你这个禽兽!” …… 艾阳是被容重言亲自送回信河的,他的理由很冠冕堂皇, 艾阳的罐头厂从今年开始要正式扩大生产规模了, 他这个男朋友兼内行人怎么也得亲自过去看一看, 方便指导艾阳下一步的安排。 艾阳给了他个白眼,但还是高高兴兴的上了车,挥别汪夫人回信河去了,当然靠着容重言, 她也可以吃穿不愁, 但那不是她喜欢的生活, 她的钱还是自己挣来花着才舒心。 艾阳他们到信河的时候, 马老大已经领着庄户们开始整理果园了,浇水追肥井然有序,艾阳开车带着容重言一路从果园外头过来,不免心里得意,“怎么样?还像回事吧?” 容重言失笑,“这是人家经营的几代的园子,你不过是捡了现成的好不好?” 艾阳不满的摁了下喇叭,“话不能这么说,是,这是别人的园子,可之前那些主人,顶多就是熟了摘,摘了卖,几年也挣不到我一年挣的钱吧?” 她瞟了容重言一眼,撅着嘴道,“容财神看不上咱们这些小地主啊?” 容重言发现自己跟艾阳呆的越久,自控力就越差,现在她一个眼风飞过来,他心就开始呯呯跳,脑子里不自由主就会想起来她“折磨”他的那些情景。 偏他还很不争气,对她那些“招术”真的是又爱又怕,容重言把头偏到一边,努力去观察路边的果园,今年春来的早,果树都开始抽绿了,莹莹的十分可爱,艾阳穿着那身粉绿色的旗袍的时候,娇娇柔柔就像这枝上的新绿…… “想什么呢?不理我?”艾阳自说自话了半天,见容重言都不说话,伸手捣了捣他,“别说你捨不得我啊,我是不信的。” 容重言扶额,“为什么不信?” 他把艾阳的手握在掌心,落寞的低下头,“这还没分开呢,我怎么就开始想你了?”容重言觉得自己肯定是有病了,还是没出息的病,以前老笑话柏广彬,现在想想,如果艾阳嫁给别人,呸,那是不可能的。 艾阳抿嘴一笑,软声道,“我也想你呀,要不你留在白楼好了,我那儿有的是房间。” “吭,”容重言脸上微烧,“你胆子真大,会被人说的。”艾阳去他家,是以汪夫人的名义邀请的,而且家里也是一大家子人,有长辈了,艾阳这里就她一个,他过去留宿,就不太好解释了。 “说什么?又长不到我身上,但我想你,却看不见你,那可是要了命了,”艾阳沖容重言眨眨眼,“你来不来呀?” 容重言不安的动了动身子,转头不看艾阳,他真是怕了她了,又不能把她怎么样,只能闷声道,“你给我等着,我都记着呢!” …… 李嫂任嫂几个回到白楼了,她们看见从车上下来的容重言,一时愣在当地,不知道该怎说什么? 容重言穿着件米色的长风衣,露出里头深然的羊毛衫,他有着信河庄子里的男人见都没有见过的白皙皮肤,看到李嫂她们,目光只在她们身上微微停留了片刻,李嫂跟任嫂几个情不自禁的便矮了身子,心道这么矜贵的公子是从哪里来的? 没等她们抬起头,容重言已经牵着艾阳往白楼里走,“这是你这儿的佣人?我记得是俊生帮你请的?” 艾阳抿嘴一笑,容重言这是在给李嫂她们下马威呢,“任嫂跟杨妈是,李嫂是以前就在白楼里,她一家子都是庄子上的。” “任嫂厨艺很好,还会做果醋跟果酱,现在在我们罐头厂当技师呢,我也算是捡到宝了,”艾阳沖李嫂几个摆摆手,“杨妈负责整理我的衣物,李嫂你帮容先生倒杯茶,中午容先生在这儿吃饭,任嫂你看做什么好。”
第156页 容重言还是头一次到白楼里来,他在客厅里环视一周,“这地方一看就知道,梁少当初是花了心思的,可惜,唉,” 艾阳斜了容重言一眼,拉着他上楼,“可惜什么?可惜被我住了?” “当然不是,可惜有时候女人要的并不是高屋华服。”容重言是在感嘆这个,东西再好再多有什么用?梁维华两次错误的选择,已经彻底伤了安梅清的心了。 “那当然了,高屋华服安小姐又不是没有,她要的是一个可以託付终身的人,”艾阳想了想安梅清的性子,“她需要的一个可以给她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顾励行后来成了沪市最牛叉的存在,他的真爱安梅清,自然也是小姐太太之中的神话,连那些政要夫人们,都要小心跟她交好,但这份“荣耀”之前的那些屈辱跟痛楚,也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 艾阳闲着没事小说没少看,这些对她来说都算是“古早”的小说,也分着时期的,有一批很流行这种霸总,把自己“爱上”的女人弄回家里,囚/禁她,qj她,如果想逃跑,就抓回来继续囚禁qj,还会质问女人为什么感受不到他强烈的爱,非要作死一次次逃跑? 每看到这样的小说,艾阳都不理解那个时期的读者的脑迴路,搁她,敢跟自己来硬的,早打死了,就算是当初力量悬殊,她可以忍下来,但那个“忍”绝对是卧薪尝胆,为了将来加倍讨还。可是下头的留言,却因为男人有钱长的帅,还只爱女主一个人,所以嗷嗷叫着这是真爱! 难道只要只豢养一只宠物,不招惹其他的猫狗,就算是好男人吗?真的比中央空调型的暖男好的多吗? 她也不理解那些霸总的脑迴路,有钱有颜,什么样的女人追不到,非要虐天虐地的,拿出置人于死地的作风来恋爱? 艾阳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身后的容重言,将手搭在他的肩上,看着他飞扬的长眉,都说眉毛生成这样的人性子不驯,可他却总是待人温柔有礼,如嵌了两颗黑曜石般的眼眸看着她的时候也总是深情而羞涩的…… 艾阳的手指在他的鼻樑上轻轻划过,怪不得你连个连名字都没有的隐藏线呢,“诶,我问你,如果你看上我了,我不肯,你会不会让人把我抓起来,嗯,就关进梅山路的别墅里吧,好吃好喝的养着我,给你当情妇?” 容重言眉头微皱,“我看上你了,认识你,告诉你不就行了,”他就是这么做的啊,而且也顺利抱得美人归了,这丫头又想玩什么? “那我说不乐意呢?” 容重言抿抿嘴唇,“小艾,你,”怎么突然说这个?“发生什么事了?”回信河就跟自己说她不乐意了? “哎呀,我就是这么假设一下,你看上我,我看不上你,你要怎么做?”艾阳凑近容重言,“你也假设一下,就跟电影儿一样,一个富家公子看上一个贫寒人家的姑娘,但是又不像电影里那样,两情相悦,咱们这个戏是你看上我,我看不上你,你怎么办?” 一句一个“我看不上你”,容重言觉得这话真的是太刺耳了,但他又觉得艾阳绝不会这么无缘无故的跟他讨论这个,“你想我怎么做?想尽办法讨好你?还是,不理你?还是,就你刚才说的那个,把你抢到家?”最后一种容重言不怎么能接受,那是戏文里的恶少才会干的事,“华界有警察局,租界有巡捕房。” “好了,不逗你了,我信你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国民,”看来民国没有这种巧取豪夺出真爱的小说,艾阳拍拍容重言的肩膀,挽了他的胳膊带他继续参观,容重言却总觉得艾阳话里有话,“我应该还会继续追求你一段儿时间吧,但你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或者你有了自己的爱人,我想我会想开吧。” 强人所难的事,容重言从来不做。 “满分~”艾阳跳起来亲了容重言一下,“可惜顾励行是没有你这种觉悟的,那就是个人渣!” 搞了半天,还在想的安梅清跟顾励行的事,容重言失笑道,“梅清姐这几天都在办出国的事,她定好了去英吉利了,月底随着沪大的学生一起走。” “梁家知道吗?”安梅清给她打过电话,但因为她要瞒着人,电话里说的很含煳,没想到容重言这儿到得到确切的消息。 容重言笑道,“这几天应该就会知道了,毕竟是出国,梅清姐得跟家里说,安家又怎么会不通知梁少?” “不知道能不能成行呢,”艾阳拉着容重言晃了晃,“你帮帮她呗?” “其实梁少那人,过太平日子还是可以的,有了这一回,梁家再不敢说娶二房的事了,顾励行那边也不可能一直盯着梅清姐,”容重言还是觉得别人夫妻的事,他不应该插手太深,而且安梅清遇到的也算是非常之事了,“其实跟梁少把话说清楚,下次他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艾阳嘆了口气,男人永远是体会不到这种事对女人的伤害的,“是,你的话是没错,只要安家在,安梅清跟梁维华一直过着安然无忧的生活,日子也不是不能过,但是,感情上出现的裂痕,却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弥补,安小姐还年轻,为什么一定非要把大好青春浪费在这种心里憋屈的日子上?”
第157页 “而且我只是鼓励安小姐离开华国,又不是绑了梁维华的腿,如果他有心,也可以跟过去,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打动安小姐,非要把两人捆在一个屋檐下,装着没事发生,有意思吗?”艾阳不以为然道。 容重言抚了抚艾阳的头顶,“你总是有你的道理,”偏她还总是能说服他,“你放心,我在英国那边也有朋友,子正兄之前也是在英国读的政治,梅清姐过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 安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儿,“梅清,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跟家里打个招唿?”女儿要出国,她居然是从儿媳那儿听说的,“你胆子也太大了!” 安梅清正在捋出国需要带的东西呢,“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大哥二哥不都出去过嘛,父亲不也说,都弟弟们再大些,也送他们出去开开眼界?咱们家也就女儿们没出去过了,我是大姐,我先走一步,如果那边不错,叫梅芬跟梅芜也出去看看,女人不一定非要在家相夫教子才行,我跟重言说了,等我学成归来,就到他的大学里教书去!” 艾阳跟她说了,虽然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但用暂时的逃避来充实强大自己,不过是前进道路上的战略罢了,“妈,我每年回来一次还不行吗?” “维华怎么说?他能同意?你就没跟他说吧?”安夫人深刻怀疑女儿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就没跟夫家商量!梁家可是说过几次,希望安梅清赶紧生孩子的,怎么可能让她出国? 安梅清淡淡一笑,“其实我走了也好,梁家二房还没有死心呢,我走几年,梁维华再娶一房,刚好可以帮梁家开枝散叶。” “那你呢?你怎么办?” 安梅清嘆了口气,“妈,我还年轻着呢,我现在就想出去读书,看看外面的世界,如果想救国强民,就不能固步自封,我得出去看看洋人的技术到底比咱们能强多少不是?我不能成天在学校跟学生喊口号,却拿不出实证来,现在对我来说,这个比婚姻更重要。” 安夫人怎么会相信安梅清的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女儿在大学毕业之后,就会出国留学去,而不是嫁给梁维华,“梅清,你别傻了,你想想你当初为什么要嫁给维华,你那么喜欢他,他对你也是一片真心,梁先生跟太太也是把你当亲女儿一样,” 说到这儿安夫人不禁落下泪来,跟自己的日子一比,女儿真的太不惜福了。 安梅清无奈的看着安夫人,当初她想摆脱这个乱糟糟的家,想有一个一心一意对她的人,过上清清静静的日子,“妈,你别老这样,我就是不想跟维华闹,才想着出国冷静冷静的,你要是再逼我,我就直接去跟他登报离婚了。” “梅清,你可不能跟那个什么李艾学,她肯定是因为恨维华,才撺掇着你也离呢,她是报復你懂不懂?”安夫人都想敲开女儿的脑袋看一看了,怪不得那个女人来了一趟,女儿就缓过劲儿来了,亏她还在心里感激她呢! 安梅清把自己手里的文件都归置好了锁进抽屉,“妈您别再啰嗦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还不知道谁好谁坏?我要回梁公馆一趟,梁家那边也会自己交代的。” “梅清,我会告诉你父亲的!”安夫人知道自己说的话在儿女跟前并不管用,干脆搬出安教授威胁道。 安教授那边容重言已经替自己做过工作了,“你以为这么大的事父亲会不知道,他是装不知道罢了,所以我劝您最好还是别去问他了,”想想父亲的态度,安梅清多少有些心寒,他是桃李满天下,但却从不认为女孩子应该出来工作,更不贊同所谓的一夫一妻,甚至自己这次的遭遇,在他看来,不管有没有人知道,对安家来说,都是耻辱,所以自己如果不愿意回梁家,那就走的越远越好。 …… 艾阳车一进信河庄子,面粉厂的汪俊生就收到消息了,他都不用猜,如今跟艾阳感情正好的容重言也一定来了,干脆结束了手头的事,也跑信河庄子上凑热闹来了。 看到汪俊生,李嫂几个赶紧悄悄打听容重言的身份,都闹明白这位是沪市的大老闆,东家未来的先生,几个女人一商量,买肉杀鸡,又叫马老大赶紧摸鱼去,这顿饭她们得拿出庄子上的最高水平来招待才行。 容重言却觉得汪俊生十分碍事,早前这傢伙的伶俐劲儿哪去了?“你不回去,嫂子给你带的饭盒不就浪费了?” “没事没事,我来的时候就把饭盒送别人吃了,”有现成的,谁还吃饭盒啊,“我听李小姐说过,任嫂可是一手好厨艺,”汪俊生笑眯眯道,“李小姐,要不闲了咱们一起去周围转转,我们先生说你的罐头厂要扩大规模,建个厂子?” 艾阳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计划的,等吃完饭咱们一起去看看吧,汪经理你是行家,还请多多指教。” “放心,我们面粉厂就是我一手操办起来的,你要建罐头厂的话,我知道个德国工程师,咱们大概看个地方,再请他过来看看,可以帮着设计设计,”汪俊生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一手把这事给拿下来。 见汪俊生这么热情,容重言也乐意艾阳轻松一点儿,“一会儿咱们一起去,后续的事就交给俊生来办吧,下午我陪你去十六铺的店里看看,不过我的意思,你可以把那个店给关了,有万国百货的柜檯跟沪市的铺子,应该就足够了,如果不行,还可以再开一家分号,”十六铺是洪门的势力范围,艾阳的铺子留在那里,容重言不放心。
第158页 艾阳带着容重言跟汪俊生在自己庄子走了一遍,之前的罐头厂用的是金管事住的宅子,金管事的宅子自然是庄子上除了白楼之外,最大位置最好的,但也因为位置好,不可能再扩建了,汪俊生跟容重言商量了,在庄子最外围,离渡口最近的地方指了块地,艾阳也觉得不错,他们要从面粉厂走电线,这地方刚好在面粉厂跟白楼的线路上。 “我叫人再给这几家换地方,”既然是要盖,就照正规的来,艾阳四下看了看,寻思着把附近几家给搬迁一下,去年赶走了三个管事,空出一处宅子,让这几家搬过去也不错,虽然地方狭窄一些,但整体硬体还是升级了的。 决定好厂址,吃完午饭容重言又陪着艾阳往十六铺去了一趟,跟那里的经济行谈好了转租的事,两人才在十六铺闲逛。 “这外国进来的洋物是越来越多了,”艾阳看着一艘艘巨轮停泊在港口,不由感嘆道,“你的洋行只不怕是日进斗金。” 容重言一笑,“进这些有什么用?华国真正想要的,人家却是不肯卖的,肯给咱们的不过都是些玩物,机器、药品,武器,哪一样他们肯松手?” 艾阳嘆了口气,这些普通百姓都明白的道理,上头那些人却愣是不明白,或者说是揣着明白装煳涂,“上头不给力,你捐飞机,捐学校,又有什么用?” “我读书少,但一个人富可敌国的时候,也是可以做成许多事的,”艾阳轻声道,“我不信这样的现状,连一个想改变的都没有吗?柏家呢?就没有一个看的清楚的?”柏广彬艾阳已经放弃治疗了,那就不是能做大事的人。 容重言点点头,他的事现在也愿意跟艾阳说一些,“南边的人也时常过来跟我联络,他们的一些理念我是贊同的,” 自古哪家造反,不都要打着替天行道的名义?最后真的掌权之后,其实比前朝又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是富贵跟前,忘了曾经的理想罢了。 “柏广彬说的办了新式军校的人吗?”艾阳小声道,“他们跟北平政府不是一路的?” “现在军阀林立,需要有一个德才兼备的人站出来,”容重言想到艾阳曾经说的,没必要在自己头上弄个皇帝的话,“我在做生意上还有些能力,再多的真的就不行了。” 他不喜欢艾阳自然不会强求,“但政治并不是你想远离就能远离的,有准备总比没准备的强,”容重言掌握了沪市的经济,如果再有洪门,将来不论谁当家作主,都不能轻忽容重言。 “放心,我有准备的,”容重言轻轻握了握艾阳的手,不管华国有多少家军阀,想充实自己的力量,都都要钱要枪,就沖这两样,这些人就得给他几分面子,他在艾阳耳边轻声道,“你不是喜欢枪么,我跟柏家人准备做这个生意呢!” “贩卖枪枝弹药?监守自盗?柏家准备?”艾阳对正规军做枪枝生意有些理解无能。 这丫头,“陆督军是想着,与其从国外进,不如自己造,他就把这件事交给柏家了,我也参一股进去,”容重言以艾阳脑门上弹了一下,“放心吧,是官盐!” 见艾阳还是斜着眼看他,容重言无奈的继续解释,“柏广彬的大哥叫柏广立,在北平读完大学之后,又出国深造上的是米国最好的军事学校,我跟广彬是打小的交情,广立兄却是我们共同的兄长,他也是柏家未来的掌舵人,” 容重言又补充了一句,“他才从米国回来的时候,就被邀请去南边军校当导师,只是家里想把担子交给他,才没成行,这次建机场的事,也是他一手主导的,广立兄的理想,就是华国要有自己的空军。” 第58章 梁维华看着大门紧闭的白楼, 将心里的怨恨全都化为喇叭声发泄了出来, “开门!” 这个点儿东家根本不会起床,老胡在里头气跳脚,吵的东家睡不好, 她可是会发火的, 他沖外头的车使劲挥挥手,“谁啊, 赶紧走!” 梁维华看着叉着腰站在院里的老胡头, 从车里出来, “把门给我开开,我找李艾!把李艾给我叫出来!” 艾阳正睡着香呢, 听见梁维华在外头咆哮,气的想丢块石头出去砸晕他,她恨恨的拍了拍床,披上寝衣推了卧室的窗子, “老胡, 开门请梁少进来。” …… 梁维华看着艾阳慢吞吞的从楼上下来, “李艾,你干的好事!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 他一指脚下的地板,“你说要赔偿, 我把信河庄子跟白楼都送给你了, 你是这么报答我的?” 艾阳从李嫂手里接过茶, 呷了一口,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但还请你搞清楚,这信河庄子是安小姐送给我的,跟你没关系,敢情在你眼里,你送出去的礼物,还是你的?那你这生意做的可太划算了,既送了礼,又不花钱。” 既送礼物讨了女孩子开心,又随时按自己的心意要回来,都不用跟收礼的人商量的。 梁维华脸一红,“你少给我歪扯,梅清的就是我的,反正便宜都叫你落了,可你是怎么对我们的?你撺掇着梅清离开我,我知道,你对我不跟你圆房,让你当不成梁家二少奶奶怀恨在心!”
第159页 艾阳随手一挥,一杯热茶直接泼到了梁维华脸上,“梁少先清醒清醒再跟我说话,要是茶不够,我叫人把你送信河里泡一泡,帮你回忆回忆什么时候礼貌跟教养!” 杯里的茶虽然不是很烫,但梁维华也被浇的脸皮生疼,他掏出手绢在脸上抹了一把,“你,你个泼妇。” 艾阳理都不理他,“老胡,去把马老大叫来,送这神经病出去。” “李艾,你给我站住!”梁维华冲到艾阳跟前,手还没伸出去,就被艾阳一把攥住往后一退,整个人飞了出去,“啊,救命!” 艾阳慢悠悠走到门口,轻笑道,“瞧你那怂样,赶紧爬起来跟我说,你过来到底是干什么来了,要是还只骂人不说正事,就不是我扔你,而是我庄子里的庄户们扔你了。” 梁维华被艾阳凛厉的目光吓的不由自立的缩了缩脖子,他在地上忖了忖,身上并不觉得十分疼,便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这还没嫁给容重言呢,脾气就大成这样了,以后有你吃亏的时候!” 这人真是张嘴就讨打,艾阳转身进屋,“不劳你担心,说吧,你来又吵又闹的到底为什么事啊?说起来你也是洋学生呢,怎么这么没风度?竟然连我娘家米铺子里的伙计都不如!” 梁维华被艾阳毒的肝儿疼,“我问你,你凭什么叫梅清离开我?” “哈,”真的是别人家的事不能管啊,艾阳哑然道,“谁告诉你的?我叫安小姐离开你她就离开了?那我叫你离开她呢?你肯不肯?我说你的大学是花钱买的吧?” 梁维华也是接到安夫人的电话,才知道安梅清居然背着他偷偷办好了出国的一切,月底就要走了!? 而安夫人的意思,安梅清就是听了艾阳的话,才要离开沪市去英国的! “当初我家要娶你当二房,是你哥哥同意的,就算是怨,你也只能怨你那个贪财的哥哥,你把怨气撒到我头上是什么意思?而且你现在已经有了容重言了,他比我强的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艾阳好笑的看着梁维华,“你真的不知道安小姐为什么要走?如果你连面对现实的勇气都没有,非要找个理由,给自己找一个可以怨恨的人,自己心里也舒服一些的话,那你就怨吧,但你最好回家关上门再怨,你在这儿骂我,我不骂回去打回去,心里也不舒服啊,你想,最后还是你吃亏不是?” 梁维华没想到艾阳居然知道他跟安梅清的事,“事情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其实,” “其实什么?其实顾励行根本没在梁府?安小姐根本没有连夜赶回娘家?还是你根本什么也没看见,连安小姐的哭声跟质问都选择性失聪了?” 艾阳看着讷讷不语的梁维华,其实他不算个坏人,蠢的怂的连当坏人的能力都不具备,“叫我说你有跑来跟我这儿闹的时间,还不如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呢!” “你总不至于会觉得,跑我这儿吵闹一场,我一个电话,安小姐就会留下来吧?你真的发自的内心的觉得,这件事的关键在我这里?”艾阳又叫李嫂给她倒了杯茶,“要叫我说,安小姐想走,你不如大方叫她离开,你没胆子保护她,更没本事对付顾励行,还不让她走,你想做什么?不害死她不罢休?” 梁维华被艾阳说的满脸通红,“还有安教授……” 真是个没脸没皮的,“安教授已经默许安小姐出国了,你不知道?敢情你只想听你想听的话啊,自己老婆硬要留在身边,但还不愿意担责任,得娘家帮你保护着,梁维华,你真的可以去死了。” …… 等梁维华失魂落魄的离开,艾阳才吃了早饭,往罐头厂去了,去年只是她的试水年,没想到遇到容重言这个金手指,结果生意大好,现在真的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艾阳只能叫万国百货的售货员对外放出消息,艾氏订的货在海上出了事故,所以,罐头跟果酒都要到天气转暖才能再次运到。 空出来的时间,艾阳准备大力发展基础建设,把厂房先建好了,顺便再招一些工人过来,让任嫂给培训一下,等今年的果子下来,大家就得撸起袖子奔小康了。 艾阳也没忘了答应庄户的事,赶在邻村学堂开学前,就把自己庄子里适龄学童的名单跟学费给送过去了,她没耐心搞教育,但还是在孩子们去上学之前,给他们讲了讲话,勾画了一下有文化有知识之后的美好未来,艾阳没想着这些孩子长大后会怎么报答她,或者如何为她所用。 艾阳只是觉得识字也是一项基本生活技能,她还给去学堂的孩子们布置了任务,就是回来之后,要每天把自己所学的跟家里的人都讲一讲,如果这些孩子家里父母或者哥哥姐姐掌握的好,将来就会在庄子里有更多的差使,拿到更多的工资。 艾阳想过了,现在不是大机器时代,土里刨食儿利润是最低的,他们还好歹有个果园,要比周围庄子好上一些,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要把庄子里的年轻人慢慢转变成工人,靠工资吃饭,这生活水平才能真正提升上来。 这下孩子们都激动了,庄子里的孩子都亲眼见证了东家开了罐头厂之后,他们生活的改变,吃的好了穿的好了,更有了读书的机会,如果将来厂子越办越大呢?是不是他们读完了书,就可以去那里拿工资了?
第160页 …… 看着马老大跟贾管事带着一群孩子走了,任嫂抹了把眼角的泪,见艾阳望过来,任嫂不好意思的沖艾阳曲了曲膝,“这几天东家太忙,我一直没顾上谢谢东家,我家玲丫儿能读书,是东家的恩情。” 什么恩不恩的,艾阳不在意这些,而且这两天她也观察过玲丫,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安安静静的从来不发出一点声音,做事却又快又好,还极有眼力见,但这样的孩子,往往在家里都是受过苦的,“玲丫是个好孩子,只是性子太安静了,不过等她上了学,跟学堂里的孩子相处久了,慢慢性子能改一改。” “还有你,我看玲丫就是像你了,你手脚勤快干活不惜力,”甚至是生怕别人觉得她偷懒了,恨不得用上十二分精力,“有道是身教胜过言传,你这样,玲丫自然也跟着学,但是,任嫂,你落着好儿了吗?” 任嫂张张嘴,半天才道,“我不论去哪家做活,主家都很满意的。” “那你婆家呢?你在婆家肯定也是这样付出的吧?公婆小姑他们,满意了没?”艾阳微微一笑,有的时候,外人都比亲人们强。 任嫂眼中的光一下子暗了,她婆婆最常骂的就是她又懒又馋,在她生玲丫的那天,她还在灶上做饭,这些年她努力做的好点再好点,可是永远得不到夫家的肯定,后来她偷偷听到婆婆跟小姑说话,说人不能夸,一夸就上天了,要拿小鞭子抽着,她才会卯足劲儿来做事。 但婆婆教小姑的却又是另一套,装傻卖乖,嘴要甜,“可我就是这么个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也不是让你一定要偷懒,但我出多少工资,你卖多少力气,咱们只是交易,当然,你喜欢我这个东家,凡事上心,我也会看到,会感激你,只是干活勤快跟性子软弱并不是不共存的,你记住一点,只要你够优秀,能力够强,谁都不傻,不会捨得离开你,至于别人的喜欢,跟你有什么关系?不喜欢你,也得照样吃你挣回去的饭,所以,你得把头抬起来,你见我什么时候给你们发工资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的,生怕你们不高兴了?” 勤快能干的工人谁不喜欢啊,任嫂这样的,对艾阳来说简直就是个宝,她不介意多开工资给她,但却不乐意看着她拿到了钱,却没有让自己过的更舒服,“我想你也不愿意玲丫儿以后活的像你这样吧?可你老是这么低着头,你女儿从小跟着你,怎么会知道女人也可以昂首挺胸的活着?” “其实你能听我的话,带她过来让她读书,已经是很好了,”艾阳看着任嫂渐红的眼眶,也不想给她太大的压力,“我看小姑娘太瘦了,你手巧没事就做点儿好吃的给她补补。” 任嫂从来没遇到过像艾阳这样的东家,她想拿袖子擦眼泪,又怕艾阳嫌她不卫生,从口袋里掏了手绢出来,“我知道东家说这些都是为我们娘儿俩好,李姐姐也跟我说了,我这个人笨,脑子转不过来,叫我以后只管听着东家的,家里头的事也听,以后就慢慢能想明白了。” 李嫂正隔着门偷听呢,这会儿听见任嫂把她卖了,也不偷听了,直接探出头,“我说任家妹子,我可是好心劝你,叫我说,没有比咱们东家活的明白,就算是你学不会,也叫你那个丫头跟着学学,就算是学个百分之一,将来也能过的好!” 艾阳被李嫂的巧嘴给逗笑了,“没什么学不学的,我开工钱请你们过来帮忙,你们好好做活就行了,至于玲丫,除了学习,你别老拘着她,更别叫她做白楼的活计,我可不请童工,你也别怕我嫌她吃我的饭,一个小丫头才能吃多少?敞开吃也吃不穷我的。” 任嫂郑重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东家您只管放心,玲丫因为是个女孩儿,家里没人疼她,我又成天不在家,以后我的闺女我自己疼,谁也不指望。” 艾阳点点头,这会儿有像郑嘉惠安梅清那样的千金小姐,但更多的是像任嫂这样的穷苦妇人,她们付出的更多,待遇更惨,却得到的最少,就这么多半个月没见,任嫂明显的比年前在信河的时候瘦了,“别光说疼闺女,你也疼疼你自己,你要是病了倒了,她靠谁去?这阵子厂子里不算忙,你也好好养养,你看看你,再看看李嫂,人家过个年什么样,你过个年什么样?你也别跟我学了,能学成李嫂那样,我也不用替你操心了。” …… 没几天十六铺的经济行就打了电话来,说是她的洋果行转出去了,叫艾阳过去签文书,艾阳没想到速度这么快,当下带着马老大他们过去,他跟新租户谈妥了转租合同,又看着马老大他们把铺子里的家什都搬到货船上,运回信河,这些东西都是簇新的,完全可以搬到沪市的新店里去用。 看着马老大几个带着船走了,艾阳在街上闲逛,十六铺别看只是个镇子,但因为几乎所有的外国客轮都会在这里停靠的缘故,繁华程度不亚于沪市的大港口,许多沪市还没有见到的洋货,都会被胆大的船员悄悄的顺出来,卖给这里的货商,挣个零花。 艾阳一早就想给汪夫人还有续夫人买礼物了,奈何她在沪市的时候,成天跟汪夫人呆在一处,而且沪市的东西,她多看两眼,汪夫人就会先她一步买下来送给她,搞得艾阳跟着汪夫人出去,只差没有“目不斜视”了,这有个贴心的婆婆,也是“痛并快乐着”。
第161页 艾阳在各种兜售里穿行,东西真的很多,吃的用的无所不包,艾阳看的兴致勃勃,也买了几个小东西,甚至还给续经理挑了一个菸斗,给汪俊生挑了个据说是英国贵族用的名片匣,但到了容重言跟汪夫人续夫人这里,她还真的是没找到合适他们的礼物。 艾阳正漫不经心的走着,却听到身后隐隐的嘀咕声,她留意一听,原来自己被人盯上了,盯上她的,还是洪门的人。 真是奇了,她知道李艾这张脸过于出色了,所以单独上街的时候,都会换上男装,戴上礼帽,现在又是初春,她更是把大衣有领子竖的高高的,一般人是不会注意到她的。 艾阳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抬腿往人少的巷子走,她得看看这些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见艾阳往人少的地方去,洪门的人心里一喜,也加快了脚步,但等他们拐进巷子,却看不到人了,“诶,人呢?” “我就说,直接把人一摁给抓了就行了,有人问就说是咱们烟花里跑出来的堂姐儿,非要悄悄跟着,跟丢了咱们回去怎么交差?” 另一个帮众咬着嘴里的菸捲,不停的抱怨,“姜爷可是说了,就是因为她,咱们潘爷才丢的性命,老闆也是因为她,被扫了面子,这次咱们务必要把她给弄到手。” 艾阳在墙后靠着,这两人嘴里的姜爷,应该是十六铺分堂的堂主了,这人她听过没见过,看来是一早就盯上她了,这姓姜的算计的还挺好的,在这儿悄悄的把自己拿下了,就十六铺这人流量,洪门一个不认,容重言上哪里找自己去? 还准备当街抓人诬陷自己是妓/女?谁给他们的胆子?也不知道以前是不是有女孩子着过他们道儿? 两个帮众又在巷子里跑了个来回,“这小娘皮,腿脚可够快的,走吧,咱们回去跟姜爷说一声,擎等着挨罚吧!” “叫我说,还不如直接闯信河庄子里,抓人捆了就走呢,当初泾县县长的姨太太,不就这么办的?”另一个小声嘟哝着,他们洪门怕过谁呀?“到时候往咱们老闆那儿一送,姜爷一准儿能调到沪市去,曲一峰死了,四大金刚少一个呢!” 这次换艾阳跟踪他们了,没走多远,艾阳就看到那个“姜爷”的宅子了,她不等这两人再往前走,快步超过他们两个,往另一个背巷走去。 这都觉得没戏了,谁想到跟踪的人又出现了,两个帮众想都没想,直接追了过去,抓住这女人,他们省得挨顿罚。 …… 艾阳坐在姜达宅子的屋檐上,听着里头的喧嚣声,这姜达似乎还有个小孟尝的名声,平时很喜欢唿朋引伴一起喝酒玩女人,这会儿屋里的这群人,正在议论自己呢。 “听姜哥这么一说,这姓李的女人一定得抓到手了。” “那是肯定的,咱们做小的的,不能等下头吩咐才做事,叫我说,当初就是曲哥太仁义了,要是年前就把这女人抓了给老闆送过去,哪有后头那些事?说不定现在人都被扔到咱们烟花里了!”一个粗哑的声音嘎嘎笑着,“能叫潘安/邦跟老闆都惦记的女人,得多漂亮啊!” 姜达吱的一口把杯里的酒给干了,“那小娘们儿确实生的俊,不然也不能被容家那位看上啊,这成了姓容的的女人,咱们老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没有大伯子盯上小婶子的,” 姜达嘿嘿一笑,能给顾励行当左右手,管着十六铺这片风水宝地,他在顾励行跟前并不比何林曲一峰这些人地位低,当年顾励行跟帮里那群老傢伙们争权,他可是出过大力的。 作为心腹,姜达会不知道顾励行跟容重言的关系? 顾励行这阵子连番在容重言手底下吃亏,甚至还搭上曲一峰一条命,这心里能不窝火么?若不是丁佩蓉那边不安分,往洪门的生意里伸手,顾励行要先对付她,只怕早就对容重言出手了。 所以么,他一收到经济行的人说艾阳过来了,就派人盯上她了,只需要悄无声息的把这个女人给抓回去扔到顾励行床上,就等于是狠狠的打了容重言的脸! 等将来顾励行腻了,把这女人往烟花里一扔,容重言的脸就等于是被洪门彻底踩在脚下了。 想到这个,姜达得意的捏了一把怀里堂姐儿的脸,顾励行得到了那个李氏,那李氏名下的庄子跟果园,就成了无主之物,最终还会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艾阳看时间差不多了,拿围巾蒙了脸,她一记风刃过去,姜宅架的电线迎风而断,整个宅子瞬间漆黑一片。 “怎么回事?又停电了?” “来人,来人掌灯,” “我就说,这洋人的玩意不靠谱,三天两头儿的停电,” 整个宅子乱了起来,艾阳速度快,手脚不停,将外头奔过来的下人们一个个拍晕了,然后好整以暇的守在门口,等着姜达带了人骂骂咧咧的出来,艾阳又跟拍苍蝇一样,一个个将人给拍晕了,连那些堂姐儿们都没放过。 艾阳没打算闹的太大,把院子里的人都绑了,然后来回几趟,把屋里跟姜达称兄道弟的人都拎到了她一早准备好的船上,又把姜达的书房跟帐房翻了个底儿朝天,然后才划着名小船儿,晃晃悠悠的回了白楼。 第59章 李嫂一大早起来, 去后头窖里拿酱好的小菜, 却看到楼后居然歪七扭八倒了十几号子人,吓的她一屁股蹲到地上,醒过神儿之后就连滚带爬的就往楼上沖, “东家, 东家快起来, 出事啦,”
第162页 任嫂从来没看到过李嫂这么失急慌忙过, “李姐, 出什么事了?东家还睡着呢!” 李嫂哪还会考虑艾阳睡不睡觉啊,她一把推过任嫂,“快,出事了,出大事了!” 艾阳昨天夜里可累坏了,她先回到白楼, 等家里人都睡了,才奔赴十六铺干了票大的,人累的眼睛都不想睁, 躺在床上迷煳着, 就等李嫂发现后头扔成一群人呢!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艾阳裹着寝衣出来, 看着脸霎白的李嫂,心里有些后悔, 好在李嫂才四十不到, 身体也结实, 不然把人吓出毛病,就是她的罪过了,“不急,你喘口气慢慢说。” 被艾阳一扶住,李嫂突然有了主心骨,她们东家可不是一般人,“嗯,是这样的……” 艾阳皱着眉听李嫂说完,“这事蹊跷的很,咱们先别吵吵的庄子上都知道,我换件衣裳下去看看,你给汪经理打个电话,看他在不在面粉厂? …… 容重言看着被堵着嘴的一群人,他并没有先去问话,而是把目光落在捆着他们的绳结上,所有的人一个绑法,看来这是一种特定的手法了,不知道是哪帮哪派的功夫,他转头扶住艾阳,“吓坏了? 我亲手捉的,艾阳心里暗笑,可还是扁扁嘴一副委屈的小模样,“刚看见吓一大跳,我一向耳朵灵的很,可这么一群人就在楼后,我没听见一点儿动静,太可怕了!我猜不出这是怎么回事,没敢叫人知道,只能给你打电话了。” 艾阳也不完全装傻,一指地上的人,“不过看这里头有几个人的衣裳,怎么那么像洪门的人呢?” 容重言冷冷的看着在地上挣扎的姜达,“可不就是洪门的嘛,这位是十六铺分堂堂主,姜达,姜老闆!” 他牵着艾阳的手,“走吧,外头冷,咱们先进去再说。” 他沖汪俊生道,“帮我问问这些人聚在一起干什么呢?越细越好。” 能将十来个人悄声声息的送到信河庄子上的,只有那位高人了,而他为什么要抓这些人,还送到艾阳的庄子上?仅仅因为顾励行在沪市的作为? 容重言觉得不会,肯定是这些人做了什么惹怒高人的行为。 …… 等汪俊生把原因找出来,容重言已经脸色铁青,“这个洪门,真的是留不得了,就像你说的,社会毒瘤一样的存在。” 不论哪朝哪代,黑/社会都是不被允许的,黑/社会如果于国于民有益,那要警察跟军队做什么?“这些人你准备怎么办?” 姜达的这些小心思她昨天晚上就知道了,所以再听到也不至于有多生气,她只是不齿这些人的行为跟思想,战胜不了一个男人,所以就从他身边的女人下手,顾励行跟他的手下,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容重言想着楼后那群人,将他们放了,无疑是放虎归山,还等于把这事告诉了顾励行,但杀了,他又不是那种随意草菅人命的人,送到巡捕房,那跟放了也没有什么区别,“这样吧,先扔到后头饿一天,等到晚上,我叫贵生叔带着船来把人弄走了,嗯,还送到广彬那里,不过他们休想再出来了!” 艾阳噗嗤一笑,捂着脸倒在容重言怀里,“柏广彬肯定爱死你了,哈哈,这些人鱼肉百姓收保护费可以,做苦力,嗯,更合适!” “你跟家里的人再叮嘱一下,不要让庄子上其他人知道了,我想到了下午,顾励行那边就会收到消息了,恐怕又要狠查一番了。” 容重言抚着艾阳的头髮,万幸自己的小女友是个胆儿大的,一般姑娘遇到这样的事,恐怕都要吓坏的,“这位前辈也是位狠人了,后头那十几个,几乎是十六铺分堂的骨干了,这下,顾励行有得愁了。” …… 顾励行早上就收到了十六铺分堂堂主姜达家里被洗劫的消息,他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带着何林几个就驱车赶到十六铺,见迎过来的是姜达的妻子跟一群姨太太,他不耐烦的皱着眉头,“其他人呢?” 何林接的报信电话,苦笑道,“昨天是分堂的兄弟们都来姜家喝酒,仁字辈的弟兄们,都不见了。” 顾励行倒吸一口冷气,仁字辈是洪门的骨干,可以说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十六铺的这次全军覆没?“查出来谁干的没有?” 何林都要哭出来了,十六铺的骨干全消失了,他查也得有得力的手下啊,“来前已经叫人问了,说是突然停电了,然后,整个宅子里的人都被打晕了,等醒过来,就少了姜堂主跟仁字辈的兄弟,” 何林看着一旁抹眼泪儿的姜太太,“嫂子,你说说吧。” 姜太太从发现姜达失踪就开始哭了,这会儿半倚在丫头怀里,强撑着回顾励行的话,“昨天我们老爷请了帮里的兄弟们到家里来,说是有场好戏给大家看,还请了烟花里的姑娘们过来,我带着人在后院呢,后来突然断电了,我赶忙派人掌灯,” 姜太太嗫嚅一下,拿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水,“前头自有人服侍的,我便只叫人过来看看情况,并没有往前头来,”她也是一直等不到派到前院儿的人,才又叫人过来,才发现前头已经一片狼藉了。
第163页 “爷,”十六铺分堂的师爷急匆匆的过来,他昨天身体不舒服,大夫不许他沾酒,才算是躲过一劫,今天也是他叫人往沪市送信儿的,“小的已经看过了,姜爷书房里的东西,还有帐房里的财物,全都没有了。” 姜达这处宅子,后院里他家眷的住处,前院就是分堂的所在地,姜达的书房是他日常处理帮务的地方,而帐房就在书房的隔壁,每月堂里收到的各种款项,都在送到这里,清点好了,向沪市总堂报帐的。 顾励行面色一凛,十六铺油水有多厚,他这个帮主最清楚,不止是保护费,过路费,还有烟馆跟妓院赌场收入,加上十几个无影无踪的兄弟,这次十六铺分堂可谓是损失惨重。 姜太太看着顾励行要走,拉着一个女人出来,“顾爷,这是我家老爷新纳的六姨太,她昨天看见了,” 顾励行停住脚,转头看着姜太太身边那个年轻的女子,“你看见什么了?” 六姨太被顾励行盯的腿软,她被姜太太一把推到顾励行跟前,“快说啊你,平时不是挺伶俐的?” 昨天晚上六姨太发现停电了,想着去姜达那里讨个巧,赶紧收拾了一下,提着个灯笼到前院来,没想到风把灯笼给吹熄了,她正想拐回去,却看到一道黑影在院子里飘来飘去,“真的,顾爷,真的是鬼,” 想到当时的情景,六姨太还在瑟瑟发抖,“我自小胆儿大,硬是睁大眼睛看清楚了,真的是鬼,她脚真的没沾地,但是,” 六姨太咽了口口水,“可她还有影子,”六姨太学着艾阳的样子,在空中挥了挥手,“可她都没挨着人呢,就这么一挥手,人就倒地上了,真的,” 六姨太惊恐摸着自己耳边的头髮,“后来,那人发现我了,就沖我这么一挥手,我的头髮,头髮就没了!”然后她就晕了过去。 顾励行这才明白为什么他觉得这位六姨太看起来有点儿不顺眼呢,原来是少了半边头髮,他走过去扳过六姨太的头,只见她右半边的头髮断的整整齐齐,如同斧削,“当时他离你多远?” 六姨太被顾励行抓的生疼,又不敢吱声,僵着脖子指了指不完处的二门,“当时我就躲在二门后头,也就探出头,那人,还在大厅那里。” 顾励行跟何林对视一眼,眼中俱是不可置信,从姜达他们喝酒的大厅到二门,足有十几丈,挥手之间,削了人半边头髮,这根本不是人力可为的事,“你真的看清楚了,那人走路脚不沾地?” 六姨太含泪点头,“看清楚了,看着是在跑,速度很快,但脚真的没有挨地,昨天晚上月亮很好,我真的看清楚了!” …… 顾励行跟着师爷到书房坐了,看着被翻的乱七八糟的房子,他只觉得一阵无力,沪市丁佩蓉的官司法租界的法庭已经接了,顾千山嫌丢人,又查不到丁佩蓉住的地方,顾励信又是他的么子,考虑到丁佩蓉之所以把事情闹大,除了要跟他离婚之外,就是为了给儿子争产业,顾千山决定要把顾氏影业还有法租界三间戏院、两间赌场的一半儿股份划到顾励信名下,顾励信什么也不需要干,每年拿分红,过阔少的日子就好。 顾千山觉得给小儿子的产业并不算多,但在顾励行看来,等于是从他的口袋往外掏钱,而且是每年都要掏,他需要养着洪门上千帮众,顾励信什么也不用坐,就可以坐享其成,分成大把的银洋! 他倒是没看出来,顾千山什么时候成了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了,当初对跟他一起打天下的续夫人,他可不是这么大方! 沪市的事顾励行焦头烂额,十六铺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传出去,周边的帮会山头,又会怎么看他们洪门?一个分堂叫人连锅端了,他居然连谁干的都查不出来! 顾励行颓然的坐在椅子上,“说说,你们有什么办法?” 何林轻咳一声,“东西是死的,人最要紧,叫我说,得先把人找回来,”人找到了,事情也就好查了,“而且得赶紧把分堂给再建起来,十六铺可是咱们的聚宝盆,不能群龙无首。” 顾励行点点头,“十几号人,不可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勐然想起来潘安/邦,当初看见他被抓的人可是说了,劫他们的人,轻功卓绝,“你说会不会跟□□的事是同一人所为?” 何林嘴里发苦,如果是同一人,那姜达他们,就别想回来了,“我,我叫人把十六铺周围查一遍,”万一又是一个暴尸荒野,都是一起拼杀的兄弟,何林不禁有些唇亡齿寒,后背发凉。 顾励行哪会想不到呢,“这次不是一个人,是十几个,从周围分堂调人手过来,给我十六铺周围盯紧了,一只蚂蚁也别放过,我就不信了,十几条人命,他居然敢?” …… “你说顾励行他们现在查的很严?”容重言凝眉道,没想到这次他速度这么快。 汪俊生点点头,“我打听的信儿,说是上午顾老闆就赶过来的,现在从周围调了人手,快把十六铺周围翻遍了,”他四下看了看,“要是查的再细一些,说不定连信河这边也不会放过,”信河离十六铺水里也就二三十里,如果是他,会过来看看的,“这次十六铺分堂几乎是全被抓走了。”
第164页 容重言点点头,“这些人得赶紧弄走,不能放在你这儿,太危险了,要不这样吧,先关面粉厂里。” 刚才续贵生的电话已经过来了,他是帮里的老人,该知道的都打听清楚了,“听说有人看见那位高人了,” 容重言也是一脸的无奈,“不过说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就算是轻功再高,也断然没有跑起来脚都不用沾地的功夫,还说隔着十几丈,就能把人的头髮给削没了,这不是开玩笑吗?也不知道怎么听的?” 如果不是不愿意暴露身份,艾阳真的很想给这个小可爱表演一下:空中飞人跟隔空理髮,真的一点儿都不复杂。 艾阳想了想,顾励行查的那么严,万一在河上叫人抓了现行,容重言就被动了,“我估摸着今天他们是查不到我这儿了,等晚上你们先把人弄走,然后,你不是跟松沪军关系很好嘛,再给二十六团捐一船面粉,把这些人塞面袋子里,直接运过去就完了。” 容重言无声而笑,“倒是个好主意,”十几条人命,处理不好就是烫手的山芋了,他沖一旁的汪俊生道,“你去安排吧,叫几个心腹,晚上过来把人弄过去。” 十六铺分堂乱了,对容重言来说是个绝好的消息,他已经答应了艾阳,要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贵生叔已经跟过去的老兄弟们联繫了,今天晚上他们就会去见顾千山,十六铺出了这么大的事,没个能主事的人是不行的。” 艾阳听懂了,这也是她把姜达他们连锅端的目的,顾励行在沪市也是一乱麻呢,她不信洪门精英一抓一大把,可以随时补位。 她也看出来了,其实容重言对接掌洪门内心是多少有些牴触的,这可能跟他受的教育有关,毕竟容竹卿把他过去到自己膝下,并不会希望他的儿子还带着江湖习气。 “那个,十六铺这样的地方,除了黑*社会,就没有镇公署之类的官衙?”这么肥的地方,光是税就不会是小数啊,艾阳没顾上清点她从姜达家里抄出来的东西,但光搬大洋都累的她直不起腰来了。 容重言站起身,“我打个电话,”洪门突遭重创,对华界政府来说是个好机会,虽然帮里的老人可以藉此夺权,但再夺也是洪门内部的争斗,十六铺是华国的地方,镇公署该发挥作用也是要发挥一下的,哪有叫一个小小黑/帮独霸一方的道理? …… 等到了晚上,汪俊生领着人将姜达他们搬到车上,容重言才拉着呵欠连天的艾阳回了白楼,“折腾了一天,你赶紧休息吧,瞧眼圈儿都黑了。” “那你呢?”艾阳确实很累了,“面粉厂有地方住没有?” 容重言看了一眼楼上,想说自己留在这里,又觉得不太合适,“我可以在俊生的办公室将就一下的,我已经给广彬打电话了,明天我亲自押船过去。” 艾阳也不多留容重言,点了点头看他上车,才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艾阳打开柜子看着堆的跟小山一样的大洋袋子,想不通为什么这会儿人们这么喜欢这种货币,又占地方又沉,信不过纸币,可以用小黄鱼嘛,起码节省空间,现在好了,难不成她以后每天晚上像个圣诞老人一样,背着个麻袋挨家挨户扔大洋玩? 而且这么多钱,留在柜子里,杨妈过来给她收拾衣物的时候,不可能发现不了,她颓然的靠在袋子上,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 柏广彬看着从面袋子里扔出来的几个麻袋,“你们就把人这么装着送来了?” 容重言无奈的瞪了柏广彬一眼,“那你说怎么办?装进礼物盒,再打个缎带?” 柏广彬冲下属挥挥手,“把他们都押下去,先饿两顿,不听话就揍几回,放心,这些人比你们享过的福多,死了也不亏,照着之前那些人安置就行了。” “昨天我大哥听说了,一大早专门开车过来了,”柏广彬抬抬下巴,点了点正走过来的柏广立,“你小心说话,他不相信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容重言苦笑一笑,“我也不相信,可这事儿真的跟我没关系。”钱被拿走了,人扔给他了,叫他怎么办?就沖之前欠人的人情,也得把后续的事给了了啊。 柏广立比容重言他们年纪大些,如今已经是松沪军的师长,也是驻沪指挥使尹洋的左右手,他站在路边看着柏广彬的人将姜达他们从麻袋里放出来,“这些都是洪门的人?” 姜达一路都在支着耳朵听动静呢,到现在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被人抓了扔到松沪军里来了? 终于有人问他的来歷了,姜达激动的热泪长流,只可惜被嘴被堵了一天,麻木的几乎不会说话,喉咙也干的能着火了,他张了半天嘴,愣是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 容重言跟柏广彬已经走过来了,容重言也不瞒柏广立,“这些人我也不太认识,就听说洪门十六铺的分堂叫人抄了,几位当家的都失踪了,” 容重言耸耸肩,也是一脸无奈,“没想到他们居然被扔到小艾家的院子里了,她一位小姐,家里突然多了十几号人,能不害怕嘛,就给我打了电话,” 容重言冷冷的看着姜达几个,“我琢磨着如果把他们放回去,顾励行也不会感激我,只会认为这事是我指使的,所以干脆就把他们给广彬送来了,这些人平时坏事做尽,过来给松沪军效力,也算是赎一赎之前的罪愆。”
第165页 做为沪市人,柏广立自然听过洪门的名声,更知道顾励行跟容重言的恩怨,过年的时候弟弟更是把“李小姐”三个字挂在嘴边,光听李小姐玩骰宝大胜顾励行,他就听了三遍!“我知道了,把人带下去吧。” 姜达惊讶的睁大眼睛,哑着喉咙道,“柏师长,柏师长等一等,” 当初顾励行派过去抢容重言新开赌场的赌客的那些人,至今都下落不明,现在姜达已经很肯定的知道他们都去了哪里,但他不想去啊,他跟着顾励行一路拼杀,图的荣华富贵,不是过来当苦力,“柏师长,柏团长,都是误会误会啊,求你们把我们放回去的,我发誓,回去之后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往外说的,我保证!还有,” 他看了一眼周围简陋的营房,“我们洪门十六铺分堂,以后每月都孝敬贵部五百大洋,半年一交!” 张嘴就是六千大洋,他手下的兵一个月只有五块大洋的饷,柏广立紧抿双唇,目光凛厉的看着姜达膘肥体壮的身体,他的兵拿命保护的就是这样的人?“来人,给他们扔到苦力营去,看紧了,谁敢跑直接就地处决!” 看手下把姜达他们带走了,柏广彬松了口气,“哥,我真怕你又心软,讲什么法制,要我们把人放了呢!” 柏广立没理弟弟,而是看着容重言,“这事儿真跟你没关系?” 容重言苦笑一下,“如果我喜欢这种手段,早些年就动手了,不过么,现在我倒觉得这种手段也挺好的,非常事用非常法,干净利落。” “哼,我以为就我这个弟弟是蠢的,我看你呀,也聪明不到哪儿去,”柏广立一指不远处的吉普,“走吧,咱们去看看机场的选址,”如今华国,出行需要飞机的也就几家权贵富豪,柏广立觉得将机场建为民用,不如以军用为主。 容重言笑着点了点头,还没开口,就听柏广彬道,“重言哪里蠢了?我觉得重言比你聪明多了!” 容重言真想给柏广彬一巴掌,哪有跟自己哥哥这么说话的?还是上级?“广立兄是在担心我呢!” “担心你什么?你放心吧,姜达这些人被送到我这儿的事绝对不会被传出去,就算是传出去了也不怕,大不了我说是他得罪了我,我叫人把人给抓了,顾励行还敢打到我二十六团来?敢来我直接灭了他!” 想当初顾千山得罪陆士珍,吃的教训还不够么?黑帮又怎么样?什么时候干得过他们这些拿枪的了? 柏广立转身瞪了柏广彬一眼,“钱呢?洪门分堂少的不只是人,他们的帐房还被人抄了,洪门下头的那些赌场,被劫的赌客都是当晚大赢的豪客!” 容重言是做生意的,商人重利,但名声对他们更重要,要是传出去劫财的事,还如何在商场上行走?工商联合会的副主席,恐怕都再当不得了。 “你抢的,那钱呢?不交家里不交军部,你自己干什么用去了?想吃枪子儿?”抢一个洪门松沪军不会在意,但吃独食却是官场上最忌讳的,柏广彬这是给容重言分忧呢?这是给所有人找事呢! 柏广彬抢先一步上了车,“我说重言,这事你可得好好考虑考虑,你还口口声声说那位高人是帮你的,救过你的命,可这那是在帮你啊,钱他拿走了,屁股叫你给他擦!这是坑你呢!” 弟弟真是进了军营,除了粗俗什么也没学会,柏广立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第60章 容重言不愿意自己的恩人被人误会, 把他从姜达那里审到的事情跟柏广立说了, “这些人想对小艾下手, 我觉得可能是被那位前辈听到了,才给他们点教训。” “这些畜牲!”柏广彬狠狠啐了一口, “重言我告诉你,这事可不能这么算了,你女朋友被人惦记, 别人都看不下去了, 你要是没做点儿什么, 还算什么男人?” 柏广立轻咳一声, 他这个弟弟二十好几的人了,一点儿脑子也没有, 还能活到现在,真是匪夷所思,“你准备怎么做?” 容重言蹙眉道, “洪门罪案累累, 但有租界法保护着, 咱们的人手伸不进去, 而且顾励行聪明之处就在于, 所有的事都是底下人干的,他一身清白, ”之前的事是顾千山做的, 之后的事是四大金刚做的, 顾励行倒成了洁白无瑕的好市民了。 尤其是法租界跟公共租界用的并不是一套法律, 在公共租界是违法的事,到了法租界,就成了合法的生意了,比如烟馆。 柏广立沉吟一下,“如今滇省那边的军阀大力种植鸦/片,把那个当成了迅速积累财富的手段,而沪市一线,又是他们往南边倾销的中转站,顾励行在这一项上,就发了横财了。” 之前公共租界跟华界没有施行禁菸法的时候,各帮派甚至军政要员们,都发过烟土的财,等北平政府分布了禁菸令,公共租界也紧随其后,法租界就成了菸鬼们的天堂,也是贩卖者的天堂。 容重言轻嘆一声,看着一脸肃容的柏广立,“你想掐了他这条路?” 柏广立点了点头,“我知道光靠打掉洪门贩烟的渠道并不能从根本不解决问题,但洪门这沪市规模最大的一处,留着他们于国于民都一无益处。”
第166页 容重言看着柏广立,“据我所知,尹指挥使跟顾励行可是有些私下的交情的。”容重言说的还是委婉的,顾励行之所以能在法租界独大,其实跟尹洋暗中也做着烟土生意有极大的关系,顾励行成立的贸易公司,就有尹洋姨太太的股份在。 “这个祸害!”什么本事都没有,偏还占着指挥使的位置,压在柏家人头上,柏广彬听见尹洋的名字就头疼。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这是在军队里,尹洋又是跟陆士珍一起起家的结拜兄弟,“管好你的嘴!” “据我了解,尹洋跟顾励行也没有太深的关系,不过是一个想要庇护,一个想要财路罢了,我做事总是不如你方便,需要人手的话跟我说,”柏广立嘆了口气,“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容重言一笑,“人跟枪还叫‘只有这些’?上次没有你的人,就算是有前辈高人在,我也未必能那么顺利的拿下顾励行的人。” 容重言看了一眼前头开车的柏广彬,“这次建机场的事,我之前就答应过顾励行,让他掺上一股,如果能让尹指挥使出面,应该会更顺利些。” 自己的提议顾励行会几经思量,但如果是尹洋的提议那就不一样了,而对尹洋来说,张张嘴就能分钱的事,何乐而不为? 柏广立笑了笑,“你们这些生意人啊,心里的道道儿就是多,我想想办法,不过么,我不管你准备做什么,机场一定得如期建成,” 他看了一眼车窗外的稻田,跟陌上的农人,“不管什么样的灾难,最终受苦的都是他们。” 柏广彬想起来艾阳的话,“你们这些人真的是麻烦,尹洋不是个将才,就知道蹲在沪市往兜里搂钱,大哥你寻个机会取而代之就行了,重言你还教训我呢,说人要想做更多的事,就要爬到更高的位置,你们倒是爬一个我看看啊?” “反正我是个蠢的,打仗我成,爬高我不会,你们往前沖,我替给你们当打手不就行了,对了,还有李小姐,她也是这么说的,”提起艾阳柏广彬就一阵儿兴奋,原因无它,像艾阳这种喜欢舞刀弄枪的小姐太少见了,而且还总是能说出一番大道理跟容重言一唱一和的教训他,“大哥你不知道,李小姐其实很想去南边考军校,就是重言捨不得,他呀,就怕人一飞走,就再也回不来喽!” 柏广立偏头看了一眼容重言,这阵子容重言得了个心头爱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沪市上流圈子,其实柏家也有适龄的女儿,只是容重言一直没有表态,他们也就不自讨没趣了,“没想到李小姐还是位女中豪杰?” “大哥你不知道,小艾在枪械上天赋极高,一学就会,小艾还说她天生跑的就很快,力气也大,”柏广彬提起容重言这位女朋友,兴奋的满脸放光,“对了,上次她还跟我打赌,说赛跑,赌一辆汽车呢,结果重言不让比。” 自己弟弟是个二百五,但能跟弟弟打赌赛跑的女人,又能聪明到哪里去?柏广立失笑,“重言真是捡到了块宝了。” “小艾虽然来自乡间,但平时很喜欢读书,思想并不守旧,她跟广彬赛跑也是不满广彬言谈之间对女性有所轻视,而且咱们现在沪大,本身就有自己的女子游泳队跟篮球队,小艾自己开了个罐头厂,生意也做的挺好的。” 容重言没好气的瞪了柏广彬一眼,这人真是什么话都往外说,艾阳跟柏广彬也是话赶话才说要比赛看谁跑得快,哪会真的去比啊?而且柏广彬一个大男人,赢了又能光彩到哪里去?“我不让比,我让你就好意思了?赢了一位穿高跟鞋的小姐,你光荣么,柏团长?” 柏广彬嘿嘿一笑,“主要是小艾一拿起枪,那气势,真的很难让人把她当成一位娇小姐,真的,杀气,你这种做生意的人是感觉不到的,小蒋拿起枪的时候,就跟上过战场一样。” 柏广立不由挑眉,弟弟连杀气这种词都出来了,可见容重言这位女朋友真的不是一般的小姐,“过年我去钱塘巡防错过了,有机会请你们一起吃个饭,大家见个面。” 让艾阳跟柏广立见面?容重言想起她只要听见枪炮这些就兴致勃勃的样子,“好吧,等将来有机会。” “什么叫等将来有机会啊?你还敝帚自珍呢?”自己大哥都开口了,容重言居然往后退,柏广彬不乐意了。 “咳,”柏广立脸都快叫弟弟丢尽了,“怎么说话呢?” 容重言照着柏广彬的帽子就是一巴掌,“真以为自己是在外国长大的?要不要把你重新送到学堂里认字?” 柏广彬这才意识自己用错了成语,“嘿,我一大老粗,说错话了嘛,小艾是你的宝贝,怎么会是破扫帚?” “你闭嘴吧,再说我让人把你扔到皖西去,”柏广立要被这个弟弟气死了,“重言别介意,他跟你亲,才这么口没遮拦。” 柏广彬的注意力却被“皖西”两个字吸引了,“哥,咱们真的要跟姓吴的开战呢?” 柏广立都不知道该说柏广彬是聪明还是傻了,这方面他倒是热身赛敏锐的,“会不会开战还开北平政府斡旋的结果了,姓吴的对江南觊觎已久,陆大帅也是个有雄心的人。”
第167页 吴大帅看中了江南的富庶,而陆士珍却想剑指中原,大家争的是地盘,苦的却是百姓,容重言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大家的角度不同,那些手握权柄的人,又怎么会去考虑只想能有一碗安稳饭的百姓的心思呢? “广立兄的看法呢?”容重言轻声道。 柏广立轻嘆一声,“天下之事,分就必合,而且也只有大家戮力同心,才有跟列强一战之力,不管怎么说,华国都应该是一个统一的国家,有一个强势的政府。” 容重言想起艾阳的话,“我一个商人什么也不懂,我只希望能仗越少越好,洋人跟离咱们越远越好,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日子能越安稳越好,至于谁来当家,没那么重要。” …… 艾阳足足用了三天,才把自己屋里的钱给数出来装进一早腾空的几只小皮箱里,她当时就想着全搬走才解气了,等真的把这些全处理掉,艾阳又发了一阵儿愁。 无奈之下,她还是把目光投向容重言,她不知道容重言对她的信任有多少,但两人如果要长期相处的话,早晚都会被他发现,她就当一种试探了。 容重言没想到艾阳再次打电话,居然又给他了一个“惊喜”,“这些你在哪儿发现的?” 艾阳摊手,“我去厂里了,中午回来堆了一屋子,我又不敢让别人知道,一个人儿愣是在这数了三天,” 她把两只手举到容重言跟前,“累得我胳膊都要断了,手也数的都是黑的,”旋即她龇牙一笑,“不过再没比数钱更高兴的事了。” 容重言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轻轻揉着,“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续贵生已经跟他大概说了洪门这次的损失,足足快两万大洋,他看着面前打开的箱子里金条,兑换券,纸币跟大洋,“这些钱足够你建两个厂子了。” 艾阳瞪了他一眼,“我是那种贪财的人吗?如果我想留下这些钱,还把你叫过来做什么?” 容重言笑着把艾阳抱在怀里,他这个小丫头,他在跟前一副掉进钱眼儿里,成天讨教生意经,其实却是“取之有道”的性子,“那你的意思是?” “你说的那位高人,既然把人丢到我这儿叫你处理了,那是不是钱也是这个意思?”艾阳抬起头看着容重言线条明晰的下颌,“我想着这些钱你拿走吧,伯母不是有个善荫会?放进去做善事多好。” “你呀,”容重言点点头,将艾阳颀长的手指举在唇边亲了一下,“我知道了,等一会儿我走的时候带走。” 艾阳一直留意容重言的神色,“你说这位高人到底什么来歷啊,为什么老帮你,帮你就帮你好啦,他也认识我吗?” 容重言摇摇头,他能肯定这位高人对他是善意的,但却实在是想不通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至于为什么假手艾阳,“可能是他对你很满意吧,就像我妈跟母亲都很喜欢你一样。” “两位伯母跟他怎么会一样?”艾阳捂着嘴笑起来,容重言这意思,是把“高人”当成长辈看了,所以在容重言的眼里,她连“高人”的喜欢都讨到了,“什么时候咱们能见上他一面就好了。” 见容重言对她丝毫都不怀疑,庆幸之余艾阳有觉得压力挺大,这万一哪天掉马,她可怎么跟容重言解释啊? …… “你沪市的铺子也装的差不多了,不过去看看?”容重言看着马老大他们把皮箱搬上车,小声跟艾阳道,“反正这阵子庄子上也没什么事,你要是不愿意住家里,梅山路跟华荣都可以。” “我把人送到葛桥去的时候,见到广立兄了,他还说想请你吃个饭呢,”见艾阳没点头,容重言又找了个理由。 柏广立?就是容重言说的柏家未来的当家人?“他为什么要请我?” “还不是广彬那小子,成天‘小艾’‘小艾’的挂在嘴边,”想起柏广彬叫艾阳叫的那么熟络,容重言皱皱眉头,“那小子就不知道男女有别,跟谁都那么随便。” 这人的醋劲儿还不小呢,“行啊,不过你先回去,我把十六铺店里的家什都搬回来了,明天挑几样装船运到沪市去,省得再买了。” 她还没定好跟着去沪市看店的人选,生意虽小,可要操心的事真的不少。 …… 艾阳一到沪市,没急着去见容重言,而是看着马老大他们把东西都搬到新店里,沪市的新店艾阳最终决定由原来在十六铺的刘嫂子跟贾管事的小女儿贾婷儿一起照看,两个女人合住起来也方便些,沪市到信河的船也方便,她们也可以轮流回家看看。 等家什都归位了,艾阳留刘嫂子她们在这儿布置,自己则坐车去了跟安梅清约好的咖啡厅。 艾阳到的早,等安梅清的时候,把咖啡厅里的小报都拿过来慢慢看。 顾千山跟丁佩蓉的离婚案已经有了大概的结局,租界法庭判了两人离婚,顾千山也同意了丁佩蓉的要求,把顾氏影业的一半股份,还有几间大戏院,跟赌场的分红也照协议给了顾励信,但前提是,这些都在顾励信的名下,但他们只能吃红利,不能随意转让。
第168页 这也算是保障了儿子以后的富贵生活了,顾千山还算是念着些父子情,而且在丁佩蓉这个出轨太太身上,也算是大度了,没在叫人套麻袋沉塘什么的,倒是放了她一马。 不过顾励行可不会这么想,据艾阳对他的了解,在他眼里,整个洪门都是他的,顾励信这样的行为,就算是顾千山点头签字,也是在虎口夺食,敢抢他的东西,他打回去也是理所应当的。 艾阳没等多久,安梅清就来了,艾阳见她气色不错,甚至还丰腴了一些,知道她是想开了,“你什么时候走?” “票船定的是五天后的,”安梅清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没想到他会去你那儿闹,对不住啊,连累了你。” 因为这个事,安梅清已经在电话上跟她道过歉了,艾阳摆摆手,“没事,反正他在我这儿一点儿便宜也占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想到艾阳的伶牙俐齿,安梅清抿嘴一笑,“我没想到他脑子那么不清楚,不过也怨我,没跟我妈解释清楚,害得她也误会了你。” 安夫人跟她八桿子打不着,艾阳根本不在乎她会不会误会自己,“不是什么大事,家里没再拦着你吧?” 安梅清点点头,“我大哥二哥都是支持的,他往家里来的几次,我大哥说了,如果他不想跟我分开,就也出国去,不然就别再来了。” 当哥哥的还有点哥哥的样子,艾阳笑问,“那梁少走不走?我觉得跟你出去的可能性不大吧?”二房的梁维中就是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得病去世的,梁家人应该捨不得唯一的儿子离开自己身边。 果不其然,安梅清道,“梁家人都不同意,大太太听说了,还跑我们家里闹了一场,”不但闹了还把她也给骂了,安梅清摆摆手,不想说当时的乱劲儿,“不过她来这么一出也好,我妈现在都不再硬拦我了。” 安夫人认识的亲家太太是个和蔼可亲,把安梅清当女儿一样善待的女人,这次大太太一来就指着安梅清骂,连不守妇道,招蜂引蝶这样的话都骂出来了,安夫人差点儿没跟她拼命,等大太太一走,安夫人就哭了了一场.,再不说要女儿好好跟梁维华过日子这样的话了,她也是奉养过两重婆婆的人,太知道婆婆如果想要挫磨媳妇,那是信手拈来,而她的女儿心高气傲的,又怎么能受得了那样的苛待? 艾阳拍拍安梅清的手,把自己点的蛋糕推给安梅清,“反正票都买好了,就别想那么多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才二十多岁,怎么着也有六十年要过的,等你八十岁的时候再回头看看,这些根本都不算事。” 就像她,晚上躺在床上想前世那些血腥的日子,她常常怀疑那是不是她穿的小说,而现在才是回到了现实? 安梅清笑着回握艾阳的手,“小艾谢谢你,我发现我不管心里再难过,只要跟你聊聊,就能好很多。” 那是因为我总是爱说你们不会想或者是不敢想的事啊,艾阳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你到了英国,记得给我写信,嗯,寄到重言那里也行,给我讲讲外头的事情,将来有机会了,我也出去走走。” “好,等你将来出来了,我来招待你,你可千万要来,”听到艾阳也说想出去看看,安梅清顿时觉得自己出去的选择再正确不过了,因为离开梁维华的那点儿伤感,也淡了许多。 艾阳正听安梅清跟她讲自己都准备了什么,就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确切的说,是她耳朵太灵了,听到了别人根本听不到的私语。 “安小姐,你知道那个白涟漪小姐后来的事吗?查明了不是她偷的之后的事?”艾阳听完了楼下的话,想了想问安梅清。 安梅清愣了一下,才道,“你也听说了?嗐,那些小报真是。” “小报?”艾阳这阵子光顾看顾家的八卦了,白涟漪这些女明星的倒没有关注,“怎么了?” 安梅清平时不怎么跟人议论这些,但艾阳这么认真的问她,她也不好说不知道,“嗯,就是人家说,白小姐现在跟郑二少来往颇密。” “呃~”艾阳失笑,田雅芬抓的还真是个女贼,不过没偷她的手錶,偷了她的丈夫,“还有这样的事?” 安梅清蹙眉道,“我不最耐烦那些人就是这个,仗着出身好些,成天招猫逗狗的,还自诩风流,我就不知道了,魏晋名士是因为女人多么?真是不知所谓!” 她当初看中梁维华,也是因为梁维华在学校就没有乱跟女同学搭讪,两人结婚前,更是许诺一生只爱她一人,安梅清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艾阳,可是他的承诺还是抵不上孝道来的重要。 “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她了?”安梅清把梁维华甩到脑后,问艾阳,“其实郑二少那个人没长性的,这种事传传也就算了,当不得真。” 艾阳听见楼下有人嘀咕着,要去明星影视公司堵白涟漪,还要往她脸上泼硫酸,但偷来的锣敲不得,她没办法告诉安梅清,“没什么,就是刚才看见小报上写了,有些不敢相信,那天我看郑二少似乎还不认识白小姐,怎么转眼就传出两人的绯闻了,呵呵,这些公子哥还真是。” 安梅清怕艾阳误会了容重言,“你放心吧,重言不是那样的人,他这个人向来自律,从来不往那些乱七八糟的场合去,以前我大哥还说过他呢,说他明明是个年轻人,却过的像个清修的居士,后来你去我们家拜年,走了之后我大哥还笑说,以前以为重言只知道赚钱,不知道谈恋爱,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时候未到。”
第169页 艾阳安梅清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跟她骗了人家小男生一样,“你放心吧,我会对他很好的,”一会儿见到他,就好好奖励奖励他。 第61章 容重言又不傻, 艾阳虽然脾气不太好, 但心思很正, 安梅清对他们没什么不放心的,而且在见过他们的相处之后, 对两人的默契且甜蜜的感情还多少有些意外,毕竟容重言看起来真不像是个会把女朋友放在第一位的男人。 但这种两情相悦的情形做为姐姐,安梅清也是乐见的, “我跟重言, 比跟家里那两个弟弟感情还好些, 他也把我当姐姐来看, 现在有你陪着他,我就算是去了英国也能安心, 你也知道重言家里的情况,虽然两位夫人都很疼他,但他一直都是冷冷的, 不爱跟人说心里话, 你是个开朗的性子, 多担待担待他, 日子久了, 你会发现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男人。” 安梅清一番话说下来,艾阳都快不认识她了, 什么时候安梅清这么懂人□□故了?“我记住了, 你放心, 我一定会陪着重言的。” 看着艾阳抿嘴偷嘴, 安梅清这才恍然意识到她怎么自行代入婆家人的角色了?忍不住也笑道,“你别误会,我是想说,重言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姑娘,你们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的。” 艾阳觉得安梅清尴尬的样子十分有意思,“你也一样啊,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到英国之后,别光顾着学习,趁着年轻多考虑考虑个人生活,听说英国男人绅士,法兰西男人浪漫,你先替我去感受一样,等我去了,好给我介绍经验。” 怎么好好说着话呢,居然歪到这儿来了,安梅清顿时红了脸,“别乱开玩笑了,我还没离婚呢,你也有重言,什么男人不男人的,我去就是好好读书去的。” “诶,我也没有的意思,就是叫你丰富一下业余生活,别读成了书呆子,”艾阳觉得安梅清还是见得男人少,才会傻乎乎的嫁给了梁维华。 …… 艾阳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跟安梅清分开了,叫了辆黄包车,往明星影业去。 白涟漪跟郑允山勾搭成奸原本她是不想管的,但田雅芬出手就是泼硫酸这就太狠了一点儿,何况郑允山也是沪市有名的风流大少了,白涟漪不是头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像这种情况,田雅芬最应该收拾的不是郑允山吗? 直接泼了郑允山,管保他以后老实呆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人呀,就是喜欢挑软柿子来捏。 到了明星影业公司门外,艾阳也不着急,田雅芬也不是完全没谱儿,刚才说话的时候已经把今天白涟漪的行踪交代的清清楚楚了,看时间,白涟漪就要出来了。 艾阳看着在电影公司门前靠着的两个人,这种青皮混混沪市并不鲜见,等白涟漪出来,他们打开瓶子泼过去,之后转头跑了,只怕是巡捕房也未必能抓到人,而白涟漪一个如花美娇娘,基本就死在今天了。 白涟漪拍完今天的戏份,跟一个公司的小姐妹说说笑笑的往外走,今天她跟郑少约好了,要去看郑少为她置办的小公馆,白涟漪心里清楚,她是不可能挤走田雅芬嫁入郑家的。 而去当人姨太太,还不如跟郑允山这样暗中来往的方便,所以她并没有像别的女人一样缠着郑允山要进郑家大门,也是因为这个,郑允山反而喜欢她知情识趣不麻烦,才对她格外的大方。 “白涟漪!” 白涟漪听到有人叫她,一回身,就看到一个男人拧开一个瓶子往她身上甩了过来,她吓的“啊”的一声,本能的拿手袋挡了头跌坐在地上,等她再抬起头,就看见一个男人摔倒在她面前,而他手里的瓶子飞的老远,瓶子里的东西洒了出来,在地上冒着气泡…… “涟漪,你怎么了?来人啊!”跟她同行的小姐也吓坏了,她当时不知道被谁给推了一下,直接摔了出去,这会儿坐在地上,看着呆立在原地的白涟漪,再看看倒在白涟漪跟前的男人,“来人啊,抓流氓啊!” 在小姐妹的尖叫声中回过神白涟漪这才感觉到手臂火辣辣的疼,低头看时,才发现胳膊上居然被灼伤了一块,她惊恐的看着正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还有自己的胳膊,本能的大叫起来。 艾阳看着路边的人都围了过来,还有年轻人过去将泼硫酸的青皮给摁住了,才转身功能身退,她是可以保证白涟漪毫髮无伤的,但是她毕竟走错了路,多少吃一点儿教训,等知道了原因之后,应该会想清楚下一步怎么做人。 …… “我听说你上午就到了,怎么现在才过来?”容重言终于在万国百货等到了艾阳,颇有些不满的牵过她的手,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你去哪儿了?风衣上怎么沾了灰尘?” 艾阳扯过衣服一看,可能是刚才帮白涟漪的时候蹭到哪里了,“我去见了见安小姐,她不是马上要走了吗,就当是给她送个行,”艾阳对安梅清能迅速抽身离开的做法还是很佩服的,要是遇到只会哭叽叽的女主,她非愁死不可。 见安梅清了,容重言点点头,“我也听说了,子正哥帮她把手续都办好了,学校也选好了,不过么,”容重言坏心眼儿的笑笑,“我一直没跟广彬说,”估计那傢伙听说了得疯。
第170页 艾阳白了容重言一眼,“还是别说了啊,不然没办法跟他解释,”安梅清出国了,梁维华没走,柏广彬再傻也会追问原因的,如果让他知道了顾励行的事,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 “顾励行这阵子也有得忙了,我看报纸上说,顾千山已经同意了丁佩蓉的条件了?”想知道第一手的资料,得问整个事件的参与者。 容重言给艾阳倒了杯茶,“是,明天应该就会签字了,不过顾励信将来能不能拿到这笔钱,真的就看顾励行的心情了,” 想想顾励信也是个可怜的,“丁佩蓉已经决定拿到钱之后,就跟柳长英到国外去,不带顾励信。” 都是狠人啊,艾阳摇摇头,也是蠢人,“好傻,如果是我,我就老老实实呆在沪市,活在公众的眼皮底下。” 容重言一笑,艾阳说的没错,去了国外,这可以做的手脚就太多了,顾千山不追究她,顾励行却能让她一出沪市就意外身亡,还不如留在沪市,顾励行为了名声,也得叫丁佩蓉好好活几年。 “好了,不说这个了,反正等到了明天,这件事就算是了了,”容重言站起身,“我饿了,咱们去哪儿吃饭?” 艾阳知道这是容重言不愿意跟她多说,这里头毕竟牵扯的是容重言的亲爹亲哥一家子,艾阳抿嘴一笑,只要割了顾励行一块肉就行,其他的她无所谓。 …… 顾励行觉得这半年他一向顺风顺水的日子突然翻了船,得力手下死的死丢的丢,赌场也因为剥猪猡的事声名大降,这都不算,他还接二连三的破财,结果,十六铺的事情还没有眉目呢,顾千山又打电话叫他回老宅。 顾千山难得从烟榻上下来,他叱咤风云了一辈子,临了临了,声名丧尽,全沪市都知道他头上长草,老婆要跟人跑了! 不过这两年顾千山火性叫大烟消磨的差不多了,丁佩蓉不愿意当顾太太,他敢懒得强留,索性挥挥手将人放了,好歹人家也给他生了个顾励信出来,虽然不怎么争气,也是他的根苗不是? 可他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十六铺分堂居然叫人劫了! 十六铺是什么地方?他顾千山的老家,当年他就是在十六铺码头打出来的天下!现在分堂叫人一锅端了,这才是真正的奇耻大辱! 可要不是帮里的老兄弟们过来,顾励行居然还把这么大的事瞒着他! “我已经叫人去接手十六铺的事了,这几天你在家里,把家里的帐目捋一捋,大概算个数出来,以后每年按这个数拨给励信,”顾千山半睁着混沌的眼睛看着眼前面色铁青的儿子,他是老了,但还没有傻,丁佩蓉在华界被亲生儿子捉了奸,这么巧的事都能发生,里头若没有人刻意安排,他是不信的。 顾励行却是从来不憷顾千山的,在他眼里,只有顾千山欠他们母子的,没有他对不住这个父亲的,他根本不接顾千山说算帐拨款的茬,而是说着十六铺的事,“那边分堂我打算叫赵国璋去,他也跟我许多年了,是个能干的,十六铺那边不能没有顶事的人,” 见顾千山抿嘴嘴唇不说话,顾励行又道,“今天我才收到信儿,十六铺的镇公署这是要趁火打劫呢,开始查封咱们的烟馆了。” 大烟土这东西顾励行也不乐意碰,沾这个名声太坏了,奈何烟土又是利最厚的行当,财帛动人心,他想撒手,底下兄弟都不会答应。 而且走私菸土这条线上,连着的不只是他们洪门,还有许多权贵,而这人脉才是顾励行最想要的,前年公共租界禁菸之后,烟馆都聚集在了法租界,他为了这个还专门成立了个贸易公司,送了三成股份给松沪驻军指挥使尹洋,好不容易才算是靠了松沪军。 而十六铺码头,是云土入沪的分销的中转站,查封烟馆固然让人头疼,但顾励行更担心的是,他们在十六铺的交易会抓住,这么重要的地方,他怎么会不放上自己最信赖的心腹? 顾千山当然明白顾励行在说什么,“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十六铺那样的地方,才要放上忠心可靠的人,我已经跟孙同义说了,叫他受点儿累,出来坐镇十六铺分堂,当年他跟着我一路从十六铺打到法租界,现在十六铺提起老虎同义,还是能止小儿夜啼呢!” 什么老虎同义,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早就是没了牙的老虎了,而且孙同义最爱在他跟前摆老资格讲当初年,他怎么会把十六铺交给一个祖宗?“父亲这可不行,您别忘了当初为什么叫孙叔退下来的,他可是黑过咱们自己的土!” 洪门当年也干过抢土的生意,孙同义就是其中的主力,但这个人爱赌成性,挣的多花的快,没钱了就把主意打到抢来的烟土上,每次都会私自截留一些中饱私囊,被顾千山发现之后,顾千山念着老交情,把他弄到赌坊里当管事,结果他又贪污了赌坊的钱,这才叫顾千山不得不痛下决心,当众正了门规,把他打发回家养老去了。 现在叫他回来坐镇十六铺?顾励行怎么可能答应?“我已经叫赵国璋过去了,父亲您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国璋能处理的来的。” 顾千山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赵国璋还不如姜达呢,可姜达现在在哪里?潘安/邦呢?我今天把过去的老兄弟们找了来聊了聊,大家都觉得这是江湖事,哼,小子,你爹我出来搏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你能知道怎么来解决这些事?”
第171页 顾千山的思路跟顾励行完全不同,他觉得是周围帮派眼热洪门的势力跟财力,想过来抢地盘了,但这种拼杀的事,儿子这种二世祖哪里懂得?“行了,就照我说的办吧,我身体是不行了,励信年纪又小,你这个当长兄的得担起责任来,没事多关心关心他,顾家的孩子,总不能叫人欺负了去!” 他关心顾励信?他恨不得就没有这个人,顾励行强笑一下,“那行,我跟赵国璋说一声,先让他别过去,看看孙叔怎么解决十六铺的事?” 这话只是顾励行表面上应付顾千山的,他怎么可能把那么重要的地方交到孙同义手里?他过去也行,接手查一查到底是谁打洪门的主意,但真正的大生意,还得是自己的人来打理。 顾千山早就不管帮里的事了,对顾励行来说,同样也是一只没牙的老虎,至于他让自己给顾励信的钱,怎么可能? …… 白涟漪被人泼硫酸的事很快就上了报纸,因为当时其中一个就被人抓到了,所以巡捕房很问就审出了结果,这下舆论更是一片譁然,郑允山太太田雅芬因嫉妒丈夫被女明星勾走,买兇要毁了白涟漪容貌的事就上了各大报纸的头条。 郑允山一回到家里就被父亲叫到书房狠狠的骂了一顿,他憋着一肚子火气回到房里,抬眼就看见田雅芬正在抹眼泪。 想到白涟漪胳膊上的伤,还有自己的名誉,郑允山登时恼了,“哭,你还有脸哭,事情闹成这样,你说怎么办?” 田雅芬已经被家里叫过去教训了一顿了,今天回来,不但要被婆婆教训还要被妯娌笑话,她都快怄死了,不就是对付个戏子嘛?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之所以这次对白涟漪下了狠手,完全是因为她居然敢撺掇着郑允山在外头另置小公馆,据说上次拍卖会郑允山标到的那颗十克拉的火油钻,也是拿去给她镶了戒指! “你们一个个都认准了是我,我再说没有,你们也只会觉得我是在狡辩,”田雅芬豁出去了,反正她只不认,再推到白涟漪身上,谁又能奈何她?当田家是吃干饭的? 郑允山失望的看着田雅芬,“你派去的人都招了,你还不认、” “我认什么?谁能证明那人是我派的?说不定这都是白涟漪故意设计的,不然她一点儿防备都没有,怎么就没的伤着她?”田雅芬直着脖子道,“还有,就算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做?如果她不招蜂引蝶,能碰上这种事吗?呸,狐狸精!” 郑允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家那边都招认了,连钱都交出来了,她还死咬着不认帐,怪到白涟漪头上?想到今天去看白涟漪,她胳膊上那可怖的伤口,郑允山铁青着脸咬牙道,“我要离婚!” “郑允山,你敢?!你看我叔叔怎么收拾你!”田雅芬狠狠的啐了一口,她才不怕郑允山呢,就算是郑允山敢离,郑家上下也是不会同意的,她亲叔叔如今可是松沪军总司令部特务处处长,当初郑允山为了娶到她,也是千求万恳的她才点的头。 这次的事,田雅芬也根本不放在心上,报纸上登了又如何?谁还敢把她怎么样?这几天过来安慰她的人可不少,那种到处勾搭爷们儿的狐狸精,都杀光了,这世界才能清静。 郑允山恨恨的瞪了田雅芬一眼,“等涟漪病好了,我会正式接她进门,我知道你不愿意看见她,没关系,我在黄山路给她买了房子,以后她是我郑允山的二房太太!” 说完也不理田雅芬,摔门出去。 艾阳讶然的听着汪俊生讲这些八卦,“你的意思是,白涟漪真的给郑允山当了姨太太?她不害怕?” 当时救白涟漪的时候,她可以让她完全不受一点儿波及,但艾阳还是让那瓶硫酸溅出来了一些,也算是变相的给白涟漪点儿教训,让她知道田雅芬的厉害,早早离开郑允山,一个大明星,还怕找不到男人? 可没想到人家的“爱情”真是泼硫酸都拦不住啊! 汪俊生也是便秘脸,“听说也不是,白小姐根本不乐意,跟郑二少闹了几次,说是要分手,可郑二少吃了秤砣铁了心,非白小姐不娶了,这不还登报了吗?田少奶奶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郑家男人花心,那是整个沪市都知晓的,之前郑允山也是成天花边新闻不断,但真买公馆养姨娘的,这还是头一回,叫汪俊生说,如果田雅芬像以前一样睁只眼闭只眼,兴许郑允山腻了就放开了,她偏偏搞的这么大,现在好了,不但引狼入室,还落了个毒妇的名声,何苦来? 艾阳撇撇嘴,“三个人没一个好的,不过如果我是田雅芬,干脆也登报,离婚!” 容重言已经把沪市上流社会的关系图给她补过课了,田雅芬之所在敢这么嚣张,是因为她有一个当处长的叔叔,而郑家,需要这层军方的关系,在艾阳看来,有得就有舍,你想得到田家的庇护,送上一个儿子的婚姻,如果想得到长久的庇护,那要付出的就是儿子的忠贞,现在郑家是怎么想的? 反正把人娶到家了,是我们的人了,只要人不死,这层关系就断了,我们家儿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容重言放下手里的设计图,看着聊八卦聊的眉飞色舞的汪俊生跟艾阳,他还不知道汪俊生有这个爱好呢,“俊生,你今天不回面粉厂?”
第172页 “啊?不回了,我约了德国的设计师,准备带他到李小姐庄子上看看,李小姐,我这个人吧,不做是不做,做就要做到最好,你放心,这事交给了我,一准儿给你一座全沪市最好的罐头厂!”汪俊生拍着胸脯道。、 容重言冷笑一声,“小艾的罐头厂,现在就是全沪市最好的,因为就一家!” “哈哈,容爷也会开玩笑了,不过么,哈哈,”一点儿也不好笑。 艾阳被这两人的样子逗乐了,“你嫌我们吵着你了,那我们出去聊就行了,要是我们的话题吸引你了,那你就过来大家一起聊呀!” 艾阳一手托腮,看着办公桌后头的容重言,“你说,田雅芬会怎么做?” 容重言对郑家的是非没有兴趣,尤其还是这种争风吃醋的,“怎么做我不知道,但我觉得白涟漪同意给郑允山做姨太太也是无奈之举,因为这件事,她在沪市的名声坏了,以后没有电影拍的话,靠什么吃喝?” 艾阳点点头,白涟漪长的温柔妩媚,我见犹怜,现在成了“狐狸精”,不管男人怎么想,女人们是没办法喜欢她的,“算了,我也不管了,管不了。” 她当时就想着白涟漪罪不致死了,没想到事情的结果却不是她能左右的,“十六铺那边怎么样了?顾励行查出来什么没有?” 她还不管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啊?不过就是桩风流韵事,容重言摇头笑笑,“怎么可能查得到?现在十六铺也开始禁菸呢,洪门又没有当家人在,乱成一团麻了,”这堵是容重言给添上的,他怎么可能让顾励行有精力去查“高人”的行踪? 这事肯定是容重言干的,艾阳都不用问,“那太好了,大烟早该禁了,只可惜这里头利太厚了,”毒/品这个东西,到末世都没有彻底禁绝,不过那个时候层出不穷的丧尸才是基地更关注的对象,会沾染上的毒/品的往往是定力不够,或者是对世界跟人生没有希望的普通人,所以没人再像末世前一样,把它当成洪水勐兽。 容重言也是这个看法,这种祸国殃民的东西,只因为有暴利可图,就会有人愿意无视它带来的恶果,“趁着这个机会,上头打算把十六铺打扫干净了。” “上头?”艾阳托腮笑问,“哪个上头?工部局还是华界?” 真是明知故问,公共租界所为有的禁菸,完全是因为国际舆论的原因,华国人的死活对那些洋人来说,根本无关轻重,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他们才不会捨得放弃这棵摇钱树呢!“自从北平政府成立以来,就大力推进全国禁菸了,只是国家尚不统一,有些政令没办法推行下去。” 容重言知道艾阳对外头的事很感兴趣,也乐意跟她多讲一些,“陆督军目前是承认北平政府的,所以也贊成禁菸,只是十六铺那种地方,三教九流各种势力庞杂,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这次的事算是一个契机,沪市政府专门派了专员过去,督查十六铺的禁菸工作了,”毕竟十六铺并不在法租界里,租界法管不到那儿去。 自己真是无心插柳了,艾阳笑的两眼弯弯,“那太好了,不管怎么样,做了总比不做强。” 第62章 容重言点点头, 他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他曾经还悄悄抢过顾家的烟土呢,想到这个,他有些不安的抿抿嘴唇,如果艾阳知道他干这样的事, 不知道会怎么想他,毕竟在她眼里, 自己是个正经商人, 那些违法的事情, 都是顾励行做的。 “你说的没错, 其实广大国民都知道烟土的危害,只是这东西一旦成瘾, 很难戒除, 不但会摧毁人的身体跟意志, 还会让人倾家荡产, 尤其是十六铺那个地方,因为洪门的缘故,镇公署形同虚设,根本不愿管也不敢管,现在给他们个机会, 这次派下来的专员是个留洋回来的洋派人物,对烟土深恶痛绝, 想来可以有一番作为的。” 这次十六铺的禁菸专员叫龙明溪, 他在华界就因为查抄烟馆查抄的十分厉害, 得罪了上头,被停职至今,容重言花了点儿钱把他给弄了过去,有这样的人跟他配合着,他跟柏广立的任务也更好完成一些。 随后的日子容重言明显又开始忙了,艾阳也有自己的事做,两人经常三四天才能碰个面,不过艾阳对这种频率还是比较满意的,她不是那能成天就等夫君临幸的女人,如果成天跟容重言泡在一起,她才会觉得无聊。 等艾阳把静水巷的洋果行给全部弄好了,印刷厂给她印的宣传页子也都送到了,艾阳把这些放到万国百货的柜檯那儿,如果有人来买罐头,就给一张,也算是宣传一下自己的新店。 汪夫人听说艾阳这阵子要常驻沪市,别提多高兴了,她知道艾阳不好意思天天住在容公馆,但又觉得住饭店不是长久之计,便叫人在宝昌路附近丁香坊买了幢三层的石库门房子,布置好了给艾阳去住,说是当她在沪市的落脚之处,又怕艾阳不肯收,干脆提出让艾阳顶替已经出国的安梅清在善荫会的庶理职务,这房子的租金,就当是给她当工资用了。 善荫会是慈善组织,在里面负责日常工作的都是上流社会有善心的太太小姐,谁会拿工资啊,艾阳知道这是汪夫人在变相贴补自己,但长辈的好意她又不好拒绝,便干脆按照安梅清每年往善荫会捐赠的数额,也给善荫会定期捐钱。
第173页 汪夫人原先并不同意,容重言许多事都不瞒她,他把从艾阳那里搬回来的钱给汪夫人的时候,也悄悄跟她说了这笔钱的真正来歷,汪夫人没想到艾阳一个小姑娘,在完全可以把这笔钱留下,或者是暗中留下一部分的情况下,却毫无保留的全部给了容重言,心里对这个儿媳更喜欢了,容家是生意人家,但容竹卿对人的品性要求极高,商人重利,但对那些贪财的人,偏偏又很看不上。 汪夫人觉得换成自己,面对房间里突然出现的巨额财富,这处理方法,也会踌躇一阵儿的。 “我没想那么多,就知道天下不可能掉馅饼,而且之前家里就掉了十来号子人,所以还是交给重言处理的好,”听汪夫人问她,艾阳拿出早就想好的答案,“我现在有房子有地还有铺子更有重言这么好的男朋友,沪上多少女子都不如我,再要求其他那可是会遭天谴的。” 艾阳一句话把汪夫人给逗笑了,但她对艾阳这种平常心喜欢的很,“你能这么想最好了,我听说重言让俊生帮你盖厂子呢?如果钱不够的话跟伯母说,伯母给你投一股。” “不用了,”艾阳连连摆手,这哪是投资啊,这是送钱好不好,“我现在只是小打小闹,等将来生意越大了,在扩大规模的话,再来找伯母帮忙。” 汪夫人点点头,“过两天咱们善荫会要再搞次义卖活动,你要是不忙,就过来帮帮忙,”上次汪夫人就想把艾阳介绍给大家,没想到闹出那么一场事来,想到田雅芬跟郑允山,汪夫人嘆了口气,“这次是书画的拍卖,你也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让重言买给你。” 这个艾阳知道,这批字画里光汪夫人捐出来的都有九幅之多,当时在家里整理这些的时候,容重言就给她科普过,汪夫人捐的都是明清大家的作品,容重言也有心将它们再次买下来,妥善保存,毕竟有些东西毁了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听容重言这么一说,艾阳就打定主意了,到时候她也凑过热闹,拍下一两幅,再送还给汪夫人,也算是跟着容重言尽尽孝道。 后来发现续夫人也送了六幅过来,艾阳就知道容重言势必是要一视同仁的,所以自己也有样学样,两边伯母一碗水端平好了。 拍卖会定在自由饭店三楼的蓝宝石厅举行,艾阳陪着汪夫人还有善荫会的几位理事站在大厅门口迎接过来的贵宾,顺便也跟着汪夫人认一认人。 善荫会在汪夫人的主持下,已经有十年的歷史了,因为容竹卿跟容重言的缘故,大家都十分卖汪夫人的面子,接到邀请的人,基本都过来捧场了。 艾阳努力记着每位客人的身份,她知道汪夫人的另一重用意,就是希望自己将来可以接替她的位置,毕竟夫人外交也是一种必须。 当艾阳看田雅芬过来的时候,心里暗暗叫苦,她杀人打架都在行,但这种事没经验啊,“伯母,” 刚才郑允山是带着白涟漪进去的,这次义卖,白涟漪捐出来的是一幅国内很着名的油画大师为她画的小像,但艾阳之前也收到消息了,郑允山会再拍下来送给她。 就像容重言要表孝心一样,郑允山也是在秀恩爱。 汪夫人自然也看到田雅芬了,她含笑沖田雅芬道,“雅芬过来了?曼如也来了,今天这条裙子可真漂亮。” 尹曼如沖汪夫人甜甜一笑,“汪伯母的义举,曼如从来都是最支持的,”她摇着手里的檀香小扇,“这些天雅芬姐心情不好,才没有过来给伯母帮忙,伯母可不要怪她啊。” 这人还真是挺不会说话的,汪夫人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田雅芬,“雅芬可是我们善荫会的骨干,”她轻轻握住田雅芬的手,“过几天记得过来帮忙,咱们善荫会的帐目可是你跟嘉惠在管,离了你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听汪夫人这么说,田雅芬鼻子一酸,在成为沪市笑柄的时候,被人肯定跟需要的感觉最窝心了,“夫人放心吧,等拍卖会结束了我就去帮忙,嘉惠去叶家接兰安了,一会儿就过来了。” 尹曼如冷哼一声,她十分看不上田雅芬这么没出息的作派,真是任谁给点儿好话就涕泪交流的,汪夫人为什么会这么说?还不是因为她叔叔是特务处处长?“走吧,咱们先进去吧。” “这位尹小姐?”艾阳常在小报上看到这个名字,伴随着她的,往往是各类绯闻,今天见到真人,发现她五官只能算得上清秀,好在身材苗条,皮肤白皙,倒也给她加分不少,配上最时兴的粉色洋装,羽纱小帽,也是一位极摩登的女郎。 做为新一代的沪市名媛,尹曼如跟安梅清完全是两种风格。 汪夫人无所谓的笑了笑,“曼如是尹指挥使的老来女,自然养的比别人娇,尹指挥使是沪市的土皇帝,尹小姐自然就是公主喽。” 好吧,人家是公主,吾等平民百姓,自然要忍着让着了。 没多久郑嘉惠跟叶兰安还有她们的母亲也都到了,汪夫人提前给艾阳说过,这两位都是姨太太生的,区别在于,郑家还是正房太太当家,郑嘉惠在嫡母手下讨生活,而叶兰安的生母却是位得宠的姨娘,叶太太反而退了一射之地。 “续夫人到了,你去迎迎,”汪夫人听见有人过来递信儿,沖身后的艾阳道。
第174页 那位也是婆婆,汪夫人觉得艾阳应该热情主动一些。 等艾阳走到电梯口,就见续夫人已经下了电梯,但她身后却跟了一个没人愿意看见的人,顾励行。 “伯母,顾老闆,”艾阳面色微僵,小声跟续夫人打了个招唿,“汪伯母等着您呢。” 续夫人在做慈善方面也是一个大豪客,今天的捐物中,她一人也拿出来了六幅之多。 续夫人看见穿了件淡紫色旗袍的艾阳,眼前一亮,“这是汪夫人帮你选的吧,她眼光是最好的,你穿这样的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你皮肤白年纪又小,这种浅嫩的颜色也只有你能衬出来了,重言呢?来了吗?” 艾阳不好意思的笑笑,“还没有呢,他公司忙的很,要晚一点儿再来,”艾阳看了一眼西装革履的顾励行,“顾老闆也过来了?” 两个儿子感情差的还不如陌生人,自然媳妇也不会欢迎大儿子了,可终究都是自己亲生的,再气再恨,他来求自己的时候,当母亲的还是狠不下心来,而且续夫人还一点儿奢望,就是如果儿子能这些名流们多接触接触,有走正道儿的机会,会不会就能早点结束了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堂堂正正的做个生意人,“励行过来看我,听说我要往这儿来,就送我过来了,我让他也过来看看。” 艾阳点点头,续夫人的苦心她能理解,但她绝不会相信顾励行是能被亲情感化的人,“那请吧,今天泰半沪市的名流都来了,我也见了好多听在报纸上才能看到的人呢!” 顾励行只略略在艾阳身上扫了一眼,每次见到艾阳,他都有一种“她比之前更漂亮了”的感觉,但偏偏这样的美人,却被容重言抢了先,“李小姐,安小姐到了没?” 我呸,你还敢张嘴问,艾阳差点没啐到顾励行脸上,“安小姐?顾老闆还不知道吗?安小姐出国读书去了,” 她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屑,“没个三五年是不会回来的了,顾老闆怕是不会再见到她了。” 安梅清出国了?他居然不知道? 顾励行面色一沉,这阵子他太忙了,忙的把这个自己仅仅一亲芳泽的女人给忘到了脑后了,没想到却叫这朵高岭之花给跑了,他的目光落在艾阳身上,跑了朵娇花,这还有只小狐狸呢,“是吗?我竟然没有听说,真是太遗憾了,上次在梁家我跟安小姐相谈甚欢,我还想站能找个机会跟安小姐再叙一叙呢,没想到她居然出国了。” 如果不是大厅里人来人往,艾阳绝对要揍顾励行了,“哼,我说为什么这么冷的天顾老闆居然连件大衣都不穿呢!” 顾励行走到艾阳身边,弯腰笑问,“为什么?” 艾阳抬眸着着近在咫尺的脸,冷笑一声,“因为皮太厚!” 公然骂自己?当着续夫人的面,顾励行盯着艾阳的眼睛,半天才收回目光,幽幽一笑,“过奖!” 续夫人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说个安梅清就一副要翻脸的架势,但她知道艾阳不是不讲理的姑娘,“怎么了?励行,你是不是有什么得罪小艾的地方?” 顾励行微微一笑,走回到续夫人身边,“我知道,她是重言的女朋友,我怎么会得罪她?就算是无意中让李小姐产生误会了,那我先道歉。” 你就装吧,可惜毛用没有,艾阳抿嘴一笑,“顾老闆太客气了,你放心吧,我什么时候都不会误会你的。” 就冲着他对她跟容重言都没安好心这两点,艾阳就不可能跟他化解“误会”。 一进大厅,顾励行跟着续夫人在她的位置上坐了,拍卖会他也参加过,但都是法租界洋人们办的,虽然也是打着为华国天灾人祸这些事捐款的名头,但顾励行不觉得那里头真的有多少慈悲之心,真有,把租界还回去就好了。 他脑子灵,还在法租界发行过彩券,虽然每次都能开出大奖,让一些平时连三餐都不能保证的人一夜暴富,但更多的钱,则是流到了洪门跟法租界大佬们的口袋里。 但汪夫人的善荫会不同,这位幼时家境小康,成年之后又嫁了个极会赚钱的老公的女人,除了丈夫早逝这一条之外,可以说一生再没有什么波折,这也让她心思比别人纯粹的多,顾励行曾经让人查过,汪夫人的善荫会歷年筹到的善款,倒真是笔笔都用到了贫苦百姓身上。 得知这个真相,顾励行还笑了半天,容竹卿跟容重言再能挣钱又怎么样?奈何家里有个挥金如土的女人,他从来不认为那些穷人需要可怜,天灾人祸才有多少? 真正让这些人穷的原因,是因为蠢懒贪,而这三样只要占一样,那就不值得被同情。 可是善荫会却愿意拿着大把的银洋盖学校办福利院,养老院。 盖学校顾励行还能理解,从学校出来的学生,还可以为容家所用,但福利院跟养老院,他看来,就是烧钱的事,付出再多,又能得到多少回报?名声固然重要,但如果以这么大的付出来博名声,就是蠢了,在顾励行眼里,容重言太过沽名钓誉了。 …… 对了对来宾名单,邀请的客人已经来了七七八八了,艾阳松了口气,刚要去汪夫人身边落座,就见田雅芬突然站起来了,她顺着田雅芬的目光望去,原来白涟漪正俯在郑允山耳边说话呢!
第175页 这的天,这真是没事找抽啊,艾阳都想隔空给白涟漪一个耳光了,这会儿纳妾取姨太是合法,但是你跑到公开场合挑衅大老婆,明显是自己欠啊! 艾阳快步走到田雅芬身边,一指她头上的钻石发卡,“田小姐,你的发卡好像松了。” 田雅芬伸手一摸,果然有头髮掉出来,她恨恨的瞪了白涟漪一眼,提裙要去洗手间理妆。 艾阳也连忙跟了过去,“我陪你吧,我刚好带着梳子呢!” 今天这个场合,这两个可不能打起来,不然小报又有得写了,而且汪夫人为了办这场拍卖,带着善荫会的干事们下了很大的力气,如果再被搞砸了,浪费的不只是这些人的精力,还会影响她们买粮救济乡下的农户。 尹曼如也跟着站了起来,看着艾阳殷勤的样子,她不屑的撇了撇嘴,“走吧,我陪你去。” …… “我说你也是个没出息的,光自己生闷气有什么用?一次没泼成,再泼一次不就行了?难不成你真毁了她,郑允山还敢让你偿命?” 尹曼如看着对着镜子摆弄头髮的田雅芬,想不通她平时看着挺厉害的,怎么这会儿居然会怕了郑允山,“有田处长在,你还怕郑家不成?” 她半抬眼皮,用眼缝扫了一眼给田雅芬递梳子的艾阳,“要是谁敢抢我看上的人,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灭一双,这有些女人啊,就是贱的不行,看不得一个长的周正点儿的男人,要是这男人手里再有两个铜钿,那就更了不得了,扎着脑袋往上贴啊,脸都不了喽。” 艾阳看田雅芬重新扣了个发卡,把梳子装回自己的包里,笑道,“我却不这么看,这女人往上扑,男人呢?还不是伸手去接么?我觉得找男人,就要找那种眼里除了你,再不会有别人的男人,不然,来一个来一个,华国女人千千万,只要这个男人贼心不死,你光在这儿跟那些女人较劲,浪费了自己的大好青春,值得吗?” 尹曼如似笑非笑的看着艾阳,她这是在说容重言眼里只看见她?“照李小姐的意思,雅芬姐该怎么做?” 艾阳一摊手,“这不明摆着的么?如果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就从源头上掐断啊,跟郑二少离婚,之后他再找多少女人,都跟自己没关系了,也犯不着上火生气,” 当然还是另一种更常见的只办法,“要么田小姐就想开些,就是保住婚姻,忍下这口气,就当没这么个人,以后生个孩子,守着孩子过日子,华国几千年,这么过来的女人数不胜数,别人可以,相信田小姐也可以的。” 艾阳笑道,“如果田小姐气不顺,觉得自己一个堂堂千金大小姐,凭什么被一个小明星踩在头上,那也可以跟白涟漪大战三百回合,不争个胜负绝不罢休。不过照郑二少的脾气,说不定你们还没过一百招呢,回头一看,人家又有新欢了,之后应该就是田小姐跟白小姐联手再跟新欢大战了。” 艾阳看着田雅芬越来越白的脸,其实她总结的这些,田雅芬这样出身的女人,应该比她见的多,“最终的结果就是,田小姐一生都在跟女人争斗,而郑二少一生被一群女人争抢,” 艾阳耸耸肩,“至于为什么?凭什么?田小姐就别去想了,想了的话,你会不开心的,”大家不问为什么,因为几千年来祖祖辈辈的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们被教会的是“忍耐”,被教会的是如何把火气跟不甘,发泄到别的女人身上,世上没有小三,男人才能真正的属于自己。 尹曼如没想到艾阳还是个挺有趣的女人,之前大家也议论过她,在她们这些大小姐的眼里,艾阳不过就是个一不小心飞上枝头的麻雀,不过么,不论她飞的再高,也改变不了她只是一只麻雀的事实,而且越是飞的高,才越让人看清楚她只是一只麻雀,用不了多久,等容重言对她的迷恋过去,她的结局就是从高高的枝头摔下来,头破血流。 没想到她居然洋洋洒洒来了这么一大套,尹曼如好笑的看着艾阳,说的再好听有什么用?她还不是要依附在男人身上,才能走进自由饭店?“如果是你的话,你准备怎么做呢?” 尹曼如的八卦那么多,说好听的是前卫,说不好听呢,就是风流,其实艾阳对尹曼如的生活方式倒是挺贊成的,如果她出身好,后台硬,她也浪啊,不浪对不起大好年华,难道非要跟田雅芬一样,明明要什么有什么,却要把自己变成一个手上沾血,面目丑陋的刽子手? “我觉得尹小姐的活法就挺好的,田小姐也可以学学,沪市优秀的男人也不少啊,非要吊死在郑允山这一棵歪脖树上有意思么?你倒是准备从一而终,可人家根本不感激你,反而恨你心狠手辣。” 艾阳根本不觉得这种不把老婆当伴侣尊重的男人根本不值得留恋,她掏出手绢递给低头落泪的田雅芬,“说句实话,你泼人硫酸确实是太狠了一些,而且也蠢了一些,你泼了白涟漪还有黑涟漪,没有了她们,郑允山就会真心爱你了?这种婚姻除了耗尽你的青春,让面目越来越狰狞之外,再无别的益处。” 尹曼如轻嗤一声,“你懂什么啊?你以为雅芬姐跟郑允山只是两个人的婚姻那么简单?”他们这样的人家,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就像她一样,不论现在怎么玩乐,将来结婚,都会嫁给父亲指定的男人,比如容重言,想到这个在自己跟前侃侃而谈的女人,最终也只是个下堂妇的命运,尹曼如就觉得很好笑,“我这个人跟雅芬姐不太一样,我不会弔死在一棵树上,不过么,谁要是动了我的利益,”
第176页 她举起右手对着镜子做出开枪的姿势,“我会让她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第63章 对尹曼如来说, 容重言就像所有美食之中最后的那一道大菜,是她留给自己的珍藏,都她玩足玩够了,她会收拾心情,安心做容重言身边的小女人, 如果那个时候艾阳已经离开了,那只能说是她运气好, 如果她还在容重言身边,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艾阳冲着镜子里一脸桀骜的尹曼如一笑, 说实在的, 这种兇勐的表情让她原本也只是清秀的脸连最后一点儿美感都没有了,只可惜她还觉得自己可以cos女特/工呢, “但愿你真的能做到, 但那个任你随便处置他心爱女人的男人, 还算什么男人?而且你也是奇怪了, 有女人的男人你还要?你可真不挑。” 尹曼如被艾阳气的脸都青了,她这是看不起她? 尹曼如咬牙露出高傲的微笑,“这就是李小姐跟咱们这些人的区别了,像你们这样的,成天沉溺于情情爱爱, 才会觉得靠什么罗曼蒂克的爱情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我们就不一样了, 我们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女人没有家族的庇护, 凭什么站在高处让人仰望?” “凭自己啊,为什么要凭家族?一个女人为什么不能凭自己把自己的家族带向高处?” 艾阳原本还认为尹曼如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结果一聊,不过尔尔,“田小姐的例子不就摆在眼前,她都被郑家欺负成这样了,她的家族呢?如果她的亲人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无视自己的亲人被人欺负,那这样的家族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艾阳低头看了一下表,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她没有时间跟这两个人在这bibi,“田小姐你好好想想吧,把精力放在讨好男人,对付女人身上,到底值不值得,你出手对付白涟漪的时候,你又比她高贵到哪里去呢?” 两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抢一根烂黄瓜,值得吗? …… 艾阳回到座位的时候,容重言已经坐在那儿了,“你去哪儿了?这么久?” 艾阳白了容重言一眼,去个卫生间,没想到还抓住个潜在情敌,还是个狠角,“没去哪儿,长见识去了。” 长见识?容重言欲要再问,就见艾阳沖他摆摆手,专心去听汪夫人在台上的讲话去了,容重言只能抬头专心听汪夫人的演讲,把疑问留在会下。 顾励行则在认真的观察今天过来的人,军政商三界都有人来捧场,因为是字画的拍卖,连文化界都过来了不少人,他心里咬牙,就因为换了个爹,他跟容重言的人生就有了天壤之别。 续夫人感觉到了顾励行的神情变化,她心里一嘆,做为母亲,她如何不知儿子的心病在哪里,可人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像容重言这种情况少之又少,除非真的能让两人易地而处,不然顾励行永远消除不了心里的不平衡,“刚才我看见尹指挥使的女儿也来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多认识些朋友没坏处。” 儿子想要的,她尽量帮他实现,如果能跟尹家女儿结婚的话,顾励行的心气应该能平上许多,不会再一味的跟弟弟过不去。 尹洋的女儿?沪市未嫁的名媛名单顾励行手上都有,做为尹洋的掌上明珠,尹曼如当之无愧是沪上第一名媛,追求她的男人也如过过江之鲫,但顾励行从来没有考虑过她,他觉得自己再需要高门女,也没理由找个绯闻一堆成天上小报花边新闻的女人当妻子。 娶那么个女人,自己有一天也是顾千山的下场,没准儿还不如顾千山呢,他能叫人把丁佩蓉丢海里,尹家的女儿他可没那个胆子。 “还是算了,我跟尹指挥使也有些交道,如果尹家觉得我合适,早就让我认识尹小姐了,我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顾励行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样啊,我觉得那是他们对你了解不多,”续夫人转头看着顾励行,两个儿子生的极为相像,但容重言的五官俊秀精緻,如同被画笔仔细勾画出来的,而顾励行则多了许多锋芒,尤其是板着脸时,叫人不敢直视,“你呀,平时心事太重,没事多笑笑,人柔和一些,小姑娘才会喜欢。” 续夫人看着尹曼如跟田雅芬过来,悄声道,“你也别光听小报上胡说八道,曼如脾气不算好,但没多少心眼儿的。” 顾励行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尹曼如,尹曼如真的是除了家世之外,一无是处,他娶这么个太太回家,那他以后还回家不回了?“田家没有适龄的女儿了吗?还有柏家?” 续夫人看了顾励行一眼,“柏家的女儿如今都在国外呢,”关键是柏家跟容家关系很好,未必肯把女儿给顾励行。 “叶家的女儿也不错,倒是比尹小姐脾气好许多,在叶大老闆在商界也颇有威望,你不是想做生意吗,叶家好像要去港城开纱厂,我听重言说,也是一条不错的路子。”续夫人认真的为儿子考虑将来。 顾励行倾了倾身子,“母亲,你有没有听到建机场的消息?”这可是笔大买卖,而且政府军界两家牵头,顾励行真的很想往里掺一脚,他现在太需要这方面的人脉了,只囿于法租界,太憋气了。 续夫人点点头,“我听贵生说了一嘴,好像是出了点儿问题,”续夫人对这些不怎么关注,“好像是北平那边的吧,要不我帮你问问?”续夫人到是很想两个儿子能合作一次,借着这个工程,如果大儿子跟小儿子能够解除心结,也是很值得的。
第177页 “重言对这次建机场也十分重视,我虽然不懂他们的事,但柏家也盯着呢,重言既然答应你了,你先把准备做起来,不懂的话,就找个那什么洋人专家打听打听,将来有什么事,重言也有个商量的人不是?”续夫人给顾励行建议。 顾励行却被出问题的话给吸引了,“母亲知道哪里出问题了吗?” 续夫人摇摇头,“要不我叫贵生帮着打听打听,你不还要建大戏院嘛,那边怎么样了?” 顾励行嘆了口气,“这阵子家里闹成那样,十六铺又被人砸了,我把这事交到下头人手里了,地方已经选好了,唉,慢慢来吧。” 顾励行都想好了,戏院是一定要盖的,他不但要盖,还得让顾励信拿不到一分钱。 听顾励行说到家里的事,续夫人虽然不好说太多,但还是想劝他两句,在续夫人看来,这个儿子就是太要强了,什么都想抓到手里,“你父亲跟丁佩蓉的事你是晚辈,就别参与了,至于丁佩蓉给你弟弟争的那些东西,你是大哥,替你父亲尽了尽义务也是应当的。” 毕竟洪门的一切,都给了顾励行一个,顾励信怎么说也是顾千山的亲儿子,得一点儿浮财也是情理中的事。 顾励行一笑,没再接续夫人的话,在他眼里,自己的母亲从来没有真的为他考虑过,就算是抢了她老公的女的生的儿子,她也会大度的让他让家产,可是凭什么? 容重言连着拍了几件捐品,除了一件艾阳喜欢的,其余的都是汪夫人跟续夫人的,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讨好家里这三个女人来的。 “你这么拼做什么?连这点儿孝顺续伯母的机会都不给顾励行?”艾阳摁住容重言又要举牌的手,“抬抬价就行了,给别人也留点儿余地嘛。” 她把自己手里的牌子沖容重言晃了晃,“我可也想表现一把呢!” 刚才容重言拍捐品的时候,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略略表示了一下,并没有人真的跟容重言争抢,除了顾励行,他知道容重言的心思,所以必要跟容重言抬到最后,才肯放手。 艾阳都不用脑子想,就能猜出顾励行的想法,汪夫人的捐品容重言是志在必得的,所以顾励行一阵儿勐抬,目的就是为了坑容重言。 而续夫人的捐品呢,顾励行也同样勐抬价钱之后,再放手,还能遗憾的跟续夫人表示,自己尽力了,奈何弟弟一点儿机会都不给他。 艾阳大概算了算,光这个爱装白莲的搅屎棍,就让容重言多出了好几千大洋,虽然捐的越多,对受助的人帮助越大,但以这样的方式,还是叫人非常窝火。 因此她干脆出去了一趟,跟负责拍卖的人商量了一下,让他们把续夫人的捐品都安排在汪夫人的后头。 等到了续夫人剩下的几件书画上来,容重言举了几次不再举牌了,结果就剩下顾励行跟艾阳在哪儿死咬着不放了。 艾阳刚才在中场休息的时候,特意过去“讨好”了一下续夫人,言谈之中的意思,自己一直以来没有寻到合适的礼物送给续夫人,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她知道续夫人捎出来的几幅画都是她的珍藏,她跟容重言是绝对不会让她落到别人手中的。 顾励行听了暗笑,容重言钱来的容易,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拿钱来表孝心了,对不亲的汪夫人如此,对亲生母亲续夫人也是如此,所以才把两个女人哄的开开心心,现在多了个艾阳,也是深得容重言真传,嘴甜如蜜,只可惜今天他们倒霉遇到了自己,可就要大出血一次了,反正容重言最喜欢做这种慈善了,他这么做也只是成就弟弟的好名声。 至于续夫人这边,顾励行也不会毫无表示,他也陆陆续续拍了几样书画作品了,还都是这次来的军政两界夫人太太们的捐品,他拍下她们的东西,转手送给续夫人,既表了孝心,又给这些人捧了场,一举两得。 只可惜顾励行的如意算盘在艾阳这里落空了,明明信誓旦旦要拍下续夫人捐品的艾阳,每每在跟顾励行拼到眼看火气上涌的时候,突然不再举牌,把最后一拍留给了顾励行。 一次两次之后,顾励行就知道这小狐狸玩他呢,索性收手不再跟艾阳玩了,可他不抬价钱,周围已经开始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也不下场,后两幅拍品几乎是按底价被艾阳收入囊中。 看着艾阳夸张的笑脸,顾励行别提多窝火了,他不是在乎那点儿钱,而是恨自己没有在容重言跟艾阳这里找回面子!所幸今天这一战,他也看出来的,这个艾阳也没有多少道行,尤其是跟在场那些名门闺秀的关系,更是如陌生人一样,可见那个圈子艾阳这种人是进不去的。 他的目光从前排坐着的几家小姐的身上一一掠过,反覆掂量自己应该从中挑哪一个? 艾阳也窝着火呢,她都不用掐指,也算出来被顾励行变相坑出去的钱没讨回来呢,艾阳最不能被人坑的就是钱了,尤其是顾励行这种人,她恨不得立马撸袖子晚上去抢了洪门在沪市的总堂! “怎么了?不值得的,”容重言看着艾阳气鼓鼓的样子,笑着把她卡在头髮上的耳坠理顺了,“没多少钱,而且他也不比你心情好到哪儿去,你别急,从今年开始,顾励行就只有赔钱的日子了。” 艾阳挑眉,“真的?”她就算是抢了顾励行家,对于这种人来说,损失也是有限的,她要的可是洪门的覆灭。
第178页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容重言在艾阳耳边笑道,“他如果一直呆在法租界做他的老本行,兴许还能熬的年头多些,偏偏人心不足,喜欢跟人学做生意,这世上哪有白得的午餐,总得交学费不是?” 沪市就这么大,容郑兰王几家都不够吃的,还要添进来个顾励行?容重言本身就有意在敲掉几个不一心的了,加上了顾励行,也不是坏事。 艾阳兴奋的沖容重言眨眨眼,“那我可等着看了,你不许让我失望啊。” “放心,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艾阳的眼睛在水晶灯下亮的灼人,潋滟出诱人的风情,容重言想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偏这会儿到处都是人,太亲昵的举动不适合做,“咳,快结束了,后面也没有什么值得拍的东西了,咱们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艾阳抿嘴一笑,容重言现在是越来越爱脸红了,最初他们在一起,容重言脸红那是小男生害羞,后来处的久了,亲密的时候也多了,容重言脸红,照艾阳这个老司机看,绝对是脑补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自己把自己给烧得了,“透气啊?那可不行,我答应了伯母要帮忙的,自然得有始有终才行,你出去吧,我等着结束了帮忙收尾。” 容重言幽怨的看着艾阳,在椅子底下捏了捏她的手指,“这里头太热了,呆时间长了不好,你陪我出去喝点儿东西,那边有休息室啊。” 容重言的声音低低浅浅的,如果耳边呢喃,艾阳噗嗤一笑,在不远处尹曼如的眼刀中挽起容重言的手,勉为其难的站起身,沖身边的汪夫人道,“伯母,要不要一起出去喝点儿东西?” 小两口想说悄悄话呢,自己凑什么热闹啊,汪夫人沖他们摆摆手,“我跟马太太说话呢,你们去吧,重言照顾好小艾。” …… 才拐到无人的走廊,容重言就一把抱住艾阳吻了过来,他这几天忙的昏天黑地的,就算是知道艾阳在沪市,等他忙完,夜已经深了,他不忍心过去打扰,两人近在咫尺,偏又跟隔着一条银河一样。 艾阳也想容重言了,当他的气息扑过来的时候,也不忸怩,攀上他的肩头热烈的回应他的吻,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容重言才把艾阳搂在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轻哼道,“见你一面也太难了。” “你忙我也忙嘛,”艾阳用力抱了抱容重言,刚想从他的怀里出来,就听到一阵呻/吟跟喘息声,艾阳失笑,看着紧闭的休息室大门,这一墙之隔,那边的战况比她跟容重言可要激烈的多,估计这是在动真格了,“咱们走吧,你不是渴了吗?” 门内的声息实在太肆无忌惮,容重言也听到了,他皱了皱眉头,轻咳一声,拉着艾阳准备离开,“走吧。” 他腿才抬起来,就被艾阳勐的往后一拉,“快躲起来,有人来了!” 而且听脚步声还是气势汹汹的那种!“是沖这儿来的!” 艾阳直接推开安全门拉着容重言躲了进去,“咱们先看看,要是闹大了,你就出去控下场哈,今天的义卖伯母可是花了大心思的,不能叫这些人给搅和了。” 容重言探头往外看,“那还不如我现在过去跟里头的人说一声,”在闹剧发生之前把火给浇灭了,不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只怕等容重言过去,刚好被一起堵屋里,到那个时候传出去的话只会更难听,“别呀,看看是谁再说,”艾阳觉得里头的声音多少有些耳熟,却又不想不起来是谁,所以才想看一看,“你也叫我见识一下沪市上流社会纸醉金迷掩盖下的男盗女娼嘛!” 这丫头可真够损的,容重言正准备说话呢,就看到田雅芬跟尹曼如人领头过来,“是田雅芬跟尹曼如。” “还有郑嘉惠叶兰安,咦,白涟漪也来了,哈,顾励行也过来看热闹了,我知道了,里头肯定有一个是郑允山!”能集齐白涟漪跟田雅芬,那只有郑允山这个渣男了,“走吧,容爷表现的时候到了。” 容重言苦笑一下,这都什么嘛,义卖眼看接近尾声,就剩下大家照个相发新闻了,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这是给小报记者们送菜呢! “尹小姐,田太太,”容重言快步过去,看着脸色铁青的田雅芬,“有什么事吗?” 田雅芬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你让开!” 容重言笑了笑,“拍卖已经结束了?这么快?”他尽量拖延时间,希望开门的时候,里面的场面不至于太难看。 尹曼如冷笑一声,她不需要给任何人面子,尤其是在整个沪市都心知肚明,容重言是尹家看中的乘龙快婿的情况下,容重言还敢弄了个弃妇当宝贝儿,她更不需要给容重言面子了,“怎么?容老闆什么时候还给人瞭梢把风了?” 容重言轻咳一声,“尹小姐误会了,我也是过来透透气,没想到大家想到一处去了,” 他伸手拧开房门,“几位小姐请。” 顾励行也是闲着没事,看到有人悄悄跑到田雅芬那说了什么,之后尹曼如几个就愤然而起,他才看戏不怕台高,跟着出来看热闹的,没想到还能遇到容重言,“重言不简单啊,真真是长袖善舞,什么人都搞的定。”
第179页 说完手插在裤兜里,也不往休息室里进,只站在门口,反正里头是什么事他大概也猜的出来,比起里头的热闹,他地艾阳的兴趣倒更浓一些,“李小姐也在啊,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场戏挺精彩的?” 上流社会文明人又怎么样?其实内里也不过是脏烂臭,比他们这些江湖上行走的能高贵到哪里去?顾励行不相信艾阳看不透这一层。 艾阳微微一笑,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样子,“你们都在这儿站着干什么?”她探身儿往里头看了一眼,“怎么这么多人?” 屋里头田雅芬正一脸失望的看着郑允山跟另一位小姐,确切的说,这不是位小姐,而是今天来参加义卖会的一位姓贾的老闆的姨太太,她真是连质问跟斥骂的力气都没有了,现在她的耳边只有艾阳说过的话,难道她的一生,都要跟这些女人抢男人吗? 白涟漪笑着走过去,“允山你怎么样了?”她来的时候就发现郑允山跟这位杨姨太暗中眉来眼去了,没想到上个洗手间的功夫,两人就扎到了一起,可真够急不可耐的,但她现在是郑允山的人,不能在这儿拆郑允山的台,只有这样,才能压倒田雅芬。 她过去在郑允山额头上抚了一下,沖一旁的郑嘉惠道,“七小姐不知道,允山今天不怎么舒服,还硬是陪着我过来了,刚才在大厅里的时候,允山说有些闷气,也怪我了,应该陪着他出来的。” 艾阳心里一嘆,跟白涟漪一比,田雅芬的手段根本不够看啊,就听尹曼如冷笑一声,“确实是怪你了,当人姨太太的,老爷不舒服了,自己还不跟出来服侍,这不,倒是劳烦了贾老闆的姨太太了,” 她推了一下呆立着一言不发的田雅芬,“走吧雅芬,你过去跟贾老闆道个谢,白姨娘也别干站着,跟你们太太一起过去,顺道儿再跟人家的姨太太好好请教请教,怎么服侍男人,你看就这一会儿功夫,郑二少满面红光的,一点儿都不闷气了吧?” “哈,”艾阳在后头直接笑出声了,见大家都转过头看她,她忙捂住嘴,“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觉得尹小姐说的太好了,” 她看着面色苍白紧抿着嘴唇的田雅芬,“不过我觉得我刚才说的也挺好的,这不,转眼就叫我言中了,是不是啊尹小姐?” 尹曼如轻嗤一声,“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啊?有那么可笑吗?” 艾阳重重的点点头,“有,真的很可笑!” 希望她的笑声让这些女人明白,人不应该自己把自己作践成别人的笑料。 容重言无奈的抚抚艾阳的发顶,“二少既然没什么事了,大家都回去吧,我记得二少还拍了一幅画呢,一会儿大家一起合个影,田太太跟郑小姐都是善荫会的干事,对会里的流程都很了解,将来这笔善款的去向跟用途,会里会详细的向各位善心人士汇报的。” 郑嘉惠感激的看了容重言一眼,田雅芬跟尹曼如一动,她就猜到是因为自己这个不省心的二哥了,所以才拉着叶兰安过来,想着能劝住脾气暴躁的二嫂,不要把事情闹大了,毕竟这些天郑家在小报上出现的次数太多了些。 可没想到容重言半路出现,帮着哥哥把事情给遮掩过去了,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在做什么,但起码起来的时候,场面没有那么难看,“是啊,咱们还是快回会场去吧,一会儿汪夫人找不到咱们,” 郑嘉惠走到田雅芬跟前拉住她的胳膊,“嫂子,咱们过去吧,别跟那些人一般见识。” 田雅芬回头看着艾阳,“李小姐眼里,我是不是跟‘那些人’没什么两样?” 艾阳目光平静的回望田雅芬,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你是什么样的人不是由别人决定的,是由你自己来决定的,别人一错再错,不是你也要跟着错下去的理由,我觉得人都应该选择更自由更快乐的生活才对,而不是把自己束缚起来在小圈子里自怨自艾,甚至自己把自己逼疯。” 能泼人硫酸,田雅芬也是个行为激烈不计后果的人,如果再这样下去,她只会被这种不值得留恋的婚姻拖的越来越偏激,行为越来越激烈,但是何苦来呢?换个男人不就行了? 艾阳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一拉身边的容重言,“走吧,咱们出来的时候不短了,伯母该着急了。” 第64章 汪夫人见艾阳跟容重言回来, 长吁一口气,这一会儿的功夫,忽拉拉走了一片,她生怕新年的第一年义卖又出什么差错了,“没什么事吧?” 容重言拍了拍汪夫人的手臂, “没事的,就是有点儿小误会, 跟咱们没关系, ”他看了一眼挽着田雅芬回来的郑嘉惠, “人都回来了, 没事了。” 汪夫人也看到田雅芬了,再看看同样沉着脸的几位小姐, 现在这个时候她也没办法细问, 而且虽然郑嘉惠跟田雅芬都在善荫会当干事, 但她们这种组织就是凭心做事的, 又不发工钱,她对她们也没有什么约束力跟要求,“没事就好,唉,这些孩子们啊!” …… 等义卖会圆满结束, 大家合影接受过採访,汪夫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她远远的看着同尹曼如一起往大厅外走的田雅芬, “雅芬没事吧?”
第180页 艾阳正准备帮着善荫会的干事们做最后的扫尾工作呢, “没什么大事,叫重言跟您说吧。” 让他跟自己母亲讲这种八卦,容重言没好气的嗔了艾阳一眼,见她抱着帐本跟其余几位小姐凑在一起准备对帐了,笑道,“还不是郑二少老毛病又犯了,不知道怎么的跟贾老闆的姨太太凑到一起了,叫人撞了个正着,还好没闹起来。” 汪夫人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刚才看大家的神色她就大概猜到了,“这个郑允山也是的,怎么那么不成器呢?雅芬脾气是不好,但当初也是他千求万求追回来的,这人一娶到家里,就扔那儿不管了,这都什么事嘛?” 尤其是才得了一个白涟漪,还能在拍卖会上跟别人的姨太太搅在一起,“以后再善荫会的帖子不往郑家送了。” “那可不行,郑小姐跟田二少奶奶还在善荫会呢,”容重言笑了笑,汪夫人主持的善荫会,当初就跟郑夫人还有叶家夫人一起搞起来的,但叶夫人人软弱,也就挂了个名,郑夫人家里人口多操心的事多,所以汪夫人才被推成了主席,不让郑家人参与,那就是一句气话。 “你郑伯母什么都好,就是没把孩子给教好了,”汪夫人摇了摇头,郑老闆自己就是个风流人物,家里姨太太来来去去足有十来个,儿女成是两只手数不过来,郑夫人成天跟这些人磨牙斗气,自己生的孩子都疏忽了。 “这都是他们自找的,妈您看个热闹就好了,反正郑家几年都得闹上这么一出,”容重言现在都开始考虑跟郑家的合作是不是要慢慢减少了,如果郑家几兄弟一直都这么个德性,郑家离走下坡路的时间也不远了。 “我是心疼你郑伯母,”汪夫人轻嘆一声,“算了,别人家的事咱们也真的管不了,可怜了雅芬那孩子了。”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好好的姑娘嫁错了人,生生就给毁了。 容重言倒觉得没那么严重,“这得看田二少奶奶怎么取捨了,”如果能像安梅清那样,觉得不合适了,立马离开,最起码不用再为不值得的男人伤心。 容重言转头看着跟几位小姐凑在一起,一脸认真的艾阳,艾阳就是一个决绝的人,不论是在安梅清的事上,还是田雅芬的事上,她的态度都是决定的,绝不会为一份有瑕疵的婚姻妥协,“小艾刚才还把田二少奶奶说了一顿呢。” “小艾?这孩子,”汪夫人不贊成的摇摇头,她们这些有年纪的人,秉持的态度就是别人家的事自家少掺和的好,“她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那倒没有,不过小艾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容重言低头笑道,“以后我得离那些小姐太太们远一些,可不敢招她生气。” 自己这个儿子真是一点儿志气都没有,汪夫人嗔了容重言一眼,“你离的还不够远啊?不过小艾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也不是个没心胸的,如果她真的哪天不理你了,那你肯定是真的犯了错了,妈可不帮你!” …… 顾励行也在跟续夫人讲自己看到的一切,“我真是没想到,呵,这些名门望族,也比市井百姓人家好不到哪儿去,甚至根本还不如他们呢!” 续夫人无奈的笑笑,“不管是贫富,人都还是人,品性是不以贫富论的,说起来,郑家的教养也确实差点儿,以后你也要以郑家子弟为戒,那样的人家,兴旺不了几代的。” 兴旺兴旺顾励行不在乎,他更关心的是这次建机场据说郑家人也有参与,相对于叶家那个精明强干的叶致宁来说,郑允山这种荦素不忌的才对他的胃口,这样的人才好接近跟下手不是? …… 艾阳没想到她回了趟信河检查新厂房的进展,回来就看到田雅芬的离婚申明已经登在了申报上,艾阳看着报纸上的申明,惊讶的看着容重言,“没想到啊。” 田雅芬还是有些气性的。 容重言拿过报纸看了一眼,“郑允山比他的几个兄弟有出息点,就是在女色上百无禁忌了一些,报纸上的东西也不必尽信,田家不过是给郑家点儿颜色看看罢了,”这次建机场的项目,田家也想分杯羹,郑田两家的牵扯深着呢,哪是一个女人就能左右的? 艾阳呃了一声,在男人眼里,看到的更多是策略,但艾阳却觉得,这里头更多的是田雅芬的态度,不管田家到底怎么打算,田雅芬登报,也是她的一种态度,郑允山这样的人,也该给他一点儿教训的,真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围着他转,希望得到他的垂青? “你们说的机场怎么样了?你这阵子不是在忙这个吗?”艾阳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个了。 容重言嘆了口气,“也不一定,时局瞬息万变,这阵子东北郭帅跟陆帅还有南边几家频频见面,北平方面只怕是顾不上建机场了。” 艾阳挑眉,“他们频频见面做什么?不服北平这个老大?” 容重言讶异的看着艾阳,她的敏锐总是出乎他的意料,“你怎么这么想?” 艾阳耸耸肩,“这不明摆着,还用想啊?如果都听老大的,几个小弟悄悄见什么面啊?不怕老大生气?搞关系也得去跟大哥搞吧?”
第181页 现在的时局,明摆着所谓的北平政府就是几方妥协的结果,现在其他几家回过味儿来了,不想听你的安排了,北平政府就尴尬了。 容重言笑着抚了抚艾阳的头,“确实是这样的,所以机场的事就要波折一些了。” “松沪军是怎么想的?”不弄机场?那怎么行?现代战争空军可是大杀器啊!艾阳坐直身子,“你跟松沪军的人不是关系很好吗?” 柏家好像是松沪军高层哈,“你不能说服松沪军,就算是北平政府不干了,陆督军自己来啊,有只属于自己的空军,那可是天下无敌了!”艾阳睁大眼睛,“我这几天成天看这些新闻了,好像说东北那边已经有空军了?” 她目前并不清楚陆士珍的政治主张,反正这些能登在报纸上的“主义”,军阀们未必会真的去实施,但她生活在沪市,沪市周围有一支强大的军队,那才是最安全的,不然打起仗来,她带着大家跑吗? 容重言看了艾阳一眼,这个她都知道了,但东北那边的飞机大多是列强所赠,陆士珍别看守着江浙,却没有东北那边的眼光,不但建空军,还办军校盖大学,而陆士珍却只要抢地盘,然后盖别墅,建陆氏祠堂,光宗耀祖。 “建空军不是说话的事,我跟郑叶两家这几年也给松沪军捐过两架飞机,南洋那边的江浙乡党,也曾经捐过,不过并没有发挥多少作用,要不是去年陆督军跟吴大帅争皖南的时候,被吴大帅的人从飞机上对地扫射跟投弹轰炸,吃了大亏,也不会想着发展空军,但陆士珍这样的人,想建属于自己的空军,偏偏还捨不得出钱,把压力都转嫁到他们这些商人身上。 不过也好的很,给了他插手军政的机会。 想到这里,容重言微微一笑,“放心吧,就算是出再大的问题,松沪军也会建自己的空军的,陆督军不乐意,但柏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他了解柏广立,爱国心有,眼光的眼界同样不缺,他们花钱花心力建起来空军的话,柏广立是不会捨得落入陆士珍手里的。 艾阳对容重言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那我等着将来坐沪市机场的航班了。” 还航班,民用还是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容重言一笑,“好啊,等将来我就成立个航空公司,你想去哪儿都行!” 艾阳托着下巴,“我虽然不太懂你说的那些,但是吧,从我开始做生意建罐头厂的经验来看,” 见容重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艾阳嘴一扁,知道他是在小瞧自己,“你别笑啊,一通百通懂不懂?你听我说完嘛!” 她不知道容重言对这种事的经验到底有多少,尤其是他的合作对象还是手握兵权,目前来看还野心勃勃的柏家,艾阳总想提醒他一下,“我觉得做史无前例的事,最困难了,因为你没有经验可以借鑑,也没有现成的路子让你跟着走,就像现在,我觉得比你们有多少架飞机,更重要的是你们得有飞行员吗?之后才是机场跟飞机,还有地面的养护维修,上次我看家里的车坏了,一问才知道,全沪市会修汽车的都没几个,飞机呢?恐怕见过的人都没多少吧?” 好多事情等发生了再去解决,不如一开始就做好准备,而且比起容重言其他的生意,艾阳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个了,“你们的机场赶紧建啊,我想学开飞机。” 才刚觉得自己的小女友不是一般人,看问题很长远呢,没想到后头就是这么一句等着她,“那你有得等了,前两年有学生陆续出去国外深造了,” 想到这个,容重言还有些后悔,“不过都是东北那边的,比起他们,咱们起步的太晚了。” 艾阳横了容重言一眼,“瞧你这话说的,东北不是华国的?谁去学不是学?”真是一点儿大局观都没有! 容重言被艾阳一本正经教训他的样子逗的一乐,“是是是,是我错了,以后再不会这么想了。” 南边陈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东北派出来的留学生还没有归国呢,陈家的人就过去了,现成的挖过来为己所用,比现在派人出去可要快的多,不过陈家的做法,肯定是要得罪郭家的,容重言摇摇头,“广立兄其实已经在小规模的做这些事了,还请了e国的教官过来,咱们的人,咱们自己培养。” 当然,挖人也不是不能做的,就像艾阳说的:要有大局观。 “好吧,原谅你了,”艾阳很配合的点点头,“以后注意哈。” 容重言正要点头表示受教,就见续贵生匆匆进来,用眼色示意他出去,容重言摇摇摇头,“贵生叔有什么话在这儿说就好了,以后有事不用瞒着小艾。” 续贵生之前还曾认为艾阳跟容重言根本不般配,搓和他们只是汪俊生一厢情愿,没想到不但搓和成了,而且容重言明显是要把艾阳当容家的少夫人来看的,确切的说,少夫人都不足矣形容艾阳在容重言心里的地位,毕竟汪夫人可是从来不过问容竹卿跟容重言在外头的事的。 “咳,是这样的,我们的人今天收到消息,丁佩蓉跟柳长英都死了,”续贵生没想到顾励行手脚这么利索,“他们才一到港城就遇到了劫匪,丁太太抱着首饰匣子不肯给,被扎了一刀,抢救无效……”
第182页 丁佩蓉还是死了,艾阳嘆了口气,“柳长英呢?” “姓柳的也不是东西,看到有人抢他们,自己先提着箱子跑了,被人追上砍了十几刀,”这种遇到事把女人丢下的男人,死不足惜,续贵生说起来还觉得挺痛快的。 “顾家那边也收到消息了吧?”容重言哼了一声,顾千山不会傻的认为真的是丁佩蓉不走运吧? …… 顾千山当然不会认为是丁佩蓉不走运,他都不用问,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他躺在烟榻上看着满脸是泪的小儿子,“你母亲的尸首我已经叫那边的朋友帮着料理了,她既然不愿意回沪市,就在那边入土为安吧,你嘛,” 顾千山轻嘆一声,“这几天我派人送你到港城去,你母亲的丧礼总不能连个孝子都没有,等办完她的丧事,我叫人在那边找个学校,你就在那边读书吧,不要再回来了。” 顾励信抬起头,“父亲?这怎么行?我听说港城那边穷的很,什么也没有!” 他到那边怎么过日子?他才不喜欢读书呢!“还有,我听人说,我妈根本不是遇到劫匪,是顾励行,是他杀了我妈!父亲你要给我妈报仇!” 顾千山冷冷的看着顾励信,“给你妈报仇?我们已经离婚了,她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我凭什么为她报仇?有人杀了你的母亲,你不想着为她报仇,却来找我?你是不是顾家的儿子?” “我?我什么都不会,”顾励信讶然的看着顾千山,他是叫自己去杀了大哥?他怎么能斗得过大哥呢?“我不行的。” 顾千山恶狠狠的盯着顾励信,“不行就躲起来夹着尾巴好好活着,难道你也想死吗?去吧,去港城老实呆着,每个月我都会叫人打钱给你,如果你有心当个孝子,想给丁佩蓉报仇,我也不拦着你,但我不会帮你,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去港城学好本事了再回来!” 看着浑浑噩噩的顾励信被下头人拉走了,顾千山长嘆一声,抓起烟榻一旁的电话,拨出那个他知道,却从来没拨过的号码。 …… “顾千山找你干什么?”容重言从外头回来,艾阳问道。 前两天顾千山打电话过来,约容重言在法租界见面,艾阳不放心,装作回了信河,却在容重言去法租界的时候悄悄跟着,没办法,法租界是顾家的天下,容重言在那儿出了事,顾家人也照样能逍遥法外。 容重言安全回家,艾阳才抽身离开,之后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过来问情况,唉,活的还真不是一般的累。 容重言也不瞒她,“顾千山求我看在身上流着他们顾家的血的情分上,保一保顾励信,照他的话说,顾励信怎么也是我的弟弟。” 艾阳歪头道,“那你答应了?” 就算是顾千山不求他,容重言也是会帮一帮顾励信的,“嗯,我答应了,但我不能保证顾励信自己在港城不作死,毕竟他一个大活人,非要往邪道儿上走,谁也拦不住不是?” “那顾千山有没有许什么好处给你?”艾阳含笑看着容重言,他可是生意人,不赚钱的生意可不能做。 容重言失笑,“你呀,” “怎么了?你别跟我说你念着父子情啊,他没管你还把你送人了,就别拿父子情说事,”艾阳最看不得的就是有些人,就出一颗精子,就想在孩子跟前当大家长,恨不得用父权来压制孩子一样,其实呢,他们心里从来都没有亲情,孩子也只是“一时爽”的产物。 容重言见艾阳一脸认真的瞪着他,伸手在她鼓鼓的脸颊上抚了一把,“沪西机场那边有一块地是顾千山的,那是他给我的谢礼,刚才我已经过户了。” “那还不错,估计顾励行知道了,非吐血不可,”艾阳这下满意了。 顾励行可不是吐血了?他才跟郑允山搭上关系,也亏得田雅芬发了声明,郑允山这时候跟个过街老鼠一样,他伸出去的橄榄枝无疑就是救命稻草,顾励行要跟郑家一想,入股沪西机场,无疑是给因为得罪田家,在这场竞争中处于弱势的郑家插上了翅膀,有了顾励行的洪门势力,郑家人财样样不缺,尤其是他还听顾励行含蓄的说了自己跟尹洋的九姨太合伙做生意之后。 可现在顾千山在做什么?把沪西的地过给了容重言?“为什么?他姓容的!” 顾千山慢悠悠的放下烟枪,“他是姓容的,如果不是当年我狠心把他送走,他还是姓顾的,他是我的儿子,难道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应该给他点儿东西?就算是做生意吧,当初把他送给容大哥,我换到了容大哥的支持,才在法租界建起了丽晶大戏院,斗倒了长青帮,怎么?给重言一块荒地也不行?” 是的,现在的沪西是荒地,除了驻军可以说是人烟稀少,但如果建了机场可就不是了,尤其是在顾励行希望能跟军政这些人打好关系的时候。 那块地他不要,也可以拿来做人情的,没想到却被顾千山抢先一步,给了容重言! 他失望的看着一脸无辜的顾千山,“父亲,你当初真的应该把我送走,哪怕不是送到容家,随便送到任何人家里都成,为什么非要留下呢?”留下他,又不把他当儿子,心里只想着另两个,把他辛苦打下来的江山随手就送给了别人,“你留下我,可你把我当成儿子了吗?!”
第183页 …… “爷,还有一件事,”何林见顾励行从顾千山房里出来,赶紧跟了过去,“二公子被老爷子送去港城了,说是由二公子亲自给丁佩蓉主持丧事。” “送去港城了?人呢?已经走了?”顾励行停下脚步,顾千山的分产协议已经在租界的律师行签过字了,他是每年都要往顾励信名下过帐的,原本他想的是,顾励信有个那样的母亲,有什么资格再来分顾家的产业?可现在好了,顾千山不但分了家产给他,还一副生怕自己要了他小命的样子,“随他便吧,有本事他永远别回沪市!” “还有,大剧院影业公司那边,要抽资金投到机场上去,这几年是没有赚头的了,你明白?” 何林肯定的点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下去说一声。” 第65章 艾阳没想到传说中已经要崩了的几家, 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翻脸掏枪,而是汇聚在沪市,共同讨论起国家的发展来。 “北平政府的人胆子也挺大,他们不知道松沪军的打算?”这些天的报纸上已经是山雨欲来了,松沪的陆大帅, 跟曾经的对头陈大帅来往频密,又频频向东北的郭大帅抛媚眼, 目的是为了对付吴大帅以及他背后的北平政府, 大家已经不乐意再听这个挂名政府的指挥了。 容重言一笑, “北平政府的意思是, 国难当头,大家能坐下来谈一谈还是谈一谈的好。” 听说三家要联手, 北平政府有些急了, 他们也不想手下坐大, 但打的是逐个击破的主意, 没想到他们跟松沪军才开始小摩擦,那边陆士珍跟陈大帅可抱起团儿来了,还要勾搭上东北郭家。 “北平来人了,沪市政府要在华阳大饭店举办欢迎酒会,晚上你陪我一起去, ”容重言说明来意。 艾阳点点头,这些人顶多都是在小说里一闪而过, 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没想到自己的到来, 让他们一个个都鲜活起来,既是这样,那她就得过去见见真人了,“好吧,”她看着桌上的大盒子,“你给我准备的?” 容重言带着艾阳出席,也是希望把艾阳正式带进沪市的上流圈子,他的小女友比那些所谓的名媛一点儿都不差,当然要骄傲的带在身边,“你先试下,如果不喜欢,我叫人再拿几套过来?” 艾阳打开盒子,看着里头的旗袍,“不必了,这样就挺好的,”今天这种场合,政治意义大于一切,她过去也是看风向去了,没必要搞什么“艷压”。 …… 欢迎晚宴就如容重言所说的那样盛大,几乎整个沪市的达官权贵都出动了,不但如此,由沪市市长关耀宜夫人主办的少年合唱团还为大家表演了小合唱助兴,艾阳看着钢琴前端坐的尹曼如,没想到这位嚣张的小公主还有如此乖巧骗人的一面。 “尹小姐是关市的干女儿,深得关市长跟关夫人的喜爱,”郑嘉惠走到艾阳身边,一边轻轻鼓掌,一边小声跟艾阳介绍。 艾阳用余光看了一眼郑嘉惠,她今天是作为顾励行的女伴来的,难不成这是要当顾太太的节奏?“是吗?那尹小姐可真是好命了,” 有个当指挥使的亲爹,再认了个当市长的干爹,就是不知道这亲爹跟干爹翻脸的时候,她要哪一个爹了? 艾阳脑子时灵光一闪,目光落在正凑在一起小声说话的尹夫人跟关夫人身上,如果尹洋跟关耀宜不打呢?可到底是谁投了谁呢? “可不是么?尹小姐是咱们沪市最好命的小姐了,”郑嘉惠微微一笑,容重言是沪市小姐眼中的金龟婿,虽然尹曼如似乎也有几分兴趣,但她身边男朋友数不胜数,也从来没有表示过对容重言有志在必得之意,郑嘉惠以为凭着郑家的家世,她是有机会问鼎少夫人之位的, 但前些天义卖会一结束,尹曼如就放话了,说她非容重言不要! 这下沪市的小姐们都傻眼了,她们是没把艾阳放在眼里,但是艾阳的相貌谈吐还有和汪续两位夫人的互动长眼睛的都看见了,这妥妥的就是要入主容家的架势啊! 虽然心里不服气,可没有得到过也谈不上失去,而且左右胜利的那个是艾阳,也不是她们之中的某一位,大家也都默默的接受了,再细究一下,除了沪市那些老牌家族之外,新兴的几家,对门第看的也不算是那么重,娶当红名角当正室的也不是没有。 可尹曼如这是做什么?在大家都知道谁是未来容少夫人的时候,突然宣布她看上容重言了?你早干嘛去了?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郑嘉惠都在暗暗庆幸自己没有把对容重言的心意表现的太过明显,不然就沖尹曼如跟她们宣布的时候那恶狠狠的姿态,都不会给她这个暗恋者好果子吃。 知道自己跟容重言彻底没可能,郑嘉惠干脆接受了二哥的建议,试着跟顾励行来往一下,虽然顾励行是洪门的帮主,身份有些上不得台面,但洪门有钱有势,如今又跟郑家在谈合作,如果他能生意能转上正途,倒也不失为一门好亲事。 想着尹曼如的话,郑嘉惠都有些可怜起艾阳来了,再漂亮又如何,再能讨汪夫人欢心又如何?对手是尹曼如,是个男人都知道要怎么选择,就算是容重言对艾阳一片真心,但在尹家的势力跟前,那真心又算得了什么?
第184页 “今天白涟漪小姐可真漂亮,我二嫂脾气太硬了,那么一闹,岂不是给白小姐腾地方了吗?”郑嘉惠看着坐在自己大嫂身边的白涟漪,因为在义卖会上“出色”的表现,加上田雅芬公然跟郑家撕破了脸,回了娘家,白涟漪是越来越讨郑家人的欢心了,艾阳倒可以跟着白涟漪学一学,“其实女人嘛,虚名有时候并不是那么重要,只要男人的心在自己身上,比什么都强。” 艾阳好笑的看着郑嘉惠一眼,这丫头一直对自己有一种隐隐的敌意,原因艾阳也很清楚,就是容重言那小妖精惹的祸,但这会儿又来摆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样子,“我听懂了,你的意思是顾老闆娶不娶你都无所谓的,只要他的心在你身上,啧,郑小姐真是太自信了,闲了多看看小报,顾老闆要是把心放在女人身上的话,那一颗心得剁和稀碎,不然都不够分的。” 艾阳抬头看了一眼陪在郑嘉惠身边的顾励行,“顾老闆说是不是啊?” 顾励行抿嘴一笑,苦着脸道,“我这个人最识相了,小姐们聊天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插嘴的,不然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其中一个,不过从我个人而言,我觉得大家闺秀跟小家碧玉最大的区别,就是心胸跟见识上头了,” 他轻轻在郑嘉惠胳膊上拍了拍,用行动告诉郑嘉惠,自己是站她这边的,这种大度的的正室,哪个男人不喜欢呢? 艾阳撇撇嘴,“大不大度跟出身受教育程度有半毛钱关系?不过是这个女人在不在意这个男人罢了,如果不在意的话,随他去啊,你可以找娇花,我就去找嫩草,只要是两家联姻不倒,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的事罢了,是不是呀郑小姐、顾老闆?你们如果结婚了,那一定会天长地久的。” …… 合唱团的表演完了,大家都站起身给小朋友们鼓掌,尹曼如从钢琴前站起来,傲然沖四周点了点头,提裙走下台,她姿态优雅的走到正跟柏广立说话的容重言身边,“重言哥,我弹的怎么样啊?” 容重言正跟柏广立小声说着他们兵工厂的事呢,没想到尹曼如弹完了琴,不去找尹洋求表扬,却跑到他这里来了,看着柏广立脸上不怀好意的微笑,容重言轻咳一声,“挺好的,可能尹小姐这阵子太忙了,疏于练习,指法有些生涩了,不过没关系,大提琴配合的挺好的,孩子唱的也好。” 尹曼如恨恨的瞪了容重言一眼,旋即脸上绽放出委屈的表情,“广立哥你看重言哥,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我都练了好久了,大家都说我弹的好呢,到他这儿,就会损我!” 柏广立尴尬的笑笑,“重言这个人说话太直,曼如小姐别往心里去,而且,”柏广立横了容重言一眼,“重言从小就跟着家庭老师学西洋乐器,他是行家,他的意见肯定是十分中肯的。” 这个死柏广立,尹曼如扁扁嘴,“是吗?我小时候不在沪市,不知道重言哥还精通西洋乐器,那你一定擅长钢琴了?要不改天我去找你,你好好给我指点指点?” 容重言脖子一阵儿发烧,都不用回头,他就知道是自家小艾盯着他呢,早知道就一直陪艾阳坐一起了,而不是没事找事过来跟柏广立聊天,“尹小姐有心提高技法的话,我可以推荐个老师给你,至于要我指点还是不必了,比起弹琴,我更擅长的是打算盘,” 想到这个容重言不禁面露微笑,艾阳夸过他打算盘的时候招指如飞花,漂亮的叫人移不开眼,“我也喜欢打算盘,”更喜欢打算盘的时候,艾阳看他的眼神。 尹曼如知道容重言不好打交道,不然早些年她就把容重言拿下了,但没想到他居然当众不给自己面子,尹曼如不由沉了脸,“容老闆真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我啊,不行,” 她嘟着嘴,“一会儿罚你陪我跳开场舞。” “啊?”容重言没想到自己都这么说了,这位尹小姐还不肯走,“尹小姐还是请别人吧,要不,”他看了一眼柏广立,“让广立兄陪你好了,广立兄在国外呆过好多年,舞跳的再好不过了。” 这是做什么?拿自己填坑?柏广立沖容重言直咬牙,“我老了,曼如小姐怎么可能看上我?到时候害的曼如小姐成不了今晚的华尔兹皇后,罪过就大了。” 又不是在欢场,皇后什么呢皇后?容重言更不肯跟尹曼如跳舞了,“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在呢,开场真的不能陪尹小姐了,我们家家法太严。” 要是他敢陪别的女人跳第一场,容重言不知道艾阳会怎么收拾他。 尹曼如再也装不下去了,一跺脚拧腰往正在跟北平政府来的官员谈笑风生的尹洋身边跑去。 “重言,你这可太不给人面子了,得罪了尹指挥使,可有你受得了,”柏广立没想到容重言会这么直接的拒绝尹曼如,他看了一眼正向他们走过来的艾阳,“你就这么认定她了?” 刚才来的时候容重言已经把艾阳介绍给柏广立了,当时他也就觉得这位小姐很漂亮,落落大方,不是外人想像的那样乡下来的小媳妇,但他没想到艾阳对容重言有这样的影响力。 容重言回身牵过艾阳的手,“是啊,我就认定她了。”
第185页 艾阳被容重言这么大方的表白弄的脸一红,装作没听懂的样子,“说什么呢?” 柏广立从侍者那边拿过红酒递给艾阳,“听说李小姐善酿果酒?” 艾阳道了声谢,“我不会,是厂里有善酿的技师,”她挺想问问柏广立,如今的时局还有松沪军的实际战力,只可惜两人关系不到啊! 柏广立对艾阳还挺有兴趣的,“我听广彬说李小姐对枪械极有天赋,还跟着他学过一次,不知道现在练的如何了?有没有兴趣改天一起去打靶?” 这个当然有,艾阳毫不掩饰脸上的兴奋之情,“好呀,重言带我去过两次沪市的靶场,”她有些遗憾的摇摇头,“我总觉得感觉不对,我在家里也弄了个简易的靶场,没事练一练,现在嘛,差强人意。” 差强人意?柏广立兴致盎然的看着艾阳,敢这么说,看来真的是有些水平了,“我真的很想知道李小姐基本满意的水平是什么样的?” 容重言无奈的笑了笑,“比你想像的要好,这丫头学什么都快的很,”不止是检械开车,容重言发现连算帐艾阳都速度很快,“她头脑很好的。” 真是一点儿都不谦虚啊,柏广立摇摇头,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这回真的是掉进去了。 “柏师长,我听柏团长说,你们松沪军也有几架飞机,还有自己的飞行中队?”几架飞机就叫中队,艾阳听说之后偷笑了半天,但几架飞机也是飞机,搁这会儿已经很厉害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跟重言去看看啊?” 是你想看看吧?柏广立这下真信了弟弟的话了,别人家的女孩子是衣服首饰,这会儿都三五成群儿的聚在一处,只有这个姑娘,盯着自己的眼神,就跟看见一块大肥肉一样,他可不认为是自己长的比容重言俊俏,“李小姐真的对飞行有兴趣?” “哈,我只是好奇,我在报纸跟画报上看了,那么大个铁傢伙怎么能在天上飞着还不掉下来?里头还坐着人?”艾阳眨巴着大眼睛,尽量让自己看着像个无知少女,“所以我想亲眼见一见,不然真的是不敢相信。” 容重言想要扶额,拜託不要装了好不好? 天天抱着一堆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枪械武器的书籍,还请了个沪市的学生过来给她当翻译讲解,说是要从理论知识上提升自己的是谁? 容重言觉得艾阳就是在胡来,但她自己挺开心,他就当她花钱寻开心了,也没有当回事,但她“苦读”了那么久,这会儿摆出一副“想不通”为什么飞机能上天的样子,真了为了见到实物,无所不用其极啊! 柏广立看着眼前的少女,她水汪汪的杏眼紧张的盯着自己,微嘟的粉唇紧张的抿着,仿佛自己说个“不”字,她就要立马哭出来,“行吧,过几天会过来几名飞行员的,到时候他们试飞,你们过来看看。” 容重言已经不能简单说是个商人了,没有哪个商人的手会伸到军工厂跟组建空军上头的,柏广立心里微苦,陆士珍没有眼光跟远见,他想做些事,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谢谢柏师长,”艾阳大大的松了口气,沖柏广立灿然一笑,“这样吧,我也不能没有表示,现在季节还不到呢,等过阵子,我送你们松沪军一批罐头,将士们生活条件苦,吃水果应该不怎么方便。” 这是答谢自己的?柏广立一笑,“好啊,那我先替大伙儿谢谢李小姐的慷慨了。” 艾阳对军人有着天然的好感,只可惜她现在能力有限,不然真的会给松沪军捐架飞机的,最好让她自己驾驶。 “那边怎么像是陈黎?”容重言看到大厅处人头攒动,定睛一看,居然是陈黎来了,“他怎么来了?” 陆大帅跟南边的陈大帅确实有了默契,真正的协议并没有达成,这会儿陈黎这个二公子怎么突然跑到沪市来了? 柏广立快步向尹洋方向走去,不管人家为什么来,陈二公子到了,他们这些地主自然得盛情款待。 艾阳扶着容重言的手臂往外看,“他来沪你们都没有收到消息?” 容重言面色沉重的点点头,连个招唿都不打突然过来了,这里头的蹊跷就多了,容重言也有些猜不透,毕竟南边离沪市太远了,消息传递起来还是需要时间的。 艾阳看见北平来的官员还有尹洋,关市长,柏广立几个快步向门口走去,没一会儿功夫,陈黎便被众星捧月一般迎了过来。 顾励行也在盯着这些人看,跟这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一比,自己这个洪门帮主真的算不得什么了,他心里不是不失望的,但又只能把这份失望隐忍下来,目光专注的看着正跟大家寒暄的陈黎,如今整个南方几省都在陈大帅手里,他的儿子,自己倒可以用心结交一番。 没多大功夫,关市长便向容重言招手,容重言含笑点了点头,低声向艾阳道,“我过去一下。” 艾阳松开手,反正这地方就这么大,她就算是站在外头,都听得见自己想听的声音,她摇着手里的扇子,找了个角落准备坐下来看热闹,刚才听着陈黎跟尹洋暗含机锋的话,这位尹指挥使,好像有些不一般啊。 艾阳刚坐下来,就看到郑嘉惠跟叶兰安携手走来,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这些女人们,大家相看两厌,当不认识不好么?容重言也没有请她们照顾自己啊?
第186页 叶兰安是故意过来找茬儿的,没办法,谁叫艾阳这阵子太嚣张呢?把大家心心念念想嫁的男人拢进了自己怀里,好像自己有多了不起一样,她就是要告诉艾阳,事情根本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对于容重言来说,她也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艾阳看着叶兰安翻飞的红唇,“叶小姐,是容重言让你过来告诉我,他要跟尹小姐结婚了,让我赶紧回自己乡下的庄子去吗?” 叶兰安正说的起劲呢,突然没艾阳打断,“啊?没有啊,我只是想提醒你……” “提醒就算了,反正你看着也没有多聪明,至于你要提醒我的事,也不是你一个姓叶的外人可以左右的,”艾阳好笑的看着一脸无奈的郑嘉惠,“你看人家郑小姐,一发现自己没戏了,立马改换山头,挑了顾励行,你呢?还没醒过味来呢?被人当枪很过瘾啊?无知!” 郑嘉惠没想到艾阳会扫射到她,“李小姐千万别误会,兰安没有别的意思,你来沪市也有一阵子了,应该知道曼如家里在沪市的地位。” 她苦涩的笑了一下,“就算是梅清姐在,也是要让着曼如一些的,曼如前几天已经公开说了,嫁人要嫁容重言,兰安也是因为这个,才好心过来提醒你一句,虽然现在是新社会,讲究自由民主,但沪市还是很老派的地方,婚姻大事,还是要父母之命的,兰安也是担心你。” “我跟她又不熟,她为什么要担心我呢?”艾阳不耐烦的摆摆手,“我知道你们的心思,对于你们来说,我不过是突然跑到你们这个‘上流圈子’的不速之客,没想到还居然抢走了你们眼中的金龟婿,把我踢出去,越落魄越好,才是你们最想看到的,什么过来提醒,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好心,你们只是来告诉我,有个有权有势,连你们叶郑两家都比不过的尹小姐看上容重言眼了,叫我麻熘儿滚蛋,别在这儿碍眼,” 艾阳一手托腮,懒懒的看着脸色越来越青的郑叶二人,“可是凭什么啊?且不说这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就在这嗨成这个样子,就算是有关系,你们叫我走我就走啊,那我多没面子啊?” 她晃晃杯中的酒,“如果你们真的是在关心我,那麻烦去告诉容重言,尹小姐看上他了,他是逃不出尹小姐的手掌心儿的,你们这些善良的人对我十分同情,所以在尹小姐没大发雌威要收拾我之前,赶紧让他放开手,给我一个安全的未来,去呀?圣母们!” “你,你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叶兰安没想到自己才说了几句话,就招来这么一篇冷嘲热讽,“嘉惠姐咱们别管她了,等她尝到了曼如的厉害就知道了!” 说完拉了郑嘉惠转身就走。 “柏师长看够戏了?”艾阳沖躲在光影里的柏广立一笑,她没想到陈黎跟容重言居然还是同窗,说起来她这位男朋友也是个宝藏男孩了,真的是知音遍天下。 第66章 柏广立看着斜倚在熘金高背椅上的艾阳, 在这种场合还可以这么放松,这丫头真不是一般人,偏这种随意的姿势由艾阳做出来,一点儿也不粗鄙,还给人一种智珠在握的感觉来。 柏广立想不通为什么在一个小姑娘身上会有这种错觉, 笑着向艾阳解释,“我只是路过, 路过, ”偷听女士们聊天, 可不是绅士该有的行为。 艾阳当然知道他是路过, 刚才几家一碰头,外人看着是其乐融融, 她这个顺风耳却听见的是刀光剑影, 陈黎似乎对陆士珍跟北平政府一直保持联繫颇为不满, 而北平政府来的人对陈黎突然出现在沪市也很是警惕, 两下交锋的结果,是北平政府的人拂袖而去,陈黎则跟没事人一样,拉着容重言叙起了往日的交情。 柏广立这是被尹洋派过去送北平政府的人回来,正好听见艾阳“侃侃而谈”。 这下他对艾阳真的要刮目相看了, 柏家在沪市也是老门老户了,歷史可以追溯到清初, 到了民国, 大家提倡男女平等了, 有条件人家的小姐,也开始读书上洋学堂,甚至出国去,但像艾阳这样的,柏广立还是第一次见,尤其是她的这番话,是沪市女子最不屑的“直白”,偏话里的内容又不是一个胸无点墨的乡间女子可以说出来的。 “你好像对重言一点儿也不担心?”柏广立拿了杯酒,笑眯眯的看着陈黎方向,这会儿在他身边的不止是容重言,还有尹洋跟他的女儿尹曼如,嗯,叶家跟郑家还有王家的女儿们也都跟过去了。 大家的注意力全在陈黎身上了,艾阳俯在椅背上看着巨形水晶灯下的陈黎,这种强光之下,如果她是陈黎,绝不跟容重言这样的男人站在一起,太伤自尊了,“你说这些人是不是瞎啊,看不出来陈二公子跟我们家重言一比,面如菜色瘦如弱鸡吗?” 怎么还个个冲着陈黎“biubiu”的放电? “咳,”柏广立一口酒差点儿没呛到肺里去,“你,你瞧你的用词。” 柏广立转头看了陈黎半天,失笑道,“陈二公子是南边最着名的贵公子,人们都说他面如潘安,才比子建,怎么到了你这里居然成了?” 不过叫艾阳这么一形容,柏广立再看陈黎的时候,还真是觉得他的脸色跟容重言真的没办法比,丰神如玉这样的词,用在容重言身上似乎更适合一些,陈黎叫容重言人压的,真的像是从乡下来的了,“陈二公子是陈大帅最喜欢的儿子,就是陈大公子也比不了的,他是一下了船就往这儿赶了,还未来得及洗去风尘。”
第187页 他想比过容重言,估计得在强酸里洗一洗,艾阳一口将杯中的酒干了,“那军事跟政务上呢?陈大帅是不是也听二公子多一些?”不是自己的男人,丑点儿挫点儿理所应当。 柏广立没想到艾阳会问这个,挑眉道,“李小姐对陈二公子有兴趣?” 艾阳知道容重言在松沪军里跟柏广立是一边的,他们一个有钱一个有枪,目标跟抱负又最接近,两人还是多年的交情,“我不是在猜陈二公子过来的目的嘛,”看陈大帅派来的人,就能猜出来陈黎过来的用意。 怪不得容重言把自己女朋友当宝贝一样,她确实跟平常的女子不同,这会儿会场里除了艾阳,未婚的姑娘们都有意无间的围在陈黎身边,想的是自己能不能飞上枝头,而艾阳,却在想他在这个时候到沪市的目的。 “我听广彬说你想去南边上军校?”柏广立看着被团团围住的陈黎跟容重言,索性坐下来跟艾阳聊天。 艾阳一笑,“跟柏团长闲聊,话赶话说到那儿了,我怎么可能去南边,还考军校,”艾阳摇摇头,这辈子她不想再听命于任何一个人了,现在这么活着,就挺好的,前提是某些人别老给她找不痛快。 柏广立嗯了一声,“随口说说就罢了,不然重言该不放心了,而且从军是件苦差事,不适合女孩子去做,”尤其是女孩子,牺牲跟付出就更大了。 艾阳一边跟柏广立闲话,一边留意听着陈黎那边的动静,看来自家这个财神爷,走到哪儿都那么招人喜欢啊,有钱就是好啊,想不被人注意都不行。 顾励行正在寻思着有什么机会也能到陈黎跟前露个脸儿,没想到一阵儿音乐声起,会场里的年轻男女们顿时激动起来,顾励行就见尹曼如挽起陈黎的胳膊,率先下了舞池。 顾励行沖身边的郑嘉惠伸出手,郑嘉惠抿嘴一笑,挽着他也往舞池走去,她临走还担心的往艾阳那边看了一眼,“不知道李小姐会不会跳舞?” 顾励行心里轻嗤,这些女人啊,一个比一个的会装,明明恨艾阳嫉妒艾阳的要死,脸上却偏偏要做出对她好,为她担心的样子,“这是容老闆考虑的事,咱们今天来了,享受当下就好,” 他看了一眼已经滑到舞池中央的陈黎跟尹曼如,“陈二公子怎么会到沪市来?” 郑嘉惠摇摇头,“好像陈二公子来之前并没有消息传过来,大家都很吃惊,不过么,” 郑嘉惠看着舞池里满脸都是得意的笑容的尹曼如,“曼如倒是极高兴的,她以前去过南边,听说跟陈二公子极为要好。” 一个没结婚的姑娘,跟一个男人“要好”,也就是尹曼如这样的会当成光荣的事四下炫耀了,顾励行心里不屑,“我刚才不还听你跟叶小姐说,尹小姐看上了容老闆么?” “那个呀,”郑嘉惠噗嗤一笑,“曼如就是个直率的性子,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了,不过她这个人还没有定性呢,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儿喜欢那个,当不得真的,”容重言再好,也不能跟陈二公子比啊! 就像她,如果有容重言,会要顾励行? 顾励行微微一笑,“我倒觉得未必,毕竟陈二公子是客,又怎么会在沪市久呆?而尹小姐是尹指挥使的掌上明珠,尹指挥使肯定也捨不得她远嫁的。” 是啊,她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陈二公子也是出了名的风流少帅,尹曼如除了有个当指挥使的爹之外,乏善可陈,陈二公子怎么可能娶她为妻?最终尹曼如转过头来,还要要嫁容重言的,“唉,那样的话,” 郑嘉惠看着已经在舞池里翩翩起舞的容重言跟艾阳,这个艾阳怎么什么都会呢,她挺了挺后背,把身体向顾励行靠得近了些,“李小姐就可怜了呢!” 顾励行的眸子中划过一抹精光,他不动声色的紧了紧手臂,这样郑嘉惠就整个在他怀里了,“嘉惠真是太善良了,不过你放心吧,重言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了,他是真心爱慕李小姐的,自然不会让李小姐吃亏的。” 一曲过后,不等顾励行过去找郑允山帮他介绍陈黎,陈黎已经走向容重言,“这位就是你的女朋友?” 陈黎一进来就注意到艾阳了,没办法,容重言跟他说着话,几次目光都落在艾阳身上,让他不注意都不能够,尤其是一见之下,陈黎不得不佩服容重言的眼光,这样的美人儿都让他给淘来了,“你好,我是重言的大学同窗,陈黎。” 艾阳伸手跟陈黎握了一下,“陈二公子,久仰。” 陈黎亲昵的拿胳膊撞了容重言一下,“果然是个标緻的美人,怪不得呢!” 他不等艾阳问,就哈哈笑道,“我跟重言一起在国外读书,我嘛,是各种聚会的常客,也喜欢结交知情识趣的女子,这个重言就不同了,每天除了读书,就是往家里写信,简直比咱们这儿的大小姐还规矩,刚才我一听说重言有女朋友了,舞都没心情跳了,就想着要来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姐,能打动我们重言的心。” 陈黎到沪市确实是带着任务来的,陈大帅不是居于人下之人,他们想做的是抛开北平政府,成立由陈大帅为主席的新政府,但这个目标并不是靠做梦就能实现的,起码松沪陆家,东北郭家,实力都不逊于陆家,想完成这个目标,陈家就要拉拢一切可以为他们所用的力量,尤其是松沪军的柏家,跟他们背后的实际支持者容重言,陈黎很谨慎,陈家既想借柏家的手拿下松沪军,却又不能让柏家做大,取代陆士珍跟他们抗衡。
第188页 这次陈黎就是收到消息,松沪驻军指挥使尹洋,一早就跟北增政府方面有了协议,他会带着自己的部属,向北平政府投诚! 这不但会让陆士珍腹背受敌,而且还等于彻底打乱了陈家的计划,他们要的可是陆士珍跟吴大帅在皖西的战争扩大,真正打起来,可如果这个时候尹洋投了北平政府,陆士珍必不会跟吴大帅在皖西纠缠,更恶劣的,如果尹洋跟吴大帅两面夹击,陆士珍下野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到那个时候,此涨彼消,陈家想对付北平政府,就更困难了。 只可惜他只有消息,却没办法拿出证据来,而且就算是告诉了陆士珍,沪市周围五万驻军都是尹洋的嫡系,只怕陆士珍也一时奈何不了他。 所以容重言跟柏家,对陈黎来说就十分重要了,能跟尹洋斗一斗的,就是柏广立了。 “不知道陈某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李小姐共舞一曲呢?”陈黎笑意殷殷的向艾阳伸出手,而一旁的尹曼如,则自动的站到容重言身边,等着容重言向她发出邀约。 艾阳抿嘴一笑,把手放在陈黎的手上,随着他走下舞池。 可尹曼如却没有等到容重言,她嘟着嘴瞪着容重言,“重言哥连第二曲都不愿意跟我跳吗?” 容重言点点头,“不好意思,我累了,想休息一下,尹小姐自便。” 看着容重言拿了杯酒找柏广立去了,尹曼如气的跳脚,“容重言你给我等着!” “尹小姐,不知道顾某可有这个荣幸,”顾励行好整以暇的走到尹曼如身边,弯下腰,“顾某仰慕尹小姐已久……” 尹曼如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顾励行,半天才矜持的把手放在顾励行手中,“走吧。” 顾励行心里不屑,面上却露出最迷人的笑容,“谢谢尹小姐肯给顾某这个荣幸,让顾某成了今天这个欢迎晚宴上最幸福的男人。” 尹曼如哼了一声,抬眼看着顾励行,却发现这个男人居然长的十分好看,确切的说,他有一种沪市那些洋派绅士们没有的锐利跟冷峻,而她交过的男朋友里,没有像顾励行这样的男人,“是吗?跟我跳个舞就能让你成了最幸福的男人?顾老闆的要求未免也太低了些吧?” 顾励行摇摇头,“不是顾某要求低,而是顾某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些奢望只会让人徒增烦恼,顾某不是蠢人,那些想了会让自己不快乐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藏在心里,永远都不去想。” “咯,”尹曼如被顾励行的话逗笑了,她随着顾励行娴熟的舞步轻盈的转身,“没想到顾老闆还挺幽默的,”关键长的也好。 顾励行一副十分受用的模样,“谢谢尹小姐夸奖。” 尹曼如抿嘴笑了,“那我再夸你一句,你的舞跳的也好。” “那顾某是否有幸再请尹小姐跳一曲呢?当然,是有尹小姐觉得方便的时候,”顾励行笑着握紧了尹曼如的手,女人他见得多了,除了艾阳跟安梅清,还没有他拿不下的女人。 …… “李小姐的舞跳的真好,”陈黎也在称赞艾阳,如果她不是容重言的女人,陈黎都想下手了。 艾阳微微一笑,“陈公子过奖了,我也是初学,是重言教的好。” “容重言教的?那可真是不简单了,”陈黎夸张的笑道,“李小姐,我刚才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重言可是我们同学之中,出了名的老夫子,他居然还会跳舞?我们学校的新年舞会,他都不参加的。” 说到这儿陈黎惋惜的一嘆,“可惜后来重言家里出事,没有完成学业就回来了,同学们每每提起,都替他感到遗憾。” 人家陈二公子都屈尊给自己这么大个面子了,她也不能不接招儿啊,艾阳一脸好奇,“原来陈二公子跟重言关系这么好啊,我还以为,” 陈黎挑眉,“李小姐以为什么?” 艾阳嘟嘟嘴,似乎很为容重言抱不平,“我还以为我们家重言有多不讨人喜欢呢,他在沪市好像朋友挺少的,也就跟柏家几位公子来往的多一些。” 如果尹洋真的跟北平那边有勾搭,柏家是最有可能取而代之的,而从目前的情势来看,容重言跟柏家似乎绑在了一条船上,当然,上船也是可以下船的,只要加重容重言身上的筹码,自然有人愿意过来“诚心”跟他结交。 陈黎哈哈一笑,“我跟重言在国外的时候跟兄弟一样的,唉,可惜当时时局太乱,他回来的也急,我竟未能陪他回国,”陈黎一脸的遗憾,“让他一人在沪市独木难支,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有愧于他啊!” 艾阳忙安慰道,“陈二公子不必如此,重言一直对陈大帅极为推崇的,他还跟我说过,当年陈大帅到沪市来,就住在共挽园呢!” 容重言还记得这些事,陈黎满意的点点头,“我听说共挽园是当年容董为汪夫人所建,被称为沪上第一名园,可惜我生不逢时,无缘欣赏园中美景了。” 艾阳笑道,“这又何难,改日陈二公子有空,让重言陪您在园子里转一转,汪伯母跟重言已经商量好了,要将共挽园捐出来办校,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可以徜徉其中。”
第189页 这事陈黎在南边也听说了,他甚至还听说容重言写信给他的部属们让帮着在南边请先生,“重言是个有大志向的,像他这样重义轻利,满怀报国之心的商人越来越少了,我有这样的兄弟,也是深感荣幸。” …… 一场舞跳下来,艾阳对陈黎的意思大概也摸的差不多了,不论是柏家还是陈家,对容财神还是极力拉拢的,毕竟钱能通神,而打仗最终打的也是经济。 陈黎刚把艾阳送回到容重言身边,还没顾上跟容重言接着聊呢,尹曼如就过来了,“黎哥,我给你介绍一位朋友,” 她饶有深意的看了容重言一眼,“跟重言哥也颇有渊源呢,”说完她一指顾励行,“顾老闆。” 顾励行沖陈黎伸出手,“顾励行,久仰陈二公子大名。” 跟容重言有渊源,还是姓顾的,陈黎笑着握了顾励行的手,“原来是洪门顾老闆,失敬,” 顾励行微微一笑,“草莽之人,让陈二公子见笑了。” 郑允山看到顾励行跟着尹曼如去见陈黎,也拉着妹妹跟了过来,“陈二公子不知道,励行对我们沪市建机场的事也很有兴趣。” 空军到底有厉害,陈黎是一清二楚的,他更清楚柏广立的雄心,“是吗?看来顾老闆跟重言是早有默契了。” 建机场是北平政府挑的头,但空军却是松沪军自己的需求了,这次北平政府有变,只怕也是看清楚了陆士珍的用意,才又在机场项目上拖延了,不过一个空架子政府,陆士珍要做什么,他们真的是管不了的,何况这里是沪市,有钱人多如牛毛,只要他们肯支持,一支空军,还是能够组建起来的。 顾励行看了容重言一眼,“让陈二公子见笑了,顾某也是想为国为民尽一份自己的心力。” 说的真好听啊,艾阳抿了口杯中的红酒,悠然的看着不远处的罗马柱,不再听这些人虚与委蛇。 …… “累了?”上了车容重言把艾阳的拉到自己身边,让她靠着自己休息,“想什么呢?” 艾阳打了个呵欠,“什么也没想,就觉得乱了。” 容重言一笑,可不是一个“乱”字嘛,他想到柏广立的话:越是这个时候,他们要做的事才越不能拖延,“我会忙一阵子,你别回信河了,就在沪市呆着吧,要是没事做,就叫贵生叔把万国百货的帐目拿给你看。” 见艾阳抬着看着他,容重言一笑,“你这么聪明,只忙乎一个罐头厂太屈才了,不如把万国百货接过去打发时间?也算是帮帮我的忙。” “续经理在呢?不太好吧?”她只是他的女朋友,不好对容重言的生意插手,别人的闲话她不在意,但续夫人跟汪夫人的想法,艾阳还是要考虑一下的。 “贵生叔这阵子有别的事要做,黄山路那边得用用他,”容重言笑着把艾阳抱在与里,“你就当帮帮我个忙,其实也没有多少事,萧规曹随就好。” 续贵生要去黄山路那边,“不会跟顾励行有关系吧?” 这丫头总是那么敏锐,容重言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也不会是,多少有些关系,这不时局乱了点儿,我让他盯一盯顾家那边。” 这个确实更重要,艾阳自然不能再拒绝,“好吧,可是先说好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决策的事,我叫人送到你那里,我就是去点个卯,”当个保安。 …… “你发现没有,尹洋跟北平来的人似乎关系不错,”艾阳把自己心中的疑惑告诉容重言,“那个关耀宜,应该也是北平政府派过来的吧?居然收了尹曼如当干女儿。” 这事沪市都知道,最初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合的,关耀宜虽然是北平政府任命的沪市市长,但他在沪市为官多年,民国没成立的时候,他就在沪市了,根基颇深,只是这次,陆士珍在北平方面眼看就要撕破脸了,“你听见什么了?” 艾阳摇摇头,“具体也没有,就是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咱们假设一下,如果这个时候尹洋调协枪口对付陆士珍,沪市的形势会怎么样?” 艾阳握住容重言的手,“容家会怎么样?” 容重言眉头微皱,尹洋跟陆士珍可是多年的交情,称兄道弟的关系,但这年头,亲父子尚且不能全信,“如果是这样,柏家危矣!” 尹洋要想完全掌握沪市,首先要干掉的就是柏家几兄弟,毕竟沪市驻军半数都在柏家手中,虽然五万兵马号称尹洋的嫡系,但柏家多年的经营跟在军中的号召力也不是嘴上功夫,“我先送你回去,一会儿就去见广立兄。” 艾阳点点头,“我估摸着你还会在柏广立那里看见陈黎,刚才我们跳舞的时候,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你们两个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艾阳沖容重言眨眨眼,“小哥哥,财帛动人心啊!你钱太多了!” 哥哥就哥哥,什么叫“小哥哥”?容重言不满的在艾阳鼻尖儿上拧了一下,“那是当然,不然我挣钱做什么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他看了前头司机一眼,伸手揽了艾阳的腰,在她耳边小声道,“再叫声哥哥听听?”
第190页 “呸,”艾阳轻啐一口,她跟容重言说这么重要的事呢,这人也能把楼给歪了,“你赶紧放开我,去见你的广立哥哥跟陈黎哥哥去,他们可都爱死你了。” 这话听着怎么跟骂人一样?容重言在艾阳了耳垂上咬了一下,“再胡说,晚上我找你去!” 艾阳最不怕的就是这个了,她直接伸手揽了容重言的脖子,沖容重言眨了眨眼,“那我可等你了,你要是不来,明天我找到你家去!” 第67章 容重言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两点多了, 艾阳听见他的车在楼下停了一会儿,并没有上来,艾阳也没有去叫他上来,听到发动车子的声音,合眼又睡了过去。 后几天艾阳并没有离开沪市, 她在密切关注陈黎的一切,没办法, 同样的小说里, 别人是言情文, 除了爱就是爱, 她呢,哪怕主要种田顺便恋爱也行, 结果非要再加上天下大事? 艾阳在床上翻了个身, 她今天的事情还很多, 上午要去万国百货看看, 下午要跟着汪夫人去检查用善款购买的物资,在她的建议下,汪夫人已经正式聘请了几个女职员,毕竟善荫会有事了就靠大家的善心来发电奉献,所以做起事来, 一桩是一桩,完了就翻篇儿, 没有个连贯性, 也不系统, 有几个职员长期在,维持着善荫会的日常工作,再有什么活动,也比临时组织着大家群策群力要来的正规。 等到了万国百货,才上楼梯,艾阳就听到续贵生的声音,“这次的事您还是别去了,那批货极多,洪门派过去的人肯定不会少。”他真怕再发生上次葛桥的事了。 就听容重言道,“就是因为他们看的重,我才要过去啊,你放心吧,我这次会格外小心的,有你老在,咱们人手也足,怕什么?” 续贵生张张嘴,说的容易,但是一牵扯到烟土,那就不一样了,“顾家贸易公司可是有尹指挥使的股份,出了事……” 容重言一笑,“出了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抢土嘛,从有大/烟开始不就有这一行了?怪只怪顾励行一心想做独门生意不是?道上的兄弟想喝点儿汤,也是常事嘛。” “也是,”续贵生点点头,“这事我做熟了的,出不了什么事,顾励行做这些事的时候,可是从来都不自己出头的,您还是别去了,叫夫人知道了,又该训我了。” “那你就别告诉母亲,要是让她担心了,我唯你是问,”容重言不以为然的一笑,“你觉得我被当场抓住,谁还能奈何得了我?如今我可是大家眼里的香饽饽。” 就算是他明抢,顾励行也得把这口气给咽下。 至于尹洋,容重言想起陈黎跟他说的话,沪市这块地方,早该换人当家了。 …… 听见有人敲门,容重言沖续贵生摆摆手,“是小艾来了。” 续贵生也不再往下说,见艾阳进来,“李小姐可是把我给救了,你不知道,这么些年,我都快被这些洋货给愁死了,还有帐本,”续贵生之前也不是没接触过财务,只是以前洪门的帐都单一的很,赌场是赌场,妓坊是妓坊,不像这种百货公司,还要每月分析写个报告啥的,虽然这些有底下人来经手,但他这个经理也不能不知道啊? 艾阳抿嘴一笑,“我也头疼的很呢,续经理忙完了家里的事,赶紧把你的工作接回去,庄子上的花都开了,我得回去盯着呢!” 容重言看艾阳的脸色,就知道她是听到他们的话了,“咳,”他看了续贵生一眼,“贵生叔去安排吧,时间定好了来接我。” 续贵生一走,容重言赶紧坐到艾阳身边,把顾励行的事跟艾阳说了,牵着她手陪笑道,“毕竟这是桩大买卖,而且跟尹洋也有关系,我想过去看看。” 上次往葛桥送棉衣,艾阳已经见识了容重言的“后手”,那可是全副武装,但是她对容重言的“防人之心”还是不怎么有信心,“我知道了,你小心点儿,千万不能再逞强了,” 艾阳忍不住提醒他,“上次只是送棉衣,顾励行那边也可以说没使出全力来,就这样,你还是吃了大亏,这次人家做的可是大生意,去接货的只怕不是会小喽啰!” “而且上次曲一峰敢偷袭你,这次的人未必就不敢,尤其这还是烟土生意,出个事死点儿人再正常不过了,你们又是晚上做事。” 容重言抚了抚艾阳的头髮,“放心,上次的事以后再不会发生了,谁也不会在同一条沟里摔倒两次。” 知道不可能说服容重言,艾阳伸手整整容重言的衣领,“我信你。” 反正她也会跟着去的,真出了什么事,还有她这位“高人”在呢!“你们已经商量好收拾尹洋了?” 容重言失笑,在艾阳嘴里,好像什么事都特别简单一样,“是他们,不包括我,”容重言倒了杯茶递给艾阳,“我只是个商人,每天想的都是买进卖出,怎么挣到更多的钱罢了。” 艾阳俯在沙发上,“你成天忙着挣钱,可是挣到的钱却有一大群人惦记着拿走花了,不心疼么?” 容重言知道她在跟自己开玩笑,“怎么不心疼?可是他们拿走了,比叫外人抢走了强,”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青花瓷杯,“我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第191页 “为什么觉得自己只能做这些呢?那些军阀会打仗,但不代表会治国啊,”艾阳从来没听容重言谈过理想,“他们真的把外国人赶走了,将来治理这个国家,让这个国家富起来,还得靠你们这些读书人不是?” 容重言抬头看着艾阳,“小艾,你是希望我……” 艾阳晃晃手指,“千万别误会,我没有希望你做什么,我是想知道你喜欢做什么,其实如果你不想把这些背负在自己身上,也简单的很,找个风景如画的国家,咱们带着汪伯母跟续伯母搬过去,开开心心也是一辈子。” 他有钱有人脉,如果想走去哪儿都行,可是身边的人都能带走吗?还有亿万同胞,如果让他堵上耳朵闭上眼睛,只安心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容重言觉得他会睡不着的,“你想我这么做吗?还是你想过这样的日子?” 艾阳想了想,自己的性子,那样的日子也挺好的,但是她会不会安安生生的一辈子呆在桃源里那就不一定了,“也不是,其实现在的日子跟我过去的比起来,已经不知道轻松多少倍了,” 她一挥手,“你别问我,我读书少没什么见识,目前就知道跟你在一起就可以了,我是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我希望你的路是真的由你自己选择的,而不是被别人,被大义这些推着走的。” 不管是书里的,还是现实里的,能有唿吸有思想就算来世间一回,谁都有权力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容重言没想到艾阳会跟他说这些,“知道了以后呢?” 艾阳点着下巴,“知道了我才好配合啊,”当然,如果他选的路她不贊同,也好提前做好分开的准备,省得感情深了分开的时候跟割肉一样。 这是在告诉自己,她会一直陪着他吗?不论他选的路是苦是甜,她都会不离不弃?容重言心里又软又甜,他走到艾阳身边,把她抱在怀里,“小艾,我爱你。” 啊?艾阳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容重言,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想从容重言怀里出来,这是做什么?求婚?太突然了吧?她没发现他有这个心思啊,“你要干什么?停停停,咱们可是说好的……” 他只不过向她表白心迹,没想到却招来她这么多话,而且这些话里没有一句他想听的回应,容重言郁闷的咬住艾阳的唇,不许她再往下说。 一边回应着容重言,艾阳还不望把容重言的口袋“检查”了一遍,肯定里面没有“小盒子”之类的东西,她才放心的攀上容重言的脖子,享受他的热情。 …… 下午忙完万国百货的事,艾阳给容重言打了电话,告诉他信河庄子上临时有事,便开车回庄子上了,等到晚上,她换上黑衣黑裤,隐在夜色里,向十六铺一路疾行,今天晚上顾励行的货会在十六铺码头交接,而容重言的人会在那个时候劫了他的货,艾阳还是头一次见识抢土呢,这种黑吃黑的把戏,听着还挺刺激。 到了十六铺码头,艾阳寻了个角落藏好了,十六铺入夜之后,船只入港的就那么几条,根本不用特意去盯。 艾阳磕了会瓜子,就听见有不远处有水声传来,她又往暗影里缩了缩,见一条小船晃晃悠悠的划了过来,在不远处的停靠了,就听见船上有人道,“还没有来?” “还得半个钟头呢,鲍三哥您别急,咱们都是做老事的,等船来了卸就行了,”另一个声音道。 就听姓鲍的骂了一句,“老闆要是肯听我的,让人一枪崩了那个什么龙特派员,什么事都没有了,接点儿烟土还得老子大老远跑一趟!” “这不是最近风头紧嘛,咱们十六铺的烟馆都叫姓龙的封完了,偏上头还发话叫咱们忍忍,叫我说,还不如跟着孙堂头去砍了五虎帮呢!孙堂主说了,咱们分堂被挑了,肯定是他们干的!” “那老东西知道个p!五虎帮才几个人?活的不耐烦了跟咱们洪门过不去?他们要是有挑咱们分堂的能耐,十六铺早就归他们了,”鲍三又骂了一句,“这地儿要是直接交给国璋,早收拾干净了,还用老子大老远接货?” 以前云土过来,直接就卸到了十六铺分堂,然后再分装之后销到江浙的,现在好了,卸个货都偷偷摸摸的,生怕惊着了那个姓龙的,“那个孙老不死的,除了占着茅坑还会做什么?一个龙明溪都斗不过!” “可不是么,”洪门手下连连称是,“还害得咱们接了货连夜往下游运,大半夜连觉都睡不成!” 看来自己在十六铺搅的那场还挺有效的,艾阳心里小得意了一下,但她一直再没听见容重言的船过来,这就奇怪了,难道他们计划有变? 但人已经来了,艾阳也不打算就这么回去,如果真的一会儿有人在这儿顺利“卸货”,那她就干脆再顺便一回好了。 果然半个小时之后,远处打了旗语,有船进来了,鲍三那边的船上有人站了起来,“三哥,来了。” 等进来的大船靠岸,鲍三的小船也熟门熟路的靠了过去,就听见几声鸟鸣之后,一船上缓缓的吊下一只大箱子,待鲍三他们将箱子解下,没多大功夫,又一只箱子下来了。 艾阳这算是看明白了,如今华国到处禁菸,这些装着烟土的箱子自然不可能直接下船,用这种办法,也算是掩耳盗铃了,政府跟水警营面子上都好看。
第192页 艾阳心里冷笑,趁着正乱的功夫悄悄回到岸上,她准备远远跟着这条船,等容重言的人顺利把货劫了,再回信河庄子去。 艾阳跟了几里地,看着小船越划越快,有些急了,这深更半夜的,容重言的船哪儿去了? 眼看装烟土的船越划越快,艾阳决定不再等了,她四下看看,真的没听到什么声音,干脆心一横,一挥手打落船上的马灯,飞身跳到船上。 …… 续贵生已经打听清楚了,如今十六铺的货改在位于十六铺下游的白村渡耻船了,他们也不跑远,直接把船就停在离白村渡不远的水道上,四下埋伏好了人手,就等着鲍三的船过来,他们直接给瓮中捉鳖。 可是容重言他们愣是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见有船过来,“怎么回事?” 续贵生冲下头的人挥挥手,“派个人去前头看看。” 他们踩点儿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就是为了今天干票大的,这里头可是有尹洋一半的货呢,难道失了风? …… “容老闆,续爷,真的是,这真是,”没多大功夫,派去的人就回来了。 续贵生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怎么了?直接说。” “货,货叫人劫了,我刚才过去的时候,就看见船了,真的,”去打探消息的是水上的好手,“船里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都死了!” 有人抢了顾励行的货,还杀了他的人?在他们之前?容重言勐然抬头,“走,过去看看!” 续贵生一把拽住容重言,“爷,我悄悄过去看看,咱们的人还是先不动的好,万一是个套儿,”没准儿是顾励行之前就收到了风声,在这儿做局等着容重言呢?君子不立危墙,续贵生绝不会让容重言冒这个险的。 “我是觉得未必是顾励行做的套儿,而是这次又有人在帮我们,”容重言跟续贵生却不是一个看法,但事已至此,不管是真是假,今天的土是抢不成了,“你们分成两路,一路过去盯着鲍三的船,一路去十六铺看看!” “那爷呢?” 容重言看看时间,这时候他再回沪市,就太显眼了,“我去面粉厂吧,在俊生的办公室将就一下,你们有了消息,立马通知我。” …… 艾阳把船上的人拍翻了,拎着两只箱子就奔十六铺镇公署了,现在路灯这玩意根本不可能普及,百姓们为了省油灯,天一黑就睡下了,除了花街赌场,整个十六铺都静悄悄的,艾阳信步来的镇公馆,直接把两个皮箱隔墙扔到了院子里,等明天早上镇公署开门,看见的人多了,也就没人会私吞这批货了。 全部搞定,艾阳叉腰得意了一会儿,拔腿就往信河庄子上跑,忙了半夜,她得赶紧回去补觉去了,至于顾励行丢了货之后的事,就交给容重言收拾了,他们两个分工就是这么分确,她负责搞事,他负责收尾! …… 容重言在信河渡口下了船,一时犹豫起来,虽然嘴里跟续贵生说着他要去面粉厂将就一夜,但白楼似乎渡口更近,而且那边房间挺多,也能睡的好一些。 容重言抬腿想往白楼去,又觉得这个点儿去打扰艾阳有些不太合适,她可是说过,最恨睡着的时候被人吵醒的,那个时候可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而且自己还带了这么多人,过去确实给大家都添麻烦。 但如果今天不见艾阳,明天他回去就要忙起来了,跟艾阳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 容重言犹豫几次,最终还是决定回面粉厂,毕竟艾阳休息更重要一些。 “爷,” 容重言看向手下指的方向,只见一道黑影风驰电掣般的沖向了信河庄子,容重言立马跟了过去,“走!” 艾阳还在庄子里! 容重言刚一跟上,艾阳就听到脚步声了,她回头一看,我的妈,一群人朝庄子上狂奔! 艾阳都来不及去看过来的人是谁,竭尽全力冲到白楼里,迅速换了衣裳,把自己打扮成正在熟睡的模样,不管来的是谁,都不该看到的是她一身儿夜行衣的样子。 “开门,老胡,”容重言跑到白楼跟前,肺都快炸了,他恨不得一脚把铁门给踹开,“小艾,李嫂,任嫂!” 老胡头被吓了一跳,忙从屋子里坐起来,“谁呀!” “快开门,是我们容老闆,快点儿,庄子上进贼了!” 进贼了,老胡吓了一个激灵,衣裳都顾不得穿就从屋子里跑出来,一看容重言果然在外头站着,“噢,等下,等下,” 他不忘沖楼里大喊,“李嫂子,快起来,容爷来了!” 忽拉拉跑进来这么多人,惊动的不止是白楼的人,马老大安排的巡夜的庄丁也过来了,“谁,什么事?” 容重言看了下过来的人,对他们的反应速度还算满意,“我看见你们庄子上进人了,”他沖自己带的人摆摆手,“你们先把白楼围起来,”又冲过来的庄户道,“你们去庄子里查一下,注意安全。” 原来是容重言,艾阳一头扎到枕头里,她怎么被他发现了呢? 她痛苦的在床上打了个滚儿,爬起来照了照镜子,看自己身边上没有什么纰漏,才打开窗子,“是重言吗?出什么事了?”
第193页 容重言已经快步冲到楼里,“没事,我来看看你,”他沖披着衣裳的李嫂几个道,“你们叫人陪着,各处看看。” 艾阳站在楼梯口,“我听见说进贼了?你怎么知道的?” 容重言见艾阳好端端的,松了口气,上了楼把各屋打开看了一遍,又把艾阳的房间仔细检查了,才坐下把自己今天的行动跟艾阳说了,“今天的事太奇怪了,”有人抢在他们前头劫了货已经够出人意料的了,没想到他居然看见有人跑进了信河庄子,“那个人……” 容重言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他看到有人,光顾着艾阳的安全了,居然没注意那人跑的有多快,“飞贼?高人?” 顾励行被抢的货? 容重言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把白楼里里外外好好搜了搜,看看有没有多出来什么东西?”那位高人是不是又把抢到的东西丢艾阳这里了! 幸亏她把烟土给扔到镇公署了,艾阳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贊,“你的意思是,高人抢了顾励行的烟土,然后又扔我这儿了?” 容重言也不回房间了,“你耳朵一向灵,没听见什么动静?” 耳朵灵这会儿真成了缺点了,艾阳摇摇头,“我今天自己开车回来的,回来之后又练了会儿枪,有点儿累了,而且我真的没听见什么动静啊,” 她又把二楼的各屋给打开仔细看了一遍,“如果有人上了二楼,我觉得我还是能听见的。” “容爷,什么也没有,”手下扬声汇报。 艾阳替容重言应了一声,“是不是高人被你们这么一追,没过来啊?你一直跟着了?” “不是,他轻功太好了,真跟阵儿风一样,我是大概猜着方向过来的,”容重言懊恼的摇摇头,“早知道会在这儿遇见,我开车来了!” 啊呸,非要扒马?艾阳轻咳一声,“你不是很感激那位前辈几次帮你吗?” “是啊,这次说不定也是他不想我犯除,才抢在我前面动的手,”容重言轻声道,“可惜我连声谢都不能亲自跟他说。” “如果只是想说谢谢的话,没必要带着一帮子人追着人跑吧?像那样的人物,稀罕你一声感谢啊?”你不扒马就是感谢我了,“人家不想见你,你追的人到处跑,前辈心里能高兴么?” 艾阳哼了一声,“说不定今天他就是想把东西送到我这儿呢,结果,被你一追,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过也好,省得我还得把你叫过来拉烟土了,” 艾阳打了个呵欠,“反正也这样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最差的结果就是那位前辈生你气了,以后不帮你了,” 反正这种事也不会真的发生,“我困了,叫李嫂安排你的人在这儿挤挤打个盹儿吧,辛苦一夜了,至于你,” 她沖开着的房间门一划拉,“喜欢哪间自己挑,赶紧躺会儿去!” 说完也不理容重言,直接回屋栽到床上,叫容重言这么一通折腾,她少睡一个小时!而且好久没有这么全力跑过了,真的是累够呛,艾阳决定以后得在夜深人静之后,出去极速跑两圈儿,不然舒服日子过久了,体能只会越来越差,小艾的身体的底子本身就不怎么好。 容重言跟着艾阳进了屋,看着已经闭上眼的艾阳,“我想了想,他手里什么也没有拿。” 你看的还真清楚,艾阳干脆装死,不理他了,她现在又累又困,大脑宕机,万一顺口说错话了。 第68章 容重言把外套一脱, 直接在艾阳身边躺下来,“那些房间就没住过人,冷冰冰的,我就在你这儿眯一会儿。” “随便你,敢打唿我把你扔出去, ”艾阳翻了个身,拉过被子盖在头上, 只要他不再跟自己纠结“高人”的问题, 随便他睡哪儿。 容重言却睡不着, 他人躺下了, 脑子却在高速运转,他们劫顾励行货的事, 从上到下, 也就他跟续贵生知道整个计划, 带出来的人除了续贵生的心腹之外, 就是柏广立给他调的身边的警卫营,他们得到的命令也是要完全听他的指挥,去哪里做什么,容重言压根儿没有告诉他们。 那位高人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计划的? 纯属巧合,还是他一直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容重言转过头, 想问问艾阳的意见,却只听见艾阳平稳的唿吸声, 小丫头已经睡着了, 他微微一笑, 伸手拨开她盖在脸上的头髮,看着挺聪明的姑娘,其实还是个睡觉大过天的小孩子呢! 终于听见身边人睡着了,艾阳悄悄睁开眼,她把自己从去十六铺到回来的整个过程回忆了一遍,也是仗着有异能的缘故,自己做事真的是越来越不谨慎了,就像这次,就算是急着赶路,她也应该留意周围的声音的,容重言带着七八号人呢,别说说话声脚步声了,就是唿吸声在寂静的夜里她也是能听见的,可结果呢,居然被看到了! 艾阳做了深刻的自我检讨,才昏昏睡去,可没睡多久,就听见外头叫门跟容重言起身的声音,“你起来了?几点了?”耳朵好的人,实在不能装听不着啊!痛苦。 容重言嗯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她,“没事,贵生叔来了,我下去见见。”
第194页 “我也去,”艾阳强睁两眼,她也想知道续贵生那边的消息。 “好吧,”你洗洗就下来。 续贵生也是来了才听说他们正撞见高人的事,“爷你可还不知道呢?洪门的货是真的被劫了,我过去的时候,人都在船上晕着呢,还跟上次十六铺分堂的一样,只是晕了,没伤人性命。” “至于烟土,”续贵生嘿嘿一笑,“今天一大早十六铺都乱了,有人往镇公署院子里扔了两只大皮箱,应该是隔墙扔的,箱子裂开了,烟土散了一地,都看见了,龙专员直接过去把那些烟土都收缴了,我来的时候,听说顾励行已经过去了!” 容重言站起身,“恐怕他要当众抢土了!”这两箱土的金额太大了,尤其是里头还有尹洋的货,如果丢了,顾励行算是彻底把尹洋给得罪了。 “是,我就怕他们这样,一收到顾励行要来的消息,就把咱们的车给龙专员了,叫他带着货回沪市了,”续贵重得意的一笑,换成他当年,就算是为了面子,这些烟土都得抢回来,天王老子也拦不住! “重言,你给申报打电话,多打几家,让他们在路上等着龙专员,把十六铺缴获大批烟土的消息放出去,”艾阳托着下巴,事情闹大些,省得有人再打这批货的主意,不过想想这次她还是失策了,如果容重言把货抢走,估计根本不会让东西露面儿,直接就给消毁了,“你们也是的,埋伏的也太远了,如果再往前一点儿,说不定跟高人碰个正着,多好呀,还能交个朋友!” 如果容重言他们离的再近些,她就不会以为容重言他们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没赶过来了,真是信息不畅通造成的事故。 容重言笑着揉了揉艾阳的头髮,他也没想到会被人抢先劫煳了啊,“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打,势必把龙明溪在十六铺查获大批烟土的消息给弄成这几天最大的新闻!” 续贵生惊讶的看着艾阳,跟这些年轻人一比,他真是老喽,“那咱们?” 艾阳见任嫂过来,“先让大家吃饭吧,吃完了你们回沪市,我觉得这事一出来,肯定到处都在找你,” 容重言点点头,“我们走之后你好好休息吧,庄子上要是没什么事,你还是回沪市去吧,你一人在这儿,我也不放心,这边让俊生帮你照看着。” 艾阳点点头,下头的事真的跟她没关系了,“嗯,我明天没事就过去。” …… 顾励行赶到十六铺的时候,才知道龙明溪居然抢先一步,带着货走了,他二话不说转头就走,“给我追,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货给我追回来!” 只可惜顾励行还是晚了一步,等他的人赶到沪市的时候,龙明溪恨不得敲锣打鼓的把“缴获”的两箱烟土给送到了华界的市政府,紧随其后的,是一众记者。 …… “爷,尹指挥使怎么说?”何林看着军部外头站着的荷枪实弹的松沪军,心里直打突,尤其是顾励行的面色明显不好。 顾励行看了一眼松沪军军部所在的三层小楼,将心底的火气强压了下去,“走吧,回去再说。” 尹洋很快就知道了顾励行的货被查封的消息,立即把顾励行给叫了过来,但他对顾励行提出的,让他这个松沪驻军使出面,把政府查缴的烟土要出来的要求十分生气。 如今北平政府的人还在,陈黎也在,甚至陆士珍都从杭城派人过来了,他去要烟土?他还要脸呢! 当然,损失尹洋是不认的,这次的事全是顾励行办事不利所致,所以所有的损失都要由顾励行来承担,尹洋把顾励行叫过来,就是要亲口告诉他自己的决定。 “爷,这可不行啊,这也太多了,而且下批土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到呢,底下的人拿不到货,也是要跟咱们闹的,”何林听完顾励行的话,急的汗都下来了,十六铺的窟窿还没堵上呢,几百号子的兄弟等着吃饭,这会儿又赔上这么大一笔钱,“爷,想想办法啊!” 这一里一外,洪门损失的可不是一笔烟土的钱,而且尹洋在他们公司占的股份,其实就是洪门白送的,他哪里下过本钱?现在好了,烟土叫抢了,还要照样给他分红,何林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比他们这些道儿上混的人还狠,简直就是一群强盗。 顾励行颓然倒在靠背上,想办法,他能想什么办法?从别人那里高价买入,再赔给下头的人。可是这几个月洪门锐减的收入,要怎么补上?就算是洪门家大业大,也经不过这么折腾啊! “还有,”何林生怕顾励行忘了,“您要跟郑家合作,那也是一大笔钱呢!” 何林一个江湖混混,根本不懂什么正当生意偏门生意,在他看来,能挣到钱的就是好生意,可顾励行是洪门帮主,非要去掺乎什么机场的生意,他当小的的也不能多说什么,但现在这个情况,再出钱往郑家的生意里投,可就太困难了。 顾励行抿了抿嘴唇,你回去把涂先生请过来,咱们商量商量。 …… 顾励行从尹洋那边出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容重言这儿来了,“你去叫人见见长青帮,这些年他们被洪门压的也够窝囊的了,跟他们说,容家愿意支持他们拿下法租界的所有人力车行。”
第195页 容竹卿就是靠人力车行起家的,如今沪市三分之二的人力车夫都是拿容家的车牌,但容竹卿从来没有把手伸进法租界,法租界的人力车行,虽然也不是洪门的生意,却要每月向洪门交保护费,容重言决定不再放纵他们了,适当的扶一扶长青帮,给顾励行再添点儿堵,他还是很乐意的。 “还有,叫人盯着赵国璋,这次洪门失了那么多货,必然还是补货给下家,盯紧了,只要货到,就给龙明溪送消息,他可是因为这次的事,受了政府嘉奖的,”虽然是白捡的功劳。但龙明溪的干劲儿空前高涨,准备盯死洪门,要彻底掐断他们的运土之路。 续贵生点点头,“是,我这就吩咐下去,”他抬头看了容重言一眼,“夫人说,爷您做的好。” 续夫人夸他做的好?容重言汗颜道,“你没跟母亲说这次是怎么回事?” 续贵生笑笑道,“说了,但夫人说运气好也是本事,您从小就是个有本事的孩子。” 好吧,跟小艾的话大差不差,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他也算是有实力的人? …… 艾阳陪着汪夫人在共挽园呆了一下午,听了一脑门儿八卦,头昏脑胀的回到容公馆,吃完了饭也没见容重言回来,有些奇怪,“伯母,重言没说他忙什么吗?” “他没告诉你?”汪夫人也是一脸的讶异,容重言不瞒她,但她却从来不主动过问儿子在外头的事,这两天见艾阳一直陪着她,她还以为艾阳知道容重言忙什么呢,“他昨天晚上就没有回来啊!” “啊?”玩起夜不归宿来了?艾阳放下茶杯,“汪经理也没有跟您说重言去哪儿了?”她知道容重言很忙,但没想到他忙到不回家的地步。 看来艾阳也不知道了,汪夫人嘆了口气,“我也没问他做什么去了,不过好像跟北平那边的人来有关系,”汪夫人摇摇头,“这想做点儿事怎么那么难呢?叫我说,有火车轮船坐着就挺好了,弄什么飞机啊,建成了有几个人敢坐?又有多少人坐得起?偏重言不信邪,还听着柏家那两个小子的话,人家是想干什么?哼!” 艾阳笑笑,虽然汪夫人也是有文化的人,但对于她们来说,飞机做为出行工具还是太遥远了,就是火车轮船,汪夫人也是轻易用不上的,“这些咱们不懂,不过社会总是要发展的,以前大家出门儿,赶个马车就行了,现在不有巴士了?还有汽车这些,将来飞机普及了,应该愿意乘坐的人就多了,难道您不想坐上飞机,跟彩云肩并肩?” “哈,瞧你说的,”汪夫人被艾阳最后一句话逗笑了,“我是不喜欢他跟柏家人掺乎的太近了,唉,这些拿枪的人,”以前容竹卿也曾帮过这种人,可后来并没有得到好的结果,甚至还被恩将仇报,偏人家手里的枪,他们这些商人又能怎么着? 就是因为不想被人随意欺负,容重言才必须掺乎到这些事情里,艾阳没跟汪夫人争论,“嗯,等见到他,我问问他,不过我看柏家两兄弟人品应该还靠得住,起码比郑家的强吧?” 还是聊八卦轻松一些,汪夫人倒也不否认,“谁说不是呢,广立那孩子自从他太太去了之后,就再没续弦,谁劝也不听,偏广彬呢,也不知道闹什么妖蛾子,非说什么胡虏未灭,何以家为?那外国人是一年两年能撵走的嘛,他是打算当和尚了!” 柏广立死了老婆,柏广彬不娶老婆,这对兄弟还真是,就听汪夫人又道,“偏柏家几房,最有出息就是他们兄弟两个了,他们母亲催的狠了,广立直接说了,反正他侄子多的很,大不了过继一个就行了,” 汪夫人两手一摊,“广彬有样学样,也说他将来也这么干,这不气人呢么?” 柏广立艾阳没在书里看到过,柏广彬可真是牺牲之前也是没有结婚的,“他们都是军人,自然家国为重,柏家人丁兴旺,其实也不必硬逼着他们结婚,真娶个不喜欢的,害人害己。” 说到害人害己,谁比得上郑允山?汪夫人点点头,“我也是这么劝的,唉,郑家儿子倒是一个个看见女人就走不动,成天闹笑话。” 田雅芬一登报,郑允山直接怂了,立马跟白涟漪解除关系,转头把拿出当年的那一套,重新追求田雅芬去了,郑家现在一日不如一日了,实在离不开田家的势力,连郑允光,都被他母亲逼着四处相亲,恨不得把对郑家有助益的人家的女儿见一遍。 就连汪夫人娘家他们都没放过,今天在共挽园,郑夫人还跟汪夫人夸她娘家侄女儿样样都好,艾阳看汪夫人的样子,是硬忍着没跟郑夫人发火。 提到郑家,汪夫人一拍额头,“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小艾你自己玩,我得打个电话去,”她得跟娘家弟媳打个招唿,绝对不能让侄女跟郑允光见面,“你朱婶娘是个没主意的,郑夫人再精明不过的人,万一叫她给哄了。” 虽然汪夫人跟郑夫人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了,但是自己娘家侄女儿更近一层,而且姑娘年纪小,万一叫郑允光那种花花公子见到了,真要同意嫁过去,那可就难办了。 汪夫人是一点儿也不想跟郑家亲上加亲。 看汪夫人心急火燎的样子,艾阳就知道郑家在沪市是彻底臭了,嫡子还这种样子,艾阳都不用猜那些姨娘生的是什么德性了,而顾励行跟这样的人家联姻的话,那只会是雪上加霜,谁坑了谁真不一定呢。
第196页 …… 郑允山贪婪的看着陪在自己身边的艷阳春,她是顾励行的丽晶大戏院从北平请来的名角儿,也是顾励行最近的心头好,没想到他居然把自己的心肝拿出来陪酒了,“顾老弟这是什么意思?” 顾励行沖艷阳春示意了一下,艷阳春抿了抿嘴唇,换上甜甜的笑,给郑允山倒了杯酒亲自送到他唇边,餵着他喝了,顾励行才道,“没什么意思,允山兄也知道,我对令妹一见钟情,偏外头传了许多我跟艷老闆的风言风语,这不,我特地把允山兄请过来,澄清一下,我对嘉惠是一腔热忱,绝没有三心二意的意思。” 郑允山为了重新追回田雅芬,跟白涟漪分开了,而田雅芬也没有因为这个,就立马原谅他,这些天他每天都去田雅芬家里报导,恨不得鞍前马后,日子过的跟其苦无比,但他父亲发话了,如果田雅芬不回来,他手上负责的生意,就要交到老三郑允河手里,他跟那个三弟可是从小就不对付,郑允河一直想取代他呢。 现在好了,顾励行这么识相的送来一个艷阳春,他不可能跟艷阳春做长久夫妻,但春风一度一亲芳泽还是可以的,郑允山满意的握住艷阳春的手,给顾励行把酒杯倒满了,“顾老弟的诚意我看到了,家母对顾老弟也十分满意,嘉惠年纪也不小了,现在不是流行自由恋爱嘛,你们再交往一段,若是相处的好,咱们可就由兄弟一次成郎舅,一家人了!” 顾励行出身太差,虽然有容重言这个弟弟,但郑允山根本不相信他们会真的摒弃前嫌,所以他得再看看。 顾励行微微一笑,举杯干了杯中的酒,“那我谢谢二哥了,我今天来还有另一桩生意,不知道二哥有没有兴趣。” 等听完顾励行的话,郑允山犹豫了,“这次北平的人来,机场的事已经算是正式批覆下来了,地皮由松沪军提供,将来飞行员也由松沪军培训,这剩下的已经定好由容重言的容氏建设来全面主持了,你也知道,我们郑家跟容家是多年的交情的,自然是要掺一股进来的,这钱方面……” 顾励行居然让他先从公司里周转出现金来跟他一起运烟土。洪门的烟土被抢,闹的沸沸扬扬的,这个时候他下场干什么?“尹指挥使那边……” 顾励行嘆了口气,“咱们是自家人,我也就不瞒二哥了,尹指挥使不是小气的人,而且烟土生意也不是一锤子买卖,洪门上千兄弟呢,我总不能一朝被蛇咬,就再不碰烟土了吧?” 他的主意很简单,从郑家那边先借出一笔款子来,从金陵那边回购一些烟土,毕竟洪门运土多年,总不能因为一次失误,就砸了自家的招牌,但这高价回购烟土的钱,顾励行就得想办法筹措了。 因此他把主意打到了郑家头上,这两家想长久合作,也得各自拿出诚意来,他的诚意是娶了郑家那个自以为聪明的小姐,郑家,在他资金紧张的时候,借一笔款子出来,应该还是可以办得到的,而且他也不是白借的,“我会像给尹指挥使那样,给郑二哥两万贸易公司的股份,以后所有的烟土生意,都有二哥的分红。” 顾励行的贸易公司是做什么的郑允山当然知道,郑家是正经生意人,可利润再高的生意,跟烟土一比,那都是小打小闹,顾励行给自己两成股份,这一年他得到的,比他在郑家一年拿到的还要多的多! “其实我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跟郑二哥做兄弟,大家都是生意人,说句大实话,什么亲也亲不过小黄鱼不是?以后有钱大家一起赚,那才是真兄弟!”顾励行真的假的掺一起,他现在需要钱,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郑允山点了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我们郑家是家大业大,说起当年的风光,容家也走不到我们老爷子跟前儿,但是顾老弟,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颳来的,这样的好事,你就这么平白的送给我了?” 真兄弟?他兄弟一大群呢! 顾励行也抽出一支烟点上,“我在尹指挥使跟前,说话分量不够,没办法,江湖人嘛,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夜壶,尿急了拿出来用一用,平时恨不得扔在角落里,可是二哥,我为什么要做只夜壶?” 郑允山眸光微闪,“所以你才找上我们郑家?” “郑家现在的情况,二哥心里也很清楚,”顾励行直言无忌,“比不上容家,也比不了叶家跟王家了,可是郑老爷子真的甘心?二哥你甘心?若是加上我们洪门呢?” 郑家加上洪门的力量,那情势可就大变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郑家才会答应在机场的事上,分一股给顾励行,顾励行深知这一点,“我觉得咱们早晚是要成一家人的,早一些做点儿小生意,也没什么嘛,洪门运土这么多年了,难道二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次我们洪门的土是被抢了,但那是姓龙的小子运气好,赶上了北平来人跟陈二公子都在的节骨眼,如果没有这些人,你觉得尹指挥使会不伸手管一管?那里头也有他的货啊!” 郑允山已经完全被顾励行说服了,钱是一方面,可顾励行的贸易公司背后还有尹洋的势力在呢,他占两成的股子,那等于就搭上尹洋的线了,顾励行说的没错,再好的交情,都不如用利益捆绑起来的结实,“好吧,”
第197页 他抓住艷阳春的手亲了一口,“一家人那就不说两家话了,你说个数,这两天我就筹给你。” 郑允山想好了,他找弟弟跟母亲筹钱去,这样的话,顾励行这边的钱,就可以算他的私产而不用归在郑家帐上。 第69章 艾阳终于堵到了容重言, 她看着容重言眼下的青痕,“伯母说你好几天没回家了,忙什么呢?这都累成什么样了?” 容重言深吸一口气,“没办法啊,柏家准备动手呢, 这个时候我不好置身事外,而且这跟沪市政府的人之前打交道要比柏家多一些, ” “怎么做?” 柏家的方法简单粗暴, 过两天就是宣布北平政府决定在沪市建机场的大日子了, 沪市搞了个庆典活动, 柏家人已经安排了杀手,会在尹洋讲话的时候, 直接一枪解决了尹洋, 没了这个人, 尹洋的嫡系群龙无首, 陆士珍就只能把驻沪军队交到柏家手里。 艾阳听了容重言的话,“嗯,这样挺好的,没了尹洋,柏家在驻沪军队里就一家独大了, 柏家以沪市为基地,陆士珍又跟北平方面的起来, 以后松沪军姓陆姓柏就不一定了。” 她抬头看着容重言, “你在里头做了什么贡献啊?”枪手应该不需要容重言提供, 柏家就是玩枪出身,手下怎么可能没有神枪手? “也没有什么,办大型庆典花销不小,我们华商会把这个给承担了,也算是共襄盛事,”容重言歪头看着艾阳,自己到底说什么事,她才会吃惊,或者是感到害怕?就听艾阳又问,“你们安排了几个人?我跟你一起去呀。” “不行,你跟妈都留家里,到时候场面肯定很乱,” 就是因为枪声一响场面大乱,艾阳才不放心,“你算了吧,松沪驻军指挥使被暗杀,陆士珍会不查?到时候你怎么解释自己只身前往,家眷一人不带,你要怎么解释?总不能家里人除了你都不舒服吧?” 暗杀尹洋估计会震惊全国,艾阳可不希望容重言被怀疑,而且到时候一乱,万一有人混水摸鱼怎么办?要不是怕这个世界坍塌,艾阳都想也混水摸鱼一下,叫顾励行陪着尹洋走了。 “但你,”容重言摇摇头,“不行,怀疑就怀疑,如果成功了,也没有人真的拿我怎么样,你不能去。” “我觉得吧,你还是带我过去的好,我在你身边,真出事了你还能保护我,你不带我,我自己悄悄跑去看热闹,出了事你可要后悔一辈子的。”艾阳依在容重言怀里,软软的威胁道。 “你就不能听话一些?”容重言无奈的把艾阳的身子扳正了,“你在我身边,我会分心的。” “我跑的快身手也不错,而且你呆的地方一定是很安全的,我就过去看看,长长见识,”艾阳揽住容重言的脖子,“还有,你是不是不愿意把我带出去啊?嫌我丢人不是?” 艾阳小嘴一扁,把容重言口袋里的手绢抽出来装着擦眼泪,“我这个乡下来的丫头,还被人抛弃了,哪能陪上赫赫有名的容财神啊,呜,是我丢你的人了~” 容重言哭笑不得的看着干打雷不下雨的艾阳,“我也开个影业公司,捧你当个女主角?” “不行,我这演技太假了,你还是捧白涟漪那样的吧,”白涟漪可是把生活当戏来演的戏精,“你还不答应?” “答应答应,”容重言哪还敢不同意啊,“但是你得一直跟着我,不许乱跑。”会场布置也有容重言的人在,到时候再安排一些人跟着艾阳就是了。 …… 到了这日,艾阳起了个大早,她把容重言送她的枪拿出来,把子弹装好了放进手包里,等她一切准备就绪下楼,容重言已经等在门外了。 才拐进离文明广场前头的大路,艾阳就看到招展的彩旗,还有零星锣鼓声,“已经开始了?” 容重言摇摇头,“上午十点,这会儿应该都出发了,一会儿你先去跟关夫人她们说说话,等正式开始了,等九点半的时候,我过来找你。” 见艾阳睁大眼睛看着他,仿佛自己是个随时会抛下女朋友的坏男人一样,虽然知道这丫头又在搞怪了,容重言还是忍不住拂了拂她额前细碎的留海儿,“放心,我带你来了,肯定叫你看上这场热闹。” “那我等着你,不过你要是真的太忙了,就大喊一声,快过来,我一准儿能找到你,”艾阳沖容重言眨眨眼,在自己的耳朵上点了点,“三里之内,我能听见你的声音。” 真是,把自己比成什么了?容重言无奈的把艾阳送到女宾席,那边撑起来的阳伞下已经陆续坐了些人,太太小姐们都是一身时髦的春装。 郑夫人穿着一身真丝织锦黑素缎双盘扣旗袍,雍容的看着走过来的容重言,“重言来啦,你母亲呢?” “母亲今天早上不怎么舒服,”容重言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我怕她在外头久坐会更不舒服,便让她在家歇着了。” 原来如此,郑夫人点点头,看着站在容重言身边的艾阳,“李小姐也来了,要是不嫌我这个老人家太闷了,就坐这儿陪我说说话,让重言忙他的去吧,”今天的庆典格外盛大,几乎沪市的名流都出席了,尤其是还要当众宣布一同承建沪市机场的几家大商贾,所以郑夫人陪着郑老闆也过来了。
第198页 自己女朋友的功力容重言也算是有些认识,知道把她放女人堆儿里是绝吃不了亏的,“我正想请伯母帮着照看一下小艾呢,谢谢伯母了。” 郑夫人毫不掩饰眼中的遗憾,她生了两个儿子,郑家其他的女儿,虽然她也千方百计的想推给容重言,但她心里也清楚,那几个姨太太生的,是配不上容重言的,可郑嘉惠再不好,应该也比艾阳这种乡下丫头要强一些啊! 容重言没眼光识不得金镶玉的毛病大概是随了他亲爹了。 “你去忙吧,李小姐交给我你只管放心就是了,”郑夫人笑了笑,示意艾阳坐在她的身边。 没一会儿功夫,另几家太太们也带着女儿过来了,郑夫人拉着她们好是一番契阔,似乎已经忘了身边还有艾阳这么个人。 艾阳也不生气,她靠在椅子上四下观察情况,知道了今天要杀尹洋,昨天半夜艾阳已经潜进来站过点儿了,白天结合着周围的布防还有各区的安排,她虽然没有细问容重言,但也大概能看出来柏家给枪手留的逃跑的路了。 艾阳也含蓄的提醒了容重言,如果来广场参加庆典的群众太多的话,将来一乱起来,就可能会出现踩踏,甚至还佯作跟容重言斗气,设想了几种如果有脚步不便的老人,或者是中小学生时可能会出现的情况,虽然杀尹洋是大事,艾阳却不想因为一个尹洋,赔上无辜百姓的性命。 看来自己的意见容重言是听进去了,艾阳看着广场里岗位分明的驻军,有这些人在,哪怕强令大家都老实呆在原地呢,也比因为害怕四散逃命来的安全的多。 王会长的夫人斜了一眼一人四下乱扫的艾阳,沖郑夫人撇撇嘴,附在她的耳边,“你怎么带着她?” 郑夫人微微一笑,她是有意晾一晾艾阳的,让她知道,并不是攀上一个男人,就妄想踏入沪市上流圈子了,有汪夫人在,她们给汪夫人几分薄面,没有了汪夫人跟容重言,谁知道艾阳是谁啊?他们郑家的管家女佣,都比艾阳来的高贵,“没办法,容少把她託付给我了。” 王会长夫人点点头,“怪不得呢,唉,她一个小姑娘家也怪没意思的,只能在这儿陪着咱们这些上年纪的看风景了。” 这会儿各家的小姐们陆续都到了,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还有好事的记者过来给她们拍照,当然,尹曼如依然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她穿着最时新的西式洋装,头上早早戴上了宽檐的遮阳帽,骄傲如一只美丽的孔雀,“你们快点儿拍,一会儿陈二公子该过来了。” 比起根本看不见她的容重言,陈黎可要知情识趣多了,这几天只要他没事,就陪在她的身边,不但如此,陈黎还跟她说了,等回到南边,就请人过来向她父亲提亲,想到自己有一天可能成为少师夫人,将来还会是大帅夫人,甚至是走上更高的位置,尹曼如觉得自己跟沪市这些小姐们完全不一样了,难得的对这些人有了好脸色,说话也可亲起来,对于那些涌过来要跟她合影的小姐,也表现出难得的耐心。 “尹小姐,那不是那个乡巴佬吗?”有好事人用下巴点了点看似百无聊赖的艾阳,“她怎么也来了?” 尹曼如玩着手里的蕾丝阳伞,得到了陈黎的承诺,尹曼如虽然还是依然看不上艾阳,但却不再把艾阳视为敌人了,“你管人家为什么在这儿?人家是容重言容大老闆公开承认的女朋友,整个沪市,去哪儿不行?” 艾阳自然将尹曼如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她讶然的回头看了尹曼如一眼,这是头一次听见尹曼如替自己说话呢。 见艾阳望过来,尹曼如不屑的哼了一声,想起来陈黎跟容重言的关系,又把脸上的表情收了收,沖艾阳道,“你坐那么远干什么?没看见大家都照相呢?” 艾阳摆摆手,“你们玩吧,我坐一会儿就好,这不马上就要开始了嘛,”艾阳一指主席台,就见关耀宜陪着尹洋等人,在西洋乐声中大步走上台。 容重言并没有跟王会长还有郑老闆叶老闆他们一起去台上第一排就座,而在往艾阳这边来,今天这种日子,他还是把艾阳带在身边的好。 尹曼如讶然的看着牵着艾阳的手准备离开的容重言,这座位都是安排好的,她们这些女宾,其实离主席台并不远,但都没有跟自己的父亲或者是丈夫坐在一起,凭什么艾阳可以跟着容重言走?“你们去哪儿?” 容重言看着嘴撅的老高,随时就要爆炸的尹曼如,想到用不了多久,她会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命丧当场,心一软,“尹小姐也过去吧,陈兄请你呢。” 原来陈黎也请她过去坐呢,想到自己当着所有沪市人的面跟陈黎坐在一起,昭示着她跟陈黎的关系,尹曼如心里甜甜的,她矜持的点点头,撑开太阳伞,“好吧,我跟你们一起走,陈二公子呢?他只是南方过来的代表,怎么不早早过来?” 看着艾阳跟尹曼如走了,剩下的女宾们都不免心里酸酸的,王夫人笑道,“还是年轻好啊,这年轻漂亮的姑娘,自然得捧在手心儿里了。” 郑夫人心里冷笑,她已经听人说了,田雅芬跟儿子闹离婚,就是听了这个艾阳的挑拨,而她想替小儿子向汪家提亲,又被汪家给拒绝了,“是啊,只可惜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咱们这些人,见过的还少么?得乐且乐吧。”
第199页 全华国都知道,陈大帅的二公子已经有了定婚多年的未婚妻,出身南方大族,尹曼如真跟了过去又能如何?不过是给人当妾罢了,就凭她那个脾气跟姿色,好日子又能过多久? 至于艾阳,郑夫人面色微沉,饶是她见惯风云,也看不透这个丫头,她甚至听说,安梅清出国,也是听了这丫头的挑唆,看来不只是个是非精,还是个能言善辩的是非精,“这人啊,心气儿太高了,损福寿的。” 王夫人知道郑夫人对容家多少有些怨气,但郑夫人跟汪夫人也是多年的好友了,她也不好往里加言,只是摇着扇子笑了笑,“雅芬还没有回来么?昨天我见她母亲了,还帮着劝了劝,其实这浪子回头金不换,允山经过这次的事,也该长大了,以后只会更疼她。” 就因为一个风尘女,就要跟自己丈夫闹离婚,想起田雅芬,郑夫人也是恨的咬牙,但郑家需要田家的人脉跟在军中的势力,这个头不低也得低,“唉,可不是么,我也去劝了几回了,这男人嘛,哪个没点儿这样那样的毛病?咱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男人再规矩,也架不住那些眼皮子浅的女人往上扑,难道都去怨男人去?要我跟雅芬一样,还不得被那些妖精给气死?她就是太年轻了才想不开的,要是有个孩子,哪还有心思跟那些贱人争短长?” 王夫人深有同感的点点头,“雅芬的性子是执拗了一些,” “这不是她性子犟,是她们这些人家的女儿,”郑夫人指了指尹曼如,还有不远处坐的柏家小姐,“可能是家教的关系,个个炮仗性子,一点就着的,唉,谁叫现在谁手里有枪谁调门儿高呢?咱们不让着怎么成?” 王夫人被郑夫人这么一提醒,想了想还真是,尹曼如那就不是炮仗,就是个□□,柏家的几个,倒是不乱发脾气,却一个个见人板着个脸,跟她们家的男人一样,又凶又傲,一看就是不好伺候的,“可不是么,”王夫人没好意思跟郑夫人说,她家老爷还准备跟柏家联姻呢,而且还是,不论是女儿还是儿子,柏家随便挑。 …… 艾阳把头凑到容重言跟前,“都安排好了?我看入场前检查的挺细的啊!” 容重言点点头,“做样子罢了,这种场合,再仔细也是有限的,主要是怕那些进步学生们跑过来喊口号打标语,” 见艾阳把目光落在台前的学生乐队身上,容重言知道她担心什么,“放心吧,我已经跟安排的人说过了,一会儿叫这些孩子们提前退场,”幸亏被艾阳提醒了一下,现在想想,如果这些孩子们一直在台下,亲眼看见尹洋被打死,恐怕会吓坏的。 艾阳沖容重言灿然一笑,“我就知道你最聪明了!” 容重言赧然的摸摸鼻子,这些是艾阳想到的,却夸他聪明,他受之有愧啊。 陈黎站在主席台一边,等着一会儿尹洋讲完话之后,他上台代表远在南边的父亲祝贺一下(当然他是不可能真的上去了),看着台下时不时凑在一起说话的容重言跟艾阳,不得不说,整个文明广场上千民众,这一对儿是最抢眼的,尤其是艾阳,眉眼如画,神情灵动,看向容重言时美目流转,甜蜜中还透着俏皮,叫人移不开眼。 “看什么呢?”柏广立跟陈黎坐在一处,见他一直盯着下头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见容重言、艾阳还有尹曼如,“你对尹小姐是认真的?”不然也不会把她安排在他的位置旁边。 “啊?”陈黎这才意识到,如果他回去,是要跟尹曼如坐在一起的,“这个重言搞什么?还嫌我不够烦么?” 这几天他都要被尹曼如烦死了,偏为了不让这些人起疑,还要做出跟尹曼如相处融洽的样子来,“广立兄可别乱猜,我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不会胡来的。” 要不是清楚陈黎的真面目,柏广立都要相信他的话了,撇那么清,不过是不想对尹曼如负责任罢了,尤其是在尹洋倒了之后,没有了父亲,几个兄弟又都不成器,这个娇娇女,转眼就会如飘萍一般,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处境,“尹小姐也是个可怜的,二公子带她回去也没有什么,不过就是给她一个栖身之处。” 陈黎只差没翻白眼了,“瞧广立兄说的,我带个女人回去,我父亲能打断我的腿,倒不如广立兄将来把她接回柏家照顾,也显得柏家仁义念旧,尹洋手下那些人,肯定更会对你心服口服。” 陈黎越说越觉得自己真是太英明了,既给自己摆脱了个麻烦,还能帮柏广立顺利收服尹家势力,“见了柏叔叔,我一定跟他建议一下。” 柏广立虎目一瞪,“你敢?” “诶,别掏枪,你再想想,再想想,”陈黎吓的一哆嗦,忙指了指台上,“快完了咱们可不能分心。” 北平代表读完政府令,关耀宜又讲了足足十分钟,等到主持庆典的主持人上台,柏广立跟陈黎都下意识的站直了,下来就是尹洋上台讲话了。 尹洋一向爱出风头,虽然肚里墨水不多,还爱去大学里演个讲发个言什么的,这次沪市政府提议要搞个沪市即将兴建机场的庆典,尹洋也是贊成的,他早就通过关耀宜跟北平政府大总统李汉一达到协议,在陆士珍跟吴大帅正式开战之后,会带着他的五万人马正式宣布脱离陆士珍的统率,而他会被北平政府任命为驻沪总司令。
第200页 如果情况需要,他将在陆士珍跟吴大帅两军胶着的时候,出兵江浙,往陆士珍的胸口致命一击,而他会得到原来陆士珍地盘的一半儿,成为新的江浙大都督。 所以建机场什么的,尹洋自然也全力支持,反正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他的力量越雄厚,将来跟北平政府谈条件的时候,价码才会开的更高。 尹洋上主席台上洋洋洒洒的念着一早就准备好的稿子,台上的镁光灯频频闪动,艾阳没有看尹洋,而是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其中一个记者身上,借着记者的特殊身份,杀手可以近距离的接近主席台,而且有闪光灯的干扰,他有什么动作,也不容易被发现。 “你拿一下相机,我鞋子掉了,”柏广立安排的杀手是个瘦小的男人,鼻子上还架了个圆圆的眼镜,身上是一身廉价的西装,扔到街上,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艾阳看着他装作提鞋,从主席台前摆着的大花篮里摸出一把□□,眨眼之间,枪声接连响起,正在台上讲话的尹洋应声倒地,而身边的尹曼如,则发出悽厉的尖叫,“爸爸!” “快跟我走,”容重言一拉艾阳,迅速的往主席台一侧的安全通道跑,而一直站在主席台边上的柏广立已经第一时间冲到台上,掏出枪沖天连放三枪,“肃静,大家都不要动!谁也不许动!” 关耀宜已经吓的四肢无力,他人已经缩在了桌子后头,只露出眼睛,哆哆嗦嗦的看着柏广立,“柏师长,这是怎么回事,来人啊,快抓刺客啊!” 柏广立低头去看尹洋胸前的伤,他眉头皱了皱,“来人,快叫救护车,先救人!” “怎么回事,谁要害指挥使?”尹洋的心腹,负责他安全的副官李昊也冲上台,今天的所有安防都是他负责的,可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尹洋中枪了! 第70章 艾阳看着枪手在两枪之后, 迅速的扔掉外头的西装,在大家还愣神的时候,直接往主席台后沖。 主席台一侧的警卫纷纷掏枪追了过去! 艾阳知道这种死士,在得到命令那一刻,已经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了, 但兴许是太过紧张的原因,枪手那两枪偏高了, 如果抢救得当, 尹洋不是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他若是活着, 柏文立他们这一次,可就白忙活了。 柏广立应该也考虑到了这种情况, 艾阳记得她过来的时候, 根本没有在广场附近看到救护车, 按说这种大型集会活动, 警车救护车都是要在现场待命的。 现在才去打电话叫救护车,路上再堵一堵,出点儿故障什么的,尹洋这条命基本也就交待了。 尹夫人已经回过神儿了,带着家人哭喊着涌向主席台, 尹洋顿时被团团围住,不大的主席台上乱成一片。 艾阳一直乖巧的缩在一边, “你快过去看看, 要不帮着安抚一下你们华商会的人, 你放心,我一定老实在这儿呆着,哪儿也不去,”艾阳一推容重言,人家都求表现呢,就他护着女朋友,以后他还在商界混不混了? 怕容重言不肯走,艾阳直接抱住墙角的电线桿,“要不你把我栓到这儿?” 容重言看了下周围的环境,艾阳站的位置就在他视线之内,他看了一眼乱糟糟的主席台,上头的事跟他这个商人没关系,点了点头道,“你千万别乱走,我过去看看。” 王会长郑家老爷子都有年纪了,他这个华董兼晚辈不能不过去看看,而且枪手已经按原定计划跑了,就算是被抓到,也不会是在这里。 容重言一转身,就和正迅速冲到台上的顾励行,打了个照面,他没理顾励行,径直往华商们身边走去。 顾励行也做为商界代表坐在台下,枪声一响,他就动了,他一面命令何林去追逃跑的枪手,自己则随着大家去看尹洋的伤势。 因为之前措施得当,尹洋中枪之后,台下的百姓在松沪军跟警察的勒令之下,都老实的蹲在地上,谁也不许乱走乱跑,而整个文明广场,也被团团围住,出了这样的事,沪市政府怎么也要给出一个交代的。 “车呢,车怎么还不来?”尹夫人已经疯了,她拼命喊着,叫人赶紧把尹洋送到医院去。 柏广立轻声安抚着尹夫人,“我已经派人去打电话了,市医院的救护车应该马上会到,夫人别着急。” “我呸,你当然不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姓柏的算计,你们巴不得我们老爷醒不过来呢!”尹夫人冲着柏广立狠狠啐了一口,她根本不相信柏家人。 “你来劝夫人吧,我带人去抓人,”柏广立拍拍李昊,“这里就交给你了。” 他要做的是,让救护车为的越晚越好。 顾励行越过人群看着尹洋的伤处,“等救护车还要时间,指挥使的伤却是一刻也耽误不得了,离这儿不远就是圣玛丽医院,不如咱们把人抬到那边去吧?” 他走过去把主席台上的桌布给掀了,几下拆了桌板下来,“咱们把尹指挥使给放上面抬过去!” 这么多人围着,就顾励行想出了具体的解决办法,尹夫人把他当救星一般了,“好,就照你说的做,来人,快把人放上去!” 李昊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尹洋,连中两枪,如果再不赶紧送到医院去,能不能保住性命真的不好说,“好,我来抬!”
第201页 顾励行跟李昊把尹洋抬到桌板上,小心翼翼的的试了试,“这样可以,我在前头带路,你们跟着我走,”顾励行一用力,抬起尹洋,快步就往外沖。 他看过了,尹洋两枪都没有击中心脏,未必没得救,他现在就赌一赌这“救命之恩”,就算是人送到了尹洋没救回来,他也有功无过。 艾阳缩在电线桿后头盯着主席台上的情况,她把容重言哄走的主要目的,是因为她不会让尹洋顺利进医院,真进了医院,再想杀他,估计投入就更大了。 顾励行的表现艾阳看的清清楚楚,等到顾励行抬着尹洋冲下主席台的时候,艾阳手一挥,一粒小石子弹了出去,正打在顾励行的膝盖下,这次她是用了全力的,顾励行只感到膝盖巨痛,整个人从主席台上摔了下来。 “老爷,” “爸爸,” 顾励行这一摔不打紧,他抬着的尹洋直接飞了出去,另一粒石子飞出,砸在尹洋的太阳穴处,尹洋当时就一命呜唿。 这下是死透了,艾阳吁了口气,她看着尹夫人跟尹曼如扑向尹洋,而顾励行则痛苦的抱着腿在地上站不起来,艾阳走过去,“顾老闆,你怎么样?” “叫,替我叫人,我中了暗器,”顾励行也顾不得跟艾阳的前仇了,更顾不得尹洋现在怎么样了,他只知道自己的腿断了,“还有,快告诉大家,还有刺客!” 艾阳摇摇头,“不行,我们家重言说了,这里太危险了,我必须呆在这儿,哪也不许去,你也知道我是个乡下来的丫头,好不容易才攀上大佬,要是不听话,重言不要我可怎么办?我不能去!” 你就疼着吧! 顾励行快被艾阳气吐血了,他想坐起来,可是膝盖太疼了,疼的他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他看着不远处正跟王会长说话的容重言,“你帮你叫他,叫他过来。” 艾阳怎么可能帮顾励行?“顾老闆,尹指挥使好像不行了,哎呀你完了,我可是亲眼看见你把他给扔出去的,你说说你这个人也是的,这儿哪有你什么事啊,你往前沖什么?” 顾励行艰难的转过头,正看见尹夫人催着李昊再叫人把尹洋抬起来,可是尹洋的头好像撞在什么东西上面了,地上一摊血,顾励行登时万念俱灰,刚才尹洋还有生的希望的话,被这么一摔,恐怕是想活下来都难了,而他,跟尹洋摔着脱不了关系。 艾阳欣赏着顾励行了无生趣的表情,从她穿过来,给男主的刺激已经够多了,她决定先放顾励行一马,不浪费口水了。 艾阳看着跪在地上抱着尹洋的尹曼如,走到躲在一旁同样在看热闹的陈黎身边,“陈二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陈黎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这件事他都清楚,但为了避嫌,他并没有参与,柏广立的安排他并不是完全知道,“唉,我也不知道啊,刚才枪一响,我的警卫就把我拉一边了,” 陈黎打量了一下艾阳,再看看不远处女宾席里缩着一团的小姐太太们,“李小姐不害怕?” 噢,对了,亲眼看见有人冲着尹洋开枪,她应该像普通女人一样吓的瑟瑟发抖才对,结果太关注台上的情况了,忘了,“我不害怕,” 艾阳一脸“深情”地看着不远处的容重言,“有重言在呢,他会保护我!” 这是精还是傻啊?陈黎轻咳一声,“也是,重言不会捨得你受伤的,”他又回头看了艾阳一眼,“可这血乎里拉的,你不害怕?”好多小姐可是见到血就晕过去的。 “害怕?”艾阳眨巴着大眼睛,“我小时候常看镇上杀猪……” 陈黎嘴唇轻颤,“呃,那好吧。”一个爱看杀猪的女人,他还能说什么?他也不再往下问了,不然艾阳没准儿还会跟他说,她还杀过猪呢! 柏广立一收到消息,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他兴奋的看着赶过来的父亲,“这是老天也在帮咱们?” 儿子一向冷静,难得有失态的时候,“尹指挥使被刺,驻沪的这个军就被摆在风口浪尖上了,现在真正的交锋才开始,你得想想,陆士珍会怎么做?” 柏广立只是在惊讶老天会在这个时候帮他,被父亲一说,激动的心情已经平復下来了,“父亲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而且广彬现在就在皖西,” 柏广立一笑,“陆帅也不可能把咱们柏家放到前头去。”尹洋跟北平政府勾结的证据已经送到陆士珍跟前了,出了一个尹洋,柏广立不信他不怕再出一个柏家,把前线交到柏家人手里,恐怕这个胆量陆士珍是没有的。 见儿子胸有成竹,柏父点点头,“你过去吧,这时候需要人出来主持大局。” …… 文明广场一直到天色将晚才解除了禁严,因为有容重言的关系,艾阳早早就被续贵生接走了,因为怕汪夫人担心,艾阳直接回了容公馆,看到艾阳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汪夫人提着的心才算是落了地,“谢天谢地,我都派了几次人过去了,说是那边只许进不许出,一直没消息过来,重言呢?他没事吧?” 艾阳扶了汪夫人坐下来,把当时的情况大概跟汪夫人讲了,“太吓人了,我当时都傻了,幸亏重言在,不然真的是,”有了陈黎的前车之鑑,这次艾阳戏做的极足,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腿都软了,重言把我拉到一边躲起来了。”
第202页 汪夫人连连念佛,“那重言呢?你回来的时候他做什么呢?” “他帮着柏师长安抚商会的同行们,王会长跟夫人都有年纪了,重言说得先送他们回去,伯母您放心吧,重言就是个商人,没他什么事,”容重言就是个幕后黑高参,一出事他就直接闪到一边了,把注意力都用在安抚商会的人跟普通民众上头了,他还事先在各厂子里抽调了人手来充当看热闹的民众,这些人混杂在百姓当众,也起到了不小的安抚作用。 “重言还让容家在文明广场附近的商铺,摆了凳子跟热水在广场外头,百姓们放出来之后,起码有个缓缓劲儿的地方,”艾阳对容重言的举一反三能力很赞赏,他这波操作,也算是在沪市百姓心里,给容氏这块招牌刷了一下好感度。 汪夫人听的连连点头,“那就好,唉,你赶紧去洗个澡把衣裳换了歇一会儿,我叫吴妈给你做点儿好克化的东西,灶还上煎着安神汤呢,一会儿都给你送到房里。” 知道容重言没事,汪夫人一下子就轻松了,“我给黄山路打个电话,再给王夫人还有郑家那几家也打个电话,刚才我打了几次了,他们家里都说人没回来呢!” 艾阳想起来断了腿的顾励行,“那个,伯母,您跟续伯母也说一声吧,”她把顾励行救尹洋,结果摔断了腿的事跟汪夫人说了,“我没看见血,但是顾老闆疼的都起不了身了,最后还是重言叫人把他送到圣玛丽医院去了,顾老闆自己说的,他的腿断了。” 汪夫人惊讶的合不上嘴,半天才道,“他怎么?”这是顾励行应该凑过去的事吗?现在好的,弄巧成拙了,“唉,就看尹家追不追究了。” …… 艾阳直到半夜才等到容重言回来,她径直从后楼奔到前面,“怎么样了外头?” 容重言看着艾阳大衣里头的寝衣,“你先回去等着我,我换了衣服再跟说,”两人正说话,艾阳听见汪夫人卧室也有起身的声音,忙道,“你去跟伯母说一声,省得她再起身了,咱们有话明天再细说,你就跟我说顺不顺利吧。” 容重言拍拍艾阳,“一切如咱们所愿,尹洋也是死期到了,广立兄跟北平的人还有陆帅派来的人在呢,没事了。” 死了尹洋,驻沪军里尹洋的人马就是树倒猢狲散了,如果这样柏家还拿不到兵权,那就活该他们永远做配了。 …… 何林看见顾励行醒了,忙站起身,“爷您醒了?” 续夫人也从沙发上站起来,“怎么样?” 顾励行没想到续夫人也在,“母亲怎么来了?我的腿怎么样了?” 顾励行都这样了,心里再窝火,续夫人也不愿意骂他,“大夫说膝盖粉碎性骨折,做了手术之后,得慢慢养着,养好了,以后行动没有问题的。” 行动是没有问题,但会有一些后遗症,不过这些续夫人现在不会告诉顾励行的,“以后我过来照顾你,你安心养着,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千万急不得,” 她看了眼何林,这个儿子虽然不是她养大的,但性子她还是了解的,什么都喜欢攥在自己手里,“帮里的事,你交给何林赵国璋他们也行,不还有涂先生吗?你的腿要是养不好,耽误的可是一辈子。” 顾励行头还是有些昏,但还是强撑着道,“尹指挥使怎么样了?” 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尹洋呢,续夫人嘆了口气,“当时就不行了。” “当时?”顾励行两眼发黑,“他不就是摔了一下,”顾励行想到地上的血,“真的是撞到了太阳穴?” “重言把巡捕房跟警察局的探长们都请来了,还请了法医,说不是摔的,而是被暗器击中的,包括你的腿也是,现在正全城大索呢,说是刺客有两个,一个就是开枪伤了尹洋的枪手,他在追捕中已经被击毙了,另一个就是一直藏在会场的人,用暗器伤了你跟尹洋。” 续夫人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以后再别逞强了,你如果不是想帮尹洋,自己怎么会受伤?” 确切的说,如果不是想攀上尹洋,顾励行又怎么会遇到这种事?结果人没巴结成,搭上自己一条腿。 “顾励行你给我出来,”续夫人正说话呢,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尹曼如气势汹汹的沖了进来,举起手里的皮带就向病床上的顾励行抽去。 何林立马伸手去拦,续夫人则挡在了床前,“尹小姐这是做什么?” “你给我让开,我做什么?我要给爸爸报仇!”尹曼如满脸是泪,用力跟何林抢皮带,“再不给我,我连你们一起打。” 续夫人看着形容憔悴,身上的洋装又皱又脏的尹曼如,“如果是想给尹指挥使报仇的话,尹小姐应该是找错人了,我们励行为了救令尊,也受了重伤,还动了手术。” 尹曼如却不是这样想的,“他受了伤?如果不是他,我爸爸怎么会出事?” 就是这样的,如果不是顾励行提议用桌板把尹洋抬去医院,而是按着柏广立的提议,等着救护车过来,爸爸怎么会被暗藏的刺客偷袭成功?“肯定是你,你是混黑道的,派人杀我爸爸的一定是你,你别装了,我听李探长说了,能用暗器的都是江湖高手,肯定是你安排的人!”
第203页 从尹洋被害起,尹曼如的天就塌了,看着哭的恨不得跟着父亲去了的母亲,还有只会团团转,拉着柏广立问怎么办的哥哥们,尹曼如除了哭,再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直到她听了巡捕房跟警察局的调查结果之后。 她想都不用想,就认定了顾励行一定就是兇手,“你安排的枪手没有成功,你贼心不死,才会装好人出来说要抬我爸爸去医院,就是为了给另一个刺客机会,至于你的腿,” 尹曼如连连冷笑,从口袋里掏出勃郎宁,“不过是为了撇清关系罢了,我要杀了你给我爸爸报仇。” 尹曼如的枪还没举起来,就被续夫人一把拧住胳膊,她把枪从尹曼如手里夺过来扔给何林,随手把尹曼如扔到地上,“尹小姐,我可怜你才没了父亲,才会让你在这儿信口开河,但这并不表明我续月华怕你们尹家,如果我是你,我只会老实原呆在家里,最好还要把家里的金银细软收拢一下,好好跟尹夫人还有几位尹公子商量一下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毕竟没了尹指挥使这棵大树,恐怕你们尹家的日子再不好像之前那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尹洋跟着陆士珍起家是不错,但尹家原本并没有什么根基,如今尹洋没了,尹家几位公子又都是只知道吃喝嫖赌的纨绔,以后沪市谁当家续夫人不知道,但绝不再会是尹家了,因此她也不需要顾忌尹曼如这个曾经的大小姐,“何林,叫人把尹小姐妥妥噹噹的送回去,还有,安排帮里的人过来,每天最少有两个人在外头守着,必须保证励行的安全!” 何林点点头,随手从地上捞起尹曼如,沪市只要长点儿脑子的人都知道,没了尹洋,尹家什么都不是,甚至是尹洋攒下的万贯家产都未必能保得住,可惜这位大小姐却看不透,“尹小姐请吧。” 见尹曼如还是一脸不服气的瞪着他,何林冷笑一声,“尹小姐也说了,我们这些人都是道儿上混的,这流氓可是从来不会讲道理里,所以我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你最好听着,不然老子的拳头可不分男女!” 续夫人看着在何林的威胁里瑟瑟发抖的尹曼如,“算了,别吓着她了,把人好好送回去就是了,你回去之后,把帮里的几位兄弟叫过来,好好商量一下以后怎么办?这个时候帮里不能乱。” …… “母亲,”顾励行没想到续夫人会这么坚定的护着他,甚至对他一点儿怀疑都没有,刚才听了尹曼如的分析,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参与了刺杀尹洋,毕竟杀人绑票,他们洪门做的比谁都多。 续夫人拉了把椅子坐在顾励行身边,“大夫说你还要再睡上好久呢,别硬撑着了,有什么事等你彻底醒了再说吧,放心,我是你亲娘,不会坑自己的亲骨肉。” …… 艾阳心里悬着文明广场的事,一大早就跑到容重言房间打听消息了,她听容重言说暗杀尹洋的枪手已经被击毙的消息,心里沉了沉,“是真的没跑掉吗?” 容重言点了点头,“李昊也不是无能之辈,尹洋的安全是他负责的,尹洋一中枪,他的人就追过去了,广立兄的人也不好做的太明显,” 容重言知道艾阳心肠极软,“放心吧,他出来的时候,已经将家里的事都安顿好了,广立兄也不是不顾念手下的人。” “案子查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别的线索?”当时枪手两枪没有击中要害,自己补的那一下才是致命的,艾阳不知道柏广立会怎么解释这件事。 容重言把巡捕房跟警察局的调查结果跟艾阳说了,又小声在她耳边道,“我怀疑最后那一下是那位高人的作为!” 艾阳讶然的看着容重言,“为什么?又是为了你?” 第71章 容重言被艾阳问的有些不好意思, 他拿毛巾擦着还在滴水的头髮,“我听李探长的意思,暗器的手法十分高明,而且能把顾励行膝盖打碎,也需要很强的指力, 现场还没有发现暗器,能做到这些的人, 李探长说他就没有见到过!” 能做到是她有异能, 没有暗器是她用的小石子当时就碎了, 没有人会想到地上的沙砾会是伤人的暗器, “这样啊,那高人为什么这么做?他也看不惯尹洋?还是人家根本就是收了柏广立的钱, 就等都会事情不成功的话, 救场的?” 容重言皱眉道, “我也想不通啊, 我委婉的问了问广立兄,他是真没想到,他的人失了手,广立兄原是准备在救护车方面拖延一下,真不行还有医院那一关呢, 但我不太想把高人的事告诉他,所以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没往那个方向问。” “你做的对, 如果高人想现身,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你要是把怀疑说了出来,那可是出卖朋友了,将来要叫他知道了,就是在给自己树敌了!”艾阳可不希望柏广立那样的人知道沪市有她这号人物,到目前为止,艾阳对除了容重言以外的人,都不怎么信任。 容重言擦好头髮,走过来半倚在沙发上,“早上我母亲那边打来电话了,说顾励行手术做的挺顺利的,但以后可能会有一些后遗症,这次的事还真是,”他能说顾励行纯粹是自找的吗? 艾阳嘿嘿一笑,“你同情他了?这人真是不作不死啊,也不看看什么事,就敢往里头掺乎,”求上位的心太急切了啊,没有了容重言这块垫脚石,顾励行真的不过尔尔,也可能是当初作者塑造人物的时候,就没想到会杀出她这么个bug来,“这样也挺好,这下他可以老实一阵子了。”
第204页 等将来柏广立当了驻沪指挥使,容重言就不是顾励行可以再觊觎的了,“你有没有想过趁他病,要他命啊,加把劲让他彻底养老最好。” 容重言把艾阳拉到怀里,让她跟自己一起靠在松软的沙发上,到了今天,他才算是可以放松心情小憩一会儿了,“要他的命肯定不会,” 续夫人说她会在医院一直照顾顾励行,可见心里还是想着儿子的,容重言又怎么会让母亲难过,“不过雪上加霜的事我常干,我想要一个安宁的沪市,而不是大老闆为所欲为,小商户胆战心惊。” 他微微一笑,“顾励行跟郑允山合作四处收烟土,我叫人盯着呢,有消息了,会直接通知龙明溪的,广立兄对烟土是深恶痛绝的,龙明溪这个禁菸专员都是他介绍给我的,现在我也算是功成身退。” 一个堂堂工部局华董,带着人亲身下场抢人烟土,艾阳都觉得这是容重言身体里顾千山跟续夫人的江湖基因在做怪了,他不再沾手这些事,艾阳自然支持,“那你好好休息几天,我看且得乱几天呢,除非你准备走到台前来,”那这个时候得求表现去。 容重言也在犹豫这件事,没想到艾阳居然提出来了,“你呢,愿不愿意我走到台前?” 艾阳扳着手指,“你现在是工部局华董,沪市工商联合会副会长,也算是一方人物了,柏广立许你的什么?” 容重言捏着艾阳的细白如兰瓣的手指,“广立兄想在沪市成立沪商银行,让我出任行长,他想把沪市的经济交给我。” 艾阳吹了声口哨,“手笔够大的啊!你的想法呢?” 这丫头有什么是她不会的?容重言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一下,“调皮!” 自己不是忘形了么,本来以为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没想到才半年多,人家华丽转身,准备当财政大臣了,艾阳吐了下舌头,“我就是表达一下激动的心情,难道柏广立跟你谈这个的时候,你是一派淡定?” “我看了了,你就是个常有理,”容重言无奈的抚着艾阳的头顶,看着窗外春意融融的阳光,在这个时代想岁月静好,给亲人一个可靠的屏障,“我也需要筹码啊!” 他不能只有钱,还要有足够的身份地位才行,就像之前他告诉柏广彬的,人要想做更多的事,就要走到更高的位置上,“广立兄是个有想法的人,我想支持他。” 这是已经下定决心了,艾阳两手一摊,“那还犹豫什么?想做就去做好了,最差能差到哪里去?你别忘了,你身后还有一个爱你爱的没有理由的高人,说不定哪天你有了危险,她会脚踩七色祥云过来救你呢!沖吧,少年!” 容重言被艾阳无所谓的口气逗的哭笑不得,柏家对他一直有延揽之意,陈黎也是如此,甚至还话里话外希望他把生意做到粤海去,而且陈黎也是个留洋派,讲起自由民主来,滔滔不绝,满满的情怀跟抱负。 所以容重言这个决定并不好下,可没想到到了艾阳这里,轻描淡写的仿佛是在决定他们一会儿去哪家馆子吃饭一样。 这家的不好吃,那简单,换一家就好。 他抚着艾阳细嫩的脸颊,尤不足意,又将人直接抱坐在腿上,“怎么叫你一说,好像这件事特别简单。” “本来就是啊,只要想清楚了,最坏是个什么结局,就可以放手去拼了,”艾阳靠在容重言肩头,“最差咱们能够独善其身,那就行了,”他做不到,她也会帮他做到,“放心吧,你还有我呢!” “独善其身,”容重言觉得艾阳把这件事的严重性想的太简单了,但她这种轻描淡写却又莫名让容重言心里轻松了不少,“嗯,最坏的结果,就是咱们一起出去,找个桃源躲起来,其实,” 容重言看着艾阳,“你在身边,我即身在桃源。” 艾阳被容重言看的双颊生晕,她不好意思的把脸埋在容重言胸前,“你别这么看着我,还说这么肉麻的话,尴尬死了。” 虽然尴尬,但这话让艾阳心头泛起如蜜般的甜意来,让她不自觉的把身体贴近容重言,前世她的“男友”不少,她第一次发现,比起那些身体上的慰藉,容重言一句简单的告白,却让她心猿意马起来,“你放心,以后不论去到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细密的吻由浅到深,直到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床上,艾阳看着强行压抑自己欲望,背身不理她的容重言,笑着从背后抱住他,“咱们要是一直这么处着,你就这一直这么忍着,身体受得了?” 容重言现在异常的敏感,艾阳的唿吸落在他的后颈上,轻如薄羽却又能强烈的激起他阵阵战慄,他摁住艾阳还要做怪的手,“别,不早了,你去换件衣服,妈该起来了。” 这自制力,艾阳也是佩服死了,她哼了一声,“那好,我走了啊?” 后背的温暖一下子没了,容重言整颗心都空了,“咱们结婚好不好?”他这样会死的。 结婚?艾阳从来没想过,“我年纪还小,”结婚他们就要住在一起,许多事艾阳就没办法做了,而且这年头避孕措施几乎没有,生育的事艾阳更是没有想过,“能不能再等等,”
第205页 艾阳举手发誓,“我就是跟你闹着玩的,以后再不会了!” 其实这都怨容重言好不好,艾阳也不是没听那些小姐们八卦,这年头可不是像以前古言小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尹曼如的入幕之宾七八十来个了,就是顾励行跟郑嘉惠,据说也已经哪啥哪啥了,大家还暗暗耻笑她自甘下贱,跟那些流莺没什么区别。 可到了容重言这里,宁愿自己难受,也坚持不越雷池,艾阳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吸引力了,这个怀疑让她多少有些丧,于是表完决心,也不再留恋,直接从床上跳下来跑了。 听到关门声,容重言再长吁一口气转身躺平,艾阳是绝不会知道他忍的有多辛苦的,容重言不是不渴望,只是他心里清楚,艾阳是真的没有结婚的想法,但如果他们越过了那道线,他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像现在这样,任由艾阳留在宝昌路公寓里,更捨不得她自己沪市信何的来回奔波。 …… 艾阳换好衣服出来,汪夫人已经坐在饭桌前了,她听吴妈说了,艾阳去了容重言的房间,可怎么艾阳都出来了,儿子还没出来?“重言呢?还没醒呢?他是不是累着了?” 艾阳听着容重言屋里的水声,抿嘴一笑,“我去的时候他已经起来了,只是没有洗漱呢,我们说了会儿话,我就出来了,伯母您也累着了吧,我看您都憔悴了。” 听见艾阳说自己“憔悴”,汪夫人紧张的摸了摸脸,“唉,你说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早上我起来到现在,家里的电话铃都没消停过,” 她压低声音,“我就不明白了,打听顾励行的事,问到咱们家干什么?” 艾阳跟容重言一直有一个默契,就是外头的事不瞒家里人,什么事都不告诉汪夫人,只会让她自己瞎揣测乱担心,还不如直接告诉了她,汪夫人又不是个煳涂人,“大概是想知道尹指挥使的事情怎么解决,大家都不傻,尹家一倒,如果不出意外,就是柏家上位了,重言跟柏师长跟柏团长又同兄弟一般,至于顾励行,他跟尹指挥使去世多少脱不开关系,” 艾阳想到郑嘉惠那张故作温和淡然,眼睛里却满满的权衡算计的脸,“尤其是郑家,他们跟洪门准备一起做生意呢!” 艾阳一提郑家,汪夫人明白了,“还是嘉惠那丫头,我还以为这次她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谁知道又出了岔子,不过这样也好,顾老闆,” 汪夫人抬头见容重言进来,压下刚才的话头,“怎么头髮都不干就出来了?着凉了怎么办?” 容重言赧然的抚了下潮湿的短髮,“没事的,家里又没风,我这不闻着吴妈点心的香味了?饿死我了!” 艾阳看着容重言红红的耳朵,抿嘴偷笑,伸手把点心往他那边推了推,“那这些你都要吃完了。” 汪夫人看着眼前的小儿女,“重言,外头的事跟你再没有关系了吧?要不你陪着我跟小艾出去玩几天?还有,你跟小艾认识的也挺久的了,要不我先派人去见见小艾的哥哥?” 汪夫人觉得儿子的婚事可以慢慢准备起来了。 艾阳嘴里的包子差点儿掉出来,“不用了不用了,我,” 容重言拍拍艾阳的手,示意她别着急,“妈,我跟小艾认识的时间还不算长,而且她年纪还小,我们并不急着考虑结婚的事。” 容重言知道艾阳对李照田夫妻没有一点儿感情了,“小艾的哥哥年前又把她许给了丰城一个五十多岁的财主,要不是那人出了意外,小艾得再被他们卖一回,小艾已经声明过了,她跟李家断绝关系了,所以就算是以后我跟小艾要结婚,也是我们的事,跟她娘家没有关系的。” 原来是这样,汪夫人歉意的看着艾阳,“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小艾你别难过,以后就把这儿当自己的家好了,你那个哥哥,唉,不要也罢。” 容重言说不结婚的时候态度很坚决,汪夫人知道他们是真的没有这个打算了,但这么来往着,对女孩子终究不好,“我是想着你们能结婚,家里也多个人更热闹些,你们想再等等,那我也不逼你们,但是,” 她看着容重言,“现在整个沪市都知道小艾是你的女朋友,我跟你母亲都很喜欢她,你可不许欺负她,更不许三心二意的!” 容重言尴尬的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哪儿敢啊,不会的。” …… 尹洋在庆典上被人暗杀的事第二天就被各大报纸登了出来,结拜兄弟就这么被打死了,陆士珍也气的火冒三丈,甚至那些送到他手上的尹洋跟北平政府暗中来往的“证据”,也变的格外可疑起来,但现在外患当前,他尚无余力去处理“内忧”,无奈之下,只能下令将驻沪的五万兵马交到了柏广立手里,任命他为新一任的驻沪指挥使即松沪军驻沪军总司令。 关耀宜一肚子苦水没地儿吐,他好不容易跟尹洋结交,把他拉到北平政府的阵营里来,眼看胜利在望,没想到人死了,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泡影,而且柏广立这任新任的指挥使,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人家手里有枪,他这个北平政府任命的沪市市长,在柏广立跟前,跟个打杂的差不多了。 尤其是,柏广立还以庆典活动是沪市政府举办为由,要求由他亲自牵头缉拿另一个在逃的刺客,关耀宜就更愁了,他到现在每天晚上还做噩梦呢,哪有心情跟能力去抓什么逃犯啊。
第206页 警察局长可是说了,那是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绝世高手,可以不留任何痕迹的取人性命,只要想想,他就后背一阵阵儿发凉,关耀宜都在考虑,要不要趁还有命在,他把市长给辞了,反正钱已经捞的差不多了,当个富家翁一点了问题也没有。 但柏广立却告诉他,如果他不能对尹指挥使的死,给军方一个满意的交代,他可不是辞职那么简单的,松沪军有理由认为是这他这个市长,跟此次北平来使共同密谋的结果,目的么,就是为了斩断江浙陆大都督的一只臂膀,谁不知道尹指挥使是陆大帅的好兄弟,心腹大将? 关耀宜也不傻,尹洋是怎么死的,他心里大概也有个揣度,不可能是他,更不可能是过来跟尹洋谈合作的北平来使,但现在北来的专员已经被松沪军扣押了,自己也被架到了火上,他拿不出个对策来,辞官? 能平安活着都是奢望。 一直躲在自由饭店的陈黎去这个结果自然是分外满意的,虽然柏广立同样有着小心的野心,但华国这么大,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他们可以慢慢来,目前破坏了北平跟尹洋的合作,也给了陆士珍跟北平政府翻脸的理由,尤其是他听说陆士珍升了柏广彬的官,让他做松沪军第三军混成旅旅长,驻守在皖西前线,陈黎就更满意了。 把柏广彬是员虎将,放在前线,对吴大帅的京系是一重威胁,但柏广彬又是陆士珍手里的人质,唯独对柏家来说,柏广彬真的战死沙场了,那柏家跟陆士珍的仇就结大了。 达到了想要达到的目的,陈黎便不再在沪市多留,定好了回粤海的时间,便收拾行装准备离开了。 容重言也收到了陈黎要送的消息,他对陈黎离沪是大力支持了,如今沪市一切都没有恢復到尹洋死前的平静稳定,不论是他还是柏广立,都有许多事情要做,留着这么个雷在这里,还得分心盯着他,所以他叫人准备好了丰厚的沪市土产,在陈黎离沪的时候,带着艾阳亲自往码头送行。 陈黎也知道这些人是巴不得他赶紧走,没办法,一山不容二虎,就算是表面上亲如兄弟,大家心里也都保留着最后的戒备,“咱们兄弟一别经年,这次哥哥回去,恐怕想再见面,又要好久之后了。” 容重言看着风度翩翩的陈黎,“陈兄放心吧,以后沪市跟粤海的联络会越来越紧密的,你别忘了,我可是准备请粤海的司马先生跟区先生到沪市讲学呢!而且我是生意人,陈兄只要有生意给我做,咱们还怕没有常见的时候?” 陈黎已经收到了柏广立请容重言出山主持沪市经济的消息。他对柏广立的魄力是极为佩服的,把沪市的经济大权放给容重言,其实就是没把北平政府跟陆士珍放在眼里了,也充分表明了柏家要把沪市当做自己地盘的态度,“重言可真不愧是生意人,张嘴闭嘴不忘你的生意经,还惦记着从我们粤海挖人,柏司令有你这样的弟弟,可真是他的福气!” 容重言哪会听不到陈黎话里的酸意,他低头笑了笑,“其实不论是柏司令,还是陈兄,大家都是为了一个目标在努力的,以后需要合作的地方还有很多,所以有用得上重言的地方,陈兄不必客气,就像我们想成立沪商银行,还有许多向粤海学习的地方,陈兄您是学经济的,我要跟你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粤海的经济这几年可不比江浙差到哪去,尤其是粤海七镇,更是声势不亚于沪市。 而且论起经济来,陈黎也如容重言所说的那样,确实是一把好手,他初从国外回到粤海的,陈大帅初掌粤海,经济一片混乱,陈黎把自己在国外学的西方货币银行学跟管理制度引入粤海,稳定粤海经济,还成立粤商自己的实业公司贸易公司,也是因为这个,他在陈大帅的几个儿子中,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成了接班人的不二之选。 容重言骚到了陈黎的痒处,陈黎的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他哈哈一笑,“你有什么难处,只管跟我打电话,咱们两家现在是一荣俱荣,你又是我最看中的学弟,我绝不藏私。” 他的目光落在穿着一身浅绿春装,明媚鲜润的艾阳身上,“等你跟李小姐有喜信儿的时候,记得给我打个电话,你们的婚礼,我一定参加!” 容重言笑着道谢,再要说话时,就听见外头整齐的军靴声,他站起身,“柏司令到了。” 陈黎点点头,跟着站了起来,他是粤海军的少帅,柏广立按理是要过来送一送的,“我跟柏司令一见如故,这一走,还真是有点儿不舍。” 艾阳心里暗笑,陈黎一大特技,就是对谁都亲切的不行,好像个个都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也不知道他对家里的亲兄弟们是个什么态度? 艾阳安静跟在容重言后头,才了出船舱,就被站在柏广立身边的尹曼如吓了一跳,沪市军政两界陪着柏广立来送陈黎是应该的,但尹曼如跟柏广立一起,这是什么配置? 尹曼如看到陈黎出来,已经飞扑了过去,紧紧的抱住陈黎,仰着头哀婉的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就要走了?咱们说好的,你会带我一起回粤海的。” 第72章 尹洋一死, 尹家就如从天堂落到了地狱,倒不是柏广立对尹家有什么不敬之处,相反,他还做的非常好,但世人多势利, 没有了尹洋的尹家,连个普通的富户都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虽然柏广立勒令沪市政府成立治丧委员会, 要为尹洋举行盛大的葬礼, 但市政府那些人的敷衍之意, 还是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第207页 一夕之间,围绕在尹曼如身边的那些闺蜜好友都不见了, 甚至连几个哥哥身边的姨太太, 都有人敢卷了家私偷跑了! 而她的希望, 一直以为会爱自己不变的陈黎, 则藉口粤海跟松沪的关系敏感,直接躲进了自由饭店根本不露面了! 尹曼如不知道是谁给母亲出的主意,让尹家在热孝期间,把她嫁给柏广立! 尹夫人的理由很简单,家里几个儿子没有一个靠得住的, 如果没有一个强势的靠山,尹家就彻底倒了, 女儿就更是这样了, 以前她为所欲为是因为有尹洋, 现在没了尹洋,就沖她的名声,想嫁个衣食无忧的人家,都是困难的。 而柏广立为了更顺利的接收尹家的势力,也会答应娶她的,虽然尹曼如名声不好听,但柏广立都三十了,还是二婚,对尹曼如自然不会挑剔,这样尹曼如照样是沪市最有权势的女人,尹家有了柏广立这个女婿,照样可以过着荣华富贵的日子! 这是一举数得的事! 但凭尹夫人说破了嘴,尹曼如都不答应,她从十六岁开始交男朋友,凡是被她看上的,哪个不是相貌不凡知情识趣?她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兇巴巴连笑都不会笑的老鳏夫? 尹曼如觉得这门婚事肯定是柏广立提议的,自己年轻貌美又是尹洋的女儿,柏广立觊觎她也是情理中的事,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找到了柏广立,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她是陈黎爱着的女人,绝不会嫁给柏广立的。 而且尹曼如也不认为她的选择有什么错,陈黎是粤海的陈大帅的二公子,最有希望的接班人,她嫁给陈黎的话,尹家照样可以过着现在的日子,那些弃她而去的女人们,还得过来巴结她。 可她还没有见到陈黎,就听说了陈黎要离开沪市回粤海的消息,尹曼如这下慌了,她收拾了行李就往码头沖,不论如何,她都要跟陈黎走才行! 尹曼如的二哥也觉得妹妹的选择是没错的,只要尹曼如攀上陈黎,沪市上下看在陈黎的面子上,就都得给尹家几分薄面,而他们兄弟几个,照样可以在沪市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将来如果在沪市混不下去了,也可以到粤海去投奔妹妹。 尹曼如要过来,尹家老二就直接开车将人送到了码头,奈何陈黎的船检查的太严,闲杂人根本上不去,就算是祭出他们姓尹的身份也不行。 万幸柏广立到了,更让尹曼如庆幸的是,柏广立看着长的凶,其实并不难说话,她跟他说根本不想嫁给他,他当时也没有生气,还说自己心里一直没有忘记亡妻,无意再娶,而这次,她求他带自己上船,柏广立也答应了。 陈黎被尹曼如紧紧抱着,嘴里一阵儿发苦,他以为自己已经摆脱这个女人了,没想到这也是个躁性子,居然拎着行李箱追过来了,“尹小姐,你怎么来了?你先放开,大庭广众的,叫人误会了。” 尹曼如抬起头,“什么叫人误会?你是我的男朋友,我父亲才去世,你就要离开我吗?黎哥,这几天你不知道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可你都不来看我,我给你打电话,你又总是不在……” 艾阳无语望天,这丫头是真傻还是真傻啊,她一个失了势的小姐,陈黎怎么会接她的电话,确切的说,就算是尹洋活着,陈黎都不会娶她好不好?纵横花丛这么多年,尹曼如这点儿都看不透吗? 陈黎用尽力气把尹曼如推开,“尹小姐你误会了,就算我是粤海人,很少到沪市来,相信沪市的百姓也都知道我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他还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含笑道,“尹指挥使遇害我也很震惊,还代表父亲送了輓联,但这是尹陈两家的交情,至于我跟尹小姐,实在只是相识一场,呃,我还要谢谢前些日子尹小姐热心为我做嚮导,” 他转身回到自己的船舱里,拿出一只金丝绒匣子来,“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尹曼如呆呆的看着盒子里的蓝宝石项鍊,这条项鍊她认得,当时她在银楼一眼看中了,还暗示过让陈黎送给她,但陈黎好像没听懂,她也不好再追逼,没想到陈黎这个时候把它拿出来了,“你,黎哥?” 陈黎轻嘆一声,“你叫我一声黎哥,我就把你当妹妹一样,尹指挥使才过世,尹夫人跟几位公子一定还没有缓过来,你是指挥使最疼爱的女儿,只怕比他们要哀痛百倍,但是斯人已去,曼如小妹千万要想开些,多保重自己,毕竟你如果有什么不虞,尹夫人只会更加伤心。” 艾阳看着从郎情妾意无缝转移着兄妹情深,还顺道黑了尹曼如一把的陈黎,忍不住嘴角抽搐,陈黎直接把尹曼如钉死要“妹妹”的位置上,她还怎么示爱? 尹曼如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跟陈黎是兄妹?当年她去粤海玩,跟陈黎可还颤龙倒凤过几晚,就是这次陈黎到沪市,她也夜宿过自由大饭店,“陈二公子这话说的叫人摸不着头脑,” 尹曼如冷笑一声,“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认您这位义兄?” 她眉毛一挑,目光从一脸无辜仿佛跟她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陈黎身上,又转向柏广立跟容重言,再落到一旁看热闹的艾阳身上,“真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陈二公子可真叫人开眼了,原来是我一直误会了?” 柏广立轻咳一声,半路杀出个尹曼如,倒让他少跟陈黎说了许多废话,但照尹曼如的脾气,这话再往下说,可就不能听了,“快到开船的时间了,不如我们就此做别,二公子一路顺风。”
第208页 跟柏广立上船的还有申报的记者,见柏广立给他递梯子,陈黎也松了口气,把项鍊盒子塞到尹曼如手里,沖柏广立跟容重言以及上船送行的沪市各种势力频频抱拳,感谢他们这几日对自己的招待,本来他还想跟这些人再套套交情,看看有没有可趁之机,结果却被尹曼如给搅和了。 尹曼如看着跟一身笔挺西装的陈黎,她真的是打算收心,好好做陈黎的夫人的,就因为父亲死了,他就对自己变了心?尹曼如心里的火气压都压不住,从来都是她不要别人,还没有别人嫌弃她的那一天呢,她举起手里的项鍊盒子,就要往陈黎身上砸。 因为想知道尹曼如在这个情况下会是个什么反应,艾阳一直注意着她呢,见她要发作,忙一把从后头摁住她的胳膊,“尹小姐你要做什么?” “你让开!”尹曼如想挣脱艾阳的禁锢,却发现她的力气出奇的大,她的两只胳膊被抓的生疼,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你放手,疼死了!” 艾阳靠近尹曼如,“尹小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陈黎是有未婚妻的,以前你有父亲在,兴许还可以争一争,现在你凭什么?你这一匣子砸下去,全沪市都知道你被人始乱终弃了,陈黎肯定会大度的原谅你,但你呢,以后就是沪市的笑谈,想想那些成天跟在你身后的小姐们,会怎么笑你?” 尹曼如不动了,“我已经成了她们的笑柄了,爸爸不在了,我什么也不是了,原以为还有陈黎,可他,” 尹曼如的泪落了下来,“也不过是个庸人罢了。” 他是负心薄倖了一点,但你也聪明不到哪儿去啊,艾阳紧紧的揽着尹曼如的胳膊,“拿出你以前跟人分手的气势来,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你看他长的也不怎么样嘛,瘦的跟只瘟鸡一样,要不是有个当大帅的爹,没几个女人会看上他。” 尹曼如破涕为笑,“你这个还真是,”她见柏广立领着沪市军政两界的人要走,晃了晃肩膀,“你放开我。” “那不行,我这个人怕水的很,咱们一道儿走,安全些,”尹曼如那脾气谁也摸不准,艾阳可不想她在这儿丢人,虽然她不喜欢尹曼如,但对陈黎也没有多少好感,如果尹曼如把事情闹大,对陈黎来说,不过是添一桩风流韵事,甚至把他风流贵公子的招牌擦的更亮一些,可尹曼如却是把自己往更可怜可悲的地步推。 事情出在自己眼前了,艾阳不忍心不拉她一把。 尹曼如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放心我吧?我只是想把这项鍊放下,我尹曼如再不济,也不是一条项鍊可以补偿的,姑奶奶不稀罕!” 原来是这样啊,艾阳把匣子从尹曼如手里拿过来随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走吧,一会儿我跟重言送你回去。” ……… 容重言看着坐在车后的两个女人,闹不明白什么时候这两人还能手拉手了,但他看尹曼如自打船上下来,脸上就没有一点儿人气儿,也不敢出声,只叫司机赶紧把人给送回尹家大宅去。 车子在尹宅停下,尹曼如下了车,看着身边的艾阳,“李小姐,你是不是心里特别看不起我?” “呃,不能这么说,”艾阳挠头,“我从来不认为一个人有看不起另一个人的资格,不论贫富贵贱,但是吧,这现实跟理论总是不尽相同,遇到脑袋不那么灵光或者喜欢自以为是的,有轻视之心也是在所难免的。” 她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出身而看不起她,但如果拿着一手好牌,硬要打烂,那就别怨她智商歧视了。 尹曼如脸立时就沉下去了,“你是在笑我?觉得我很蠢?” 艾阳觉得尹曼如是属鸡的,斗鸡!“你的事我不好多评价,咱们本来关系也不好,但如果我是你,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了,还成天想着情情爱爱,其实你也不是在想感情,你想的不过是再找棵大树可以让你依靠,让你继续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但尹小姐你清醒一点,这世上除了亲爹,没有人会无条件的纵容你,尤其是你本身并不出色。” 听见车里容重言的轻咳声,尹曼如脸更黑了,艾阳只当没看见,她发现自己也是闲的,看到脑子不清楚的女人,就老想多说几句,毕竟这个世上,女人想过的好一些,要比男人辛苦许多,偏还有这种作精,不把自己弄的更惨不罢休,“我如果是你,就回去先把自己手里的钱数清楚了,然后紧紧抓到手里,这世上,钱比男人要可靠的多!” 说完她直接转身上车,“开车吧。” 容重言看站伫立在原地看着尹曼如,“你就没必要跟她说那么多的,脑子不清楚的不只是她,整个尹家人就没有几个脑子清楚的。” 尹洋倒了,尹家老大应该赶紧收拔家里的产业,只要安静的当个平常人,柏广立是绝不会赶尽杀绝的,至于尹曼如,在沪市名声坏了,可以出国去,好好读几年书,将来不论是嫁人还是做事,都比像今天这样,拎着行李跑到船上要跟陈黎去粤海的强。 艾阳轻嘆一声,“我不过是想着,尹家倒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尹曼如了,不然以她骄傲的性子,又怎么会跑到船上去?就沖这些天陈黎根本不见她,她也该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要不是觉得走投无路了,也不会做出孤注一掷的行为,她可是一惯享受别人的追求的。
第209页 容重言却不像艾阳对尹曼如那么宽容,在他看来,尹曼如之所以那么做,不过是捨不得曾经的风光,还想保住过去的日子罢了,这种看不清现实的女人,再帮也没有什么用处。 …… 顾励行年轻身体好,在医院里恢復良好,尤其是续夫人这些天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让他体会到了多年未曾有过的关怀,以至于他都有些感谢这次的意外,毕竟没有这场意外,他还是会跟以前一样,偶尔去黄山路坐坐,跟续夫人连话都聊不上几句。 “母亲,我出院之后,搬到您那儿去吧?”顾励行小心翼翼的看着正在一旁给他削水果的续夫人。 因为顾励行住在华界的医院里,顾千山罪行累累,是从来不敢出法租界的,所以只让管家替他过来看了一眼,自己根本没露面,顾励行也不愿意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宅子里,一个人养伤。 续夫人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顾励行,“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成个家了,总不能一直跟我呆在一起吧?娶妻生子,慢慢的身边也就热闹了。我听说你跟郑家小姐走的挺近的?觉得她怎么样?” 听到续夫人说自己的婚事,顾励行有些不好意思,他身边的女人数不胜数,这些年真的让他动心的,想想也不过安梅清跟艾阳两人而已,偏这两个女人还都不属于他,“郑小姐人还不错,只是我跟郑家有合作,这里头就有些别的想法掺在里头了,我也不瞒母亲,我们能不能走到一起,还看后头的生意进行的如何了。” 续夫人也知道顾励行对建机场兴趣很大,确切的说,只要是容重言做的事,他这个当哥哥的都很有兴趣,“我觉得这种事你还是别插手的好,” 见顾励行要说话,续夫人摆摆手,“你听我说,虽然这黑道被人提起来就没有过好话,但华国千年歷史,哪朝哪代没有帮派?甚至许多时候,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官府的人还要藉助帮派的手去办,你又何必非要洗脚上岸?” “我知道你不愿意被人看不起,其实只要咱们把烟土生意丢开了,其他的,还有什么?烟花里的生意是丧良心一些,但不论是书寓长三,还是平常妓寨,做皮肉生意的也不是洪门一家,秦淮河还成就了不少佳话呢,当然,你若嫌这门生意不体面,收了烟花里也没有什么,”续夫人是真心实意为顾励行考量的,而且说实在的,在她看来,烟花里比不得长三跟现在时兴的歌舞厅夜总会,其实说白了做的也都是一样的生意,谁也不比谁更高贵一些。 政府只要不禁,他们就能做一做,但烟土不行,那个可是祸国殃民的东西,早些年她不懂,但年纪渐长,见的多了,也知道烟土再碰不得,“你那烟土的生意是不能再做了,专心把你的影业公司,还有大舞台歌舞厅还有赌场做好了,其实也不比郑家叶家赚的少。” 这些道理顾励行也不是不懂,但他要的不只是钱,“可我想进沪市的工商联合会,不想头上顶着个‘黑’字,想跟那些名流们平起平做,”在自己生母跟前,顾励行也不再顾忌什么,把自己的想法尽数说出,“我跟重言都是您的儿子,可重言现在怎么样了?” 容重言是工商联合会副会长,一旦王会长退下来,接任的必定是他,他还是公共租界的华董,就是那些洋人也得给他几分面子,现在又攀上了沪市新任土皇帝柏广立,会成立沪商银行,成了柏广立的左右手,而自己呢,“您不觉得重言有我这么个哥哥,是件很丢脸的事?” 续夫人摇摇头,“重言是姓容的,从我跟你父亲把他送给容老闆开始,他就不再是我的儿子,也不再是你的弟弟,虽然重言一直认我这个母亲,但我却不能以母亲的身份来要求他,你也一样,他姓容,你姓顾,他父亲是容竹卿,你父亲是顾千山,你不要去想他是你的弟弟,他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顾励行为什么不去跟叶家公子,王家公子比?非要揪着容重言不少?说穿了,还是因为觉得容重言跟他是一母同胞,所以才对他的成就格外不能容忍罢了。 这样的话续夫人明里暗里说的太多了,偏顾励行执拗的可以,容重言走的越高,他心里的不甘越浓,仿佛容重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他是容竹卿的儿子一样,“你不能这么想,你要……” “顾励行,你给我出来,让我进去,放开!” 续夫人的话被打断了,她不悦的皱眉,“谁在外头?” 顾励行已经听出郑允山的声音了,“好像是郑二公子,请他进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刚才还说跟郑家的婚事呢,续夫人站起身,亲自过去把门打开,“原来是郑二公子过来了,快请进。” 郑允山没理睬续夫人,径直冲到屋里,“顾励行,你怎么跟我交代?”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顾励行不悦的看着对续夫人不敬的郑允山,冷冷道,“二公子是来看我的?” 郑允山打量了一下躺在病床上的顾励行,想到他的腿是去给尹家献殷勤才断的,不屑的扯了扯嘴角,“就当是吧,你这一伤可不要紧,咱们的生意是你不管了不是?我的两万大洋可不能这么打水漂了,你得给我个说法!”
第210页 什么意思?顾励行看向门外,“何林呢?” 外头的帮众应声道,“林哥好像有事,今天没过来。” 看来顾励行是什么都不知道呢,郑允山再次冷笑,“有事?是不敢来吧?那我就来告诉顾老闆,咱们的货又被龙明溪给抢了,我不管,你的人办事不力,我的钱可不能白扔,你得把钱给我赔出来!” 续夫人已经听懂了,上次洪门的云土在十六铺被劫的事她是知道的,甚至也知道是容重言派人做的,但她本来就不贊成顾励行再碰这门生意了,加上续贵生也说了,抢土是受柏广立之命做的,续夫人便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顾励行,只是劝着顾励行放弃这门生意,现在沪市柏广立说了算,他那么恨烟土,对贩烟土的人跟事,只会出手更狠。 “郑二公子这是什么话?我们洪门是做偏门生意的,沪市没人不知道,这偏门生意利润高风险大那是常识,郑二公子投钱进来的时候,难道就光想着赚钱了?你可是郑家的子弟,总不会边做生意有赚就有赔的道理都不懂吧?” 洪门这阵子损失惨重续夫人也是知道的,顾励行从外面高价收土她也清楚,现在又被扣了,这对洪门和顾励行来说,都是雪上加霜的事,还要再赔给郑允山两万大洋,顾励行答应,续夫人都不会答应的。 不许顾励行再做烟土生意是一回事,被人跑到跟前指着鼻子骂那是另一回事,要是这次让郑允山占了上风,洪门就别再沪市道儿上混了。 第73章 郑允山叉腰看着跟自己对脸站着的续夫人, 如果续夫人只是顾励行的妈,他是不怕的,但她还生了个容重言,这就麻烦了,“夫人不能这么说, 顾老闆劝我投钱的时候,可没跟我说会赔的, 他还跟我说了, 有尹指挥使保着, 生意一准儿错不了。” “是啊, 这尹指挥使不是不在了么?郑家也是生意人,难道你们跟人谈生意的时候, 先说这门生意会赔钱?那多不吉利啊?但我们不说, 你不应该想不到吧?你可也是从小跟着郑老闆在生意场上打滚儿的人, ”续夫人弹着指甲, 泼皮她见得多了,甚至早些年,她自己就是,郑允山在她这儿还嫩着呢! 郑允山没想到续夫人这么难缠,这跟他成天见的夫人太太们可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不是,话不能这么说, 是他, ” 郑允山一指顾励行, 当时顾励行可是说的天花乱坠的,连女人都送给他了,又加上尹洋的关系,他才信了,可续夫人一句“尹洋死了”,这事儿就算完了?自己的两万大洋里头,还有弟弟郑允光的钱,他怎么交代? 顾励行还没从郑允山带来的消息里缓过神儿来,“你是说,咱们的货又被劫了?” 顾励行终于肯说话了,郑允山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什么被劫了,是被龙明溪给扣了,你的人被抓了个现行,龙明溪是尝到甜头了,连记者都带着呢!我跟你说姓顾的,我不管什么赚还是赔的,这生意我不做了,你给我的股份我也不要,你把钱还给我就行,要是叫我父亲知道了,我会被赶出家门的!” 郑家几代经商,早年做蚕丝生意,后来做棉纱,还开了印染厂跟合布厂,若是叫他知道二儿子走私菸土,郑允山都不敢想会是个什么结果,“把我的钱还给我,不然郑家不会放过你!” 这就是郑家最有出息的儿子? 续夫人无语的看着红头胀脸的郑允山,就郑家子弟这德性,她都不能让儿子娶那个郑嘉惠,“郑公子也说了,你们的货被龙明溪给扣下了,那我们洪门的损失只会比你更严重,你跟励行朋友一场,这个时候不伸手拉一把,还逼着励行给你钱?我还是那句话,那些钱是你跟洪门合伙做生意的投资,不是励行私人跟你拆借的,所以赔了就赔了,如果你觉得跟郑老闆那里不好交代,就跟他说你在股市上赔了不就好了?” “母亲,”顾励行刚一开口,就被续夫人给打断了,“你还伤着呢,帮里的事你别管,”她看着郑允山,“如果郑公子觉得冤的很,还可以请郑老闆过来说话,我续月华奉陪到底!” 洪门堂堂沪市第一大帮,叫一个小p孩子欺到头上,还赔他的钱? 别说这次洪门自己也损失巨大,就算是顾励行做局骗了郑允山的钱,那也只能怪他蠢,没有这些蠢货,拆白党靠什么吃饭? “老闆,老夫人,”何林收到电话急匆匆的冲到医院,他看到屋里对峙的三个人,扑通一声跪在顾励行床边,“是小的办事不力,老闆您只管照规矩处置。” 续夫人不满的踢了何林一脚,“你这是做什么呢?励行好端端的,你跪什么跪?”看着就晦气的很! 郑允山却像看到了救星,“你们听到了吧,何林自己承认了,是他办事不力,这事怨你们!” 续夫人真想翻个白眼,怪不得郑家被叶家跟容家后来居上了,看看都养的什么儿子? “何林办事不力,自然有帮规处置,这跟郑公子没有关系,” 何林是顾励行手下四大金刚,平时也是个很能干的,顾励行又伤了,以后用得着他的地方还多的很,续夫人不愿意委屈他,“烟土的事郑公子已经说了,被龙专员抓到,不完全是你的错,但消息是怎么走漏的却跟你们兄弟几个脱不了关系,你先把郑二公子送出去,然后回去把经手这件事的人都给我挨个查清楚了!”
第211页 见何林点头,续夫人又道,“这阵子帮里接连出事,最需要大家上下一心,这时候宁可少赚一点儿,也不能让人心散了,你回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一时的损失算不得什么,想到洪门的筋骨,还早着呢!” …… 何林派人把郑允山给捂着嘴架了出去,续夫人看着面沉似水的顾励行,“我看趁着这次机会,你先把烟土生意停一停吧,连法租界都表示禁菸了,这种风头上,洪门还是避一避的好。” 虽然连失两批货,但还没有真正动到洪门的根本,这个时候收手,倒不失为一种示弱,“我听人说过,柏广立对鸦/片深恶痛绝,龙明溪是柏广立的人,你跟他对上,是给帮里招祸呢!” 顾励行轻扯嘴唇,“重言不也是柏广立的人吗?母亲您说,这件事跟重言有没有关系?” 续夫人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跟他有没有关系,但我认为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如果这件事跟重言没有关系,是叶家,柏家,王家的子弟所为呢?你要怎么做?杀了他们?你不用成天盯着重言,只把他当成那几家的子弟就行了,想想如果是他们,你准备怎么做。” 顾励行捂着脸,“母亲说的没错,我以前事事跟重言比,就照您说的,我不再比了,坏了我的大事,让洪门遭受这么大的损失,这笔帐不能就这么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即使现在不行,有一天我也一定要讨回来!” 仇是要报的,但不是现在,“郑允山说的也未必全错,我觉得龙明溪确实是盯上你了,你就老实的呆在医院养伤吧,等出院之后就搬到黄山路去,帮里的事交给何林他们,烟土的生意先停了,何林你去跟那些下家们好好说说,该赔的损失赔给人家,那些人捨不得重利的话,肯定还会从其他地方拿到货的。” “现在外头乱着呢,咱们还是求稳的时候,”续夫人看着一脸不甘心的顾励行,“机会以后多的是呢,你以为柏家真没有用得着洪门的时候?” 何林觉得续夫人说的没错,他低着头道,“这阵子长青帮也不老实了,跟咱们叫板呢,叫租界里的洋车行,都不许给咱们帮里交钱,谁敢交,就不许在路上走。” 还有这样的事?顾励行气的直捶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有阵子了,我原先只当是小事,加上烟土的事搞得人焦头烂额的,就疏忽了,没想到现在越闹越凶了,还有,” 何林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顾励行,“容家的厂子去租界里散传单,招工呢,还说修机场,也要工人,工钱给的还厚。” 容重言! 续夫人嘆了口气,如果不是天生品性败坏,或者真的没有饭吃,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谁放着正途不走混黑道儿?容氏招工,怕是帮里的门徒都会有人想走了,“由着他们吧,咱们总不能挡人的前程。” “母亲!”顾励行正准备说叫何林抓几个给底下人立立规矩,让他们明白,洪门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没想到续夫人却说由着他们?“这样谁还会怕咱们?” 杀人立威固然不错,但这种时候这种办法却不是最明智的,续夫人道,“你不是正想往上走的嘛,收保护费看场子,才能用多少人?而且留得住人留不住心,那些心不在这儿的人,抬抬手放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就算是入了洪门,也不能拦着人出去做工啊?” 许多洪门子弟也是有工作的,加入洪门,是想着大家彼此有个照应,在外头不被人欺负,“这次你跟郑二公子崩了,正好从机场的生意上退下来,专心建你的大剧院,你手里有这些生意,什么华董不华董的,将来未必做不得,还有,你也可以再看看别的生意,工厂叶家郑家开得,洪门也不是开不得。” 续夫人在黄山路公馆冷眼看着这几些沪市的风云变幻,她也贊成顾励行的部分想法,与其收保护费给有钱人当打手,不如自己有靠得住的生意,而且她也看了,这些所谓的实业家,其实也并不难做,只要有钱,出钱请人来做,什么印染厂,合布厂,纱厂,棉厂,郑家叶家做这些的时候,他们的当家人都懂么? 可儿子的眼光却只囿于自己是黑道,他们是靠抢靠杀,“趁着现在这个时机,洪门在法租界也开厂子,帮里的兄弟们也可以到厂子里来做工,如果你不想开厂,开洋行也不是不行,其实路有很多的。” 这些顾励行都想过,但他在想开始的时候,都免不了去想,容重言的生意做到哪一步了,他再做这些,永远都只能跟在他的后面,拾人牙慧,有什么意思呢?他想证明的是自己比容重言强! “母亲您别说了,一会儿邓鹏过来,您就先回去休息吧,您说的话,我会好好想想,”顾励行嘆了口气,“这阵子洪门连番遭受损失,如果不拿出个章程来,道上的人会怎么看我?” “自古民不与官斗,除了长青帮带着洋车行跟洪门做对的事,何林回去跟兄弟们商量对策出来,其他的咱们只能忍了,”续夫人觉得儿子执拗的让她头疼,“算了,你伤着呢,有事叫底下人去办吧,” 她看到邓鹏进来,起身拿了包,“何林送我回去。”
第212页 …… 容重言没想到这么大半夜的续夫人会打电话让他到黄山路来,待进了门,他看到母亲瘦了许多,不免有些心疼,“母亲这些天一直在医院里?” 续夫人点点头,疲惫的靠在椅子上,“坐吧,我叫你过来,是有事问你。” 容重言点点头在续夫人对面坐了,“母亲只管问。” “我知道十六铺的那船货是你叫人劫的,那么这次呢?是不是也跟你有关系?”续夫人跟容重言说话都是开门见山。 容重言一笑,从佣人手里接过茶,“母亲也知道的,我如今帮柏司令做事,他最恨烟土,把任务交给了我,我不能当做不知道,而且那次是我带着人要去劫货,没想到却被人抢在了前头,” 他把过程大概跟续夫人说了,其实这事他没让续贵生瞒续夫人,她应该是知道的,“至于这次,我也是才听说的,如果母亲问我的意思,我是希望洪门能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把烟土的生意给断了,如今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大家对烟土的舆论都很大,就算是东印度公司,也要做出姿态跟烟土划清界限。” 虽然这些害人的东西,是他们带到那些落后的国家的,“但咱们国人偏能自寻门路,在滇南自己种了起来,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柏司令是一定要把沪市给清洗干净的,包括沪市周围的地方,如果他能再往上走的话,江浙也不会倖免,” 因为烟土的毁害,国人日渐羸弱,国力维艰,靠这样的国家又怎么去跟列强抗衡?最短视的说法,就是徵兵,柏家也希望徵到的是身强力壮的年青人。 “现在洪门的日子不好过,励行又受了伤,”续夫人也承认容重言说的都对,她又把郑允山的事说了,“我原想着,励行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郑家小姐以前在善荫会我是见过几次的,挺能干的一位小姐,可现在这样子,怕是不成了。” “你们机场的事到底怎么样了?”顾励行盯着沪市机场,续夫人其实也想着容重言如果愿意拉他一把,两兄弟就算不能亲如手足,起码能缓和一下关系。 容重言也不瞒续夫人,沪市银行已经开始筹建,他们还成立了建设公司,准备在证券交易所发行股票,筹集建设机场的资金,而且柏广立的野心,并不仅仅是在要沪市建个机会,他还想成立属于松沪军真正的飞行大队。 续夫人听的一头雾水,但却知道这次儿子跟柏家都是来真的,“我也劝过励行了,其实就算是想上岸,并不一定非要在你们的生意里掺上一脚,像大家一样开厂子开贸易公司也挺好的。” 容重言怎么会不知道续夫人的心思,父母的心总是想要看到子女感情和睦,但他却不能给续夫人什么承诺,“是啊,现在可做的事真的很多,并不一定非要插手到机场上头来,就算是只做百货零售,也是一门不错的生意,那边可是比公共租界人口多还要繁华一些。” 就沖这一点,容重言不知道多羡慕顾励行,真是守着宝山不知道怎么发财啊! 而且愿意住在那边的人也很多,就是盖房子来卖,也是利润极为丰厚的生意,可他,非要守着烟土不放手,招人不待见是肯定的。 容重言把路都指出来了,续夫人还能再说什么?看时候不早了,起身送他出门,“励行的身体一时半会儿不能恢復呢,我会看着他,也会看着帮里的事。” 容重言回头郑重的看着续夫人,“母亲,小艾常跟我说,女人跟男人没什么不一样的,男人能做到的事,女人也一样,就像这洪门,当初没有母亲,恐怕就能今天的规模,这些年您一直退居黄山路,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出来走走,”有续夫人在,顾励行也不敢为所欲为,容重言并不想真的跟顾励行走到你死我活的那一天。 续夫人听懂了容重言话里的意思,“我知道了,如今帮里也是多事之秋,我会盯着的。” …… 艾阳一听见容重言回来,就迎了过去,她指了指一旁的麻将室,“伯母她们估计还得再搓四圈儿,这几天家里的客人络绎不绝,我准备明天搬回宝昌路去。” 容重言点点头,“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找你说话。” 他得跟汪夫人打个招唿,尤其是那些来打牌的人,许多并不是真的为了跟汪夫人搓麻将,只是为了跟他搭上话罢了,这种情景容重言自小跟着父亲见得多了。 …… 因为尹洋的事,艾阳在沪市留的够久了,一回到宝昌路公寓,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开车回信河庄子上去了,这眼看枇杷已经开始挂果了,庄子上的工作可就得筹备起来了,她得回去看看了。 等到了信河,艾阳人都没进村呢,就看见他们圈定的新厂房那边热火朝天的,艾阳直接开车过去。 还别说,汪俊生真是个干才,这才多久啊,拆迁已经完成了,因为庄子里的果子还早着呢,庄户们直接被征成了民工,可以再领一份工钱,还有任嫂领着几个女人给做饭,包吃还给钱,还是给自己庄子上盖厂子,大家干劲都足的很,基本不用马老大去催,到了上工的时候,互相喊着就过来了。 马老大眼尖,远远的就看见艾阳的车了,他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了过去,“东家回来了!”
第213页 艾阳从车上下来,“回来了,你们速度挺快啊?不错。” 马老大抹了把脸上的汗,“汪经理请来的洋人工程师都夸我们呢,说等正式开始干的时候,也叫我们过来帮忙,还能跟着学些把式。” 这泥瓦匠砖瓦匠木工在乡下都算得上是正经手艺人,会门手艺可是能养活一家子的,人家洋人这么一说,庄子上许多男丁都跃跃欲试,干活更加不惜力气。 “嗯,但不能耽误果园里的活计,要是有人更想学这些,那你就跟他们说清楚,果园里的差使就不要领了,”都是体力活,一心二用的话,会出事故的。 马老大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些果树才是咱们庄户们的根本呢!” 艾阳又去任嫂她们临时搭建的工棚里看了看,随手掏了几块钱给李嫂,“这些钱你们拿着给大家添点儿油水,都是力气活,不吃点儿硬实的干不动。” 李嫂惯会做人,立马举着手里的钞票沖外头的人喊上了,告诉大家东家又给了赏钱,这几天他们都能吃上肥膘肉,引得工地里一片欢声笑语,有眼色的都开始说他们命好,遇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好东家。 “那个,”马老大一直等在外头,见艾阳出来,走过去,“东家,还有件事。” 马老大不是个油滑性子,他说有事那就肯定是有事,“说吧。” “就是隔壁庄子上的人,老来问我,能不能过来做工,”这四邻八乡的大家多少都能沾点儿拐弯亲,长着眼睛的都看见了,自从信河庄子换了东家,庄户们的生活是一天比一天过的滋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心眼儿活的,就想着以不能过来跟着大伙做工,拿一份活钱儿。 “这个么,你闲了自己算了算,咱们果园需要多少人,然后再把往沪市运货的人也算上,”这些艾阳心里也有帐,其实果园里有用不了多少人的,壮劳力的话,也就是卸果子的时候可以请些零工,至于将来罐头厂里,因为那都是入口的东西,艾阳更愿意用自己庄子上的人,尤其是在她看来,女员工的忠诚度更高一些,也更安于现状,有这么一份工作,庄子里的女人干起活儿来都不用催的,一个个都是又快又好,生怕哪一点儿没做好,被炒了。 “至于盖房子的时候,我会跟汪经理说,如果需要零工,就叫他找你,但有一条,你提前跟咱们的说明了,盖厂房做什么,不要跟外头的人说太多,”还是那个原因,艾阳这儿做的都是食品,卫生跟安全是重中之重。 马老大点点头,“我知道了,汪经理也跟咱们说了,只说是给面粉厂那边建个库房,不让对外说是咱们庄子上自己盖厂呢!” 还是汪俊生会的多啊,艾阳点点头,“要是我不在,庄子上有事你拿不定主意的话,只管去找汪经理,汪经理不在,问面粉厂的副厂长也行,”整个容氏都知道她跟容重言的关系,她这边的事,相信那边的人会帮一帮的。 第74章 中午吃过饭, 艾阳从自己床底下把最后一次劫赌客存下的东西给拔拉了出来,这些东西一直放在她这儿,早晚是个祸害, 她拿了袋子把这些装了, 直接坐船去了十六铺。 因为龙明溪在十六铺大刀阔斧的禁菸,十六铺的烟馆都关了门, 艾阳惊讶的发现,整个镇子仿佛都冷清了许多, 艾阳先从水果街逛起, 说起来这些水果商也都挺有办法的,她们庄子的枇杷才开花, 人家铺子里已经摆上鲜果了, 草莓樱桃, 桑椹甚至菠萝都有, 当然,价钱也让艾阳嘆为观止。 艾阳熘达了一圈儿,转身进了间茶楼,叫了个包厢坐了,换好衣服,推窗看了看后街没人,飞身下去, 慢悠悠的转到十六铺最大的一间当铺里, 拎着东西走了进去。 艾阳之所以敢直接在家门口“销赃”也是有原因的, 一来丰城她不能去, 小地方未必能吃下她这些东西,太远的县城她来回不方便,万一容重言打电话来,她不在家,不好解释。 二来么,十六铺这会儿乱成一团麻,孙同义跟赵国璋尿不到一个壶里,自己人还斗的乌眉赤眼的,顾励行还在床上躺上,对于追赃的事势必大家会有所敷衍,就算是真的这些东西送到顾励行跟前,也不过是再给他添点儿乱,提醒他一下,他还有个暗藏的敌人没抓到呢! 而且艾阳选的这家当铺她之前还打听了一下,说是姜达老婆冯氏娘家开的,说起来姜达虽然被她送去挖沟了,姜太太却是个奇人,根本不管男人能不能回来,回头先把姜达的几房姨太太都给卖了,原先住的宅子她也直接搬了出来,自己买了处靠近娘家的小宅子,借着姜达的名头,倒也能守着自己攒下的钱过自己的小日子。 艾阳私以为这才是最聪明的办法,姜达弄了那么多小妾姨太太的,这大老婆能有多少感情?认死理儿到处找人才是傻呢,倒不如抱着钱自己过日子,吃好喝好长命百岁。 冯氏的娘家以前只是个小生意人,因为姜达的关系,生意倒也做大了,这间当铺就是冯家的生意,由冯氏的弟弟冯辉佑经营着,似乎也没有什么恶名。 …… 冯氏当晚就看到了弟弟摆在她面前的那批货,因着姜达的关系,顾励行当初送到周边的失物图册,他们不但是见过,姐弟两个还讨论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可没想到,这些东西居然出现在自己家当铺里。
第214页 冯氏的弟弟冯辉佑看到货后就慌了,“姐,这可怎么办啊?我又没胆子把人留下,就悄悄叫强子跟着,结果,”强子可是他们当铺里最伶俐的伙计了。 冯氏看着桌上的那只鼻烟壶,她闲没事跟着弟弟也学过一些,这一看就是宫里出来的老物件儿,“结果怎么着了?” 冯辉佑低着头,“那人把强子直接扔到十几里外的芦苇盪里了,强子说,他跟着那人出了十六铺,人就看不见了,他正四处找呢,结果后脑勺一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就记得耳边有人说,要是想跟姜达做伴儿,就把这些东西送到洪门去!” 冯辉佑都快哭了,他姐夫生死不知,他可不想去跟他做什么伴,“姐,那人知道是咱们当铺派的人,还知道咱们跟姐夫的关系,这可怎么办啊!?” 他就不该多事,结果把自己套进去了。 冯氏把桌上的东西收回到盒子里,“这事除了你跟强子,还有谁知道?” “还有咱们当铺的朝奉,”当时是朝奉看到东西有些蹊跷,叫人去后院请的他。 “这样吧,咱们就装着没认出来,你把东西收起来,再别叫人看到了,”冯氏凝眉道,“我觉得当东西的人,跟抓你姐夫的应该是一个人,那么多人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也不差再添咱们姓冯的几个,所以,嘴一定闭紧。” 冯辉佑都快哭了,“嗯,我知道了,我回去就叫强子回老家去,咱们老家的地要种了,强子过去替我看看。” 冯氏点点头,“这样也行,你以后也灵醒一点儿,万一那人再找来,他提什么要求,你都先答应着他,但是洪门那边万不可走漏了风声,现在你姐夫不在了,分堂那边又斗的厉害,咱们躲的越远越好,何况当初的事,也不是赵孙二人经手的。” 如果姜达在,恐怕这两人还来不了十六铺分堂,冯氏觉得他们未必希望姜达再回来,“你记住了?” 冯辉佑再次点头,“姐,靠这些东西,说不定能找到姐夫啊!” “靠这些?你看清楚人家的长相了吗?知道人家住哪儿吗?这些东西就算是送到顾老闆手里,除了把你跟朝奉弄过来翻来覆去的审,你以为还会有什么结果?到时候就算是那个绑你姐夫的人不出手,你也活不了多久!” 冯氏冷冷一笑,姜达没发迹的时候她就嫁给他了,太清楚洪门里都是些什么人了,“你知不知道六姨太现在去哪儿了?” 六姨太?那个姜达才抬回来没多久的姨太太?“我没注意,你不是……”所有的姨太太不都是叫冯氏这个大老婆给卖了吗? 冯氏摇摇头,“别的都是我处置了,她是被顾老闆带走的,至于去哪儿了,我就不知道了。” 冯辉佑咽了口口水,“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不说,打死我也不说。” 他回去就把今天收上来的东西锁他屋的保险箱里,再不出世了。 “这些都是好东西,好东西不怕放,你且存着,过个十来年,或者是什么时候去外地了,再出手,”冯氏嘆了口气,用这个理由让弟弟别觉得自己做了赔本的买卖。 …… 艾阳没想到自己卖个东西,还真的被人跟上了,只可惜当铺派出来的伙计,招唿客人水平不错,跟踪水平就太差了,只差没在自己脑门上贴上:我在盯人呢! 几个大字。 都是普通百姓,艾阳把人拍晕吓唬了一下,就径直换回衣裳回了信河庄子,这次她准备在信河住上些日子再回沪市去,毕竟这儿才是她自己的地盘儿。 她才一进白楼,老胡头就过来了,“东家东家。” 这是有事?艾阳停下脚步,“怎么了?” 老胡头也是等了艾阳一天了,终于找到了单独说话的机会,“是这样的,这阵子您没回来,我跟李嫂一直找不到机会跟您说,李嫂倒是跟汪经理说了,但他说是小事,留着您来处理,” 老胡头挠挠头,嘆了口气,“我也是看不下去,可别人的家事咱又不好插言。”可事关艾阳,老胡觉得自己端着主家的碗呢,就不能不替艾阳上点儿心。 等老胡头把话说明白,艾阳才知道原来是任嫂的事,怪不得人家说是包子就别怪狗跟着,这恶人极品,都是好脾气的人惯出来的啊! 自从她跟任嫂商量好,每月扣她五块替她存着之后,任嫂婆家就对她减了工钱的事很不高兴,后来玲丫回去了一趟,任嫂婆婆一看小丫头高了还胖了,就更觉得儿媳妇一定是骗了她,肯定是背着她把工钱私藏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着儿子找到信河庄子上来了。 只要让她发现儿媳私藏工钱,她不但要当众把她教训一顿,还要跟这里的东家说清楚,以后每月任嫂的工钱,由她儿子过来领! “当时您不是不在么,我跟李嫂就把人拦下了,任嫂就是过来做工的,哪有帮佣的家里人找到东家门儿上闹事的道理?”老胡头对任嫂家里人也服气的很,“跟她婆婆来的那个小伙子,还打官腔呢,我呸,汪经理都不像他那么说话!” 李嫂跟老胡头都是见过容重言的人,哪里会把任家人看在眼里,李嫂更是替艾阳做了主,告诉任家婆婆,这个庄子都是他们东家的私人产业,如果他们敢在这儿继续闹事,她就会叫马老大把他们抓起来,送到官府去,李嫂还威胁说,她们东家跟镇公署的人,甚至是沪市巡捕房的人都很熟,惹怒了她们东家,就算是回到沪市,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第215页 呃,不得不说,李嫂真是个人才,艾阳扯扯嘴唇,“我知道了,这家人贪心不足,等任嫂下工回来,我跟她谈谈。” …… 白天艾阳在工地上,后来又去了十六铺,任嫂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跟她认错,等晚上艾阳叫她,她忙走到艾阳跟前,不等艾阳开口就道,“是我错了,我已经跟家婆说了,她们再不会来了,真的!” 真不行的话,她就把藏的钱交出去,只要能买个安生日子,她从生过了玲丫,就到处帮人做工,信河庄子虽然离家远,却是她遇到的最好的去处,任嫂实在捨不得离开这里。 艾阳看着任嫂的表情,这话她根本不相信,“你什么性子我也知道一点儿,你什么也不说的话,最终受委屈的是你自己,还有玲丫,何必呢?刚才我出去散步,还看见玲丫跟庄子里的小伙伴们玩呢,小姑娘别提多开心了,你要她这种平静日子马上就消失?” 听到艾阳提女儿,任嫂的眼泪下来了,“我婆婆她,” 李嫂表现的很强势,信河庄子里的人心又齐,任家人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但等她回家的时候,婆婆又换了一副嘴脸,而且还提了一个叫人无法接受的要求。 “你小叔子不说当官的事了?”居然让任嫂求自己,把她小叔子安排到容氏的洋行里工作,她的脸怎么那么大呢? 任嫂摇摇头,“考了,又没考上,他年纪也不小了,再耽误下去连媳妇都说不成了,东家您别误会,我当时就拒绝了,我只是过来帮佣的,根本不可能办成这样的事。” “嗯,你拒绝他们是对的,因为我不会答应你这种要求的,”艾阳淡淡的看着任嫂,“你过来帮我做工,我是付了工钱的,说的再直白些,咱们算是银货两讫,别说你婆家人不是什么厚道人,就算他们是,我也不会同意这样的要求的,不然我要不要把李嫂的儿子也安排过去?让马老大的妹子去万国百货?” 看到任嫂差愧的无地自容,艾阳才放缓了声气,她不是不知道任嫂是个善良的女人,但她终究是任家的媳妇,这亲疏决定一切,如果被人反覆唠叨,时间久了,未必不会有: 这么小的事,我帮她又是酿酒又是做果醋的,她都不肯伸伸手,叫我在婆家这么为难! 一旦她生出了这样的想法,那跟自己的罐头厂可就离了心了。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得寸进尺之人,你拒绝你婆婆是对的,我也知道这样一来,你在婆家的日子必不会好过,” 艾阳想了想,“不如这样吧,现在咱们的罐头还没有正式开始,你先回家一阵子,”她得再逼一逼任嫂,如果真的是激不出她的火性来,那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见任嫂惊讶的张着嘴,眼泪簌簌往下掉,艾阳摆摆手,“咱们要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行,不然你婆婆隔段时间来一出,总是不好的,你带着玲丫先回去,跟你家里人说,我来了,知道她们来闹的事,叫你带着孩子回家去,你回去之后,再找事情做好了。” “反正我这儿没有给自己工人发工资之外,还要给她家里人安排活计的规矩,也没有把工钱发给别人的规矩,你叫你婆婆在沪市替你寻一寻,有这样的地方,你去那儿上工就好了。” “东,东家,我,”任嫂搓着衣襟,都要给艾阳跪下了,“我再也不敢了,真不敢了!” 艾阳摆摆手,“现在咱们这里还不忙,给工地上做饭,杨妈跟李嫂都干得了,你先回去歇两个月,找不到合适的,咱们再商量。” 李嫂也慌了,任嫂天生性子软,还勤快,她来了之后,李嫂都跟着少做了许多事,可现在任嫂被打发回家去,她的活可都是自己的了,“东家,任嫂已经把人给赶走了,真的,我天天说她呢,她再不会犯傻了!” “不会犯傻?”艾阳可不这么认为,就在信河庄子里,她是真的见识了华国女人的忍耐力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而因为在白楼上工,被家里人善待的李嫂,反而是一枝奇葩,还会被其他女人diss不贤惠! 之前艾阳还看见过庄子上的男人打老婆,被她叫马老大将那个喝多的男人挂在果树上醒酒,结果那人的老婆反而又哭又嚎的来求情,说是男人是她们家的顶樑柱,万一病了,她们一家老小靠谁去? 艾阳也是佛了,这女人在罐头厂上工,一个月挣的比男人还多呢,怎么男人就成了顶樑柱了? 但她没办法改变现状,只能告诉马老大,这种爱喝酒且一喝酒就管不住脾气的人,不堪大用,以后脏的累的可以安排他去做,需要耐心细心的活,就不必安排了。 这样的人叫他在外头把过剩的精力消耗了,回家还能安生点儿。 不但如此,艾阳还毫不避讳的让大家知道她的取向,凡是在家里对老婆好,疼爱子女的,就会得到相对好的岗位,甚至被人笑话的李嫂,过年的时候,艾阳还多给她男人跟儿子一人一块钱,说是给他们的私房,李嫂不许没收! 艾阳知道教现在的男人尊重女人,是一件很艰难的事,但在她的这一亩三分地上,不管是罚还是奖,她都想试一试,起码在她眼皮底下,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所以相比自己,任嫂跟婆家人更亲,毕竟那边还有她的丈夫跟儿子,现在任嫂还没有完全煳涂,没把自己“扣”她五块的事供出来,如果供出来,只怕任家人还有得闹呢!
第216页 艾阳沖李嫂眨眨眼,“我累了,睡觉去,你收拾一下,把手头的工作给李嫂还有杨妈交接一下。” 看到东家的眼色,李嫂立马心领神会,她就说嘛,自己这个东家别看嘴巴厉害,力气大,其实是个再软和不过的人,尤其是对庄子里的女人,过个年还给发花布,大红大绿的看着喜庆不说,连有些爱贴男人的女人,也没办法用这布给家里头做新衣裳。 等艾阳上楼了,李嫂拉着已经六神无主的任嫂回她自己的屋子,“我帮你把东西收拾了,明天你赶一早的船,早点儿回去了,还能赶紧去经济行挂上名字,再找一家。” 任嫂惊讶的看着李嫂,她一到白楼,就把一直在白楼做工的李嫂当自己的姐姐一样,什么活都争的干,而李嫂也一直说把她当妹妹一样,常常听她说话,还愿意开解她,给她出主意,任嫂时常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好地方,遇到了这么多好人,可今天李嫂是怎么了? “李姐,你,你就不能帮我跟东家说说?我以后什么活都做了,真的,要不,我不把玲丫带过来了,”想到跟着庄子里的孩子一起去读书的玲丫,任嫂的眼泪就开了闸,女儿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还跟她说学堂里的先生都夸她读书认真,“要不我跟东家说,那五块我也不要,”她可以少拿钱,只要东家肯把她留下。 这太太实诚了,怨不得婆家人都不把她往眼里放呢,“你在庄子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东家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平时可是最向着咱们的,就看得男人在女人跟前耀武扬威的,你看看就是那位容先生,容大老闆,在咱们东家跟前儿是什么样的?” 任嫂有些不明白李嫂跟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她懵懂的望着李嫂,“李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李嫂嗔了任嫂一眼,“这还不明白么?咱们东家自己就是个要强的,你想,她一个米粮店家的姑娘,嫁到丰城梁家,多少人求不来的亲事?她是怎么做的?离婚了啊!” 这怎么越扯越远了,还是东家的事,任嫂往楼上看了看,“这事儿不能乱说。” “这有什么?又不偷又不抢的,有啥不能说?”李嫂觉得自己对艾阳的脾气摸的更准一些,“我就是告诉你,咱们东家有多刚强,所以呢,她最见不得别人被人欺负,尤其咱们这些还都是她身边儿的人!你是什么人?你可是罐头厂的技师!” 李嫂有些不太明白“技师”是什么官儿,但从任嫂的工钱上就能看出来,艾阳可不是让任嫂来当普通的帮佣的,“你这样的人,一个月拿的比学堂里的先生们还多了,可你过的是啥日子?东家是真的心疼你,才把你撵走的!” 心疼她还撵她走?“我听不明白……” “嗐,我不跟你说了,我就跟你说一句,你要是想再回信河庄子里干活,就回家把规矩给定好了,那些人想吃你的喝你的,就老实在一旁呆着,不然你一分钱也不往家拿!”李嫂嫌跟任嫂说话费劲,直接给出了主意,“别提什么婆婆家法的,别看你们是城里的,家里数数,还不定有我们这些乡下人钱多呢,这年头啊,谁有钱谁说了算!不然你以为你婆婆为什么跑来想要你的工钱?还不是她心里也清楚,大洋才是家里的规矩!” 任嫂惊讶的看着李嫂,真的是这样吗?她站起身在屋里来迴转了几圈儿,抬头从窗户里看见女儿蹦蹦跳跳的回来,就像婆婆看见白楼时说的那样,别说是住在楼里了,就是楼后的仓库都比他们在沪市住的敞亮,她带着玲丫在信河庄子哪里是做活呢,简直就是来享福了! 难道她要女儿重回去,吃剩饭捡煤核儿,挨打受气吗?任嫂一跺脚,“我去跟东家说!” “诶,你要跟东家说什么?”这怂人真的发起火来,可也吓人着呢,李嫂赶紧去拦任嫂,“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惹东家生气,”她可是能把一个大男人扔出去的女人! 第75章 艾阳没想到任嫂这么快就边过来了, “你真想好了?” 任嫂重重的点点头,“我想好了, 我不回去了, 只要东家不嫌弃,以后信河就是我的家, 我在这儿做工,供玲丫读书,将来她要是书念的好, 我就让她读中学, 上大学,她不能再过我这样的日子。” “可你还有孩子父亲跟儿子呢!”艾阳道。 任嫂一咬牙,“我们家那位也不是不会挣钱, 君宝是任家的长孙,他奶奶也疼他着呢, 绝不会饿着他, 以后真不行,我把他也接过来,” 怕艾阳误会, 任嫂赶紧又道,“我会在庄子里跟人租间屋子,用我的钱养孩子,将来不论是上学还是成亲, 我这个娘都供!” 至于她那个把家看的比她跟孩子重要的男人, 那就让他好好跟亲妈还有弟弟妹妹过吧! 艾阳欣赏的看着任嫂, 这就对了,如果任嫂是那种离了男人无法生存的女人,她不会逼她这么做的,因为生存大于一切,但任嫂明显不是,她跟丈夫一起担起了整个家,奉养公婆也没有问题,但养着两个米虫弟妹就没有道理了,“你既然决定了,那就照你说的办吧,但是如果你哪天后悔要走了,我也不会再留你的,而且也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第217页 任嫂坚定的点点头,“我明白的,我知道什么对我才是最重要的!”什么贤惠孝顺,可一边儿去吧,什么也没有她的儿女重要! …… 相信了任嫂的决定,艾阳又在信河呆了几天,她虽然不信冯氏姐弟会把她卖给洪门,但还是留了一手,又去十六铺转了转,见十六铺风平浪静的,冯家的当铺也一切如常,才微微一笑,转身离了十六铺,准备明天就回沪市去。 汪俊生听说艾阳要回沪市了,长舒了一口气,他真的被自家老闆快给整死了,他当初追自己媳妇的时候,自问也是个厚脸皮爱缠人的,可也没有像容重言这样这么能缠人啊? 若不是收到容重言的电话,汪俊生都不知道艾阳回信河了,而且从艾阳回信河那天起,汪俊生每天必接容重言的电话,不但要详询艾阳的衣食住行,是否开心,还要追问艾阳归期。 可他只是临近面粉厂的经理,兼信河工地的总指挥,别说艾阳是有主的人,就算是没男朋友,他这个有主儿的也不能打听的太细啊?何况汪俊生坚信,这些事容重言肯定在电话里也是问过艾阳的! 现在艾阳跟他说自己要回沪市几天,汪俊生都想立马把人亲自送回沪市,交到容重言手里,并且郑重向艾阳表示,面粉厂那点儿事根本不够他施展的,信河庄子的事可以放心交给他,他一人完全料理的过来,真有什么不委决不了的,一定会积极给艾阳打电话。 所以,艾阳还是老实呆在沪市容重言的眼皮底下,这样他的耳根才能清静一点,不再想尽办法打听白楼里的起居了,艾阳多呆几天,信河庄子里的人非拿白眼看他不可。 艾阳被汪俊生恨不得立马把她塞进车里让她赶紧滚蛋的态度逗的直笑,“汪经理太客气了,怎么说罐头厂也是我自己的生意,我不操心怎么行?哎呀,麻烦你这么久我也挺不好意思的,要不我在这儿当监工好了,你也不用成天往这边跑了,还能下班多回家几趟。” “不用不用,我可以的,”汪俊生连连摆手,开什么玩笑呢,她再不走,容重言该来了,老闆一来,他这个狮子大王的日子才真正难过呢,“我跟你说,这阵子沪市也挺忙的,建设公司的股票已经发行了,涨势喜人,柏司令从国外请的飞行教官也来了,听说沪大的学生都有人报名要学开飞机呢!” “嗯?有这样的事?我怎么没听说?”容重言这明显的不厚道啊,她都说过多少次了,想试一试,为什么真的要办飞行学校了,不告诉她? 汪俊生这种人精,怎么会看不到艾阳脸上盎然的兴致?“李小姐居然不知道?也是,这事儿还没有在报纸上公布呢,现在几家军阀都知道了空军的重要性了,一个赛一个的要建空军呢,东北那边走的最快,咱们松沪军跟北平算是开始的最晚的了,这不柏司令终于当家做主了,可不得好好按着自己的性子来?” 汪俊生对柏广立还是挺推崇的,毕竟柏家在沪市可比什么尹洋跟陆士珍年头还长,而且一向没有什么恶行,“柏家几兄弟那可个顶个的骁勇,都是虎将!” 这是说书呢?现代战争,要的是指挥官,艾阳把心思都落在飞行教官的消息上了,“明天我就回去,庄子上有什么事,就麻烦你了,”她又把任嫂的事格外跟汪俊生交代了,“如果她后悔了想回家去,那你就让她回去就行了,但如果任嫂自己不愿意,谁也不许来庄子上把人带走,她丈夫也不行。” 汪俊生是个顶疼媳妇的,听艾阳这么说,点点头,“你放心吧,这么能干的女人还不知道多疼着,任家是自找苦头吃呢!” …… 昨天接了艾阳的电话,知道她今天回来,容重言一大早就在宝昌路公寓等着她了,听见楼下的车响,容重言推开窗子站在阳台上,“你终于肯回来了。” 艾阳怎么这话里听出了点儿“闺怨”的意味,她抬头沖阳台上的容重言笑道,“怎么,不欢迎我回来?我可是听说有人想我了,才赶回来的,看来我是听错了,” 她拧身摆出要上车的样子,“那我可回去了,那边地基都快弄完了,我得回去盯着呢!” 容重言摇摇头,自己在艾阳跟前从来没有赢过,“是我想你了,盼着你回来呢,”他转身下楼,看着站在门外的艾阳,张开双臂,“我想你了。” 艾阳“嘻”的一笑,飞身跑过来跳到他的怀里,“就是嘛,想我就直说,”她在容重言唇上亲了一下,“我也想你了呀!” 容重言也不松手,直接抱着艾阳回到客厅里,“我一早就过来了,”他指着餐厅里罢的早点,“饿不饿?” 艾阳早上是吃过早饭的,但看到桌上的粥,立马又饿了,美食当前,她还是先放过容重言,“放我下来,我饿死了。” “你早上没吃东西出来了?”容重言眉头微皱眉,把艾阳放到椅子上,“你那儿的人呢?” 艾阳已经飞快的夹了只包子咬了一口,“吃了,但这不是又饿了吗,”她挺了直胸膛,“我这不是还在长身体嘛!” 天气转暖,艾阳又比别的人更加不怕冷一些,所以早早的穿上了裙子,容重言的目光不敢在她微挺的胸上停留,可那盈盈细腰又叫人喘不过气来,“嗯,我也觉得你比以前高了点儿,”
第218页 他伸手比了个高度,“以前才到我这里。” 是吗?艾阳歪头想了想,又看看容重言,没办法,容重言目测应该要超过一米八五了,在华国人里,也算是有高度的了,“看来我还是有发展空间的,”艾阳现在也就一米六的样子,站在容重言身边,刚刚能到他的肩头,对这一点艾阳表示很不满,她可不想像个挂件儿一样,跟在容重言身边。 艾阳的个子在女人里也不算低的,容重言觉得这样挺好的,娇娇小小的,乖的时候惹人怜爱,跟自己斗嘴的时候,又跟个小辣椒一样,叫人慾罢不能,老想逗着她多说几句。 “你再胖一点儿就好了,个子高低无所谓的,”容重言回想了一下抱着她的感觉,笑道。 “胖一点儿?”艾阳几只包子下肚,人不饿了又开始冒坏水,她装作无意的故意把手放在肋间,“这里?你嫌我小?” 容重言看着艾阳细白的手指托着她胸前的丰盈,还问自己是不是嫌她,脸一下子就红了,“咳,不是,我从来没有嫌过你,你别那样。” 艾阳噗嗤一笑,还真是个小可爱,“好啦,我不是在徵求自己男朋友意见嘛,哪里错了?” 容重言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粥,“喝粥,我一会儿还要开会呢!”他是赶在开会前过来见一见艾阳,看到了她,一直空落落的胸口才会被放满,人也会再次充满了力量。 艾阳抿嘴一笑,“你开什么会啊?我听汪经理说你们的股票涨的很好?看来买飞机,培养飞行员是有希望喽?” 容重言放下汤匙,听艾阳这话音儿,她是又打这个主意呢,“嗯,昨天俄罗斯的飞行教官过来了,还请了个在国外念航空学校的飞行员,过几天就试飞。” 不是吧,这么快?“你们机场不是才开始吗?怎么飞?跑道已经好了?” 容重言看了艾阳一眼,他对自己这个女朋友时常口出奇谈怪论已经习惯了,“之前松沪军不是有两架飞机嘛,当时用碎石和沥青做了条跑道,大概试一试,柏司令忍了这么多年,” 明白了,一朝权在手,要把令来行,不过柏广立要行的是对沪市有益的令,她自然也是双手支持的,“这样啊,那你们试飞的时候,我能不能去看看?” 容重言无语的看着艾阳,“这事不是我负责的,我现在主要的工作,就是沪商银行,沪市想建设,需要的不只是空军。” 这个倒是真的,“柏司令可见是‘胸怀远大’啊,他下来要做什么?”一个军阀发展军事,充实自己的兵力跟战力是首当其冲的,没想到他还要做别的? 容重言点点头,“柏司令要做的事很多,”也是因为他的这些想法,才让容重言愿意为他所用,“他想澄清吏治,还希望能普及教育,让读书认字不再是有钱人家可以享受到的特权,穷人家的孩子也能认字的话,才是真正的强国利民之道。” 这个确实是,就算是艾阳生活的末世,丧尸横行,人们也没有忽略教育,如果不是穿越到这个地方,艾阳都不敢相信,这世上真有大部分人是不认字的这样的情况。 艾阳把自己送信河庄子上的学童去隔壁村子读书的事说了,“我也是去了才知道,周围几个村,也就那么一个读书人,而且还教什么《三字经》《百家姓》,”新式教育根本没有,但艾阳别无选择,只能因陋就简,让孩子们先念着,“唉,我看那先生也是生意不怎么好,不然他估计都不会答应收女童。” 容重言点点头,“普及教育确实需要很长的时间,尤其是许多人家尚不能温饱,谈子女教育,远了些,倒是你的办法挺好的,”替村民交学费,甚至给愿意去读书的女童一定的奖励。 艾阳嘆了口气,“我的办法只适用于一个小小的庄子,偌大个华国。不说师资力量,就是那些孩子,也未必家家都愿意送他们去读书的,” 这个艾阳是亲眼见的,四五岁的孩子,都能帮家里做事了,尤其是女孩子,在许多人家心里,在家里是个半个劳动力,养大了嫁人还能得到一笔聘礼,就算是不出钱,也未必会让她们去读书的,“我是跟他们说了,这些女孩子以后不管读书到什么阶段,我都会出钱供她们,将来不论是去工厂,还是进洋行,都比在庄子上挣的多。” 艾阳灵光一闪,“你也可以这样搞啊,先在你们容氏的辖下,搞个识字运动,”容氏的工厂可不少,“派人开识字班,教你们的工人们识字,最起码自己的姓名,普通的加减法要会吧?他们端你的碗,肯定会听你的!” 尤其是棉纱厂这些地方,主要是女工,“如果不行,可以先从各国间挑一批多少有些基础的人出来,每天抽点儿时间给大家读个报什么的,总不能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艾阳握住容重言的书,“咱们就算做不到兼济天下,但能做一点儿是一点儿不是?” 容重言伸手抚了抚艾阳的头顶,“你呀,脑子快主意多,我这就回去跟俊生商量一下,他不是说一个面粉厂根本不够他折腾的,那就加个识字班吧,先把面粉厂的工人教出来。” 艾阳重重的点点头,“嗯,这个主意好极了,我也觉得只让汪经理管理面粉厂,实在是大材小用了,能者多劳,你一定得多派点活儿给他,当然,多劳多得,工资也给开在前头,他帮我盯着信河庄子的事,等过阵子,我给他包个红包。”
第219页 容重言抬手看表,时间真的不早了,他惋惜的看着艾阳,“我得走了,等晚上再过来看你。” 这才见面连半个小时都没有,艾阳嘟着嘴,“不行,你得多陪我一会儿!” 可今天他是要跟工部局的董事们开会,“小艾……” 艾阳站起身,“我送你去啊,我开车,这样咱们就可以多呆一会儿了。” “你开车,”容重言连连摇头,“我有司机。” 艾阳已经跑出去了,“那让司机开车跟在后头,你坐我的车,”她知道容重言是怕她累了,“你放心吧,这点儿距离根本不算什么,我还没施展呢,抬头一看,已经进城了。” 容重言知道艾阳对车一向很有兴趣,而且从信河开车过来,也确实比坐船更快一些,“好吧,不过你要注意安全,咱们是要去工部局,那边路上人很多的。” “放心,我什么水平,”艾阳绅士的给容重言拉开车门,“容老闆,请。” …… 一上车,没等艾阳说话,容重言就道,“过几天丘教官试飞的时候,我带你去看看。” “嗯?”艾阳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容重言可还说了,这事不归他管了,她还琢磨着,怎么哄他点头,想办法带自己去呢,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了,“咳,我就是好奇心强嘛,成天听那些大学生们讲飞机有多厉害,总得亲眼见一见才甘心。” 哼,就算是她给自己请的家教不说飞机有多厉害,艾阳也是会想办法去见识见识的,“你对机械有兴趣,可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要去看看轮船呢?容家可是有自己的造船厂。” “如果是战舰,我有兴趣,”艾阳立马道,“你们造吗?” “不造,”容重言没好气的瞪了艾阳一眼,“现在容氏的造船厂,还没有那么高的技术水平。” “唉,说到底还是人才啊,要不怎么有人说‘知识就是力量’呢,”艾阳轻嘆一声,她也就是打打杀杀了,更多的帮不了容重言。 “你们要开什么会啊?”目的达成,艾阳又问容重言忙什么。 容重言神情凝重,“是关于关税的问题,唉。” 容重言的嘆息是真情实意的,艾阳不怎么明白,“关税?关税怎么了?” 等容重言给艾阳上完课,艾阳才知道,华国关税自主权早在百年前就被让了出去,随后的其它不平等条约及最惠国条约更使这一待遇惠及其它国家,坑了自己。 这百十年来,华国的海关关税,除去必要的海关运营费用外,全部交给在沪市的一个国际银行业委员会,该委员会代表外国债权人的在华利益。只有在缴纳赔款和贷款等费用后的剩余部份,总税务司才会交给华国政府。而在支付这些款项前,关税则被託管在英吉利的滙丰银行。 现在,华国有了北平政府,这笔钱最终就进了北平政府的口袋里,而柏广立却并不乐意,别的地方不说,沪市的建设,就需要钱,越多越好! 而仅靠容重言他们,是绝对满足不了这笔开销的。 “这的天啊,这么被剥来剥去,到政府手里才剩下多少啊?”艾阳听的直啧嘴,她再不懂经济也知道,这绝不是一笔小数字,“先不说人家海关总税务司肯不肯放手,就是北平政府,能同意吗?” 毕竟现在华国北平政府是占着大义呢,艾阳摇摇头,不管陆士珍打不打,柏广立估计都不会放过如今这个政府了,“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么?”容重言看着艾阳抿嘴皱眉的小模样,失笑道,“这不是你关心的事,放心吧,我们会寻找出一条合适的路的,毕竟那是国人的钱,没道理就这么被人平白拿了去。” “我知道为什么柏广立要建空军了呀,”他要办的可都是大事,没有强有力的武装只能是给自己找事,艾阳把车停在工部局门口,沖容重言挥挥手,“你去吧,我自己回万国百货。” 容重言要做大事,她帮不了什么忙,把就把万国百货的事情管好算了。 …… 汪夫人一听说艾阳回来了,立马就把电话打到万国百货了,别的事没有,就是叫艾阳回家吃饭去。 艾阳知道容重言忙,汪夫人一人在家也挺寂寞的,加上也思念吴妈的手艺,自然欣然应约,从自己的小店儿里出来,就开车回了容公馆。 汪夫人看见艾阳回来,高兴的立马站起身,把位置让给身后看牌的太太,“小艾回来了,你也是的,一走这么好几天,伯母不知道多想你。” 过来打牌的太太们,每每听汪夫人把“小艾”“小艾”的挂在嘴边,就知道这位李小姐恐怕是真的要飞上枝头了,再见艾阳时态度都热络的不少,还有人招唿艾阳过来大家一起玩。 “小艾在外头忙一天了,还没有换衣服呢,”汪夫人沖提议的人摆摆手,“你们先玩着,一会儿在家里吃饭,我叫吴妈安排去。” 冬天的时候艾阳在容公馆小住过一阵子,对容家的待客之道已经见怪不怪了,成天上午睡懒觉,下午麻将会,有时候晚上还要去饭店跳舞,真的是人生除了享受,再无其他,让她这个曾经一睁眼就先看四周有没有危险的人真以为是到了天堂。
第220页 后来容重言告诉她,沪市许多人家都是这样的,太太们在家最重要的娱乐跟交际就是搓麻将,有时候先生们回来,也会参与其中,当时吓得艾阳心里打突,立马正告容重言,她宁愿去靶场练枪,也不会把这种偶尔的娱乐活动当成每日必须。 万幸容重言也不认同这种交际方式,两人还没有谈婚论嫁,已经在某些方面达成一致,当然,汪夫人的爱好,他们也会尊重,但对客人的邀请,艾阳是敬谢不敏。 连续几次之后,汪夫人也看出来了,没人的时候让艾阳陪她凑一角可以,但是这种一打一下午的麻将,艾阳是绝不会参与的,因此再有人喊,她都会先替艾阳给婉拒了。 第76章 汪夫人拉着艾阳出去了, 邀请艾阳过来打牌的太太小声啐了一口, “一个乡下丫头, 投了小容老闆的脾气,就真的以为自己成了正宫娘娘了。” 她上家的太太笑了一声, “林太太可别这么说, 这女人怎么样,可不就是看她跟了什么男人么?不然为什么容叶王郑四家的公子这么紧俏?” 林太太也不过是一时没控制住脾气, 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有人出来打岔,她赶紧往回兜, “我也是羡慕的,哈哈, 在沪市这么多年,像李小姐命这么好的小姐是第一回 见,可不就是戏文里的正宫娘娘命?” 一旁才加入容公馆牌局没几日的何太太笑道, “我看也就叶家跟王家的公子还可以看看,郑家, 嘁。” 能到容公馆的都是圈子里的人,听何太太的话音, 大家都来了精神,“怎么说?” 郑家日暮途穷之像越来越明显, 尤其是还听说郑二公子跟洪门顾励行搅在了一起, 但具体是做了什么, 许多人, 尤其是女眷们,并不太清楚,而这何太太虽然大家都不怎么熟悉,却都知道她是沪城新贵熊以民的太太,想到她先生的身份,这消息自然不是空穴来风。 何太太也是初进圈子,正愁着没人把她当回事呢,这下有了发言的机会,也不摸牌了,“你们不知道?郑家不是跟洪门顾老闆一起入股机场嘛?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好像是顾老闆说郑二公子做生意不讲信义,两家的合作就黄了,顾老闆跟郑家的婚事也吹了,郑二公子还被郑老闆狠揍了一顿。”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郑老闆大怒呢,沪市机场可是柏广立力推的项目,不止是沪市,整个江浙苏都看着呢,这么大的生意是沪市商圈的香饽饽,是人都想咬一口,甚至在座的太太们家里,都有许多人家在里头多少沾着一脚呢。 大家都知道,原本机场的项目,北平政府只是出了个公函,真正牵头的是柏家跟容家,叶郑王三家附骥,可现在,容重言把重任交给了叶王两家,自己挂了个总督办的名头,转身办银行去了,而郑家,却是连个襄办的名头都没捞着。 “这跟顾老闆闹意气,”有人想的要更深一些,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嘆息。 何太太很落单自己的话带来的效果,既然效果达到,她就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毕竟郑顾两家真正翻脸的原因拿不到檯面上。 她看了一眼在另一桌坐的仝太太,小声道,“我听说郑家还托人去汪家提过亲?仝太太,你们可千万别答应,你们要是应了,汪夫人可就难做了。” 仝太太是汪夫人的娘家嫂子,郑家确实往汪家去过,求的是仝太太的小侄女,因为汪夫人提前打过招唿,家里直接以孩子还小,要读大学为由,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郑允光,当时仝太太还挺不乐意的,谁不知道郑家家财万贯,郑允光又是郑夫人所生,将来一份丰厚的家业是少不了的? 虽然这些年汪家有汪夫人的照拂,但汪夫人终究是出嫁多年的女儿,当年因为过继的事,跟娘家还起过龃龉,虽然现在已经恢復关系,但仝太太依然觉得只靠着一个容家有些不踏实。 郑家是做蚕丝起家,现在了开了棉纱厂合布厂,而汪家也是在做布匹生意,有郑家这么门姻亲,生意更好做不是? 现在听说郑家要不行了,仝太太心里酸熘熘的,既庆幸家里听了汪夫人的话,又觉得汪夫人的意见也未必全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郑家那么庞大的产业,能说倒就倒了?“何太太别听她们乱传,没有的事,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可高攀不上郑家那样的门头儿,” 她饶有深意的看了何太太一眼,“何太太的意思是,我那个外甥,为了顾老闆~” 说到这儿仝太太失声笑了,“重言可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而且容家跟郑家,可是两辈子的交情了。” 叫外甥叫的挺亲的,其实谁不知道容重言跟你们汪家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当年为了这个孩子,汪家闹过多少次? 在座有知道往事的不由撇嘴,“仝太太说的没错,小容老闆这秉性最像容老闆在时了,再仁义不过的一个人,哪会跟郑家说掰就掰?” 一时间大家纷纷称是,但又把何太太给的那个消息记在了心里,难道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容重言跟顾励行这对兄弟,还有携手的那一天? 何太太的新闻一件连一件的往外扔,连汪家没有告诉别人的事都被她点了出来,大家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份殷切,熊以民是柏广立的人,何太太的消息来源,肯定跟她们是不一样的。
第221页 何太太虽然初涉沪市上流圈子,但她跟着熊以民一路走来,并不是无知的内宅妇人,这虽然圈子阶层不同,但女人们的八卦之心都是一样的,为了快速增加起她在容公馆麻将局上的份量,何太太又扔了一个消息,“郑家我看是不行了,田家那位小姐,不是跟郑家二公子登报离婚了吗?叫咱们说,这百年修的同船渡,哪会真离啊,不过是吓唬吓唬,让男人学点儿好,” 这种事大家是最爱听的了,屋里的太太们都不摸牌了,伸着脖子,支着耳朵听何太太讲八卦。 何太太更得意了,“其实郑二公子也学乖了,不成天跟个孝子一样往田家跑么?尤其是,”她眨了眨,做了个你知我知的表情,“那事儿之后,郑家可不得贴的田家更近一些?” 尹洋倒了,柏家上位,郑家更需要田家了,何太太环视着麻将间里的阔太太们,再有钱又如何,她男人手里有枪,这些人看见她就都得巴结着,现在她们聚到容家为什么?不是因为容重言要当什么银行行长,而是容重言是柏广立的心腹! 就连她,也得了丈夫的嘱咐,一定要跟汪夫人把关系搞好了,要是能跟那个艾阳搭上关系就更好了,听说柏广立对艾阳也是另眼相看的,说她跟沪市的女子不一样。 跟沪市的女子不一样,何太太不由不往邪恶的方面想,虽然她承认这个艾阳年轻漂亮,就算是那些沪上名媛也多有不及,但这不一样,到底不一样在什么地方? 不但勾住了容重言这种大老闆,连柏司令都夸她? “唉,咱们说句公道话,雅芬咱们也都是极熟的,脾气是躁了些,但这还不是郑允山给逼得?成天出去风流也就算了,还敢在外头弄什么小公馆,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跟着他那个父亲什么好也没学会,”另一个上了年纪的太太嗤了一声,替田雅芬说公道话。 何太太点点头,有田家在,郑允山又低了头,趁这个机会,叫他割地赔款,把规矩给立好了,两人还不是和和美美的夫妻?闹来闹去的,只会叫外人看笑话,“可现在郑允山的事闹出来了,不但是田小姐不同意復和,连田家也不同意了,上次军部聚餐,我见到田夫人了,田夫人还说呢,她们家几位小姐,她最疼的就是雅芬了,比自己亲生的那个还疼呢,现在雅芬遇人不淑,吃了大亏,她再不会让侄女往火坑里跳了,还说呀,” 何太太拿帕子掩住口唇,笑道,“田小姐芳华正好,也不是不可能再遇良人的。” 这八卦更勐的,在座的没一个会觉得田雅芬会真的跟郑允山离婚,田家是有军中有势力,但这些跟着陆士珍起家的人,往上刨一刨,许多都是泥腿子出身,就算是郑家是商贾,但那也是从前清起就开始做生意的人家了,细论起来,郑家子娶田氏女,一点儿也不高攀,而且婚姻除了是一对男女的事情之外,在他们这样的人家眼里,联姻的目的更重要一些,大家不约而同的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郑家真的是不行了。 “唉,这也不能怨雅芬,”想通了里头的关节,大家的话风转的极快,“郑二公子干什么不好,非要跟姓白的妖精搅在一起,咱们这样的人家,是跟那些人来往的吗?” 又有人试探道,“还有洪门,咱们可都是正经生意人家,提着洪门,心里都直打憷。”她们对容重言跟顾励行未来的关系更好奇。 何太太不以为然的一笑,“洪门再厉害不还有巡捕房,警备司令部,松沪军,这哪一家说句不好听的,想摁死他们,还不能捻只蚂蚁一样?” “其实顾老闆也不是你们想像的那么可怕,听说他也是个轻财仗义的人,在法租界也是鼎鼎有名的,”何太太抿嘴一笑,“你们在法租界有生意的话就该知道,顾老闆可是准备接巡捕房华人探长的位置呢,这也算是带了官字,是法兰西驻华领事的座上客呢!” 这也是熊以民愿意结交顾励行的一个原因,熊以民并不认为华国目前的力量可以跟西方列强抗衡,所以多个朋友多条路,顾励行求到他跟前了,能帮的,他也愿意伸抻手,就算是不看这个,看在顾励行大笔的孝敬上头,他们两口子也是要说句话的。 何太太继续道,“只是吧,跟容老闆比,失了先机,加上两人又一直有误会,所以才搞的一家人不像一家人……” 柏广立比容重言他们大着几岁,说起来应该是看着容重言长大的,而顾励行就惨点儿了,就冲着他跟容重言之前种种交恶,柏广立也不会用他的,所以熊以民的意思是,先做工作让容重言跟顾励行握手言和,之后再把顾励行引荐到柏广立跟前,只要容重言不说什么,他的事就算是办成了,“咱们华国人不最讲究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么?” “呵呵,”周围人都笑而不语,容重言跟顾励行的恩怨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瞧咱们光顾着说话了,都忘了摸牌了,该谁了?” “数牌数牌,一数就知道了。” …… 仝太太斜了何太太一眼,这女人以前没见过,现在倒是成天往容公馆跑,这会儿还说起顾励行的好话来了,敢在容公馆替顾励行说好话,这可不光是胆子大,她往后挪了挪椅子,离何太太近了些,“何太太说的也是,这血脉是断也断不了的,何况黄山路那位还在呢!”
第222页 这也是当初仝太太反对汪夫人领养容重言的理由,要叫她说,不论是从容家还是从汪家领养,都比容重言强,再不济,去育养堂抱一个也成,为什么非要领这种父母双全,还时常能见面的?这简直就是在帮人养孩子嘛! 可是妹妹一直很喜欢顾千山家的孩子,容竹卿又一向听老婆的话,这下好了,弄这么个小赤佬回来,这么多年了,容重言除了汪夫人,六亲不认,仝太太嘴上说着那是她外甥,其实呢,她自己心里清楚,不论是汪家人,还是容重言,都没有把对方当成亲戚。 何太太没想到最先接自己话的居然是汪家的人,她抿嘴一笑,挑出一张牌打了,\"可不是么嘛,我们家以民也说了,就算是两人之前有什么误会,那也是年轻气盛,等再过两年,各自成家之后,就知道最亲的还是一奶同胞了。\" 她斜了一眼门外,压低声音道,“其实我倒是挺佩服汪夫人的,估计是早就看清楚了,这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硬贴就能贴成功了?还不如顺着容老闆的心意来呢,不然,” 她沖仝太太暧昧的一笑,“别说容家这样的人家,就是我们家里,李小姐那种身份,想进门也是万万不行的。” 为什么汪夫人这么喜欢艾阳,在何太太看来,还不是因为容重言迷艾阳迷的不能自拔? 可当母亲的连儿子的婚事都不敢做主,又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容重言不是她亲生的?“叫我说,汪夫人还不如帮着两兄弟和好呢,就当自己多个子侄,而且黄山路那边也能高兴,也免得小容老闆难做,心里只会更念汪夫人的好儿。” 仝太太被何太太说的打牌的心都没有了,她一是觉得小姑子傻的很,当初□□连脑子都不过,二是又觉得小姑子可怜的很,替人白养了个儿子,还赔上偌大的家产,就这样还不自知,成天乐陶陶的,仿佛她真的如沪市的夫人太太们说的那样,是有最福气的女人,“我们也不是没劝过,不说我这个嫂子,就是家里她的哥哥弟弟们,谁不劝她?” 仝太太当初可是想让汪夫人做主,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容重言的,这样一来,容家又有个姓汪的,两人生个孩子,那才是汪夫人的亲孙子呢,容家的产业也不会外流,偏汪夫人就是不张这个口,现在好了,弄那么一位来,小门小户不说,还是个二婚,真是丢脸丢到全沪市了。 “唉,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嘛,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您是汪夫人的娘家人,怎么也得想想如何弥补才能保障夫人的后半生不是?”何太太轻声喟嘆,“我这个外人看着啊,汪夫人做到就再好不过了,事事遂小容老闆的心愿,亲娘也不过如此了,将来容老闆还敢不孝敬夫人,那全沪市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仝太太哼了一声,“这算什么办法?亏都吃了,还能怎么样?就看那人有没有良心了!” 何太太也跟着嘆了口气,一副为汪夫人着想的姿态,“也不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嘛,不然还能怎样?” 通过仝太太这个娘家人劝汪夫人,让容重言跟顾励行和好,这不是一条直路,但何太太收了顾励行一对翡翠镯子,能想的办法她还是要努力的想一想的。 …… 艾阳坐在汪夫人身边,陪她看晚上的菜单,就算是接受了下午麻将局的设定,艾阳对打完麻将再住家吃一顿的配置还是接受无能,兴许她是一个人习惯了,实在没办法在眉眼机锋中如鱼得水。 就像现在,她把麻将间里的言谈听了个一清二楚,这些吃你喝你,背后还在议论你的人,难道不该套麻袋吗? “那位何太太是什么人啊?以前没见过她,”艾阳漫不经心的问汪夫人。 汪夫人一笑,“这么些年了,咱们家牌局上的人,走了来,来了走,”她担心的看了艾阳一眼,艾阳不喜欢这样的应酬,但做为容重言的太太,有些事是必须要承担起来,“百样米养百样人,这些夫人太太们也不例外,” 汪夫人随手改了几个菜,“她们各有目的,但有许多时候,咱们也可以听到许多有用的东西。” 大家彼此刺探的时候,做为主人,自然能听到更多的东西。 好吧,汪夫人说的也有她的道理,比如现在,她就听到了这么一番对话,又听汪夫人道,“那位何太太,丈夫是柏司令手下的一个旅长,叫熊以民,现在是松沪的警备部军需处的处长。” 柏广立兼任松沪警备司令部司令官,这位熊以民能做军需处处长,看来也是柏广立的心腹了,怨不得都在这儿搅风搅雨了。 别人不问,单问这位何太太,汪夫人看了艾阳一眼,“怎么的了?你见过她?” 艾阳摇摇头,“没有,就是觉得面生的很,之前没见过才好奇问一问。” 原来是这样,汪夫人在道,“她先生跟重言都是柏司令倚重的人,咱们两家也要适当的来往来往,” “你跟何太太都是年轻人,多说说话,”汪夫人嘱咐道。 熊以民是管军需的,容重言之前还给松沪军捐过棉衣,以后没准儿还会打交道,但何太太这个人,艾阳点点头,“好的,晚上我陪着她。”她得好好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打什么主意呢。
第223页 …… 何太太没想到艾阳会对她这么热情,她在经常一起打牌的太太们那里,可是听说这位“李小姐”性子傲,脾气也不太好,没想到跟她居然还挺能聊得来,尤其是她是北方人,看到特意摆在跟前的几道菜,心里更是满意,看向艾阳的笑容也真切起来,她收了顾励行不菲的礼物,自然要为顾励行办成事的,顾励行兴华路别墅送出去,要求自然也不低,他想借着熊以民的关系攀上柏广立,但熊以民却知道柏广立对顾励行并不感冒,主要的原因就是顾励行贩大烟上。 但一处宅子对熊以民夫妻的诱惑太大了,想丢开手对于跟着柏广立清苦了多年的熊以民来说太难了,而且这件事并不违反军里的规定,他只要柏广立能对顾励行改观,然后给顾励行“上进”的机会就可以了。 熊以民两口子左思右想之下,就把路子找到容公馆来了。 熊以民想的很简单,他一个人做不到,如果再加上容重言呢? 容重言虽然是姓容的,但顾励行是他的一母同胞,而且听说容重言时常往黄山路去,说明什么?说明容重言是认自己生母的。 至于外头传的那些两兄弟的“不愉快”,熊以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不认为手足之间会有深仇大恨,如果以后两个站在一个阵营里,为一个主子效力,那以前的仇怨正好就此揭过,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打定了主意,熊以民就把“任务”交给妻子何太太了,让她先跟容公馆走动起来,寻到机会添点儿话。 由何太太出面,熊以民是进可攻退可守,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可以一推三不知,抱怨妻子几句太鲁莽也就揭过去了。 何太太这些年可没少给丈夫当枪,两口子这套把戏歷来是配合默契,现在艾阳向她示好,她心里更得意了,在她看来,艾阳跟自己出身差不多,她嫁给熊以民前,娘家是开布庄的,艾阳娘家开的是米粮铺子,跟容公馆这些太太们家里是不能比的,但她们命好啊,熊以民是警备司令部的军需处处长,她走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讨好,艾阳呢,傍上了容重言,沪商银行的行长,柏广立的财务官。 第77章 何太太自觉把艾阳跟自己划成一党, 言语中就真挚了许多, 她听艾阳说就是沪市边上的人,从来没有往北边去过,便热心的给她介绍自己面前的几道菜, 而艾阳其实对各地美食向来是来者不拒的,对以咸鲜为主的北方菜也是觉得开胃的很, 在何太太的解说之下, 很给面子的吃了许多。 汪夫人看着在艾阳身边喜笑颜开的何太太,心下满意, 她就知道艾阳是个再聪明不过的孩子, 许多事是她不乐意做,真的做了, 比谁做的都要好, 她看了一眼身边嘟着嘴, 没什么胃口的嫂子仝太太, “大嫂怎么了?今天的菜不合你口味?” 仝太太笑了笑,“我哪有什么口味不口味的,有口安生饭吃, 都要去庙里谢神了, 唉, ” 她四下看看,“重言是怎么回事?小艾都来的, 他也不回家么?” 汪夫人拿帕子沾了沾唇, “重言才得了柏司令的任命, 怎么也得做点儿成绩出来不是?这男人一做起事来,半夜才回家是常事。” 仝太太撇撇嘴,“再怎么说,家也不能不回,而且女朋友还在呢,这也忒不给面子了,也亏的小艾不是小心眼儿的人,不然非哭死不可。” “嗯,所以我才格外喜欢小艾,”汪夫人看着正跟何太太还有另几位太太一起讨论钻石的艾阳,她之前装作闲聊,给艾阳补过许多这方面的课,为的就是将来在这样的场合,不至于跟太太小姐们无话可说,看来她是听进去了,而且学的还是极好的,“重言成天忙的脚不沾地的,就得有小艾这样的贤内助才行。” 不就是跟这些女人们交际嘛,自己女儿也是一把好手,仝太太心里发苦,如果不是汪夫人不肯帮忙,如今容家的女主人应该是自己的女儿,“你呀,就是太仁厚了,心眼儿也太实,你哥哥不放心你,也是因为这个。” 汪夫人当家主事多少年了,仝太太这点儿道行她根本不看在眼里,之所以一直让着,也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娘家人,而且小毛病不少,但却不是坏人,“没办法,我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自然将放开心胸,孩子们好,我就好。” 仝太太却已经在想另一件事了,“刚才我听人家说,郑家是要不行了?” 汪夫人脸色一沉。压低声音道,“你听谁乱讲的?” 仝太太不以为然道,“这种事哪能瞒得了人?咱们也就是借着几家亲近,知道的早一些罢了,那机场那么大的生意,不是说不让他们插手,他们就只能夹着尾巴么?” 仝太太一脸的笑,“这还真的谢谢你,到底是你这个当姑妈的疼惜槿云,不然要是弟妹一犯煳涂,咱们家的宝贝可就叫猫给叼了去了。” 汪夫人摇摇头,“嫂子误会了,我反对郑家跟汪家的亲事,只是不喜欢郑家的家风,就算是郑家跟之前一样,我也不会同意把槿云嫁过去的。” 郑允光的风流脾性,跟郑允山如出一辙,可汪槿云却是个温和的性子,嫁过去还不被这种男人给气死? 仝太太却不这么认为,但汪夫人非要这么解释,她就相信好了,“所以还是你最疼她嘛,”
第224页 仝太太看着跟几位年轻太太凑在一起聊的火热的艾阳,“我听说小艾现在在打理万国百货?那可是了不得的,那么大的百货公司,不是留洋的大学生,都管不过来。” 汪夫人怎么会听不出仝太太的话里的意思,自己大侄子汪钧虽然没考上沪大,却是在北平的大学里念的经济科,回来之后就在容家的洋行工作,也是个踏实上进的孩子。 现在艾阳接手了万国百货,仝太太这是又不甘心了,觉得万国百货就算是要人打理,也应该用汪家人才对,“小钧在洋行做的不是挺好的,我还听重言夸过他,说等到银行成立了,让他过去帮忙呢!” 去沪商银行,仝太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真的?那太好了,我就知道重言,重言没把我们当外人。” 汪夫人怎么会不明白这些年大嫂对她的心结,不外乎觉得肥水流了外人田,可她从来没想过,当初容竹卿离世的时候,容家族里来人逼迫自己交出容氏,汪家人反而吓的躲在一边,是才十八岁的容重言,还有续夫人跟她一起打赢了遗产官司,把容家族人赶回了老家。 知道了儿子前程有望,仝太太越发觉得汪夫人是在向娘家示好了,心里的底气更足了,“这样最好了,老二马上也大学毕业了,还有三儿,有他们给重言帮忙,重言也多几条臂膀不是?” 汪夫人为什么宁愿续家人过来,也不愿意汪家人插手,怕的就是汪家人仗着“国舅”的身份让容重言为难,“三儿是个有出息的孩子,等他念完大学再说吧,如果他想留洋,到时候跟我说,学费我这个当姑妈的来出,至于汪铭,” 汪夫人面色微沉,“你叫大哥好好再看他几年,咱们汪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养不起纨绔!” 仝太太脸上一阵儿尴尬,汪铭是她的次子,因为小儿子,养的娇惯了些,家是他出生没多久,容竹卿的生意越做越好,汪家的日子也跟着好过了,就把人给纵了一身的坏毛病,“这不是都改了嘛,所以我才想着让他过来跟着重言好好学学,” 仝太太眼珠直转,“万国百货哪是小艾一个小姐能做得来了?不行的话,让老二也过去帮帮忙,有什么事,他们商量着来。” “小艾也有自己的生意呢,那边续经理要忙别的事,才让她过去帮帮忙的,万国百货做女人生意更多一些,小艾将来接手更合适,”汪夫人一口拒绝了仝太太,“而且小艾也做的挺好的,我很满意。” 汪夫人不欲跟仝太太再纠缠,见大家都停了筷,便站起身请众人去偏厅喝茶,容家一向准备齐全,不论是各地的茶水还是咖啡洋酒应有尽有,何太太欢快的挽着艾阳的胳膊,已经在跟她讨论沪市哪家西餐最正宗,让艾阳带她过去试一试了。 因为已经知道了何太太大概的目的,艾阳对她心里是不喜的,这种没事往人家家事上插手的人,说一句粗话那真是“闲的蛋疼”,但她还不得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耐心的看着何太太表演,等着她最后把自己的狐狸尾巴亮出来。 …… 一直坚持到晚上九点,各家的车来接人,艾阳才、陪着汪夫人站在大门处送客。 “哎哟,我们家那位来了,”何太太一眼看见熊以民的车,得意的捂着嘴笑起来,“他这个人真是的,我早就说过了,我爱去哪儿玩去哪儿玩,不许他管我。” 周围立马有太太捧场道,“人家熊处长哪敢管你呀,这不是心疼你,亲自来接你了呀。” 何太太咯咯的笑道,沖正在停车的熊以民挥挥手,又一拉身边的艾阳,“李小姐,这是我先生,他跟容老闆也是极熟的,每每提起容老闆,都说他年轻有为的。” 熊以民已经走了过来,多年的夫妻,他都不用看妻子的神情,只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妻子在容公馆的进展挺顺利的,他含笑过来跟还没走的夫人太太们一一打了招唿,又特意跟汪夫人道歉,说自己太太是个热闹性子,话还多,万一闹着了汪夫人,请她多多包涵,一句话又把周围的人都逗笑了,直夸何太太嫁了个温柔体贴又和气的好丈夫,命好的很。 …… “怎么样了?”两人一上车,熊以民问道。 何太太疲惫的靠在车上,“我办事你放心,汪夫人跟咱们猜的一样,没什么脾气,”熊以民以前级别不够,沪市的上流圈子他是迈不进来的,对汪夫人的了解也只是在“听闻”上,“至于容重言那个女朋友,” 何太太羡慕的咂咂嘴,大家都说她命好,其实鞋子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她跟熊以民十几年夫妻,彼此是什么样的人都再明白不过了,尤其是熊以民越走越高,能不被他嫌弃,她只能努力的配合他,完成他交给自己的所有“任务”,“那位李小姐也不是个简单的,身上一点儿乡下来的感觉都没有,” 想当初她为了甩掉身上的土味儿,可是下了大功夫的,读书识字学跳舞学打麻将学官话,为的就是不让丈夫再弄个洋学生回来,“我听她的意思,她还会开车,还跟着柏团长学过开枪。” “柏广彬?”没想到这个艾阳跟柏家兄弟交情还挺深的,熊以民蹙眉道,“我原来还以为只是因为长的漂亮呢,”今天一看,果然是个绝色,怪不得见过她的男人都念念不忘,但没想到这个女人不只有脸,还有脑子,“她会开枪,说没说过枪法如何?”
第225页 何太太摇摇头,“就说跟柏团长打赌呢,柏团长输了,答应带她到你们军部去了,”能出入军部的女人,除了以前的尹曼如,也就是艾阳了,“我觉得柏家不单是因为容重言的原因,才对她那么好。” 熊以民眉头皱的更深了,自己这个老婆精明且听话,就可惜能力有限,书读的也少,如果能像艾阳那样就好了,“既然你们投契,那以后就多来往来往,你有没有提起顾励行?” 何太太嗔了熊以民一眼,“今天我们才头一次见面,能聊到开车打枪已经很不错了,哪会说顾励行的事?不过我跟李小姐说了,我也想学开车,请她有机会教教我呢!” 何太太觉得像艾阳这样的挺好的,“我还听人说,她还帮着容重言打理万国百货呢!不过仝太太似乎也看上了万国百货。” 何太太又把仝太太的来歷跟熊以民说了,“这人啊,真是贪心不足,我原本是想借着她的手去劝劝汪夫人,替顾励行说点儿好话,由她出面接受顾励行,最合适不过了,不过看仝太太那样子,这招棋是白走了。” 仝太太盯的是容家的家产,“居然连万国百货都想伸手!” 那可是沪市最大的百货公司,里头几乎包罗了所有在沪市能寻到的舶来品,那些洋货的价位何太太可太清楚了,熊以民官升上去了之后,她才慢慢的给自己添置了一些西洋的口红跟粉饼,还有洋缎衣裳,“汪夫人宁愿把那样的百货公司交到李小姐手里,也不便宜自己的娘家人,仝太太说什么,想来她也是不会听的。” 寻常的女人傍上这种大老闆,再得宠除了珠宝首饰,也就是房子跟地了,可容重言却让艾阳插手他的生意,“汪夫人这是手把手教儿媳妇呢!” 一场麻将下来,妻子居然打听到这么多消息,熊以民对妻子今天的表现很满意,“我跟容老闆都是为松沪军效力的,容重言是松沪军的财神爷,几万人指望着他呢,咱们一定得保证这位财神爷事事顺心才行,以后你没事啊,就多往容公馆走动走动,你不是说李小姐要去百货公司么,那汪夫人一个人多没意思,就算是没有牌局,你也可以过去陪她说说话,她不是还弄了个善荫会?你也去搭把手,需要捐钱捐物,只管跟我说。” 以前熊以民是不懂,跟着柏广立到了沪市之后,才听说了“夫人外交”,沪市的女人们可不像他们乡下的地主老婆们,成天盯着长工有没有多吃,佃户交的粮够不够,她们可是跟男人一样,到处交际,为自己的丈夫打听消息,甚至是出谋划策的,“汪夫人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你跟着她多学学,吃不了亏。” 何太太也是这么想的,她是个知道“上进”的女人,自然要跟得上沪市最风光的小姐太太们的步伐,虽然艾阳不喜欢跟大家交际,但何太太却觉得,她的将来要比那些成天困在牌局里的女人要风光的多。 “嗯,你放心吧,我会常常去万国百货的,还有李小姐的洋果行,她今天不说,我都不知道她自己还开了家店,”何太太对艾阳的欣赏是发自内心的,大部分女人出嫁前靠娘家,出嫁后靠丈夫,艾阳走到今天,真的是在靠自己了,“不过这样一来,顾老闆那边,不好交代啊。” 顾励行许下重利,为了就是摆脱身上的污名,可他偏偏做过最犯柏广立忌讳的事,“你忘了,去年的时候,顾老闆跟李小姐在自由饭店的赌场里起过争执的,”当时那事还是熊以民看了报纸,讲给她听了。 妻子一提醒,熊以民也愁眉不展起来,“慢慢来吧,他的名声沪市没有不知道了,想洗干净怎么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 除了供奉给自己的别墅,顾励行还承诺了,会给松沪军捐赠军服,米面这些物资,甚至还暗示他,可以以别的通道,弄来枪炮,如果他真的可以做到的话,那就是大功一件了,“你那边也别放松,我再跟他谈谈。” 熊以民眉头一动,“你刚才说的那个汪家,也打听打听,他们贪就好,咱们就怕他不贪,”汪家是汪夫人的娘家,熊以民倒觉得那边还是可以一试的。 何太太明白了,“我知道了,反正我常去容家的话,也会时常看到仝太太,我见机行事吧,这个顾老闆也是个拎不清的,当初要是不把事情做的那么绝,哪会沦落到今天?” 熊以民本身就在松沪军,当初顾励行的人枪伤容重言,他再清楚不过了,他也不是不能理解顾励行的作为,重利跟前,哪还有什么手足之情? 至于之后的事,容重言奉了柏广立的命去劫顾励行的烟土,也不过是各为其主,现在时移事易,两人如果都效力柏广立的话,自然是合则两利,大家都是做大事的人,怎么会因为小小不言之事,非要闹个你死我活? 熊以民对自己将这对兄弟劝和成功还是很有信心的。 “还有一件事,你也准备准备,”熊以民想到刚收到的消息,“陆五小姐从国外回来了,要到沪市来。” “五小姐?”何太太蹙眉,陆士珍老婆姨太好几个,孩子更是不少,“那位?” 陆士珍儿女成行,但最得宠的就是他膝下的五小姐陆爱素了,从小陆士珍出征,都会把她带在身边,而这位小姐也跟别的小姐不一样,不喜欢人家喊她“五小姐”,你这么叫她,她会拿鞭子抽你,所以认识她的人,都会喊她“五少”、“五公子”、“五爷”,不管是什么,反正是怎么叫男人,就怎么叫她就可以了。
第226页 想到这位“陆五公子”因为跟某位公子哥起了争执,各带人马在闹市械斗,甚至在金陵城里拿机枪互扫,死伤平民无数的丰功伟绩,何太太一阵儿头疼,“她不好好的在东洋呆着,回来做什么?” 也是因着这个“伟绩”,她才被陆士珍送去了东洋留学,偏还选了陆军军官学校,“还要来沪市?” 熊以民点点头,“她一回来,就被大帅派到沪市来了,还任命她为松沪警备司令部机要处处长,少将军衔。” “少将?”何太太没再往下说,有什么可说的?人家爹是江浙王,一个少将算得了什么?“机要处?那跟你……” 熊以民白了何太太一眼,“跟我有什么关系?陆帅把这么个祸害派过来,是冲着柏广立呢,我是替咱们司令发愁呢!” 他是铁桿的柏党,自然站在柏广立这边,现在沪市要来这么个怪胎,不知道柏广立是个什么反应,熊以民的汗毛都已经竖起来了。 何太太之前也是见过陆爱素的,虽然听多了她的凶名,但真的见到人的时候,因为她的和颜悦色,让她大吃一惊,差点儿没崩住,但传闻中爱拿鞭子抽人的陆爱素也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扬起手里的鞭子,“之前不是有传言说大帅想跟柏家联姻嘛,会不会这次就是这个目的啊!?” 除了血亲,姻亲就是最有力的结盟了,把松沪交到自己女婿手里,陆士珍才能全心全意的对付北平军。 熊以民就怕这个,弄这么个司令夫人,跟家里进了个间谍有什么区别?要知道陆爱素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千金小姐,哄着顺着关在家里生儿育女就行,她是在东洋读了士官学校的,她来是夺权,绝不是来帮忙的,如果真成了司令夫人,那柏广立跟陆爱素,估计得死一个。 “但愿不是吧,那样的女人,哪个男人也吃不消啊,”熊以民嘆了口气,把自己的任务交了下去,“她来了军部是一定会办欢迎宴会的,估计还会有陆少将的就职典礼,你用点心,把人给我盯住了,如果能跟她搞好关系那就再好不过了。” 何太太张口结舌的看着熊以民,结果他正专心开车,连一眼都没有看她,何太太不由心寒,松沪军谁知道陆爱素的脾气?他居然叫自己跟那样的雌老虎搞好关系? 何太太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好运气,“这个,人家未必愿意理我啊。” “她虽然是过来当军机处长的,但终究是个女人,总得跟沪市的女人打交道吧?我可是听说了,这个女人跟别人不怎么一样,就爱往女人堆里扎,你好歹也在沪市呆了两年了,人都认的差不多了,到时候给引荐引荐,”熊以民微微一笑,“相信想结交陆少将的人,也不在少数。” 何太太还没听说过陆爱素还往女人堆儿里钻呢,倒是有些新奇,“她不交男朋友?”尹洋的女儿可是出名的风流,“万一陆大帅真的是想把她嫁给司令呢?” 这就是为什么男人们暗中说陆爱素是个“怪胎”了,这明明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小姐,偏偏不爱红妆,成天不是长衫就是西服的,至于男人,也曾有人冲着陆爱素的家世去追求过她,结果呢,招来的是一顿鞭子,“你记住别跟她提什么男人就行了,至于陆帅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到时候再说,反正在沪市,已经不是陆帅说了算的了。” 娶个陆家的女儿,麻痹一下陆士珍没问题,但绝不能是陆爱素。 第78章 容重言直到半夜才回来, 艾阳虽然听见了, 但想到两人一见面,又要厮磨半天, 占用的都是他有限的休息时间, 便装作睡熟了, 他开门看她, 也没有睁眼。 晚上仝太太是走的最晚的那一个,她硬是拉着汪夫人说了半天话,话里话外都是嘆息汪夫人命不好的,若不是两人是在汪夫人自己的小会客厅说话,艾阳真的想进去问一问她,容重言到底哪里不可靠了,让仝太太这么为小姑担心? 而且仝太太的同情的语气里透出的优越感更让艾阳十分不悦,她也想不明白仝太太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就因为她能生孩子,还生了两儿一女,而汪夫人一无所出。 所以她有可以在比她钱多, 更受人尊重的汪夫人,甚至整个汪家都靠着汪夫人的提携生存的情况下, 她可以做到指点江山, 教导汪夫人做人,难道会生孩子就是一个女人的全部价值? 而生不出孩子, 哪怕你文能定干坤, 武能打天下, 也是个废物? 还有她的那些同情跟担心,其实都是来自于对容重言的恶意揣测,好像汪夫人不听她的话,把汪家人都弄到容氏来“帮忙”,汪夫人会分分钟被养子虐待一样。 艾阳也听容重言说过,容家的许多产业,比如共挽园,还有梅山路的整片别墅区,甚至万国百货都是记下汪夫人名下的,收益也都是给汪夫人当了零花,说的再明白一些,就算是容重言不孝顺,汪夫人手里的财产,也可以让她继续豪门太太的生活,一直到去世。 艾阳觉得汪夫人宁愿忍受仝太太的喋喋不休,也不告诉汪家这些,应该是跟容重言对汪家人的看法一致。 但是艾阳还是准备把仝太太的话透露经容重言,这不怕人偷就怕人惦记,有些所谓亲人扎起刀来,比外头的敌人还要狠的多,还有熊以民,她回想着晚上看到的男人,高瘦,虽然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在大家跟前姿态放的极低,但大概是从战场下来的缘故,艾阳还是能从他身上感受到血腥气,尤其是这个人明显是个有城府的。
第227页 熊以民看她的时候,眸子里没有普通男人第一时间会出现的惊艷,而是掂量跟审视,而艾阳面对这样的人,会下意识的提高警惕。 即便是熊以民跟容重言如今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了,但一个集团军里还各有派系呢,何况这两个出身背景完全不同?对熊以民跟顾励行搞到一起,艾阳也是挺惊讶的,真是文里的男主啊,什么样的打击都不可能磨灭他“一统江湖”的雄心! 既然顾励行召引的身残志坚,艾阳就恭候他出招了,所幸他的腿伤想好还早着呢,身边又有续夫人看着,想作也一时半会儿蹦不起来。 敢再犯坏,她就直接再断他一次腿,左腿右腿论着来好了。 …… 早上容重言才刚起身出了房间,艾阳就坐在餐厅等着他了,他讶然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艾阳,“你怎么起这么早?” 汪夫人起床估计要三个小时之后了,“也没有什么事,你睡醒了再过去也没有关系的。” 他可是听李嫂说过的,艾阳起床气大的很,而艾阳的解释是,她耳力过人,所以睡觉的时候容易被吵醒,晚上睡眠质量不好,那就得数量来凑了。 “不了,我送你上班去,”艾阳把报纸递给容重言,自己也拿了一份,“送完你之后,我再去万国百货。” 容重言看了穿着一身浅灰色毛料女式西服的艾阳,觉得她穿西服又干练又漂亮,“要不要我找《嘉丽》杂志过来给你也拍几张封面照?” 艾阳得意的挑眉,两手捻着西服的垫肩扭了扭身子,“是不是很好看?我专门说了式样让裁缝做的,师傅还说了,国外也没有这样的款式呢!” 是没有,尤其是艾阳在里穿配了件白衬衣,却又没有正经把领带给系好了,而是很随意的半系在胸前,衬衣第一个扣子也没繫上,低头时容重言居然可以看见她白皙的锁骨,“你是不是不会打领带?过来你给你打。” 艾阳给了容重言一个白眼,一扯自己胸前的领带,“这领带也是我让师傅专门给做的,你们的哪有这种短款的,就这么穿的,不好看?” 她早上照着镜子,觉得既干练又自在,美的在镜子跟前转了好几分钟呢,“你也去换身儿跟我一个颜色的,领带也换成一样的花型,咱们做沪市穿情侣装的第一对怎么样?” 情侣装?还有这样的衣裳? 容重言觉得主意挺好,但看到艾阳半松的领带,他还是怯步了,“你这样还可以,现在好多小姐们都喜欢穿男装的,”他勐然想起昨天晚上收到的消息,尤其是那个陆五,可是从来都把自己当男人的,“但我这能这样,我如果这样,就不雅相了。” “我知道,我又没叫你跟我一样领带不系,”艾阳嘟嘟嘴,“你是绅士老爷嘛,最要的就是风度喽!” 见艾阳一脸不满的瞪着他,容重言立马投降,“那我现在回去换?” “好呀,”艾阳立马开心了,“一会儿你就知道咱们有多般配了!” …… 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容重言有些笑不出来了,“这叫般配?” 他怎么觉得镜子里像是两兄弟?哪有一点儿情侣的样子?要是愣说是情侣,那非叫人误会不可,“你确定咱们要这么出去?” 那他肯定会登上小报的花边儿新闻的。 艾阳却觉得挺有趣的,哈哈一笑,“你是大老闆,我是小司机,挺好的。” “司机,”容重言不满的看了艾阳一眼,实在不觉得他们两个这副样子有什么可乐的,“其实你自己穿还挺好看的,我还想着说不定能在沪市引出一股潮流呢,但我往旁边一站,”什么潮流都没有了。 “我这么穿是因为我想,”艾阳随意的一撸袖子,“这样做事也方便一些,”什么潮流不潮流的,为了方便不用引领大家也会这么穿,她刷一下来了个侧踢,“我把过去跟人学的功夫也拣起来了。” 容重言唇角轻扯,“你还真的练过?” 他一直以为艾阳的话有些夸大,除了他见证过的,她耳力很好这一样,可现在看着把腿踢的比她的个头还高,甚至还能长时间保持这个姿势的艾阳,容重言觉得自己得好好回忆回忆艾阳都跟他说过什么了,“你这些跟谁学的?” “小时候到高湖耍把式卖艺的,不过他们应该也是有真功夫的,我不是喜欢这些嘛,看见就走不动了,跟着班子里的小姐姐学了点,我又成天闷在家里,就日復一日的练,”艾阳收了腿,她这条裤子不错,以后就照这个样式来,“我不是还说我跑的也挺快嘛,估计都是这么练出来的。” 艾阳沖有些呆愣的容重言眨眨眼,“不然我怎么敢那么强硬的跟梁维华离婚?真离不了,我也能卷着财产跑啊!” 想到艾阳小时候要一边做家务,一边还悄悄的练武艺,为的就是将来能做自己的主,容重言心里发酸,走过去把艾阳揽在怀里,“我知道了,以后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只要你高兴。” 他突然能理解艾阳为什么要学开车,学射击,甚至连开飞机都想试一试了,或许对她来说,会的越多,才会更安全,更安心。
第228页 艾阳点点头,转身看了眼桌上的表,“走吧,吃了饭我还要送你呢。” “我这样还要忙很久,你多担待点儿,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说,我会尽量抽出时间来的,”容重言觉得挺对不住艾阳的,做为男朋友,他陪她的时间太少了。 艾阳嗐了一声,“一家人说这个做什么?你又不是晚上不回来,”她从来不是那种粘人的女生,而且容重言也不是出去花天酒地,就算是没有熟读歷史,艾阳也知道这种乱世还要持续很久,容重言选择的路,註定他不可能成天守着艾阳过小日子。 …… 送容重言到了工部局,艾阳开车去了万国百货,续贵生过去帮续夫人去了,万国百货真的全压在艾阳身上了,好在这里的规矩都是容重言一早就定好了,她只管照着来就好,而且续贵生之前也有助手,倒也没有什么难度,比她刚开始做罐头生意的时候还要简单一些。 把剩下的帐目看完了,艾阳伸了个懒腰,站在五楼的窗口往下看,每每看到宝昌路的商业区,艾阳都很佩服容竹卿,能在所有国外人都往外跑的时候,低价在沪市吃进大量的土地,这魄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看时间差不多了,艾阳出了办公室,准备去自己的洋果行见一见贾管事再回容公馆,汪夫人不乐意她一个住在公寓里,特意让吴妈给她带话,说是晚上要商量善荫会的事。 虽然知道汪夫人这是在找藉口让她晚上回去住,但艾阳想更多的是汪夫人想照顾她的这份心意,而且善荫会的事也不可能天天谈,她还是决定回去陪着汪夫人。 艾阳甫一出万国百货,就被街对面儿黑色福特车上下来的人给吸引了。 原来无它,那个人的打扮跟她如出一辙。 两人都是穿西装打领带,而且都是女人,所不同的,对面的女人留的是短髮,用髮蜡把前额的头髮梳到了脑后,她戴了宽大的墨镜,艾阳看不清她的长相,但却被她身上凌厉倨傲的气势给吸引了,她来沪市也有一年了,上流圈子里的小姐太太几乎见遍,就算是跋扈的尹曼如,也不会给她这种感觉,尹曼如的凶是外在的,而这个女人的狠,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对面的女人也在看艾阳,陆爱素没想到沪市还有同她一样爱穿男装的女人,而且还能西装穿的如此洒脱不羁,尤其是艾阳的五官秀美精緻,这样的水乡美人儿应该是一身旗袍裊裊而行。 但她却仿佛从来不考虑什么量体裁衣,那种我穿什么就是什么的自信,让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随意,让她跟身上的西装一丝违和感都没有,甚至在她的衬托下,陆爱素这种西装笔挺的姿态,领带手绢一丝不苟的作派,是在昭示,她今天穿了原本属于男人的衣服。 陆爱素掏出一支雪茄送到嘴里,身边有女副官立马为她把火点着,“处长,要不要我去请那位小姐过来?” 看自家处长的神情,她对对面的小姐是有兴趣了。 艾阳也一直在看着倚在车门上抽雪茄的陆爱素,问都不用问,这样的女人必是大有来歷的,但她能这么活着,又叫艾阳羡慕的不得了,如果是太平时期,她真的会想也不想的过去,认识一下这位尚不知来歷的小姐。 但现在,她还是回家的好。 陆爱素看着艾阳开着车子扬长而去,对艾阳的兴趣更浓了,她把雪茄丢给一旁的副官,“去打听打听这是什么人?” 说完转身上车,她到沪市做机要处处长,是好不容易跟父亲讨来的差使,沪市可是陆家绝不能丢的重地,没了尹洋,也得是陆家人接手,怎么可以白白便宜了姓柏的? 陆爱素不用调查就知道,这尹洋的死,只怕跟柏广立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她并没有按照电报上说的日期抵沪,而是直接带着心腹到沪市来了。 她在来之前,已经将沪市目前的形势查了个清楚,又让人开着车照着自己拟定的路线准备走上一遍,没想到一时兴起想进万国百货看看,却让她在大门前遇到了一个妙人儿。 艾阳虽然对陆爱素挺好奇的,但她也并没有刻意去想,看陆爱素的气派,这样的人来沪市,她们必然会有见面的那一天,到时候再好好攀谈也不迟。 艾阳回到容公馆,就见何太太站在楼前,她一停车,何太太已经快步迎过来了,“小艾妹妹你说你会开车,其实我心里还不怎么信呢,没想到你真的开的这么好,汪夫人还跟我说,你还送小容老闆去工部局?” 艾阳被何太太这么明显的惊讶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反正早上一起出去,就拐个弯送一送他,没什么的,” 她看着探头往驾驶室看的何太太,也不关车门了,“何太太要不要上去试试?”她环视了下四周,“在院子里不好试手,但上去感觉一个也是可以的。” 何太太慌的连连摆手,“我还是不了,等以后吧,这大傢伙坐着没事,开起来,”她不停的摇头,生怕艾阳把她推上去一样,“我害怕,真的害怕。” 想像的时候,觉得别人可以她也做得到,真叫她上去试,何太太心里又没底了,不觉得自己能把这么个东西给开走。 何太太的表情又羡慕又紧张,嘴里说着不要,但眼睛还是粘在方向盘上,艾阳想了想,“刚开始接触的少,害怕也是有的,不如你找熊处长教你,你们是夫妻,他来教你你更安心一些。”
第229页 何太太心里苦笑,熊以民教她?熊以民给她下命令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倒是说过闲了教我,就是太忙了,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而且我坐黄包车出入也挺方便的,所以就没催他。” 熊家是新贵,家里尚无余财置办一辆私家车,何太太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学开车目前没有太大的必要,“我是看李小姐开的极好,心里羡慕,但真看见了还是害怕,连坐都不敢坐上去,” 她摇摇头,“我还是算了,等将来以民闲了,我让他教我好了。” “熊处长太忙,你可以让他的副官教你嘛,我学开车,就是跟家里的司机学的,术业有专攻,他们更专业一点,”艾阳给何太太出了个主意。 跟熊以民的副官或者是司机学?这也是个好主意,起码自己要是学不会,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熄了跟艾阳学车的心,何太太的目光又转到艾阳的衣服上了,她从来没见过女人穿西装的,没想到还穿起来挺好看的,“啧,你是怎么想起来的,还挺好看的,就是吧,” 何太太的目光在艾阳的领口处停留了一下,如果她这么穿,把扣子系上就好了,“你这是在哪儿做的?我也去照着做一身儿去。” 何太太个子艾阳高一些,穿起来也就应该也不难看,“好呀,你可以试试,选薄一点儿料子,” 艾阳跟何太太比划了一下,“下面也可以改成西装裙,配上高跟鞋,也好看的。” 何太太点点头,“那样也行啊,我回去想想,”她看着艾阳的西装,“就是吧这西服是男人穿的,颜色咱们穿着不好看。” “你可以里面配上花衬衣不就行了,何太太这么漂亮,穿什么都压得住,”艾阳端详着何太太,她三十多岁,但保养的挺好的,一张鹅蛋脸,柳叶长眉,元宝唇,十分漂亮。 何太太被是夸的脸上发烧,她不好意思的道,“那就跟西洋女人穿的差不多了?” “漂亮就行了,分什么东西?说不定那些西洋女人,也很喜欢咱们的旗袍汉服呢,”艾阳不觉得这有什么,“咱们平时也不买西洋裙子穿嘛。” 说的也是,尤其是马上要来的陆五小姐还是常年的西服不离身,自己穿成那样,也算是投其所好了,“那我就做一身儿穿穿。” 汪夫人隔着客厅的窗子看着在外头说话的艾阳,沖身边的吴妈笑道,“没想到她们两个倒是真的投契。” 这些年容家牌局的人海了去了,吴妈也颇有几分看人的眼光,“这位何太太是个聪明人,”做人半真半假的,还挺会讨人喜欢。 汪夫人抿嘴一笑,放手中的毛线放下,“咱们小艾多聪明呀,没事的。” 何太太跟着艾阳进房,抬头见汪夫人望着她们,笑道解释,“我看李小姐这身儿西装穿上跟个贵公子一样,不认识的,说不定还以为容家又多了位小少爷呢!” 汪夫人早上没起来,今天也是头一次看见艾阳这套西装,笑道,“可不是么,小艾刚开车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新来的司机呢!” 容家客厅没别人,何太太想了想,把陆爱素的事跟汪夫人说了,反正这种事容重言应该也会知道的,倒不如她提前做个人情,也显出她对跟容家结交的诚心。 “是不是一个留着短髮,穿西装,还抽菸的女人?”艾阳眸光一闪,已经跟今天遇到的女人对上号了,居然是陆士珍的女儿?“你说她过两天才到?” 何太太讶然的看着艾阳,“是呀,我家以民收到的消息是说两天后才到沪啊?军部是要为陆处长举行欢迎仪式的,呃,还有,” 何太太没想到艾阳会提前见到真人,干脆把知道的都说了,“所以夫人跟李小姐见到她,千万别叫她‘小姐’‘女士’这样的称唿,真的会翻脸!” “翻脸就拿鞭子抽人?”艾阳不怎么理解陆爱素,你明明是个女人,为什么不愿意被人叫“女士”、“小姐”?这本身也就看不起女性的表现吧? “我听说是这样的,也可能是传闻,但谁也不敢去试啊,”何太太一摊手,“毕竟她在金陵街头动了机关枪这是千真万确的。” 汪夫人念了声佛,“这是四年前的事了,虽然封锁了消息,但人命关天的事,怎么可能封的住?可怜了那些百姓了,飞来横祸啊!” 艾阳对陆爱素仅有的好感也荡然无存了,如果说是她喜欢男装被人诟病,那是世人的错,但对平民开枪,就是妥妥的杀人恶魔了,“我记住了,谢谢你啊,何太太。” 何太太在艾阳这儿听到了陆爱素到沪的消息,一刻也不多留了,起身告辞,艾阳知道她是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熊以民,也不多留她,将人送出去,回来道,“这位何太太也够辛苦的。” 汪夫人笑了笑,“熊处长也是穷人家的孩子,能走到今天不容易,也难为他们了。” 艾阳走到汪夫人跟前,“我看何太太的样子,应该是对陆处长提前抵沪很惊讶,要不我给重言打个电话,也跟他说一声?” 陆爱素是陆士珍的女儿,跟柏广立天然敌对,她悄悄到沪市来,而且还满街熘达,指不定想干什么呢!
第230页 汪夫人道,“也罢,你去吧,我看何太太回去,也是因为这个。” 第79章 容重言一接到艾阳的电话,就把消息给柏广立送过去了, 而这个时候, 而熊以民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柏广立办公室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你怎么看?”熊以民比柏广立参军还要早,又是一路靠真本事拼杀到今天的地位, 柏广立对他的忠心跟能力都是十分肯定的。 所以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接到容重言的电话。 熊以民已经在路上分析了陆爱素不吭不哈提前跑到沪市来的目的了,“司令, 我觉得陆处长这是来者不善啊!” “陆处长,”柏广立想到陆爱素的作风,笑了笑, 他对陆爱素这种不男不女的作派印象不怎么好。 在他看来,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现在是民国了,从上到下各种各样的解放运动风起云涌,女人也开始走出内宅,读书做事, 这些柏广立都是十分贊成的, 尤其是在国难当头的时候,爱国救国不分男女。 但一个女人, 硬要充成男人作派就十分可笑了, “看来你们也不敢叫她‘陆小姐’啊!”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看来司令并没有把陆爱素这尊瘟神放在心上, 熊以民心里一松, “是啊,这位陆处长自小就是个怪胎,她发起火来,我们这些人硬是没有办法。” 熊以民两手一摊,口气也轻松起来,“如果是陆家公子,也还好说,当年大帅还不是现在的样子,就算是几位公子,兴致来了,还跟我们这些下等兵在操场上较量个高低呢,偏这位是个女人,她发火提鞭子,您说,换成您,您是还手呢,还是受着?就是跑,也够丢人的吧?” 打也打不得,骂了更掉价,逃之夭夭,那脸都别要了,熊以民摇摇头,“甭管她是什么学校毕业的,单这一条,就够人头疼的。” 柏广立看着桌上关于陆爱素的资料,“这些顶多就是个烦人,真正叫人头疼的是,这位陆处长,可是想在沪市大展身手的。” “大展身手?她要做什么 ”陆爱素这个机要处处长就已经够讨厌了,有她坐镇机要处,警备司令还有什么秘密?什么决定、决策、会议记录,不都要过她的手?难道以后开会大家打暗号么? 熊以民想想就吐血,“就不能给她换个地方呆着?” 柏广立微微一笑,“倒是有个去处,就是不知道重言乐不乐意了。” 容重言?熊以民不由苦笑,“司令,你不知道那女人跟别人不一样?”你把她送容重言那儿,你把容重言送给她也没用啊,谁不知道这陆爱素跟一般姑娘不一样,再漂亮的男人到她跟前也讨不了好,“小心容老闆恨上您。” “哈哈,你这个人啊,瞎想什么呢?”柏广立失笑,“我这不是想着重言他们为关税的事成天愁眉不展的,还要到处奔走,凭陆家的影响力,陆处长的身份,还有她在东洋学习的经歷,过去帮一帮重言嘛,你也知道,这其他国家还好商量,东洋人可是最麻烦的,弄个熟悉东洋人的,也算是对症下药。” 原来如此,熊以民失笑,“我还以为您居然从来没有听说过陆处长的传闻呢!” 柏广立笑着看了熊以民一眼,“你也说了,那是个传说,所以私下说说就算了,以后陆处长可就是咱们同仁了,她不喜欢别人把她当女人,那以后你跟其他人怎么相处,就跟她怎么处就好了。” 熊以民回味了一下柏广立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司令英明,可不是么,我跟保安处的老莫可是最好的酒友,还有审讯处的江力仁,那个最爱开黄腔了,也不知道陆处长能不能跟咱们玩得来。” 让熊以民这么一形容,柏广立也觉得还是让陆爱素去帮帮容重言最合适了,那最起码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绅士,对陆爱素这种脾气的人,耐受力应该更高一些。 …… 陆爱素把下榻之处就订了法租界的玫瑰饭店里,吃过晚饭,她还去顶楼的赌场玩了两把。 等回来洗完了澡,她才拨通了父亲陆士珍的电话,把自己观察到的跟他仔细汇报了,“都说沪市是远东明珠,花花大世界,可我这么一看,也就那样,不及东北。” 陆士珍哼了一声,“你跟我闹着要去沪市,怎么,头一天就想打道回府了?你要是想回来也行,就照我安排的,跟小野次郎结婚。” 陆爱素把脚舒服的跷在沙发扶手上,“爸爸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辈子是我不会结婚的,你想跟东洋人结盟,那就嫁你其他的女儿去,别打我的主意。” 陆士珍也就是吓唬女儿一下,真拿女儿联姻,他也挑那种乖巧听话的,像老五这种,一言不和就动手的,哪是结盟,结仇还差不多,“我也没别的要求,咱们跟姓吴的这仗一时半会儿还分不出胜负,沪市绝不能出一点儿闪失,我也不是要你能夺了广立的权,那也是我亲手带出来,” 陆士珍轻嘆一声,他知道柏广立不是池中之物,也知道有一天会养虎为患,但想除掉他更不是易事,“你盯着他就行了,只要这两年他老老实实的,等咱们腾出手,我再跟他算总帐!”
第231页 女儿到底是多少能耐陆士珍还是有数的,他不认为陆爱素可以从柏广立手中夺回沪市,他只是用陆爱素向柏广立亮出自己的态度,而且派出一个浑不吝从不知道顾忌跟害怕的女儿过去,把沪市那潭水搅一搅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个机要处,你喜欢做就做,不喜欢就算了,反正真正的‘机要’也不可能叫你知道,”陆士珍耷拉着厚厚的眼皮,跟陆爱素重复着临行前交待过她的话,“关键是沪市的人心,柏广立要搞的那一套,你以为爸爸我当年没想过?听起来是好听的很,但真正做起来,是要得罪一大批人的,得罪人,就失了民心!” 陆士珍不屑的冷哼一声,“还搞什么改革,澄清吏治,禁菸,就这两条,就把沪市有钱的跟有权的得罪完了。” “我听说他还打关税自主的主意,你只管鼓掌叫好,”陆士珍继续道,“叫他搞,搞的越大越好,把西洋东洋都得罪完了,都不用咱们出手,就有人要他的命!” 陆爱素笑的直拍大腿,“爸,你说这姓柏的当年看着也挺精明的,怎么就信了‘自由平等民主’那一套呢?那些是咱们拿来诓人上当的,他怎么就自己先信了?” 在陆爱素看来,谁手里的权,有钱、有枪,那“自由、平等、民主”就属于谁,那些蝼蚁一般的下等人,讲这些,他们配吗? “你管他是精还是傻呢,他信就行,他信的越深,咱们就越省心,”陆士珍穷的时候,也常问“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也口口声声说要让穷棒子们过的像人一样。 但等他成了督军,他再不这么想了,如果人人都要活的像个人,那是不是他督军的位子人人都可以坐的? 他觉得自己能从一个穷棒子最终成为三省督军,成为一方土皇帝,那都是“天命所归”,就凭着这天命,他应该可以走的更高更远,至于挡他路的人,那註定是要不得好死的,“你低调一些,最重要的是收拢人心,我听说沪市现在风头最盛的是那个姓容的小子,说起来当年我跟他父亲还是很有交情的,我还在他家的共挽园养过伤,临行前容老先生还赠我大洋一千,这个恩情我一辈子都不能忘了。” 一千大洋对当时的陆士珍来说是一笔巨款,可以说没那一千大洋,就没有现在的陆士珍,“后来我做了督军,还亲自登过容家的门,准备把松沪军的军需交给容老先生经办,” 实际也是变相的给容家一笔生意,想起容竹卿的为人,陆士珍还是十分佩服的,“容老先生却拒绝了,说他只是个平常的生意人,不堪大用,”回忆起过去的事,陆士珍不免惆怅起来,“唉,他那个人啊!” 陆爱素却对父亲的感慨无动于衷,“不做咱们的军需生意,说不定是怕您不给钱呢,那些商人们奸滑着呢,在他们眼里,咱们就是丘八,兵痞,比强盗好不到哪里去。” 陆士珍可不这么看,“容老先生是华商会会长,工部局华董,跟洋人的关系也很好,我欠谁的也不会欠他的!你呀,总是爱把人往坏处想,我不管了,反正你过去了,就好好的跟容重言结交一下,跟他说清楚利害,就算是他不愿意助我,最好也要像他父亲一样,两不沾,不然我念旧情,我手里的枪可不认!” 陆爱素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容重言保持中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谁不知道现在他是沪商银行的行长,柏广立的钱袋子,除非陆家能给他更多,不然他怎么也不可能投到陆家的阵营里。 …… 容重言开完会回家,发现艾阳歪在他房间的沙发上,正迷濛着双眼沖他摆手,“你回来了?” “你困了就先睡去,有什么话咱们不能明天再说?”容重言心疼的走到艾阳跟前,“有事么?” 艾阳抓过一只靠垫枕在脖子下边,“想看看你,另外还想问问陆爱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快好奇死了。” “就那么想知道?”容重言在艾阳的鼻尖儿上捏了一下,转身去衣帽间换衣服,“你是想知道关于她的八卦吧?” “哈,叫你猜着了,不过我更想知道她的能力,听说她是东洋军官学校毕业的,应该有两把刷子吧?”羡慕死这些可以读军校的女生了,“我今天见到她了,是个人物!” 容重言换好衣服出来,“嗯,这得看怎么说,”容家生意遍布江南,自然有自己打听消息的渠道,“你知道当年金陵的事了吧?” 容重言摇摇头,“我不喜欢她那样的人。” “嘻,我就知道你不会喜欢她,我们家言言可是天使一样的男孩子,”艾阳伸手抓住容重言的领口,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你喝酒了?” “晚上跟柏司令一起吃饭,一点点,”想到席上柏广立手下的将官,容重言苦笑,“我还是适合跟人在办公桌前谈公事,” 他点着艾阳的脑门儿,“以后不许那样说我,”什么叫“言言”?这是给他起的小名儿么?“你比我小着六七岁呢,难听死了。” 艾阳一吐舌头,“玩笑玩笑,”她从沙发上坐起来,拉着容重言也坐了,“你继续,”
第232页 “继续什么?”容重言托着艾阳的下巴,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这样?” 艾阳鼓着嘴儿不满的瞪了容重言一眼,“明知故问,你知道我想听什么?我跟你说,我今天见到她的时候,哎哟,当时就一个感觉,这世上还有跟我想法这么一致的人?” 想起当时的情景,艾阳哈哈笑道,“当时我在万国百货的台阶上眼着,她在街对面,正好从车上下来,我们就对上眼了,啧,要不是我们都是女人,那画面,跟一见钟情了一样!” 都以为自己是唯一的那一个,结果出门就遇到了个同类,艾阳笑倒在容重言怀里,“要不是我觉得她应该有些来头,我都过去跟人搭讪了。” 容重言歪头想想在报纸上看到的陆爱素的样子,跟他没得比啊,艾阳怎么就弄出个“一见钟情”来?一见钟情也该是他们才对,“你喜欢不长鬍子的?还是个子低的?脾气差的?” 艾阳差点儿没笑晕,“满有个性的女人,叫你一说,简直都不能看了,我不喜欢她,我是喜欢她敢于与众不同的勇气。” 陆爱素的“与众不同”可不仅仅表现在穿着行事上,“还是算了吧,那样的衣服以后你少穿,还有,她跟你并不一样,确切的说,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人。” 艾阳已经大概从何太太的描述跟今天看到的情况里猜出陆爱素到底跟别人在什么方面不一样了,“哎呀,我跟你说,她那种成天穿西装把自己当男人一样的人,未必就会喜欢一个成天穿着西装的女人,就是你是一个男人,会不会再去喜欢一个男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不过容重言神奇的发现他听懂了,“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她身边有好几个女秘书,女副官。” 艾阳今天也看见了,给她点菸的,就是一个女人,似乎还挺漂亮?当时她就光注意陆爱素了,“不过你说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人,我想应该是对的,”她是绝对做不到伤害无辜平民的。 有这么个恶行在,除非有证据证明那事是大家给陆爱素泼脏水,污衊她,或者是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情存在,不然她在艾阳这儿,是永远也洗不白的,“谁的命都不比别人的珍贵,谁也没有资格剥夺别人的生命。” 容重言却在想柏广立在饭桌上给他的任务,“柏司令的意思,机要处顶多让她挂个名,并不会真的让她插手,所以得给这位爷找点儿事儿做。” “然后呢?”艾阳看着容重言,“不会是让你出马吧?” 艾阳上下打量着容重言,“她不喜欢男人,你再帅也没有用,那剩下可以吸引她的,就只有钱了,把财神爷送到她跟前,换谁都得动心!” “你呀,”容重言笑着揉揉艾阳的头髮,“我送你回去,柏司令已经派人去查陆爱素的住处了,明天会亲自过去给她洗尘。” 陆爱素的住处应该不难查到,明天的洗尘宴容重言一定会去的,艾阳从沙发上站起身,“就这几步路,你别送我了,赶紧洗澡好好休息,”她手指在容重言眼角划了划,“再这么熬下去,皱纹都要长出来了。” …… 顾励行被续夫人接到黄山路之后,就彻底的沉寂了下来,他花钱收买熊以民的事是叫何林暗中去做的,东西熊以民收了,但也明确的表示,这件事要慢慢来,并把柏广立接下来的计划跟何林透露了一二,其中之一,就是要在沪市周边全面禁菸。 收到这个消息,顾励行才肯定大势已去,虽然烟土生意他也可以暗中继续,但他更渴望的是走到台前,成为达官贵人中的一员,而不是默默无闻的为这些人做那些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的脏事。 顾励行从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干脆就当着续夫人的面,把孙同义跟赵国璋都叫了来,明确表示,从此洪门再不沾烟土生意,他更是在柏广立以松沪驻军指挥使,兼沪市警备司令部司令员的名义下了禁菸令之后,公开在报纸上表示支持柏司令的决定,洪门从即刻起,关闭在法租界内所有的烟馆跟贩运烟土的贸易公司,来向柏广立跟全市民众表示洪门上下支持禁菸的决心。 虽然大家对洪门能不能做得到还深表怀疑,但即便他们只是由明转暗,起码整个沪市要干净许多,因此顾励行及洪门,还是刷了一波好感的,连汪夫人看到了,都感嘆顾励行这次是吃了教训,知道做人向善了。 艾阳对顾励行的真心持保留态度,但原文里却从来没有提过洪门做烟土生意的事,想来顾励行支持禁菸,也是真的没有再碰这一行了。 “不管怎么样,洪门不碰烟土,市面上就干净多了,其实的小烟馆,打击起来应该不是大问题,”不论顾励行的目的为何,断了这条线才是最终的胜利,“我就是担心这么厚的利润,洪门一退出,自然有其他的势力进来。” 汪夫人摆摆手,“你呀,小小年纪爱多想,有出就有进,这个柏司令跟龙专员自然想的到,谁贩抓谁就行了,想真正断根,除了没人吸,没人贩,最重要的是没有人种才行。” 没人种?滇南那边的军阀还靠这个换军火呢,艾阳轻嘆一声,“那恐怕得等到滇南那边变了天。”
第233页 …… 顾励行登报支持柏广立禁菸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他看着何林送过来的请帖,心里遗憾极了,“可惜我这个腿,” 他为难的把请帖递给续夫人,“听说这位陆处长是个女人,母亲替我去好了。”他真的不愿意坐着轮椅出席陆爱素的欢迎晚宴。 陆爱素是陆士珍的宝贝女儿,即便很少在沪市出现,但她的威名顾励行跟续夫人都是有所耳闻的,续夫人看着帖子,点了点头,“行,既然都请了咱们洪门了,你父亲又不方便出去,那我就去一趟吧,我也刚好见识见识这位陆家的五公子!” 听见续夫人这么说,顾励行不以为然的一笑,“母亲可以亲眼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如传闻那样,成天拎着根鞭子,见人就抽。” “人家可是从东洋留学回来的,要做机要处长的人,怎么会还像以前那样拎鞭子?”说到这儿,续夫人不由想起拿着皮带要抽自己跟顾励行的尹曼如了,“这小姐们啊,如果没真本事,还是不要太嚣张了,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 以前花边新闻可以养活一家小报的尹曼如,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 对这种失了势的昨日黄花,顾励行连八卦的兴趣都没有,“这些女人,不过都是仗着依俯的男人罢了,男人在时,她们就是天上的星星,男人倒了,也就是地里的泥,” 顾励行心里咬牙,像艾阳那样的,却不会在这个行列里,可他最遗憾的,也就是艾阳并不在此列。 续夫人嗯了一声,叫人过去推顾励行去花园晒太阳,“我去准备一下赴宴的衣服,我现在可是拿着洪门的帖子去的,不能给咱们帮里丢人,” 她回头看了一眼抢在护士前头去推顾励行的何林,“小何别在这儿杵着了,你到时候跟我一起去,励行伤没好,帮里的事可都要靠你呢!” 续夫人知道顾励行对自己这个亲妈心里还是有芥蒂的,所以干脆把帮里的事都交给何林,但有她这个镇山太岁在,何林跟顾励行想做什么,没有她的点头,也都要悠着些。 …… 汪夫人跟艾阳都在被邀之列,两人一早就准备好了衣服首饰,这种场合,艾阳也不会特立独行的穿着西服出去,而是听着汪夫人的建议,挑了偏稳重一些的旗袍来穿。 汪夫人听容重言说了,艾阳帮着打理万国百货,做的极好,对于艾阳的能力,从她在善荫会帮忙的时候,汪夫人已经看出来了,所以她希望艾阳每次在社交场合出现,都是以容重言的女朋友,未来的容家少夫人的身份出现,那么,她平时最喜欢给艾阳穿的小女儿家的裙子,就不怎么适合了。 对于艾阳来说,漂亮衣裳跟精美昂贵的首饰给她带来的愉悦感,真的还不如吴妈做的点心来的强烈,而且她对自己的身材相貌也很自信,自问不论穿成什么样,都不会是被艷压的那一个,所以对每次出去汪夫人的安排,也都安静的听着,反正汪夫人也就在重要场合才会给她意见,平时对她的衣着,并不多加干涉。 第80章 柏广立的人当晚就在玫瑰饭店查了陆爱素的入住记录了, 陆家在沪市也有不少房产,柏广立没想到陆爱素居然住到法租界的饭店里去了。 他自问是个正常人, 干脆不去猜陆爱素的脑迴路,第二天十点钟, 亲自带人到玫瑰饭店拜访陆爱素去了。 听说柏广立来了, 陆爱素多少有些意外,她轻车简从的到沪市来,没想到就一夜功夫, 柏广立就站在她房间外头了,“请柏司令进来,我一会儿就出去。” 陆爱素从床上起来, 点了烟咪了两口, 彻底清醒了, 才起身去洗漱,至于外头的柏广立,他自己找上门的, 还以世交的身份过来,那做为兄长,等等妹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在陆家, 不论是哥哥还是弟弟,都得让着她。 柏广立知道陆爱素的个性, 也不在意, 谢过副官英兰送来的咖啡, 拿起桌上的报纸,耐心等着陆爱素出来,他今天不是能公务的身份来的,陆士珍未发迹时,看到柏老将军,是以兄长称之的,后来柏家子弟到了陆士珍麾下,他也常拉着柏广立跟柏广彬,遗憾的感慨如果这是他的儿子该多好。 何况陆爱素有多爱拿乔柏广立也是知道的,四年多没见,东洋军校的训练把陆爱素变成了什么样的女人,柏广立心里没底,干脆自己提前来见一见她好了 陆爱素彻底收拾好了,伸手让英兰帮她把一早熨烫好的长衫穿上,又戴了一副金丝边儿眼镜,“你觉得柏司令是个什么样的人?” 英兰抿了抿嘴唇,“我说不好,但从他进房间到现在,没正眼看过我。” “噢?”陆爱素看着英兰美丽无瑕的脸,这样的女人,只要是正常男人,看到之后都会多注意上几眼,柏广立居然没有正眼看她?“装的吧?” 英兰再次摇头,“应该不是,”男人一边装正经,一边偷瞧她的样子她见得多了,“嗯,反正就是跟看服务员差不多。” 陆爱素哈哈一笑,看来她是小看了柏广立了,她施施然的从出来,沖柏广立一抱拳,“广立兄。” 柏广立都要被陆爱素的样子给笑死了,这是做什么?装老学究呢? 现在沪市除了教书先生跟做文字工作的,年轻人里很少有这么穿的了,而且陆爱素本身就是个女人,个子虽高,但身形瘦弱,还算白皙的皮肤是不可能长出鬍子来的,这么一打扮,就跟梨园里的角儿出来了一样,“好久不见了,爱素别来无恙?”
第234页 陆爱素不喜欢被人叫“小姐”是千真万确的,柏广立不愿意在一个称唿上让她不痛快,但跟着别人一样,叫她五先生,五爷什么的,又不是他的性格,干脆就倚老卖老的,叫她的名字好了。 陆爱素看着英挺如昔的柏广立,“广立兄风采一如往昔啊,尤其是做了警备司令部的司令官,更加的气度不凡。” “咱们兄妹,从小就认识,你就不要像外头那些人一样,看见我就灌我迷魂汤了,”柏广立哈哈一笑,“倒是你,怎么提前来了也不跟哥哥说一声,还怕哥哥不去接你?我跟你说,欢迎仪式我都安排好了,就恭候陆处长驾临呢!” 柏广立的话让陆爱素挺满意的,她拿起桌上的烟匣,先递给柏广立,自己也抽了一根,“广立兄还不知道我的脾气,公事再大,也大不过我的私事不是?” 陆爱素仿佛真的把柏广立当亲哥哥看了,开始跟他诉苦,“我一回来,爸爸就叫人给我安排婚事,” 她一脸的厌恶,“我去东洋念了四年军校,就是为了回来嫁人的?他也不怕我带着人跟他对着干?” 柏广立呷了口咖啡,心里暗笑,就陆爱素的资质,从东洋回来,也未必能带兵,“陆帅也是为人父母的,自然希望你有一个安逸的未来,别说是陆帅了,就是我这个当哥哥的,也希望你能幸福,” 他见陆爱素要变脸,忙放下杯子,一副害怕的样子,“别生气别生气,我可不会逼着你嫁人,别说是你,就是我家里的那几个妹子,我跟长辈们说的也是,我们柏家的男儿一天不倒下,就护得住家里的女人,叫她们只管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想嫁人就嫁人,想读书就读书,想出来做事就做事,” 人家把自己当哥哥,柏广立也是一副好兄长的模样,“我最小的两个妹妹,去年就手拉手跑法兰西去了。” 这下陆爱素真的对柏广立改观了,像他这么支持妹妹们的哥哥,陆家一个也没有,陆家的男人,只会拉帮结派,想着怎么从陆士珍手里争取更多的利益,防着其中一个被陆士珍青睐,成为未来的接班人,“唉,所以我才跟爸爸讨了个差使,跑的远远的,他总不能跑到沪市来抓我相亲去。” “你放心,他的人真来了,我就告诉他们,我把你派出去公干了,”柏广立随口就给陆爱素找了个理由,他四下打量了一下玫瑰饭店这间总统套房,“你怎么跑这儿住来了,叫我好找。” 陆爱素抿嘴一笑,“广立兄,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找到我的呢,我可是连爸爸都没告诉,带着英兰跑到沪市来了,我的行李跟委任状,这会儿都不一定上船。” 柏广立哈哈一笑,“这也是巧了,你是不是去了万国百货?那里是重言的生意,你被他的人看到了,当闲话说呢,结果重言心细,猜着是你到了。” 原来是这样,陆爱素哼了一声,“原来万国百货不但是百货公司,还干着盯人的生意?” “那倒也不是,我先卖个关子,等你见到重言,都不用审,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柏广立一直觉得艾阳不是个普通的女人,现在沪市又来了一位特立独行的女人,这两王相见,倒有一场好戏看了,“嗯,等你适应了机要处的工作,我还有事请你帮忙呢。” “广立兄有事求我?怪不得呢,”陆爱素一副“哎哟我上当了”的表情,“还是哥哥呢,真不地道。” 柏广立看着翘着二郎腿,就差没摇个摺扇的陆爱素,“今天晚上我为你在自由大饭店举行欢迎晚宴,你的就职礼呢,安排在后天,怎么样?” 陆爱素含笑道,“自然是客随主便,我也很想见见沪市的那些老朋友们。” 她挑眉看着柏广立,“不知道曼如现在怎么样了?唉,之前爸爸还念叨呢,说尹叔叔家里的几个孩子,他最喜欢的就是曼如了,现在尹叔叔被人暗杀了,兇徒却一直在逃,已经叫人忧心不已,而曼如的将来,更是叫爸爸放心不下。” “尹小姐这阵子好像一直在家里,没有出门,爱素你放心吧,我跟尹指挥使共事多年,也得了他不少指点,尹指挥使虽然不在了,但人走茶凉的事,在柏某这儿是绝不会发生的。” 尹曼如跟陆爱素有些交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两人一个比一个跋扈,臭味相投在所难免,“如果爱素想见尹小姐,晚上请她出席你的欢迎晚宴就是了,尹夫人也正好出来散散心。” 陆爱素似笑非笑的看着柏广立,她真的挺佩服这位仁兄的,之前尹洋一死,陆士珍就在猜测柏广立会不会娶了尹曼如,顺手接管了尹家的势力,可没想到等了许久,也没有这方面的消息传来,这倒叫陆士珍对柏广立又重视了一分,放着捷径不走的人,更可怕。 “那太好了,之前我来的时候,母亲在说,要不要把曼如接到身边,帮她找个好人家嫁了,比起我们这些女儿,她更喜欢天真烂漫的曼如一些的。”陆爱素并不是陆士珍髮妻所出,而是陆士珍最得宠的姨太太生的,她口里的母亲,陆士珍的髮妻,并没有生下女儿,所以陆夫人宁愿喜欢那些部下家里的女儿,对姨太太们生的孩子,也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的。
第235页 “这样最好了,尹夫人似乎也在为尹小姐的将来发愁,”柏广立立马顺杆爬,“晚上尹夫人听到这样的消息,一定会很感觉陆夫人的,爱素也知道,我怎么说也是个大老爷们,平时公务又忙,能做的事也就是叫人看着不许别人欺负到尹家头上,再多的,也不便插手了。” 最好陆家真的把尹曼如给接过去,反正陆家不缺儿子,那么喜欢,娶回去当儿媳就好了。 …… “爷,”柏广立一走,英兰过来收拾桌上的咖啡杯,“我让饭店送早餐过来了,您用一些。” 陆爱素走到英兰身边,揉着她细嫩的手指,“这个柏广立,不好对付啊!” 如果是武夫也到好了,可惜这个柏广立貌似粗鲁,其实心眼儿比谁都多,在这儿的一个多钟头,他还真的做到了只叙旧情,不谈公事,搞得他们两个真的像多年未见的亲人一般,“我竟不知道柏广彬那臭小子,有这么一位厉害的大哥。” 英兰抿嘴一笑,“他不好对付,爷您也不是普通人啊,不然大帅会把您派过来?” 陆爱素抬手在英兰脸上捏了一把,“瞧这小嘴儿甜的,晚上你陪我一起去参加晚宴,去挑身儿合适的衣服,要是没钟意的,打电话叫成衣公司送过来,就打万国百货的电话。” 英兰却不想陆爱素初到沪市有惹事,笑道,“有,我带了好几身裙子过来呢,现在现买的,哪有爷您特意给我选的那些漂亮?等这些都穿过了,爷再陪我去万国百货挑去。” “嗯,好,”听见外头客房服务的声音,英兰忙过去开门,“爷您先吃点儿东西,咱们一会儿再出去看看,还是就在房间里呆着?” …… 才下午六点,自由饭店门前已经是车水马龙,陆大帅的爱女抵沪,整个沪市都心动了,不但军方的人全到了,就是公共租界的在沪使官跟法租界的大使都过来了,沪市虽然有一多半都不属于华国管辖,但这些洋人也不会傻到真以为这是他们自己的土地,尤其是在风闻柏广立致力收回关税自主权的时候。 容重言陪着汪夫人跟艾阳一早就到了,艾阳一进宴会厅就看到陪在尹夫人身边的尹曼如,两个目光交汇,艾阳礼貌的沖尹曼如点点头,却发现尹曼如跟看见鬼了一样,立马把头偏到了一边,跟田雅芬说话去了。 艾阳一哂,没再看尹曼如,陪着汪夫人跟已经到了夫人太太们打招唿,何太太站在军部那一堆人里,远远看见艾阳,立马开心的沖她招招手,汪夫人沖艾阳道,“你过去吧,何太太是想帮你介绍那边的太太们呢!” 艾阳心里苦笑,比起这些太太,她心里更愿意认识她们的先生,她更喜欢听的是松沪军有多少兵,多少枪,多少大炮,打过多少仗,如果跟陆士珍打起来,胜算如何,可惜,这个愿望目前实现不了。 何太太果然热心的把警力司令部各处的处长太太们一一介绍给了艾阳,比起沪市本地圈子里的夫人太太,这些人的丈夫许多都是草莽出身,他们的髮妻出身都不太高,也是因为这个,艾阳反而觉得她们好相处一起,最起码喜怒都会摆在脸上,聊起八卦来,也更加的直白,艾阳听着这些松沪军的高级将军的家眷们科普陆爱素的“前世今生”还真是听的津津有味,欲罢不能。 何太太见艾阳两眼放光,听的格外专心,心里直笑,别看艾阳陪着汪夫人的时候,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骨子里跟她们是一样的,“这几位太太都很好打交道的,也都是热心肠的人,如果李小姐不嫌弃,以后我们再有聚会,李小姐也来参加。” 艾阳点点头,“那谢谢何太太了,不过我平时除了忙自己铺子里的事,还有乡下的庄子跟万国百货,怕是不能次次赴约,要是不能过去,还请何太太多多体谅。” “你放心吧,我们也不常聚的,”何太太几不可见的指了指陪在田夫人身边的田雅芬,跟她讲自己新听来的八卦,“田家心可是大的很,想把田雅芬介绍给柏司令呢!” 不然打扮的这么漂亮做什么? “蛤?”艾阳这下真的是合不上嘴了,这两人还能这么凑?“柏司令怎么说?” 何太太撇了撇嘴,小声道,“这事怎么可能?柏司令跟之前的太太感情很好,说是一直没有忘了她呢,而且吧,” 在艾阳跟前何太太也不掩饰了,直接把自己的看法和盘托出,“咱们现在民国了,说什么男女平等,但离过的女人跟死了老婆的男人能一样吗?田家又不是没有别的女儿,想联姻也挑个小姐出来啊!” 推个离过婚的女人,算怎么回事?“柏司令要是个心眼儿小的,说不定该生气了,这田家也太托大了些。” 这道理大家都想的到,为什么田家想不到?“我觉得这事就是瞎传呢,没准儿就是为了挑拨田家跟柏家的关系,田处长可是在陆大帅身边呢!” 何太太惊讶的睁大眼,还能这么猜?就听艾阳又道,“你回忆回忆,这消息是田家人跟你说的,还是别人传给你的?是什么人跟你们说的?” 何太太的脸沉了下来,这事还真不是田家人说的,她心里咬牙,幸亏她才跟艾阳一说,艾阳就提醒她了,不然将来田家说不定把仇记在她身上了,“我回头查一查,”她还得把这事跟熊以民说一声。
第236页 “我觉得柏司令不是心里没成算的人,他的婚事,应该有自己的安排,所以咱们还是别瞎猜的好,等哪天收到喜帖了,把红包包好,吃酒席就行了,”艾阳笑眯眯的提醒何太太,这两口子太会钻营,但这样的人,也容易一不小心掉到坑里,现在柏广立是沪市老大,他的婚事,是下头人来回猜测传播的? 何太太重重的点点头,“我记住了,幸亏小艾你提醒我,不然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人给得罪了呢!”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田夫人身上,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去给田夫人卖个好儿,把这消息递给她,有人想拿田家当枪呢这是。 艾阳已经猜出何太太的意思了,这些人啊,心思都用在“举一反三”上了,“续夫人来了,我过去看看。” 见艾阳对续夫人这么上心,何太太心里就更笃定了,“去吧去吧,怎么说那也是长辈,”她笑眯眯的一推艾阳,等她走了,才慢悠悠的往田夫人身边走去。 “你们来的还真早,”续夫人已经跟汪夫人她们站在一处,看见艾阳过来,笑着拉了她的手,“小艾也来了,我瞧着这是又长高了?看来是你汪伯母那儿的饭菜养人。” 艾阳不好意思的抚抚头髮,没办法,她吃的多简直是圈子里的共识了,甚至已经有不喜欢她的人,暗中骂她是饿死鬼投胎的,但艾阳无所谓,对于这些没挨过饿,也不知道压缩食品是个什么味道的千金小姐来说,美丽跟优雅是比食物重要的多的存在。 “长了好,你还小着呢,”续夫人怜爱的拍了拍艾阳的肩膀,她也很喜欢艾阳这种直率不做作的性子,“重言呢?” “跟工部局的人在一起呢,”艾阳给续夫人示意了一下,“我叫他过来?” 续夫人摇摇头,“不用了,我知道他忙的很,”儿子有出息没有哪个母亲会不高兴,但太忙了,又会心疼,“我也是多余嘱咐你一句,有机会了劝劝他,想办法让他多歇一歇,这世上的事哪有做完的那一天?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艾阳也是这么看的,她个人也觉得柏广立跟容重言都太急切了,目的是好的,但许多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欲速则不达,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续夫人又把艾阳往身边拉了拉,小声道,“一会儿那个陆爱素来的时候,你离她远一点儿。” “啊?”什么意思?艾阳抬头看着续夫人,不是她想的那个吧? 续夫人尴尬的一笑,“你也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咱们江湖人有江湖人的门道,这不爱男人的女人也不是没有,甚至还不少,但这世上哪有女人挑男人的道理?爱不爱的,根本没人在乎,所以这位的脾性才被人看成了怪胎,说她有毛病。” 好吧,你的意思我完全明白,艾阳略略有些尴尬,她不好表现的自己“懂”的很啊,“伯母的意思是,陆处长就是那种不喜欢男人的人?” 她顿了顿,“而且,她还喜欢女人?” 续夫人点点头,“我叫人留意了这些年陪在她身边的女人,无一不是容貌精緻秀丽的,不过她对女人极好,这些女人都是心甘情愿的,有人给她做秘书,有人给她当副官,反正倒也跟个男人一样,依红偎翠的,” 说到这儿续夫人笑了,“一般男人都比不了她逍遥。” 所以,续夫人是在告诉她,自己这一款,正好投了陆爱素的眼缘?艾阳龇牙一笑,“伯母放心吧,我会小心的,还有,” 她俏皮的沖续夫人眨眨眼,“像我这种雌老虎,咬起人来凶的很!” …… 陆爱素的出现照例引起了全场的注目,她一如艾阳见到时的样子,笔挺的三件套,皮鞋油亮,头髮也是抿的苍蝇都站不稳,尤其让人侧目的是,跟她一起出席欢迎晚宴的,还有一位美丽的小姐。 艾阳一眼就认出英兰就是那天给陆爱素点菸的女人,只是当时她没有像现在这样精心打扮,没太被艾阳注意,现在一看穿着一身银丝刺绣香绲旗袍,雅致温柔的如一朵轻云,软软的偎在陆爱素臂弯里,艾阳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她现在羡慕的都移不开眼了,她也好想被这么一位漂亮的小姐姐给挽着啊! 汪夫人已经完全愣住了,还有这样的?“那就是陆家的小姐?不许人叫她小姐的那个?” 续夫人苦笑道,“是的,夫人要是不习惯,一会儿见了,叫她的官职就好了,不是说要做机要处处长嘛,以后就是陆处长了。” 汪夫人的目光落在一脸娇羞的英兰身上,“那是谁家的女孩子,家里人也不管管?” “陆处长是大帅的爱女,”另一位夫人撇撇嘴,谁敢管?金陵城的血腥味都未必散干净呢! “可她自己也愿意?”汪夫人发出三连问。 艾阳难得看到汪夫人失态,轻轻扶住她的手臂,“个人选择罢了,如果那位小姐的家境不好的话,被家里嫁人,也未必能比跟着陆爱素活的好。” 续夫人也道,“是这个理儿,尤其是这位小姐还是个容貌过人的,与其被那些臭男人争抢,还不如跟着陆处长呢,夫人想开些,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您就当今天开眼界了。”
第237页 第81章 汪夫人并不想开这样的眼界, 但形势比人强,她还得在陆爱素跟柏广立这些人寒暄之后,带着沪市商界的夫人太太们去跟陆爱素认识, 而陆爱素则一眼认出来站在她身边的艾阳,“李小姐?李艾?咱们好像见过面啊!” 艾阳含笑点头,“昨天在万国百货门前见过一面,”她把手从陆爱素的手中抽出来,头一次被女人握着手也这么腻味的。 陆爱素哈哈一笑, “是,当时李小姐的西装真是别致, 若不是你走的急, 我都想追过去问一问在哪里做的呢。” “陆处长若是喜欢,一会儿我把制衣公司的名片给英兰小姐, ”艾阳微微一笑,退到汪夫人身后。 陆爱素这会儿是明白了为什么容重言会知道她来了沪市,原来有这么一位耳报神, 当然, 她也可能理解为,她给这位小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李小姐给我的印象太难忘了, 我还准备叫人去查这是哪家的小姐呢, 没想到转天就见着了,咱们还真是缘分不浅, 只可惜, ” 陆爱素看着艾阳身上紫色的改良旗袍, “我以为李小姐是同好之人呢!” “随意为之,我对衣服没有特别的爱好,”艾阳再次微笑。 续夫人见陆爱素果然缠住艾阳不放,连忙过来,“陆处长久仰。” “这位是?”陆爱素上下打量着续夫人,这位夫人别看衣着精緻华贵,但跟汪夫人她们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身影挺拔,气质冷硬,似乎更投她的眼缘。 “这是洪门顾老闆的母亲,续夫人,”英兰已经把今天来宴会的人给查清楚了,在陆爱素耳边小声提醒。 原来是洪门的,陆爱素呃了一声,沖续夫人一抱拳,“续夫人女中豪杰,久仰。”比起跟那些软绵绵的女人说长道短,她更喜欢跟这种杀伐果断的江湖人物打交道。 “能见到陆处长,才是我的荣幸,”续夫人回了陆爱素一礼,“听说陆处□□法跟鞭法并称双绝,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识一下。” 续夫人的话才是真正搔到了陆爱素的痒处,她为什么爱挥鞭子,因为她跟着陆士珍给她请的师傅学了一手好鞭法,至于枪法,她也是下过苦功的,她被陆士珍格外疼爱的原因,是这个女儿处处像他。 “好,续夫人一看也是个行家,还请续夫人指点一二,”她转头看着艾阳,“不知道李小姐有没有兴趣?一起啊!” 这是盯上自己了,艾阳从来不是怕事的人,“好呀,陆处长定个时间。” 没想到艾阳会直接答应,陆爱素对艾阳的兴趣更浓了,“到时候我给李小姐打电话。” “我也要去,”尹曼如越众而出,“五哥,你忘了我的枪法还是你教的?” 尹曼如收到军部送来的帖子,大喜过望,这些日子她几乎被沪市社交圈子给遗忘了,但一听说陆爱素来了,她觉得整个人生都有希望了,要知道陆爱素可是她最亲爱的“五哥”,是她的老师跟效仿对象,五哥告诉过她,做人就要活的恣意,这些年她确实像“五哥”教的那样,随着自己的心意在活,可是现在她的大树没有了,却没有人来告诉她,接下来她要怎么活? 陆爱素转头看着尹曼如,刚才她跟尹夫人说话的时候,这丫头就跟只可怜巴巴的小狗一样望着她,她当然知道现在尹家处境尴尬,但人走茶凉,如果尹家失去了利用价值,那就算是之前的好友,没有了价值,就不值得花心思。 但是尹曼如嘛,倒不是不能留着,自己在沪市还需要个助手,“放心,我怎么会忘了你?,到时候我叫人过去接你,”陆爱素走到尹曼如跟前,笑着抚了抚她的头顶,“几年不见,曼如也长成大姑娘了,刚才我愣是没认出你来。” 刚才她已经跟她打过招唿了,是她不想理睬自己吧,尹曼如也没傻透,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去给别人难堪了,“几年不见,我很想五哥的。” “我知道了,等我的住处收拾好了,你经常过去玩,”陆爱素笑着拍拍尹曼如,转头又看向艾阳,“曼如跟李小姐熟不熟?” 尹曼如连忙点头,“李小姐是容老闆的女朋友,我们之前也经常见的,”她看了艾阳一眼,“之前李小姐还帮过我。” 呵,自己的好心看来是餵了狗了,她帮过尹曼如,结果尹曼如就是这样回报自己的帮助的? “之前的事还是不要提了,又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是不是,尹小姐?”艾阳不阴不阳的刺了尹曼如一句,“我还以为自那天一别,尹小姐不会想再见到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记着我的人情呢,真是可喜可嘆啊!” 续夫人已经听出这艾阳话里的□□味儿了,也看出来尹曼如的意思了,她跟陆爱素真的很亲的话,就不会不知道陆爱素的喜好,可这个时候还攀艾阳做什么?“是吗?小艾你还帮过尹小姐?那可不容易,尹小姐的性子,从来用不着别人帮忙的。” 尹夫人知道尹曼如说的帮忙是什么事,她可不愿意艾阳一个“不小心”,把女儿被陈黎给抛弃的事当众说出来,“所以说李小姐是个热心肠的姑娘,汪夫人真是好福气了,有这么好的儿媳妇。”
第238页 陆爱素看了大家一眼,心里暗笑,她指了一下已经走上台的柏广立,“柏司令要讲话了,咱们先说到这儿,反正我是要久居沪市的,以后有的是叙旧的机会。” 她沖尹曼如招招手,“曼如到五哥这儿来。” 站在外围看热闹的各家小姐已经看的目瞪口呆了,她们来之前都得了家里人的嘱咐,这位陆处长,要离的越远越好,甚至今天来参加晚宴,都没有像往常那样尽力打扮自己,生怕一个不慎,被陆爱素给“看上”了,却没想到尹曼如却这么欢快的跑到陆爱素身边,大家不免都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家世再煊赫又如何,失势的那一天,什么骄傲都被打碎了。 见陆爱素牵着尹曼如走到前头去了,汪夫人一拉艾阳,“你怎么能答应她?那就不是个好人!” 艾阳笑着扶住汪夫人的胳膊,“伯母别担心,我心里有数的,我听重言说了,柏司令有可能会叫陆处长过去帮重言,所以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只靠躲是躲不过来的,” 还不如一次给陆爱素点颜色瞧瞧,叫她死了不该有的心思。 还要把陆爱素派到儿子身边?汪夫人眼都红了,“那怎么成?” 这么邪性的女人,万一对儿子不利怎么办?“不成的,”她回去得跟容重言说,让他回绝了柏广立的安排。 “放心吧,重言不是没成算的人,”艾阳小声安抚着汪夫人的情绪,她是强龙,咱们还是地头蛇呢,谁胜谁负早就註定了。 …… 柏广立讲话歷来简洁,在给大家介绍了陆爱素之后,就把她请上了台,让她自己跟大家讲话。 陆爱素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更知道她的那些名声沪市没有人不知道的,也不跟大家虚与委蛇,整篇讲话只有一个主旨,就是父亲陆大帅对柏广立的信重,还有对沪市的感情,以及对沪市各界的殷切希望,派自己过来,也没有任何夺权之心,而是让她这个才刚毕业的新人,过来跟柏司令好好学习的,所以如果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在座各位念她年纪小,没经过什么事,多多包涵。 这话说的,跟她进场时的气势可是大相迳庭,艾阳站在台下,注意力却在不远处的英兰身上,果然如续夫人说的那样,英兰看陆爱素的目光,跟其他人完全不同,充满了敬仰跟爱慕,估计在她的心里,陆爱素真的是她的英雄吧。 一阵掌声过后,容重言作为工商界的代表上台发表欢迎辞,艾阳的注意力立马被容重言给吸引了,不得不说,整个会场上百人,最英俊的那个还是她男友,真是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 “伯母,你觉不觉得,所有人里头,重言是最好看的?”自己欣赏还不够,艾阳忍不住也开始找“同好”。 汪夫人肯定的点点头,“那当然了,你不知道,重言小时候就漂亮,精緻的跟个洋娃娃一样,我一看见他,心都化了,”她看了一眼续夫人,其实顾励行也生的极漂亮,在那个时候他已经懂事了,身上还沾了点儿汪夫人不喜欢的江湖气,不如容重言还是个说话带着小奶音儿的娃娃,“重言不但生的好,自小就听话,还聪明,学什么都快!” 汪夫人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儿子有什么缺点过,所以对于娘家人的那些不满,她从来都不放在心上,她倒是想过继娘家侄子,但也得他们足够讨她喜欢才行啊! 续夫人借着咳嗽用帕子沾去眼角的泪意,容重言是她生的,有多可爱多惹人疼她这个当娘的怎么会不清楚呢?可惜那个时候她跟顾千山两夫妻心都太大了,想要的永远比别人多,为了实现自己的所谓理想,亲手把儿子送了出去。 艾阳自然听出来续夫人不平静的唿吸,但她并没有打算去安慰她,如果从现在的结果看,离开顾千山跟续夫人,容重言貌似得到了更好的前程,但对于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来说,父母将他送出去的时候,他应该宁愿留在亲生父母身边,而不是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当人人羡慕的小“少爷”。 当初既然做了这样的选择,就要为当初的选择负责任,有泪背着人流好了,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好事? 续夫人也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她专心的看着台上的容重言,告诉自己,容重言再优秀也不是她的儿子了,而她这个母亲能给儿子的,就是尽量的不拖累他。 何太太一直在人堆儿里观察着艾阳这边的情况,他们两口子受了顾励行所託,自然要忠人之事,所以续夫人一进来,她就盯上这三个人了,都说汪夫人是个大度的,养母跟亲妈相处的很好,但百闻不如一见,就看今天,续夫人对艾阳的维护跟三个的和谐相处,外头的传闻一点儿都不假,这就太好了,汪夫人愿意退一步的话,续夫人哪会不愿意两个儿子和睦相处? 艾阳一边欣赏着台上的男朋友,耳朵也没闲着,台下大家的私语,她也一直分心关注着,尤其是陆爱素,这到底是个什么人,会不会对容重言造成威胁,才是她最想知道的。 容重言讲完话下来,安教授又代表文化教育界的上去了,而柏广立则把容重言叫到身边,“刚才爱素还跟我说呢,陆大帅跟容老先生颇有渊源,还曾以共挽园里养过伤,爱素还说以后有机会,想到共挽园去看看。”
第239页 容竹卿跟陆士珍这些往事容重言也是听说过的,但容竹卿对他的教导,从来都是做某件事某个决定前,不要想回报,尤其是那些政治人物,为了走到高位,他们早就捨弃了七情六慾,跟他们越计较,得到的只会越少,只有永远让他们看到自己的价值,才能保持对他们的影响力。 “陆处长要去,鄙人自然是荣幸之至,”容重言含笑道,“不久之后共挽园就要成为新式大学了,如果陆处长有时间,我还想提前跟陆处长预约次演讲,相信对陆处长的留学经歷和回国后的抱负对孩子们都会很有指导和借鑑的意义的。” 陆爱素回了容重言一个和煦的微笑,“这是爱素的荣幸了,我对教育也极有兴趣,有需要我的地方,容老闆尽管给我打电话,咱们可是世交,跟别人不一样的。” 容重言可不这么认为,尤其是陆爱素在柏广立跟前强调这个,可是不怀好意的,“陆处长太抬举鄙人了。” …… 艾阳看着柏广立带着容重言和陆爱素去跟各国领事们寒暄去了,自己就找个安静的地方拿了杯酒透气去了。 今天是陆爱素在沪市亮相的大日子,等到明天各大报纸就会把陆爱素的详细来歷登出来了,她可不认为陆士珍把自己刚从东洋军校毕业的女儿派到柏广立身边,只是怕她闲事没事,打发时间。 艾阳透过落地窗看着跟法国领事谈笑风生的陆爱素,心里对她的邀约多了分期待,鞭法枪法双绝,到底是个什么水平,她真的挺好奇的。 “李小姐,”英兰已经暗暗观察了艾阳许久了,今天陆爱素一看到她,英兰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作为陆爱素的女人,英兰不是不难过,但对她来说,陆爱素的喜好是最重要的,她端了杯酒走到艾阳身边,“没想到在沪市能遇到像李小姐,倒是叫人欣喜的很。” 之前不知道艾阳的身份,她不好查去艾阳的来歷,现在知道她是容重言的女友了,英兰对她的资料就如数家珍了,这也是一位奇女子了,可以说比她过去要波折的多。 艾阳看着英兰,“是吗?英兰小姐不用去陪着陆处长?” 英兰一笑,“我们爷谈正事的时候,我是不跟着的,该守的本分,我得守着。” “本分?”叫“爷”就够让人不舒服了,还“本分”?艾阳有点儿听不明白了,她好奇地看着英兰,“还得请小姐给我解惑了,您这个本分指的是什么?” 英兰没想到艾阳会这么问,她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到艾阳时她的样子,觉得自己明白了她问的是什么,“自然是做女人的本分了,嗯,我以前没有读过书,跟了我们爷之后,才开始识字的,我觉得的本分,就是你得成为爷喜欢的女人,”陆爱素不喜欢的她绝不做,陆爱素喜欢的,她要做在她开口之前。 英兰回头看着在宴会厅里所有人中,如鹤立鸡群一般的容重言,“比如李小姐,自然是成为让容老闆喜欢的女人。” 艾阳还以为敢这么公然在一起的一对女女,肯定有着跟时人不同的思想境界,没想到英兰却是这么想的,“不是吧?如果英兰小姐这么想,是不是就不应该陪在陆处长身边?” 艾阳笑眯眯的看着英兰,“我可不可以纠正一下你的说法,你是不是觉得你的本分,是成为你爱的人喜欢的样子?” 英兰点点头,她都忘了陆爱素是个女人了,但又觉得艾阳说到她心里去了,对艾阳的好感多了一些,“不过你可别在五爷那里这么说,” 怕艾阳不明白,英兰一指厅里的陆爱素,“李小姐觉得我们爷比那些人差吗?”在她眼里,陆爱素比那些虚伪的,贪婪的,好色的男人要强百倍。 艾阳也顺着英兰的目光望过去,呵呵,跟容重言站在一起,什么人都要黯然失色,“我没看出来强哪去,整个沪市还有比我们重言更好的人?英小姐好幽默。” 英兰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那是李小姐不知道我们爷有多好,我们爷可比那些臭男人会疼人的多。” “英兰小姐,咱们还是不聊了吧?”再聊下去那点儿仅剩的好感就要没有了,不论陆爱素是什么样的人,当艾阳看到英兰看着陆爱素时的目光的时候,艾阳对她的感情是尊重的,甚至对她以敢于在人前表露自己的感情的勇气是佩服的,但现在英兰说的都是什么? 不是她想的多,艾阳真觉得英兰跑这儿来拉皮条来了, 英兰尴尬的看着艾阳,咬着嘴唇,半天才悽然的扯了扯嘴角,“我还以为李小姐跟那些人不一样呢!” “我是跟别人有些不一样,比如我很尊重你的感情,但那是在我以为你是我认为的那样的人的时候,”艾阳沖英兰举了举杯,“英兰小姐自便,我得进去了。” 续夫人一见艾阳进来,立马走到她身边,“她找你说什么呢?” “也没有什么,闲聊几句,伯母知道这位英兰小姐的来头吗?”艾阳笑道, 续夫人点点头,“我一接到帖子,就叫人在杭城打听了,这位英兰小姐是陆处长现在的心头爱,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 听续夫人说了英兰是被丈夫送给陆爱素的,艾阳也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了,怪不得会觉得陆爱素比男人要强得多呢,一个可以把老婆送人的男人,对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第240页 续夫人也是这么看的,“对她来说,跟谁不是跟?男人女人有什么所谓?一个栖身之所的话,她之前的夫家跟陆爱素可没法儿比。” 就算英兰今天穿的戴的,比沪市的千金小姐们还要阔绰的多。 “可你说她现在是陆处长的心头爱,那之前呢?陆处长的心头爱还有很多?”陆爱素还是个花丛高手啊~ 续夫人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可不嘛,一点儿也不比那些风流公子们手段少,而且她是个女人,名声没传出来的时候,跟这家小姐那家少奶奶们走的近了,大家也只会以为她们是手帕交,后来有两家小姐因为她都打起来了,还有一个悬了梁,才知道她跟别人不一样,以后家里有小姐的,都是千咛万嘱咐的,叫离她远点儿呢。” 续夫人生怕艾阳着了她的道儿,所以力求说的详细再详细,“之后她身边的女人,就多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书寓跟长三里出来的也有。” 艾阳把头往续夫人那里靠了靠,“这都是小节,伯母别担心,陆处长这次来,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哪有闲心搅这些风雨?而且,” 她沖续夫人狡黠的眨眨眼,“刚好试试重言会不会卖老婆?” 续夫人横了艾阳一眼,“重言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她生的儿子,这点儿骨气还是有的,“你放心吧,他敢有这样的心思,老娘先敲断他的腿,不是我儿子我也敲!” “不用,我自己来!” 两人正凑着头偷笑呢,就听“啪”的一声碎瓷声响,整个宴会厅登时安静了下来,艾阳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小个子男人正气势汹汹瞪着容重言,大声道,“容先生想把你们的皇帝跟大东洋帝国签下的互惠公约都推翻吗?” 这是东洋驻沪市领事馆的公使小幡吉,他身边的几个人则是东洋在沪市各大商行的老闆,此刻他们一个个都是一脸的义愤填膺,不知道的,还以为容重言扒了他们家的祖坟了呢! 艾阳悄悄的往容重言方向移了移,就听容重言笑道,“小幡阁下也说了,那是「我们的皇帝」跟贵国签订的条约,近几十年,因为这些条约,贵国来华经商旅居的公民数以千计,甚至颇有乐不思蜀之势,” “小幡阁下是两年前才到沪市来的,应当知道现在的华国,已经没有了皇帝,歷史总是向前发展的,咱们总不能抱着过去一成不变吧?” 因为舆论的压力,英吉利跟法兰西几国已经表示可以考虑沪市政府提出的关税自主权问题了,虽然容重言也知道,他们这个“考虑”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一年甚至是十年,但肯“考虑”,就给了他们撬开这堵墙的机会。 可东洋方面就不一样了,态度极其傲慢强硬,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这些年,因为这些“条约”,华国已经把东洋人甚至整个东洋给餵肥了,现在叫他们少吃一点,少拿一些,对这些贪婪成性的人来说,就是虎口夺食,甚至还会被看成抢他们利益。 第82章 小幡吉从来没有把华国人放在眼里过, 也不认为柏广立跟容重言的念头能实现, “那又怎么样?你们北平政府并没有改变歷史的胆量!” 小嶓吉傲慢的高昂着头, “容老闆,据我所知你也不过是一个商人, 就算是得了柏司令的委任, 也不过是沪市这小小一方之地的财务官,难道还想插手两国之事?” “啪!”小幡吉话音未落,站在他身边的东洋在沪商务官草政雄手里的高脚杯突然碎了,杯中的红酒霎时流了出来,不但流到了草政雄的衣服上, 还因为身高的原因, 小幡吉也被撒了一身。 “你,八格!” 小幡吉正慷慨激昂呢,没想到却被人突然浇了一身酒,他气急败坏的抬头大骂! 草政雄愕然的看着自己的手, 他正津津有味的看着自己的长官沖华国人发火呢, 手里的杯子为什么碎了,完全不知道啊?! 陆爱素离的近,也被吓了一跳,她呵呵一笑, “草政君可能是太专注了, ”她沖小幡吉一伸手, “陆某领阁下去换身儿衣服?” 还换身儿衣服, 换完再来接着挑衅?艾阳冷冷一笑, 看着陆爱素陪着小幡吉跟草政雄走的方向,轻轻抬了抬手,打碎他们一个杯子看来还是满足不了这些小人。 小幡吉喋喋不休的用日语跟陆爱素髮泄着心里的不满,刚走到门口处,只觉腿弯处好像被人扎了一刀,疼的他下意识的伸手扶墙,就见头顶的壁灯晃了两晃,青铜材质的玉兰灯架居然就那么断了,而上头的玻璃灯罩毫不客气的冲着小幡吉的头上扣了下去。 陆爱素到底是上过军校的,反应十分灵敏,立马闪到了一边,就见白色的玉兰玻璃灯罩准确无误的砸在了小幡吉头上,等他懵头懵脑的转过头,满头满脸的白色碎玻璃和鲜红的血! 续夫人赶紧把艾阳拉到自己身后,“小心点儿,这事蹊跷的很。” 杯子裂了可能是草政雄手劲太大,一时失态,可那玉兰壁灯就太不可思议了,续夫人估算着距离,就算是落下来,也不可能碎在小幡吉头上啊! 艾阳装作慌乱的模样,一手拉着续夫人,转身去找汪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第241页 柏广立跟军部的将官们也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们惊呆的原因,跟续夫人大致相同,这么违反常理的事情,居然被他们看到了? 熊以民的手已经按在了腰上,“司令!” 柏广立摆摆手,“不过是个意外,没事的,你去看看小幡阁下怎么样了,先叫饭店的医生过去帮他包扎一下,” 他转身沖同样目瞪口呆的各国领事哈哈一笑,“是柏某安排不周,叫大家见笑了。” 法国领事离东洋人最近,草政雄的杯子已经碎的让他不可思议,赶紧把自己手里的杯子放到桌上,可后头更精彩的事让他只顾在胸前划十字了,“上帝啊,我到底看见了什么?” 米国人沖法国佬翻了个白眼,自由饭店是他们建的,号称全沪最高档最豪华的大饭店,可现在大家看到了什么? 自由饭店的壁灯会自己断开,然后把客人砸的头破血流?以后谁还敢来自由饭店入住? …… 出了这样的事,陆爱素丢下所有人陪着小幡吉走了,站在台上的安教授干脆话题一转,开始讲起华夏五千年的兴衰来,尤其是曾经的那些光辉灿烂的文化! “《四库全书》是什么书?”艾阳津津有味的听着,怪不得大家把安教授奉为泰斗式的人物,人家肚子里果然是有货的,瞧瞧,骂人都不带脏字儿的,还听着很痛快,要是还能带上物理性攻击就好了。 容重言刚在寻思刚才的“奇事”,他跟着好奇心强的外国领事去看了那个突然断了的壁灯,那铸成玉兰花枝模样的青铜灯架还是簇新的,一点儿老损的迹象都没有,而且断痕处如被刀削一样,这分明是因为外力所致! 如果壁灯断了是外力的话,那灯罩碎在小幡吉头上,也就可以理解了,也是人力所为! 容重言用余光扫着宴会厅里的人,又担心自己有漏掉的地方,叫过跟他一起来的助理,“你去跟经理说一声,看看小嶓吉受伤的时候,谁离开了宴会厅!” 艾阳听的心里偷乐,有人离开,也是吓的了,这下好了,还要再受个调查,好委屈! “你听我说话了没?安教授讲的这么好,你都不听,”艾阳不满的扯了扯容重言的衣袖,“这里的保安又不归你管,松沪军的大佬们可都在呢!” 人家保安处的处长已经立马进入战斗状态了,“你还是陪我听演讲,你给我讲讲,什么叫《四库全书》?” 柏广立还稳如泰山的站在下头听安教授演讲,宴会厅里的客人们基本都在,也确实轮不着自己出面,容重言一笑,“我习惯了,以后得改,这《四库全书》嘛……” 艾阳听了半天,才知道这套书华国的国宝级藏品了,搞笑的是,被赶出紫禁城的小皇帝没钱结婚,就打上了它的主意,要把它给卖掉,给自己办个盛大的婚礼! 艾阳都无力吐槽了,你皇位都保不住了,办个全球婚礼也捡不回被踩到地心的脸面,还卖家当?是你的么? 东洋人就更可笑了,你买回去又怎么样?华夏五千年文化就是你们的了?这智商也是没谁了。 “现在呢?东西呢?” 容重言嘆了口气,“最终还是流落了出去,四散开了,我父亲也收集了一些,安教授那里也有,只是能不能再次汇齐,尚不好说。” “这就是国家羸弱的下场,连套书都会被人觊觎,”艾阳歷史再不熟悉,也知道这个时候,华国就是个人见人爱的大肥肉,走过路过的如果不来啃一口,反而成了傻瓜了。 见台上的安教授已经泪湿眼眶,而台上柏广立他们也都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艾阳赶紧听他在说什么,却原来安教授已经骂上了,只差没有指着柏广立的鼻子,质问他们这些,吃着百姓血肉的军人,是做什么吃的? “这也不能全怪松沪军吧?”艾阳差点儿想上去跟安教授辩一辩了,是,保家卫国是军人的天职,但你领导人不给力,弄不弄就籤条约,就逃跑,服从命令还是军人的天职呢,叫他们怎么办? 华国现在的情况是只靠军队就能解决的?倾国在即,亿万百姓都成了亡国奴了,你指着军人们骂,骂他们是懦夫,让你们变成了亡国奴?他们骂谁去?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个道理安教授难道不懂?气节跟骨气都不是指着当政者的鼻子骂就可以体现出来的,如果只这么做,就是沽名钓誉了。” 艾阳对台上慷慨激昂的安教授撇撇嘴,“骂人之前,先问自己做了什么,应该做什么,我不是要他上阵杀敌,每个人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好自己的事,把驱逐列强增加国力放在自己的工作中,不是光跳脚就是爱国好不好?” 艾阳靠武力惯了,对这些文人内心不像现在的人那么尊敬。 容重言也听出来了,笑着解释,“这就是安教授为华国做的事啊,利用他的知识多为国家培育有志青年,也利用他的文化界的威望跟影响力,奔走唿吁,唤醒大众,今天的话他是有意说给柏司令听的,让他不要忘记自己曾经的理想,不要因为做了松沪司令,却忘了他最初是想要什么?而成为尹洋跟陆士珍那样的人。” “好吧,是我错怪他了,希望他的话有用吧,”艾阳承认错误十分爽快,她在下头牵住容重言的手,“不过我总觉得靠嘴救不了华国,比如今天,你觉得大家离开之后,记住的是东洋鬼子头破血流的样子呢,还是安教授的的演讲?”
第242页 “这怎么一样?” “我的意思是,演讲有用,但抵不上一场胜仗对国人的鼓舞,就像刚才那个小幡子的样子,谁叫他在咱们的地盘上大放厥词?报应立马就来了。”艾阳咯咯笑道,“他一头血的样子真的好好笑。” “你别小看这些东洋人,他们比那些洋鬼子更难对付,也更阴狠,”容重言觉得艾阳太孩子气了,嘆了口气道,“就这两年,沪市就多了三十多家东洋的商社,整个华国就更多了,他们到华国来,并不只是做生意那么简单,他们想要的更多。” 这个艾阳比容重言更清楚,她就算是只身跑到东洋,杀了他们的天皇,可那些军,国主义者死不光,也是徒然,“最根本的还是咱们自己强了,在绝对的实力跟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笑话。” 容重言宠溺的抚了抚艾阳的头,“真聪明,这就是我要做的事。” “我当然聪明了,”艾阳沖容重言得意的挑眉,“这也是我想帮你的事。” 容重言握紧艾阳的手,“嗯,你陪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跟安慰了。” 我的用处可不止这些,但你这么认为也挺好的。 何太太用余光看着一直跟容重言絮絮私语的艾阳,慢慢走到汪夫人身边,“李小姐跟容老闆的感情可真好,我觉得离喝他们喜酒的日子不远了呢!” 汪夫人离二人并不远,因为不愿意打扰他们,才没有站过去,“我也想呢,但重言说小艾年纪太小了,想让她再轻松两年,我觉得也是,这嫁了人之后日子再好,也比不得当小姐的时候啊。” 何太太没想到汪夫人居然会这么说,“可这么一直拖着,外头人会怎么想?说不定还以为是容家对李小姐不满意呢?” 何太太尴尬的笑笑,“我们这些人当然知道夫人有多喜欢李小姐,但总会叫人觉得容老闆另有打算似得。” 何太太的话汪夫人也不是没有想过,她还跟容重言提过,不行先定婚,他们有了未婚夫妻的身份,来往起来,也比男女朋友要更加光明正大一些。 但艾阳连这个都不要求,在她看来,感情好的话,男女朋友也可以一生一世,感情不好,夫妻也能分道扬镳,容重言从来不在这方面强求艾阳,她这么说了,他也就把艾阳的意思化成他的想法,这么告诉了汪夫人。 何太太沖不远处的续夫人微微一笑,“续夫人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续夫人脑子里还在想小幡被袭的事呢,根本没听见何太太说什么,“啊?什么?” 何太太的目的,确实是再次试探两位夫人的关系,她笑着自己的话又复述了一遍,“续夫人怎么看?” 续夫人看了汪夫人一眼,笑道,“这是人家容家的家事,咱们怎么看都不管用的,我啊,现在最发愁的就是励行的婚事了,他本来就老大不小的了,又受了伤,跟郑家,” 续夫人再次嘆气,“人家也瞧不上咱们这样的人家,我也寻思着,盲目的找不行,欸,何太太,你如果有合适的人选,给我们励行操点心。” 何太太没想到自己都递梯子了,续夫人都不接她的话头,心里讶然,“顾老闆啊,原来他的婚事一直没有定下来?哎哟那可真是不小了,夫人您开口了,我一定帮您留意着,只是您也知道,我认识的都是以民的同袍们,这家里可都算不得出色,当然,小姐我一定挑最好的!” 何太太跟熊以民可没少聊顾励行,洪门老大这个身份,虽然比不得些权贵,但在沪市这样的地方,也是走到哪儿都得给几分薄面的人物,别的不说,光顾励行名下的产业,就算熊以民的官当的再大的一点,也比不了的,如果不是想着避嫌,何太太都想从自己娘家挑个侄女儿外甥女的说给顾励行了。 这位何太太似乎对容家跟顾家都极为关注,续夫人留了心,但面还是做出十分感激的模样,邀请何太太有空去黄山路做客去。 艾阳把后头的聊天听的清清楚楚,她在容重言耳边小声道,“这位何太太也是个人物,八面玲珑的,熊以民也这样么?” 容重言虽然不像艾阳可以把后头的话听清楚,但何太太之前跟汪夫人走的近,现在又跟续夫人攀上了交情,也叫他挺感慨的,“熊处长跟何太太是一对恩爱夫妻,这夫妻恩爱,肯定性子也是极投合的。” …… 陆爱素看着自由饭店的医生帮着小幡吉把伤口包扎好,反覆向米国医生求证了,小幡吉头上的外伤并不会恶化,才安抚了他的情绪并亲自把与他同来的东洋人送上了车,等车队走了,陆爱素才长吁一口气,转身回了宴会厅。 “怎么样了”柏广立见陆爱素回来,笑问。 陆爱素这会儿还没正式就职呢,因此也不把柏广立当上司看,只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广立兄也真是的,出了这样的事,你也不过去看看,我好不容易才把小嶓他们给哄好送走了,” 她看了一眼正跟艾阳坐在一起吃东西的容重言,原以为这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一点儿头脑也没有,“你那个个财务大臣也够蠢的,这才什么时候,就提关税自主的事?这是一个沪市可以决定的?”
第243页 今天是为了欢迎她才举办的晚宴,容重言这是做什么?给她添堵?下马威? 柏广立不好高兴了,“其他国家的公使们都在,我独对东洋人过于热情,不太好吧?而且你才从东洋回来,由你出面挺合适,至于关税自主的事,那么大笔钱就这么落入外国的人口袋,养肥他们再回过头来对付我们,你咽得下这口气?刚好,我也有事想请你帮忙呢,” 柏广立不等陆爱素再开口,摆摆手道,“就如你所说的那样,现在提这个确实是操之过急了,但华国统一,收回我们自己的权力是早晚的事,有备无患嘛,等你机要处的事熟悉了,就培养个信得过的副手帮着你,你呢,抽点儿精力过去帮帮重言,有大帅在,还有北平政府,我哪有资格弄什么帐务大臣?不过咱们养兵离不开钱是真的,重言在经济上可是一把好手,你跟着看看学学,没有坏处。”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不过是想把她从司令部赶出去罢了,陆爱素抿嘴一笑,“好啊,父亲也常说他手下都是一群大老粗,一个比一个会花钱,挣钱的却找不出来,我能跟着容老闆学两招,也是求之不得,不过么,我可先把丑话说头里,我不贊同他弄那什么关税自主,你可别怪我到时候给他搞乱!” 关税自主不但是柏广立,也是容重言最想做的事,柏广立可不认为一个陆爱素就能难得住容重言,“你有话直说的性子真是像极了大帅,” 他对陆爱素亲切的点头,“也对我的脾气,咱们这些人,最讨厌的就是弄什么花花肠子,” 他沖容言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等容重言过来了,柏广立把自己的安排跟他说了,“你可得好好教爱素,不许藏私!” 容重言没想到陆爱素对关税自主居然是这么个看法,笑道,“我知道了,陆处长一看就是冰雪聪明之人,我那儿那点子银钱来往的事,哪用得着教?陆处长恐怕看几天,就知道里面的窍道了。” 陆爱素悠悠一笑,她出生的时候陆士珍已经发迹了,她从小到大就不认为挣钱有什么难的,“容老闆不要太妄自菲薄了,你能把生意做到全遍江淅苏三地,” 她轻咳一声,“还有粤海那边,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不瞒你说,爸爸只要一提起陈黎,就指着我那几个哥哥弟弟们骂,说人家留洋你们也留洋,为什么人家一回来,就能替陈良峰挣大钱,你们除了花老子的钱,做什么什么不行?” “陆处长玩笑了,两位小陆帅都是骁勇善战的英雄,这不吴大帅在皖西屯兵十四万,愣是占不了咱们陆家军一点儿便宜嘛,”容重言可当不得陆爱素的夸奖,更不愿意她把陈黎也扯进来。 “还有三公子跟四公子,也都是陆帅的左膀右臂,大家提起陆家,最常说的,就是虎父无犬子,称赞陆帅不但战功彪炳,还教子有方。” 陆爱素打心眼儿里瞧不上自己的兄弟们,大老婆生的两个哥哥,倒是早早的出来帮陆士珍了,但又如何?在她看来,如果没有陆士珍这个大帅的爹,两个哥哥什么仗也打不赢,每次出兵,参谋都恨不得带过去一个连,下头的几个呢? 倒都挺会争权的,偏又带兵不行,理事不成的,除了会跟自己的亲妈抱成一团儿争宠,比着给陆家生孩子,讨陆士珍的欢心,然后再悄悄给老大老二挖坑,恨不得他们早早死在外头,还会什么? 但她还没有蠢的连家丑都跟人说的,哈哈一笑,“叫容老闆这么一说,就显得我这是个笨的,丢了父亲的脸了。” 容重言对陆爱素把自己归到儿子的行列里挺无奈的,“陆处长谦虚,虽然重言对军事一无所知,但也知道,军事学院是最辛苦的地方,您从东洋军官学校毕业,恰恰就说明了你的过人之处。” 艾阳在不远处听的心里直笑,原来容重言口是心非起来,也挺厉害的,这不,几句话说的陆爱素心花怒放的。 尹曼如观察了艾阳好一会儿,见她心情似乎不错,才期期艾艾的过来,坐在艾阳对面,“李小姐,我还没有谢谢你呢!” 刚才尹曼如还陪着英兰呢,这会儿英兰找陆爱素去了,她又过来烦自己,艾阳挑眉,“不用了,我只是不想沪市人被陈二公子瞧不起,倒不是特意为了帮你。” 尹曼如尴尬的点点头,她看向不远处被人簇拥着的陆爱素,“不久之前,我也像五哥一样,被人围着捧着,以为自己就是真的公主了,”以为父亲永远都在,尹家永远都在。 “所以才会有那句话:世事无常,人啊,恣意作乐是可以,但也得给自己留后路才行,”艾阳呷了口杯中的酒,淡淡的看着尹曼如,“尹小姐过来是有话跟我说吧?我这个人不喜欢猜心,你直说就好了。” 尹曼如低下头,半天才道,“五哥的事你应该是知道的,我刚才也不是有意要拖你下水,实在是我现在的处境太艰难了,而且,” 她抬起头一脸恳切的看着艾阳,“我也知道李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你身边还有容老闆,就算是五哥对你有什么心思,也会收敛的,所以,我刚才才那么说的。” 艾阳听明白了,因为知道自己不是个会吃亏的,也知道容重言能保护自己,所以才拿自己当垫脚石,这尹曼如的脸怎么那么大呢?“尹小姐,你不必在这儿跟我装可怜,或许你觉得自从尹指挥使去了之后,你就从天堂落在了地狱里,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可怜的人,但我只能告诉你,你现在所谓的地狱般的生活,也是沪市绝大多数女孩子求之不得的,所以就别在这儿自怜了,这不是你牺牲我的理由,而且咱们的关系,你也没资格利用我!”
第244页 艾阳站起身俯在尹曼如身边小声道,“尹小姐好像一点儿也不了解我,我啊,一鞭子就可以抽死一个人的!你想不想试试?” 第83章 尹曼如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身子往里挪了挪,她再想跟艾阳解释的时候,艾阳已经走远了, 她咬着嘴唇看着艾阳挺直的背影, 突然发现,从背后看艾阳,她即使穿着漂亮的旗袍, 可走姿并不像普通小姐们那样裊娜, 反而跟以前家里常来的那些军官们挺像的, 有一种叫人心惊的锋利。 仿佛她真的只要一回头,手里就会飞出一根鞭子,抽向自己。 她突然后悔刚才的举动了,因为想讨好陆爱素, 就得罪艾阳, 真的聪明吗?现在的她,甚至是尹家,都已经经不起任何波折了。 “你跟她怎么说的?我怎么看她不太高兴?”尹夫人看艾阳走了, 立马坐在女儿身边,她也不是不心疼女儿, 奈何儿子不争气,尹家连个撑腰主事的人都没有, 如果不攀上陆爱素, 顺便能给两个儿子在松沪军谋个好差使, 以后尹家可怎么办? 尹曼如烦躁的摇摇头, 她当然知道母亲的想法,可这能怪她吗?如果哥哥们争气一点,她用得着这样?“你回去先叫大哥他们争点儿气吧,我能怎么办?五哥才来几天,凳子都没坐热呢,要不,我跟五哥商量商量,让大哥他们去杭城?” “那可不行,你哥哥他们你还不知道?在沪市好歹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姓尹的,到了杭城,真闯了什么祸来,谁保他?”尹洋被人暗杀,兇手到现在还没有落网,举行丧礼的时候,陆士珍连出席都没有出席,自家男人的事尹夫人也不是全无所知,如果叫陆家知道尹洋跟北平政府有来往,恐怕他们在沪市也呆不住,“不行,你可千万不能跟陆处长说,你就请她跟柏司令开个口,随便在市政府或者是军里头给你两个哥哥挂个闲差就行了。” “闲差,我哥以前挂的没有吗?不想做事,光想拿饷,真以为还是爸爸在的时候?”如果不是在外头,尹曼如都要喊出来了,“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妈你还没有看清楚?咱们家缺的是钱吗?缺的是掌实权的人!” 家里两个哥哥没有闲差吗?现在他们还没有被军部除名呢,只不过他们不愿意去了,而且之前捧着他们的人,也不再卖他们的帐,如果他们肯去找柏广立,相信柏广立也不介意再给他们换个“闲差”但这样的工作,对尹家,对他们有什么帮助?时间长了,照样还会变成现在的处境。 “你那两个哥哥你还不知道?万一再惹出事来,可没有人保他们,”尹夫人最想的,还是回到过去的日子,儿子不用做事,但走到哪儿大家还给面子,家里也不缺钱,和和睦睦的,最好女儿能赶紧嫁了,“这也怨你,当初那么多人追求你,你嫁一个,现在家里落难了,也有人伸伸手不是?” “我两个嫂子家怎么不伸伸手儿呢?我大姐倒是早都嫁了,怎么不伸手儿呢?你找他们给大哥二哥安排差事去啊!为什么非要逼我?”尹曼如站起身,“我累了,想回去,你走不走?” 尹夫人当然希望亲家们帮帮忙,但那些人猴精猴精的,如果尹曼如跟陆爱素还能像之前那样,说不定这些人还会帮帮他们,“现在回去太早了吧?再坐一会儿?”她们出来赴宴,两个儿媳瞪着眼睛看着呢,如果这么早回去了,她们会怎么想? 尹曼如没有心情考虑尹夫人的顾虑,一跺脚拧身儿就往外走,没知道走的太快,居然一下子冲到了正转身儿的一位小姐身上,还没等那位小姐看清楚撞自己的是谁,脸上就挨了一下子,“好狗不挡道儿,你长眼睛了没?!” 被打的小姐愕然的看着尹曼如,“尹曼如你!” 耳光声太清亮了,整个宴会厅的人都望了过来,王家公子王少安看到妹妹被打,撸着袖子就要冲过去,却被容重言给拦住了,他看了一眼已经过去的陆爱素,“少安兄稍安勿躁,咱们过去看看。” 尹曼如也没想到她居然打了王家小姐,可事到如今,输人不能输阵,“我怎么了?你撞着我了!” 自从尹家败了,郑嘉惠就自动跟尹曼如生分了,转而跟王叶几家小姐交好,她也是看清楚了,这政治不是谁都能玩得起的,尹家不说倒就倒了,还不如周围这些做生意的人家,破船还有三斤钉,只要有产业在,一时半会儿倒不了。 “尹小姐,分明是你撞到了少萍,”郑嘉惠还没开口,叶兰安就忍不住了,她皱着眉头看着尹曼如,“你怎么还那么嚣张,一点儿道理也不讲?” 以前她们这些人受够尹曼如的气了,好不容易这尊瘟神不出现了,叶兰安觉得沪市交际圈儿的空气都清新了,没想到她还有再出来的一天,而且一出来,照样欺负人! 王少萍推开扶着她的郑嘉惠,“尹小姐,我一直站在这里,是你走的太快没看路,才撞到我的,而且这里人多,大家互相蹭一下,碰一下的,都是小事情,可你出手伤人,就是你的不对了吧?” 尹曼如看见陆爱素正往她这边来,立时觉得又羞又臊又尴尬,想流泪又忍住了,“我不对?以前你们怎么不跳出来指责我呢?” 她讥诮的看着叶兰安,不过是姨太太养的,嘴又一向臭的很,当初她挨自己巴掌的时候,也没见她跟自己理论,“怎么,你忘了我耳光的滋味了,想再挨一下?”
第245页 叶兰安吓得白了脸,胆怯的往郑嘉惠身后缩了缩,“你,你不讲理!” 郑嘉惠没想到尹曼如都这样了,还这么嚣张,她用余光看到陆爱素正托着下巴站在一旁看热闹,心里打突,这个时候,她可不能在陆爱素跟前表现自己,她还想好好嫁人呢,“尹小姐,大家自小一处长大,刚才不过是个误会,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 王少安挑起眉头,大人不计小人过?郑家的丫头还真会说,他承认在曾经的尹家跟前,王家再有钱,也只有退让的理,但此一时彼一时,凭什么自己的妹妹还要再被尹曼如欺负? “少安兄别急,几位小姐拌嘴,你这个哥哥过去了,就算是帮妹妹讨到了公道,尹曼如一哭,你也不好看,”容重言看了下手錶,“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告辞了,至于王小姐的事,小丫头们不懂事,家里总有懂事的,咱们这些当哥哥的,可以给他们醒醒神儿!” 王少安瞬间明白了,他拿胳膊捅了容重言一下,“还是你鬼主意多,尹洋死了,给尹家留的钱可不老少呢,我听说这阵子交易行炒棉纱呢,叫上他们一起玩玩也好。” 容重言抿嘴一笑,“我也是这个意思。” 在陆爱素看来,尹曼如这根本不叫事儿,虽然她从来不对小姐们动手,但她抽过的男人不计其数,尤其是看到尹曼如站在人堆儿里,被一群人怒视,又委屈又伤心的样子,陆爱素不免有些兔死狐悲,这些做生意的人,一个算一个的墙头草,风往哪儿吹,他们往哪边倒,就像现在,没了尹洋的尹曼如,就会被当初那些她看不上的人围攻。 “既然是误会,大家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小事化了了吧,”陆爱素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王少萍几个,自己出来说话,她们怎么不委屈了?抑或是,有委屈也得认了? 王少安冷冷一笑,走到妹妹身边,“你没事吧?是哥哥没用,叫你受委屈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去,” 他沖一面愠色的陆爱素点点头,“告辞。” 王家是不能跟陆家比人比枪,但王家最多的是钱,这些钱可以自己用,也可以请人替自己出气,他倒要看看,陆爱素能风光到几时? 王少安先走了,容重言也不多留,带着汪夫人跟艾阳去跟柏广立道别。 今天事态的发展挺出乎柏广立的意料的,但却是往柏广立乐见的方向发展的,至于尹曼如犯浑,他之前听过不少,也见过一次,所以干脆就没当回事,容重言说要走,柏广立也没多留,借着这些人让陆爱素看清自己身处何处,也不是一件坏事。 王少安带着妹妹跟家里人走了,容重言也紧跟其后,叶家自然是唯这两家马首是瞩,陆爱素不好惹,但她来沪市只是做机要处处长,柏广立会不会真的放权尚未可知,陆家人的兵马也不可能冲到沪市杀了他们,所以叶家自然也是紧随其后,之后贾家吕家,一瞬间,沪市工商联合会的商人们,全部走光! 陆爱素的脸越来越青,偏之前王容叶三家走的时候她没拦,后头这几家再走,她就没立场指责人不给面子了,而一旁最先要走,反而没走成的尹曼如的脸就更不有看了,一向好强从来都是她逼的别人大哭的尹曼如,这会儿已经缩在尹夫人怀里,不知道该怎么挽回这个局面了。 “真是不知死活!”田夫人狠狠往尹曼如那边啐了一口,人最怕的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了,陆爱素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又不是专门给尹曼如撑腰来的,她想靠上陆爱素,最先要想的,难道不是怎么讨了她,帮助她? 陆爱素才到沪市就给她添乱,这丫头这次是真的混到头儿了。 田夫人想了想,吩咐田雅芬去请陆爱素,自己则款步走到柏广立跟前,笑道,“柏司令,我有个不情之请,”她看了一眼已经空了一半儿的宴会厅,“时候也不早了,许多有年纪也呆不住了,要不让我们再次举杯,欢迎陆处长到沪市赴任,然后就散了?” 她沖柏广立身边的几位促狭的一笑,“我知道你们几位铁定是没有尽兴的,不如让陆处长到楼上的酒吧单请你们?也算是跟几位将军联络感情了?再不行,上顶楼赌也几把也成,” 田夫人有年纪在,比柏广立还要高着一辈儿,说话腰也挺得直,“柏司令您就当喝多了,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田夫人沖已经过来的陆爱素笑道,“五公子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我可是知道五公子平时也喜欢玩两把,趁着还没有走马上任,柏司令不能拿军法拘你呢,赶紧玩几天去!” 陆爱素知道这是田夫人在帮自己圆场呢,今天是柏广立亲自给自己办的欢迎晚宴,结果接二连三的出事,柏广立没面子,她脸上也好不到哪儿去,“这样最好了,我也正手痒呢,这沪市最吸引我的,除了书寓里的女先生,可就是最新式的赌场了,” 她冲着熊以民几个笑道,“大家一起去玩两把?” 熊以民苦笑一声,跟着柏广立,放假的时候喝几杯没问题,去赌场?那是嫌自己官帽戴的太久了,“陆处长还是饶了我们这些人吧,我也不怕您笑话,这沪市的赌场,我们都听过,可没一人去过,” 他一副“我也不要脸了”的架式,两手一摊,“就我们那点子饷银,养活老婆孩子就不错了,还去那儿玩,恐怕连人家的筹码我都换不来。”
第246页 这是不给自己面子啊,陆爱素心里冷笑,说的自己多穷一样,这年头如果不为财,谁出来当兵?别的不说,就看何太太耳朵上那对金刚石耳坠,就不是靠他的军饷能买得起的。 陆爱素正寻思着要不要挖苦熊以民两句呢,就听一旁的江力仁道,“不如陆处长请咱们去楼上的酒吧喝几杯吧,洋酒不及咱们的酒劲儿大,多喝几杯也不会耽误了明天军部的事!” 不管外头怎么说,不要把陆爱素当女人,但明明是一个女人,江力仁还是没办法像田夫人一样,管她叫什么“五公子”,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嘛?酒吧里不像外头的酒楼饭庄,不时兴喝酒猜拳,江力仁觉得大家略坐一坐,喝两杯算是意思到了,也不错,“老莫呢?还没查出来么?” 柏广立也看时候差不多了,而且最后工商联合会来的这么一下,还真是神来之笔,给了陆爱素一个小小的耳光,“行啊,我还要跟jordan先生谈点儿事情,就不过去了。” 陆爱素看了一眼jordan先生,她没想到柏广立居然会抱米国佬的大腿,“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她豪爽的拍拍胸脯,“熊处长若是想去赌两把试试运气,那咱们就到顶楼去,今天输的都算我的,怎么样?以后大家都是同僚,自家兄弟一样的,可千万别跟我客气,别说是顶楼的赌场了,就是你们看中了哪家的姐儿,也只管跟兄弟说,我立马叫人送到府上去!” 田雅芬在一旁听的只啧舌,这还是女人么?也是,她从来不把自己当女人,怨不得还会做这种往别人家里送女人的事了。 …… 容重言看着艾阳跟汪夫人上了车,又过去替续夫人关上车门,小声道,“陆爱素不是个好相与的,母亲千万莫趟浑水。” 续夫人哼了一声,“就是知道这个姓陆的不地道,我才不能不看着点儿,小艾年纪小不明白,你可别大意了,那怪胎可是被她那样爹给惯坏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可警醒着些,不行往小艾身边派个人。” 陆士珍也知道女儿这个毛病,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男人可以玩女人,为什么女人不就能玩女人了?他陆士珍的女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容重言点点头,“我省得了。” 艾阳却不太将陆爱素放在心上,今天看了,陆爱素根本跟柏广立不是一个档次的对手,一个连自己来做什么都弄不清楚的女人,一个根本看不清楚对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的女人,就算是军校出来的又怎么样? 就算是她鞭法枪法如神,除非她找机会杀了柏广立(艾阳对她这方面的能力也是深表怀疑),不然在沪市这个天时地利人和全在柏广立这边的地方,她拿什么跟柏广立斗?用她并不怎么多的心眼儿? 汪夫人管不了那么多,她一直在感慨尹曼如怎么就那么蠢,“自作孽啊,她真是被父母给教坏了。” 父母的为人其实是会投射在子女身上的,就看尹曼如,艾阳都觉得尹洋死的不亏,“伯母别想她了,说句唯心的话,尹小姐这是把她一生的福气都作光了,以后活成什么样,都怨不得别人。” 容重言头一次听见艾阳说这样的话,失笑道,“你怎么会这么说?你不是不信这些的么?” “我不信但伯母信呀,难道我要说,性格即命运,尹曼如就是活该,”艾阳耸耸肩,“其实好像是一个意思,反正终归是有人要作死,谁也拦不住,” 她斜了容重言一眼,“这不还有你跟王家公子在么,她不死你们也会把她往前送一送的。” “重言,你们?”汪夫人可不知道这事儿呢,“虽然尹小姐做的过了些,但落井下石的事……” “伯母,重言这不叫落井下石,当初尹洋死了,重言可什么也没有做过,”他只是为杀尹洋出谋划策了一下,“王家要对付尹家,只能说是有仇报仇,重言跟王公子是朋友,就稍稍帮着插上一小刀,不然多不讲义气?” 汪夫人被艾阳这么护短的话说的张口结舌,想想道理也不算错,哪个哥哥能看着妹妹被人当众打耳光?容重言跟王少安确实处的不错,尤其是现在,那个机场可全是王少安在帮着搞呢,王少安要请儿子帮忙对付尹家,容重言要是不答应,似乎也不太好,“那重言准备做什么?” 容重言笑了笑,“也没有什么,就是觉得尹家不太会教孩子,就想帮他们在天上的父亲教一教他们。” 这跟没说一样,汪夫人嗔了容重言一眼,“你跟少安都不是冒失的孩子,不过那个陆爱素性不正,你们也要小心一些,万一把人逼急了,再做出什么事来,伤着你们,就不好了。” 容重言不想汪夫人一直为这件事担心,“妈您就放心吧,我跟少安也就是商量着让尹家破点财,他们现在的日子还是过的太轻松了,看不清形势,真到了三餐不继的时候,尹家几兄弟才知道想办法挣钱,而且尹小姐,兴许也没有底气再在沪市耀武扬威了。” 原来是这个,汪夫人放心了,“嗯,尹家兄弟好几个呢,尹指挥使在时,可没少捞钱,光咱们家为求平安,每年变着法的孝敬都不是小数。” 除了每年摊到工商联合会各商家身上的军饷,尹洋私人也没少从他们身上刮钱,汪夫人再不问商场的事,常来常往的夫人们之间,也是隐约透过底的,哪家开新厂新公司,不得先往尹家送干股啊?十几年下来,尹家手里的私产,不比他们这些辛苦经营的人家少多少。
第247页 见汪夫人不再问了,艾阳暗中沖容重言比了个大拇指,表扬他干的好! …… 对陆爱素来说,跟柏广立的心腹们去喝酒更重要,她也看出来了,这些人里,除了熊以民心眼多些,其他的都是些老粗,相信几杯酒下肚,她跟他们能迅速的拉近关系,再摸透了他们的脾气,将来对症下药,就算是不能真正把他们拉到自己这一边,积点儿香火情,那也是错不了的。 宴会一散,陆爱素就喊着熊江莫几人往电梯处去,而尹曼如一家的身份就尴尬了,因为尹曼如在宴会厅里大发雌威,气走了整个工商联合会的富商们,从她们身边走过的客人,没有一个不摆着脸子来显示对她粗野行的不满的,尹曼如哪受过这个?“妈,他们怎么?爸爸不在了,他们一个个这么对我!” 尹夫人也快被这个不晓事的女儿给气死了,“你还知道你爸不在了?你忘了今天来是做什么的?到处得罪人!” 尹曼如正要跟尹夫人吵,就看见英兰走过来,拿帕子沾去眼角的泪,“英兰小姐。” 英兰熟稔挽了尹曼如的手,“我们爷还有别的应酬,叫我过来送送夫人跟小姐,走吧,我送你们出去。” 整场宴会,英兰的注意力都在艾阳身上,她得多了解了解这个女人,光看那些纸上的情报可是远远不够的。 第84章 艾阳没想到陆爱素的帖子会这么早就送来, 她给续夫人打了个电话, 问了问她是不是也收到了,结果不但续夫人有,她还把收到邀请的几家也打听清楚了。 除了艾阳、续夫人、尹曼如, 陆爱素还请了几位新同僚的太太,甚至还有王少萍跟叶兰安和郑嘉惠,“陆处长这是做什么?帮着尹曼如缓和关系?” 她不觉得现在出面晚了点? 续夫人在电话那头不以为然的笑笑,“可能是她初来乍到, 没搞明白如今的形势, 还以为咱们行商的跟以前一样,是上不得台面的奴才。” 艾阳倒不认为陆爱素是这个观念,毕竟陆家也是泥腿子出身, 而且陆士珍还很是以此为傲的。 陆爱素只是没料到王家的态度会这么强硬, 也没想到整个沪市商界会这么齐心。 “不过我收到的消息,王小姐说是病了, 已经明白婉拒了陆处长的邀请了,”续夫人沉吟了一下,“不过陆爱素会请东洋人!” “东洋人?就是那天那几个?”艾阳讶然道。 续夫人嗯了一声,“陆爱素在东洋上的学,跟小幡吉之前也认识,听说这次会请他的夫人,东洋人一直想打进沪市的交际圈的, 但是一直不得其门, 说起来, 倒是陆爱素在帮他们的忙了,” 这样啊,艾阳点点头,“我知道了,那我跟陆爱素说一声,到时候也带几个人去好了,她要请东洋人,咱们就给她开成万国大会。” …… 容重言被艾阳促狭的主意逗的直笑,“时间定的是后天?” 他握着艾阳的手,“你说你有功夫,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刚巧借这个机会,请两个女保镖扮成你的外国朋友,一起过去,真有什么事,她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我也可以放心一些。” 艾阳翻着自己的记事本看时间,“柏司令请来的飞行教练试飞的日子马上要到了吧?你可不能因为我忙,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这小丫头还真是,容重言失笑,“放心吧,怎么也不会忘,”如果试飞了而没有带艾阳去看,他估计自己跪搓衣板都消不了这位的气了。 这下艾阳放心了,她抱着容重言亲了一下算是奖励,“那我是不是还得跟你一起,先结识一下那几位领事夫人?” 容重言点点头,“我帮你请了位翻译,是沪大的女学生,”现在想想,容重言有些后悔,应该提前让艾阳接触一下,起码学些英文跟西方的礼仪,当时是怕艾阳觉得自己嫌弃她的出身,现在却尴尬的发现,只能是临时抱佛脚了,“明天有米国领事夫人办的餐会,我带你去走走。” 艾阳点点头,“你帮我请翻译也成,不过么,我之前不是自己请了读书的大学生嘛,我跟她们也学过一些英文的,不多,也就是些基础的社交语言,我就是怕万一哪天用的时候,抓瞎就不好了,而且吧,” 艾阳沖容重言眨眨眼,“我请的那两个女学生,一个月每人都要十五个大洋的,”艾阳请她们,除了给自己当障眼法之外,还是因为这两个女孩子出来当家教,是为了给自己筹集出国的学费,艾阳欣赏她们的志气跟抱负,干脆就把两个都请了,除了给她读书,就是给她讲一讲现在各国的形势,还有学英语,毕竟她前世英文也算不上流利,加上时代久远,差别是显而易见的。 “你是个,”容重言都不知道该说艾阳什么好了,“干脆我把我手里的生意都慢慢转到你手上吧,我觉得容氏交给你,应该比我来经营挣的多。” “我觉得也是,”艾阳认真的点点头,“你看这个月万国百货的帐了吗?是不是比之前好了?”刚过了年,可以说是淡季了,可艾阳弄了一场西洋新式时装的发表会,号称是国外最时髦的春装,愣是让女装部大放异彩,给万国百货狠狠赚了一笔。
第248页 只要想起来艾阳的“新式女装”,容重言都能笑上半天,艾阳真是把她做罐头的时候搞的那套,直接搬到了做衣裳上头,把容氏制衣公司的师傅请过来,按她的要求修修改改,最后再让汪夫人定夺,就这么的,整整二十款“法兰西”最着名的设计大师的杰作,就新鲜出炉了,又去沪市几所大学请了十几个爱漂亮女学生过来当“模特”,穿上在万国百货正中临时搭的台子上给大家展示了一番,结果大大出乎容重言的意料,不但上了沪市的各大报纸,还让他们才摆在女装部的成衣被抢购一空。 急得加外三家大商场的老闆直挠头,见到容重言就说他不地道,悄悄叫人去进新货,却不告诉他们,最不地道的是,容重言这货,到底是从哪儿进的?他们为什么进不来呢? 艾阳一看容重言的笑容,就知道他又在想那件事了,不满的嗔了容重言一眼,“我不过是借了个‘法兰西’的名头,又没有真的用他们品牌,还给你的制衣公司弄了笔大订单,一举数得,哪里不好啦?” “好好好,我笑就是一想到这笔生意里头的利润,就忍不住开心嘛,”就运费跟关税这两项,万国百货就省出了一大笔,“我是不知道你还有这方面的天赋,太吃惊了。” 艾阳得意的挑眉,“我会的多着呢,”比容重言多着千百年的见识跟积累,艾阳“会”的可不是远远起出容重言想的?“有些人啊,生而知之,比如我,何况还有伯母呢,伯母这么些年的眼力跟审美,就在家打扮我,多可惜啊,” “而且吧,”艾阳历来是个行动派,干脆把她跟汪夫人商量的事跟容重言和盘托出了,“我跟伯母商了量一下,准备请几个真正的设计师到沪市来,搞个中西合璧,容氏制衣自己生产设计真正符合华国人审美的洋装。” 艾阳指指身上的旗袍,“这样的衣服,行动不太方便,我个人还是那个坚持,裤子应该流行起来,”当有事发生的时候,穿裤子也比穿裙子跑的快不是?“你们的合布厂,最好能想想,怎么织点儿便宜耐穿的料子,甚至不好看也无所谓,甚至舒服都可以放在其次,关键是就得经穿。” 容重言伸手抚了抚艾阳的头髮,还是因为出身的缘故吧,艾阳比别家小姐,更在意那些穷人家要怎么更好的生活,尤其是穷人家的女孩子们,读书工作穿衣,她先想到的,就是她们,“好,我下头的经理们说一说,不行的话,就从外国请工程师回来。” 没想到两个聊个酒会,居然把楼歪到这里了,艾阳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我累了,要回去了,明天见哈。” “小艾,”容重言看着起身要走的艾阳,声音里全是不满,“咱们今天在一起才五十四分钟,连一个钟头都没有。” 呃,艾阳讶然的看着一脸幽怨的容重言,“是嘛?”她不等容重言开口,飞身就扑到他的怀里,“这都怪你,你太忙了!” 容重言一个不防,居然被艾阳给扑倒了,他一把扶住书桌,“是是是,都怨我,我也知道是我太忙了,” 还没有检讨完,艾阳的吻已经甜甜的送了过来,“再不亲我,我可要走了啊……” …… “你捨不得我走,我晚上留这儿好不好?”艾阳俯在容重言身上,聆听着他有力却又不那么规律的心跳声,打趣道,“你再这么下去,非得心脏病不可。” 在外面再忙,每天回来看到艾阳,是容重言最轻松最幸福的时刻,“那要不你就睡我旁边?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呢,米国领事夫人还有英国跟法国的都会在,你只在把准备赴约的意思透露出去,相信她们都会很感兴趣的。” 现在东洋人在华国的势力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入,这并不是其他国家愿意看到的,他们更愿意在华国问题上,维持一个平衡,如果东洋人跟陆爱素这个陆士珍的女儿走的太近的话,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艾阳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些人啊,一边儿自己大口啃着,一边儿要还盯着别家,生怕人家啃多了,自己吃的少了,其实都是一路货色,”也足见目前没人会真的把华国人自己的利益放在眼里,“我估摸着柏司令的意思,也是要拉一边打一边了,这先打的,自然是离咱们最近,吃相最难看的小东洋了。” 容重言见她穿鞋,“你要走?” 艾阳伸手在容重言脸上拧了一把,“不走干嘛,在这里互相折磨?我不管你啊,我明天后天,嗯,大后天都事要做,我得养精蓄锐去!” 容重言失望的看着已经走到卧室门口的艾阳,硬要留她的话却说不出口,“我送你回去吧。” “不,”艾阳转身沖容重言挥挥手,“你送我回去,再在我那儿躺一会儿,天就该亮了,赶紧休息吧少爷!” …… 有容重言安排的翻译小姐跟着,艾阳在米国领事夫人的酒会上表现的恰如其分,加上她本身性格就比较直接,英语又比大家想像中的要好上一些,很快就跟大家说上话了,对于她提出的,要赴陆爱素的邀约的事,另几位尚没有太多反应,但jordan夫人却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第249页 她的兴趣点也很合理,因为艾阳说了,陆爱素要给她们展示她过人的鞭法跟枪法,枪法大家都知道,但“鞭法”,在场的夫人们都一脸的难以想像,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功夫”? 一提起这个,在座的男士们也都来了兴趣,华国人还好一点儿,许多人家里都请了会功夫的保镖,但外国人就不同了,他们知道拳击,华国的功夫,厉害吗?这么瘦小的华国人,就算是使出“功夫”来,又有多少杀伤力呢? 艾阳自然顺势告诉大家,她已经跟陆爱素说了,会带几位朋友一起过去,不知道几位夫人有没有兴趣一起过去看看,因为到时候,她也会跟陆爱素“切磋”一下。 难道华国的女人都会“功夫”?jordan夫人惊讶的看着个子比她快矮上半个头,腰肢纤细的让人感觉到会被风吹跑到艾阳,她也会鞭子?陆爱素会,并不是因为她是军校生的原因? 艾阳微微一笑,“就如贵国的军事学校一样,东洋的军校也是不交这个的,这原本就是属于华国人独有的绝技,” 她拿起桌上的一把餐刀,说了声“小心”,就见那柄餐刀平平的飞了出去,将不远处一丛盛开的牡丹削落了一支。 “no!”jordan夫人飞奔了出去,她看着落在地上的牡丹跟餐刀,犹豫着不断去捡,“上帝啊,我看到了什么?” 艾阳慢悠悠地走过去,把地上的花捡起来送到jordan夫人面前,“我们华国有句话,叫做鲜花配美人,我这也算是借花献佛了,”她正准备把餐刀递给侍者,一旁的法兰西领事已经抢先把刀拿了过去。 为了用餐者的安全,餐刀都不会十分锋利,这样的刀居然可以砍断花树的枝干?法国领事举着刀往牡丹上使了使,徒然的耸耸肩,沖站在自己身边的容重言道,“容,你的女友是在给我们表演魔术吗?” 如果用枪,他可以理解,但是用刀,这样一把并不锋利的小刀?就算是亲眼看到了,在场的人也没有几个愿意相信。 jordan先生反应更快,“噢,我明白了!自由饭店里的壁灯,也是因为有华国人在的原因?因为东洋人侮辱了华国人?但受害者却是我们米国的饭店!” 艾阳不介意他们把华国人想的厉害一些,点点头,“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当然,那种水平,我是做不到的,”她一指地上的牡丹,“如果再远,我的刀就不会这么有力量了。” 大家看着刚才坐的地方,跟这里的距离,默默的点点头,以后真要得罪了她,就站在她五米外的地方就好了。 法国领事看着好奇地追问,“这肯定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那亲爱有女士,您能告诉我你们这样的人,都在什么地方吗?” 艾阳歪头想了想,“华国有个地方叫‘江湖’,里面都是比我厉害的人,领事阁下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打听一下。” …… “你今天跟她们表演了飞刀?我还没有见过呢,”艾阳飞刀出手,容重言也被吓了一跳,一上车,他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艾阳耸耸肩,“我这也是新练的,毕竟有危险的时候,你临时去掏枪,不如直接抓到什么用什么,没想到居然没失误,” 她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就小小的吓唬吓唬他们,让她们知道,千万别惹咱们!” 才开始练的?容重言强忍着没去看艾阳的脸色,他也是从小跟着家里的武师学过功夫的,虽然目的仅仅是强身健体,但也明白,能飞刀削断花枝,是一手什么样的功夫。 但他知道艾阳并不愿意跟他深谈这个问题,也知道就算是他问了,艾阳也不会给他真正的答案,索性也不逼她,“你呀,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能来华国当领事的,都不是胆小的人,而且,在巨大的利益跟前,没有人会被吓退的。” 战场上取得不了胜利的话,再吓唬也是有限的。 艾阳却不这么想,“我知道这些用不到战争中去,尤其是现在这种大家拼热武器的时代,但是,” 她扬唇一笑,“想杀某一个人,还是可以的,你觉得在自己的生命跟国家利益跟前,那些外国佬会选择什么?” “杀一个人确实容易,但却给了那些早就对华国觊觎已久的人挑起战争的藉口,”容重言轻嘆一声,这些他们不是想不到,但什么事都有个取捨,他们现在的的隐忍,就是为了积蓄更多的力量,待到可以反戈一击的时候,可以给敌人最致命的伤害。 “之前敢不是没人行过暗杀之事,他们也成功了,死了好几个东洋人,但随之而来的大清洗,赔进去的华国无辜百姓更多,”在容重言看来,以命换命是非常不智的行为。 艾阳知道容重言的顾虑,“你也说了,觊觎已久,不只是觊觎,其实是势在必得,所以有没有藉口都是次要的,藉口嘛,没有也可以制造的。” 以现在华国的实力,不举倾国之力,不拿百姓血肉,是不可能彻底将列强给驱逐出去的,“你们想胜利的话,真的要有赴死之心。” 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华国自己还乱七八糟呢,柏广立就算是把江淅苏三省收拾清爽了,还有其他省呢?人家照样可以在那些地盘上吃饱喝足。
第250页 容重言握住艾阳的手,“不管怎么样,总得试试,我们总不能让自己的子孙,还过着今天这样的日子。” …… 陆爱素看着面前的jordan夫人,有些吃惊,她倒是听说了,容重言带着艾阳去参加了米国人办的餐会,但没想到这么快,艾阳居然跟他们成了朋友,“没想到李小姐跟jordan夫人还是朋友?” 艾阳微微一笑,肯定了陆爱素的疑问,“我跟jordan夫人一见如故,她听我说起陆处长是文武双全,便想一起过来开开眼界,陆处长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陆爱素知道米国人对柏广立是竭力拉拢,而陆家却跟东洋人走的更近一些,“怎么会呢?我初到沪市,缺的就是朋友,不然也不会在家里请客了,” 她弯腰优雅的对jordan夫人行了个吻手礼,“幸好我还请了沪市最出名的班子过来唱堂会,听说夫人很喜欢我们华国的京剧,希望您今天能尽兴而回。” 听说还有京剧,jordan夫人觉得自己这一趟来的太值了,那天艾阳走后,她拿着那把削断了花枝的餐刀研究了好久,甚至叫家里的厨师把平时剁肉的刀都拿了过来,也没能像艾阳那样,把牡丹干净利索的从枝头削下来,而今天,她不止能看到好几位华国女人的“功夫”,还能看到她最喜欢的戏剧,简直太完美了。 “这里是家父之前买下的宅子,虽然他并不常到这里来,但却常跟我们说,最爱沪市风光,等将来退下来了,就到这里颐养天年,所以这些年,这处宅子一直维护的很好,我过来之后,什么都不用麻烦,倒是方便的很。” 艾阳默默的跟在陆爱素身上看着宅子里的亭台楼阁,这地方除了面积,其他的真的不比共挽园差了,“陆大帅真的是好眼光。” 陆爱素其实更喜欢西式风格,但这里是陆士珍亲自认定的“陆宅”,做为他的五公子,陆爱素自然要住在这里,“是啊,买下这处宅子之后,父亲还亲自请了江南的园林大师给重新翻盖了一遍,这才算是满意了。” jordan夫人已经被眼前的美景完全给迷住了,她几乎把自己来的目的给忘了,原来华国人可以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她十分后悔自己没有带摄影师来,这样的话,回国之后,可以把照片给大家看看,她曾经在东方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尹曼如来的很早,听见说话声已经迎了出去,“jordan夫人您好,”之前尹洋还在时,她也是时常有在社交场合见到这位夫人的。 jordan夫人和善的沖尹曼如点点头,尹洋的死对米国人影响不大,甚至还算是利好的消息,而且尹曼如的名声她也是听过见过的,私心里,jordan夫人对她的评价并不高,但做为外交官的夫人,手腕还是有的,她已经挽着尹曼如,亲切的问候起来。 因为要试了试艾阳的功夫,陆爱素直接把这次小聚的地点设在了陆家小校场一旁的凉亭里,艾阳对陆士珍在宅子里还修了个小操场的行为暗暗啧舌,心里也挺羡慕的,这才是真的豪啊~ 大家落座,陆家的僕妇已经将茶点摆上,对于美食,艾阳从来都是来者不拒,她拿起筷子一一尝过,发现陆家的厨师跟吴妈的手艺各有千秋,什么时候能“欢聚一堂”就好了。 第85章 尹曼如看了一眼吃的津津有味的艾阳, 想讽刺她一句, 但想到她对自己的态度, 又忍下了,倒是一旁的jordan夫人, 被艾阳的吃相勾的食慾大开,也跟着把桌上的东西尝了一遍,沖陆爱素直竖大拇指,还告诉大家,因为爱上了华国的美食,他们特意请了位华国的厨师在家里,自己还跟着学了几道华国菜,希望将来回国之后, 跟做给米国的亲人们尝一尝。 大家谈谈笑笑,没多长时间,续夫人何太太几个也到了, 后头还跟小吉幡的夫人为首的东洋太太团,见到艾阳, 续夫人才算是有了笑脸, “没想到你来的挺早的。” 艾阳看着续夫人身边这群穿着和服, 低眉顺眼的女人, 也不知道她们几个一会儿真打起来, 这些看起来柔情似水的女人, 会不会吓哭了。 似乎看穿了艾阳的想法, 跟陆爱素打过招唿, 续夫人慢慢踱到艾阳身边,小声道,“你可别小看这些女人,我觉得这位小幡夫人,身上也是有功夫的。” 好吧,她确实是有点儿轻敌了,有没有功夫,一会儿试试就知道了。 小幡夫人跟jordan夫人也是认识了,大家略略寒暄了几句,陆爱素就书归正传,今天工商联合会的女眷人一个没来,这一点她还是挺遗憾的,有些后悔在自由饭店的时候,自己一时冲动替尹曼如出头了,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尹曼如在沪市的人缘会差到这种地步。 陆爱素甚至庆幸,如果不是一开始就跟艾阳和续夫人说好了,只怕这二位也会称病不露面儿的。 陪坐在陆爱素身边的尹曼如已经尴尬的无地自容了,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被人排斥到这种地步。 东洋人她不熟悉,何太太几个她之前见的也少,艾阳跟续夫人就像没看到她一样,尹曼如有些后悔,可又觉得自己是别无选择,她想到英兰跟她说的话,自己也是在帮艾阳,毕竟这艾阳这种没有什么根基的女人,就算是现在得了容重言的喜爱,但想要长久,哪里会是件容易的事?
第251页 不然为什么外头都看着容重言把艾阳当做掌心宝,但他们却迟迟没有成婚? 如果艾阳有了陆爱素的支持,像容重言那么精明的商人,自然会对艾阳另眼相看,艾阳这容夫人的位置也能坐的顺利一些,稳固一些,而她们想要艾阳做的事,对容重言也没有什么坏处,这江南的天下,原本就是属于陆士珍的,而不是柏广立的。 想到这里,尹曼如站起身,“五哥,我是你的徒弟,要不就由我来抛砖引玉?给大家演示几招你教我的鞭法?” 陆爱素还没开口呢,续夫人已经皱起了眉头,虽然她答应了陆爱素的邀请,理由也是陆爱素这个爱武装更胜红妆的五公子,想跟她这个道上混的洪门老夫人切磋一下,至于艾阳跟尹曼如,也就是凑个热闹。 但从陆爱素广撒帖子,甚至连外国人都请来的时候,原来的目的已经被当成余兴节目,在大家聊过天,看完戏,甚至吃过饭,联络过感情之后,而不是一来就直奔主题。 尹曼如这么急于表现,其实也说明了她在陆爱素这个“五哥”跟前,什么都不是。 续夫人笑道,“尹小姐也容大家先坐下喝杯茶,”她抿了一口杯中清亮的茶水,“这是今年的龙井吧?胡公庙前的?” 陆爱素矜持的一笑,“夫人也是爱茶之人,我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就点子茶叶能拿出手了,” 她沖小幡夫人笑道,“听闻小吉阁下也是个爱茶之人,夫人您尝尝我这儿的茶如何?”想打败北平的吴大帅,还有粤海的陈大帅,没有外国人的支持是不可能的,陆家的支持者,就是东洋人。 哎哟,何太太几个不高兴了,敢情她们这些华国人不懂茶啊?何太太举起杯子看了看,“这茶看着是不错,就是味淡了点儿,” 她见艾阳看过来,沖她一笑道,“小艾知道我不是南边的人,我们那儿喜欢喝毛尖儿,我最喜欢的就是毛尖苦中带涩后味偏又回甘的味道了。” 艾阳捧场的点点头,“龙井跟毛尖各有所长,不过我个人也喜欢喝那个的,咱们性子比较像,口味也差不多。” 小幡夫人羞涩的笑了笑,仿佛没听出来何太太语气里的不满,她端起茶来喝一口,“果然是华国最着名的龙井,比我们洋行里採买的要好许多,” 她偏头跟身后的几位太太私语了几句,倾身道,“不知道陆处长告诉我们怎么才能买到这么好的茶叶,我们大东洋的商行,对贵国的茶叶很有兴趣,尤其是这种难得一见的名茶,价钱好商量的。” 你们对我们华国的什么没有兴趣? 续夫人心里冷笑,不去听陆爱素跟小幡夫人说生意经,转头看着艾阳,小声道,“我听说你在洋人跟前,玩飞刀了?” 这米国人的大使馆,怎么跟个筛子一样,艾阳失笑,“是呀,露了一小手儿。” jordan夫人已经听见了,立马连连摆手,努力的用自己会的汉语词彙跟续夫人讲述艾阳有多厉害,听的续夫人直乐,艾阳不忍jordan夫人着急,接过她的话头,跟她讲了当时的情景,“其实也没什么,就跟咱们杂技里的蒙眼扔飞镖一样,熟能生巧,顶多就是唬下人。” 那是扔飞镖么? 那是用餐刀削了人家的牡丹花,续夫人是行家,“小艾,你的师傅真的只是个跑江湖卖艺的?他们又回沪市来了吗?” 续夫人想到了自由饭店里的壁灯,仅凭艾阳的飞刀功力,想削断青铜灯架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是比艾阳更厉害的人呢? 艾阳摇摇头,“伯母,我真的只是瞎练,兴许在这上头我确实是天赋过人,但真的不像你们想的那样,” 她压低声音,“你也是在想自由饭店的事吧?嗐,跟我绝对没关系,先不说当时我就在你们跟前站着呢,后来我也听重言说了,那灯下头什么也没有,你说就算是我有个高手师傅,他想削断了灯架子,刀哪儿去了?而且那么大的动作,全场没有一个人看见?这不开玩笑的嘛?” 续夫人也是这么想,才没有刻意叫人追查这件事,单纯想到人力上,太过匪夷所思了,可直接定为天意,倒是一了百了的,但又叫人无法接受,“我回去之后啊,还试了几回,”她连续贵生都叫上了,两个反覆试了,拿枪打还有可能,拿刀削,得多大的膂力啊! “所以叫我说,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想,费那个脑子干什么?重言遇到的稀罕事多了,我一直劝他的就是,只要这些事对你有利,欣然接受就行了,就当是自己人品好,老天保佑了,”艾阳也是发愁的很,她想做个案,奈何身边人太多了,什么也不干吧,一身能力又浪费了,“咱们还不如商量商量,一会儿跟陆爱素怎么过招呢!” …… 因为今天陆爱素打定主意要试试艾阳,所以她的堂会,请的也是从北平来的着名武生杨云声,杨云声的《挑滑车》红遍大江南北,今天他演的也是这个。 艾阳完全不懂戏,之前还是跟着容重言去看过,但当时顾励信专捧女角儿,这武生戏艾阳也没怎么认真看过。 但她今天还是被杨云声的身段步伐给震撼了。 杨云声的“砍身儿”难度太大了,艾阳代入自己,手里斜戳在地的□□,跟腰腿之间只有那么狭小的空间,而杨云声还全身披挂,他居然就在这么有限的空间里连走四个砍身儿,却连枪都没挨着一下,这功夫连艾阳都嘆为观止。
第252页 续夫人也是连连感慨,“都说十个好功夫打不过一个烂武生,人家这也是下了苦功的。” 艾阳在杨云声一个干净利落的摔叉结束之后,才舒口气,“伯母说的没错,刚才那个,我都做不来,”看着都疼啊! 续夫人之前对艾阳的印象,只是个乖巧灵俏的漂亮小姐,她也很喜欢她的性子,所以对容重言的决定是支持的,但渐渐的她发现,原来这些都只是她的一面,她不但识文断字,还会功夫,这就太好了,续夫人很想知道艾阳的功夫到底练到了什么程度,毕竟有这么一位能干的女朋友在身边,对容重言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可饶是她在道上混了几十年,愣是从艾阳的行动步态上看不出来她的深浅,艾阳走路下盘太浮了,这明显就是根基没打好啊,失了根基,再怎么苦练,功夫又能高明到哪儿去? …… 台下的客人全都聚精会神的盯着戏台,陆爱素满意的笑了笑,招手叫过英兰,让她把给戏班的赏银再加厚一些,等杨云声下戏了,也把人叫过来,据她所知,这杨云声不但戏好,人长的也是容貌不俗。 锣鼓声歇,大家才鼓起掌来,何太太可是憋狠了,她们看戏可是看到精彩处要给“好儿”的,可今天这堂会,这些不会看戏的外国人,一个个端端正正的坐着,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她们是看不懂还是觉得不好看。 搞得她们这些戏迷,声音都卡在喉咙里了,愣是不好意思喊出声! 何太太偷眼看过艾阳,她看的倒是很专心,可也是一个好儿也没有,就连续夫人也不吭声,何太太都开始怀疑自己的专业水平了,是不是杨云声哪里没唱好,结果自己却没有听出来? 她正纳闷儿呢,jordan已经站起身来开始鼓掌了,“太完美了,这才是真正的艺术,我真想把华国的艺术带到米国去,让大家都能看到!” 艾阳已经被jordan逗笑了,这位夫人眼里,华国的一切都是好的,真是什么都想带回去。 戏班班主知道今天听戏的有不少外国人,就没有让杨云声卸妆,而是穿着高宠的全套披挂过来跟大家见面。 能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自己喜欢的角儿,何太太几个也都很兴奋,jordan夫人则又开始遗憾自己没有请个摄影师随行了,而小幡夫人仔细的看杨云声身上的行头。 其实比起杨云声的唱功,精美的行头,杨云声挺拔的身姿,油彩也挡不住的俊美五官,更让她目眩神迷,跟杨云声相比,她现在的丈夫小幡吉,就像一根干巴巴的芦柴棒,让人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可她却不能当众把对杨云声的倾慕像何太太她们那样表现出来,只能装作很喜欢杨云声身上的披挂,走过去仔细看上头的绣纹。 “小幡夫人这么喜欢,不如就让陆处长送您一套,当做您来华国的纪念。” 艾阳一脸同情的看着被小幡夫人手指在背后插的靠旗上抚过的杨云声,如果不是她的眼风隐秘的落在了杨云声的脸上,艾阳都真的要相信了,小幡夫人跟jordan夫人一样,是被京剧艺术给迷住了。 续夫人以为艾阳这是要坑陆爱素,哈哈一笑,“是啊,不过这武生的行头小幡夫人收了也没用,倒不如陆处长请人做一套贵妃醉酒的行头送给小幡夫人,相信她一定会喜欢的。” 角儿们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可都是价值不菲的真金白银,反正陆爱素一来就跟东洋人拉拉扯扯亲密的不行,凭她的手面儿,送套行头给领事夫人,也不算坑她。 陆爱素还没有说话,小幡夫人已经连连摇头了,“不必了不必了,就杨老闆身上这套我已经非常非常喜欢了,” 她第一次抬起头,仰望着高大的杨云声,“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跟着杨老闆学唱戏,你的表演太美了,你就是那位姓高的英雄。” 杨云声不自然的后退一步,收个东洋女人当徒弟?他还没有疯,而且他正当盛年,哪有功夫收徒授课?“夫人过奖了,小人来沪市唱戏,是跟丽晶大戏院签了一年的合同,等合同结束了,就要去津门了,而且您这样的贵人,实在不宜学这种娱人的玩意儿。” 马上要走了? 小幡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失望,柔声道,“那太遗憾了……” 她转头看着陆爱素,“还要感谢陆处长让我看到如此精彩的表演,您是在丽晶大戏院表演?那以后我会经常过去捧场的。” 她不信在杨云声走之前,不能将这个男人拿下。 艾阳往续夫人身边偏了偏身儿,“丽晶是洪门的戏院。” 续夫人是做烟花生意起家的,小幡夫人做的再坦荡,也躲过不她的鼻子,她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拿起手里的帕子在鼻子低下挥了一下,小声道,“瞧这骚的,再香的茶都盖不住!” 没等艾阳笑出来,续夫人正色道,“丽晶确实是我们洪门的,如果小幡夫人经常过去捧杨老闆的场,我们戏院当然是不胜荣幸,只是杨老闆既要排戏,又要练功,还要出去唱堂会,夫人真想学戏,我倒是认识好几位开班收徒的先生,可以帮您引荐引荐。” 小幡夫人哪里真的想学戏,低头笑道,“谢谢续夫人了,我只是看到如此精彩的表演,一时心动罢了,真的要学,怕也没有时间的。”
第253页 华国的不理睬尹曼如,尹曼如一直陪着小幡夫人带来的太太们,小声跟她们讲《挑滑车》的故事,她也是常年在社交圈子里打滚儿的人,只要不发脾气,还是可以装的温柔可亲的,“反正杨老闆也不是今明天就走的,夫人如果真的喜欢,可以请杨老闆给上几节课,或者请杨老闆去领事馆演出啊!” 她皱着眉头,“戏院那种地方鱼龙混杂,实在不是静心听戏的好地方。” 啊呸,续夫人这个开戏院的可真不爱听了,不是静心听戏的地方,那沪市老百姓们都去戏院干什么去了? 何太太几个也不高兴了,她们可都是戏迷。人生也就这么点儿爱好了,堂会是家家能请得起了?“尹小姐一听就是不懂戏,戏园子才是真正听戏的地方呢,这堂会也就是按主家的意思,挑几折来演,想听全套大戏,就得去戏园子,只有在那种台上,角儿才能真正的拿出全挂子绝活儿来。” 叫杨云声去教小幡夫人?那不是让杨云声分心嘛?东洋人多难伺候啊!万一一个不如意,惹了东洋人不高兴,折了一位角儿就可惜了。 艾阳也不乐意好好一个名角儿,被人送到东洋人手里,她一拍巴掌,“尹小姐刚才不是还要‘抛砖引玉’嘛,来呀,刚好台子都搭好了,请吧?” 尹曼如差点儿没被艾阳气出好歹儿来,刚才在校场,她说大家比试比试,艾阳不乐意,现在好了,让她上戏台子上去?把她当什么了? “李小姐不也是行家嘛,我一个人多没意思啊,不如咱们切磋一下?我可是五哥教出来的,”尹曼如冷笑一声,也不纠缠杨云声的事了,要上台,大家一起上。 “尹小姐把陆处长搬出来,我还跟你比什么啊,输了我自己丢脸,赢了是你师傅没教好,敢情便宜都是你的,当我傻啊?”艾阳还尹曼如一个冷笑,直接往椅子上一坐,二郎腿一跷,不看尹曼如。 续夫人出主意道,“我们行里的规矩,点上三柱香,一鞭子抽过去,香头灭了,但香要完好无损,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续夫人打保票,不论是尹曼如,还是陆爱素,绝没有这样的本事,陆爱素的所谓鞭法她没见过,但尹曼如打人,可是一通乱抽的,所持的还是她有个当指挥使的爹,跟武艺没有半点儿关系。 陆爱素倒是见过这样的功夫,但她是绝做不到的,“那得是长鞭吧?我平时玩的就是一般的钢丝鞭,现在年纪大了也不再像小时候性子那么躁,鞭子都不带在身上了。” 尹曼如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续夫人说的有几个人能做到?反正我是没见过,照你的说法,我们的这点儿花拳绣腿都不够你们看的,那还有什么意思?我可是真心想向李小姐讨教讨教的。” 艾阳对尹曼如最后一点儿同情荡然无存了,“这样吧,咱们也别上台了,表演什么的更没必要,反正你不喜欢我,我也看不惯你,今天就照江湖规矩来,想要命呢,咱们就签生死契,不要想命呢,大家就点到即止,但是受伤了就自认倒霉,别又哭又闹的叫这个那个给出头,怎么样?” 尹曼如没想到艾阳直接给跟她来狠的,但艾阳会功夫仅仅是她自己说的,尹曼如却不认为她能比自己高明多少,她怎么着也跟着陆爱素学过,家里也给她请过师傅,艾阳有什么?乡下的粗把式么? 充其量比自己力气大一些,但武艺拼的是招术,又不是力气,“既然李小姐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陆爱素也贊成这个比法,反正最后受伤的不是她,而且这样也可以让她看到艾阳真正的实力,“那先说好了,大家点到即止,我可不想尹夫人或者容老闆来找我算帐。” 艾阳笑了笑,“只是我没有鞭子,还请陆处长借一支来用用。” 还说自己会鞭法,结果连自己的武器都没有? 尹曼如更安心了,“五哥就借李小姐一支吧,李小姐,之前你帮过我的,我这个人记仇但也不忘恩,咱们意思意思就好了,若真的伤了你,我是万难心安的。” 艾阳沖尹曼如摆摆手,她是不会用什么鞭子,但尹曼如,她还真不会放在心上,“那我谢谢尹小姐了,但我还是劝你全力而为,省得我伤了你,结果你哭着说,对我手下留情了,我可是不会认的。” 陆爱素已经让人把自己鞭子拿来了,艾阳看着上头镶的一圈儿宝石,心下无奈,这是杀人呢,还是炫富呢? 为了怕伤着人,陆爱素还是把大家又请回了校场,等坐定了,续夫人看着已经换过衣裳的尹曼如,担心的沖艾阳道,“你就这样过去?” 第86章 艾阳拍拍续夫人, 示意她别担心, “咱们是比功夫, 不是比穿戴,尹曼如真的不比我强, 伯母放心吧。”架势摆的越大,输的时候只会更丢人。 续夫人看着艾阳身上的长裙,这丫头平时爱时髦,穿着裤子到处走,今天要用上了,她却穿了条裙子出来,幸亏皮鞋的跟不高,“要不你换双鞋?” 艾阳再次摇头, “伯母您就等着看吧,对了,”她俯在续夫人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又沖她肯定的点点头,“放心吧, 重言敢叫我过来, 就是对我有信心。”
第254页 容重言专门打电话给续夫人, 让她千万要照看好艾阳的, 可现在艾阳却跟她说, 容重言对她有信心? 续夫人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真相了, “你小心些, 输赢不重要, 关键是不能受伤,那女人手毒的很。” 看着续夫人拉着艾阳千叮咛万嘱咐的样子,陆爱素跟尹曼如交换了个眼神,她们都倾向于艾阳并没有太大的本事,不过这样最好了,这样的女人,才好控制。 …… 两人在校场上站定了,尹曼如见艾阳连个起势都没有,心里更加肯定她是真的不会了,但她还是有模有样的沖艾阳一抱拳,“我这个人是个急性子,尤其是鞭子在手的时候,要是一时疏忽伤了李小姐,还请李小姐见谅。” 艾阳不耐烦的瞪着尹曼如,“该说的刚才不都说了么,你真的性子急,出手就行了,你不动手,我来了啊!” 尹曼如也只是跟艾阳客气一下,哪会真的让她?不等艾阳话音落地,她一鞭子直接抽向艾阳的面门。 尹曼如已经算好了,就算是艾阳能躲过这一鞭,她的鞭梢也会甩到艾阳肩上,她的鞭子可是牛筋绞了钢丝缠成的,这一次她休想全身而退! 尹曼如的鞭子挥出去,却发现自己遇到了极大的阻力,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艾阳一拧腰就闪到了一旁,手里的鞭子挥出,正击在尹曼如的腕上,尹曼如“呀”的一声,手一松,鞭子便向离弦的箭一般,直冲艾阳身后的小幡夫人而去。 陆爱素她们坐的位置离艾阳足有七八米远,小幡夫人万没想到尹曼如的鞭子会突然脱手沖她过来,她下意识的向后一倾身儿,手中的檀香小扇一挥,将鞭子给打飞了出去,正撞在不远处的树上,连枝带叶的砸下来一片! 一直留意小幡夫人的续夫人,这下可看的明明白白的,如果是普通人,面对突然飞过来的鞭子,早吓傻了,而她这反应,还有力度,“小幡夫人好俊的身手,这就是你们日本的空手道?” 在座的夫人们这才晃过神,何太太以手抚胸,“怎么回事?这还没开始呢,怎么鞭子就沖咱们飞过来了?” 一直没说话的江力仁太太一笑,“不是没开始,是已经结束了,李小姐好功夫,尹小姐在李小姐手下走不了一招儿的,” 她沖已经霍然起身的陆爱素道,“不知道府上有没有大夫,请过来给尹小姐看一下吧,我猜着她是受伤了。” 柏广立一系的就没有喜欢尹曼如的,尤其是尹家一倒,尹曼如还不知道收敛,立马投到了陆爱素这儿,大家看她就更没好脸色了。 陆爱素看了一眼已经花容失色,扑到自己身边后草政雄太太怀里的小幡夫人,“英兰去看看曼如有没有事?小幡夫人,你怎么样了?” 小幡夫人的身手在陆爱素意料之外的,而她最恨的就是别人故意瞒她,瞧,现在还在装呢,真当她是瞎的? 小幡夫人根本不接续夫人的话,她勉强从草政太太怀里坐直身子,“我刚才是吓坏了,现在已经没事了,陆处长赶紧叫人看看尹小姐吧,我看她被李小姐的鞭子打到了。” 她扫了一眼被自己挥出去老远的那支鞭子,“尹小姐好大的力气啊!我当时心里一慌,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 尹曼如呆呆的看着自己虎口上那道深深的鞭痕,整个手背的皮肉被抽开,鲜血汩汩的落在脚下的草地上,她这才感觉到手上剜心的疼,“你,你真狠啊!” 艾阳微微一笑,“如果我没有躲过,被你一鞭子抽到脸上呢?尹小姐只会说是因为我学艺不精吧?这些年你抽过的人不许其数,个个伤的都要比你现在重吧?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狠呢?” 尹曼如脸色青白,她托着还在流血的手,“你别太过分了!” 自己都伤成这样了,她还在这儿冷嘲热讽,“现在伤的是我!”那些被她打伤的人,能跟她比吗? “我知道呀,怎么,跟我比试之前,你没想到自己会受伤?我可是反覆说过的,刀剑无眼,受伤了也得自认学艺不精,”敢情尹曼如觉得自己铁定是胜利的那一个? 尹曼如又疼又气,跌坐在地上,“我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可是你明明可以控制力度的,”打飞她的鞭子就行了,“你是故意下狠手的!” “唉,你真是误会我了,我要是下狠手,你这只胳膊肯定废了,哪会只留个皮外伤,”艾阳歪头看着尹曼如虎口上的鞭痕,“想想那些被你抽伤的人,就当是现世报了,这样你的心情就会好一些,你呀,今天挨我这一下子,以后长点儿记性,少出来蹦跶,不然下次可不是挨鞭子了,” 艾阳蹲下身,沖尹曼如眨眨眼,“我的枪法可比鞭法好,尹小姐想不想试试?” “你,你欺人太甚!”尹曼如气的从地上抓起一把草,狠狠向艾阳砸去,没想到一阵风起,碎草被风一吹,不但没沾到艾阳,反而兜头都盖她脸上了,尹曼如差点儿没躺地上打滚儿,大哭着骂艾阳,“李艾,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艾阳无奈地看着已经开始撒泼的尹曼如,“诶诶诶,沪上名媛,注意点儿形象,你比我还大着好几岁呢!”
第255页 她知道自己再刺激下去,尹曼如不疯也得吐血,拍拍手站起来,看着领着大夫过来的英兰,“你叫大夫好好给她看看,我走了。” 陆爱素咬着烟,远远的看着草坪上发生的一切,并没有过来,尹曼如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一点儿留着的意义了,她的注意力都在向她们走来的艾阳身上,“没想到李小姐功夫这么好!” 续夫人微微一笑,“陆处长过奖了,尹小姐速度慢了点儿,小艾也就是个假把式。” 尹曼如看着气势挺吓人的,结果一鞭子下去,跟跳大神一样,慢的鞭子都要在空中打结了,没有功夫的人都躲得过,续夫人当时都被尹曼如的“功夫”给惊到了。 艾阳的反应也算不上快,打一个木桩子,再打不中,就成笑话了。 陆爱素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她没想到几年过去,尹曼如一点儿长进也没有,还比以前更弱了,这还抛砖引玉呢?说她是砖砖都没脸见人! “小女儿家的小打小闹罢了,”有尹曼如垫着,艾阳的功夫也就那样了,这一点倒叫陆爱素挺满意的,不论是艾阳本人,还是她跟容重言的关系,都让陆爱素对她很有兴趣,但如果看中的人真的是个高手,那就不那么美妙了,现在这样,刚刚好。 续夫人看了一眼小幡夫人,加大了音量,“照尹小姐的功夫,那鞭子飞的也太远了点,奇怪了。” 小幡夫人虚弱的笑了笑,“尹小姐其实很厉害的,吓死我了。”她也是个行家,能看不出这里头的蹊跷?说是跟艾阳比试,尹曼如更像在对付她! 如果不是她反应快,缠着钢丝的鞭子砸到头上,还不头破血流? 如果没有艾阳暗中“帮助”,尹曼如的鞭子绝计是飞了到小幡夫人那里去的,现在艾阳也看清楚了这位貌似柔弱的夫人,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艾阳走过去沖小幡夫人歉意的抱了抱拳,“让大家受惊是我们的不是,幸亏今天遇到夫人,不然可真要出大事了。” 小幡夫人慌忙站起来,“李小姐别这么客气,这事跟你没有关系,我们还得谢谢你呢,让大家看到了一场这么精彩的比赛,真是开眼界了。” 一个回合都没有,有什么精彩的,“小幡夫人见笑了,我跟尹小姐都是门外汉,叫夫人见笑了。” 小幡夫人从小受训的,那鞭子飞过来的力度跟角度太诡异了,诡异到她没办法相信那仅仅是个巧合,现在听艾阳的话音儿,再想想刚才续夫人跟陆爱素看向她的目光,“我听陆处长说,你还擅长用枪?真是看不出来啊,华国的女人,跟我想像的不一样呢!” 艾阳回了小幡夫人一个微笑,“彼此彼此,我也没想到小幡夫人反应那么敏捷,当时离那么远,我都吓坏了,以为这次可要闯祸了,没想到东洋女人跟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她看着那边僕妇正在收捡的树枝,“照鞭子飞过来的轨迹,夫人躲过去之后,它也顶多落在您的身后,夫人轻轻一挥,就将几斤重的鞭子给挥到了树上,” 艾阳沖小幡夫人一抱拳,“您比我厉害!” 小幡夫人都快后悔死了,她以为就算是陆爱素跟续夫人看出来了,也不会公然喊破的,没想到这个艾阳却不按理出牌,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身负武艺。 她被派到小幡吉身边,以领事夫人的身份活动,暗中却在搜集华国的各种情报,从来没有引起过别人的注意,现在好了,她有武功的事被喊破,一旁的米国人可听的清清楚楚的。 jordan夫人果然开口了,“阳,你的意思是,小幡夫人也是像你一样,是个会‘功夫’的?” 艾阳肯定的点点头,沖jordan夫人一伸大拇指,“不但会,而且比我厉害的多!” 陆爱素哈哈一笑,“太好了,我正愁大家枯坐无聊呢,”她沖续夫人笑道,“之前约好了我要向夫人讨教几招的,但是曼如受伤了,见血不吉,咱们还是算了,不过么,靶场我已经叫人准备好了,” 陆爱素走到小幡夫人跟前,一欠身儿,“夫人想来也是练过枪法的,不如大家一起玩玩?” 她怕小幡夫人还要装,笑眯眯道,“你们东洋商社不是对我们的茶有兴趣吗?如果这次您赢了我,我就跟父亲说,西湖那边的茶山,优先向你们东洋商社供货!” 陆家跟东洋人合作,大家最好还是坦诚以待的好,藏着掖着做什么? 西湖的龙井茶? 草政雄太太已经坐不住了,她丈夫是特派的商务官,管的就是东洋人在华的各大商社和商业行为,这可是笔大生意,她忍不住伸手扯了扯小幡夫人的衣袖,这个时候,她再不去想小幡夫人的真实来歷了,实惠挣到手里,才是最要紧的。 别一位东洋来的也坐不住了,“夫人?” 杭城的龙井,小幡夫人也不装了,“陆处长既然开口了,我当然不会拒绝您的美意,其实我一直觉得,女人不论是胆量还是头脑,哪一点儿都不比男人差的,他们能做到的,我们可以做的更好,就像陆处长,续夫人,按贵国的说法,不都是女中豪杰么?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们这样的人。” 小幡夫人对自己的枪法还是很有信心的,她在东洋,接受的可是最严酷的训练,根本不是陆爱素这种人在东洋可以见到的,“我再问一句,如果我赢了陆处长,我们东洋的商社,就可以拿到贵国最好的茶?没有数量限制?”
第256页 呵,真是见钱不要脸了,最好的茶,没有数量限制,你们一口吞了所有的龙井,华国人想喝,再从你们手里买?你们都不运往东洋运了,直接转个手,钱就到手了,艾阳哼了一声,“这个好啊,我正后悔刚才跟尹小姐比试的时候,连个彩头都没赌,要不我也加入?” 她拿胳膊捅了捅续夫人,“伯母,您也来试试,这可是笔不错的生意,”有陆士珍在杭城,西湖龙井简直就是他个人的私产,那几座茶山,每年可不少给他挣票子,“陆处长,是不是今天谁赢了,就可以拿到西湖龙井的唯一购买权了?别人再想买,只能从赢的这家那里购买了?这个叫什么?总代理?” 陆爱素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大家居然都兴奋起来了,她不以为然的一笑,“就是李小姐的意思,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这点儿主我还是做得了的,”反正陆家的茶,卖谁都是卖,只要他们不少挣钱,管这些人拿到之后,是卖还是扔呢? “那走吧,”艾阳也不再啰嗦,直接站起来,她赢不赢不重要,但绝不能让东洋人赢就是了。 小幡夫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她对自己的枪法是极有信心的,“虽然我好久没有摸过枪了,但为了我们大东洋帝国,我愿意尽力一试!” 续夫人嘆了口气,她也不愿意华国的茶落到东洋人手里,但她金盆洗手多年了,功夫倒是天天练,枪却早就不摸了,这赢小幡夫人,并不是很有把握。 艾阳从续夫人的迟疑里已经感觉到了她的心态,她伸手挽住续夫人,“伯母,没事的,我这个人运气有多好,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么?我可是在赌场掷骰宝赢了顾励行顾老闆的人!” 这跟那个能一样嘛?但如果艾阳的枪法并不比小幡差的话,剩下的就真的是运气了,可她的枪法靠得住吗? 续夫人稳了稳心神,就听见艾阳跟jordan夫人说道,“夫人要不要也试一试?赢了可是一笔大生意,您不要,贵国的贸易公司也会很有兴趣的。” jordan夫人当然知道其中利润有多大,她都后悔自己没有带个女保镖来了,那样的话,也可以代表自己下去试一试,可现在,她真的是有心无力了,“这样吧,我来给大家当个见证好了,” jordan夫人双手抚胸,似乎对这次的比试有极大的兴趣,“我们米国人虽然不像东洋人对贵国的茶叶那么热爱,但等你们有了结果,我就可以替你们通知我们米国的贸易公司,让他们跟获胜者的商行做生意。” jordan夫人并不希望东洋人赢得比赛,而且她对艾阳有着莫名的信任,只要艾阳赢了,她就会把这次比赛的事情正式的公布出去。 这个jordan夫人还真挺上道儿的,虽然米国比东洋人强不到哪儿去,但现在这种时候,以华国的实力,拉一个打一个才是上策,艾阳沖jordan夫人甜甜一笑,“如果我赢了,以后米国领事馆的茶叶,容家全包了,夫人您要是不喜欢绿茶,华国的茶叶种类极多,我每样都送您一些,总能找到让您满意的茶。” …… 陆爱素的靶场就在校场里头,她现在是枪不离身,每天都要抽空练一练的,因此虽然小幡夫人跟艾阳都对茶叶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她却不认为这两个人可以赢得了自己,至于茶叶的归属问题,陆家一直得到东洋人的暗中支持,茶叶优先供给东洋商社,也是情理中的事。 英兰把准备好的枪送过来,陆爱素有自己常用的,其他几把看不出什么差别,艾阳也不怕她们在枪上做文章,反正自己打不了十环,别人也休想打中,所以她往后一退,示意小幡夫人跟续夫人先选。 艾阳留意着小幡夫人的动作,要见真章,这位平时看起来温柔娇弱的夫人也不再装了,冷凝的脸上满是肃杀之气,把英兰送上来的枪一支支拿起来仔细检查。 艾阳噗嗤一笑,“小幡夫人不必紧张,不过就是一单茶叶生意,能值几何?” “是啊,就像小艾说的,华国的茶叶多着呢,除了西湖的,其他地方也出好茶的,”续夫人也跟着“安慰”起小幡夫人来,“大家玩玩就好。” 何太太这些围观群众没一个希望小幡赢的,“是啊是啊,就是几斤茶叶的事,夫人放宽心,就算是让李小姐赢了去,容老闆做生意最厚道了,绝不会把茶叶压在手里不卖给你们的。” 艾阳突然呀了一声,看着站在小幡夫人身后的几位东洋太太们,“我想起来了,东洋的规矩,如果任务失败了,是不是要剖腹自杀的?” “噫,还有这样的事?”何太太睁大眼睛,“不至于吧?咱们别比了,李小姐,陆处长,续夫人,你们就让小幡夫人赢了吧!茶叶再值钱,也不能跟人命比啊!” 小幡夫人是个华国通,汉语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怎么会听不出来这几个人是故意在扰乱她的心志? 她微微一笑,这种做法对她来说,太幼稚了,“李小姐慎言,切腹是我们大东洋武士最崇高的死亡方式,不是你们这些异国人可以随意亵渎的!” 艾阳瞭然的点点头,“明白了,对不住啊,那我祝贵国的武士们以后都可以享受这种崇高吧!” 这两人再说下去,比不比枪法倒在其次,只怕得先打起来,陆爱素轻咳一声,“选好了吗?”
第257页 小幡夫人已经挑好了自己的枪,仔细了检查了一遍之后,把子弹一一装进去,“谁先来?” 陆爱素正要说话,艾阳笑道,“一个个来多没意思?四个人一起呢,一是乱,二是大家都不知道该看谁了,不如这样吧,咱们两个两个上好了,陆处长是主人,续伯母是长辈,你们两人先来,我跟小幡夫人第二批。” 小幡夫人转头看着艾阳,微微一笑,这个女人是盯上自己了,“好啊,就照李小姐说的办。” 她过来的之前,这位的所有情报就已经放在了她的桌头,对艾阳小幡夫人自认是有一定了解的,一个乡下逃婚出来的女人,因为得了男人的青眼,才摸到了汽车跟□□,就算是她每天都在练习,跟自己也不可能相提并论的,偏这种没有见过大场面的井底之蛙,反而最是聒噪,以为学了几手,就是天下无敌了。 第87章 陆爱素并不是艾阳的敌手, 她盯的只有小幡一个人,不论是华国的什么, 艾阳都不乐意被东洋人给拿去了。 见陆爱素跟续夫人已经站定了,艾阳忙收敛心神,而何太太她们, 因为有了小幡夫人的“前车之鑑,”这次都老实的躲在她们身后, 宁愿伸着脖子看, 也绝不往旁边站,鞭子已经够吓人了, 万一飞过来颗子弹,搁谁谁也扛不住。 何太太自觉的把自己划到艾阳的一边儿,她看着已经站在靶子前头的陆爱素,“李小姐,你觉得谁会赢啊?” 艾阳沖身后的人摆摆手,“一会儿就知道了,咱们先看着。” 陆爱素这么自信, 应该是有两把刷子的,艾阳可不希望她直接六枪命中十环, 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再厉害,也赢不了了。 前头的陆爱素已经抬起了手臂, 艾阳集中精力盯着她, 她要做的不多, 只需要陆爱素射出去的子弹,有一颗稍稍偏那么一点点即可。 陆爱素是个干脆的性子,对自己的枪法又有信心,“呯呯呯”几枪过后,发现自己的成绩并不差,满意的把枪递给英兰,抓起她递到手里的毛巾,擦了擦手,“今天多少有点儿风,还算差强人意。” 一旁的续夫人也打完了,但她的成绩比起陆爱素来,差距还是很明显的,续夫人摇头嘆了口气,“老喽!” 艾阳过去扶住续夫人,“已经很好了,伯母真是宝刀未老!” 续夫人是江湖出身,华国盗亦有道,大家多拼的是拳脚功夫,宁愿用冷兵器,也不动□□的,所以续夫人的枪法算不得精湛,何况她又不是个杀手,会开枪打人就行了,哪里需要那么高的水准? “就是,” 续夫人没赢过陆爱素,何太太多少有些失望,但一想到续夫人的年纪,恭维的话就不要钱的冒了出来,“我们几个听见枪响都肝儿颤呢!” 小幡夫人根本无心听艾阳几个说话,她刚才就在观察陆爱素的射击方式,他们的射击距离五十米都不到,风力影响什么的可以忽略不计,没有了距离跟风速这些外因,陆爱素打出这个成绩,也就那样了,看来她在军校里,也没有好好上课啊! 陆爱素把小幡夫人的表情看在眼里,有些不高兴,“看来夫人是箇中高手了?” 东洋跟陆家关系良好,以后合作的机会还会有很多,心里再轻视,小幡夫人也不会说实话的,“不是,陆处长已经很优秀了,我在想,要怎么样,才能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她一脸无奈,“不过看到您的枪法,我有点儿绝望。” 陆爱素哈哈一笑,“小幡夫人太谦虚了,”她一伸手,“请。” 艾阳见小幡夫人过去站好了,也走了过去站在续夫人的位置上,按艾阳自己的算法,陆爱素只有一枪命中靶心,其他几枪散布周围,也就勉强打了个五十五环的成绩,自己想超过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至于小幡夫人,艾阳微微一笑,管她五枪全部命中呢,只要一枪脱靶,她就是个输! …… 最后一枪射出去之后,周围登时鸦雀无声,半天何太太才小心翼翼道,“我要是没看错,小幡夫人没打到靶子上?” jordan夫人高悬的心彻底放下了,她冲过去一把抱住艾阳,“阳,是你赢了,你是个神枪手,你太厉害了,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华国人,不,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 相对于小幡夫人最后一枪脱靶,艾阳六枪全部命中靶心更难让陆爱素接受,毕竟她已经做好了小幡夫人跟艾阳的枪法都出乎她意料的准备,但她的思想准备里,绝没有小幡夫人脱靶的可能。 尤其是小幡夫人枪枪领先,无论是气势跟动作,都比艾阳成熟老练的多,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太轻敌了,才会在最后一枪上马失前蹄,居然打飞了! “咳,”陆爱素想笑却不好意思笑出声,“意外,一场意外。” 艾阳转着手里的枪,“真是太意外了,”她沖脸色铁青的小幡夫人灿然一笑,“谢谢夫人,承让了。” 见陆爱素意味不明的盯着艾阳,续夫人上前一步,侧身挡住艾阳,“你这个孩子,也是瞎大胆,偏又运气好的很!” 艾阳嘻嘻一笑,“陆处长,您刚才的承诺还有效吧?你点个头,我好回去跟我们家重言邀功去!”
第258页 女人啊,本事再大又如何,赢了东洋领事夫人跟自己,首先想到的,就是跑去找男人邀功,“陆某从来都说话算话,李小姐只管放心,明天我便给杭城打电话,容家不是在杭城也有商行嘛,不过今年是来不及了,以后三年,西湖龙井陆家都销给容氏!” “哎哟,小艾你这可真是立大功了!”何太太十分捧场的惊唿,容氏未必稀罕这点儿生意,关键是打了东洋人的脸啊,这可太有味儿了! 华国人个个都喜气洋洋,东洋那边,尤其是小幡夫人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她反覆检查着手里的枪,又不甘心的走到靶子跟前,检查了两个靶子,就那个小小的红色靶心,艾阳的六枪端端正正的印在上面,紧紧的挨在一起,而自己那只靶子上,明晃晃的只有五个弹孔,另一枪,打在了后面的墙上! 可无论她怎么回忆,都不认为有脱靶的可能性,这子弹怎么可能射到一半儿,就偏离的原本的轨道呢? 小幡夫人在东洋受训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想到她今天的失误会由其他几位太太的嘴,传到她们的丈夫耳中,除了无地自容,小幡夫人还有些惶恐,她太了解东洋人的自尊心了,经过外务省特训的自己,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这是打东洋人的脸呢! 沪市不论是地理还是政治经济,在华国的位置都是无可替代的,外务省才把她派到了小幡吉身边,既协助他的同时,也监视他,现在好了,她却在陆爱素这里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小幡夫人一阵儿后悔,她不应该被一时的利益所动,她应该否认陆爱素对自己的怀疑,继续扮演那个温柔无害的领事夫人才对。 陆爱素没想到艾阳的枪法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更没想到她的心态会这么稳,“李小姐不简单哪!” 艾阳一笑,“陆处长过奖了,侥倖罢了,毕竟谁也没想到小幡夫人会脱靶不是?我还以为,这次胜利的肯定是小幡夫人呢!” 你真的这样以为?你脸上的笑容可不是这么说的。 陆爱并不打算揭穿艾阳,“李小姐先是赢了尹曼如,现在枪法又赢了我们这些行武之人,可见是下了大功夫的,”她从东洋军校毕业,自然很清楚习武跟练枪,都是需要极大的毅力,也要吃很多苦的,一个明明可以靠美色过上好日子的女人,却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那她肯定藏着不小的野心。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艾阳的手,“容老闆这么不惜香怜玉?还是他想给自己培养个漂亮保镖啊?” 这挑拨的也太拙劣了,艾阳当然不会上她的当,“我觉得真正的香或玉,应该是被人追捧珍藏的,哪里需要别人怜惜?”需要怜惜的是站不起来的小白花,她哪里像了? 陆爱素往艾阳身边走了两步,跟她面对面站了,“噢?原来在容老闆眼里,李小姐是被珍藏的宝玉了?” 陆爱素的目光里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打量跟评估,“李小姐这样的,男人确实会待之如珍宝的。” 艾阳觉得说陆爱素是个男人还不如说她是个四不像呢,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做什么?跟自己暗搓搓的耍流氓吗? 英兰抿了抿嘴唇,这个艾阳把自己看的太高了,真以为容重言喜欢她,她就是天下唯一的宝贝了吗?“李小姐还是太年轻了,把男人想的太好了,你不知道,这世上但凡有点儿能耐的男人,都不喜欢太要强的女人,女人温顺听话最重要了……” 哎哟你可打住吧,艾阳没想到穿个书,还有人给她让这个课,“英兰小姐还是见的男人少啊!想来你生活的地方,见不到像重言这样的人也是正常的。” 艾阳打断英兰的话,她必须为她家容重言正个名,“重言可不是英兰小姐遇到的那些男人,他从来不自以为是,更不会把训养奴隶,操纵别人的人生,当做自我满足的方式。” 艾阳笑容里满是甜蜜,“他会尊重身边的人,不会因为他们钱少或者出身低微,就轻视他们,而且只要跟我有关系的事,他会先问问我的意见,我不喜欢的事,他从来不强迫我,他从来都把我真正当做一生的伴侣,而不是随便左右的私产。” 艾阳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她吐字清楚,声调舒缓,周围的夫人太太们全都听的清清楚楚的,续夫人心里微酸,她闯荡半生,跟顾千山一同创下洪门的江山,可是顾千山从来没有把她当做伴侣过,他们并肩做战,成功之后呢? 洪门的一切都是男人的,而她,要退回幕后,当顾千山的女人,她用生命拼来的一切,居然成了男人赐予的? 续夫人有时候真的想大声问问世上的人,他们是不是都瞎了聋了? 而现在,艾阳告诉她,她的儿子并没有长成她厌恶的样子,这真是太好了。 何太太已经惊掉了下巴,什么事都要问问女人的意见,如果女人不同意,就不做,那不是怕老婆么? 沪市赫赫有名的容财神,他怕老婆? 更惊讶的是,亲妈续夫人不但不生气,怎么还一脸的欣慰? 但她聪明的没有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就听英兰一脸不以为然道,“李小姐眼里的好男人原来是这样的?” “我却不这样看啊,我觉得男人就应该能当门立户,顶天立地,男人是一家之主,做什么事就应该自己拿主意,为什么要问女人的意见?事事听女人左右的男人,能成什么大气候?而且女人成天关在家里,有几个有见识的?听女人的话,恐怕什么事也做不了。”
第259页 艾阳摇摇手指,“英兰小姐你的出发点就错了,你说这些话之前,已经将女人放在比男人低,比男人蠢的位置上了,在你眼里,男人顶天立地,男人当门立户,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所以可以不问你的意见决定你的思想跟人生,是不是?” 不等英兰回答,艾阳自己就回答了自己,“在你的人生里,你的想法应该是对的,如果没有你那个顶天立地的前夫,做出把你送给陆处长的正确决定,你还跟着他过日子呢?” “不过么,我倒想再问问,你是跟着你那个顶天立地,可以当门立户的前夫日子过的好呢,还是跟着陆处长更幸福呢?” 艾阳对英兰一点儿同情之心都没有了,眼里满是讥诮,“你想好了再回答啊,毕竟你的前提已经是,男人做什么都是对的,英明的,跟着你那个绝对正确的男人,你怎么会过的不好呢?呃,也可能在你眼里,你的前夫就是个大公无私的人,他发现他有人可以让自己的妻子过的比跟着他好,所以就立马把妻子送过去了,唉,你确定你嫁的是丈夫,不是亲爹?” 英兰没想到艾阳会狠毒的当众揭她的伤疤,她前夫是家里自小定的娃娃亲,成亲之后,不但对她非打即骂,还花光了她的嫁妆,如果不是她出来找活儿做,被陆爱素无意中看到,英兰觉得自己都过不过二十岁。 但英兰从来没有恨过前夫,前头的婆婆跟娘家母亲都说过,是她没手段,白长了一张好脸,却不知道怎么拢住男人的心,她也不怨婆婆,当女人的管不住男人,还生不了孩子,婆婆不喜欢她也是自然的。 至于给她定下亲事的父母,她跟前夫是娃娃亲,父母怎么会知道,女婿长大会成什么样子? 说来说去,都是她的命不好罢了。 可现在艾阳这么直白的问到她的脸上,而且话里话外都给她挖坑,两人情浓时,英兰确实说过,她其实挺感激前夫的,如果不是他把自己送给了陆爱素,她都不知道世上还会有人对她这么好。 可这种情话她能当着大家面说出来吗?如果敢说出来,她在这世人面前,成了什么样的女人了?寡廉鲜耻,水性杨花? 艾阳冷笑道,“你受的教育里,难道没人跟你说,一女不侍二夫?照你的规矩,你前夫把你送人的时候,你就应该一头碰死了,别跟我说,是你前夫告诉你,如果不乖乖的伺候陆处长,你前夫一家就会被陆处长报復,啧啧,你的牺牲真大啊!” 周围的夫人太太没有一样认同陆爱素的特殊爱好的,但陆家位高权重,她们的不满也只能藏在心里,对英兰,也佯装不懂她们的关系,把她当成陆爱素身边的体面丫鬟,现在好了,艾阳一串帽子扣下来,英兰简直就成了个“贱人”了,她们可以理直气壮的鄙视她了! 艾阳已经开口了,也不打算立马收手,“其实我跟小幡夫人挺能想到一起去的,”如果是她,也宁愿接受训练,成为一名间谍,而不是被人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女人哪点儿也不比男人差,哪个男人不是女人生的?顶天立地的男子居然是被低贱如尘埃的女人生出来,不可笑吗?没见谁一生出来,就立马一头撞死的。” 不管是男人跟男人,还是女人跟女人,只要真心相爱,在一起就在一起了,艾阳觉得无所谓。 如果英兰是因为被陆爱素所迫,不得不屈从在她的淫威之下,那她是值得同情的,甚至艾阳会想办法帮她逃离苦海。 但像英兰这种的,自己以男人为天,并且沾沾自喜,那就关上门儿好好享受就行了,哪怕你给自己套条链子当狗呢,你快乐就行,但把这种侮辱女人、自甘下贱的话拿出来说,噁心别人,那就是她的不对了,艾阳被噁心到了,不怼她是不可能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一个家必须有一个一家之主,难道你不认为容老闆强于你吗?一个弱者反覆强调自己的重要性跟地位,不是一种自欺欺人吗?”英兰不甘心被艾阳给压制了,在她眼里,艾阳这种出身比她强不到哪儿去的女人,在这儿侃侃而谈讲平等,本身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如果没有容重言,她有机会站在这里? “有些人啊,当奴隶当惯了,不给自己找个主子就浑身不舒服,觉得日子都没办法过了,”艾阳不屑的看着英兰,“我没觉得我比容重言差到哪儿去,他是比我有钱,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是自己挣不来,挣不了多,我还挣不了少吗?养活自己还是可以的吧?谁告诉你我必须过人上人的生活了?如果所谓的人上人是依附在别人身上,给人当宠物被豢养才能得到的,那跟空中楼阁又有什么区别?今天你的主子爱你,你便借着她的肩膀高高在上,明天她爱别人去了,你会被扔到哪里?” 艾阳言辞如刀,扎的英兰汗如浆出,续夫人在一旁听的分外解气,她当初之所以毅然决然的离开顾千山,就是要告诉他,离了他那个洪门老大,她照样是续月华,照样可以活的好好的,“算了,小艾别跟英兰小姐讲这些的,有道是夏虫不可以语冰,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儿。” 续夫人看着站到陆爱素身边的小幡夫人,“就像陆处长,还有小幡夫人,没有男人,她们也不会像无根的芦花,其实还得看个人,”她笑着给艾阳圆场,“英兰小姐命好遇到了陆处长这样真心疼爱你的人,但世上苦命的女子千千万,她们却没有遇到贵人的好机遇。”
第260页 那些烟花里的苦命人,被父兄丈夫卖的占了绝大多数,如果英兰被丈夫卖的是风月场,她还会不会女人就得柔顺听话了? 何太太已经被艾阳的话惊的嘴都合不拢了,这丫头也太敢说了,她的目光在续夫人身上流连片刻,突然觉得自己知道为什么艾阳会被容重言喜欢了,敢情这丫头跟续夫人,容重言的亲妈,一个脾气啊! 何太太不能全部理解艾阳的话,也不觉得她真的不输于容重言,但她却承认艾阳是真的有本事,自己有庄子有地有生意,也就算了,现在可以从容重言手里拿权过来,管着他的万国百货,将来就算是容重言变了心,艾阳该捞也捞够了,可不是用不着靠男人了? 周围女人们的神色告诉艾阳,除了续夫人,没几个人相信她说的话的,不过艾阳也已经习惯了,就像她享受穿书得来的福利的同时,她也要接受这里绝大多数人固有的思维,急是没有用的。 陆爱素没想到艾阳居然要强到这种地步,她看了一眼泪光盈盈的英兰,以前她很喜欢英兰这样的女人,在这种娇弱无依的女人身上,她觉得自己是强大的,跟她们完全不同的,不比外头那些因为身上多长了那么一个玩意儿,就觉得高人一等的男人差到哪里去。 所以她才要做个男人,用行动告诉他们,虽然她少了那个东西,但一点儿也不比他们差,她也是个男人! 可艾阳一个女人,却在这儿昂首挺胸的告诉大家,她是个女人,却一点儿都不比男人差?开什么玩笑,在华国,女人顶多算半个人,身份地位连孩子都不如的,“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叫家里的厨子置办了一桌家常菜,大家尝尝陆家厨师的手艺?” 陆爱素微微一笑,看着身边的小幡夫人,“夫人也是一时失手,不必太过在意,这样吧,我介绍容老闆给东洋商社的人认识,相信容老闆看在我的面子上,收到的茶叶,也会优先供给东洋商社的。” 第88章 大家都是生意人, 货物多经一道手, 这成本就要增加一些,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草政雄太太想开口, 跟陆爱素商量能不能直接跟容重言打个招唿,把龙井直接分四成给东洋商社, 由他们自己向陆家採购, 省得跟容氏打交道。 没想到她才一起身,就被小幡夫人给摁住了,不由气恼的瞪了她一眼, 虽然她的丈夫比不了小幡吉, 但做为商务官, 草政雄是有权处置所有东洋人在华的商务事宜的,这次分明是因为小幡夫人的莽撞, 才让东洋商社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艾阳将两人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那我可要替重言谢谢陆处长了, 不但把茶叶给了我们,还替容家连客户都找好了。” 陆爱素最希望的事, 就是一手搂着东洋人, 再把容重言也拉到自己这边, 如果仅用点儿茶叶就能做到, 那就再好不过了, “好说好说, 大家都是朋友, 自然要彼此关照, 有财一起发嘛。” 跟东洋人一起发财?艾阳真不知道该说陆爱素狂妄还是她蠢了,她真以为可以从东洋人那里占到便宜?也是,陆家要的只是眼前的利益,为了他们一姓的利益,牺牲再多,他们也不会在乎的。 只可惜,容重言是不会这么想的,介绍容重言跟东洋人认识? 说的好像之前大家生意场上没见过一样。 艾阳心里默默吐槽,缓步跟在陆爱素身后,往餐厅去。 …… 尹曼如就留在陆宅帮着英兰操办这次聚会了,等陆家的大夫帮她处理好伤口,她自觉没脸再出去了,便留在客房里生闷气,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从艾阳身上把这笔帐给找回来。 抬头见英兰拎了只食盒进来,眼眶却是通红的,讶然道,“怎么了?该不会是五哥输了吧?”在陆府,英兰俨然就是女管家,没人敢让她受委屈的。 尹曼如知道陆爱素在跟艾阳她们比枪法,本来她也有份参加的,只是没想到第一局就输给了艾阳,还被打伤了右手,没办法握枪,不然她都想豁出去了,直接一枪崩了艾阳这个贱人! 英兰点点头,听尹曼如问谁赢了,轻嘆一声,“还能是谁?当然是她了,那个女人跟人妖精一样,她不是米粮铺子家的女儿嘛,听说学枪也没多长时间,怎么枪法就那么好呢?” 尹曼如不管艾阳为什么枪法好,她听到的只有艾阳又赢了,这次还赢了陆爱素,“五哥呢?生气了没?她有没有说怎么处置那个女人?” 如果陆爱素火气上来,收拾了艾阳,那就再好不过了。 英兰摇摇头,轻嘆一声,“尹小姐,自从我跟了我们爷,就如同进了天堂一般,这一生都是爷的人,就算是拿命也还不了她的恩情了,我也不是善妒的人,爷看上谁了,我一定替爷把她照顾的好好儿的,可这位李小姐,我心里难受。” 尹曼如理解不了英兰对陆爱素的感情,也想不通两个女人在一起怎么过日子的,甚至还庆幸陆爱素只把她当妹妹,对她没有别的心思,现在英兰这么难过,尹曼如也想不明白她难过的点在哪里,陆爱素看上艾阳了,但艾阳不接招儿,英兰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就凭英兰的道行,如果艾阳跟了陆爱素,她才是没活路呢,但英兰张嘴闭嘴以陆爱素为天,只要她喜欢的,她就一定会让她开心,尹曼如反而不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唉,你也够委屈的,”
第261页 英兰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我再委屈,也不及我们爷委屈,其实爷也没有想把她怎么着,这里头不还隔着个容老闆嘛,”陆爱素可是一心要拉拢容重言的,所以他的女人,陆爱素是不会用强取豪夺那一套的。 她应该会水磨功夫慢慢来,瞒着容重言把艾阳勾到手里才会真正的放下。 如果艾阳一直刀枪不入,陆爱素只会更加上心,这才是英兰最担心的。 “我就想不明白了,容老闆那样的人,怎么看上她了,”英兰拿帕子沾了沾脸上的泪,她刚才跟艾阳呛起来,也是发现陆爱素突然对艾阳这种敢说敢做的女人挺有兴趣,才想着自己也表现的强势一些,免得有艾阳这样的比着,陆爱素再腻了她这样的。 结果她根本说不赢艾阳,还被她戳着伤疤一通的讽刺挖苦,很出了回丑,叫陆爱素大失面子,英兰自问是个与世无争的人,可这个艾阳,太碍眼了,留着她,对陆爱素跟自己,没有一点儿好处。 “我初来乍到,什么也不知道,你是沪市长大的,难道容重言之前就没有女朋友?他的年纪,按道理早该结婚了才对。” 尹曼如撇撇嘴,当这里是你们乡下啊,“现在不是民国了,年轻人都流行先恋爱再结婚,而且也不像以前一样,十八就忙着结婚了,不止是容老闆,就是郑家的叶家的几位公子,都没有结婚呢,不过那些男人身边女朋友换的快的很,容老闆么……” 尹曼如不想提当初她看上容重言的事,“也不知道抽什么疯呢,好几家都想把女儿嫁给他,他愣是谁也看不上。” “那你呢?”英兰说完忙跟尹曼如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想着容老闆那样的,必定是心气太高,尹小姐你可是沪市的第一名媛,不过你当初肯定是看不上他的,有尹指挥使在……” 尹曼如听见英兰提自己的父亲,鼻子一酸,看着缠着厚厚纱布的手,如果父亲在,她是绝不会受今天的羞辱的! 英兰把尹曼如的神情看在眼里,起身给她倒了杯温茶,“你一人儿哭了好久吧?看眼睛都肿了,我们爷把你当妹子,我托个大,跟你说句心里话,你可别嫌我多事。” 尹曼如接过茶杯,不管陆爱素又看上了谁,现在英兰是她的枕边人,“姐姐你只管说吧,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英兰欣慰的笑笑,“我是觉得,你不如趁着我们爷还在,赶紧找个可心的嫁了,不然我们爷要是走了,你可怎么办啊!我可是听我们爷说过一句,说你家里的几个哥哥,都是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的。” 她顿了顿,一脸担忧道,“我觉得你的事越拖,以后只怕越困难。” 英兰的话正说到尹曼如的痛处,她忍不住俯在桌上痛哭起来,这几个月因为父亲的死,她遭受的太多太多了,不然她也不会紧紧抓住陆爱素这根稻草了,“姐姐说的我都懂,可我爸爸不在了,哥哥们又都不争气,那些但凡叫得上姓名的人家,宁愿娶郑家的小姐,也不会愿意娶我的!” “呸,他们不愿意娶,咱们还不愿意嫁呢,你父亲可是尹指挥使,就算是他不在了,还有陆家呢,五爷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受委屈?我觉得你不但要嫁,还要嫁的好,嫁的风风光光的!” 尹曼如诧异的看着英兰,“这怎么可能?”她怎么比自己还不看清楚形势? 英兰不以为然的一笑,“你想想,你如果嫁给容重言,成了容家的少夫人,那个贱人会是什么表情?” 她拍拍尹曼如裹的跟粽子一样的伤手,“这个仇,你不想报?” 尹曼如报她的仇,而她也报今日在艾阳这里受到的侮辱,而且尹曼如做容家少夫人,可比艾阳合适的多了,她也是在帮自己爷。 尹曼如这点儿脑子还是有的,她也不藏着掖着了,“不可能,你不知道容重言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他能看得上我,我们八百年前就好上了。” 尹曼如嘴里说着好饭不怕晚,容重言是她的囊中之物,她要在玩够了之后,再做容家少夫人,但如果容重言当年肯像那些男人一样追求她,提前跟他风花雪月一场,尹曼如也是很乐意的。 可是容重言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她,就像是在社交场合遇到了,不论她怎么暗示,容重言连支舞都不会请她跳,仿佛她什么有什么毒素一样,只要离她近一些就会沾上。 以前尹曼如还可以自信的认为,就算是容重言不喜欢自己,有父亲在,他就得低着头把她娶回容公馆,可现在,她哪里来的这种底气,“不可能的,再说我也不能因为我的婚事,让五哥为难。” 英兰笑了笑,“有什么不可能的?如果你跟容重言有了什么呢?如果你有了容家的骨肉呢?这样,我们爷不就可以替你说话了?尹指挥使那些老部下,可还在松沪军呢!” 她往尹曼如跟前凑了凑,小声道,“五爷也希望你能成为容家的少夫人,陆大帅跟容老先生可是交情颇深,来时大帅还说了,希望我们爷跟容老闆好好相处呢!” 陆大帅是这个意思?那相比艾阳,自己当然是陆家更好的选择了,“姐姐你没骗我?” 英兰嗔了尹曼如一眼,“我骗你这个做什么?我也不是没有私心的,”
第262页 英兰也不瞒尹曼如,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向她倾盘托出,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与其百般砌词诱骗尹曼如,不如把实情尽数告诉尹曼如,“你嫁了容重言,容家跟陆家自然就在一条船上了,你不但嫁得好,还给五爷立了一功,而那个艾阳,她不是说不靠男人嘛,我倒想看看,没了容重言这个男人,她能有什么好下场!?也算是全了我们爷的心愿。” 容重言、陆爱素、陆大帅,尹曼如的脑子飞速的转着,她权衡着里头的得失,突然发现,就算是失败了,比现在自己的状态也差不到哪儿去了,但是成功了,就算是容重言不娶自己,有陆家在,他也得给自己个交代,她要的不多,只要身上贴上了“容”字,那她跟尹家就有了靠山了,凭容重言的为人,怎么也会拉拔他们一下的。 尹曼如抬头看着英兰,“可我根本见不着他。” 只要你肯,英兰抿嘴一笑,“你见不着,五爷见得着啊!” 她拍拍尹曼如,“你先赶紧把伤养好了,我跟五爷说一声,尽快帮你安排。” …… 艾阳觉得陆爱素真的是双标的可以,如果她真的完全把自己当个男人,那一个男人,请了各家女眷们过府听戏喝酒,不怎么像话吧? 真是一边要享受男人的权利,一边还要占着做女人的便利,在女人堆儿里浪的飞起,艾阳都要佩服她的脑迴路了。 艾阳也没藏着,把自己的心理活动悄悄跟续夫人说了,引得她咯咯直笑,“小艾,你这小脑瓜怎么长的,想什么都跟别人不一样,可我一琢磨吧,还真是有点儿道理。” “可能是我成长的环境跟大家不太一样吧,”艾阳看着已经恢復了初来时的温柔娴静,正低着头跟陆爱素说话的小幡夫人,“就看看咱们这儿的女人们,哪一个是简单的?可这些人精,一边做着不输于男人的事,一边还得低头承认,自己不如男人,一切功劳都是男人的,这不是很可笑吗?” 续夫人深有同感的点点头,“我那会儿一心要跟顾千山离婚,不知道多少人骂我傻呢,还说我就不是个女人,”她轻嘆一声,“连励行都怨我呢!” 顾励行那脑子跟心胸,也就能活在小说里了,艾阳撇撇嘴,提起顾励行,她就不会有好话,“顾老闆当初真应该跟着您了,兴许还能活的明白点,不过现在挺好,在您那儿养伤,顺便也养养脑子。” 续夫人知道艾阳对顾励行没好感,想想他办的那些事,艾阳是容重言的女人,能原谅他才怪了,“我也是这么想的,趁着他养伤,收收他的心,也把帮里的事稳一稳,这几年洪门声势太大了,不是好事。” 瞧这眼界,洪门还是得搁续夫人手里,艾阳心里嘀咕,她真的想找个机会再给顾励行一下,让他就这么一直在家里“养”着最好了。 续夫人不想再跟艾阳继续这个话题,她用下巴点了点跟小幡夫人不知道怎么的就凑到一起的何太太,“这也是个能耐人儿,又打什么主意呢?” 自打柏广立入主松沪军,这位何太太就如鱼归大海,真的是哪哪都有她。 艾阳却能将那边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何太太并没有要拉拢东洋人的意思,她现在的行为,与其说是天性使然,不如说是背后的压力太大了,“还不是为了熊以民?也辛苦她了。” “唉,女人呀!”续夫人听懂了艾阳话里的意思,看着左右逢源,逮谁跟谁聊的何太太,轻嘆一声。 …… 小幡夫人已经从刚才的打击里走出来了,她端了杯酒款款走到艾阳跟前,“李小姐,” 艾阳放下筷子,笑微微地看着小幡夫人,“夫人这是要跟我喝一杯?” 手里没枪,小幡夫人秀丽的脸庞上只剩下如水的温情,她赧然的点点头,“刚才李小姐的话真的是说出我的心声了,我是真的希望能跟李小姐交个朋友,”她看着艾阳面前的酒,“如果之前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李小姐海涵。” 冒犯?小幡夫人待人一直都是谦逊有礼的姿态,艾阳笑着站起身,端起酒杯跟小幡夫人碰了一下,“我也很佩服小幡夫人的枪法,能跟夫人做朋友,是我的荣幸。” 听见艾阳的话,小幡夫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吗?那如果我请李小姐到我家里做客,您一定不会拒绝的?” 艾阳点点头,“我们华国有句古话叫:多个朋友多条路,只要时间允许,我一定会过府拜访的。” 陆爱素陪着小幡夫人过来的,她一直能感觉到艾阳对她跟东洋人的疏离中甚至带着明显的不以为然,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给小幡夫人面子,“哈哈,太好了,我也觉得李小姐应该跟夫人能聊到一处,我刚才还跟小幡夫人说呢,明天柏司令从南边请来的飞行教官就要试飞了,听说重言要带你一起过去,我也准备请小幡夫人过去看看呢!” 松沪军试飞,你特么请东洋人过去围观? 艾阳真想把手里的酒杯摔到陆爱素脸上,你一个没走马上任的机要处长,请求过上级没?“陆处长消息真灵通,我也是好奇,这修机场呢,飞机到底长啥样啊,我也就在图片上见过,重言便要带我过去看一看,长长见识。”
第263页 她看着眼中同样满是兴奋之色的小幡夫人,“我听重言说,东洋的空军要比我们华国厉害的多,我瞧小幡夫人的枪法,可不像我这种野路子,您跟陆处长一样,军事学堂里出来的?那过去肯定能看出门道儿来!” 东洋人早就收到松沪军要试飞的消息了,对于柏广立从俄国请来的飞行教官,东洋人没有多少兴趣,对俄国的空军水平他们是有一定了解的。 东洋人更想知道的是柏广立这次的决心有多大,具体计划是什么,准备到哪一步了,还有那个从国外回来的彭建志,到底水平如何? 所以刚才小幡夫人趁着陆爱素高兴,把话头扯到了明天的试飞上头,并表示她对松沪军的这次试飞很有兴趣,草政雄太太则表示,东洋的建筑公司,也很愿意为沪市的机场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毕竟他们东洋已经建了几座机场了,在这方面很有经验,虽然主要工程已经由容氏来负责了,但他们东洋的建筑公司,也希望能帮友邦一点儿小忙。 东洋人插手松沪机场,如果他们办得到,早就成功了,还会找到自己这里来?陆爱素知道这件事她做不了主,干脆就含煳了过去,只说找个机会跟容重言聊一聊,看看有没有跟东洋商社的合作机会,至于小幡夫人说想看松沪军试飞,陆爱素随口就答应了。 虽然艾阳直接点出,小幡夫人是个“高手”,也没能让陆爱素改变想法,她根本不认为让小幡夫人看个试飞会有什么问题,就松沪军那几架成年上不了一回天,听说为了这次试飞,都检修了好几次的破飞机,有什么怕人看的? “这不是我一听说容老闆要带你去,就也请了小幡夫人过去凑个热闹,你们谈得来就更好了,到时候还有人跟你说说话,”陆爱素随手往嘴里扔了一枝烟,已经换了一身新衣裳的英兰连忙拿出火机打着了,送到陆爱素面前为她点菸。 艾阳心里很不高兴,什么叫正好说说话?当他们去开游园会吗?她微微一笑,盯着英兰举着的火机,“陆处长这支珐瑯火机真漂亮……” 艾阳的话没说完,英兰火机里的火苗突然往上一蹿,一下子就烧到了陆爱素垂下的头髮上,英兰吓的“呀”的一声,急忙把火机给扔了出去,好巧不巧,火机正落在不远处坐着的东洋太太团那边,就听几个女人跟炸了窝的鸡一样,一阵儿惊叫,桌椅杯盘翻了一地! 而陆爱素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嘴里的烟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额前的头髮跟眉毛都被燎去了不少,整个人怔怔的,“怎,怎么回事?” 续夫人差点儿没把杯里的水给浇过去,“可能是火机出问题了,快叫大夫来看看有没有伤着,唉,这西洋玩意儿还是不靠谱的很,怎么火苗唿的就飞出来了?” 艾阳从傻站着的英兰手里抓过她的手绢,递给陆爱素,“陆处长先擦下脸吧,我看并不严重,时候也不早了,不如这次咱们就先散了吧,” 她扫了一眼已经迅速躲出去几步远的小幡夫人,“小幡夫人没事吧?” 陆爱素接过帕子在脸上擦了一把,虽然她成天能男人自居,但却对相貌也是极看重的,现在她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燎头髮的味儿,再看看手帕上,也都是碎头髮渣子,饶是她再宠爱英兰,也已经怒了,“你怎么搞的,连个烟都不会点了?” 烫到她的脸,以后她怎么见人? 英兰才缓过神儿来,战战兢兢道,“爷,是我错了,我太不小心了,我现在就去叫大夫过来,” 她颤微微的伸出手,想帮陆爱素擦脸,却被她一把甩开了,“还不快去?” 续夫人看不得英兰那个奴才相儿,“陆处长还是先叫大夫看看吧,我们认得路,自己回去好了。” 陆爱素心里晦气,也没心情跟大家道别了,命令英兰替自己送大家出去,而她,则跟着急匆匆赶过来的大夫看脸去了。 第89章 大家才一出门, 何太太就忍不住了,咯咯笑道,“今天也是邪性的很,最忙的就是陆家的大夫了!” 先给尹曼如看手,后给陆爱素看脸, 这工钱给的不亏!“你说那火机也是哈,那火苗子, 怎么一下子就蹿老高呢?吓死我了!我家以民用的,从来都不会这样。” “哈哈, 也是啊, 把英兰小姐也吓的不轻, ”江力仁太太推了推她,这还在陆家门口呢,小心叫里头听见了,据她看,那个英兰小姐,可不是个心眼儿可不宽。 艾阳知道江力仁太太在担心什么, 在陆家大门合上之后, 她清晰的听见墙那边英兰低低的咒骂声。 也是, 英兰的出身决定了她的教养, 在人后,难免会用她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来抒发对她们, 尤其是她的不满。 所以么, 对于自己小小的“恶作剧”会给英兰带来的怒火, 艾阳也没有什么需要歉意的,“但愿陆处长没事,” 艾阳沖站在自己汽车旁边沖她致意的小幡夫人点了点头,“不然明天,可就没办法带小幡夫人看试飞了。” …… 艾阳送续夫人跟jordan夫人上了各自的车,沖正准备上自己的黄包车的何太太笑道,“何太太若是不忙,坐我的车回去吧?” 何太太眉毛一挑,笑道,“当然好啊,就是我们住的地方偏僻,路不好走,给李小姐添麻烦了。”
第264页 艾阳抿嘴一笑,她可是听另几位太太嘀咕过,熊以民新买了处别墅,熊家的别墅所在的地方,可一点儿都不偏僻。 看来熊家的新居,不适合被自己知道啊,这就有意思了。 …… 上了车艾阳就收了一惯和煦的微笑,沉着脸再不说话,何太太有些不安的偷看着艾阳的神情,艾阳特意把她叫上车,肯定是有话要说的,可这么黑着脸,又是要做什么? 何太太素来伶俐,熊以民没得势之前,她冷脸也没少看。 只当没看出来艾阳的脸色不好,没话找话的跟她聊天,不过聊了几句,何太太赫然发现,她刚才真不是在拍艾阳的马屁,而是她真就是那么厉害! 一鞭子抽到尹曼如手上,换成她,就算是心里已经不把尹曼如这只落架的凤凰当回事,她自问也狠不下心来拿起鞭子抽另一个女人。 敢对人下手,也是需要勇气的。真遇到这样的事,她也就是挨揍的份儿! 想起后来比枪法,何太太的心不由发沉,艾阳赢了小幡夫人跟陆爱素,她光顾着激动了,现在想想,是不是眼前这位成天笑眯眯的漂亮小姐,其实是位比陆爱素跟东洋人更厉害的角色? 那她叫自己上车,要做什么? “咳,李小姐,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何太太越想心里越虚,小心翼翼的看着艾阳的侧脸,“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有话你只管跟我直说。” 艾阳转头看着何太太,浅浅一笑,“咱们认识是有一阵子了,何太太是什么样的人,我大概也有所了解了,你帮熊处长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也很佩服,但是,” 艾阳认真的看着何太太,希望她能真的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能参与的,真出了事,熊处长也保不了你。” 不论是陆爱素,还是小幡夫人,都是动辄能要人命的,何太太在女人的交际圈儿里游走,也就够了,妄图从她们嘴里打听消息,实在是嫌活的太长了,“何太太,就算是再为你们那个家,首先不也得让自己好好活着不是?” 何太太紧紧攥着腕上的镯子,“李小姐,你什么意思?我没有,我……” 艾阳转过头,看着前头的马路,“我也是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儿上,提醒你一下,你说你没有,那就没有吧,我在沪市常听到一句说:黄浦江上没有盖儿……” 何太太的脸一下子白了,“我,我,” 艾阳倚在窗边没在理会何太太,该提醒的她提醒了,如果何太太再不收敛,那就只能怪她自己了。 …… 艾阳一下车,就看到容重言迎了出来,她笑着牵了容重言的手,“怎么,不放心我?”平时这个时间,他不是在工部局,就是在见柏广立。 容重言点点头,“是有点儿不放心,但陆爱素请的都是女客,我又不方便跟着,怎么样?” 汪夫人也在家里等着呢,她把艾阳拉到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没什么事吧?我叫吴妈给你准备着点心呢,在外头肯定吃不好,快来再补补。” 艾阳一吐舌头,“还是伯母最疼我了,陆家的厨子也挺不错的,就是后来出了点儿事,我没吃几口,唉,遗憾!” “你喜欢陆家的厨子啊,叫容重言去打听打听,咱们出双倍工钱请过来,”汪夫人手一挥,想吃还不简单? “不用了,我就是因为没吃好,才这么说,其实还是吴妈做的吃了胃里最舒服,”艾阳沖容重言眨眨眼,她想换回味回信河吃任嫂的饭菜也行,跟容重言出去下馆子也行,吴妈跟了汪夫人一辈子了,可不能伤了老人家的心。 容重言立马跟上,“就是,我是从小吃吴妈的饭长大了,换厨师我可不答应!” “你们两个呀,”见吴妈高高兴兴的摆好点心出去,汪夫人笑着摇头,“太乖了!” “伯母也觉得重言乖吧?我也这么觉得的,”艾阳把自己从“你们”里剔出去,她多大了,“乖”这个字已经不适合她了,“重言这么乖巧,都是伯母您教的好!” 容重言无奈的看着占自己便宜的艾阳,摇摇头决定不跟她计较,“快吃吧,我们可都等着你说今天的事呢!” “呃,这个,”艾阳几口把包子吃了,一拍巴掌,“今天可精彩了,我跟你们说……” 艾阳没急着讲自己跟尹曼如过招,跟小幡夫人比枪,而是先把陆爱素被烧了头髮跟眉毛的事说了,“哈哈,笑死我了,也不知道以后是陆爱素自己,还是英兰帮她画眉毛?” 她就是故意捣乱,借风势火烧陆爱素,她以前看到陆爱素有多惊艷,现在对她就有多讨厌。 汪夫人惊讶的捂着嘴,“没伤着脸吧?哎哟姑娘家伤了脸,可怎么办啊?” 艾阳摆摆手,“没什么大事,人家又不把自己当姑娘,脸上有疤,才威武呢!” 容重言关注的却是另一件事,“她真的要带小幡夫人去看试飞?” 艾阳点点头,又把小幡夫人的事跟大家说了,“最初续伯母跟我说的时候,我还没看出来呢,文文弱弱的女人,没想到一拿上枪,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可能是因为紧张了,也可能是运气差点儿,输给了我跟陆爱素。”
第265页 汪夫人觉得自己心脏都快受不了了,“你还跟人比枪了?还赢了?”当时艾阳要学的时候,她就应该拦着了。 艾阳得意的眨眨眼,“当然啦,我多聪明啊,只要是想学的,就没有学不好的。” 容重言欣慰的看着艾阳,把小馄饨往她跟前推了推,“你不但聪明,还很用功,” 他可是知道艾阳有多努力在练枪,子弹都是他让汪俊生送到信河庄子上去的,“不过能赢陆爱素,我还真没想到。” 这人怎么那么爱说大实话呢?艾阳白了容重言一眼,扔出早就想好的理由,“陆爱素就算真的是个男人,也成不了大事,根本是个二世祖,还是那种眼高手低,对自己没有清晰认知的,她也就是个会用枪,之前肯定跟她比试的人,都让着她呢,结果遇到我了,哼!” “至于小幡夫人,可能是因为太看重西湖的茶山了,那个草政雄太太又在一旁催,她晃神儿了,估计现在也在家生闷气呢!” 艾阳不等容重言再问,又把尹曼如的事也说了,有之前两件事铺垫,汪夫人对艾阳打伤了尹曼如,也就接受良好了,“嗐,那丫头也该受点教训,什么时候了,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情况呢,陆爱素再宠她,也不是尹指挥使,太傻了!” 艾阳肯定的点点头,“算了,这些人脑子里想什么咱们这种凡人是不会理解的,” 她把馄饨吃完,满足的舒了口气,“我看姓陆的憋着坏呢,以后咱们得小心点儿。” …… “还有话要跟我说?”容重言陪着艾阳回后楼休息,见她一副要跟自己长谈的样子,“我觉得你有心事。” 艾阳疲倦的卧在容重言怀里,“我在想陆爱素要做什么?” 不但陆爱素,艾阳直觉尹曼如也不会就这么消停下来,她如果是个能看清楚形势的女人,早就安生了,一鞭子是抽不醒她的。 她把自己对小幡夫人的观察仔细说了,“我怎么觉得陆爱素对松沪军并不上心,”在她的理解里,陆士珍派陆爱素过来,肯定是夺权来了,陆爱素又成天一副皇太女的姿态,“就像这次试飞,她怎么会答应带上小幡夫人?” 如果小幡夫人只是普通的什么也不懂的女人也就罢了,今天她已经用实力证明了,她是个受过东洋人训练的女间谍,陆爱素好歹也是上过军校的,不应该这点都看不出来。 “没准儿陆爱素想的是不破不立呢?”容重言揣测着陆爱素的心思,陆家人不像柏家跟容家,都是沪市人,沪市不但是他们的势力范围,更是他们的家乡,对于陆爱素来说,没了沪市还有杭城,还有金陵,而且丢了,也不代表抢不回来,毕竟东洋人人数有限,不可能真正的掌握沪市,而柏家则不然,柏家会以沪市为基础,蚕食陆士珍的势力,所以陆家宁愿沪市落在别人手里,也不会看着柏广立做大的。 “皖西那边传来消息,广彬又打了胜仗,陆家老大,已经快压不住他了,”容重言笑道,现在军阀林立,大家凭实力说话,父死子继那一套,根本不适用于如今华国的实情,可惜陆家还没明白过来呢,“陆家老大准备叫他回沪养伤呢!” 柏广彬要回来了?艾阳抬头看着容重言,“挺好的,之前不是还说当质子嘛?怎么,发现控制不了他?杀了吧,又不敢,怕柏广立彻底跟陆家决裂?现在把柏广彬送回来了,又赔上个陆爱素,这一反一正,不是亏了嘛?” “哈哈,还真是,”容重言笑着捏了捏艾阳的脸,“不过我觉得广彬的性子,宁愿在前头打仗,沪市周围太平静了,他会觉得不痛快的。” 想着自己了解的柏广彬,艾阳的手指不安分的在容重言身上画着圈儿,“这不是要办飞行学校,他正好过来嘛,跟着教官也学一学,柏司令要培养属于自己的利器,自然要把刀握在自己的手里。” 平时没见容重言怎么运动啊,身材还挺好,艾阳不满足于只简单的隔着衬衣画圈圈了,悄悄的一粒粒解着容重言的衬衣扣子,企图把手伸进去好好感受一下。 “他的去向得回来柏家人自己商量,”容重言被抚在自己胸上的手画的心猿意马,“小艾,咱们订婚好不好?” “好啊,”艾阳歪头想了想,直接把整只手从容重言的衬衣缝里塞进去,“是不是订婚了,你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了?” 容重言摁住艾阳作乱的手,到底是谁在对谁“为所欲为”啊!“咳,也不是,就是,”容重言白皙的脸上浮出一抹红云,“老是这样也不太好。” 他轻轻抚着艾阳的手,“其实我想每天都能看见你,就算是晚上也不用分开,但你不想结婚……” 艾阳环住容重言的腰,“结婚跟不结婚又有什么区别呢?起码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我爱你,就在一起,不爱了,就离开,” 容重言讶然的看着艾阳,“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他以为艾阳不愿意结婚,有她被迫嫁到梁家的原因,也有她年纪还小的原因,但没想到,她真的是这么想。 艾阳点点头,就听容重言又道,“不爱了是什么样的?如果我们以后有子女呢?也要像黄山路我母亲他们那样?”
第266页 “有子女?难道你也对续伯母跟顾千山离婚有意见?”艾阳没有直接回答容重言的问题,而是换了个角度,“你也认为她应该为了顾励行,留在顾家?” “那不一样,是顾千山对不起她,我绝不会那样对你的,”容重言郑重道。 艾阳同意容重言的看法,“那肯定,我也绝不会给人机会那么对我,而且我也相信你绝不会那么做,”她坐直身子看着容重言,“所以,结不结婚、什么时候结婚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关系呢?而且我还没有承担着容家少夫人这个责任的思想准备。” 成了容家的少夫人,固然她在沪市人的心目中地位会上升,但失去的自由更珍贵,从前世到现在,她好像一直没有都做好走入婚姻的准备。 艾阳的耳垂又细又白,薄薄的跟用玉片碾出来的一样,就是上面浅浅的耳洞也可爱如小小的花芯,容重言发现,艾阳不像汪夫人跟续夫人,就算是在家里,一些小件的首饰也是不离身的,尤其是玉器这些需要养的首饰。 但艾阳是只要不出门见人,身上顶多是一只手錶,别的一概全无,脸上好像也只擦一点雪花膏,法兰西的香水更是从来不用,就算是米粮铺子家的女儿,也不应该是这样的生活习惯,“当初教你武艺的姐姐,还教过你什么?你那些离经叛道的话,都是她跟你说的?” 艾阳摇摇头,“除了拳法,我顶多也是听她说了点世事艰难生存不易的话,可能是我天性如此吧,同样的书,同样的事,我的解读跟好多人都不一样,” 她把自己对陆爱素跟英兰的评价跟容重言讲了一遍,一耸肩,“我不是说自己标新立异,也可能是我没有系统的上过学堂,听先生们讲过课?” 这些千百年前的老思想,早在她生活的那个时代灰飞烟灭,仅留存在影像跟文字里了,大家看它们,猎奇的意味更多,没有人会相信什么男尊女卑的理论。 “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我可是认为你是被我的‘与众不同’吸引的啊,”艾阳见容重言沉吟不语,推了推他,“你后悔啦?终于看清楚我的真面目了?” 容重言则在想艾阳对陆爱素跟英兰的评价,能淡然的说着她们异于常人的关系,这一点容重言自己都做不到,而且她看人看事的角度也确实跟大家很不一样,更犀利甚至是刀刀入骨,“我没有后悔,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容重言轻嘆一声,把艾阳揽到怀里,“可咱们认识的时间越长,我就越会担心,你会不会后悔?” 艾阳天赋过人,不但体现在武力上,就是读书识字也比别人快的多,甚至连洋文,她跟jordan夫人交流的时候,容重言都不敢相信她真的只是跟着两个沪大的学生短短的学过几个月。 容重言还让人侧面去查了查,从两个女学生闲谈里,容重言得到的也是肯定的答覆,艾阳不但学英文快,她对数学物理这些西洋推崇提倡的学科也是一点就通。 容重言真的相信艾阳说的,她是那种“生而知之”的人了。 可这么优秀的女人,会一直留在他身边,爱着他吗?她真的只是因为没有准备好,所以才根本不考虑嫁给他的事?“我只是个商人,除了赚钱,什么也不会了,在国外念商科,也还没有读完……” “打住,你这是做什么?除了赚钱什么也不会?你气谁呢这是?沪市被称为容财神的就是一个好不好?” 容重言浅棕色的瞳仁看着她,艾阳只读到一往情深四个字,她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傻子,你有多好你根本不知道。” 容重言却不满足这样的回答,把头一偏,不让艾阳再吻到他,半年多的相处,容重言已经摸到了艾阳的命门,她最喜欢就是看自己委屈,狼狈,甚至听自己“抱怨”,“你不喜欢我的话,再好有什么用呢?你不喜欢我的话,你就会离开的,我知道。” 她不喜欢了,真的是会离开的,艾阳知道容重言想要的承诺是什么,但暂时的欺骗,不是容重言想要的,“可我现在爱你呀,为什么要想那么远的事呢?也可能,某一天……” 她像前世那样,连再见都来不及跟战友们说一声,就再也回不去了。 艾阳没再说话,扇动的羽睫如蝴蝶振翅,容重言看不到她眼中的真实情绪,但两人纷繁细碎的往事却一帧帧浮出容重言的脑海,最后定格在她落寞的侧颜上,他心里一阵烦乱,一把将艾阳紧紧搂在怀中,“你不想订婚就不订好了,我也只是随便说说,我以前就说过的,咱们之间,都随你的心意,是我失言了,以后再不会了,嗯?” 也不会装可怜来企图博她欢心。 艾阳被突然热情的甚至有些狂躁的容重言吓了一跳,她推了推他,“怎么了?我要喘不过气了,我又没有说什么?结婚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你提出来讨论,没错啊?” 她也可以直言拒绝嘛,大家本来就是商量嘛?“如果伯母跟你都希望订婚的话,也行,但我的意见是不要搞什么仪式,咱们登个报算了,行不行?” “可你不高兴了,”容重言担心的看着艾阳,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艾阳有那样的表情,就算是提起她曾经不幸的婚姻,提起卖了她的兄嫂,她都如提别人的事一样,“我让你不高兴了。”
第267页 在外人眼里,容重言少年老成,小小年纪已经将那些叔伯辈的同行压的抬不起头,如今又成了柏广立身边的财政大臣,他对人温和有礼,除了良好的教养之外,是因为那些人在他眼里,根本就不配他去生气,去计较,他在俯视他们,所以才格外的宽容大度。 但在艾阳跟前的容重言,戴惯了的面具就没有拿起来过,他被她吸引,被她折服,甚至会以她为傲,他把她的情绪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敞开心扉爱她的他含羞带怯,收起所有的利爪,只等着她一句话。 这样的容重言让艾阳毫无抵抗之力,看着他紧张的神情,艾阳轻嘆一声,她现在只想亲他,更想做别的事。 “我今天在陆爱素那儿翻到几本书,东洋的画册,”艾阳环住容重言的腰,漫不经心的去扯他的衬衫。 “东洋画册?”容重言不明白艾阳怎么又扯到陆爱素身上了,“什么画册?名画吗?” “名不名的我不知道,我悄悄看到的,”艾阳拉着容重言的领带,跟他一起倒在宽大的沙发上,又将他的领带抽出来扔到一边,“你想我高兴,就陪我试试画册上的事?” 见容重言脸瞬间红了,艾阳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把人压在沙发上,“我怎么觉得自己是个强抢民女的花花大少呢?美人,你要是害怕,就大声喊啊,反正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第90章 新的机场才动工, 松沪军的试飞点还是用之前的修的那两条破旧的跑道, 艾阳看着不远处简陋的跑道, 再看看停在一旁的三架飞机, 扯扯唇角, 她实在装不出: “哇!这就是飞机?好厉害啊!”的惊嘆模样。 容重言一手帮艾阳举着太阳伞, 一手牵着她, “怎么了?看见了便又不喜欢了?” 艾阳撅着嘴嗯了一声, “跟我想像的不一样,”她一指那三架飞机, “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啊?怎么看着那么旧, 松沪军买人家不要的?重言, 你给松沪军捐点儿钱啊!” 陆爱素在旁边“噗嗤”一笑,“李小姐真幽默, 这不是松沪军买人家不要的,不过却是松沪军多年前买的, 而且还真的是容家捐的。” 她很乐意在艾阳跟前卖弄她的博学, “那架是法制的双翼飞机, 是一架教练机, 这种机型发动机功率小, 最大时速96公里, ” 这么差的性能?艾阳都想像不出来时速96公里是个什么概念了,“我能不能过去看看?” 容重言点点头, “走吧, 试飞还得再等一阵儿, 我带你过去看看。” 小幡夫人已经对这次试飞没什么兴趣了,在她看来,柏广立这就是小孩子玩过家家,等他建成可以跟东洋空军媲美的空军力量,用华国人的话说,要到“猴年马月”了。 “我就不过去了,”小幡夫人沖容重言欠了欠身,“给你们添麻烦了。” 陆爱素把小幡夫人带过来,已经算是完成了自己的承诺,至于招待她,就由英兰接手好了,对她来说,容重言跟艾阳更有吸引力。 艾阳已经随着容重言走到那架教练机跟前了,她围着飞机转了一圈儿,“只能坐一个人?那怎么教学?” 学生在上头练,教官在下头喊?还是教官在上头飞,一边冲下头的学生喊? 艾阳又走到另两架飞机跟前,这一看也是教练机,就听陆爱素道,“这两架是英制的,100匹马力,时速152公里;这架是最新的,360匹马力,时速160公里,” 她耸耸肩,站在容重言身边看着不远处从吉普上下来的柏广立,“你觉得柏司令靠这三架教练机,就能建立起自己的飞行大队?” 她不屑的撇撇嘴,“人呀,还是不要坐井观天的好,不论是东北还是粤海,人家的飞行大队已经颇有规模了。” 容重言一笑,“就是因为别家的已经有了成规模的飞行大队,陆帅才更不能不着急,不然开战的时候,就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了,柏司令也是为大帅着想,总不能等到任人鱼肉那一天,才幡然悔悟吧?” 陆爱素瞟了一眼容重言,“重言兄说的对,我父亲也确实想建自己的空军,连飞机都跟东洋人订好了,教练也会从那边请,相信不久之后,重言兄就能看到陆家的空军了。” 在容重言眼里,这根本不是一家一姓之事,柏广立身后是柏家,但松沪军却不是柏家人的,而陆士珍跟陆爱素在做什么?他们看到的,只是眼皮子底下陆家人的利益,“是嘛?那真是太好了,容某试目以待。” 柏广立已经收到了陆爱素会来的消息,他并没有把这个当回事,他的空军还只是构想,跟德米两国订的飞机还在人家工厂里,陆爱素能看到的,也就是多年前留下的这几架教练机罢了。 在柏广立眼里,飞机远没有人才重要,假以时日,他不但要有自己的空军,华国也要有自己的飞机厂,华国人要造自己的飞机,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爱素来了,”柏广立打量了一下陆爱素,觉得她跟之前有点儿不一样,又看不出哪里有一样了,“这两天休息的还不错?” 熊以民已经从老婆那里听说了陆爱素被烧的事,所以观察的目标也很明确,看到她画的黑黑的眉毛,忍不住龇牙一笑,“陆处长是人逢喜事,自然心情不错了。”
第268页 “喜事,熊处长说的我可听不懂了,我哪里来的喜事?”陆爱素被熊以民的打量的十分不悦,冷着脸质问道。 熊以民哈哈一笑,“这升官还不是喜事?” 他明知道小幡夫人的身份,却只当不认识,故意噁心她们,“陆处长这艷福,啧,这是又得了位美人?还是东洋的?好,东洋女人最温柔听话,这还不是喜事连连?” 不等陆爱素解释,熊以民接着道,“我听内子回来说,陆处长还跟重言做成了一笔茶叶生意?这不又是一桩喜事吗?咱可先说好了,一会儿试飞完了谁也不许走,叫陆处长请客!” 这真是哪疼往哪儿戳啊,陆爱素怎么没看出来这三样,哪一样是喜事呢?“熊处长想喝酒就直说,千方百计找理由,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陆爱素一侧身,给柏广立介绍小幡夫人,“这位是小幡吉阁下的夫人,应我的邀请来参观咱们的试飞活动,” 她微微一笑,“小幡夫人可不是平常的内宅妇人,她之前在东洋的时候,念的是东洋陆军中野学校!也是一位女中豪杰!” 中野学校?柏广立眸光一闪,这可是东洋出名的谍报学校,“原来是这样,小幡夫人,失敬失敬!” 熊以民几个没听说过什么中野学校,但能叫司令色变的地方,怕不是简单的地方,“哎呀,原来是同行?那小幡夫人可得给我们指点指点了,不管怎么说,东洋军的战力我们还是极为佩服的。” 小幡夫人没想到陆爱素会把自己的底细给查出来了,还直接在柏广立跟前喊了出来,想到她因为败给艾阳所受到的惩罚,小幡夫人心里咬牙,面上却带着赧然的笑意,“柏司令、熊处长过奖了,我在中野没有毕业,就嫁给小幡君,一直在家中照顾父母子女,并没有为帝国服务,叫大家见笑了。” 小幡夫人的目光落在柏广立身后的几位军人身上,三个外国人不用问,就知道是柏广立请来的飞行教官,而那个并不高大的华国人,就是从法兰西回来的彭建志了。 小幡夫人已经大概猜到了彭建志的一些消息,他是法兰西飞行学校的优等生,还参加过法国人的战斗,之后请回东北,还直接被授予少将军衔,现在,他居然被柏广立请到沪市来了! 彭建志在东北的航空教练所当过飞行主任,不但自己的飞行经验丰富,教学经验也极为丰富,现在东北军中大多半飞行员,都出自他的门下,小幡夫人的目光沉了沉,这样的人留在东北还不够,居然跑到沪市来了。 柏广立身边有他的帮助,这飞行大队未必建不起来! 柏广立已经给大家介绍了彭建志,艾阳也听容重言说过彭建志的履歷,也知道柏广立为了能把他请过来,是下了大功夫的,也多亏了他的妻子是江南人,才算是悄悄把这一家子从东北给偷了回来! 彭建志到沪市已经有一阵子了,他愿意到松沪军。除了妻子是江南人士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不太喜欢东北军偏安一隅自得其乐的风格,任何一个从海外归来的华人,心中的梦想无不是华国统一,将列强彻底赶出国门! 缩在东北白山黑水里当老大,日子再舒服,都不是彭建志的理想。 彭建志不但是举家来沪,还带来了他的几个学生,虽然松沪军的飞行学校还没有正式挂牌,柏广立私下已经行动起来了,从军有选□□的士兵跟从沪市几所大学招到的学生学员一起,一共五十名,已经开始跟着彭建志学习基础知识,而他带来的学生,则担任起助教的责任。 今天的试飞,也是为飞行学校挂牌正式建校准备的,等大家在看台上坐定了,彭建志便领着自己的学生,登上了那三架早已准备就绪的飞机。 艾阳看着彭建志在驾驶舱坐稳后,起飞、滑跑,飞机离地爬升,说实在的,就算是知道他经验丰富,可看着跟想像完全不同的景象,艾阳还是有些失落,这样的装备,怎么去跟那些强国拼? 难道她要安慰自己,那些所谓的强国,在她眼里,也不会强到哪里去吗? 彭建志顺利着陆之后,第二架飞机开始试飞,艾阳看着飞机上年轻的飞行员驾机绕机场一圈儿,在准备着陆的时候飞机前轮直接触地,机身在跑道上弹跳了好几下,才算是平稳着陆,等人从驾驶舱出来,所有人高悬着的心才落了地,柏广立立马叫人过去问情况去了。 “小杜一时紧张,着陆时忘了最重要的带杆平飘动作,”容重言回到看台,在艾阳耳边道,“人没事,飞机也没有事。” 艾阳轻嘆一声,“没事就好,那么大个铁傢伙,还是在天上飞,可不是随便学学就能上天的,叫我看,大家都先别急,又不是立时就有仗打,一步步学扎实了,飞机值钱,人命更值钱,松沪军可不是富户。” 这试飞一个不好,机毁人亡也是常事。 跟东北粤海大帅努力发展空军不同,柏广立这是陆士珍麾下的集团军自己想搞个飞行大队出来,别的不说,光财力都是问题,“我听给我读书的两位同学讲,人家打仗都是轰炸机,战斗机,上头还有机枪跟□□,你们也要买那样的啊!” 容重言拍拍艾阳的手,“放心吧,我们要买,就买最新式的,而且还请了专家回来,咱们自己想办法研究自己的飞机,北平那边已经有教授领着学生在做实验了。”
第269页 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艾阳无可奈何的扁扁嘴,没再说话,她发现小幡夫人的注意力居然都在彭建志身上,被她注意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艾阳靠近容重言小声道,“这位彭教官,很厉害?” 容重言点点头,“司令为了请到他,下了大功夫的,他有在东北的经验,这一点另几位洋教官是比不了的,松沪军的空军要靠他了。” 艾阳看着已经走下看台,亲自去迎接彭建志的柏广立,“那就是个宝啊!” 容重言拉着艾阳站起身,“确实是个宝,我下去了,你在这儿等一会儿。” 艾阳看着容重言跟陆爱素快步走下台阶,举着伞走到小幡夫人跟前,“小幡夫人,依你之见,这次的试飞算是成功的么?” 小幡夫人笑容真诚,“当然成功了,我听小幡君说过,彭将军的操作水平在我们东洋也是第一流的,虽然他的学生在着陆的时候操作上有小小的瑕疵,后果并不严重,毕竟他们都才开始学,” 小幡夫人含笑道,“据我所知,在我们东洋的航空学校,想毕业最少也要两年时间的。”众人人皆知的东西,她也不必隐瞒什么,“柏司令请到了彭将军过来,看来成立属于松沪军的空军大队的决心是十分坚定的了,” 小幡夫人眸子里具是骄傲,“但我们大东洋帝国的空军无人能敌!”松沪军有个彭建志又能如何? 小幡夫人冷冷的看着站在柏广立身边的彭建志,他在东北已经给东北军培养了几十名飞行员,他们绝不会再让他给松沪军培养人才了,华国人的战力每增加一分,她的东洋同跨进华国的步伐就会艰难一分,“彭将军能从东北回来,怕也是费了不少心力的吧?东北那边能放人也是叫人吃惊,据我所知,郭大帅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对彭将军也是有知遇之恩的。” “据我所知”,艾阳心里轻嗤,整个华国就没有小幡夫人不知道的事,这还是口口声声在家相夫教子? 艾阳把目光投向广场,之前招的预备役都在站的笔直听柏广立训话,这些人应该是松沪军最优秀的人才了,希望他们不会辜负柏广立的期望,“良禽择木而栖,彭将军的选择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且他已经为郭大帅将东北军的飞行大队筹建起来了,比起守成,从无到有更有挑战性才对。” 从无到有,在一个地方从无到有还不够,还有再来一次?小幡夫人抿着嘴唇,“是啊,彭将军少年时期就能只身去法兰西,在别人都学医学、艺术、文学的时候,他选择了考入航空学院,确实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 艾阳勐然回头,看到的却是小幡夫人温婉的脸,但她却不会忽略自己的直觉,小幡夫人在说刚才那段话的时候,是有杀气的,她并不愿意,确切的说,东洋人并不愿意彭建志为柏广立所用,松沪军的空军学校还未成立,已经对东洋人构成威胁了! “小幡夫人知道的真多,我也是要来看试飞了,才听重言说起过这位彭将军,重言也只是告诉我,他是柏司令特意从东北请来的帮手,却没想到小幡夫人连他求学的经歷都一清二楚,”艾阳用余光盯着小幡夫人的脸色,“原本我看到这么三架飞机,心里是很失望的,现在你一说,我心里也有底了,怪不得柏司令千方百计把人从东北请回来呢,有了他来教导那些学员,相信等松沪军自己的飞机运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可以开着它们上天了。” 小幡夫人觉得艾阳有些太想当然了,不过也是,艾阳就算是有些城府跟头脑,但她所学所见有限,怎么可能知道空军对现代战争的意义?更不会懂得培养一个成熟的飞行员需要付出的代价,“或许吧,李小姐也不要太乐观了,毕竟这是飞机,并不是有人教,下头的那些学员就一定能学会的,人跟人,还是有差别的。” 在小幡夫人看来,华国人就是劣等民族,是不可能跟大东洋的武士们相提并论的,只要没有彭建志,他们就什么也不是。 艾阳当然不会放过小幡夫人眼神里的轻蔑,她脸色微沉,声音里也带上了冷意,“华国弱的从不是百姓,只要有个好头羊,还怕守不住自己的家吗,是不是啊,小幡夫人?” 小幡夫人心里不屑,好头羊?柏广立吗?华国那么多军阀,谁不觉得自己就是真命天子?“当然了,我也觉得贵国一定可以收回所有主权的,毕竟贵国有这么多百姓。” 小幡夫人态度看似诚恳,附和艾阳的时候也很积极,可是艾阳根本不会相信她,随手抛了个诱饵给她,“可惜好头羊却不好找,世道这么乱,这个督军那个大帅的,你方唱罢我登场,没个安生的时候。” 听到艾阳语气中的寥落,小幡夫人不露痕迹的往艾阳身边移了移脚步,东洋人不是没有拉拢过容重言,但他一副生意人的模样,只做生意,不谈其他,偏有占着地利人和,又有工部局华董的身份护着,生意场上东洋商社也占不了容家的便宜。 他们原以为容重言会明哲保身,安生当个商人赚他的钱就好,没想到转眼他就靠向了柏广立,成了“官商”。 容重言的做法彻底激怒了东洋人,他们已经决定给容氏一点颜色瞧瞧了,容重言在沪市有依仗,但容家的生意并不仅限于沪市,尤其是茶园跟桑园还有丝厂,小幡吉跟草政雄已经决定,要对容家在苏南的生意动手了。
第270页 没想到陆爱素这个时候到了沪市,陆家是东洋人在江南的代言人,大家一向合作愉快,陆爱素又摆出要拉拢容重言的架势,小幡吉跟上峰商量之后,觉得这也是一条路,他们准备一手大棒,一手胡萝蔔,把容重言逼到东洋人这边来! 遇到艾阳,小幡夫人又觉得找到了一条捷径,昨天她已经看清楚了,艾阳绝不是沪市那些夫人太太,满心就是自己的富贵享受,她是个野心满满的女人,小幡夫人不相信艾阳对容重言的去向没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没有想法,她又怎么会跟自己长篇大论的在这儿议论这些女人们根本不会喜欢的话题? “据我所知,松沪军的机场就是容先生一力主推的,可见他对柏司令还是很有信心的,”小幡夫人转头认真的看着艾阳,“我听闻柏司令对李小姐也极为推崇。” “我?你听说的?谁说的?”艾阳讶然的指着自己,“柏司令推崇我?为什么?因为会武艺枪法也不错?小幡夫人开什么玩笑,要是因为这个,那是柏司令没见到你。” 艾阳知道小幡夫人是不打算在她跟前掩饰了,就像她觉得已经看透了自己一样。 小幡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艾阳,“我是读过军校的,但自从嫁给了小幡君,我就只是他的妻子,而李小姐就不一样了,我听闻您跟容先生一直没有结婚,是因为您不愿意过早嫁给容先生的缘故,这我就不明白了,相信容先生是每个女人最好的夫婿人选,李小姐为什么不肯抓紧这个机会呢?” 在小幡夫人眼里,容重言对艾阳来说,不是机会而是机遇,就算是艾阳有更高的追求,容重言也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平台,她可以以容夫人的身份更加游刃有余的去实现自己的抱负,可是艾阳却不珍惜这样的机会,她不是个傻瓜,那只能说明,她想要更高的平台。 艾阳抚额,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得到容重言的垂青,是撞了大运了。而他们一直没有结婚,在大家眼里就会有很多种解读,艾阳也知道,这些解读里,绝不会有她单纯的就是觉得时机没到,不愿意现在就给自己自由生活套上枷锁,何况她想做的事还有许多,枕边有人,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但沪市女人的猜测里,绝没有小幡夫人这种这么大胆的,她的意思是什么?自己还要另择高枝?“夫人想多了,我只是觉得自己年纪还小,要看的要学的还有很多,而重言也尊重我的选择,其实是不是结婚真的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没想到连夫人都在为我们‘劳心’。” 小幡夫人根本不接受艾阳的解释,但她并没有揭穿艾阳,“其实我也常替容先生惋惜,凭他的能力,只拘泥于小小的沪市,实在是太屈才了,” 艾阳怎么会听不出来小幡夫人话里的意思,“夫人过奖了,重言就是个商人,有柏司令的提携,才做了沪商银行的行长,已经是战战兢兢了,偏还接了关税的事,重言现在,头髮都愁白了。” 第91章 关税? 小幡夫人没想到艾阳会突然提起这个, 因为其他几国态度暧昧,东洋人被视为不愿意将关税自主权归还华国的罪魁, 但东洋人却不愿意认这个罪名。 即便他们反对的态度也是最为坚决的。 在小幡吉他们看来, 提出关税自主,就是华国的一次试探,如果他们犹豫了,那么下一步, 华国人就会得寸进尺, 真的要求归还主权了, 到那个时候, 东洋的处境就被动, 倒不如将华国的无理要求狠狠的打回去,让他们记得疼,再不敢有此非分之想。 “李小姐觉得关税自主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小幡夫人挑眉道, “据我所知, 英米几国,已经有意将代收的关税还给华国了。” 艾阳嗤的一笑,“小幡夫人你相信吗?谁会把钱往外推?还是那么大一笔钱?这不是与虎谋皮吗?可这样的事,柏司令却把它交到了重言手里,这不是为难他吗?明眼人都看出来陆处长跟贵国的关系,她过来帮重言,重言还能做事么?” 艾阳神情里带了一丝忿然之色, “陆大帅都没有点头的事, 柏司令却一意孤行, 却不知上头张张嘴,下头跑断腿啊!” 没想到艾阳话说的这么直白,小幡夫人垂眸一笑,何止是跑断腿,从他们大东洋帝国手里抢肉吃,是会没命的,“李小姐倒是通透的很,你没有劝劝容先生?他原来只是个商人,那就继续安静的做自己的不好吗?” 广场里柏广立已经讲完话了,彭建志站出来开始跟学员们讲自己的规划,虽然离着几百米远,艾阳还是把他的声音听的清清楚楚的,艾阳静静的听了一会儿,她穿到这个世界,亲眼看着容重言是如何为柏广立奔走筹谋的,但容重言从来不像彭建志这样,把自己的理想说的这么热血,他给学员们讲的是国破家亡生灵涂炭的恨,讲的是他在国外受到的歧视,讲的是他为什么要回国,为什么一定要建立属于华国人自己的空军,讲松沪军的困难,讲列强的空军水平…… 艾阳一直等彭建志讲完,才转头向小幡夫人灿然一笑,“夫人说的对,每个人都安静做自己该做的事,天下很快就会太平的……” 小幡夫人惊讶的看着艾阳,没想到她这么识趣,她自然也要投桃报李,“李小姐需要我们为您做什么呢?或者说,您想要的是什么?”
第271页 艾阳又是一笑,容重言已经站在了彭建志刚才的位置上,他的话很短,只说容氏会保证松沪飞行学校的一切供济,只要有他在,有容氏在,飞行学校就会一直办下去,沪市的上空,一定要有自己的空军来保护。 艾阳没看小幡夫人,“我说过了啊,我想要天下太平,”她跟她的爱人才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做,安安静静的享受她想要的生活。 …… 小幡夫人没想到过来看个试飞,居然有这么大个惊喜,陆爱素一回来,她就提出告辞,陆爱素知道东洋人不可能对松沪这几架破飞机感兴趣,便叫英兰送小幡夫人回去,等她回头看找艾阳的时候,却发现她又跑到那几架教练机跟前,正跟从俄国来的教官说话呢。 陆爱素点了根烟,走到柏广立跟前,“司令对这次试飞还满意吗?” 柏广立点点头,“比我想像的要好,” 陆爱素哈哈一笑,“我倒觉得你不如把这几架飞机送到法租界的游乐场去,百姓们过去参观,还能收不少钱呢!” 柏广立冷冷的看着陆爱素,“陆处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爱素咬着菸捲儿,“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司令,您不觉得你这个飞行学校太寒酸了?别说是跟外国人比,就是跟粤海和东北军比,也跟小孩儿过家家一样,其实我父亲早就有意建空军了,你有这样的心思,应该向他报告,而不是自己在这儿恣意妄为,柏司令,您越权了!” “我只是在沪市办个飞行学校,给松沪军的飞行大队准备一支自己的未来力量,如果是越权,陆大帅早就来电申斥了,”柏广立没给陆爱素好脸色,“我知道陆处长是好意思提醒我,但我可以告诉你,不必了,我在做什么,我心里清楚的很。” 柏广立看着脸色渐冷的陆爱素,“而且,作为警备司令部的机要处长,你也越权了!” …… 艾阳已经在俄国教官的陪伴下登上了那架最新的教练机,这架还好,不像之前那架高德隆教练机,只能坐一个人进去,她指着飞机上的操作杆,跟英语还不如她流利的俄国教练请教着,如果不是怕吓坏了底下的人,她能立马给他们来个真正的试飞。 心念至此,艾阳探头沖飞机下头站着容重言大喊道,“重言,我能不能跟着教练飞一次试试?” 容重言无奈的叉着腰,“你赶紧下来!”他就知道,这些东西被艾阳看到,会是个什么结果,说不定回去的路上,她就会跟自己商量,要到这儿来当个女学员了! 俄国教练虽然听不懂容重言说什么,但他的姿势已经告诉他,这是绝不可能的事,他哈哈大笑着,打开舱门,“美丽的小姐,这里不适合你,你的达令已经在生气了。” 艾阳沖天翻了个白眼,蔚蓝天空广阔大地才是最适合她的地方啊,但这里是松沪军的飞行学校,她不能做出太惊世骇俗的事,“好吧,希望有机会能来跟您学习,其实开飞机要的是技术跟心态,跟性别没有任何关系,不是么?” …… 艾阳脚还没落地,就被容重言一把抱了下来,“你呀,一会儿看不到你,就跑到飞机上去了,太大胆了!” 艾阳嘻嘻一笑,“飞机到底厉不厉害,我得自己摸摸看看才行嘛,可惜我跟俄国教官交流成问题,不然我就好好跟他学一学,容重言,你让我过来当个学员呗?” 来了,这还没回家呢,“不行,”容重言看着广场上还没有散去的学员,“我不是说女人不能当飞行员,但这第一批学员全是男人,而且一旦成军,他们是最有可能上战场的人,你一个女人过来不方便,而且,也影响他们的训练。” 艾阳已经感觉到那些学员有意无意看过来的目光,点了点头,“好吧,但你要答应我,有机会就让我过来学一学,技多不压身嘛,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呢?” “哪天也用不上!”容重言根本不会也不愿意去想艾阳哪天上战场的可能,“你老实站着!” 彭建志走了过来,“怎么了重言?” 容重言无奈的瞪了艾阳一眼,“叫彭将军见笑了,我女友有些孩子气。” 艾阳不乐意了,直接走到彭建志跟前,“彭将军,我只是在问重言你的飞行学校招不招女学员,他就不高兴了,其实在我看来,许多事女人做的少,但并不代表她们就做不到,” 艾阳抬头看着身边的飞机,“给我时间,我也照样能把它开上天,如果让我加入你们,您会得到一位品学兼优的飞行员!” 彭建志点点头,“志气可嘉,我也相信你的话,但现在我们飞行学校还没有招女学员的计划,国外倒是有了,你如果……” 还国外?容重言立马道,“不必了,小艾也是心血来潮,一会儿就好了,彭将军不用给建议了。” …… 小幡吉请客的帖子很快就送到了容公馆,之前这些应酬,艾阳是根本不愿意去的,但这一次,她不等容重言开口,“我看我还是跟着吧,这上头都註明了请你‘携眷’参加了,我感觉小幡夫人还挺喜欢我的。”
第272页 容重言哼了一声,那次回来艾阳就把小幡夫人的态度跟容重言说了,对于东洋人的拉拢,容重言是敬谢不敏,但艾阳的话又不能不让他对东洋人重视起来,不论是关税,还是彭建志,甚至是松沪军的兵力,其实对东洋人来说,都是一种威胁,他们肯定是会坐不住的。 小幡吉的请帖一到容公馆,陆爱素的电话也到了,陆爱素对容重言跟艾阳极为热情,柏广立发话让陆爱素以后帮着容重言处理关税的事,她干脆就以此为理由,时不时的跑到工部局找容重言,而到了晚上,下贴子不是请艾阳听戏就是看电影,甚至还要请她一起去赌场玩玩,毕竟艾阳在赌场掷骰宝赢了顾励行,至今还被赌客们津津乐道。 艾阳知道陆爱素对她憋着坏呢,但容重言又是陆爱素要拉拢的对象,陆爱素用得到容重言,就不跟像以前一样对那些家世不能跟她抗衡的女人一样,直接动手硬抢,只能用怀柔手段,希望靠自己的“个人魅力”来迷惑艾阳。 艾阳对女人完全没有兴趣,陆爱素这一套在她眼里就跟跳樑小丑一般,但陆爱素初到沪市就出事,等于是往陆士珍手里送把柄呢,所以对陆爱素的“追求”,艾阳直接能白天太忙,晚上太累为由,给推的一干二净。 现在陆爱素打电话说要跟他们一起去赴小幡的宴会,艾阳直接替容重言答应了,等看到陆爱素车里盛装打扮的尹曼如的时候,艾阳讶然的看了英兰一眼,想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操作? 容重言听艾阳说过,尹曼如被她抽了一鞭子,因此目光便不自主的落在了她的手上,心道挨了抽还敢出来走动,这位尹小姐的心态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 尹曼如想到今天晚上英兰的安排,被容重言一看,脸不由就红了,她纵横情海多年,还是头一次用这种办法来对付男人,想想除了难堪,居然还有些刺激。 再想想今天晚上容重言就是自己的了,尹曼如忍不住翘起嘴角,“李小姐,好久不见。” 艾阳沖尹曼如点点头,“没想到尹小姐也在,你的伤好了?” 尹曼如大度的没有生气,把手抬了抬,“嗯,好的差不多了,说起来还要谢谢李小姐手下留情呢,我还以为我的手要废了呢!” “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先上车吧,有什么话到了再说,”容重言替艾阳拉开车门,“你不是成天说自己力气大吗?怎么鞭子都拿不动?”在容重言看来,尹曼如这个人从来早需要的就是被人好好抽一顿,艾阳这次手太轻了。 …… 小幡吉请客的地方是他们东洋人在沪市最大的商社会长龟田次郎的别墅,大概是在沪市挣足了钱,龟田的住宅一改平常东洋人的和式风格,完全採用了沪市最流行欧式风。 他请客的宴会厅穹顶极高,正中吊着意式的水晶灯,垂下来的料料水晶切割完美,折射出璀璨星光,而小幡吉几乎把沪市所有的名流都请到了,宴会厅里衣香鬓影,每个人的笑容都鲜艷明媚,到处都是打招唿寒暄之声。 小幡夫人看到艾阳,立马跟正在和别人说话的小幡吉示意,容重言这块骨头不好啃,但艾阳就不一定了,这女人跟女人之间更好说话,没准儿迂迴的路,反而能更快的到达目的地。 打过招唿,容重言跟陆爱素就被小幡吉带着到他们的圈子里说话去了,而jordan夫人则立马把艾阳拉到她的身边,“阳,你不知道,我把我看到的奇蹟跟我的朋友们讲了,她们都不相信呢,” 今天各国的领事夫人都来了,她们最想见的,就是这位会功夫的神枪手! 艾阳看了一眼落了单了英兰跟尹曼如,直接跟着jordan夫人走了,直觉告诉她,今天这两个人心里都藏着事呢,但什么事她就不知道了,倒不如离她们“远”一点儿,没准儿还是发现什么端倪。 王少萍她们也到了,但她们自成一国,看到尹曼如只当没看到,王少萍甚至还拦住了想过去找事帮她出气的叶兰安,“不用了,跟她一般见识,丢人的还是咱们。” 叶兰安恨恨的往尹曼如方向瞪了一眼,“真是没脸没皮,以为攀上了陆家人,就可以抬头挺胸了?” 王少安派过去的人已经搭上了尹家两兄弟,这阵子他们正在股市上炒棉纱炒橡胶赚的不亦乐乎呢,“多行不义必自毙,我都不生气了,你何必再理她?” 陆爱素再宠她又能如何,尹家没钱的时候,陆爱素还会给他们填窟窿? 郑嘉惠已经从王少萍的话里砸出味来,当然,她现在也是巴不得离尹曼如远远的,自然不会去提醒她,“少萍你真是大度,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不跟她计较,不过也是,现在跟她计较,只会跌了自己的面子,” 她看了一眼被外国领事夫人们团团围住的艾阳,“这位李小姐真不是一般人,我听说她的外文说的也极好,还跟jordan夫人成了好朋友,有时候想想,也是感慨的很,尹曼如那样的出身还念过大学,可现在跟李小姐怎么比?当初她可是把自己当成容少夫人的。” 王少安跟容重言关系很好,两人现在又一同为柏广立做事,王少萍轻咳一声,摇摇手里的扇子,“嘉惠还是别乱议论了,李小姐天姿聪慧,不是咱们这些无所事事的人能比的,至于尹小姐以后更别提了,就算是尹指挥使在,她那也只是妄想,容老闆岂是别人可以随意左右的?”
第273页 郑嘉惠脸色一僵,强笑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看到尹曼如跟那个什么英兰混在一起,心里感慨罢了,忍不住警醒自己,万不能想她那样。” 叶兰安被郑嘉惠说的也不免有些伤感,这宴会厅里汇聚了沪市各界名流,就算是那边文化界的那些留洋学者们,都没办法夺去容重言的光彩,何况他也是在海外读了商科的,可这样的人,偏偏不长眼,一个圈子里的小姐他不选,非要看中一个二婚的,再聪明再能干又如何?一个二婚再嫁女,呸! 尹曼如咬着牙在周围不友好的目光中熬着,英兰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忍常人不能忍之事,才能做成大事,一会儿事情发作了,这些人会用什么目光看你?那时候比现在只会更难熬,但你再想想,如果你成了容少夫人,他们又会怎么看你?” 英兰眯着眼看着跟jordan夫人并肩而立的艾阳,“熬过了最艰难最惨痛的时刻,那地方站的就是你了!” 如果她没有在前夫家里熬过那些悽惨的日月,又怎么会遇到陆爱素,成了这群名流中的一员? 尹曼如深吸一口气,“我知道的,我不怕,但你们选这种地方……” 英兰说要选一个人多的地方,但小幡吉的宴会,人也太多了,等一会儿事情被揭出来,她成什么了?容家真的会要一个声名狼藉的儿媳? “人越多越好啊,你不知道,为了促成这次宴会,五爷可是下了大功夫的,她还说服了龟田的远东商社,要帮着容重言订购最新式造船设备,这可是容氏造船厂最急需的,若不是五爷开口,再多钱东洋人也是不卖的!” 英兰抿嘴一笑,陆爱素对她们的安排是乐见的,她之前也一直对外表现出对容重言的各种看重跟友好,还帮他谈成了一笔大生意,今天容重言在小幡吉的宴会出这样的事,除了容重言自己喝多了之外,另一个不检点有心勾引的锅也是尹曼如来背,陆爱素可以完全的置身事外,继续跟容重言保持良好的关系。 至于艾阳么,英兰忍不住又往她站的方向望去,她不是自诩能干,比男人还强么,她就叫她看看,没了男人的支持,她能强到哪儿去? 等落到陆爱素手里,她会叫艾阳好好学学伺候人的规矩! 艾阳现在才算是弄明白了英兰跟尹曼如要干什么。 这个认知让她差点没扔了手里的酒杯,这种梗她在小说里可没少看,但那是古言小说,比她穿的这本,还得再早个几百年,现在是民国了好不好,男女滚个床单,一定会结婚吗? 尤其还是尹曼如这种身心一向自由的?这规矩还是真箇可爱的东西,不想要了,扔到脑后咱们来讲自由民主人权,用得着的时候,又会被搬出来,顶礼膜拜,告诉你这就是华国的文明所在? 而且这样的场合,小幡吉做为主人的宴会,他真的乐意自己精心准备的宴会上出这样的桃色丑闻? 小幡夫人知道吗?据艾阳分析,小幡夫人对她的友谊那可是出自真心,她还想借着自己对容重言的影响力,把容重言拉到东洋人的船上,毕竟东洋太小了,想真正掌握这么大的华国,还得利用华国人,而容重言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了。 jordan夫人见艾阳低头看着杯里的酒出神,扶了扶她的肩膀,“阳,是不是我让你累着了?” 那天从陆家回来,jordan夫人立马把自己在陆家看到的一切跟丈夫还有所有有沪市的朋友们讲了,说完之后,她还是纾解不了心里的激动跟震撼,又连着写 了几封信,把自己的亲眼所见告诉米国的亲人,华国真的是个神奇的国度。 艾阳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小幡领事突然对我们释放善意的目的,”她耸耸肩,“夫人也是知道的,东洋人在华国,想的只有掠夺,恨不得华国永远是贫穷落后的,” 当然米国也不遑多让,但艾阳还是做出米国人才是真正的好朋友的模样,“可这次他们居然肯把造船的设备卖给重言,我反而有些不安。” 这事儿jordan夫人也听丈夫说过,她一挑眉,“其实若论起工业技术,东洋人是无法跟我们米国人相比的,容先生为什么不选择米国在华的公司呢?” 因为你们也不乐意卖啊!艾阳“激动”的握住jordan夫人的手腕,“夫人,您愿意帮助我们吗?” 现在欧洲形势日渐紧张,英吉利已经逐渐失去海上霸主的地位,他们更希望米国把自己的海军力量用在欧洲方面,对东洋人在远东的态度,则一直採取中间路线,英米对华的援助是极为有限的,但他们又不愿意看到东洋人在华国坐大,如果华国有力量拖住东洋人,对英米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jordan夫人含笑点头,“放心吧,我回去就帮你们联繫,”她耸耸肩,“我的家族就是做贸易的,相信可以帮助到你们。” “太感谢您了,”艾阳喜出望外的给了jordan夫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夫人您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重言!” 不管米国方面出于什么目的,对于容重言跟艾阳来说,能拿到更多更先进的机器设备,都是最好的消息,这样的设备跟技术,再多华国也能吞下。 英兰看着艾阳跟一阵儿风一样走了,推了推神情凝重的尹曼如,“你先去准备着,后头的事不用管了!”
第274页 尹曼如也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说不紧张是假的,她四下看了看,正碰上王少萍看过来的目光,下意识的把身子往英兰身后缩了缩,“你说那些人会不会看出来了?” 箭在弦上上,就算是看出来了,也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东洋人做事精细,为了买通进来到龟田府上做事的人,英兰可是花了大价钱的,绝不能在最后一刻出了意外,“放心吧,这事是五爷点头的,还错得了?” 第92章 艾阳找到容重言, 除了把jordan夫人的意思告诉他之外,就是告诉他, 要留意这里的人, 确切的说,龟田府上送到他手边的东西,从现在开始,任何一样都不要沾唇。 “为什么?有人要下毒?”容重言把艾阳带到一个人少的地方, 小声问道。 艾阳摇摇头, “我在车上就觉得尹曼如的神情不对, 就存了心了, 我耳朵不是好嘛, 就听到一耳朵,反正她们的意思好像是要针对你的,” 艾阳凑近容重言, 笑着打趣, “可能是觉得你是我的靠山,你出了事,最倒霉的就是我了,人家也是知道蛇要打七寸的。” 这个时候还开玩笑,容重言紧抿双唇,那两个女人想害艾阳? 容重言面色冷肃,转身儿要找人去找英兰, 却艾阳一把摁住了, “你干什么?无凭无据的, 人家完全可以哭天抹泪儿的说你一个男人,跟两个弱女子过不去,还可以说,她们只是无意间惹了我不高兴,你就亲自过来帮我报仇,到时候你怎么办?让全沪市的人看笑话?” “你抓了人,她们认了,然后当众给我道歉了,到时候你除了原谅她,还能怎么办?回头再找她们算帐?那多不过瘾?”艾阳冷笑一声,咬牙道。 容重言没想那么多,他只是想要第一时间把这两个人给看住了,将来交给陆爱素,至于报復,尹家破产也就在这几天了,到那个时候,尹曼如也就等于是解决了。 但听艾阳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好像这样太便宜尹曼如了,没有证据,事情也没有发生,那就算是把人交给陆爱素,英兰会得到什么样的处罚?两个女人敢在这种场合搞事,这里头未必就没有陆爱素的授意。 “那你准备怎么办?”容重言拧眉看着艾阳,叫她一说,他亲自出马,好像只会坏事儿。 艾阳沖容重言一笑,“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样吧,我先去踩踩点儿,看看是什么情况,你呢,该干嘛干嘛,总不至于有人在这种地方掏枪,我一会儿给你暗号,你听着我的就行了!” 她没办法跟容重言说,她其实啥也没想好呢,但大方针是有的,把英兰算计容重言的,全给扣她的脸上! 容重言迟疑了一下,“你的枪呢?”她再有功夫,也没有火器保险。 艾阳差点儿没笑出来,“你要干什么?在包里呢。” “你带好了去,别怕,真有危险的时候,别管是谁,只有一个宗旨,不能伤着自己,”容重言一脸凝重,他四下看了看,后悔没把汪俊生或者续贵生给带来。 “行啦,我你还不放心,要是东洋人要对付你,你还得上点儿心,英兰那两个,我的手下败将,真不行,我直接找到人一顿暴打,将来你出来道个歉,扔给她们一百块钱就行了,”艾阳沖容重言摆摆手,“快去吧,我怎么觉得你跟东洋人走近了,米英那边就有点儿急了?” …… 艾阳循着英兰跟尹曼如的说话声找到两人呆的地方,就听英兰道,“这间房是我提前跟小幡夫人打过招唿的,你就呆在这儿,一会儿我把容重言给你送过来。” 尹曼如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艾阳看着英兰从屋里出来,转身去到楼后,跟一个梳着小分头儿的侍者碰了面,等听完英兰的交代,艾阳发现跟她预计的差不多,无外乎是给容重言下药,然后弄到尹曼如房间里,然后生米做成熟饭,凭着大家的口舌压力,尹曼如顺利上位,成了财神的女人。 艾阳鼻子差点儿没给气歪了,尹曼如光顾着肖想容家少夫人的位置呢,就没想过,在这样盛大的场合,做为沪市银行行长,工部局华董的容重言,跟一个女人滚到了一起,还被人撞破了,这将是他一生的耻辱,甚至会毁了他今日的地位? 艾阳看着英兰吩咐完了之后,抚了抚耳上的坠子微笑走了,她悄悄的缀在那个小分头儿后头,就等着他行动了。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何况下命令的还是陆家的人,给的又是那么大一笔钱,小分头儿已经想好了,今天的事情一过,他就立马带着钱逃出沪市,到别的地方逍遥一辈子! 等他把加了料的酒摆好了,躲在角落里等着英兰的暗号,突然一阵儿风颳过来,不知道什么东西就被吹到了眼睛里,他忙一手举着托盘,转头去揉眼睛,等舒服了,却没发现面前的酒杯已经被换过了。 陆爱素扯着容重言跟几个东洋商社的人大谈沪市的商业格局,间或跟大家讲着当初容老先生对陆士珍的帮助,恨不得告诉身边的东洋人,容重言跟她的亲哥哥没什么区别,就是远在杭城的陆士珍,也时常在家里赞许容重言青出于蓝。 容重言也不揭破,顺势跟东洋几家商社的会长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儿,等他看到英兰进来,立马提高了警惕,等再看到艾阳对他扬起笑脸,他就知道:来了!
第275页 艾陆爱素收到英兰的信号,笑着把杯里的酒一口干了,“今天的酒不错,也是你们东洋出的?” 龟田次郎得意的点点头,“这是我们在胶东的酒厂自己产的红酒,我们的专家研究发现,那里十分适宜种植葡萄,所以我们远东商社在那里建造了上千亩的葡萄园,相信不久之后,不但是华国,就是咱们大东洋,也能喝上自己的葡萄酒了!” 容重言不悦的皱着眉头,在华国的地方用华国劳工种葡萄酿酒,然后还号称是东洋的酒,就听陆爱素哈哈大笑,“怪不得龟田先生的远东商社会成为东洋最大最赚钱的商社,您的眼力跟头脑,无人可及!” 她看了一眼沖他们走过来的侍者,“你过来,” 侍者忙快步过来,沖陆爱素欠身而立,英兰跟他说好的酒摆放的位置跟送酒的顺序,他看着陆爱素拿起那杯没有加料的酒,又把空杯子放上去,才再次欠身,走到了容重言身边。 容重言一直留心着陆爱素的动作,见她端了杯酒,而送酒的侍者此刻又坚定的走到了自己的身边,便把自己手里根本没有动过的酒杯放了过去,顺手拿起离自己最近的那杯酒,他们想玩,自己就陪着好了。 刚才那杯没加料,容重言一直没碰陆爱素也不勉强,这次却不同了,她笑着看龟田他们也从侍者那里换了酒,沖容重言道,“重言兄是怎么回事?不想尝尝远东商社出的新酒么?我跟你说,真的不比法兰西过来的差多少,不信你试试?” 说着她悠然的呷了一口,一旁的东洋人自然大力鼓吹他们的红酒,个个沖龟田竖起大拇指,仿佛远东商社的红酒很快就能挤占法兰西葡萄酒的地位一样。 艾阳见陆爱素已经开始喝了,快步走了过来,“陆处长的鑑赏力还能有错,我虽然不懂,刚才喝了一杯,也觉得很好喝呢,”她推了推容重言,“你快尝尝。” 艾阳歉意的沖陆爱素笑笑,“今天重言不太舒服,来时伯母还特意交代了,让他别喝酒呢!” 陆爱素哈哈一笑,又呷了口杯里的酒,“放心吧,龟田先生准备的很齐全,连休息的地方都有的。” 艾阳“感激”地看着陆爱素,“那我可谢谢您了!” 为了表达自己的“谢意”,艾阳招手叫过侍者,也拿了一杯酒过来,“陆处长,我是个粗人,不会品酒什么的,这样吧,咱们按咱们华国的规矩,我敬您一杯,这些日子陆处长对我跟重言的关照我们都记在心里呢,” 说着她一口把杯里的红酒给喝完了,杯口朝下,笑微微的看着陆爱素,“陆处长,您随意。” 美人的目光里是满满的挑衅,陆爱素已经有些晕了,她哈哈一笑,端起杯子也把里头的酒一口给喝完了,“李小姐都干了,我怎么也得陪着!” …… 容重言陪着艾阳刚一离地儿,就忍不住了,“我看她怎么没事呢?是不是酒里本来就没放什么?”这种场合,只要脑子稍微清醒一点儿,都不敢乱来的。 艾阳抿嘴一笑,“你以为那酒里加的是什么?砒/霜?傻了吧你?你这种人见人爱的帅哥,谁捨得下毒啊!” 容重言不明白了,“那是什么?迷药?绑架?” 艾阳远远的瞄着陆爱素,见她人走到一旁开始扯领带了,知道这药效是发作了,“诶,效果真快啊,”她拍了拍容重言,“你就站着看戏就好,我过去看看。” “不行,我还是我过去吧,你离她远点,”容重言还没搞清楚陆爱素到底怎么了,“那是什么药?” 艾阳瞪了容重言一眼,这傢伙一看就是没看过话本子的,“催/情助兴的,尹曼如在房间里等着呢,怎么,你准备过去?” 容重言一把拉住艾阳,“那你也不许去。” “我不过去,难道叫陆爱素在这儿脱衣裳吗?尹曼如不是喜欢攀附嘛,我给她找个好人家,成人之美,”艾阳笑着捏捏容重言的手,“英兰那边还盯着你呢,你赶紧闪一边儿去,最好把英兰给引走了,我才好发挥不是?” …… 艾阳并没有傻的直接去扶陆爱素,而是走到正跟领事夫人们说话的小幡夫人跟前,小声道,“小幡夫人,我看陆处长似乎不大好,您有没有什么安排?要不给她请个大夫悄悄过来看看?我没有找到英兰小姐。” 小幡夫人之前就听英兰说了,今天陆爱素身体不舒服,酒多了怕顶不下来,“我知道了,我这就叫人扶她过去休息,” 说着便去安排人去了。 艾阳当然也不会袖手旁观,见小幡夫人叫过两个女侍者过来,赶紧也在旁边搭了把手,“夫人,要把陆处长送到哪里?” 小幡夫人见艾阳这么关心陆爱素,对拉拢艾阳的把握又大了几分,“就在二楼,我带你去。” 艾阳连忙摇头,“今天你是主人,还是我带着她们扶陆处长过去吧,如果您看见英兰小姐,叫她上去就行了。” 小幡夫人点点头,这两位女侍者都是龟田府上的人,她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那麻烦李小姐了。” ……
第276页 三人扶着陆爱素到了二楼房间门口,艾阳直接把门给拧开了,“赶紧的,把陆处长扶进来!” 陆爱素刚才头都拱人家女侍者脖子里去了,也是东洋女人忍耐力强,硬是一声没吭,艾阳可不打算让这两个女侍者给看出端倪来,再告诉了小幡夫人,今天的戏就白唱了。 尹曼如没想到艾阳会扶着陆爱素进来,“你们,你们怎么……” 艾阳沖尹曼如招招手,“你怎么在这儿呢?快,快把陆处长扶到床上去,她不舒服呢,身子滚烫,我看是发烧了,你先守着她,我去叫大夫去。” 说完带着两个女侍者就离开了。 就这么走了,把尹曼如跟陆爱素留在屋里?艾阳可不打算这么便宜她们,毕竟陆爱素名声在外,就算是大家一起来“撞见”了,沪上也不过多了一桩风流事,其他的不会有一点儿改变。 艾阳等两个侍者走了,一闪身儿躲了起来,瞧到了个看着眼生的,直接出来把人拍翻了,换了她的衣裳,顺着墙根儿熘达着找到了容重言。 容重言也发现英兰这是盯上他了,他也不急,慢悠悠的走到楼梯转角处,那儿摆了一排沙发,是给客人临时休息的,他装做不胜酒力的样子,一手抚额,歪在沙发一角,眼睛的余光透过指缝盯着英兰,如果她敢靠近自己,他就直接把人给打晕算了。 英兰并没有直接靠前,她对容重言的反应有些奇怪,这种药陆爱素也给人用过的,药效发作的时候可不是容重言这种反应,但她又不太敢往容重言跟前儿去,毕竟她是陆爱素的女人,容重言万一对她做点儿什么,被人看到了,她这辈子可就毁了。 英兰正准备去找之前买通的小分头儿过来替自己去看看容重言怎么样了,只觉脑后一疼,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艾阳见容重言要过去,立马沖他摆了摆手,她架住英兰的胳膊,“这位小姐,您是不是醉了,我扶您上去休息。” …… 尹曼如的衣裳已经被陆爱素撕的七零八落了,她想跑出去,可又不敢,她这样跑出来的话,不但自己丢脸丢到全沪市了,陆爱素清醒了也不会饶过她的,“五哥,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尹曼如这会儿已经想明白了,陆爱素这是被人下了药了,她一边躲闪着陆爱素的追逐,一边哆嗦着手给陆爱素倒水,“你喝点儿水,喝点水就会好了,我帮你叫大夫,我去叫大夫。” 尹曼如盯着桌上的电话,脑子里乱闹闹的,不知道她该打给谁去。 陆爱素急躁的晃着手里的皮带,两眼通红的瞪着尹曼如,“你给我过来!”她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不听话的女人,“再不过来,看爷怎么收拾你!” 尹曼如也不敢给陆爱素餵水了,躲在衣架后头,“五哥,我是曼如,我去,我去叫英兰过来好不好?” 她四下看了看,趁陆爱素不注意冲进浴室,抓了条浴袍套在身上,“我去叫人,” 没等她跑到门口,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了,尹曼如惊喜就往外沖,“救命啊,啊!” 尹曼如人才到门口,就被一个人影给扑到了,之后啪的一声,门又给关上了,她一把把身上的人给推开,才看清楚是英兰,但她太害怕了,也顾不得去想英兰是怎么回事,扑到门上就去拧门锁,结果还像刚才一样,纹丝不动! “我劝你还是消消停停的在里头陪着五爷吧,”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外头道,“闹大了,陆五爷不要脸,尹小姐就得跳黄浦江了,你说是不是?” 尹曼如惊恐的倚在门上,“求求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可门外再无声息,而陆爱素已经拎着皮带走了过来,尹曼如顾不得跟外头的人求情,“呀”的喊叫着就往一边闪,万幸现在英兰来了,陆爱素再不会来缠着她了! …… “三缺一可不行,”艾阳龇牙一笑,猫身儿闪了下楼,下一位她刚才就看好了,得想办法弄过来才行! …… 等小幡夫人带着大家撞开房门的时候,所有人都被里头的景象惊呆了,容重言有心理准备,加上反应快,伸手捂住艾阳的眼睛把她往后拉,“走吧,咱们下去。” “大家都在呢,咱们走了,不是做贼心虚?”下去干什么?她把这四位攒到一起容易嘛?当然,陆爱素的表现真的太让人惊喜了! “尹曼如呢?” 艾阳一眼扫过去,赤身露体兀自拎着皮带,骑在小幡吉身上一下下抽他的陆爱素,还有已经被剥成精光,身上还带着条条鞭痕的小幡吉,而英兰居然还在后面按着小幡吉的腿! 就是没有尹曼如! 小幡夫人差点没背过气去,她还在叫人满世界找英兰呢,倒没注意丈夫去哪儿了,后来有人跑来告诉她,二楼有人喊救命,她才急匆匆的上来了,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来人,关门!” 小幡吉看到妻子来了,挣扎着要从陆爱素身下爬出来,嘴里叽里哌啦的说着母语,让小幡夫人救他! 龟田家的宴会厅很大,但奇怪的是,跟小幡夫人说有人在二楼喊救命,声音还极像小幡吉的话,大家都听见了。
第277页 是热闹自然人人都爱看,小幡夫人让人撞开门的时候,泰半宾客都结伴跟了过来。 现在这门外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了,该看见的都看见了,尤其是过来的各家小姐,尖叫声此起彼伏,艾阳听着,惊吓的成分远没有兴奋来的多。 龟田次郎的太太是陪着小幡夫人过来的,她是上了年纪的人了,看到这样的情景,两腿软的站都站不住,“夫,夫人,”门口都是人,这门她关不上啊! 小幡夫人见命令无人执行,再看陆爱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依然在凌虐小幡吉,她就知道陆爱素怕是中了什么药了,心一横走过去,一拳砸在陆爱素的头上。 陆爱素正在亢奋中,看到小幡夫人向她走来的时候,她心里想的是怎么把这个女人层层叠叠的衣裳给扒下来,没防备被一拳打在头上,直接两眼一翻,从小幡吉身上栽了下去! 小幡吉这才如释重负,也顾不得羞耻了,连滚带爬的扑到小幡夫人身上,“快,把她抓起来,杀了她!” 他一直躲到一旁的英兰,“还有她!” 今天对小幡吉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都同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觉得头髮乱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有限的几根头髮重新摆摆,结果两眼一黑,等被疼醒的时候,身上已经被人扒干净了。 最初他看同样赤着的身子的陆爱素的时候,还挺惊喜的,再看到陆爱素身边的英兰,两个漂亮女人送到嘴边,不吃他就不是男人了,但他万没想到陆爱素这么浑不吝,他刚扑到更漂亮的英兰身上,陆爱素就拿鞭子抽他。 不但陆爱素打他,连另一个女人也扑过来打他! 小幡吉还是以陆爱素跟他闹着玩呢,转身过去准备先用实力征服了陆爱素,却没想到被压的是自己,而且她玩的还那么野,把他抽的只想赶紧去死,哪还有一点儿兴致?! 他只能又哭又喊的希望外头的人能听见来救他了,哪里还管丢不丢人,再没人过来,他这个堂堂大东洋帝国的驻沪领事,就要死在女人身下了! 被一个赤条条、血淋淋的胖男人抱着,小幡夫人差点儿没吐出来,大东洋帝国的领事,在一个女人跟前居然连一点儿反击能力都没有,小幡夫人真想一枪崩了他!“阁下先把衣服穿起来吧!” 尹曼如以卫生间听着外头的动静,知道是有人进来了,才哆哆嗦嗦的打开门出来,她看着门口乌央乌央的人群,跟看到了亲人一样,哇的一声放声大哭!“救救我……” 怎么还有一个呢?所有的人脑海里都闪过这个念头,叶兰安嘴快,“尹曼如,你怎么也在?你们在干什么啊?” 巴结陆爱素已经够不要脸了,怎么连东洋人都招惹了,还三女一男? 第93章 还有人这个时候看热闹?小幡夫人一个眼刀过去, “闭嘴!” 她深吸一口气,从地上捡起小幡吉的衣服送到他身边, “您还是把衣服穿上吧。”小幡吉几乎是吓傻了, 根本没意识到他在众目睽睽之下□□。 “龟田先生,麻烦把府上的大夫请过来,我看陆处长有些不正常,”小幡夫人是做什么出身的, 之所以拍晕陆爱素, 就是看出来她是被人下了药了。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小幡夫人走到门口, “惊扰到大家, 是我们安排不周,还请大家多多谅解,” 她沖龟田夫人一弯腰, “夫人帮我送一送客人们吧, 失礼了。” 小幡夫人一向对人很和气,突然这么一脸凌厉之色,所有的人心里都有些发怯,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小幡夫人已经关上了房门。 尹曼如看着一步步向她走过来的小幡夫人,勐然间醒过神儿来,她听过很多东洋人心狠手辣的故事, 她才不要落到东洋人手里, 她拼尽全力沖向大门, 沖人群里的艾阳大声喊,“让我出去,我什么也不知道,救命啊!” 小幡夫人一把扯住尹曼如的头髮,把人拉到自己的面前,“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害怕什么?” 说完狠狠的把尹曼如摔到地上,“为什么屋里四个人,只有你一个人好好的?” 尹曼如悽厉的惨叫声吓的屋外的人都一个激灵,艾阳下意识的想过去,被容重言一把拉住了,“有些人不值得的。” 郑嘉惠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听见容重言的话,也不吭声了,她拉了拉王少萍,“咱们也回去吧?” 她们都是跟着家里人来的,王少安跟郑允山还没有从激动中平復过来呢,他们也都算会玩的了,但像陆爱素玩的这么疯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大家的想法只有一个:以后看见她,远远的就要躲起来。 王少安见容重言拉着艾阳直接下楼,连忙拉了王少萍跟着下去,“重言,今天这事儿……” 容重言轻咳一声,扫了一眼身边的艾阳,“别人的事,跟咱们没有关系。” 王少安尴尬的看了艾阳一眼,立马把嘴给闭紧了。 …… “你怎么把小幡吉也给弄进去了?没人看到吧?”一上车,容重言忍不住捂脸大笑,“这些损招儿都是你在话本子上看的?” “嗯,我不是想着,如果没有外国人,这不成了咱们华国人自己不着调嘛,这儿那么多外国人,撞破了丢的也是咱们的脸,”艾阳点点头,“小幡吉是今天的主人,把他送里头,这戏就好开锣了。”
第278页 不过屋里会是那么个战况,还真是超出了艾阳的想像,她没想到这个时候,英兰也会坚定的站在陆爱素一边,帮着她“收拾”小幡吉,“有陆爱素在,怎么也不可能说什么华国女人抱东洋人的大腿,” 屋里的情景,分明是华国女人玩了东洋领事大人! “你呀,”容重言把脸偏在一旁,“太促狭了!”同为男人,容重言觉得小幡吉这辈子都见不得女人了。 “我只是想着,闹这么一出,不论是陆爱素,还是小幡吉两口子,都给我安生一会儿。” 艾阳笑眯眯的捅了捅容重言,“今天不是来了好多记者嘛?” “是来了不少,但没人敢拍照发新闻的,”容重言知道艾阳又想憋什么坏,“不过么,花边新闻,某甲某乙还是可以的。” “这样就够了,丰富一下沪市人民的业余文化生活嘛,这话题多下饭啊,大家能嚼咕好久,”劲爆香艷引人遐想,说不定还能叫人多写好几套话本子。 容重言点点头,“是足够了,不过东洋人不傻,陆爱素又留在他们那里,一会儿我给柏司令打个电话吧,怎么也是警备司令部的人,还有陆帅呢。” 这点儿分寸相信东洋人还是有的,只是尹曼如跟英兰就不好说了,“哼,活该!我更有兴趣的是,陆爱素怎么跟小幡夫人解释今天的事。” 她总不会告诉小幡夫人,今天所有的计划都是冲着艾阳来的吧?“不过尹曼如就不好说了,没准儿她会把什么都倒出来的。” 容重言一笑,“随她的便吧,这里是华国,难道东洋人还敢把你带走审问去?” 艾阳耸耸肩,“那他们肯定会被咯着牙的,我可是块硬骨头。” …… 一夜之间,龟田次郎宴会上出的大新闻已经传遍了沪市,第二天艾阳睡醒起来,就见容家的申管家已经等在楼下了,说是汪夫人请她回去一趟。 艾阳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表,才九点,“伯母起来了?容先生呢?上班去了?” 申管家点点头,“嗐,我也知道现在过来,李小姐一定吓一跳,今天早上咱们夫人也被吓了一跳,”他沖艾阳比了个手势,“八点钟,少爷才出门,家里就来客了!” “何太太?” “不止呢,咱们舅太太也来了!还带了好几位,我出门的时候,在路上还遇到续夫人的车了,看样子也是往咱们府上来的,”管家连连苦笑,从怀里掏出几份报纸,“进来的时候,我看见门外的报纸了,就扫了一眼,敢情是昨天出大事了!” 申管家为难的看着艾阳,“是舅太太非叫我来请您的,夫人说了,您要是有事,就不必回去了,那些人等一会儿也就走了。” 这万国百货也别去了,艾阳拿了顶帽子戴上,“走吧,先回容公馆。” 这些人是找她的,恶意也谈不上,就是想听个实况,如果今天得不到她们想要的,她们还会继续骚扰汪夫人,倒不如自己过去把事情了结了,而且她不过去,那些人跟汪夫人胡言乱话,汪夫人也会乱想。 …… 艾阳的车才进容公馆的大门,就听见会客厅里叽叽喳喳的声音了,何太太也是眼神好,已经喊上了,“来了来了,小艾来了!” 合着昨天去龟田家赴宴的人都没睡觉,就四处散播消息了,而自己这个亲歷者,也成了大家验证消息的最好对象,艾阳嘆息一声,也怨她没有走高冷路线。 汪夫人见艾阳进来,“你们先别问她,反正她也跑不了,小艾你先吃早点去,我叫吴妈给你煮的红豆糯米圆子,你先吃一碗。” 还是汪夫人心疼自己,艾阳诶了一声,沖客厅里的夫人们笑了笑,“你们别急,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一会儿我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诉你们。” 何太太快步跟了过去,“夫人,我可是最馋吴妈的手艺了,我也跟着吃一碗去!” 艾阳拿起汤匙,“你别指望我先跟你讲啊,跟你说了,一会儿还得再过去跟她们讲一遍,”她转转脖子,“我快累死了!” 何太太接过吴妈递过来的圆子汤,“是吧?我也一晚上没睡呢,我快后悔死了,早知道会有这种西洋景,就算是东洋人不给我们贴子,我也要厚着脸皮混进去!戏文里都不敢这么唱啊!” 戏文里?这样的戏就不可能被搬到台上,全是脖子以下的,艾阳挟了只虾饺,“不过你们的消息也太快了吧?你们在东洋人家里都安排了人啊?” “说什么呢,”何太太嗔了艾阳一眼,“东洋人奸的跟鬼一样,能叫咱们安插人手?这不大半夜的,就有人往家里给以民打电话,他跟我一说,我的天啊!” 见艾阳疑惑的看着她,何太太拿帕子擦了擦嘴,沖艾阳挤挤眼,“这不是陆处长一直在龟田府上嘛,得派人去把人接回来才行,柏司令把差使交给莫成河了,可莫处长一听,觉得他一个大男人半夜三更的,怕不太方便,就来电话把我们家那位也叫去了,” 何太太一摊手,“这人一走,再没回来,我不是担心嘛,又想着你也去了,就过来打听打听消息,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第279页 “你准备什么呀,熊处长只是去接个人,你还怕他陷到龟田府上出不来啊,”艾阳失笑道,“陆处长应该也没什么事,东洋人跟陆家可是老交情了,这不看僧面看佛面的,何况还是风流韵事,只要小幡夫人能谅解,其他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风流韵事?何太太更兴奋了,看来她听说的都是真的了,她回头往餐厅外头看了看,“你的意思真的是陆,跟东洋人……” 这人啊,就没有听见这种事不兴奋啊,艾阳笑的停不下来,“是,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过我也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好多说什么,你要想知道详情,等熊处长回来,你知道的肯定比我清楚。” 她放下碗,“走吧,有什么话咱们一起说,不然啊,该有人过来催了。” 汪夫人可不是这么想的,她从外头进来,“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什么也别说,她们爱怎么打听打听去,我本来是不许老申去喊你的,你那个舅母,拦都拦不住!” 如果只有仝太太一人还好,可是来的人太多了,大家都是时不时碰面儿的,汪夫人实在不好发作,“你过去敷衍两句,就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就好了。” …… 仝太太都快望眼欲穿了,说实在的,这种八卦跟汪家这样的人家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昨天听到信儿的人家,一个比一个想了解的更深入一些,直接把电话打到了仝太太这儿,放消息的人都说了,昨天陆爱素是跟容重言一道儿去东洋人府上的,而且艾阳跟小幡夫人看上去关系也是非比寻常,艾阳知道的肯定比她们这些没头苍蝇知道的多些。 艾阳沖大家摆摆手,“我把我知道的跟你们按时间仔细讲一遍,反正我是知无不言,说完了,你们要是还有什么好奇的,就再走几家仔细问问,”她抖抖手里的报纸,“我看报纸上写的比我知道要详细的多呢!” “那些小报能信吗?写的都是什么呀,根本不可能,”仝太太根本不相信她听来的消息,“你先说吧。” 艾阳知道这些人对所谓过程并不是真的在意,她们又不是破案的,她们最想知道的应该就是自己看到了什么,“其实我之前什么也不知道,就是见人们都往二楼去了,好奇心强就跟着过去了,结果,” 艾阳一摊手,“就跟小报上写的没多少区别,小幡吉领事跟三个女人不得不说的故事。” “呃,”仝太太一口气没上来,堵在喉咙眼里,自己狠狠拍了几下,才算是顺了出来,“这怎么怎么可能?”三女一男,“这也太……不得不说是啥意思?他们之前认识?” 所有人都专注的看着艾阳,等她给大家解释。 呃,她不应该用这个梗,艾阳抚额,“我就是形容了一下小报里写的内容,我早上的时候也看报了,恨不得写出个前世今生来,就是个比喻,可没别的意思,你们别乱想,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真的,我发誓!” 汪夫人瞪了仝太太一眼,“都问完了?我不是说了,这种事大家心照就好了,非要问出来,有意思吗?小艾从那种地方出来,还不吓坏了?你们还非要拽着人问来问去的。” 她更关切的是艾阳会不会被牵连进去,“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以后谁来问,你也别再说了,” 仝太太不好意思的哈哈一笑,“这不是太吃惊了么,一大早的,送到家里的报纸全写这事儿呢,虽然没提名带姓,可谁也不傻不是?昨天哪家请客了,这还用猜么?” 仝太太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艾阳,“小艾呀,你没吓着吧?出了这样的事,恐怕脸色最难看的就是小幡夫人了吧?唉,男人在外头耍花头,最可怜的还是家里的女人。” 艾阳差点儿没笑出声,小幡夫人哪会可怜,她恐怕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了小幡吉。 何太太眨眨眼,她知道艾阳有多精明,也知道自己想再打听出什么来也是难上加难,“哈哈,我倒不是这么听说的,”她轻咳一声,斜了一眼艾阳,“我怎么听人说,是陆爱素带着她的那个女副官,还有尹小姐,一起绑了小幡领事?好像还动了鞭子了!” 报纸上可是只写了三女一男关门大战,而听着信儿的人家,收到的却是小幡吉被陆爱素给压了,还挨了顿好打,仝太太想从艾阳这儿确认一下,“小艾呀……” 艾阳无辜的眨眨眼,“我看见的就是小幡领事拼命唿救,陆处长手里拿着皮带,后来小幡夫人把陆处长打晕了,小幡领事才逃出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样的场景她们真的脑补不出来,何太太把艾阳的话跟熊以民跟她说的大概印证了一下,拍着巴掌哈哈大笑,“哎哟喂,咱们这位陆处长可真是不一般,以前就听说她强抢民女了,原来连良家妇男也不放过?” 什么良家妇男?这词儿,就听何太太又问,“我也也见过小幡领事一回啊,没瞧着哪里好啊,陆处长就算抢,也要抢容先生这样的啊,这人眼睛是不是有毛病啊?” “咳,”汪夫人不乐意了,这叫什么话,她儿子长的好就活该被抢?“何太太别开玩笑,我们家重言可是好孩子,”怎么可能被那样的女人沾染上?
第280页 “没人说重言不好,就是因为重言太好了,才得防着点儿,啧,”仝太太是嫂子,可不像别人那么考虑汪夫人的感受,“这位五爷,怎么又转了性了,男人当够了,又想当女人了?那咱们沪市的男人可得小心点儿了。” 艾阳心里笑翻了,但还是十分应景的点了点头,这连东洋领事都不放过,在人家宴会上都动了粗,以后还有什么是陆爱素做不出来的?沪市的男人见到她,估计也都会退避三舍的。 何太太又提了一个疑问,“唉,要这么说那可是东洋人吃了大亏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轻易把陆处长放回来,我们家以民昨天半夜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总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不会东洋人还叫陆五娶了他吧?不是不是,那东洋人也有老婆,那还扣人干什么?大家就当啥事都没有不就得了?男人嘛,有啥可吃亏的?陆处长长的又不丑,不是说里头还有两个嘛?”有一位太太终于忍不住了,扁着嘴道。 还娶了?这脑洞,艾阳不由庆幸,要是真让容重言着了道儿,是不是大家也觉得容重言应该娶了尹曼如? 汪夫人见艾阳一脸的疲惫,“该说的小艾也告诉你们了,小艾昨天估计也吓坏了,”她沖艾阳道,“你去歇一会儿,公司就不要去了。” 艾阳站起身,“今天我洋果行要上货呢,我得过去看看。” 她虽然帮着容重言看着万国百货,但自己的生意也是捨不得丢的,那个才是她的经济来源。 …… 熊以民一直到中午才把陆爱素给带了回来,他把神情颓然如大病一场的陆爱素直接送到仁爱医院,才到柏广立那边汇报情况。 容重言跟艾阳在路上已经对好辞了,给柏广立打电话的时候,把自己的“猜想”也说了,现在熊以民这么说,“她真的是被下了药了?谁做的?” 熊以民尴尬的咳了一声,暗道老莫这个傢伙,这种事往自己身上一贴,他闪一边儿了,“东洋人留了尹曼如跟英兰还在审,” “这两个人我不好见,就把陆处长接回来了,她身体不适,我已经把她送到仁爱医院去了,也对外封锁了消息,”想想陆爱素的样子,熊以民又不知道该怎么跟柏广立具体报告,“我估计得好好歇上一阵子,不行就让她回杭城好了。” 送到仁爱医院?柏广立神情一肃,“是真的病了?” 熊以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实在是超出了他职能范围了,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措辞,“就是脾气不怎么好,还又吵又闹的,可能是昨天晚上受刺激了,我想着要不要把审讯处的袁处长给请过来?” 袁有辰负责刑讯,什么样的人都见过,没准儿有办法对付陆爱素。 “陆处长出了这样的事,你觉得合适吗?”柏广立摆摆手,“算了,下午我过去看看她,你跟重言和我一起去吧。” “还有,这事既然老莫推给你了,你就再跑一趟吧,就说咱们警备司令部的人在龟田府上出了事,让他们给个说法,还有尹曼如跟那个叫什么英的女人,也一併带回来,大张旗鼓的去,不要怕丢人!”想想今天递到他桌头的各种“亲眼所见”,柏广立都替小幡吉脸红,一个大男人,叫两个女人给压了,还痛打一顿?“你跟小幡说,我们华国女人没有那么好欺负的,真不行,我不介意跟他们兵戎相见!” “司令?这,”冲冠一怒,也不能为陆爱素这种人啊,熊以民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我听的消息,是小幡吃了大亏。” “你觉得东洋人愿意让大家知道,是他们的领事吃了大亏?被两个‘弱小’的华国女人,呃,三个,给……” 熊以民立马摆手,“不能,肯定不能,”哪个男人不要面子啊,宁愿自己是强的那个,也不能是被强的那个啊! 柏广立看着跟吃了屎一样的熊以民,“那不就行了,既然她们是受害者,那我们要东洋人给个说法有什么不对?而且她们三个,可都是陆家的人,陆帅知道了,自然是极为震惊的。” “哈哈,”熊以民刚要笑,抬头遇到柏广立冷冰冰的目光,突然意识到自己把这事想岔了,现在这可不是普通的风流韵事了,拿这个可以做很多文章的,“属下这就去办!” …… 小幡夫人听完熊以民的要求,一脸为难的低下头,“小幡君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復,尹小姐跟英小姐还在接受调查,小幡君不发话,我是不能同意司令部的要求的,而且,上午您来的时候,提出的只是把陆处长带回去。” 熊以民看着并不算宽敞的东洋驻沪领事馆,“既然夫人做不了主,那就回去问问小幡领事吧,这里是公共租界,动武当然是不被允许的,但我方可以以尹家的名义向租界司法局提出诉讼,控诉小幡阁下在公共租界对华人女子的暴行,相信陆大帅也会同意柏司令将小幡吉领事驱逐出华国的建议的。” 发狂的是陆爱素,挨打的是小幡吉,他还要背个强/奸的罪名?还要被驱逐? 如果事实是这样,小幡夫人也认了,如果受害的是普通的华国女人,最多也是沪市学生游/行闹事,但这次牵扯的是陆爱素,想想东洋人跟陆家的关系,小幡夫人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决定,她沖熊以民一躬身,“熊处长稍候,我去看一看小幡君。”
第281页 第94章 英兰一进病房, 看到半倚在床上的陆爱素,就大哭着扑了过去, “爷, 爷您没事吧?” 陆爱素不等她近身,一个巴掌挥了过去,将她狠狠的抽到在地,“你给我闭嘴!” 熊以民在一旁看的半边脸都是疼的, “咳, 那个, 陆处长, 柏司令命我把两位小姐都接了出来, 你们有话慢慢儿说,我就先回去了,” 他一指门外, “外头都是咱们的人, 您的安全绝对不会再出差错,一会儿柏司令会来看你,有什么委屈,你可以跟司令说。” 他可是听说了,陆爱素是在龟田那儿喝错了酒,才这样的,这下更好了, 给客人酒里下药, 东洋人头上的屎盆子更大了。 屋里没人了, 陆爱素从床上站起来,走到还在地上没爬起来的英兰跟前,“说,到底怎么回事?这事不是你一手安排的?那酒怎么就递到我手上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陆爱素一个人想了很久,主意是英兰出的,人也是英兰安排的,按道理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事,结果倒霉的却是自己。她想到英兰是自己硬跟她男人买来的,跟自己的时候,看着十分的乖顺,叫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万一这都是假相呢? 她要是一直对自己怀恨在心呢? 英兰一晚上也没想明白怎么回事,想问尹曼如,可两人又没有关在一起,“我也不知道啊,我被人打晕了送进去的,醒来就看见爷正在……” 陆爱素当时正在她身上又亲又摸的,英兰倒是想问陆爱素这是怎么回事,可陆爱素那个状态,根本不理睬她。她伺候陆爱素伺候惯了,陆爱素手里还拎着皮带,她自然会先屈从于陆爱素的淫威,想着先把她哄好了,“我当时就没看见尹曼如。” 英兰是被人打晕的? 陆爱素狠狠的盯着她,“你不是一早就安排好人给容重言下药了吗?而且你还在一旁盯着呢!” “我安排好了,我还看着他把药下到酒里了,放的位置也对,您先拿的酒,对了,我还看到容重言好像也有些不对头,一人跑到楼梯拐角那儿休息去了,我就是想叫人去扶他的时候,被人打晕的,”英兰一个晚上,把前后过程在心里过了几百遍了,“袭击我的人,我根本没看到脸。” 药肯定是她喝了,然后再把她送到尹曼如屋里,接着又打晕了英兰跟小幡吉,叫他们出了大丑,陆爱素回头看着尹曼如,“你呢,你躲哪儿去了?都看见什么?” 尹曼如比英兰惨的多,小幡夫人对她并没有手下留情,“五哥,我一直在屋里等着呢,后来是李艾把你送进来的,跟两个我没见过的女人,昨天小幡夫人已经叫我认了,说是龟田府上的人,你一进来,她们就把门锁上走了,后来,后来你要打我,我害怕,可又不敢叫人看到你当时的样子,没办法就躲到卫生间里去了,后来英兰被人扔进来的时候,我根本没看到人,还有小幡吉,我也没敢出来,就一直躲着了。” 陆爱素阴沉的看着遍体鳞伤的尹曼如,英兰跟自己一起出了大丑,而尹曼如却因为清醒着躲在卫生间里躲过去了,“都是因为你,” 她抬脚狠狠的在尹曼如身上踹了几脚,若不是因为想帮尹曼如,她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当她没有看见熊以民看她的目光,跟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甚至说话,都恨不得离自己越远越好! “都是你,你去死吧,去死吧,”陆爱素越想越气,伸手从腰间摸枪,却掏了个空,她狂躁的四下寻找趁手的东西,看了半天,抓起床边的铸铁输液杆,狠狠的砸向尹曼如! 尹曼如昨天又惊又怕,又被小幡夫人连夜审了一晚上,打的皮开肉绽的,现在终于被接出来了,没想到得不到一点点安慰,陆爱素反而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的身上。 她的神经几近崩溃,已经顾不得陆爱素的身份地位,跟她对陆爱素曾经是有所求的了,歇斯底里地沖陆爱素大叫道,“你干什么?凭什么怪我?是你,是你养的小女表子跟我说,要想办法让我嫁给容重言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在利用我,你看上了李艾,英兰想报復李艾,你们两个才会打着要帮我的名义谋算容重言,其实都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了对付李艾!” 尹曼如用力抓着陆爱素手里的输液杆,“呸,你们两个是一对怪胎,自己不要脸也就罢了,还想拉别的女人下水!你们落到今天是活该,我要是你们,早就一头碰死了,男不男女不女的怪胎!” 尹曼如拼尽全力把输液架从陆爱素手里抢过来,横在自己胸前当武器,“你算个什么东西,明明是个女人,成天想着要当男人,人家睡女人,你也成天想睡女人,你有那本事吗?” “还有你,自甘下贱的东西,好好的人叫一个怪物作践,还有脸出来走动,觉得自己风光的不行,我呸!你比窑子里的姐儿又能干净到哪儿去!?” 自己才是最倒霉最可怜的那一个,之前尹曼如就觉得自己已经够可怜了,现在却无比怀念之前的日子,早知道听英兰的话会落到如今的下场,就算是陆大帅来,她也会坚定的躲在家里,安静的过自己的日子。 沪市那些小姐们的冷嘲热讽算什么,以后她要面对的,才是真正的凌迟,而这一切,都是英兰害她的!
第282页 “尹曼如!”英兰被陆爱素被尹曼如戳到痛处,不约而同的扑向尹曼如,“我要杀了你,掐死你!” 柏广立听着病房里的女人们的喊叫撕打声,皱眉道,“把门打开,难道真的在医院里闹出人命?” 门开了,大家看着屋里已经打成一团的三个女人,没人愿意过去将人分开,容重言看了一会儿,轻咳一声,“都闹够了就歇歇吧,你们是不是明天还想上申报的头条?” 柏广立也道,“我已经跟大帅打了电话了,明天四公子就要到沪市了,”柏广立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陆爱素,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一字一顿道,“大帅让四公子接你回杭城养病!” 陆爱素冷笑一声,“养病?我有什么病?我不过是被人下了药罢了,现在已经没事了,而且,这次我吃了这么大的亏,就这么一走了之?别人会怎么看我陆五爷?柏司令,我是你的下属,下属被人设计,你这个做长官的,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她转头恶狠狠的看着一脸淡然的容重言,“我不会走的,我得找出真兇,把她千刀万刮,以解心头之恨。” 不论这件事跟艾阳有没有关系,一切都是因她而起,那这笔帐陆爱素就必须算到艾阳头上,让她付出比她更惨痛的代价! 容重言微微一笑,对陆爱素愤恨目光不躲不避,“真兇?我在外头听着,昨天的事不是你陆处长贪心不足,才作茧自缚的么?你喝的药,不就是你的爱妾叫人给你下的吗?” 陆爱素没想到她们的争吵声被外头人听到了,顿了一下,“但英兰是谁打晕的?还有小幡吉呢?又是谁送过去的?是不是你?容重言?” 容重言更加的云淡风轻了,“没有证据的话陆处长还是别乱说,那里是你的好友,龟田次郎的府上,可不是人人都可以像你那样为所欲为的,陆处长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柏广立也在怀疑这件事里头有容重言的手笔,但有了又如何呢?对他们没有一点儿坏处,而且陆爱素这个女人,也确实是欠教训,“行了,这件事东洋人会查,我们也会查的,陆处长还是跟四公子回去把身体养好吧,你也知道,大公子可是个暴躁脾气,这事要是叫他听说了,大帅也未必保得住你。” 陆家老大是陆士珍髮妻所生,又早早的随着陆士珍征战,下头的庶弟庶妹们,就算是再得宠,也不敢跟他硬来,如果他要拿这件事做文章,就是一枪崩了陆爱素,她也只能是白送一条性命。 “你,你好狠,”陆爱素没想到柏广立会借刀杀人,“柏广立你给我等着。” 柏广立点点头,“我知道了,我等着五小姐痊癒归来,机要处长的位置,我还会给你留着的。” “你,你叫我什么,”陆爱素又要暴躁了。 柏广立却不怕她,“叫你什么你都是你,人活着还是看清楚自己的好,”他看了一眼躲在墙角的尹曼如,“我看尹小姐伤的不轻,来人,送尹小姐去隔壁病房休息,请大夫过来给她治伤,她是我们松沪军前指挥使的女儿,有松沪军的弟兄在,就不能让尹小姐受了委屈!” 虽然知道柏广立这话是说给别人听的,但尹曼如的眼泪还是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她怔怔的望了柏广立一眼,含泪跟着熊以民出去了。 柏广立转头看着面色僵硬的陆爱素,“陆五小姐,沪市并不是杭城,而且你昨天出的岔子,就算是大帅,也未必会再像之前那样包容,希望你想清楚。” 陆爱素浑起来可是什么都不顾的,柏广立还真怕她对容重言动了杀机。 陆爱素没理柏广立,只盯着容重言,“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敢做就要敢当,你跟我说一句敞亮话,是不是你干的?” 场面上的人?他们两个混的可不是同一个场面儿,容重言低头一笑,“那陆处长先告诉我,是不是你指使人给我下药的?” 陆爱素不以为然的点点头,下了就下了,容重言又能把她怎么样?“是,我看上了李艾,就是你那个女朋友,而且我觉得你娶了尹曼如才是对容家最好的选择,就想着帮一帮你。” 容重言目光冰冷,“那我还得谢谢您了?” “不必谢,”在陆爱素眼里,像容家这种有钱没势的人家,只要陆家想要,那容家的一切就是他们的,留着他们,一来是陆士珍念那么点旧情,二来嘛,杀鸡取卵的事陆家人不会做。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件事跟你有多少关系?我知道李艾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这件事是她一手操纵的吧?毕竟容家少夫人的位置,沪上没有一个女人不想要。” 容重言看向陆爱素的目光如淬了毒的刀,“这件事跟小艾没有关系,陆处长如果非要找个台阶,那就把帐记在我头上好了,我倒要看看陆处长有多大的本事?!” 说完沖柏广立点点头,“司令,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 小幡夫人正坐在艾阳在万国百货的办公室里,她起身走到窗前,意态修悠然的看着楼下的街前,“这里真好,视野开阔,将下头的芸芸众生尽收眼底。” 艾阳抿嘴一笑,看着秘书把茶摆到茶几上出去,才道,“这个时候,小幡夫人应该不会有心情过来跟我闲谈吧?”
第283页 小幡夫人回眸一笑,“小幡君病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领事到沪市了,我也会跟他回去。” “原来夫人是来跟我道别的,”艾阳根本不相信小幡夫人的话,小幡吉把脸丢了了各国领事跟前,不管是不是被害者,他都得回东洋接受惩处,但小幡夫人一看就不是小幡吉的亲老婆,东洋人怎么会捨得让这个华国通回去?“真是太遗憾了。” 小幡夫人看着低头吹茶的艾阳,她眉眼精緻的就如华国那些传世的古画里的女子一样,怪不得陆爱素为了她把自己都折起来了,“我已经收到消息,陆四公子马上就要到沪市了,陆帅命他亲自接陆五回去,以后李小姐就再不用担心了。” 艾阳扬唇一笑,“小幡夫人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昨天尹曼如已经招了,说英兰的药是下给容重言容先生的,可是,”小幡夫人一眼不眨的盯着艾阳,“那酒怎么就被陆爱素喝了呢?之后还是你去跟我说她不舒服,也是你送她回的房间,尹曼如说,你关上的房间门,那门她从里面根本打不开!” 小幡夫人知道艾阳的身手,她从事发到现在,一眼没合,不但审问了尹曼如,还把龟田府里的所有侍者都审了一遍,从他们的供述里,小幡夫人肯定,艾阳是绝对有作案时间的,她甚至把艾阳作案的整个过程都走了一遍,这个女人,真的是留不得了。 小幡夫人知道自己不可能从艾阳嘴里掏出实话来,现在想想也是,如果艾阳真的是传闻里只靠美色就飞上枝头的麻雀,容重言岂不是只看美色的蠢人? 现在再看艾阳,跟容重言才是真正般配的,“我跟李小姐十分投契,所以才想来提醒李小姐一句,我们大东洋帝国,是绝不会白白受辱的,贵国不是有句话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虽然东洋会对外宣称小幡夫人跟着丈夫回国,但她会被派到别处,可昨天的事她也是难辞其咎,惩罚是绝对免不了的,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小幡夫人就想撕了眼前的女人。 艾阳一笑,“谢谢小幡夫人,不知道夫人跟领事阁下什么时候离开沪市,走之前可以给我打个电话,我去送行。” 艾阳不怕小幡夫人知道是她,知道了又如何,只要东洋人还没有嚣张到公然跑来抓人的地步,小幡吉就得咽了这个哑巴亏。 “我们走了,但东洋帝国还在,希望李小姐不要忘了这个事实,”小幡夫人再次提醒道。 东洋在又如何,说的好像华国会不在一样,艾阳迎上小幡夫人的目光,神情平静的阐述着事实,“夫人放心,就算是东洋不在了,华国也会在的,咱们有帐不怕算,不论是同在还是将来。” …… 容重言回到容公馆,却发现艾阳并不在家里,“妈,小艾没回来?” 汪夫人一天被各家来的夫人太太们搅的头疼,“她打电话说住集贤坊公寓,这家里一天乱糟糟的,” 早上容重言走的时候,汪夫人还什么也不知道呢,她招手叫儿子坐下,“你母亲在这儿陪了我一天,我这个人心思浅,但我看你母亲的面色,是不是这件事挺麻烦啊?” 容重言摇摇头,“妈您放心吧,这事跟咱们没多少关系,我跟小艾也就是赶上了,陆爱素马上就要回杭城了,她一走,没人议论的对象,大家也就把这事忘了。” 汪夫人噢了一声,“这就走了?当初来势汹汹的,跟要干什么似的,这才几天啊,机要处长的位置都没坐热呢!” 照汪夫人的说法,陆爱素跑来沪市,就是一场玩笑,容重言却在想陆爱素会谋划怎么样的报復来对付艾阳,但这个却是万不能让汪夫人知道的,“我看她回去之后,得再出去留洋几年,避避风头才成。” “留洋能学个什么回来?一次比一次荒唐,”汪夫人撇了撇嘴,“走了好,她一走,沪市的天都蓝了!” 她实在看不惯陆爱素带着个女人成天出来招摇,太碍眼了,“你不是找小艾嘛,赶紧去吧,她那边不开伙,你去带她出去找间馆子吃点儿好的补补,唉,小姑娘家家看到那样的事,改天我带她去庙里烧烧山,去去晦气!” 容重言笑着答应了,如果汪夫人知道事件事都是艾阳一手操办的,不知道还会不会带她去烧香了,“那我走了,您也早点休息。” …… 艾阳陪着容重言吃了顿饭就以自己太累的理由打发他走了,没办法,今天小幡夫人的态度太蹊跷了,只向跑到自己办公室来做什么? 只是告诉自己,她看透她了?她这个东洋人,不像她这个华国人以为的那么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华国人的话,艾阳这个华国人都不信,她从来都是有仇早报,谁能保证十年后是什么样的呢? 容重言也想到了他们会被报復,但他担心的是陆爱素,艾阳拒绝了容重言给她请保镖的打算,一般保镖的身手还不如她呢,而且如果想杀一个人,办法太多了,根本是防不胜防,除了本人长点心提高警惕,靠别人,不过是白填一条人命。 …… 楼顶一阵风过,艾阳睁开眼,她知道自己等的人来了!
第284页 小幡夫人倒挂在楼顶,拿出工具去撬紧闭的窗户,她已经叫人拿到了集贤坊这一带公寓的结构图,现在这个位置,是艾阳二楼的小客厅,她从这里进去,不会惊动卧室里的艾阳。 小幡夫人顺利的打开窗户,纵身跳了进去,她才站定,就听到有人说道,“夫人想来看我,可以敲门的。” 小幡夫人转身想逃,就听身后的窗户啪的一声合上了,艾阳又道,“来都来了,坐一会儿呗,我就估摸着你下午的话没说完,肯定还会再来找我。” 小幡夫人借着月光,看清了坐在自己对面的艾阳,她伸手去摸腰间的短刀,就听艾阳又道,“你觉得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呢?夫人?” 小幡夫人放下手,看着艾阳,“您敢开枪吗?这里是公共租界,枪一响,巡捕房的人就要来了。” “小幡夫人是华国通,怎么忘了华国还有一句,叫: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觉得凭容重言的财力跟势力,还摆不平个巡捕房?明天报纸上顶多会出个豆腐块,告诉大家,昨天集贤坊来了贼,”艾阳杀小幡夫人又不会真的用枪,连巡捕房都不会召来。 “说吧,你来做什么?”艾阳转着手里的枪,用余光盯着小幡夫人。 小幡夫人挺直身子,“没什么,就是临走前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也想知道你到底身手如何?” 艾阳斜眼看着小幡夫人,“不止吧?我是什么人,你们不早就查清楚了?想试我身手也简单啊,咱们怎么说也是好姐妹,姐姐你找我约个架,我能不配合吗?用得着三更半夜翻窗户跑人家里,还带着刀?” 艾阳一拍巴掌,“对了,你们今天盯我一天了吧?从早上我出门儿开始?如果今天我不留在集贤坊,你准备怎么办?今天晚上摸到容公馆?还是明天我出门,半路上来找我?” 小幡夫人在万国百货的时候,笑容即便再温柔,眼中的神情再不舍,身上的杀意却是挡不住的,艾阳看着她,“这位大姐,要我的命就直说,其实想想也能理解,你们东洋人这次栽了这么大个跟头,不找回点儿面子怎么行呢?” “可如果把帐算到陆爱素头上,跟陆士珍就就没办法交代了,而且吧,这件事,陆爱素也是个受害者,如果你们找她,反而遂了设计者,就是我的心愿,所以,你就找我来了,杀了我,等于是告诉大家,你们已经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了,并且让她付出了代价,也给容重言点儿颜色看看,今天你们可以杀他的女人,明天就可以杀了他,对不对?” 艾阳站起身,笑眯眯的往小幡夫人跟前走。 小幡夫人刷的一下把腰间的短刀抽了出来,“我承认你说的都对,对不住了,本来我们可以做朋友的,但我们的友谊只能停止在今天!” 小幡夫人说话间已经挥刀砍下,可是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刀在艾阳面前却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她根本砍不下去! “友谊?我跟你什么时候有这玩意的?你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艾阳伸出手,把小幡夫人的刀从她的手里拿过来,“你出过招儿了,现在,该我了。” “你,”小幡夫人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95章 艾阳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麻袋, 直接连人带刀装了进去,然后将麻袋背在肩上, 一路疾行, 直奔东洋领事馆去了。 艾阳拎着小幡夫人潜到东洋领事馆附近,她没有贸然闯进去,而是把麻袋放在一旁,只身跳进领事馆踩点儿去了。 东洋领事馆保卫并不算严密, 有限的卫兵在艾阳眼里形同虚设, 她在里头走了一圈儿, 已经把小幡吉的住处给找到了, 她潜进去直接把还在养伤的小幡吉拍晕了, 才转了出来,拎着小幡夫人进了屋,把人在小幡吉身边摆好了, 做成同床共枕好夫妻的模样, 才大功告成,回集贤坊自己的公寓,洗了个澡补觉去了。 …… 容重言早上才到工部局,巡捕房的电话就来了,他放下电话,急匆匆的就往集贤坊赶,小幡夫人死了?东洋人要告艾阳? 艾阳正拥被大睡呢, 集贤坊离东洋领事馆可不近, 她扛着百十斤的小幡夫人跑那么远, 回来累够呛。 “小艾,小艾,”容重言也顾不得艾阳没起床了,径直上楼,“你在吗?” 艾阳迷迷瞪瞪的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推门而入的容重言,沖他伸开手臂,“你怎么来了?想我了?” 容重言见艾阳睡意朦胧的,悬着的心反而放下了,他坐到艾阳对面的凳子上,“小幡夫人昨天晚上死了。” “呃,”艾阳揉了把脸,“怎么死的?” 容重言觉得艾阳的反应太淡定了,“你知道?” “啊?我知道什么?”艾阳有些愣怔的看着葡萄糖,“知道什么?小幡夫人死了?你告诉我的啊,刚才?” 她突然恍然大悟,“跟我可是没关系啊,昨天咱们吃完饭,你走之后我就睡了。” 艾阳用力的盯着容重言,一副你可不能不信我的样子,容重言知道她有功夫,但把小幡夫人放到小幡吉床上,可不是有点儿粗浅的功夫就能做到的。 “她真的死了?怎么死的?你怎么知道的?”艾阳下了床,疑惑的看着容重言,“你急匆匆的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第285页 容重言摇摇头,“我早上收到巡捕房的电话,说东洋领事馆的人说是你做的,还要求抓你。” “我做的?”东洋人还挺聪明的,“那你怎么说?” 容重言挑眉,“真当租界是东洋人的天下啊?他们怀疑,就能来拿人?” “我是怕你一个人在这儿不安全,所以才来看看你,至于巡捕房那边,我已经叫律师过去了,放心吧,没事的。”容重言怕艾阳害怕,温声安慰她。 艾阳耸肩,这里是公共租界,就算是华界,东洋人没有占领沪市呢,沪市还不是他们的天下,“沪市还是讲法制的,走吧,见不到我,东洋人未必会死心。” …… 小幡夫人晚上出去小幡吉是知道的,他们也没有刻意隐瞒,在小幡吉跟副领事中村健和武官小林一郎看来,死个女人,根本不会影响峡两国的外交,至于容重言,就算他掌握着大半沪市的经济又如何?东洋人做生意,从来不需要看华国人的脸色。 等早上从小幡吉房间传来悽厉的叫声,而且是连续不断的,一直喊到有下人闯进来,看着跟小幡吉并头而卧的小幡夫人,还有些闹不明白他在喊什么,“阁下?出什么事了?” “快,快把她,把她,” 小幡吉晕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他躺着冷静了一会儿,伸手去拿枕边的水杯,没想到却摸到一个人! 小幡吉已经被昨天的经歷吓怕了,他僵硬着身子转过头,借着窗外的微光,看清楚了居然是自己妻子! 小幡吉跟小幡夫人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平时并不住在一起,可现在,明明出去“办事”的她,居然躺在自己身边! 小幡吉心里纳闷,伸手推了推她,“你,怎么了?事情办成了吗?” 可触手却是一片冰凉,小幡吉心里一惊,目光落在小幡夫人青紫的嘴唇上,“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中村和小林赶过来的时候,小幡吉还僵在那里根本起不来身呢,东洋帝国要靠这些文人?小林厌恶的看着躺在自己脚边的小幡吉,“来人,把小幡阁下拉起来,” 他蹲下身子把小幡夫人身上的被子掀开,小幡夫人身上穿的是昨天晚上出去时的衣裳,小林根本不避讳身边的人,直接将小幡夫人的衣服扯开,检查她有没有外伤% 这是当着大家的面验尸?小幡吉差点儿没吐出来,他虚弱的伸着手,“扶我出去。” …… 容重言跟艾阳到巡捕房的时候,小林一郎跟中村健都已经在那里了,看到艾阳,小林一郎眸光微缩,他听小幡夫人说过,这个女人不是平常他们见到的那些软弱的华国女人,但昨晚小幡夫人出去的时候,根本没有把这次的任务放在心上,她自问一个来自民间的女人,她堂堂大东洋帝国外务省的谍报人员,还是可以轻松对付的。 何况她还要打她个措手不及。 可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东洋人的意料,小幡夫人死了,还是死在他们领事馆,小幡吉的身边! 容重言把艾阳挡在自己身后,“李探长,你是巡捕房的华探,我跟小艾愿意配合巡捕房的调查,但其他人,不太适合在这里吧?” 李探长尴尬的笑了笑,他也很为难啊,他就想不明白,东洋领事夫人死在了自己男人床上,你们一条被子盖过去,自己消化不行么?报案是做什么?还非说是容重言的女朋友杀的? 李探长看着纤瘦的艾阳,这小姑娘才多大啊,一朵娇花一样,还杀人?这不是找事来的么? 小林一郎却不肯甘休,“死的是我们的领事夫人,我们大东洋领事馆有权力旁听!” 李探长轻咳一声,“这个小林大佐,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你们的领事夫人不在了,当然,这是一件十分不幸的事,但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李小姐,请她过来也是因为你们单方面的猜测,李小姐甚至有权力拒绝咱们的调查的,” 说到这儿李探长也一脸的不满,“东洋领事馆是来报案了,却拒绝我们巡捕房到案发现场勘察搜证,也不让我们的人见你们领事馆的人,小林大佐,你们不相信我们巡捕房,何必来报案呢?” 他沖容重言讨好的一笑,“也是我们容老闆大度,才会拨冗过来,换成旁人,根本不会理睬你们这种无理的要求!” 容重言轻笑一声,“幸亏东洋领事馆没有怀疑米国领事夫人跟法兰西领事夫人,不然的话,公共租界巡捕房,可就热闹了。” 小林一郎不善言辞,被李探长跟容重言说的哑口无言,“我不管,我就是要旁听,不,我还要审问她!” 艾阳一拉容重言,“走吧,给这种狂犬面子,他还以为咱们怕了他呢!” 就现在这科技水平,靠证据抓她,简直是异想天开。 如果硬拼,她一人能端了整个东洋领事馆,现在这形势,东洋人的兵,真能打进沪市?那可未必。 中村健见小林要拔刀,一把把人摁住了,“小林君你太冲动!” 原领事小幡吉,已经彻底吓破了胆,瘫在屋里只喊着要回东洋。 而他自己,也被早上那一幕吓呆了,他首先想到的是,把这件不光彩的事情赶紧压下去,领事夫人死在自己的卧室里,还不是正常死亡。
第286页 可小林这种冲动骄傲的性子,却觉得这是有人针对东洋人,非要抓到真兇给小幡夫人报仇不可。 而且还一定要武断的把罪名全定到容重言这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女朋友身上! 中村根本不相信小幡夫人是艾阳杀的,不算是她能杀的了小幡夫人,可是穿过领事的警卫,把人送到小幡吉身边的? 用华国的仙法? 现在好了,所有人看他们都跟看一群傻子一样,中村深吸一口气,沖容重言跟艾阳深鞠一躬,“对不住两位了,因为小幡夫人的突然离世,小林君惊怒之下一时失了分寸,还请两位见谅,是这样的,因为我们知道昨天下午小幡夫人去了万国百货拜访李小姐,今天早上小幡君醒来的时候,发现夫人已经去世了,经我们的医生验明,夫人是窒息而亡的,所以才想通过巡捕房,请李小姐过来谈谈,还请李小姐看在鄙人一片诚意,跟故人的面上,通融一二。” 这才是你们该有的态度,艾阳冷冷的看了小林一郎一眼,早知道这货这么麻烦,她就应该昨天顺手让他陪着小幡夫人一起上路了,“好吧,你们要问什么,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们,不过我也想提醒中村阁下一句,你也说了,早上起来,小幡吉阁下发现自己的妻子死在身边,为什么你们不认为是两夫妻吵架,小幡阁下一时失手所致呢?” 李探长也是这么想的,“对对对,据我多年查案的经验,夫妻一方突然死亡,首先要查的就是他的配偶,而不是八桿子打不着的外人。” 在李探长看来,除非是东洋人有什么不可说的理由,不然他们绝不会自己人不查,来了就叫抓容重言的女朋友! 但东洋人不说实话,那就愿不得他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死的还是东洋人,为这些人得罪容重言,他又不傻。 因为事涉容重言,没一会儿,巡捕房的外籍探长跟华人探长全来了,中村脑门上青筋直跳,态度越发的谦恭,只求赶紧把这件事了了,别再让东洋领事馆被人看笑话。 等艾阳回答完李探长的所有问题,中村看着脸色铁青的小林,用眼神告诉他,他有多愚蠢,“你都听清楚了?这事跟李小姐和容先生没有一点儿关系!她不可能跑到领事房里杀了小幡夫人,还不被人发现,除非是你告诉大家,你对整个领馆监管不力,居然叫人闯进来杀了领事夫人,还没有被发现!” 除非小林一郎蠢的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堂堂大东洋帝国的驻沪领事夫人,半夜两点跑出去暗杀去了,没成功,还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中村健两手叉腰,“小林君,你今天的行为,我会据实向帝国报告的!” 小林一郎顿时变了脸色,他只想着要找回面子,也替小幡夫人报仇,却忘了东洋领事馆的安全是由他来负责的,小幡夫人被人杀了,还放到小幡吉身边,这本身就说明他的职责出现的极大的疏漏,“阁下!?” “不要再闹了,回去!”中村现在暂代小幡吉的职位,但将来会不会由他接任还要看上面的意思,他也不想跟小林一郎彻底闹翻,“我知道你对小幡夫人的死很痛心,但你刚才也听见了,华国人撇的干干净净,咱们也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李艾跟这件事有关的证据,再闹下去,只会让事情更难看!” 中村健回头看着站在容重言身边的艾阳,“小幡夫人这次失手,说明一个问题,就是那边有人比她更厉害,”他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半头的小林一郎,“你能保证下次死的不是你我吗?” 小林一郎不说话了,“我,” “你不能是不是?”中村健沉声道,“我的妻子儿女都在国内,我想有一天能看到他们。” …… 艾阳看着急匆匆离去的东洋人,轻笑道,“这是何苦来。” 谁早上醒来看到身边睡着个死人,能不害怕啊,容重言牵了艾阳的手,“吓狠了一时冲动也是有的,对了,你昨天晚上真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 艾阳耸耸肩,“我真的没有听到,或许小幡夫人根本就没有走到集贤坊,就被人杀了呢?” 容重言点点头,刚才他跟李探长询问了小幡夫人的死因,小幡夫人是被人给捂死的,而且整个过程小幡夫人都没有挣扎的痕迹,“不知道是不是那位高人的手笔,一般人真的做不到的。” “或许吧,我是沾你的光了?如果小幡夫人真的到了集贤坊,估计我们得丁零噹啷的打起来,那今天就有热闹看了。” 这时候不想着害怕,先想着打架,容重言无奈的瞪着艾阳,“你不害怕啊?我只要想到她是准备去暗杀你的,就,”他整颗心都仿佛被人紧紧攥住,让他连唿吸都做不到了,容重言紧紧握住艾阳的手,“你搬到容公馆吧?” “可如果东洋人不死心的话,我搬过去,只会连累伯母,”艾阳可不想汪夫人跟着受惊吓,“还是算了吧,我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东洋人真要杀我,下次也不会再跑家里来了。” …… 顾励行没想到自己养伤这阵子,沪市居然这么热闹,而且事事都有艾阳的影子,他把报纸放到一边,“母亲,这位李小姐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从她到沪市之后,可是搞风搞雨,哪儿哪儿都有她,你觉得她跟着重言真的好?”
第287页 续夫人怎么会不知道顾励行对艾阳的心结,她呷了一口茶,笑道,“这金鳞入水自然会风起云涌,小鱼小虾安安生生,重言那样的人,一般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他?小艾有主意能担事,我瞧着挺好的,而且重言也喜欢她,我活了大半辈子,觉得人啊,名望钱财虽然重要,但最难得的是,有一个真心相待的人跟你相守到老,励行,趁着养伤,你也好好想想,总不能还像之前那样,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 续夫人跟顾励行说的是肺腑之言,做为母亲,最希望的就是孩子幸福,而在她看来,权势带来的只是一时的,而且没有心爱的人陪在什么,再多的权势也没有意义。 顾励行笑了笑,扶着拐杖在院子里慢慢走着,续夫人已经老了,在她离开顾家的时候,她已经成了没了牙的老虎,不但抛弃了自己,还抛却了以往的雄心壮志,跟一个只想喝儿媳妇茶的老太太,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依东洋人睚眦必报的性子,重言这次只怕没有那么容易逃过,还有陆爱素,那就是个疯子,丢了这么大的人,母亲觉得她会善罢甘休?重言总不能连她也,”顾励行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小幡夫人的死,在顾励行看来,就是容重言的手笔。 自己在容重言手底下吃了多少次亏了?那个屡次三番劫他赌客的人,顾励行已经不让下头查了,之前还以为是过江龙,现在看看,只怕也是容重言手下的暗招儿,想到这儿,他还是忍不住多嘴,“母亲不会也觉得小幡夫人的死,是东洋人在无理取闹吧?人家那边可是真的死了人的。” 续夫人没好气的瞪了顾励行一眼,这孩子怎么到现在都想不开,“那又怎么样?那是好自找的,这年头世道乱,外头哪天不死个把人的?怎么,死华国人就行,死东洋人就不行?” 续夫人当然知道这事没外头说的那么简单,但那又怎么样?死的又不是自己的儿子跟媳妇,而且他们还占着理?“你好好练走路吧,外头的事你就别管了,跟咱们洪门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倒是你要盖的大剧院,你不是请了德国设计师,图样呢?都说了一个月了,怎么还没拿到?那德国佬不会是卷了咱的设计费跑了吧?” 设计费才多少钱?后头还有大头儿呢,顾励行知道续夫人是在转换话题,不满的嘟哝,“我也只是想多知道点儿外头的事,我是洪门的老大,不是关在内宅的妇人,我现在快好了,总不能走出去,什么事都不知道吧?” “你说的也是,那我跟你说个事,陆家四公子今天到沪市了,要接陆爱素回杭城,虽然外头都知道姓陆的是怎么病的,但那天我没去,咱们就当不知道,我叫人备了份礼,算是给陆处长饯行,陆四公子那里,我也另备了一份,总不能叫人觉得咱们洪门不懂规矩。” 顾励行嗯了一声,“咱们这些混江湖的,听起来厉害的很,但看见个官字,什么时候都要低一头,”一个陆四,一个陆五,跟洪门半点儿关系也没有,可是他们来沪市转一圈儿,洪门大佬再威风,也得“懂规矩”的凑过去献殷勤,“我想尽办法,为的就是能摆脱如今的情况,可是你那个最懂事的小儿子,恨不得一直把我踩在泥里。” 续夫人抚额,自己这个大儿子真的是在家里关傻了,这种没出息的话都说出来了,她实在懒得理顾励行,“你不是叫何林找了何太太嘛,唉,为了跟能重言化干戈为玉帛,你也是用心良苦了,我就不说你什么了,自己看着办吧。” 顾励行登时愣在那里,这么隐私的事,母亲是怎么知道的? 何林,一定是何林,这个靠不住的! …… 陆爱素看着陆四,“我不走,我来当机要处长是父亲任命的。” 若不是怕火上烧油给陆爱素挡枪,陆四公子根本不愿意接这个差使,太丢人了! 这个不同母的妹妹本来就玩的疯,在陆家几兄弟眼里,那就是个疯子,反正她再蹦的欢,陆家的天下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陆士珍喜欢她,大家也就让一让,在父亲跟前做出手足情深的样子来。 但这次的事闹的太大了,家里几位姨太都哭到陆士珍跟前了,陆家可不只陆爱素一个女儿,这种硬上男人的事传出去,陆家的女儿还要不要嫁人了? “接你回去就是父亲的命令,不然你以为我有这个闲情跑沪市来?”陆四厌恶的看着陆爱素身上的病号服,这种撞了邪的疯子,就该扔山上烧死,“还有,父亲说了,叫把蛊惑你的那个贱人,就地处决,免得跟你回去,脏了杭城的地儿!” 陆爱素的眼光陆四还是挺佩服的,不知道从哪儿淘弄来这么标緻的女人,但想到英兰是陆爱素的女人,陆四挺噁心的,“她是你的人,死法儿你来定吧,当然,你愿意自己动手,我更没意见。” 第96章 英兰自知犯了大错, 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身上的伤,一直在小心翼翼的照顾着陆爱素, 这会儿她才把家里送来的汤水放凉了, 正准备餵陆爱素吃呢,没想到陆四来了就直接要自己的命! 她怯怯的看了陆爱素一眼,那天陆爱素喝了药酒昏了头,她却是清醒的, 她知道当时几个人的情况, 只要想到当时的情景, 英兰就知道, 自己多半是不能活了。
第288页 她一直这么殷勤的服侍, 也是希望陆爱素能看在她对她一片痴情,网开一面,哪怕陆爱素回去以后, 把她扔回老宅里, 再不带她出来也成。 见陆爱素冷着脸不吭声,陆四哼了一声,“哟,一个破/鞋,你还捨不得了?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家的五爷是个情种呢?这些年你玩过的女人比我这个当哥哥的还多吧?怎么,终于找到了一个心头好?” 他目光淫/邪的在英兰身上划来划去,“也是, 现在沪市的公子哥谁不知道陆五爷的爱妾有一身儿好皮子, 跟粉糰子捏出来的一样, 啧,大家都感嘆呢,说英兰跟着小五你可惜了,白白糟蹋了副好生养的身子。” “啪,”陆爱素一把把英兰手里的汤碗给拍飞了,“你给我闭嘴!” 陆四才不害怕陆爱素呢,“你能叫我闭嘴,能叫全沪市的人闭嘴吗?” 他轻嗤一声,“我刚才下车的时候,顺手买了份小报解闷儿,结果呢,一眼就看到小报上的花边新闻,说是沪南有间清雅书寓,人家里头的头牌校书,长的像极了陆氏爱妾,而且,还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皆精的清倌人,见之忘俗……” 陆四越说越觉得可笑,“哎呀都说沪市是东方巴黎,咱们杭城还真是比不得,苏杭的姑娘美不美?可人家沪市的书寓脑子灵啊,这你的事才出来多久啊,有就人写这种文章了,搞得我都想晚上去捧个场,瞧瞧是不是像英兰了。” 他这话是真心的,在陆四眼里,现在的英兰,真不如人家书寓里的女先生了。 英兰扑通一声给陆四跪下了,“四公子您别说了,我们爷心里苦,我们爷是叫人害了,四公子,你是我们爷的亲哥哥,我们爷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等着四公子来给她出气呢!” “我是不是小五儿的哥哥,用得着你这个贱人提醒?”陆四一脚把英兰踹到一边,“滚一边儿去,脏了爷的眼!” 他摇摇手里的扇子,“你是父亲的最喜欢的女儿,为了把你平安接回去,他把自己的警卫营都派给我了,就在外头守着呢,我看你也没什么事了,走吧,先回家里收拾东西,明天上午咱们回去。” 陆爱素不说话了,父亲把自己的警卫派过来了,看来是铁了心要接自己回去了,陆爱素也无意在沪市呆下去,但这个仇不报,她能活活给憋死,“好吧,我答应你,英兰我的衣裳呢,给我换上,咱们回去。” …… 陆四一回到陆公馆,就出去了,晚上有柏广立给他摆的接风宴,他忙的很。 姓陆的就没有一个没野心的,陆四人都到沪市了,怎么会老实呆着,陆爱素等他走了,把英兰叫到自己跟前,把桌上的枪往英兰跟前推了推,“拿着。” “爷,五爷,”英兰以为自己躲过了这一劫,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可是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她这个大活人呢?“爷,我知道错了,是我办事不力,还求爷看在英兰对您忠心耿耿的份儿上,饶过我这一次,若是您嫌我丢了您的人,我不跟您乘专列回去,我自己回,回去之后找个地儿自己呆着,爷什么什么想我了,我什么时候过去伺候您。” 陆爱素看着英兰满是泪水的脸,“你对我的情意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从东洋回来的第二天,就在街上遇到了你,这半年多,你对我一心一意的,就如陆四说的那样,这些年我身边的女人不少,但知情识趣心里眼里只有我的,也就是你了。” 听见陆爱素的话,英兰伏在她的膝头放声大哭,“是爷抬举英兰,如果没有爷,我还还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呢,爷不嫌弃我粗鄙,教我读书识字,给我锦衣玉食,从跟爷的那天起,我就发过誓,这条命都是爷的。” 陆爱素抚抚英兰的捲髮,“好,那我交给你一件事,你敢不敢帮我办了?” 英兰抿抿嘴唇,“爷,您想叫我做什么?” 陆爱素把英兰拉起来,让她在自己对面坐了,“我跟着老四回去,但是你,要留在沪市。” 英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爷,我一个人?” 陆爱素点点头,“但是陆宅你是不能住了,我给你钱,你在外头租个地方,枪你也带上,我可是教过你怎么使的。” 英兰紧张的攥紧拳头,她从来没有单独一个人住过,可现在,陆爱素居然要把她留在沪市,“我,我害怕。” 陆爱素不耐烦了,她从匣子里掏出支烟点上,“有什么害怕的,你有钱有枪,谁敢把你怎么样?那个李艾,之前不就是一个人住着?” “那爷想叫我做什么?”英兰怯生生的看着陆爱素,还轻轻咳了一声,其实她都不用问的,她太了解陆爱素了,这次的事如果不把场子找回来,陆爱素会死不瞑目的。 陆爱素在英兰脸上捏了一把,“瞧你那小可怜样儿,放心,我那么疼你,怎么会让你做不好的事,你呀,帮我杀一个人,李艾!” 果然,英兰身子往后缩了缩,“可她有功夫,枪法也很好,我根本不可能杀了她。” 陆爱素也不是没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我才会让你去,你会开枪的事没人知道,而且我走了,外头人也只会以为你跟着我走了,不会有人注意到你,你只要靠近李艾,出其不意杀了她,简直就易如反掌。”
第289页 陆爱素看着已经呆了的英兰,“英兰,难道你能忘了那天的事吗?我不能忘,如果李艾不死,这口气我这辈子都会积在心里,会辗转难眠,难道你不是吗?你听听在医院的时候,老四是怎么说你的?但你杀了李艾,看谁还敢再小瞧你?” 英兰低下头,“爷还不知道吧,小幡夫人死了,就死小幡吉的身边,是被人捂死的,东洋人一口咬定是李艾干的,但巡捕房找不到证据,把人请过去问了几句,又给放出来了。” 小幡夫人死了?陆爱素真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我也是才听底下人说,还没顾上告诉爷,如果真的像东洋人说的那样,是李艾干的,您觉得我有本事杀了她吗?”英兰泪光盈盈的看着陆爱素,她这分明是叫自己去送死。 陆爱素闭眼深思了片刻,如果真的是艾阳做的,那英兰未必能靠到她身边,“你别多想,东洋人胡说呢,东洋领事馆是什么地方,潜进去杀人,还杀了小幡夫人,说书呢?” 小幡夫人死了,陆爱素一点儿也不同情她,那天所有看到那一切的人,都死光了才好呢,“我看她的死应该是他们东洋人自己的问题,没办法对外交代,才一口咬定是李艾做的,东洋人跟容重言,看着表面和气,其实私下里恨不得咬对方一口,这些年,只要有容氏的地方,东洋人的生意就休想赚到钱。” 陆爱素握住英兰的手,“你说你爱我,可以把命都给我,我不要你的命,我还想你活着回来跟我过一辈子呢,如果不是父亲非要把我带回去,我怎么会让你去冒险?我会自己亲手杀了李艾的!” “可现在,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你了,英兰,你就当帮我一次,你放心,有我在,有陆家在,你不会有事的,你是我最爱的女人,不过是杀了个平民百姓而已,没人敢说什么的。” 英兰垂眸不语,陆爱素说的再动听,她也是不会信的,陆爱素这是让她一命换一命命呢,可是她能拒绝吗?“嗯,我听你的,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陆爱素重重的拍了拍英兰的肩膀,“家里头你也只管放心,回去之后,我就叫人给你母亲送去两千大洋,你弟弟不是想出国留洋吗,我叫人安排他出国。” 英兰抬头凄楚的看着陆爱素,扬唇甜甜一笑,“谢谢五爷,您最疼我了。” 这是拿她的家人威胁她呢,如果自己不答应,她的家人会有什么下场,那就不得而知了。 陆爱素满意的点点头,“你最乖了,我也捨不得跟你分开太久,一个月吧,我估摸着过上十天半个月,姓李的就该放松警惕了,之前你查她的时候,不是说她在万国百货后头的背街那儿,有个洋果铺子?她自己的生意总该去吧?” 英兰答应了,陆爱素心中大定,她兴奋的在屋里踱着步子,“你换个髮型,衣裳也换换,不行就在那附近找个饭店住下,盯她几天,然后瞅个没人的时候,都不用靠近她,她在街上肯定不会走的太快,你躲在暗处,只要稳住心神,未必做不到一枪毙命,就算是一枪打不死她,你枪一响,周围肯定乱了,你过去再补一枪,她还能不死?” 陆爱素根本不看英兰的表情,口里絮絮说着,“到时候你往人群里一扎,谁能看出来你这么漂亮能杀人?” …… 看着开往杭城的专列走了,熊以民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儿,还得咱们司令亲自送行。” 容重言一笑,“不管怎么说,走了大家都省心,司令就当是为了大家委屈一回好了。” 柏广立哈哈一笑,“她留在这儿,最头疼的是我,别说叫我送她了,就算是叫我带着你们几个用轿子把她抬到车站,我也是愿意的!” “不过这下,我可是少了个帮手,”容重言还记着柏广立把陆爱素打发到他那儿的“仇”呢,“司令可得赔给我个人。” “呃,这个嘛,广彬要回来了,你要不要?叫他过去帮你?” 容重言连连摇头,“您可饶了我吧,我可不给他收拾烂摊子。” 熊以民看着跟柏广立先后上车的容重言,无声的笑了笑,上了后头的车。 …… 陆爱素走了,艾阳彻底松了口气,把这尊瘟神送走,她就不用再担心她会突然发疯了,至于东洋人,小幡吉离开之后,谁会真的为小幡夫人报仇? 汪夫人看着笑容满面的艾阳,沖一旁的续夫人笑道,“这孩子啊,这几天可是吓坏了,过两天我准备带她去广安寺烧个香,你要不要一起去?” 续夫人可不觉得艾阳会吓坏,但汪夫人这么认为了,她自然也不会揭穿,“好啊,我也想过去拜拜呢,这才开年,就这么多事,往年真的不这样。” 何太太笑着摸了张牌,“往年不是没有陆处长嘛,哎哟,就冲着她老老实实的走了,我都得去给菩萨上桩香,请菩萨保佑,这尊大神啊,以后就常留杭城,再别往咱们沪市这种小地方来了。” “就你促狭,”汪夫人心里深以为然,她有年纪了,只愿岁月静好,就怕听见点什么风吹草动的,“陆处长走了,广彬又平安回来了,可不是得好好去谢谢菩萨?”
第290页 她看了一眼仝太太,“要不嫂子跟我们一起去吧?带上槿云。” “带上槿云?”仝太太有些转不过弯来,“我去就我去,但槿云小孩子家家的,又念的洋学堂,最烦这个了,我怕叫不到啊!” 何太太在一旁听着都要被仝太太这蠢样气死了,“汪小姐念洋学堂?那年纪也不小了吧?仝太太,汪夫人让带,你就带着呗?” 说到侄女的年纪,仝太太这才明白了,“嗐,这样啊,那我回去,押也得把人给押过去。” 自家小姑终于办了件人事,侄女儿要是嫁到柏家,汪家才算是真正发达了。 汪夫人无语的看着仝太太,“哪里用押的,你只说我叫她去的,她连我这个姑妈的话都不听啦?” 那不能够,汪家就没有人敢不听汪夫人的,仝太太嘻嘻一笑,“知道了,我带上她。” …… 艾阳听力好,就算在外头等容重言,也听见里头的话了,前头说了柏广彬,后头就提汪槿云,汪夫人这是要做媒?可柏广彬那尿性,到死都念着安梅清,靠得住吗? 但这事又不是艾阳能插手的,尤其是安梅清跟梁维华只是分居,并没有真正的离婚,柏广彬暗恋安梅清,就更不能告诉别人了,她只能跟容重言提了提,让他注意着点儿,如果柏广彬还没有死心,也没有恋爱的打算,就叫他提醒一下汪夫人,汪槿云怎么说也是容重言的表妹。 容重言没想到艾阳居然连这事都想到了,笑道,“妈这也是乱点鸳鸯谱呢,就算是广彬想恋爱,也不能是槿云,广彬跟我年纪差不多,槿云才多大?差着十岁呢!” 艾阳白了容重言一眼,“兴许伯母觉得老男人会疼人呢!” “老男人?”容重言突然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老男人”?“小艾,你觉得我很老了?” “啊?”艾阳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这位居然听出这层意思来,“没有啊,年纪大小是相对的,柏广彬跟你表妹差十岁,那肯定是老了,咱们又没差那么多。” 容重言一副重伤的模样,“你比我表妹只大一岁多,” “哈,哈哈,两岁,差两岁,”好吧,他们两个差八岁,但艾阳前世死的时候,已经过三十了,她从来都没有觉得容重言是大的那个,“咱们跟他们不一样,忽略不计。” 八岁也可以忽略不计?容重言嘴角微抽,艾阳的回答并不能让他高兴,“可照你的标准,我这个年纪就是老男人了,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吧?” 想想还真叫人沮丧。 “呸,胡说什么呢?”是不是陆爱素走了,这傢伙也闲了,有心跟这儿伤春悲秋了,艾阳没好气的抱住容重言的肩膀,“你不老,你一点儿也不老,我庆幸你比我大八岁,真的,”如果只大个两三岁,那她还得等他长大,艾阳觉得她没有这个耐心。 “你呀,对我来说,正正好,”艾阳勾住容重言的脖子,给了他一个绵长的吻。 …… 尹曼如拼命把哥哥尹嵩推到门外,“你给我出去,再来抢我的东西,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尹嵩在外头气的跳脚,“不客气,你个贱人有什么可不客气的?扫把星!你给我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尹岳在后头推着尹夫人,“妈,这样可不行,我们的股票全都套牢了,要是不赶紧补仓,那可再难回本了,你劝劝妹妹,把她的东西借出来给我们周转一下,” 见尹夫人不说话,尹岳嗐了一声,“我跟大哥可全都是为了这个家,之前我们挣了多少您也不是没看见,您看看你手上的这火油钻,可还是我给您买的呢!” 尹嵩可不像尹岳那么好脾气,“妈,这个时候你还偏心她呢?咱们家落到今天,有九成都是她害的!我可跟你说,我跟老二可是把全部身家都投进去了,之前我也跟你说了,我们不想在沪市呆着了,就想着最后赚这一笔,咱们全家迁到港城去,然后我跟老二正正经经的开厂子做生意,要是这次你不帮我,以后咱们全家喝西北风去?” 两个儿子前阵子股票买卖做的风生水起的,尹夫人也是知道的,心里还高兴呢,儿子终于找到喜欢干也能干好的事了,可没想到一个月的功夫,就遇到这么大事,“家里的钱都给你们了,你妹妹的,那是当初你父亲送给她的,我也做不了她的主啊!” “有什么做不了主的?女人家家,在家从父,父死就得从兄,我是一家之主,”尹嵩那边急的火烧屁股,那有心情跟尹夫人说这些古记,“她成天关在家里,吃的喝的哪一样不是我的?不说别的,就她出的那个事儿,还有脸活着?” 本来尹嵩还以为妹妹这次攀上陆爱素,尹家又能起来了,最不济,给自己找个油水足一些的差使做做,可结果呢?受伤也就算了,最后还卷进沪市几十年不遇的大丑闻里头去了,现在大家见到他,个个挤眉弄眉的,只差没指着他的鼻子说,他妹子是个淫/娃盪/妇! 之前尹曼如的名声就不好,但没人敢在尹家人跟前说,而且尹曼如看上的男人,没有不赶子巴结的,现在好了,出了这样的事,尹曼如之前那些桃花帐,就成了她“逼迫”良家的罪状了。
第291页 陆爱素一走了之,失了势的尹家人,就成了整个沪市嘲笑的对象了。 “要不是你名声臭了,我能想着从沪市搬走吗?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才把我们都给害了,因为你,你侄子侄女连学校都不敢去了。” 尹嵩越说越气,狠狠的在尹曼如卧室门上踹了两脚,见没踹开,转头气唿唿的沖尹夫人道,“你来管管她,我跟你说,家里的钱我都投进去了,但还是不够,想挣的更多,那就得筹钱补仓,你要是不让她把她名下的产业拿出来给我周转,大家就一起玩完!” 说完一拉还要跟尹夫人道理的尹岳,“走,咱们喝酒去,要是这次赔了,恐怕连酒钱都没有了!” 两个儿子走了,尹夫人下去让佣人煮了碗馄饨,亲自给尹曼如端上来,“曼如,给妈开开门儿,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从医院回来,尹曼如就再没出过门儿,后来曾经的小姐妹们争先恐后的来探病,尹曼如知道她们根本不是关心自己,而是过来看猴戏,干脆就一直躲在屋里再不见人了,至于饭,也是有心情了吃一口,没心情了,一口不尝。 今天也是如此,加上刚才跟尹嵩差点儿打起来,折腾之下,她已经飢肠辘辘,隔着门都能闻到馄饨的香气,尹曼如一边暗骂自己不争气,过去把门给打开,“妈。” 第97章 见尹夫人把碗搁到桌上, 尹曼如抬眸,“你别劝我啊, 那几间店面还有别墅是父亲之前送给我的, 当时就说了,是给我的嫁妆,就算是以后我嫁不出去,有这些东西, 我也不会饿死, 我是不会给大哥二哥的!” 这些曾经让她不屑一顾的东西, 如今却是最重要的。 尹曼如盯着床上的那只硕大的匣子, 现在她的两个哥哥都恨不得她死, 如果再没了这些,她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这个丫头,你哥哥那么疼你, 他们又是为了这个家, 你也听你哥说了,这次挣了大钱,就带咱们去港城,到了那里,你才能再寻个好人家嫁了,难道你要这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辈子?”尹夫人想不能女儿为什么这点儿弯儿都转不过来,“你怎么变的这么煳涂?” 尹曼如低头吃着碗里的馄饨, “我不管, 大哥都三十多了, 你什么时候看见他能挣钱了?那股票是什么东西,妈你也不是没听说过,赔的倾家荡产的人比比皆是,你就那么相信他们?留着我的这一份儿,我哥要是赔了,咱们还能吃上饭。” “呸呸呸,”尹夫人啐了几口,两个儿子是没有挣到过钱,可那是丈夫在的时候,他们背靠大树,才那么不管不顾,但现在不一样了,儿子都长大了,知道为这个家着想了,她不能阻止孩子们上进,而且这些天尹嵩跟尹岳从股市上赚到的钱,她也是看到的,那些难道是假的?“你哥都说了,他天生就是干这个的,将来到了港城,他也要继续做呢!” 她拿起桌上的水壶给尹曼如倒了杯茶,“慢点儿吃,不够下头还有呢,你也别这么糟蹋自己了,反正那天的人,走的走死的死的,陆爱素髮了疯,你是吓的躲起来了,整件事跟你没什么关系!” 尹曼如的眼泪落在白瓷碗里,她迅速的拿勺子搅了搅,“你别说了,这事都怨我,是我太蠢信了陆爱素的话,以后,”她居然迷了心窍,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做容少夫人,“以后别再提了,反正钱我是不出的,真不行,我就搬到我名下的别墅里去,你要是想跟着我,就跟我一起过去,不想的话,就在这儿陪着我大哥二哥吧。” 尹夫人看着低头专心致志吃馄饨的女儿,“算了,这事不再说了,你快吃吧,我一会儿上来收碗,别再锁门了啊,你哥被你气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 “你说尹家破产了?”艾阳从半睡半醒中坐起身,却被容重言一下又扑回床上,她拍了容重言一下,“大清早你跑过来,就跟我说这个来了?” 艾阳拿起床头的闹錶看了一眼,“大哥,才六点半!你别告诉我你是今天早上六点钟收到的消息!” 容重言把头埋在艾阳颈间嗅着她身上的馨香,“昨天我就知道了,但太晚了,没跟你说,早上我醒得早,就过来看看你,顺便把这事儿跟你说一声。” 艾阳伸手揽住容重言的脖子,“理由找的挺好的,像尹家破产这种火烧眉毛的事,可不是得一大早就过来告诉我嘛,”艾阳伸手扯开容重言的领带,“告诉我完了之后,还可以在这儿补眠,容老闆套路深啊!” 容重言俯身亲了艾阳一下,“猜对了,我就是这个意思!” 他一把把艾阳搂在怀里,“我晚上想过来看你,但又太晚了,怕影响你休息,对付尹家兄弟是我跟王少安的主意,他一手安排的,前几天做了个局,这俩蠢东西就掉进去了,不但把尹家的全部家业都赔进去了,还抢走了尹曼如的那份儿,昨天晚上尹曼如开枪打断了尹嵩的腿!” 艾阳讶异的抬起头,“现在打断他的腿有什么用,当初就不该把自己的家底儿交出去啊!” 容重言嘆了口气,“还真不是她给的,听说是尹夫人在她的饭食里下了药,偷去了给自己儿子的,等尹曼如发现的时候,名下的产业都被尹嵩给贱卖了。”
第292页 我去,艾阳直起身子,“这样才打断腿?尹曼如枪法不行啊!” 容重言真是哭笑不得,他料到艾阳不会同情尹曼如,但没想到她还嫌弃她,“你的意思,要一枪毙命?” 尹家的人难道不是在要尹曼如的命?艾阳復又躺下,“打断了腿又能怎么样?送医院养伤就不花钱了?叫我说,直接看看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卷了走吧,留在那个家里,下来就该卖她了,不过她也是自作自受,没什么可同情的,算了,以后尹家的事到此为止,反正还有柏广立兜底儿呢,不会叫他们饿死的。” 艾阳揪着容重言的扣子,“不过便宜你们了,尹洋当了那么多年指挥使,家底厚的很吧?不然也不会让你们挖了一个月,才挖干净了。” 容重言笑着点头,“确实是,我没太参与,也就是出了个主意,后头的事都是王少安做的,我就叫俊生帮了点儿忙。” “好大一朵白莲花啊,”艾阳捏捏容重言的脸,“你比我强,一刀剜心啊!” 没了家产,就靠人救济的尹家,想蹦跶是不可能的了。 …… 尹曼如一把把拦着她不让走的大嫂余氏给推倒在地,“怎么,不让我走,你想干什么?还嫌坑的我不够?” 她转头看着跟着余氏跑出来的尹岳,“二哥你跑的还挺快的嘛,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陪着尹嵩?” 尹岳的脸一下子白了,“曼如,你不能怪我们,我们也是为了这个家,再说这次又不是我们一家赔钱,跟我们一起玩的,全赔了,真的!” “他们赔了就能还了你们偷我东西的过错?”尹曼如看着坐在沙发上只会抹眼泪的尹夫人,走过去一把把她腕上的镯子捋了下来,又顺手揪下她指头上的钻戒,塞到自己口袋里。 “你,你干什么?” 尹曼如一枪打在尹嵩腿上,原本就死气沉沉的家瞬间就乱了,而尹曼如,则在大家忙着送尹嵩去医院的当口,直接冲到尹嵩跟尹岳的房里,把里头值钱的东西给洗劫一空,他们偷她的,远不止这些。 “我干什么,你说我干什么?亲妈!”尹曼如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亲妈,会给她端过去一碗下了药的馄饨,在自己睡着之后,偷了她的全部财物,送去给两个儿子,“你觉得你这点儿东西,能跟你从我这儿拿走的比?” 尹夫人也没想到儿子会赔的一干二净,“是你哥哥说的,一定会赚的,他有内部消息,我信了你哥的话,你想想,如果你哥哥赚到钱了,能不把东西还给你吗?你是他的亲妹妹,你不帮他,谁帮他?可你呢,居然敢对着你哥开枪,你爸爸要是在……” “别提我爸,爸爸要是在,会夸我打的好,”尹曼如冷冷的看着所谓的亲人,“都是自家骨肉,你们应该知道我现在是个没脸没皮的疯子,昨天还开枪打了自己的亲哥哥,你们想拦我,大可以试试,打一个还是打两个,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尹岳自幼体弱,看到妹妹兇悍的样子只剩下害怕了,“可是你也不能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拿走,你让我们吃什么喝什么?曼如你不知道,这房子,这房子,” 他缩了缩脖子,“大哥也抵押出去了,今天人家打电话来,限我们三天之内搬家呢,你把钱都拿走了,难道要看妈流落街头吗?” 尹曼如深吸一口气,“尹家这么一大家子呢,妈身边还有两个亲儿子,你们那么孝顺,自然不会让妈受苦的,我走了。” 现在大难临头,尹曼如想到的就是自己先逃出去,不管去哪里,她有财物傍身,日子总不会太难过,至于其他人,她就管不了了! …… 尹家的新闻又让沪市很是热闹了一阵儿,就沖这阵子如此丰富的谈资,沪市各交际圈都多办了好几次沙龙,聚会。 连各家报纸,都因着尹家,发行量创了歷史新高。 柏广立自然知道尹家的事跟容重言和王少安脱不了干系,他们不但没瞒着他,甚至还拉了上柏家几个不在军中的兄弟,大家一起把局给做了起来,他的那几个兄弟,也因此不大不小的发了笔小财。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柏广立还是懂的,这些拿不到檯面上的交易,他只当全然不知,只催逼机场的建设催的更紧了,恨不得太阳一升起,一座崭新的沪市机场,就矗立在自己眼前。 搞得王少安苦不堪言,成天在容重言跟前抱怨,是不是给柏家分的少了? 要不要趁着柏广彬回沪养伤,好好孝敬孝敬柏家? 他们这些生意人,不怕花钱,就怕被人给记恨上。 容重言知道柏广立不是因为这个,对他来说,完成他给的任务,比送他真金白银要对路的多。 柏广彬这次伤的不轻,等他恢復的差不多了,大家才有闲心跟他讲沪市的风云变化,等他听说了安梅清出国的消息,尤其是还是安梅清一个人出去的时候,立马躺不住了,拔了针头冲出医院找容重言来了。 “梅清姐如果跟梁维华什么事也没有,会自己一个人跑国外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好跟容重言吃顿饭,却跑来这么个惹人厌的,艾阳“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你吼谁呢?”
第293页 柏广彬被艾阳吓了一跳,“艹,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厉害?” “是你太没礼貌!”艾阳更不乐意了,“我数到三你立马滚蛋,不然我让你爬着出去!” 柏广彬一脸恍惚的看着慢条斯理喝着汤的容重言,“重言,你不管管你女朋友,她居然这么对我!” 容重言拿起桌上的餐巾沾了沾嘴唇,“她怎么对你了,她哪一句说错你了?我难得有时候跟小艾一起出来吃顿饭,你突然冲进来,噼里啪啦就是一通说,梅清姐出国是她自己的事,为什么没跟梁维华一起去,也是他们两口子的事,轮不着我管,也轮不着你来问,你还嫌小艾对你态度不好?赶紧滚。” 柏广彬看着面沉如水的容重言,“容重言,你有了女朋友,连兄弟都不要了?!” “你这种兄弟,不要也罢,”这伤都没好利索,为了陈年旧事就敢跑出医院,容重言给艾阳盛了碗汤,“今天的鱼汤很鲜,你尝尝,别跟这种人生气,这小子平时我也很不爱搭理他的。” 柏广彬都快被气哭了,他从前线回来,还带着伤,结果自己的兄弟却这么对他,“容重言!你这个,你这个,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傢伙。” “嘿,你这话听着容易让人误会啊,什么叫他背信弃义啊,你们背着我立过什么誓约?还是他睡了你没给钱啊?”艾阳看着小脸儿又黑又瘦的柏广彬,看他的唇色,真是为了安梅清,命都不要了,“你可得说清楚。” 柏广彬瞪着艾阳,什么叫“睡了他没给钱”?她把他当什么了?“你,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容重言好笑的看着气急败坏的柏广彬,“说的好像你很了解小艾了一样,你先坐下,想叙旧就聊几句,然后赶紧回医院呆着去,要是再提梅清姐,我先把你撵出去。” 他来就是问安梅清的事的,“我跟你有什么旧可叙,你这个有女人就不要兄弟的傢伙,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们才,” “我以后跟他一辈子,你呢?”艾阳白了柏广彬一眼,“重言刚才还跟我说,吃完饭就过去看你呢,你也够沉不住气的,躺在医院里等我们过去表示关心的时候问一下不就行了,都半年多了,你现在追不也来不及了?” 柏广彬小声嘟哝道,“这不是一听到梅清姐出国了,我心里一急,”他拧眉沖容重言喊道,“我说你也忒不仗义了,梅清姐出国的时候,我还在沪市呢,你居然不告诉我!” 见艾阳沖天翻白眼,容重言知道她又要出离愤怒了,自己的朋友还是自己解决,“我告诉你做什么?我是长舌妇啊,成天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人是非?”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柏广彬气的肋骨的伤都开始疼了,“你要是告诉我,告诉我,” “怎么?你就跟着梅清姐一道儿出国去了?家也不要了,手下的兄弟也不要了?”容重言给柏广彬倒了杯水,“要不要来点儿鱼汤?大夫说了你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吗?” 柏广彬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不想吃,也不想喝,梅清姐只身出国,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容重言抚额,“你猜的没错,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出国是梅清姐自己的决定,咱们只需要尊重她的决定就好了,就算是我告诉了你,对事情也不会有一点儿改变,除了让你又鸡飞狗跳的闹一场,还能有什么?” 柏广彬不说话了,半天才道,“我只是关心她,也担心她在国外一个人,她现在怎么样了?有不有写信回来?梁维华呢?你只用告诉我,梅清姐出国,跟梁维华有没有关系就行了。” 艾阳忍无可忍,“诶,柏先生,适可而止吧,重言让你尊重安小姐的决定,就是不希望你太过于打扰到她,我这个人一向说话难听,你勉强听着吧,你跟安小姐认识的比梁维华早的多,你对她的心,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如果安小姐对你有一点儿点儿男女之情,你们早走到一起了,又怎么会有梁维华的事?” 艾阳只当没看见柏广彬越来越黑的脸,“当然,我也尊重你的感情,你有权爱一个人,但前提是,不要以爱之名打扰到她的生活,如果你一直爱着她,那就耐心的等着她,一直等到你不想等那天为止。” 容重言无奈的握了握艾阳的手,“走吧,你不想吃东西,我们送你回医院吧,过去的事相信梅清姐不愿意再提了,咱们也都别再提了,你呢,养好伤,做好自己的事,你在这儿跟我蹦,又有什么用呢?” 柏广彬平时一切都好,只要事涉安梅清,就没办法淡定,他冷静下来,也知道容重言跟艾阳说的都对,安梅清在异国他乡而且还有梁维华这个丈夫,他对安梅清的感情,就永远只能藏在心里,“我知道了,你们别送我了,我自己回医院去。” …… “这个柏广彬,就这脾气,怎么打的仗?”从医院出来,艾阳忍不住吐槽。 “他别的地方都挺好的,柏司令的意思,等他伤好了,就留在沪市,那边飞行不也需要自己人,”容重言笑道。 “诶,容重言,那个飞行学校,你没少出钱吧?”艾阳侧身凑到容重言身边,笑眯眯道。
第294页 容重言没好气的瞪了艾阳一眼,“你想错了,飞行学校我没出钱,人家松沪军自己养得起。” “嘁,我信你才怪呢,那飞机呢?一次买进来十架飞机,柏广立也买得起?飞机不是汽车好不好!”艾阳撇撇嘴,又堆上笑脸,“你看我成天也挺闲的,你帮你安排个工作干干呗?” 挺闲的?你?“怎么?你的厂子还有洋果行,加上万国百货,还不够你忙活?那行啊,印刷厂,玻璃厂,面粉厂,你挑两家,真不行,造船厂也可以,你不是喜欢机械嘛,造船厂吧,你去学学打铁。” 艾阳不满的推了容重言一把,“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还在这儿气我!” 容重言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艾阳又推了他一下,“我想去飞行学校工作,我不学开飞机了,我去管个庶务,算个帐,对了,可以管后勤,这个总可以吧?” “松沪军有自己的司务官,你这是想往柏家的篮子里伸手啊,”容重言一口回绝了,还顺手给艾阳扣了顶帽子,“小心点儿啊,别让人以为我有什么野心。” 好吧,艾阳不说话了,飞行学校是松沪军名下的,容重言这话也不是全无道理,“我就是想学一学,说不定什么时候用得上呢。” “那得等全民皆兵的时候,”容重言握住艾阳的手轻轻安抚她,“其实不一定非要亲自上战场才叫做事,你现在帮了我很多忙,已经很累了,那些危险的事情,我不希望你接触。” 艾阳没说自己一定要上战场啊,就算是有一天真的全民皆兵了,她也不一定非要当空军嘛,“你就当我像当初学开车一样,好奇心强,准备再开飞机试试不就行了,你也可以学一学啊,试一下驾驶着飞机在蓝天白云间翱翔的感觉,多好?” “难道人们不是一直在追求有一天,能像鸟一样飞翔吗?”不然研制飞机出来做什么? 容重言知道自己是绝对说不过艾阳的,“那等新飞机运到了,试飞成功之后,新的学员也都毕业了,你再去学。” 好嘛,一下子推到两年后了,艾阳扁扁嘴,白了容重言一眼,“你记住了啊,我可是记性好的很。” …… 英兰在街角看着艾阳从容重言的车上下来,她盯艾阳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手往包里伸了又缩回来,一次次告诉自己时机还不成熟。 但她心里也清楚,如果让她自己决定,那就永远没有成熟的那一天。 可离陆爱素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英兰知道再不能拖下去了,她前几天还往家里打了电话,母亲在电话那头告诉她,他们一切都好,陆爱素还派人给他们换了新房子,除了地方偏僻一点,倒是比家里以前的宅子强很多。 听着母亲满意的笑声,英兰却知道,家里的一切,其实自己都是要拿命来偿的,如果完不成陆爱素交给她的任务,她,还有她的家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英兰再不会觉得自己能遇上陆爱素是一件幸运的事了,可她的人生里,从来没有选择权, 英兰深吸一口气,艾阳并不是天天到洋果行来,如果再不行动,下次再等到她,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她现在就站在西饼店的门后,艾阳跟容重言这么难捨难分已经有几分钟了,再不动手,人一走,就没有机会了。 英兰看着站在车边的两人,其实不管她打中的是谁,陆爱素应该都不会怪她,艾阳敢这么害她们,所恃的不过是有容重言这个男人,如果她杀了容重言,那无枝可栖的艾阳,又算得了什么。 英兰从包里掏出那只小小的勃郎宁,这会儿店里没别的客人,老闆娘坐在柜檯里专心的织毛线,英兰颤微微的举起枪,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要是紧张,不要紧张。 第98章 容重言正在跟艾阳说她回信河的事, “那边果子不是卸完了?听俊生说,你捨得让人施肥, 今天可是个丰收年, ” 艾阳在这儿帮他打量万国百货,容重言也一直没忘过问她罐头厂的情况,“至于新厂,俊生说盖的也差不多了, 你等封顶的时候再回去不行吗?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回去。” 艾阳只要一回去就是好几天, 经常是乐不思蜀, 还得自己三催四请的才肯回来, 容重言恨不得她把信河的事全交给汪俊生, 再也不回去才好。 “汪经理也只是帮忙,我这个东家怎么能当甩手掌柜?前两天汪经理打电话,不是说厂子该走电了?我还是回去看看的好, 那儿才是我的根据地嘛, 我太久不过去,庄子上的人该想我了。” “可你回去的太久,我该想你了,”人还没走,容重言就开始想她了,“要不这样吧,晚几天我闲了, 陪你回去好不好?我也好久没有到乡下去过去了, 听说信河庄子比市里头凉快的多。” 现在才几月, 哪里就到了需要避暑的时候? 这理由找到,看着容重言殷切的小表情,若不是在街上,艾阳都想亲他一口了。 只可惜还没等她付诸行动,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艾阳想都不想,本能的一把把容重言按倒,抬头时,接连的枪声在耳边响起。 艾阳不等容重言挣扎,拖着他把他塞到车底下,“老实呆着,别动!”
第295页 艾阳绕过汽车,循着子弹过来的方向奔了过去,都不用找,她一眼就看见了还举着枪的英兰,艾阳恨极了,风刃砍向英兰挥着枪的手。 英兰没想到自己偷袭都没有成功,她心里清楚,自己一枪射出,便退无可退了,举着枪正往汽车后头去,不管是艾阳还是容重言,只要死一个,她就可以保住家人的性命。 可还没等她走到汽车跟前,只觉得一阵风起,手上一痛,半只手掌就在自己眼前歪到一边,鲜血喷在地面上,也晃花了她的眼,“这,这,” 艾阳留神听了听周围再没有异常的声音,才走过去,看着一脸惊恐的英兰,“是我太大意了,低估了陆爱素。” 英兰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了,“是她让我来杀你的,你杀了我吧,”太疼了,英兰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让她赶紧死了吧。 艾阳没理英兰,扬声叫贾管事出来,“没事了,过来帮个忙。” 贾管事哆哆嗦嗦的从柜檯后头钻出来,走到门外,远远就看见有巡捕朝这儿跑过来,长吁一口气,“东家,我来帮你!” 容重言也从车底下爬了出来,他顾不得身上的尘土,冲到艾阳跟前,“你怎么样?” “我没有事,”艾阳这才意识,刚才关心则乱,她忘了保留实力了,“你也没事吧,刚才太乱了,我怕你有危险。” 容重言见巡捕已经跑过来了,一指地上的英兰,“就是这个女人当街开枪,目的是为了杀我,你们李探长呢?请他过来!” 他看着已经疼的蜷缩在地的英兰,蹲下去观察着她手上的伤口,又看了眼艾阳,没说话。 宝昌路附近居然出现枪击案,李探长都不用人去喊,接到消息就带着人过来了,“容老闆,这,这怎么回事?” 容重言一脸淡然,“不过是有个想不开,跑来送死,你把人带走吧。” 英兰是谁的人大家心知肚明,审不审的有什么意义? 容重言的心思在另一件事上,他拉开车门,“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艾阳默默的跟着容重言上了车,等到了自己的公寓,两人坐定了,才撅着嘴一脸不满道,“人又不是我派的,你沉个脸给谁看啊?” 容重言静静的看了艾阳一会儿,“你没有话跟我说么?” “啊?说什么?你为什么这么不高兴?吓着了?”艾阳准备一路装傻到底,她有武艺这是过了明路的,一时情急把他塞到车底下,也是因为太爱他了嘛,哪里错了? “我是吓着了,是被你吓着了,”容重言嘆了口气,拉着艾阳走到卫生间,“你洗把脸吧,再把衣裳换了,我不去工部局了,咱们有的是时间谈。” 我看你还是去吧,最好忙失忆了,把这段赶紧给忘了,回来咱们还是好朋友。 艾阳嘟着嘴进了卫生间,手脸洗的恨不得比洗个澡的时间还长,心里反覆盘算着怎么面对眼前的“困境”? 容重言一点儿也不急,他从书架上拿起一本英文杂志,认真的看起来,今天艾阳总得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还在啊,”艾阳连头髮都重新梳过了,没办法,当时枪声连响,艾阳根本没顾上形象,就想着不能伤了容重言了。 容重言把杂志放在桌上,“洗好了,过来坐。” 艾阳扁扁嘴,“你干什么啊?这么严肃,这样可不像你,而且我也不喜欢。” 容重言看着艾阳,目光深沉,“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像傻子一样,你说什么就信什么的那个我?” 艾阳沖容重言眨眨眼,灿然笑道,“你什么样我都喜欢啊,什么像傻子一样,你是傻子的话,天底下哪有聪明人?” “不,我就是个傻子,我傻的都不知道自己爱的女人身怀绝技,傻的以为她需要我的保护,傻的以为她只是个从乡下米粮铺子里出来的可怜姑娘,”容重言目光落在那本机械杂志上,“傻的真以为她只是对某些东西感了兴趣才去了解的。” 容重言面上的失望跟落寞刺痛了艾阳的眼,她把头转到一边,“所以呢,你觉得我一直在骗你?你喜欢的只是那个从乡下来的,目不识丁的,需要人保护的可怜小艾,而不是通晓武艺,能写会算懂英文的小艾?” 容重言表情微僵,“我不是这个意思,” 就听艾阳道,“既是这样,那我只能说你看错人了,”她起起身,“我现在就走,回信河去,你慢慢找你心目中想要的女人吧,咱们都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 容重言愕然的看着起身走进卧室,从柜子里拉出只大皮箱,开始往里头装东西的艾阳,“小艾,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太吃惊了,也生气你居然一直瞒着我,我从来没说过不喜欢你啊!” 艾阳胡乱把几件时令衣裳扔进皮箱里,又把属于自己的几样首饰随手扔进去,扣好箱子,“别说了,我什么也不想听,对不起我不该救你,我应该跟你一起被英兰乱枪打死,做一对同命鸳鸯,可能这样才是你想要的爱情,但我不想因为什么爱情丢了性命。” 说完拎起皮箱就往外走。 容重言只是想好好跟艾阳谈一谈,要一个解释,没想到才一句话,就把她给惹怒了,还让他去找别人,他什么时候说他想找不识字的小艾了?什么时候说这样的她不好了?
第296页 难道他问一句为什么都不可以吗? 容重言想不明白艾阳为什么要生气,更想不通她为什么还拎着箱子要走,还让他找别人去? 这是做什么?分手啊? 当然不行,容重言一把拽住艾阳的胳膊,声音低了下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些奇怪,我没说你这样不好啊,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不是什么‘可怜的小艾’,你别乱说,更不许走!” “不走做什么?接受你的盘问吗?我救你还救错了吗?”艾阳斜睨着容重言,甩开他的手,“我走了,”她这么理智的女人,偶尔不讲理一回,也是可以原谅的嘛,毕竟异能这东西,无法解释啊,而且也解释不了不是? 容重言呆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他直接把箱子从艾阳手里夺过来扔在地上,一把把艾阳抱起来摁在沙发里,“不许走,你把我骗了还想跑啊,信不信我让巡捕房抓你?” 嘿,小子,不按剧情走啊,下来不应该抱着她,说不要走,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什么我都不问了吗?怎么还威胁上了? “你干什么?你打不过我的,”艾阳用鼻孔瞪着容重言,“小心我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容重言在艾阳颊边亲了一下,“你要是捨得把我扔下去,刚才都不会救我,你别想跑啊,别以为跑了今天的事就算完了。” 他今天一定要把事情给问清楚了,容重言可以放纵艾阳,看着她去做任何她喜欢做的事,但他前提是他对艾阳的一切都有充分的了解,知道她到走到哪个地步,知道怎么去跟上她的脚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他根本看不清艾阳的深浅,甚至不知道自己爱的女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种感觉太讨厌了,容重言下定决心,不论艾阳出什么招儿,他都不会后退半步。 容重言一只手搂紧艾阳,伸出另一只手把她的右手举到面前,“你刚才就这么轻轻一提,就把我给提起来了,我都没明白过来呢,就发现自己被塞到车底下了,我比你高了三寸还多,一百五十斤,就那么被你给拎起来了,” “像那只皮箱,”容重言捏着艾阳细白如玉的指尖,“李小姐,就是男人也没有你这样的力气的。” “那又怎么样?我不是说过,我这个人天赋异禀,我也说过自己力气大,只是你把大的程度,想的低了点,”艾阳把脸转到一边,生气这招看来是不管用啊! 艾阳不满的嘟哝,“你的意思,我救你的时候,还得考虑不能吓着你,” 行,这样也算是个解释,她力气天生比绝大部分人都大,容重言点点头,表示接受,“我刚才看了,英兰半边手掌都快掉下来了,她的手已经废了,但你手上根本什么武器也没有,她的伤是怎么弄的?” 英兰的伤像被利刃砍过,一把看不见的利刃,怎么能不让容重言好奇? 这是艾阳最后悔的事,她一时急了,没考虑准头问题,其实应该把英兰的枪打掉就好了,现在伤口明明白白在英兰身上,她怎么解释才好? 见艾阳低头不说话,容重言嘆了口气,“刚才我看的杂志,专业性很强,教你识字学英文的女学生,都不是那个专业的,她们不会看这个的,用这个教你学英文,好像并不适合。” 她只是想了解一下,西方的机械工业发展到哪一步了,能造出什么来,艾阳抚额,干脆把身子一扭,趴在沙发靠背上装死,非暴力不合作。 再往前追,英兰安排的侍者,人也被容重言找到了,他根本不知道酒杯是怎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换掉的,那侍者反覆强调了,因为怕被人把酒拿错了,他的托盘从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手。 “小艾,我爱你,从咱们在一起的那天起,我想的就是一辈子都跟你不分开的,”容重言扳过艾阳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可你好像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 艾阳长长的嘆了口气,“一辈子不分开,不代表就要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对方啊,我们现在不快乐吗?在今天的事情发生之前,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吗?我的武功比你想像的更厉害,难道不是好事吗?为什么非要穷追这些呢?” “我爱一个人,自然想知道她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她会成为这样的她,”容重言不认同艾阳的说法,“我从来没怀疑过你对我的感情,但一直以来,我都想不明白高湖镇米粮铺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小艾?你能告诉我吗?” 艾阳又不想说话了,她能说什么? 告诉容重言,这里根本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只是百年之后,某个网文女作者的创造出来的,而且他是连个姓名都不存在的隐藏线,他的作用,只是为了给顾励行铺路的话,他会不会崩溃? 难道要告诉他,如果不是自己过来,他早就死了?现在在沪市唿风唤雨的是顾励行? 告诉他,这个世界其实因为自己的到来,已经崩的差不多了?尹洋死了,柏广立上位,她也不知道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但不告诉他这只是本书,那告诉他什么?自己来自未来,穿越回了千年之后?那她要不要回答千年来的歷史演变? 艾阳颓然倒在沙发上,“你能不能把我是从高湖镇来的这个设定给忘了?就当我是留洋回来的,咱们在万国百货遇到了,一见钟情?对了,我就是在万国百货看见你的,当时就想,这个小哥哥长的真漂亮。”
第297页 容重言黑了脸,他想不明白艾阳为什么不肯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这儿胡言乱语,“直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行,真的不行吗?” “如果我说不行呢?”艾阳侧身向里,抠着沙发上的花纹,“那你告诉我,你觉得我为什么跟你认为的不一样?这么久以来,你其实一直在怀疑我,甚至暗中查我?” 容重言有点儿生气了,“你不相信我?” “我觉得你不相信我,”艾阳开始烦躁了,她能理解容重言的怀疑,甚至他有不安的情绪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怎么办?说自己什么?借尸还魂? 就算是借了小艾的身体,可武艺也带来了?她这个孤魂又来自何方呢? “就算是我会因为这个跟你分开,你也不愿意告诉我原因了?”容重言硬着心肠道,他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一天跟艾阳分手,可事到如今,他不想再把疑问压在心底,“自由饭店的壁灯,也是你的杰作吧?” 看到了艾阳的实力,容重言觉得许多事都找到答案了。 艾阳依旧装死。 “你一天学会开车,枪法极好,骰宝胜了顾励行,其实都不是什么天赋跟运气,”许多没有深想的事,现在提出来,容重言恍然发现,自己其实是在有意的忽略许多事。 他是有师傅教过武功跟枪法的,可他那点儿微末功夫,在艾阳这儿根本不够看,所以当发现有人偷袭的时候,艾阳才会想也不想的把他给塞到车底,选择只身应敌,“一直都是你在保护我。” 容重言低下头,“是不是根本没有什么高人,葛桥的时候,杀了曲一峰的也是你,劫了十六铺分堂的也是你,对不对?我明白为什么那位高人一直在帮我,因为你就是他啊!”还有信河庄子里绑着的人,堆着的大洋…… 艾阳恨不得把脑袋扎到沙发缝子里,最好整个身子也都藏进去,“你都猜对了,最初我没想过帮你,只是你们面粉厂的线路老是被人剪了,我们白楼也跟着停电,我忍不不了这个,干脆就出来抓剪电线的贼了,谁叫你的人笨呢!” 原来自己的猜想都是真的,容重言闭上眼,半天才道,“我先走了,你再想想要不要给我一个解释,什么样的解释都行的。” 沙发上一轻,艾阳转过头,无奈的看着站起身的容重言,“我说过的,有些人生而知之,你也表示理解啊,为什么非要问我为什么呢?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行吗?突然有一天,我发现自己什么都会了!” 还在跟自己胡说八道呢,容重言失望的笑了笑,“我知道了,我走了。” …… 从关门的声音就听出来了,容重言是真的很生气,艾阳从捂住脸倒在沙发上,难道她要在容重言跟前表演自己能水上漂不是上房不用梯子?子弹到自己跟前能静止?隔空打牛? 容重言站在楼上看着紧闭的阳台门,等了半天,都不见有人出来,失望的上了车,回容公馆去了。 误会解释不清楚,艾阳觉得自己也没理由再住在集贤坊公寓里,还是拎着箱子,先到洋果行去了。 贾管事看艾阳进来,吓的一缩脖子,没办法,他这位东家太兇悍了,徒手治服一个拿枪的女人,“东家,您,您过来啦。” 艾阳点点头,“怎么样?巡捕房没再来吧?” 贾管事摇摇头,“没有,”也是奇怪,出了这么大的事,巡捕房连个来调查情况的都没有,“那,那女人是要杀容老闆吗?刚才我跟隔壁西饼屋的老闆说话呢,听他的意思,那女人往他店里去几回了,” 贾管事压低声音,“他们快吓死了,想关店呢!” “这事跟他没有关系,被吓了一次,也算是无妄之灾了,”艾阳来洋果行的时候,也常在隔壁店里买点儿面包什么的给贾管事他们,知道他们都是靠手艺吃饭的老实人,开个店不容易,要是因为自己关了店,损失就大了,“你跟他们说一声,这件事已经彻底结束了,不会有人来查问,大家该干嘛干嘛就行了。” 如果英兰是针对容重言的话,就不会一直守在洋果行这条街上了,看来陆爱素是把自己被迫回杭城的罪过全记在她身上了,才会暗中留下英兰来杀自己,而容重言,不过是赶了个巧儿,或者是,英兰觉得,杀他们哪一个都一样。 这也是贾管事最想知道的,他真怕想杀容重言的人一击不中,再派人过来,他照看的洋果行也跟受牵连。 要知道在沪市给艾阳洋果行当掌柜这几个月,贾管事已经爱上了在“大都市”的生活了,正四处寻房子想把老婆跟孙子也接过来呢,这城里的学堂,肯定比乡下教的好啊,他跟儿子是没戏了,孙子将来说不定也能像城里人一样,在大公司穿西装当职员呢! “那太好了,幸亏咱们这条街下午没什么人,”贾管事松了口气,倒了杯茶送到艾阳手边,“东家您拎着箱子,这是要搬过来?” 洋果行二楼是仓库跟刘嫂住的地方,艾阳摇摇头,“我是怕你们害怕,过来看看,一会儿我就赶回信河的船去,现在果子下来了,我看回去看看。” 原来这样,但艾阳之前回信河,都是开着大汽车的,这是怎么了?贾管事看了艾阳一眼,咽了口唾沫,没敢问。
第298页 第99章 容重言特意交代了李探长, 他没有打算再追查真相,整件事低调处理就行了, 但续夫人还是很快就知道了, 她了解容重言的性子,是绝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汪夫人的,所以一大早,就叫续贵生陪着她, 到工部局堵容重言来了。 “我不敢往家里去, 你没事吧?”续夫人一见容重言, 先上下打量了一番, “听说你被人枪击, 我吓了一跳。” 但考虑到汪夫人会怀疑,续夫人只得找了一篓鲜桃,让续贵生送到容公馆去, 替她看了看容重言, “小艾呢?有没有吓着?” 听到续夫人问艾阳,容重言眸光一黯,“她也没事,她功夫比我还好呢,那个英兰还是她抓住的。” “那就好,”续夫人念了声佛,“小艾人呢?今天还去不去百货公司?我一会儿也去看看她去。” 容重言留了人在集贤坊公寓附近, 昨天就听说她拎着箱子出去再没回去, 在自己的亲娘跟前, 容重言有些装不下去,“你不用去看了,她没什么事。” 续夫人敏锐的捕捉到了儿子的神色,她觉得儿子是在骗她,“重言,小艾是不是受伤了?我可是叫人悄悄去看了,当时英兰开的可不是一枪,墙上跟树上可都留着弹孔呢!” 说到这儿续夫人瞪了容重言一眼,“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听说巡捕房来的时候,英兰已经被抓起来了?” “嗯,她只有一把枪,子弹打完,还有什么可怕的,”容重言没想到艾阳会走的那么坚决,可现在把人找回来,那就等于是默认接受了艾阳的一切异常,以后他也不可以再问了,“小艾没事,她的功夫您也见过的,” 容重言看了续夫人一眼,想问问她对艾阳的异常有没有察觉,最终还是忍住了,冷静下来,他觉得自己能够理解艾阳一些,她有异于常人之处,如果让人知道了,自然会引来许多关注,也会引来更多危险。 就像顾励行,如果知道十六铺的事跟艾阳有关系,头一个要杀艾阳的,就是他了。 这倒也是,续夫人点点头,“唉,所以啊,我对你跟小艾在一起,真的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现在这世道乱糟糟的,小艾这样能独挡一面的姑娘,当妻子再合适不过了。” 续夫人因为出身的原因,不喜欢那些娇娇弱弱的所谓名媛,“你可得好好对小艾,我知道外头那些人成天嘀咕,什么容家少夫人应该是个什么什么样的女人,沪上名媛,北平名媛的,你可别叫人给诓了,那些名声不当饭吃的。” 容重言失笑,原本想问续夫人的话也不问了,她已经给了他答案,小艾越强,她是越高兴的,“我知道了,我要是喜欢什么‘名媛’,早就结婚了,还用等到现在?” “那你为什么不跟小艾赶紧把婚结了?你可老大不小了,”续夫人话题一歪,又转到容重言的婚事上了。 说到结婚,容重言抚额,他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艾阳一直不肯提婚事的原因,她藏着那样的秘密,又怎么跟自己生活在一起?“我现在太忙了,就算是结了婚,也没时间陪小艾,而且她年纪还小,母亲要是着急抱孙子,可以先催催那边嘛。” 这两个儿子,不亲也就算了,怎么在婚事上,都这么叫她操心,“他?成天花天酒地的,我宁愿他先不找,借着这次伤了腿,好好收收心,省得讨个老婆,坑了人家一辈子。” 容重言低下头,艾阳呢,一直不肯结婚,是怕自己坑了她,还是怕坑了自己? 续夫人见容重言兴致不高,想到他是个大忙人,也不多留,“你忙你的,我去万国百货看看小艾,顺便叫她陪我逛逛,这入夏了,我带她看看有什么新料子。” 不想让她去,她还非要跑一趟不可,不然回去心也是悬着的。 “小艾回信河庄子了,那边厂房要封顶了,小艾得回去看着,”容重言站起身,送续夫人出门。 去信河庄子了,续夫人点点头,压下心里的疑惑,“那边不是有俊生嘛,让他多辛苦辛苦,小艾还是留在沪市的好,等她回来了,你给我打个电话,我是真的想叫小艾陪我逛逛呢!” …… 艾阳一回到庄子,立马就忙了起来,今年她庄子上无论哪一种果子都没有往外卖,而是在庄子后头挖了长长的地窖,做好的罐头一出车间,就会被送到地窖里储存起来,等到时令过去了,才会拿出来卖。 不过比起水果罐头,信河庄子里卖的最好的,却是之前供给自由饭店顶楼赌场的苏打果醋,那东西爽口醒神,居然在赌场里销量挺好。 续夫人又有心拉拔艾阳的生意,还把她们的果醋跟果酒推到了洪门名下的戏院跟电影院,甚至在顾氏影业拍的现代电影儿里,女主角都喝上了果醋。 所以在酷暑来临之前,艾阳特意抽了三分之二的工人,让任嫂领着大家一起做果醋,这东西虽然利薄一些,但量大,挣的也并不少。 艾阳在庄子上住了两天,没等到容重言的电话,她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但还是跟汪俊生打了个招唿,说自己回沪市了,之后从沪市登上了去杭城的火车。 陆爱素居然留了英兰这步暗棋,这是艾阳没有想到的,也是她太托大了,才会觉得已经将陆爱素这个讨厌鬼给了结了,现在想想,那样的天之骄女,怎么会默默承受那样的打击,什么也不做,不是她的处事方式。
第299页 但平白吃这么一个大亏,却没有一点儿反应,也不是艾阳的处事方式,她得过去教一教陆爱素,什么叫能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艾阳是不打算留着她了,这次她躲过了,下次可未必,尤其是容重言那边,如果这次英兰的目标一开始就定的是容重言,偷袭的地方也选在工部局附近,她不在,容重言恐怕非死即伤。 …… 艾阳打扮成投亲的女学生,拎着只藤编的箱子出了车站,火车上她就不着痕迹的把陆大帅的家事打听了一遍,也知道他并没有跟众多的儿女住在一处,成年的儿子都分出去单过了,帅府只留下他跟一群妻妾。 艾阳找了家饭店住了,晚上换了衣裳,出去熘达,杭城虽然比不上沪市洋化程度高,但也是个繁华富庶的地方,加上是陆士珍帅府所在地,治安也比想像中要好上许多。 艾阳酒楼茶肆戏院逛完,想听的都听了个差不多: 虽然陆家对杭城人封锁了消息,但沪市离杭城并不远,陆爱素为什么会“病了”,大家多多少少还是会有风闻,尤其是一向比男人还爱玩的陆五爷,回来之后,就一直避居西湖别院老实养病,再没露过一面儿,这就更印证了那些传闻的真实性。 艾阳跟人打听了陆家西湖别院的大概位置,也不叫车,一路隐在暗影里,闷声去西湖找陆爱素。 陆爱素这些天过的极不如意,她一回到杭城,根本没有见到最疼爱她的父亲,而是被直接发配到西湖别院来了,不但如此,陆士珍还往别院下了死命令,如果她敢踏出别院一步,格杀勿论。 第二天陆爱素的生母柳姨太就来了,柳姨太之前是红遍大江南北的越剧名伶,跟了陆十珍二十多年,还依然宠爱不减,但她只生了陆爱素一个女儿,可从来不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比陆家的儿子差到哪里去,在陆家,凡是儿子们有的,她的女儿也一定要有。 陆爱素喜欢打扮成男人的样子,柳姨太也由着她的性子,她在戏班子里见得多了,有些角儿戏演多了,出不来,常常会忘了自己到底是男是女。她这辈子就这样了,宝贝女儿还不得活的自在一些? 有她这个比原配还得宠的姨娘在,陆爱素这二十多年,人生就没有遇到过波折。 可这次,陆爱素的脸丢到全世界了,甚至北平跟粤海的小报上,都登出了某帅爱女的逸闻! 陆士珍自问英雄了一辈子,临老遇到这个么女儿扒下他面皮的女儿,自然是气的很了,柳姨太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捋老虎鬚,也不替女儿求情,而是赶过来就是交代陆爱素,老老实实在别院里呆着,等什么时候陆士珍气消了,她再好好哄哄老头子,把陆爱素放出来。 反正陆爱素喜欢舞枪弄棒的,大不了再送女儿去米国学个军事。 陆爱素却不想再出国了,她想的是能像三个哥哥那样,有自己的队伍,这次的事她是看清楚了,只有手里有兵有枪,才会有底气,柏广立为什么敢不把她放在眼里,为什么陆士珍也要给柏广立几分面子,还不是因为柏广立手里有五万松沪军吗? 等陆士珍消了气,陆爱素就要求他也给自己一支队伍,哪怕比老大老二的人少一些,她要亲自训出一支精兵来,成为她的力量。 心里有了目标,陆爱素振作起来,每天都在别院里看兵书练枪法,去了趟沪市她也不是没有收穫的,起码让她发现,这世上厉害的女人不只她一个,而且她还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艾阳循声找到陆爱素的住处的时候,陆爱素才洗完澡出来,她看着坐在自己屋里的艾阳,转身就去枕下拿枪,“你,你怎么在这里?” 只是没想到艾阳的手更快,已经闪身到她面前,伸手卸了她的下巴,把人直接扔到床上,又把早被她拿到手的马撸牌子扔到陆爱素身上,“在这儿呢,别找了。” “你喊不了人,也跑不出去,所以别挣扎,咱们先谈一谈呗?”艾阳微微一笑,把陆爱素试图从床上坐起来的陆爱素一手提起来摁在椅子上,顺手又卸了她的胳膊,“老实点儿,卸人大腿我也不是做不到,但你可要受大罪的。” 听着陆爱素喉咙里发出的咿呀声,艾阳摆摆手,她来是宣布结果,不是跟陆爱素谈心的,“我也挺意外的,你居然还留了英兰在沪市,不过么,结果你也看到了,我来了,英兰么,” 艾阳一摊手,“会是个什么下场你尽可发挥自己想像力。” 陆爱素没想到英兰不但失手了,而艾阳连皮肉伤都没有一点儿,就听艾阳又道,“我这个人呀,脾气不好,没办法,这人本事一大,难免就不爱控制脾气,” 她笑嘻嘻的走到陆爱素跟前,弯腰看着她,“有一天,小幡夫人半夜跑我那儿去了,结果呢,第二天小幡吉就发现她死在了自己的被窝里,陆处长,我半夜跑到您这儿,你觉得自己应该死在哪儿?” 死?陆爱素惊恐的瞪着艾阳,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怎么敢杀自己?她可是陆爱素,陆士珍最疼爱的女儿! “你一定是想说,我不敢对不对?如果杀了你,你爹一定让容家满门偿命,”艾阳都不用猜陆爱素的心思,“可你想不到的是,你那个疼爱你的父亲,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去哪儿了的,我啊,会为你这个千金小姐,寻一处妥帖的安息之所的,啧,”
第300页 艾阳沖陆爱素眨眨眼,“绝对配得上你的身份!” 陆爱素没想到艾阳会把她带出来,这会儿两人还坐在一户人家的房顶上,就听艾阳小声道,“听见下头的哭声没?我来的时候已经帮你看好,这家啊,可是大户人家,你可能还听过,姓仲,这家的三少爷死了,就在下头躺着呢,一会儿啊,我把你送下去,跟他躺一块儿,仲家,有钱人,棺材都是楠木的。” 陆爱素已经被艾阳给吓傻了,她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停的流泪,她头一次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比她想法更怪的人。 艾阳可不是带着陆爱素接受再教育的,“放心,我会先杀了你再把你放进去的,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 …… 城西仲家在杭城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家里茶园千顷,良田无数,只是仲老爷在五十岁上,却要白髮人送黑髮人,他膝下的三儿子,一场伤寒没救过来,撒手去了。 仲老爷伤心之余,还是竭尽所能,给儿子办了隆重的葬礼,而今天,就是仲三少爷发丧的日子。 “哎哟,怎么这么沉?” 从城里最大的力行请来的十六位槓夫抬棺,这棺木一上肩,腿一软差点儿没给跪了,“这里头装的啥啊?”后头的槓夫悄声道。 前头的是力行的小头头,听见后头的嘀咕声,回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仲三少心宽,仲家又是大财主,自然不会少往里搁东西,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大家都是做老事的人了,之前是没防备,才会差点儿失手,现在随着头儿的一声命令,大家一起用力,楠木棺柩应声而起,在一片哭声中缓缓的出了灵堂。 艾阳一直尾随在发丧的队伍后头,直到看着仲三少的棺木入土为安,才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回杭城去了。 她没有骗陆爱素,说给她找个好去处,就给她找个好去处,将她葬在仲家的坟地里,这辈子陆士珍都不可能知道女儿去哪儿了,没准儿还以为陆爱素无法无天的性子犯了,从西湖别院里跑出去了。 …… 艾阳参加完仲三少的婚嫁,直接买了火车票回沪市了,这点儿时间陆家根本不可能发现陆爱素失踪了,所以她走的很从容。 可到了沪市才一出火车站,艾阳就看到容重言站在外头,“你,你怎么来了?” 艾阳挑眉,“我知道我去了杭城?” 容重言没说话,走到车边帮她打开车门,“先上车吧。” 艾阳一说自己要回沪市,汪俊生就把消息报告到容重言那儿了,可是容重言却发现艾阳并没有回集贤坊公寓,也没有去华荣饭店,他立马猜到,艾阳是去杭城了。 依她的脾气,陆爱素都杀到她头上了,不还回去是不可能的。 车在集贤坊停下,容重言看着准备下车的艾阳,“其实杭城那边我已经派了人,一直盯着陆爱素呢,但没想到她会留了英兰在这边,那天我回去,就给他们下了命令,这笔帐肯定要跟陆爱素算的。” 他只是没想到艾阳的动作会这么快,他的人才开始布局,艾阳这边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是已经得手了,“你把她怎么样了?用不用我的人善后?” 艾阳一笑,“不必了,我敢保证,陆家就算是掀翻整个杭城,也找不到她的。” 全城找不到?陆爱素就在西湖旁院里,“你不会把她沉湖了吧?” “沉什么湖嘛,脏了那么美的水,”艾阳笑了笑,“总之这件事算是了了,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就好了,其实你本身也就是什么也不知道。” 容重言见艾阳要下车,轻声道,“你的来歷不肯告诉我,甚至连陆爱素怎么死的也不肯告诉我?为什么?” 小幡夫人死在了小幡吉身边,陆爱素会怎么死?容重言握住艾阳的手,“不论你做什么事,我从来都没有反对过的。” 艾阳轻嘆一声,“我不想告诉你,确实是不愿意你觉得我是个残忍的人,虽然我自己并不是这么认为的,”既然容重言非要知道,艾阳也没再避讳,直接把陆爱素的下场跟他说了,“就这样,我觉得我还算是对得起她,管杀也管埋。” 容重言差点儿笑出来,这样的主意也就艾阳能想出来了,“嗯,你做的确实挺好的,我的人去办,就算是不赔上性命,也会引起一场大乱,小艾,我反覆问你,是因为我知道你的能力到底能到哪一步?我不想只看到你想给我看的那一面,我想对你了解的多一些。” 去了趟杭城,艾阳对自己的来歷倒是有了想法,“其实你现在不是对我已经很了解了,我会什么,在沪市都干了什么,这不都一清二楚了?” 她低下头,“我不说,是觉得你未必能理解,更觉得你可能不太好接受,你看过那种狐仙山鬼的故事吧?我跟她们差不多,你想娶的女人根本不是人,你不会害怕吗?” 容重言惊讶的看着艾阳,他想了许多,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答案,“不可能,我不信鬼神的。”这世上哪有神仙鬼怪,他小时候就知道那是阿婆们骗小孩子的。 艾阳想了几天,觉得能让人相对容易接受的就是迷信故事了,不然穿越千年还是穿到书里,都不是世下人的脑洞能理解的,还会再引来一连串疑问,“走吧,你跟我上去,要是不害怕的话。”
第301页 …… 容重言站在小客厅里,看着艾阳抬级而上,可她却真的像续贵生说的那位高人一样,足不沾地,“你,小艾……” 艾阳转身轻轻挥手,窗前盛开的月季花便落了下来,“其实什么飞刀这些,都不过是藉口罢了,我可以不用什么暗器就能伤人的。” 容重言走过去捡起窗台上的花朵,创口平平整整,“那尹洋……” 艾阳点点头,“你们安排的杀手经验不足,两枪都没有命中要害,如果送到医院,说这睛就能救过来,所以么,我就帮了点忙,这也是我非要跟你去的原因。” 因为对他们几个不放心,时不时要帮着查漏补缺么?容重言汗颜道,“那飞机呢?你的本事,不需要开那个也行啊!” “但我的本事没办法大面积的打击故人,自保是足够了,可是现在这局势,真有了战争,与其安坐家中听天由命,不如自己上战场去,” 既然说开了,艾阳也不再瞒着他了,“你就当我是个与时俱进的狐狸精吧。” 容重言摇摇头,他不觉得艾阳是那么鬼怪变化的,“你说的杂耍卖艺班子,是不是就是跟他们学的?” 这世上有她一个就够稀罕的了,哪还会再有一群?“那不过是个藉口罢了,”李艾才多大,十七年就练到这个地步? “所以说李艾,你根本不是李艾?那她去哪儿了?”艾阳杀人,但却从不对无辜的人动手,“为什么李家人没有发现你不是李艾?” 艾阳一笑,“原来的李艾在梁维华将她弃在洞房之中的时候,已经郁郁而亡了,我不过是正好路过,便附到她的身上,嗯,你也可以想像成借尸还魂,” 她看着容重言有些泛白的脸,“你害怕也是正常的,也是知道你会害怕,我才一直没有说,”她一摊手,“毕竟这样的事,只存在在志怪小说里,你不接受也是正常的,所以,” 艾阳淡淡一笑,“现在说清楚了,大家分开,才不会彼此心生怨怼。” 第100章 容重言抿了抿嘴唇, 他只是在跟艾阳生气, 他可以理解艾阳为什么瞒着自己,换作是他, 也不会把自己的来歷告诉任何人。 但现在他可以说是艾阳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他爱她胜于自己的生命,他相信艾阳也是如此,可当他问的时候,艾阳还是选择了隐瞒, 甚至为了不回答他的问题,连分手的话都说了出来。 从他喜欢上艾阳, 两人的关系水到渠成, 容重言就没有想过会跟艾阳分开, 就算是再生气,失望, 他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两人会分手。 “对你来说, 我是不是只是你千年修炼的一个过客?所以你才会轻易的说出‘分开’两字?”容重言神情黯然,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 那她会像传说中的仙子一样, 永远年轻, 永远活在这个世上, 而自己,能跟她在一起的时间, 也就短短几十年。 艾阳没想到容重言脑子转的还挺快的, 都没有质疑自己的话, 直接蹦到他死了,她还活着上头了,“你不觉得我在胡说,骗你呢?” 如果有人告诉她,自己是千年的妖精,她才不会轻易相信,“还是你又准备暗中调查我?弄个和尚或者道士啥的过来?” 在听艾阳话之前,容重言从来都不信这些,但艾阳在自己面前轻易的浮在空中,加上之前他曾经带着人追过跑到信河庄子的“高人”,容重言觉得除了艾阳给的解释,他再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 容竹卿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结交三教九流,但凡有什么能人异士到沪,不论真假,他都会请到共挽园来。 容重言也曾经问过他,为什么有些人明明一看就是假的,他还以贵宾待之,容竹卿告诉他,就算是假的,能给自己造出那么大名气跟声势,也是他的过人之处。 也是因着这个缘故,容重言真本假本事没少见,艾阳这种,是千真万确的真本事,他曾经见过的各门各派高人里,没有人能做到像艾阳这样。 如果这个时候他还质疑艾阳的话,那就是另一种愚昧了。 信了艾阳的解释,容重言没觉得艾阳有什么可怕的,他甚至觉得艾阳是“妖精鬼魅”跟“艾阳是某国派来的间谍”比起来,似乎前者更好接受,“除了想到有一天我会离你而去,这一点让我心里挺难受的之外,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他走到艾阳跟前,手指缓缓抚过她的眉眼,这是艾阳最喜欢的动作,她常常一边描画他的眉眼,一边笑说他是老天的杰作,还说别人都是女娲娘娘甩出来的泥点子,而他是女娲娘娘心情好时,专心捏出来的,“我也没想到,我居然一点儿也不害怕,我更不会找什么和尚道长过来抓你。” 怪不得她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副大姐姐的模样,知道了“真相”,容重言觉得一切都可以说通了,“其实这样挺好的,我以后不用再担心你会有什么危险,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可以伤得了你。” 容重言的态度确实出乎艾阳的意料,她已经做好了容重言更加生气,会认为她在胡说八道敷衍他的准备了,没想到他不但接受良好,甚至还在为自己高兴,就听容重言又道,“但你要答应我,以后如果我们再有什么争执,你可以打我罚我,用你的法术也行,只是不许再说什么‘分开’之类的话了,还有,也不许消失。”
第302页 如果艾阳消失了,自己恐怕是找不到她的,容重言下意识的抱紧艾阳,恨不得她立马发个誓给他。 “消失到哪里去?沪市这么繁华,还有你,我又不傻,总不会重新跑回山里去,”艾阳笑着伸手抱了抱容重言,并没有发现他的抗拒,心里知道他是真的没有介意自己“不是人”这件事,声音越发温柔了,“我这次最大的收穫,就是遇到了你。” 艾阳的表白让容重言彻底开心起来,神仙鬼怪又怎么样呢?之前华国人不还把西洋人当鬼吗? 容重言拉着艾阳坐下,“我之前也叫人查过李照田,看不出里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你跟李照田夫妻的差别太大了,怎么看都不像李家能养出来的女孩儿,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李家在李艾嫁人之前,嗯,就是在听说了梁家要挑二房少奶奶的时候,就悄悄的换了人了,毕竟未出阁的小姐,见过的人也是有限的。” 但梁家的身份不值得这么做,如果是为了往自己身边埋线,这圈子兜的又太大了,就算是艾阳顺利见到他了,又怎么能保证他就一定会爱上她? 加上艾阳后来跟李照田两口子决裂,更说不通了,“我也跟自己说过,之前的事不再去想,也不再查,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们高高兴兴的过一辈子就好,”所以许多他应该怀疑、质问的地方,容重言都装作什么也没发现,抛到了脑后,“可是那天……” 他亲眼看到艾阳挥手削去了英兰半边手掌,这样的冲击太大了,所有压下去的怀疑都喷涌而出,他生气的不是艾阳到底有多少本事,而是自己都亲眼看到了,艾阳却还咬牙连一个解释都不肯给他。 “那现在呢?气消了?”艾阳抱着容重言的胳膊,“我很高兴你能这么快接受我,但你还是回去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如你所想的,免得以后大家在一起,彼此别扭。” 女朋友不是人这个认知,可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艾阳可不希望时间长了,容重言有什么别的想法,枕边人有了异心,那才是最可怕的。 容重言苦笑,他都说没事了,可艾阳却不相信他没事,“我挺庆幸你是现在的样子,如果是之前的小艾,那我去哪里找你呢?万一你路过的不是丰城,而是北边什么地方,或者异国他乡,咱们是不是今生今世也无缘相见,你是不是就会在另一个地方,遇到一个你觉得很好看男人,然后跟他在一起?” 想到艾阳会被另一个人抱在怀里,容重言心里沉沉的,这种假设太可怕了,“我知道你们这样的人,是不会死的,但在我死之前,你别离开我。” 艾阳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如果小艾的身体一天天衰老,直到死亡,她是不是就会这次旅行,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但这个艾阳是不是会告诉容重言的,“放心吧,只要咱们还相爱,我就不会离开你。” “只要,就不会,”容重言失笑,“小艾,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总是特别冷静?”难道这也是她活的比自己久的原因? 艾阳点点头,“嗯,这个我知道,我能活着,就是因为我时刻保持头脑清醒,”她知道容重言介意的点在哪里,俏皮的笑笑,在他的胸膛上点了点,“就是因为我有颗清醒的头脑,才能保证我是真的爱你,而不是因被你的脸给帅昏了头。” 容重言已经大概知道艾阳口里的“帅”是个什么概念了,大抵得长成他这个样子,才能称得上这个字吧,他有点儿小开心,“那个,我能问问你,真名叫什么吗?” 按艾阳的说话,她只是一缕精魂,不然也不会发现李艾去世了,就代替她活了下来,“这个能说吗?” “当然,”艾阳沖容重言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艾阳,其实叫我小艾也不算错,我姓艾。” 原来不是“李艾”而是“艾阳”,容重言反覆念着艾阳的名字,“那我以后还是叫你小艾吧,你的身份还是只有我知道好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艾阳知道容重言是个谨慎人,“嗯,其实我也挺想让人知道我的真名的,毕竟艾阳才是真的我。” 她沖容重言灿然一笑,“现在好了,有人知道我了。” “你还会什么?你附在李艾身上,连你的法术也都带来了?不会因为不是你的原身,就受影响吗?”两人说开了,容重言秒变问题宝宝。 艾阳失笑,“会什么也不好说,基本的你都见过,跑的快听的远,” 她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盒粉饼,碾碎了扔到空中,就见一个粉色的气团在艾阳手心慢慢凝聚,越来越小,艾阳手一扬,气团就飞了出去,一下子将墙上的画给拍了下来,“演出结束,但你得收拾。” 容重言看着墙上的粉团,打下来幅画没什么,可是准备的打在钉子上,而且还把钉子打下来了,这就太让人瞠目,“这个真好,根本不用带什么武器在身边,这算不算人家说的,飞花摘叶便可伤人?” 艾阳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不算吧?我这个不用摘什么花,摘了再伤人,太麻烦了。” 确实,你这个比那个简单的多,容重言再看艾阳的时候,眼神里全是崇拜,“这个,我现在练来不来得及?你们修炼的方法能不能外传?”
第303页 容重言有些忐忑的看着艾阳,“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想求什么长生,只是如果我练了之后能活的久一些,哪怕多几个月,多几天,也是好的。” 从自己告诉容重言她的“来歷”之后,容重言已经念叨几回了,艾阳想了想,“这个真不行,我其实没有什么修炼的功法,而且,” 艾阳嘆了口气,她也想不老啊,“我用的是小艾的身体,所以呢,她会老也会死,甚至有可能走在你前头,到那个时候,我会去哪里,我也不知道的。” “你不是?”容重言听不懂了,不管她是神仙还是精怪,不老不死不她们追求的终局吗? 还真是越说越多越容易漏啊,“唉,我也解释不清,你就当我这个李艾的肉身一旦不在了,我连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都不知道吧,也可能真的随着李艾去了,也可能继续在世间飘着,其实咱们也算是一生一世了,对不对?” 对是对,但,容重言轻轻揽着艾阳,反而并不觉得比之前开心,“你这么厉害,就应该一直活着,长长久久的。” 艾阳耸耸肩,“谁知道呢,能到这里来,本身就是个意外之喜,我也不想再奢求太多。” 没想到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容重言没再问下去,而是把话题再次转到大家都开心的事上,“你也是促狭,怎么想出那样的主意来处置她,跟你一比,我对英兰是太宽容了。” 艾阳哼了一声,“给她找了块上佳的坟地,还有人供奉香火,我可是够仁慈的了,不过就沖她这些年做的事,就算是按租界法,也够枪毙几百回了,至于英兰,没了陆爱素,她又那么漂亮,活着其实比死了更难熬。” 容重言点点头,“那就随她吧,李探长那边也给我来电话了,”他对李明真的是没脾气了,他说过不让李明深查,结果这位探长就是好奇心强,而英兰为了保命,都不用上刑,什么都倒出来的,直接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陆爱素身上,而她,则成了为了保全家人性命,不得不拿起枪的可怜女人。 “这个英兰还真是,”容重言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了,“我原本还以为,起码她跟陆爱素是真心的。” 艾阳愕然的看着容重言,“你从哪儿得到的结论?什么眼神儿啊,”是,公开承认自己的性向,并且跟同□□人出双入对,是真爱的表现,但陆爱素跟英兰两人之间强弱太明显了,“我跟你赌一百块钱,英兰肯定能坚强的活下来!” 容重言已经明白艾阳的意思了,确实,虽然英兰的人生关卡一道又一道的,她真的还都跨过去了,“随她吧,没了陆爱素,她也翻不出大浪来了。” …… 两人冷战了好几天,晚上艾阳便陪着容重言回容公馆了,再不过去,汪夫人真的会起疑心的。 “家里来客了,还好几个,”车都没到大门口,艾阳已经听到了里头的笑语喧譁,“是你舅母她们,唉,何太太怎么就不着家呢,也不怕人怀疑她跟熊以民的关系?” 熊何二人卖的可是夫妻恩爱的人设,但何太太几乎天天都来容公馆报导,也是叫人想相信都难。 让艾阳这么一说,容重言也笑了,“还真是,我就算是在工部局,只要闲下来,就想着找你去。” “不过熊处长他们,可能还是另一种情况,毕竟熊处长在沪市没什么人脉,需要何太太帮他打点,她这个人怎么说,没有太多的坏心眼儿,愿意过来奉承,就随她去吧,反正咱们在家的时候也少,”现在大家齐心合力的推着柏广立往上走,熊以民就算是有什么小算盘也不会做影响大局的事情,跟容重言相处的也不错,至于以后,那就是各凭本事了。 两人进家,艾阳果然猜的没错,仝太太跟何太太还有续夫人居然都在,而仝太太身边的月白旗袍的女子,却面生的很,她看见艾阳进来,连忙站了起来,艾阳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打招唿,只得看向容重言,“这位是?” 汪夫人见艾阳进来,端详了一下,才嗔道,“我听重言说你回信河去了,你庄子上有事,该回去是得回去,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累着了就不好了。” “这是你大舅母的女儿,你们大表姐,槿婷比重言还两个月,她难得回到娘家长住,今天特意跟你舅母一起来看看我,”汪夫人指着汪槿婷给艾阳介绍,又沖容重言道,“你也有好多年没见过你大表姐了,估计都不认得了。” 要是走在街上,容重言还真认不出汪槿婷了,她的变化太大了,明明只比容重言大两个月,可整个人比实际年龄要老好几岁,甚至跟何太太更像同龄人,“是啊,好多年没见表姐了,表姐一向还好吧?” 仝太太那边已经嘆上气了,“好什么好?你表姐夫不在了,她一个寡妇人家,能过的好到哪儿去?这不,要不是你几个表哥亲自去接人,又许了蔡家许多东西,还不许你表姐回来呢!” 何太太来的早,已经听仝太太哭诉过了,“唉,这都民主社会了,居然还有逼寡妇守节的事,”她是真心觉得汪槿婷可怜,“也多亏你们是疼姑娘的人家,宁愿陪上许多东西,也要把女儿接回来。”
第304页 艾阳看着眼眶已经红了的汪槿婷,因不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好贸然上前安慰,“是啊,大姐夫不在了,表姐就是自由人了,不论是谁,都不能限制你的自由的,现在回家来了挺好的,以后大家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一旁的汪槿云听了连连点头,她也是这么跟大姐说的,汪槿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姐夫死了,姐姐想回娘家,还得给蔡家交钱,她之前跟艾阳见过两回,对艾阳的脾气性格多少知道一些,“小艾姐姐,你来评评理,我大姐嫁到蔡家七八年,最后怎么想回来娘家,还得掏买路钱?蔡家儿子死了,凭什么我大姐得给他守节?” 因为太气愤了,汪槿云连姐夫都不叫了。 仝太太尴尬的扯了扯汪槿云的袖子,“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人家没有非得叫你大姐守,再说了,她原本就该替你姐夫孝敬父母呢!” 艾阳讶然,还有这种说法?“蔡家的父母又没有生养大姐,为什么她要替大姐夫孝顺他的父母?难得蔡家的家产,也会分给大姐一份吗?”汪槿婷一无所出,按艾阳的了解,现在的习俗是不会给她分家产的。 “那怎么可能,那是蔡家的家产,怎么会给一个外人呢,”仝太太连连摆手。 “既然大姐是外人,为什么要替姓蔡的孝敬他父母?既然是外人,外人出蔡家门,还要掏钱啊?”汪槿云一下子抓到重点了,“这是哪国的道理?” 何太太觉得像艾阳和汪槿云这样的姑娘太好命了,“这是咱们华国的规矩啊,蔡家其实还算是仁义,收了钱放人,有些歹毒的人家,逼着媳妇殉节的都有呢,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嫁出去就是人家的人了,生死勿论的。” “我去,那嫁出去跟卖身为奴还有什么区别,”艾阳撇撇嘴,就听容重言道,“人回来就好了,钱不钱的,咱们家也不缺那点儿,” 他拉了拉艾阳,许多事艾阳并不清楚,“你不饿吗?咱们吃饭去。” …… “我知道大姐冤的很,可世情如此,有些不是道理的东西,反而就这么被以‘规矩’、‘风俗’的方式留了下来,”容重言知道艾阳最见不得这样的事,汪槿婷如果开开心心的还好,可看她的样子,显然在蔡家日子不好过,“大姐夫那人早些年我见过一次,听说对大姐也还好,只是大姐一直无出,现在她膝下的那个儿子,还是姨太太生的,蔡家是想把姨太太卖了,把孩子留在大姐身边,” 艾阳已经听呆了,“这叫什么道理?卖了人家亲妈,不许媳妇再嫁,再把不是母子的两个人捏到一起当母子,这么没人性的事都敢想?” “舅母不肯,那孩子都五六岁了,又卖了人家亲娘,将来怎么可能养得熟?最后还不是给别人白养儿子?”容重言冷冷一笑,这么简单的道理连仝太太都看的明白,蔡家还有脸说出来。 “所以呢?你就这么任由蔡家欺负你表姐?”就冲着汪夫人,容重言也不能坐视不理。 容重言慢条斯理的喝着粥,“之前蔡家跟汪家是姻亲,现在什么也不是了,以后再有什么事,大家就只讲利益了。” 对付一个蔡家,在容重言眼里根本不是事,“大姐当年也是远嫁,蔡家在当地也有些地位,不急,有帐不怕算。” 艾阳一吐舌头,笑道,“记得还有利息呢,咱们容大老闆绝不能做亏本的生意!” 那是一定的,容重言笑着给艾阳又盛了一碗粥,“要不拆白党怎么抓都抓不尽呢,我算是看明白了,老老实实做生意,真的没有坑蒙拐骗来的快。” 坑蒙拐骗?艾阳放下汤匙,“你不会是坑完尹家之后,尝到甜头了吧?”尹家的家产绝不会是小数,容重言分的再少,估计也比一单生意赚的多,关键还是本小利厚。 第101章 居然觉得他们给尹家挖坑是在坑蒙拐骗? 容重言没好气的瞪了艾阳一眼, “说什么呢, 股市上风云变幻是常情,敢进去就别怕赔, 自己没眼光,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是没有我们,尹家兄弟倾家荡产也是迟早的事。” 尹家那点儿好处也叫“甜头”?艾阳真是太小瞧他的胃口了! 容重言是不会告诉艾阳,商场跟战场没有区别, 也是要讲三十六计的,这三十六计可不都是阳谋, 所以偶尔用点儿小计, 赚点儿轻松钱, 他是一点儿心理压力也没有的。 …… 艾阳跟容重言在餐厅吃饭,何太太跟仝太太已经聊的跟姐妹一般了, 下午打牌的时候何太太已经听出来了, 仝太太把女儿接回来,是想让她再嫁的, 她的心思当时就活络起来, 汪槿婷虽然看起来老相, 估计也是这几年有蔡家给磨的了, 回到娘家日子舒心,再好好调理调理, 容貌应该能恢復许多。 而且她五官生的像汪夫人, 再温婉不过的长相, 前头又没有生养,加上汪家跟容家的两座靠山,二嫁真的不是难事。 何太太的脑子飞速的把跟熊以民关系密切的同袍们在心里过了一遍,没老婆的倒是有几个,但不论是出身还是相貌都差的点儿意思,这年头能熬到肩上带衔儿,年纪都不太轻,单身也是因为老婆走的早,光拖油瓶都留下好几个。
第305页 没结婚的,可就除了年纪跟长相,再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了,何太太心里发愁,又不想错失这么好的跟仝太太套近乎的机会,干脆就做出有意给汪槿婷做媒的架势来,详细的问着她的情况。 至于对象嘛,先把人吊着,回去她慢慢寻就是了。 仝太太一看何太太这架势,就知道她的意思了,熊家虽然有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她女儿是再嫁,绝不能像别的侄女儿那么挑剔,两人你有情我有意,恨不得手拉手一边好好说梯己话去。 “姑妈,我大伯母跟何太太怎么那么多话说啊?”汪槿云看不懂这些,就是奇怪一向不好相处的大伯母,怎么今天这么热情,“这何太太还真是个好人。” 汪夫人被侄女儿幼稚的话给逗笑了,她看了一眼低着头扯着手里帕子的大侄女儿,心里一酸,当初汪家也是有意把她嫁给容重言的,但汪家早就伤透了汪夫人的心,加上汪槿婷性子太木,汪夫人觉得她撑不起容家来,直接给拒了,可现在侄女落到这个地步,她这个亲姑妈能不心疼么? “槿婷啊,我成天一个人在家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不如你跟槿云一起过来陪我吧,”汪夫人想留大侄女儿在家里住些日子,但单留一个,又不太合适,干脆把小侄女儿也给捎带上了,“我弄了个善荫会你是知道的,我是老了眼睛也不好了,成天看帐本看的我头疼,你要是没事,过来帮帮姑妈的忙?” 汪家的姑娘都从小读书识字,算帐也是学过的,汪夫人觉得现在给汪槿婷找婆家,不如让她先好好恢復下心情,再找点儿事情来做,至于再嫁,好男人可遇不可求,一味儿图快,说不定又掉到坑里去了。 “我,我怕不行吧?”汪槿婷往餐厅方向看了一眼,“我听母亲说,李小姐一直在给姑妈帮忙呢,”她才回来三天,仝太太已经把容公馆近几年的变化跟艾阳的来歷出身,还有如何手段高杆,都给汪槿婷讲了一遍了。 汪槿婷知道亲妈是个什么性子,并没有全信她的话,但还是知道艾阳是汪夫人未来的儿媳妇,善荫会由艾阳帮忙才是正理。 汪夫人嘆了口气,这个侄女原来也不是这么小心翼翼的性子,“我那个地方啊,全靠大家捐钱捐物,还有我名下的产业维持,后来小艾说不请人打理日常庶务,有事了大家都是一团乱,所以就请了两个学生过来,但我还是觉得捉襟见肘的,小艾又要帮重言管着外头的事,我也不好老找她,这不看见你了,真是正瞌睡呢叫我遇到枕头了,你是我侄女,平时又没什么事做,这不两全其美吗?” 除了给汪槿婷找点儿事做,汪夫人也希望她能多出来走动走动,她可不捨得花一样的侄女儿,就这么成天死气沉沉的。 汪槿婷还没说话,汪槿婷已经拍手叫好了,“大姐,你就去帮帮姑妈吧,你不知道,善荫会忙的时候,连我都被抓了壮丁了,就这,姑妈还嫌我没耐性坐不住,哪是我坐不住啊,主要是姑妈那儿的东西太琐碎了,一件棉衣,几尺布头儿都得记上帐,我看着都想睡觉!” 想想过去的经歷,汪槿云苦不堪言,如果汪槿婷愿意帮忙,她是不是就可以彻底脱身了? “这样啊,我倒是能坐得住,但就怕干不好,”汪槿婷绞着帕子,“还得问问母亲的意思。” 汪槿云不等汪夫人说话,直接跑过去把汪夫人的意思跟仝太太说了。 这点儿见识仝太太还是有的,善荫会里来来往往的都是沪市最富贵的夫人太太们,女儿过去帮忙,不但能散心,还可以结交些朋友,说不定就有好姻缘等着呢,“去,你姑妈留你,你就好好在这儿陪陪你姑妈,再去善荫会里帮帮忙,都是自家的生意,当然得用自家人最放心。” 什么叫“自家生意”,传出去人家还当她贪了大家的善款呢,汪夫人轻咳一声,“善荫会凭的就是大家的仁爱之心,咱们也就是会里推出来的管家,认认真真做就行了,你就当是过来打发时光。” 何太太抿嘴一笑,“夫人的善荫会可是善名远扬的好地方,之前皖省遭灾,会里不是又捐衣又捐粮的,我听说那边的人都给善荫会立牌位呢!” “立什么牌位啊,不过就略尽些心力的事,”汪夫人摆摆手,她还真不知道皖西有给善荫会立牌位的事,“其实人生在世,吃穿才能用多少?得到的太多未必就是好事,” 她和蔼的看着汪槿婷,“之前听人常说,吃多大的苦,就能享多大的福,你现在回到亲人身边了,之前的事再不要去想了,就把自己当成槿云一样,该吃吃该玩玩,你跟她这么大的时候,可是没有电影院跳舞厅游乐场的,等闲了,叫槿云带着你把过去没玩过的都补上。” 虽然知道家里人都很欢迎自己,但回来之前汪槿婷心里不是没有犹豫的,直到这几天她见到的都是笑脸跟关切,她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姑妈,我。” 汪夫人握了汪槿婷的手,“不是说之前的事不想了?你大哥把你接回来,以后你跟蔡家就再没有关系了,嗯?” 汪槿婷重重的点点头,拿帕子把泪擦了,“我知道了,以后我只是汪家的女儿。” ……
第306页 “伯母人可真好啊,”听见里头说汪槿婷的事,艾阳拉着容重言去外头乘凉去了,但小会客厅里的声音却是挡不住的,她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感嘆,“就连你舅母,我现在都对她好感倍增了。” 容重言听不见里头的话,“我妈本身就是个了不起的女人,至于我舅母,怎么?你以前对她没好感啊?” “嘁,说的好像你很喜欢她一样,”艾阳撇了撇嘴,“我没想到她会把你表姐接回来嘛,我听她跟何太太说呢,不但嫁妆一点儿没要回来,还赔进去好几百大洋,” 她看小说也明白一些过去的规矩,按传统规矩,这女人没生孩子,嫁妆不是要拉回来嘛?结果为了能顺利的接回女儿,成天打容家家产主意的仝太太,连送出去的嫁妆都不要了,可见还是母性大过一切了。 容重言知道艾阳指的是什么,笑道,“我是不喜欢她,看着算的精,其实都是些小聪明,上不得台面,至于家里那几个舅舅还有表兄,” 容重言摇摇头没再往下说,“倒是表姐妹们,性子都好,可能是像妈了。” 当年容重言初到容家的时候,汪家的人对他的态度可不算好,尤其是汪家的几个表哥,背地里还悄悄欺负他,不过被他让汪夫人“无意”中看到之后,汪家人那几年,都没能再进共挽园的大门。 吃了教训之后,他们对容重言的态度转变了许多,只是后来在容家人气势汹汹来争产的时候,汪家又闪到一旁,甚至还劝汪夫人拿出其中的三分之二给容家族里,自己留着三分之一傍身,求个安稳的后半生。 等容重言收拾了容家族人,汪家人又跑出来叙亲情了,几次三番的,嘴脸也是够难看,汪夫人也是为了容家的名声,才一直容忍着他们,其实内心对娘家早就没有多少兄妹情了。 这样的人家跟人品,也不怪艾阳对仝太太肯接女儿回来表示讶异了。 艾阳拿身子撞了撞容重言,“你猜我听见什么了?” “什么?”容重言觉得艾阳这顺风耳真的挺不错的,“有机密啊?” 艾阳看着容重言冷笑道,“你之前差点儿跟你这位大表姐结婚?” 容重言吓了一跳,“没有的事,谁说的?你别误会啊,根本就没有。” 谁说的,当然是仝太太说的,仝太太哪里是何太太的对手啊,这何太太一个说媒的诱饵抛出来,仝太太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把何太太当成亲妹妹,多年的积郁都倒给她了,哀嘆如果不是容重言眼眶太高,又忘恩负义,自己女儿哪里会落到这种可怜的地步? 她早就是容家少夫人,这会儿,她应该连外孙都抱上了。 何太太听着都要坐不住了,这里是容公馆,仝太太说话却毫不顾忌,转眼间害她女儿落到这种地步的不是蔡家,反而成了不肯娶表姐的容重言了,何太太心里苦笑,“事情都过去了,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咱们得往前看啊。” 仝太太接过何太太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把脸上的泪,“姐姐不是心里苦嘛,看着我家槿婷成了这副样子,我怄的成宿成宿睡不着觉,可又不能怨,唉,谁叫我那个闺女太本分,不知道怎么勾搭男人。” …… 艾阳学着仝太太的口气,一字一句的跟容重言复述她的原话,“敢情我会勾搭男人,啧,我的强项里又加了一样。” 她斜了容重言一眼,“可是只‘勾搭’一个男人,怎么能展现这是强项呢?诶,你说我要不要再出去试试身手?” 容重言已经气的要进屋赶人了,他们才和好,回家仝太太就给他挖坑,“你别信她的话,根本没有的事,我的婚事爸爸在时就发过话了,不挑门第家世,只要是我喜欢我乐意,谁都不许拦着。” 看容重言又气又急的样子,艾阳噗嗤一笑,“行啦,逗你的,仝太太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么?这人要是心里有愧,非要找个可以推诿的人,让她去怨,去恨才能心安,你接了她的话,说不定她要顺杆爬,跟你承认个错误,然后把你表姐的将来交给你了,你手下那么多经理的,帮你姐姐挑一个啊,不但要汪家满意,将来要是他们过的不幸福,你也得负责售后。” 艾阳人见的多了,文看的也不少,仝太太这种人,真的是太常见了,不想着靠自己,只想着从别人身上沾光,一旦被这样的人抓住了,想甩开,那非脱层皮不可。 尤其是汪槿婷还是个跟容重言年纪相当的寡妇,才是打不得骂不得,弄不好就是一身臊。 “嘘,伯母说话啦!” 艾阳示意容重言安静,就听汪夫人道,“嫂子你说什么呢?我这个当妈的怎么不知道重言跟槿婷议过亲?重言小的时候竹卿就说过了,他的婚事由他做主,我们当父母的是不会管的,而且我也不贊成姑表结亲,难道不做姻亲,就不是亲戚了?” 仝太太没想到自己只是跟何太太小声抱怨,却被汪夫人给听了去,不免有些尴尬,“我不是心里难受嘛,你别这么说,小心孩子听见了,咱们槿婷已经够可怜的了。” 汪夫人哼了一声,这时候怕孩子听见了?“嫂子这么想就对了,原本就没有的事,你这么说叫槿婷听见了,她还怎么到家里来?槿婷从小就乖巧懂事,我是想着将来让小艾多照顾照顾她,要是叫小艾听见你的话,以后这两人怎么相处?”
第307页 仝太太瞪着眼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你误会了,”艾阳有多厉害她可是见识过的,这万一真的迁怒到女儿身上,可怎么办好,“佩蓉你别往心里去,” 仝太太紧紧抓住何太太的手,“我刚才是昏了头,都是胡说的,咱们槿婷的事妹妹可要多操点儿心,只要人老实本分,知道疼人,别的咱们什么也不计较。” 艾阳听完里头的话,再次感嘆,“伯母可真好,事事拎的清,好多亲妈都不一定做到这样呢!”要是遇到脑子不清楚的,偏又养育了容重言,那才是最大的雷呢! 容重言不让艾阳再偷听了,谁知道一会儿又听见什么了,“走吧,陪我去后院散步。” …… 知道了艾阳的来歷,容重言不再反对她学开飞机了,原来他反对的最大原因就是危险,也觉得艾阳根本用不到,但现在看危险这一条是不存在了,至于用不用得上,照艾阳的说法,她真的开了飞机,应该是如虎添翼,而且像容重言这样的大财主,与其支持别人,真不如拿钱支持她呢,这世上除了他两个妈,也就她跟他最亲了。 容重言也没惊动柏广立,直接带着艾阳去见彭建志了,言明自己的意思,倒是把彭建志吓了一跳,想学开飞机的女人不是没有,但支持自己女朋友学开飞机,容重言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亲爹都不会这么惯着闺女。 “开飞机不像学开车,也不是光胆子大就可以了,你真的想好了?”要不是飞行学校的资金跟订购飞机的资金,多是沪市的富商们出资,彭建志根本不会跟艾阳费口舌,“身体素质跟体力跟不上,也是不行的。” 这些都是艾阳也是听说过的,“我知道的,您只管像对别的学员那样要求我,如果我跟不上飞行学校的课程,您开除我就行了。” 彭建志看着瘦弱的艾阳,“行,我知道了。” 答应的这么爽快,肯定是敷衍啊,艾阳上前一步,“我不只是想把飞机开上天,我还想像别的飞行员一样,掌握对各种飞行战术,我想开的是战斗机。” 想开战斗机,那要训练的科目就多了,各种对抗性训练、截击训练,还有战术训练,彭建志这次正眼看艾阳了,“你真的要学?” 他问完艾阳,又转头看着容重言,“容老闆,很苦的,您也没必要非得坐李小姐开的飞机吧?”富人的情趣他真的理解无能。 艾阳干脆不废话了,“要不明天我跟贵校的学员一起参加训练,教官您亲自检验一下我的体能?” 容重言一笑,“是啊彭将军,您那么忙,如果不是决心已定,我也不会把人带到您跟前的,从明天开始,就让她过来上几天课,如果您觉得她够资格在飞行学校里上课,那就把她留下来,如果您觉得她不合适,那就算了,我一定不会勉强的。” 既然容重言都这么说了,彭建志也不介意艾阳过来玩玩,“那好吧,只是我们这儿里都是男学员,没有适合李小姐的训练服,” 艾阳灿然一笑,“彭教官放心吧,我自己会准备的。” 彭建志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跟艾阳说清楚了,“我们这里对飞行学员的体能要求,每天要跑八百米,每周要跑一次五公里,刚好明天就要跑长跑,不如你后天再来?” 五公里,五十公里她也可以,“我明天来,没事的,我也是苦孩子出身,十里地不算什么。” 彭建志深深的看了艾阳一眼,这么信心满满,恐怕是根本不知道十里地到底有多远吧?“除了基本的跑跳训练,还有飞行员必须参加的训练,熬得过这些,再说后面的事吧。” …… 柏广彬伤才恢復,柏广立就把他扔到飞行学校来了,他没指望弟弟能开飞机,但该接触了解的都要知道,还要跟着彭建志学一学指挥才行,柏广彬平时人虽然熊一点,但在练兵带兵上,还是很有一套的,他到了飞行学校,直接就把自己当学员,跟着大家同吃同住同训练,反正比起这些新学员,他才是体能更好,经验最丰富的一个。 可当他在训练场上看到一身训练报的艾阳时,还是惊的说不出话来,“彭,彭彭,彭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招女学员,还是艾阳? 柏广彬身后的学员们已经开始交头接耳了,彭建志练兵很严,没人敢起闹吹口哨,但和尚庙里突然来了个大美人,所有人都躁动起来。 彭建志一脸苦笑,他就怕这个,如果艾阳长的五大三粗的还好,明明是个美人,就算是穿成这样,那张漂亮的脸也不能捂上啊。 艾阳看着柏广彬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沖他点点头,“从今天开始,我跟你们一起受训,虽然晚了些,我会努力追上大家的进度的。” 彭建志看着从办公室里跑出来的其他教官,咳了一声,沖各队的队长命令道,“开始吧!” …… 五公里,就算是柏广彬也已经是气喘如牛直翻白眼了,其他队员更是如此,大家之所以坚持,靠的全都是一腔报国的信念,可今天日子更难过了,每天累的抬不起腿,想停下来缓缓的学员,只要看见不紧不慢匀速前进的艾阳,都只有一个念头,除非累死在操场上,不然绝不能被一个女人比下去!
第308页 柏广彬已经快疯了,因为艾阳就跟在他身后,从一开始,他快她也快,他慢她也慢,可他都快累断气了,偷看艾阳,她却还是一脸平静的样子,甚至还冲着自己龇牙咧嘴的笑! 这是在笑什么?笑自己还跑不过她吗? 第102章 柏广彬一咬牙, 决定加速, 反正也就剩两圈儿了,艾阳肯定也是在硬撑呢, 他一定得把她给远远的甩开! 艾阳并不是有意跟着柏广彬的,她不知道这个飞行学校大家普通的速度跟耐力是什么样的啊,所以就选了柏广彬当参照物,一路跟着他,这样的话,她能轻松在所有学员里保持个中上的成绩。 艾阳想的可是用最快件速度追上大家的进度,之后再用绝对的实力跟天赋,让彭建志同意给她开小灶,她也是有家有口有生意的人,不可能像身后这些学员们一样,全天呆在学校里, 一直学到毕业。 “李, 李艾,咳,你要干什么?你是来害我的不是?我哪儿得罪你了?”柏广彬累的心脏都要吐出来了,可愣是没有甩掉艾阳, 他气的挣扎着转过身子, “你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瞧把这小伙儿累的,艾阳怜惜的看着柏广彬青白的脸, “你悠着点儿啊, 你伤好利索了?别又给送医院去了, 我为什么要跟你过不去?我不是头一回跑嘛,这里头我也就认识你,当然要跟着你跑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被他们两个远远甩在身后的那群学员,对他们的速度跟耐力都不是很满意,“诶,你说,你们长跑的合格率是多少?不会就咱们两个及格了吧?” 柏广彬眼泪都要下来了,“你,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艾阳讶然的看着柏广彬,“都累成这样了你还有心考虑这么蠢的问题?我不是女人难道你是?诶,你别倒,”艾阳一把拉住眼看要栽到地上的柏广彬,“马上到了,挺住兄弟!” 艾阳一句“兄弟”喊出来,柏广彬一头栽到了地上,但他不等艾阳再去拉他,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我没事,我是绊了一下!” 他恶狠狠地沖后头的学员道,“看什么看,都赶紧跑!” 他真不是累的,他是被艾阳给吓着了好不好!“李艾,容重言知道你背地里是这样的吗?” 这臭小子,艾阳轻快的超过柏广彬,扬声道,“你猜他知不知道呢?” …… 大家开始跑了之后,彭建志就回了自己办公室,但外头其他教官的议论声太大了,彭建志最终还是走了出来,看着一直跟在柏广彬后头的艾阳跑完全程。 “你比我想像的要强得多,”他看着一头汗水,但面色依然红润的艾阳,不敢说自己跑完五公里会不会比艾阳状态好,“后头的训练,并不是身体好就能挺得住的,我没有要针对你的意思,但是一旦上了战场,就再没有男女老少之分了。” 艾阳郑重的点点头,“我知道的,危险来临的时候,从来只有强者才有活下来的机会,强者也没有男女之分。” 艾阳会这么说彭建志一点儿也不意外,敢来学开飞机的女人,怎么会是那种觉得女人天生是弱者的人?别的不说,看陆爱素跟尹曼如的下场也能猜到。 柏广彬已经缓过来了,他大步冲到艾阳跟前,“你老实说,到底来做什么的?” 艾阳好笑的看着柏广彬,“柏中校,你注意点儿影响啊,以后这些可都是你的兵,小心他们觉得你是个二百五,心里悄悄看不起你,到时候,令行禁止可就不好实现了。” “呸,你别咒我,我柏广彬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带兵,”侮辱自己的专业可不行,柏广彬深吸一口气,在自己的地盘上,他就不跟艾阳计较了,“你到底干什么来了?我这儿可不收女兵!” “我来学开飞机,你就当我是旁听生好了,我也不乐意当你的兵,”艾阳笑眯眯的提醒柏广彬,“你跟重言是好朋友,你知道我这个人最小心眼了,重言又最听我的话,要是我回去告状,广彬呀,失去朋友的痛苦,你要不要亲自领悟一下?” “你,你居然威胁我?拿我跟重言的交情?”柏广彬差点儿吐血,半天才重重吐了口气,“你该庆幸自己是女人,不然,哼!” 艾阳依然保持微笑,她会让柏广彬后悔他不是个女人的,因为艾阳不愿意打女人。 学员们歇了一会儿都缓过来了,彭建志沖他们招了招手,示意大家过来集合,他是真心不想带艾阳的,即便她天赋体能比男人还优秀。 “后头的几项你也一起参加吧,”彭建志亲自给艾阳介绍了固定滚轮、活动滚轮、旋梯和转椅,这些都能有效的增强飞行人员的平衡机能及在各种非正常状态下控制身体的能力的训练。 像旋梯,就是是提高飞行员空间定向能力的特有训练手段,空间定向能力素质的好坏直接关系着飞行训练和飞行安全,如果艾阳在这方面不过关,她也就没有留在飞行学校的必要了。 艾阳看着操场中间的旋梯跟滚轮,这些训练她还真没有做过,但她并不怕这个,“教官,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能不能第二批再试,”艾阳才不逞匹夫之勇呢,没弄明白这些东西的关节,她不会贸然试的。
第309页 彭建志点点头,叫过队长安排学员们上器械。 柏广彬看着旋梯上的艾阳,惊讶的张大嘴巴,半天才道,“彭教官,她怎么,怎么?” 彭建志也有些无奈,艾阳的优秀已经超出了这里所有的学员,可她却是个女人,“她是容老闆的女朋友,你对她应该比我更了解吧?” 柏广彬咽了口唾沫,“我知道她学开枪学的很快,还会掷骰宝,打遍赌场无敌手那种,可这,”你旋梯滚轮也这么厉害干什么啊?来砸飞行学校的场子来了?“她没说自己会开飞机吧?” 如果艾阳现在跑到教练机上,直接开着上了天,柏广彬觉得他都不会惊讶。 “柏中校,咱们一起去盪个鞦韆怎么样?”艾阳从滚轮上下来,觉得还挺好玩,要不是怕把大家吓着,她能把活动滚轮转成风火轮。 柏广彬也是跟大家一起苦练过的,“行啊,咱们比比。” 艾阳摇摇手指,“不,那多没意思,咱们踩一个吧,你见过那种卖艺的盪鞦韆没?我小时候看过,当时就想试试了,来,我带你飞。” …… “李,李艾,我错了,虽然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你了,但我道歉,我真的道歉,”柏广彬看着飞的比鞦韆架还高的鞦韆,紧张的都不敢睁眼,他不怕盪鞦韆,在飞行学校训练这阵子,也能大概盪个平杆了,但这只是平时训练的一种方式,没有过于严苛的要求,柏广彬也从就是玩一阵儿就结束了。 可艾阳这是在做什么?当自己是鸟吗?柏广彬紧紧的抓着绳子,现在他已经在俯视鞦韆架了,“停,停,我不玩了。” 艾阳抿嘴一笑,“你可抓好了,万一一松手,人飞出去了,底下的兄弟们可接不住你。” 柏广彬认命的点点头,“求你了,我错了,我以后对你客客气气的,我对我妈啥样,我就对你啥样,真的,我对着蓝天白云发誓!” 艾阳减了踩板的力度,“我不需要你把我当妈,但你呀,以后少在外头提安小姐,你不要脸,安小姐还要名声呢,总不能她人不在沪市,却被你给带累了,将来让梁家说她不守妇道吧?” 柏广彬忙道,“我保证,我发誓,我没有一点儿对梅清姐不利的心,”想到会影响到安梅清,柏广彬还有什么不答应的,“以后除了跟你和重言提提她,跟谁我都不再提了!” 鞦韆的高度慢慢降下来,柏广彬终于能喘匀气了,就听艾阳又道,“我的条件还没完呢。” “还有?” “我知道你一定不想成天在这儿见到我,反正我的体能今天大家也看到了,我准备以后不参加每天的体能训练,只跟着上专业课,当然,我可以随时接受你们的抽查,如果哪次我跟不上队伍,就当我自愿退学,怎么样?”艾阳说出自己的条件。 柏广彬一点儿也不希望艾阳成天在自己眼前晃悠,再来这么几次,他在学员跟前还有什么威望,以后队伍就不好带了,“好,我去替你跟彭教官说!” 彭建志看了艾阳的整个训练,简直怀疑她是不是以前在外国的飞行学校里接受过训练,所以对艾阳提的要求也不强求,他也不希望艾阳成天泡在学校里,就刚才艾阳训练这一轮,学员们就没有几个专心训练的,那眼睛老往艾阳这边儿瞟,太扰乱军心了。 “容老闆也说了,你主要是过来旁听的,所以不参加我们的日常训练也没有什么,不过飞行对体能跟反应能力的要求还是很高的,你必须一直保持现有的状态,不然我是不会同意你登机的。” 这是合理要求,艾阳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练完了还不肯回去休息的学员,“教官,咱们是不是也有近身格斗课?” 柏广彬本能的往后退,“你要干什么?” 艾阳又笑了,“我既然来了,就一次练完了,让彭教官对我也有一个充分的认识,柏中校,咱们先试试?我给你个出气的机会。” “不行,好男不跟女斗,我才不给自己找事呢,”跟她打,赢了也不彩,输了更丢人,柏广彬又不傻,费那劲儿干什么? 艾阳转身看着身后的学员,“你们谁来跟我打?” 大家除了笑,没有一个人应声,原因跟柏广彬一样。 “啧,彭教官,我觉得你的学员得重新选,太怂了,连个女人都害怕,”艾阳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脸上满是轻蔑。 有学员不乐意了,“我们是怕把你打坏了,再说了,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如果上了战场呢?对方是拿着枪的女人,你们直接缴枪?”艾阳冷冷的看着那些学员,转头沖彭建志道,“刚才彭教官还说战场上没有男女之分。” 彭建志点点头,一指学员里格斗成绩最好的一个,“你,出来!” “我,跟她?”那学员不乐意了,这怎么打嘛。 艾阳走到他跟前,“你别得意,你打不过我的,想想一会儿丢人的时候怎么自我安慰吧。” “我打不过你?我从小跟着爷爷练功夫的,”学员不高兴了,“我是看你是女人,我们习武之人,” 艾阳不等他说话,一拳就沖他面门来了,“习武之人不打女人?那女人要杀你的时候呢?”
第310页 常年练武之人就凭着肌肉记忆,当危险临近的时候,也会本能的躲避、还击,可惜他反应再快,也快不过艾阳的拳头,只听咣了一声,七尺高的汉子应声倒地,艾阳并没有用全力,她看着有些回不过神的学员,“起来,好好跟我打!” “我跟你拼了,”小伙子的火气一下就被挑起来了,嗷的一声从地上飞身起来,一拳就砸向艾阳。 这就对了,艾阳好久没正经跟人过过招了,这小子还真是家传的功夫,艾阳不用异能,力气就没有那么大了,但她前世在基地受过严酷的训练,两人你来我往的打的痛快淋漓,连彭建志都看住了,“这李小姐是个行家啊!” 柏广彬也是目眩神秘,“是啊,但她这招式,哪家哪派啊?没见过呢?” “有点儿西洋拳法的意思,怎么还掺着东洋的空手道?”彭建志紧抿嘴唇,“出混华国的功夫,她到底是什么来歷?可靠吗?” 这个他可得替艾阳说话了,虽然艾阳看他就没有顺眼过,“当然可靠,”柏广彬把艾阳的出身来歷跟彭建志仔细说了,“她虽然没上过学,但是人聪明极了,小时候又跟人学过功夫,” 柏广彬也看不懂艾阳的路数,“估计是野路子功夫,不过看起来挺管用的,又直又狠,诶,咱们其实就应该叫学员都学她的功夫才对!” 来歷清楚就好,彭建志点点头,“我也觉得不错,你能不能跟她说说,看看她这套拳法能不能教给咱们的学员?”如果艾阳肯教大家,那她的身份就不用再查了。 柏广彬不以为然的笑道,“放心,虽然我们两个看起来不对付,但这点儿关系还是有的,” 他看着艾阳已经是在单方面殴打了,才出声叫停,“你歇会儿,咱们过两招儿。” 他得亲自试过了,才能决定到底开不开这个口。 柏广彬也想试,艾阳点点头,她并不累,“来吧!” …… 等艾阳跳起来一腿把他砸到地上,柏广彬才体会到刚才那孩子有多可怜了,“够了够了,我输了,姑奶奶,你给我留点儿面子,我还要带兵呢!” 艾阳微微一笑,收腿起身,“我看你好像有事要跟我说啊,架都不专心打了。”比起刚才学员的正统功夫,其实柏广彬学的反而有些乱,但他的那套乱拳,却更对艾阳的胃口,战场上论的是生死,什么招式是不是新颖,身形是不是好看,都是浮云,“说吧,说完了使全力咱们再试试。” 柏广彬从地上起来,挥手叫学员们都散了,“走吧,去我办公室我请你喝茶,咱们慢慢谈。” 见艾阳不动,柏广彬瞪眼道,“打打打,我跟你打,但我都快累散架了,你能不能改天等我缓过来了咱们痛快打一场?你又不是以后不来了。” 也是,自己真是太久没有在这样的地方呆过了,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有些忘乎所以了,“好吧,我去尝尝你的茶。” …… “你想让我教学员拳法?”艾阳没想到柏广彬脑子这么快,居然看中了她的功夫? 柏广彬起身给艾阳倒了杯茶,脸上全是谄媚的笑,“是啊,我还可以跟我哥说,聘你当我们的拳法教员,你这个功夫我看了,比我会的好太多了,而且还挺实用的。” 艾阳也不知道自己学的算是什么,但之前基地的教官说过,这是千百年来,一代代人智慧的凝结,汇聚了世界各国拳法所长,还混进了近身格斗,为的就是更快更有效的干掉目标敌人。 “好吧,我答应你,我不但教飞行学校的学员,你们还可以再派人过来,跟我学会了,教给松沪军的士兵。” 提高松沪军战斗力的事,艾阳也不藏私,而且她也乐意在松沪军里多少闯出点儿名声,有了影响力,以后说什么的时候,才会有人愿意听。 柏广彬没想到艾阳不但愿意教给飞行学员,甚至还建议全军推广,他唿的站起身,沖艾阳端端正正行了个军礼,“李小姐,我替松沪军谢谢你,你放心,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什么都听你的。” 艾阳没好气的瞪了柏广彬一眼,“有容重言听我就行了,你不需要,而且推广到全军也不是你说了算的,这样吧,你把这个事跟柏司令说一下,也可以挑几个你们军中的高手过来,我们比划比划,如果柏司令觉得可以,再请我吧。” 柏广彬现在对艾阳都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他怎么没想到这个呢,“好,我回去就跟大哥说。” …… 下午上专业课的时候,艾阳的领悟能力又让几位教官吃惊了一把,尤其是几个外国教官,华国目前的教育普及度不高,从大学招来的学生兵还好些,从部队挑上来的,外语对他们来说,难度不是一星半点,别说学习了,能大概听懂教官说什么就不错了。 但艾阳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困难,她的口语甚至比那些学生兵还要好,搞得在一旁帝听的柏广彬,都考虑要不要请艾阳再来兼一个文化课教员,别的不教,教人讲英文就行了。 一天下来,原本对艾阳心存轻视的学员们,也都改变了态度,这里是讲实力的地方,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他们比艾阳强。
第311页 第一天来,艾阳也没打算跟大家拉关系,而是跟彭建志跟柏广彬打了招唿,急匆匆的要走,今天是她到飞行学校的第一天,容重言肯定等着她呢。 柏广彬见艾阳要走,抓起帽子跟了出去,“我也要走了,我送你。” “不用了,重言肯定在外头等着我呢,”艾阳沖柏广彬挥挥手。 “那我不开车了,我趁重言的车走,”柏广彬有好多话要问艾阳呢,哪里肯放她走,“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呗。” 说完也不等艾阳点头,已经率先出了教室。 “你这人真是,我跟我男朋友见面,你不觉得自己碍事?”艾阳没好气的跟在柏广彬后头,“你忘了在鞦韆上跟我怎么保证的?” “你不也没有说不许我跟你们一起吃饭嘛,”柏广彬嘿嘿一笑,“我每天从学校回去,真的闲的浑身都痒,就让我跟着你们呗,你今天真是太厉害了,我得好好跟重言讲讲。” 艾阳瞪了她一眼,“我有多厉害我自己会跟他讲好不好?你要是闲的无聊,可以试着多认识几位小姐,说不定就会发现,世上可爱的女孩子还有很多。” 真的没必要非要吊在安梅清一棵树上,关键人家这棵树根本不让他吊。 听见艾阳也劝他相亲,柏广彬不高兴了,“亏我还觉得你跟她们不一样呢!原来你也跟那三姑六婆一样,没事就爱给人做媒。” 自从柏广立出任警备司令,柏家的小姐少爷就成了香饽饽,这里头还尤以跟柏广立一起带兵,年纪轻轻已经因军功晋了中校衔的柏广彬最引人注目,从他回来养伤,在病床上,每天带着女儿侄女外甥女过来探病的,都能排成长队。 想到自己那天天都满是香水味的病房,柏广彬真的像做了场噩梦一样,等他出了院,家里就更热闹了,柏家的麻将局,比容家的还要热闹。 艾阳可不觉得自己是三姑六婆,“我只说让你结交点女孩子,又没叫你跟人怎么着,更没让你结婚,我是觉得你见得女人太少,才会一叶障目,陷在安小姐这个坑里出不来,走出来看看,就算是找不到比安小姐更优秀的,起码也能更清楚的知道,安小姐到底是哪里好,怎么就那么吸引你了。” 艾阳没有轻视柏广彬感情的意思,但她还是觉得柏广彬是当兵当傻了,女人见的太少,如果见过了整片森林,还是觉得这一棵树是最好的,那吊死了也无怨无尤不是? 第103章 这是小瞧自己没见过女人吗?光他们家, 老的小的,十几位好不好? 脾气好的, 脾气坏的, 美的丑的,他什么样的没见过? 柏广彬笃定道, “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就算是我把华国的女人看尽了,也是梅清姐最好!” 这还用去跟人比?“出身好、长的好、脾气好、知书达理,你说吧,沪市你见过比她更好的没有?”柏广彬夸安梅清夸的理直气壮。 见艾阳一脸的不以为然, 柏广彬突然想起汪槿云来, 顿时明白艾阳的用意了,她肯定是在变相的跟自己推荐她未来的小姑子,“你别再劝我了,汪家那丫头我不喜欢,傻乎乎的。” 艾阳真没有推销谁的意思,也不是在这儿劝婚,她只是单纯的希望柏广彬不要一把年纪了对女人的认知只停留在那点儿少男情怀上,更不应该因为暗恋安梅清,就否定了世上众多可爱的女孩子。 但如果柏广彬坚决要吊死在安梅清这棵树上, 她也不会再劝的, 可她没想到柏广彬直接把帐记在汪槿云身上了,这可不行。 “你胡说什么呢?我觉得槿云挺好的, 漂亮可爱, 性子也憨直, 你不喜欢她可以,但不要人身攻击啊,”艾阳瞪了柏广彬一眼,“说谁傻乎乎呢,你去厕所看看最傻的是谁?” 我干嘛去厕所看啊? 柏广彬旋即明白了,这是艾阳叫自己“撒泡尿照照”,“你才人身攻击呢,我说多少遍了,我不想恋爱,不要结婚,可你们把把她往我跟前推,她就是挺傻的啊,一直笑一直笑的,有那么开心吗?” 艾阳跟容重言说过,不让汪夫人掺乎到柏广彬的婚事里去,怕的就是柏广彬不配合,伤了汪槿云的少女心,“你知道她为什么看到你一直笑吗?” “为什么?还不是看上我了?”柏广彬哼了一声,他对自己很自信,现在沪市的未婚小姐,没有不想嫁他的。 “错了,她呀,是在笑傻子呢!”艾阳冷笑一声,“我知道因为柏司令的原因,你现在也是香饽饽了,但只代表你是沪市丈母娘心里的金电婿,不代表那些小姐们也是这么想的,说不定她们跟你一样,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来的?你想想,你在人家跟前一副天下我有的样子,人家是不是会觉得你傻的很?” 还有这种可能?柏广彬根本不信,“哼,我哪里不好?长的不差,还是个中校,也不像沪市那些浪荡公子,成天就知道花天酒地。” 夸自己还挺捨得下嘴,艾阳一刀扎过去,“所以呢,安小姐不也没看上你?反而选了你觉得处处不如你的梁维华?” 这人真是哪疼往哪儿踩啊,柏广彬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她继续这个话题?自取其辱呢这是?
第312页 但他对安梅清看不上他是可以接受的,“梅清姐对我来说就像天上的月亮,我喜欢她是我的事,她喜欢谁是她的事,我知道你一直想劝我死心,但我想不出来,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好的女人,我喜欢世上最好的女人,有什么错?” “谁说安小姐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人,像她那样的女人,我就天天见啊,”艾阳回答的也理直气壮,出身好,长的好,通情达理有文化,沪市够得上这几条的,一抓一大把好不好。 柏广彬能信才怪呢,“说出来我听听?” “汪伯母!” “她都多大年纪啦,怎么能算?”柏广彬差点儿没气着,“你这不是胡来的嘛,那我也能找到一个,我妈!” 艾阳一指自己,“那还有我呢,我只要一照镜子,我家的镜子就会告诉我,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啊~呸!” 柏广彬被艾阳的厚脸皮吓着了,“你可要点儿脸吧,你是个女人,矜持,矜持懂不懂?好不好得别人夸,不是你自己说的。” “为什么要别人说好才是好?我自己觉得自己很好就不行?别人的评价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艾阳远远看见容重言的车就停在校门口,也不理柏广彬了,高兴的跑了过去,“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 容重言怜惜的看着头脸上都是灰尘的艾阳,拿出帕子给她擦额上的汗,“是不是很辛苦?累不累?瞧脸都晒红了。” 艾阳接过容重言的手绢,“没事,这儿挺好的,我很开心的。” 柏广彬已经跟过来了,“重言你来晚了,早一步你就能听见李艾的话了,她呀,她居然敢大言不渐的说,她是沪市最好的女人,哎哟,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最好的?最凶的肯定是她。 容重言点点头,坐车里拿出一支冰镇汽水,递给艾阳,“消消暑气。” “小艾没说错啊,她就是沪市最好的女人,”容重言见柏广彬沖他伸手,照他手上拍了一巴掌,汽水是他特意放在冰块里给艾阳带来的,根本不会有柏广彬的。 柏广彬看着咕咕咚咚把汽水给喝完了的艾阳,羡慕的咽了口口水,“你这个太没义气了,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兄弟?” “你可以不要我这个兄弟,反正我也没有把你当兄弟,”容重言拉开车门让艾阳上车,“你的车呢?” “我说容重言,你怎么跟小艾越来越像了,说话一个赛一个难听?”柏广彬一把拉开车门跳上车,“幸亏我这个人大肚能容,不跟你计较,我跟小艾说好了,晚上一起吃饭,你们说地方,我请客。” “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想起来请客了?”容重言奇怪的回头看了柏广彬一眼,看来艾阳这第一天,跟学校的人相处的还挺好的? 柏广彬一拍椅背,“重言,你真是找了个宝贝啊,小艾她不当兵可真是太亏了,幸亏你把她送这儿来了,你不知道,” 柏广彬连说带比的把今天艾阳的表现仔细跟容重言说了,丝毫不觉得自己被艾阳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准备把小艾的事跟大哥说一声,如果可以,就请小艾到飞行学校兼个搏斗术的教官,你是没见小艾的拳脚,又快又狠,” 他探身看着正从车座底下扒水果吃的艾阳,“你跟我打的时候,是不是没有用全力啊?你的拳法精妙,如果力度足够的话,我今天得把命交到这儿。” 艾阳拿出只洗好的桃子递给柏广彬,自己也拿了一只咬了一口,“算是吧,我这个跟人学的时候,师傅就告诉我了,这是杀人的功夫,不是表演给人看的,所以轻易不让我出手的。” “战场上可不就是要杀人的功夫吗?太好了!” 柏广彬兴奋的把桃子在空中抛了几下,“等过几天咱们再试试,不管大哥答不答应在全军推广你的拳法,咱们都先说好了,你得把我教会了,我要学。” 艾阳点点头,“行啊,我教你,反正你也挺扛打的。” 容重言没想到艾阳就上了一天课,不但顺利被彭建志接受了,还马上要捞到个教员的职位,“那你以后大部分时间,要留在飞行学校了?” 艾阳摇摇头,“我又不是职业军人,来飞行学校当初说好的就是旁听,现在过来教大家拳法,也算是回报吧,” 艾阳转头看着正在开车的容重言,“要不回家之后,我也教教你吧?其实这种近身格斗还是很有用的。” “对啊,重言也跟着学学吧,小艾的招式挺杂的,但是很实用,比那些花拳绣腿强太多了,”柏广彬长嘆一声,民间真是有高人啊,教出的小姑娘,都这么厉害。 …… 送走柏广彬,艾阳跟容重言回容公馆,她去飞行学校的事没有瞒汪夫人,今天第一天,自然要见一见汪夫人。 看到艾阳回来,汪夫人心疼的一把把人拉到身边,“这是干什么去了?” 就算是整理了仪容,但不洗澡,艾阳身上的土跟汗是去不掉的,“不是说上课吗?这是挖沟去了?” 容重言笑着让艾阳先去洗澡换衣服,他把艾阳今天在飞行学校的事情大概跟汪夫人说了,“小艾从小习武,而且比起做生意,她更喜欢的也是舞枪弄棒的,所以我就由着她了,刚才我接她回来的时候,广彬还说,她比那些男学员们都强呢!”
第313页 可再强,艾阳也是女人,是要嫁给容重言当太太当家主事的,日后还要生儿育女,这说去学开飞机,汪夫人心里就挺反对的,但她内心里认定艾阳去了,也是白跑一趟,人家飞行学校断不会收一个女学员的,才没出声反对。 可现在容重言一说,艾阳不但顺利留下来了,还要教人打拳?这跟人又打又摔的,万一再受了伤,“开飞机不是挺危险的吗?你捨得让她吃那个苦?万一出事怎么办?” 谁会出事,艾阳也不会出事,想到今天一天艾阳灿烂的笑脸,容重言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抚好汪夫人,“小艾喜欢做这个,而且她这也是在帮我,我没有别的兄弟,顾励行不害我就谢天谢地了,汪家的表哥们,还得我时时拉一把,王少安柏广彬,平时处的再好,关键时候,还是会以家族为重的,从我接手容氏开始,我就一直是在单打独斗。” 汪夫人的眼泪差点儿落下来,儿子命苦,“都怪妈,妈帮不了你……” “妈您已经帮我的够多了,不论是家里还是善荫会,哪一处不是您费心打理的?小艾要去飞行学校,其实也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在帮我,”容重言坐在汪夫人身边,小声道,“咱们大笔的钱投到松沪军,可是松沪军里头没有一个咱们的人,柏司令不是小气人,可也得有姓容的往里头送啊!” 汪夫人怔怔的看着容重言,“所以你让小艾一个女人,去跟一群大老爷们拼战功?” 容重言只是想在汪夫人跟前突出一个艾阳的对他的重要性,没想到却被汪夫人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小艾在这方面有天赋,也愿意去,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嘛?” …… 艾阳正洗澡呢,就听见汪夫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不行,你在外头的事是你们男人的事,成不成的我无所谓,大不了咱们散尽家财回乡种地去,也没有拿着小艾的命去给你拼前程的!重言,你爸是怎么教你的,这种丧良心的事你也干的出来?” 艾阳赶紧拿浴巾把身子擦干,拎了件衣裳往身上一套就跑到主楼来了,“伯母,你别生气,” 汪夫人吓了一跳,“你怎么?” 容重言知道艾阳是听见汪夫人发火的声音了,忙站起来帮她把裙摆拉好,“妈您一生气,声音太大了,小艾肯定是听见了,才跑过来的。” 艾阳强笑一下,“是啊,我在后楼都听见伯母的声音了,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就赶紧过来了,伯母,您别跟重言生气,有什么话好好说,他不是不听劝的人。” 自己声音居然这么大?连在后楼卧室里洗澡的艾阳都惊动了? 汪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命令容重言去自己卧室再拿块浴巾过来让艾阳擦头髮,自己则道,“小艾,重言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我就想着你们能赶紧结婚,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可重言这孩子自从跟了柏广立,心是越来越大了。” 艾阳在自己屋里就听见汪夫人的话了,知道她误会了容重言,“伯母,” 她拉着汪夫人坐下,“这事不能怨重言,真的是我自己想去的,就连想在松沪军里多少打出点儿名头的话,也是我提出来的,重言也没有他说的那么怕柏司令,松沪军有枪是不假,可容家有的得钱,就算是柏广立占了容家在沪市所有的产业,但沪市外面的产业呢?” 这话是没错,凭着容家的钱,从容竹卿到容重言,一直都是权贵们的座上客,就算是现在北平政府的李总统,当年也到共挽园做过客,他逃亡的时候,连路费都是容竹卿资助的,容家除了钱,人脉也是不少的,“既是这样,你又何必去飞行学校开什么飞机?” “这是我目前的最大兴趣所在,我想体验一下在天上飞的感觉,而且这次工商联合会捐出去的飞机,总不能咱们自己人连个会开的都没有,”艾阳摇着汪夫人的胳膊,“如果我做了飞行学校的教官,将来也弄个军衔在肩膀上挂挂,多气派啊,哼,沪市那些名媛们,谁还敢像之前那样小瞧我?” 汪夫人没想到艾阳成天笑呵呵的,在那些大小姐跟前从来没有气怯过,其实心里却是这么想的,“唉,咱们家里不讲究这个的,竹卿原就是个苦出身,拉黄包车的,汪家也就算个小康,能让儿女们读上书罢了,论起来,还不一定比你们李家富裕呢!” “我知道伯母从来没有嫌过我的出身,我也没有啊,但您不觉得穿上军装很威风吗?”艾阳做出对军装十分感兴趣的样子,“能从侧面帮到重言,真的只是连带的,说不定我表现不好,老犯军规,还会给重言添麻烦呢!” “你真的那么想去?”汪夫人知道艾阳会功夫,但今天才知道,她不是一般的会,是高明到可以到飞行学校当教官的地步,“可你一个女人,跑到男人堆儿里,我怕你被人欺负,尤其是那些当兵的,都是大老粗,别的不说,就是言语上有什么不文雅的,你也要受委屈。” 艾阳沖汪夫人晃晃拳头,“敢惹我生气,我就揍他们就好了,今天我已经打赢两个了,而且我去当了教员,就是他们的先生,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谁敢对我不孝敬?”
第314页 汪夫人被艾阳的话给逗笑了,“你真的要去啊?你不管庄子上的事了?还有万国百货?” “我不是全天在那边,我跟他们说了,不参加日常的体能训练,就上专业课,所以时间上很充裕的,”艾阳也不想汪夫人为她担心,更不想她不高兴,所以解释的十分耐心,“再说我今天过去,把柏广彬给打了,他说要跟柏司令说请我过去当教员了,如果现在我又说我不去了,不教他们了,不成了出尔反尔的小人了?我今天看了,开飞机也没什么难的,我保证,我把拳法教会了,再把开飞机学会了,我立马就回来了,绝不在里头多呆一天!” 看来艾阳是真的想去了,汪夫人可以随便骂儿子,却不好张嘴训媳妇,而且艾阳又再三保证,学了就回来,“可那里又脏又累的,你去教人打拳,也不好听啊,别人该怎么想你啊!” 艾阳嘻嘻一笑,“我又不随便打人,而且,知道我枪法好,功夫高,以后谁想得罪我,得罪重言,那可得掂量掂量!” 汪夫人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听说谁得罪了他们,用拳头解决的呢,这跟洪门还有什么差别,“那可不行,咱们得讲道理,好好跟人说……” 艾阳见容重言拿浴巾要给她擦头髮的,忙把浴巾从他手里接过来,“没事,我头髮不长,一会儿自己就干了。” “重言本性不爱跟人争执,我也就是起个震慑的作用,真要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光靠拳头有什么用?那得真刀真枪了,”艾阳笑眯眯的做汪夫人的思想工作,“伯母,您就叫我去试试,如果不行,到时候我给您个信号,你再出来阻止我,我就跟人说,可不是我吃不了苦,是家里不允许。” 容重言推了艾阳一下,“不想做了就不做,有什么?还让妈出来背恶名,我不同意。” 容重言再听话,也不及小姑娘软糯贴心,汪夫人听见艾阳叫自己做好“背锅”的准备,也不生气,反而觉得这是艾阳不跟自己见外,是真的把她当妈来看了,“你住口,这有什么?当妈的不就是给孩子收拾烂摊子的?我本来就是这么个意思,小艾也没有歪派我,大家听了,也只会觉得我是心疼孩子,还能再说我点儿什么?” 好吧,还是你厉害,容重言悄悄沖艾阳竖了下大拇指,艾阳可比他会讨汪夫人的欢心。 汪夫人笑了,这次的事就算是顺利得到了长辈的允许,艾阳长舒一口气,拿着浴巾回自己房间去了,她听见从来不发火的汪夫人起了高腔,急的连拖鞋都没换,就冲过来了,幸亏家里没外人,不然可就丢大脸了。 汪夫人看着尾随在艾阳后头,准备跟她走人的儿子,“你等一下,小艾换衣裳去呢,你跟着做什么?” 容重言脸一红,在汪夫人对面坐下,“她不是洗完了也换好了嘛,我是想再问问她学校的情况。” 你们在外头最少呆了三个钟头了,什么话也问完了好不好? 汪夫人嗔了容重言一眼,“我知道小艾刚才是安我的心呢,她这么为你着想,你可不能辜负她,还有,钱这东西,多少是个够?权力也是如此,难道成了天下第一人,就真的能比现在快乐?妈觉得现在就挺好的,等小艾满十八,你们就结婚。” 见容重言要说话,汪夫人摆摆手,“我知道其实是小艾不想结的,”虽然儿子次次都说是他不想结,可汪夫人又不瞎,只要艾阳过来,容重言一双眼睛简直就长在她的身上,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两个人都呆在一起,哪会是不想结婚的表现? “我知道她被娘家寒了心,梁家也跟个烂泥潭没差别,但那些事都过去了,人总得往前看不是,你跟小艾结婚之后,好好待她,过去的事慢慢也就忘了,”汪夫人觉得艾阳一直不肯结婚,跟她之前被卖到梁家的经歷有关。 “这次换我跟她说,小艾是个好孩子,又最听我的话,我跟她说,她一定不会反对的,”汪夫人算算时间,离艾阳十八岁也没有几个月了,“你们结婚之后,先搬到梅山路那边住两年,我叫人过去把房子再收拾收拾。” 小夫妻头两年最要好了,她可不想夹在两人中间碍事。 容重言点点头,“那这事我可交给妈了,但您不许强求她,她要是真的不想结,就算了,我可以再等等的,反正小艾还小,二十岁结婚也不算晚。” “那你可就二十八了,”汪夫人摆摆手,“你找她去吧,这事儿我自己拿主意。” 第104章 容重言进屋的时候艾阳已经重新换了条裙子坐在桌前了,他看着她已经完全干了的头髮, “你头髮竟然干了?” 艾阳沖容重言眨眨眼, “雕虫小技,你明白哒。” 她自己就可以给自己吹个风嘛, “以后你需要, 可以来找我哈,不收费。” 容重言失笑, “你的招术还真是层出不穷。” “这没办法,怎么也得先方便自己嘛, ”艾阳拉着容重言在自己身边坐下, 指着桌上的信纸,“我正在考虑该怎么教呢, 我只跟人学过, 却没教过谁,都不知道要开始, ”她现在努力回忆当年在基地的时候,教官是怎么训练她们的,但一起受训的都是异能者, 虽然大家的异能不同, 但因为身体觉醒了异能,体质体能都比普通人要强得多, 她曾经用的训练方法, 未必能用在那些学员身上。
第315页 容重言揽住艾阳的腰, 把下巴放在她的肩上, 去看艾阳的“教案”,结果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就这么几个字,你叫我看什么?” 艾阳仰头靠在容重言的身上,长嘆一声,“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我在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习,”要是当年苦读几年,是不是这表达能力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差了? “你呀,这又什么,你想怎么教就怎么教好了,当初你的师傅是怎么教你的,现在你就怎么教他们,学不学的会,就看他们自己了,”容重言对艾阳的拳法也挺好奇的,“从明天开始,你先教教我?” “好啊,我最想教的就是你,”爹有娘有不如自有,容重言多少会些功夫,但那个在艾阳眼里根本不够看的,也就是个强身健体的水平,“就是你太忙了,回来又挺累的,这样吧,每天早上起来咱们练上一个小时,学多少算多少,不强求。” “那你以后还住在家里好了,方便教我,我也可以跟你回集贤坊去住,就是那边地方太小,好像不太适合练武,”容重言的手轻轻在划着名艾阳的腰线,“今天累不累?” 艾阳嘻的一笑,转身坐到他的腿上,“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 续夫人一从汪夫人那里听说了她准备给容重言和艾阳办婚事的消息,她立马扔下手头的事,叫续贵生开车送她到容公馆来了,“小艾答应了?” 汪夫人摆摆手,笑道,“我就知道,你接到电话,一准儿坐不住,我还没有跟小艾说呢,我是打算等她过了十八岁,再正式跟她提,这不是先准备起来嘛。” “对对对,得先准备准备,”续夫人站起身在会客厅转了一圈,“你准备把后头小楼给他们小两口住?”那是不是得赶紧翻修一下? 汪夫人把自己的意思跟续夫人说了,“梅山路那边房子倒是新的,我准备把里头的装饰都给换了,我看小艾更喜欢西洋的东西,准备叫人去国外订最时新的,”她想想还是不怎么满意,“就是这千里迢迢的,运回来,新的都放成旧的了。” 续夫人自忖自己更了解艾阳一点儿,“其实我觉得小艾的性子,对这些外物的要求并不是很高,这家什还是以方便为主,她好像还喜欢敞亮的地方,什么过不过时的,只要好看方便,就没问题。” 汪夫人觉得续夫人是在安慰她,但也只能是这样了,“行吧,我请了外国的设计师来,咱们一起去梅山路那边看看,听听人家怎么说。” 续夫人好奇道,“小艾呢?不如叫上她,如果你不想让她知道这是给他们准备的新房,就说自己想翻新宅子,听听她的意见。”房子是给小年轻住的,当然还是以小两口的喜好为主才好。 汪夫人又是一嘆,把艾阳去飞行学校上课的事跟续夫人说了,“我也拦不住,又想着硬拦,小艾不该觉得我是那种恶婆婆了?所以就由她去了,” 她看着外头的大太阳,“你说这天儿,咱们坐在屋里都直出汗,小艾在外头学开飞机,怎么受得了?” 续夫人也吓了一跳,“她要学开飞机?重言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答应了,连她去当教员的事,重言也答应了,”汪夫人不愿意跟续夫人说容重言的另一层打算,“小艾也喜欢,都怪柏家那孩子,肯定是他煽忽的,那小子从小就不省心。” 汪夫人又想到她带着侄女借烧香的名义安排两个人见面,结果柏广彬全程没一点儿好脸色的事,心口就疼,“气死我了!” 柏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柏广彬刚刚立了战功,如果他都肯定了艾阳的功夫,那艾阳可真不是一般人了,续夫人想到在陆家的时候,她显露的一□□法,当时以为那就是她的绝技了,现在才知道,不过是冰山一角,“孩子既然想去,那咱们也不能一味的拦着,你不是说了,这事得柏司令同意嘛,现在松沪军连个女兵都没有,更别说女教员了,我觉得这事应该到柏司令那儿会给挡了,你担心这个太早了。” 汪夫人还真挺希望柏广立给拦了,“希望吧。” …… 柏广立不但没拦着,甚至还给容重言打了电话,艾阳到底有几把刷子,他要亲自试一试! 艾阳下午下了课,也接到通知了,她倒不像彭建志跟柏广彬那么担心,又不是生死决斗,大家也就是切磋一下,输了也不代表柏广立就不许自己教大家拳法,而且不教损失的是松沪军,不是她艾阳。 柏广彬跟着艾阳往学校外头走,“你一点儿也不紧张?我哥把时间定在三天后了,你要不要再练练?这样吧,我陪你练好了,我就是我哥教出来的,” 柏广彬啧啧嘴,“不过我到现在,都打不过他,”说起来也挺丢脸的,他年轻力壮的,愣是打不过个三十多的人。 “不用了,就这样就行了,”艾阳心里回忆着上课时的内容,飞行学校简陋的很,连个像样的课本都没有,大家用的,都是教官自己整理的内容,而且还是那种油印的册子,艾阳可以对着太阳发誓,她活了两辈子,就没有见过这样劣质的东西。 拿起来一个不小心还能蹭到手上油墨,味道也不好闻,更别提字迹也不算清晰,她倒是问容重言了,为什么不贊助一下,好好给飞行学校印点儿教材,结果被容重言给科普了,飞行学校才几个人,如果上机器印刷,根本就是一种浪费,倒不如直接用这种,老师自己用铁笔写在蜡纸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想印什么印什么。
第316页 柏广彬见艾阳懒洋洋的不理他,紧走几步,“怎么了?才来两天就觉得课程枯燥了?不想上了?” 艾阳举起手里的课本,想给柏广彬一下,没捨得,万一上头的字儿被打花了可怎么办?“你哪儿来那么多话?” 她抬头看见从车里下来的容重言,“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诶,捎我一程嘛,”柏广彬紧追在艾阳后头,“你的车呢,我见你中午是自己来的。” “中午司机送的我,下午重言接我,”艾阳一拉容重言,“上车,赶紧走,别带这个大灯泡。” “怎么了?”容重言从后视镜里看着在车后跳脚的柏广彬,“他又得罪你了?” 艾阳舒服的吁了口气,“也不是,下午见了他一下午了,难道晚上吃饭还带着他?我现在根本连他的声音都不想听见,他怎么就不像个带兵打仗的,话忒多!” 容重言哈哈大笑,“那是他把你当自己人了,要是在外人跟前,那小子也挺会装的,冷着个脸,问十句他答一句就不错了。” 艾阳扁扁嘴,想像不来柏广彬还有这样的时候,就听容重言道,“柏司令要亲自跟你过两招,你需要准备准备吗?” “不需要,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吧,”看来容重言也知道了,艾阳歪头看着他,“真的,可能在你们眼里,他是松沪军的司令,沪市的王,但是,前一任去哪儿了?” 容重言不说话了,对艾阳这样的人来说,什么帝王将相,跟普通百姓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尤其是她提到尹洋,尹洋的死,跟她也有着莫大的关系,甚至想想小幡夫人的死法,如果艾阳不想让柏广立活着,是不是他活下来的希望就不会太大? “小艾,但现在他是驻沪总司令,跟我跟许多有识之士有一样的理想,”容重言斟酌着用词。 艾阳明白容重言的意思,“放心吧,我的身份只有你知道,我也只希望你一个人知道,你看看我在别人跟前有什么不妥当的?这点儿演技我还是有的。” …… 不但柏广彬,连彭建志都把艾阳的情况跟他详细汇报了,有这样强悍的能力,不论是男是女,柏广立都会慎重对待的。 容重言看着操场上的武官,饶是见惯了风浪,还是有些懵,“柏司令,这是……” 柏广立一笑,“今天是咱们自己人切磋,我没叫下头的人来,”他一指熊以民江力仁几个,“这些都是我的老兄弟,一个个都是枪淋弹雨里过来的,” 他又一指自己的警卫营长钱槐,“我听广彬说了,李小姐用的都是近身杀人的功夫,既是这样,咱们就动点儿真格的,怎么样,李小姐?” 艾阳点点头,她对柏广立的安排挺满意的,全力迎敌,才是对她最大的尊重,“好的,不论对手是谁,我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熊以民听说艾阳要跟军部的人比武的时候,都没告诉自己老婆,因为太惊悚了,那么个瘦瘦小小,见人总是笑眯眯的女人,心机足正常,但还有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就太匪夷所思了,而且柏广立的意思,还有可能让她当松沪军的教官,这就是军国大事了。 “报告,那个,”熊以民来时就跟老莫他们商量好了,这次就他来打第一轮,赢了的话,柏广立就不用再麻烦了,要是输了,反正这几个人里,他的水平是最差的,只当替柏广立试试艾阳的深浅了。 见熊以民出列,艾阳就知道他是准备第一个下场了,等听完他的要求,柏广立回头看着艾阳,“李小姐觉得如何?是我请李小姐来的,结果还弄了这么大个阵仗,但并没有欺负李小姐的意思,只是广彬说你的拳法能够在全军推广是最好的,所以我才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李小姐可以根据自己的体力,来挑选对手,当然,只跟我一个人比也行的。” 艾阳一笑,“熊处长都出来了,我怎么能叫他失望,就当是热身了,”她走到场子中间,“熊处长,我这个人实战经验不足,有时候不太能控制力度,要是伤着您了,还请多多包涵。” 伤着自己?熊以民根本不信,他知道他的水平比不上柏广彬,但柏广彬是受过伤的人,虽然已经去了飞行学校,不代表他已经彻底恢復了,没准儿输给艾阳就是因为这个,结果这人不思己过,反而在柏广立跟前过分夸大艾阳的实力,推广全军,那艾阳成什么了? 话本里的写的:八十万禁军总教头? “好说好说,也请李小姐手下留情,”熊以民哈哈一笑,他也是个野路子,从底层的小兵一路打拼到今天,会的都是杀人的功夫,他已经做好了不跟艾阳纠缠的准备,最好能一招制敌,让这小丫头心服口服。 熊以民的表情艾阳看在眼里,她也没什么可生气的,“请吧。” …… 熊以民还没有准备好,艾阳的拳头已经到了,他下意识的闪身躲避,可是胳膊却已经被艾阳牢牢的抓在手中,熊以民一弯腰,下盘使力,准备以自己的力量摆脱艾阳的桎梏,可没等他用上力气呢,腹部已经挨一拳,而艾阳的另一拳也紧跟着砸在他的咽喉处,熊以民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断气,当他重重的倒在地上时,身上的痛感让他的头脑越发清醒,连晕过去都做不到。
第317页 他知道,如果最后一拳艾阳用尽全力,他的脖子一定会断了,明年今天,就是他的祭日。 “熊处长没事吧?”艾阳没再下狠手,而是弯腰向他伸出手,要拉他起来,“承让。” 熊以民忍着腹部跟咽喉处的剧痛,他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了,连“没事”两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挣扎着想起身,却正遇到艾阳清凌凌的目光,她好像能看透他内心最深处的小心思,熊以民陡然想起,何太太回来时跟他说的话,何太太说她在敲打她,警告她,让她不要到处打听消息。 当时熊以民是不屑的,容重言再有钱又如何?还能硬得过他们手里的枪吗?还有艾阳,敢敲打他太太,仗的还不是容重言的势? 可现在,被她这么冷冷的盯着,熊以民后背发凉,刚才任何一拳,她都可以要了他的命的,更别说老婆曾经告诉过他,艾阳的枪法也是极好的,他惊恐的转过头去看正含笑看着他们的容重言,这傢伙从哪儿找到这么个女人? 见熊以民实在是起不来,艾阳不好意思地沖场外的柏广立笑笑,“你们来人把扶一下熊处长吧,可能是我的手太重了,”熊以民也菜了点儿。 柏广立看着艾阳三招摞到熊以民,还打的他根本起不了身,艾阳的打法果然像柏广彬说的那样,根本没有那么多讲究,一拳下腹一拳咽喉,根本不留一点儿余地,他招手叫人将熊以民搀下去,自己走到场中,“李小姐果然好功夫啊。” 艾阳微微一笑,“柏司令过奖了,我也是跟柏中校打过之后,才知道自己学的招式还有些看头。” 彭建志没想到柏广立直接下场,忙走到场中,沖柏广立小声道,“李小姐的拳法极杂,而且出手从无顾忌,她,” 彭建志看了艾阳一眼,声音更低了,“眼睛、后脑、太阳穴甚至是下身,是她攻击的重点,您小心些。” 彭建志声音再低,艾阳也听的一清二楚,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她学的是杀人的功夫,自然怎么有效怎么来了,难道不击打致命之处,而是跟敌人玩猫捉老鼠吗?恐怕人没杀了,援军给招来了。 柏广立倒是一脸淡定,“无碍的,咱们缺的就是这样的人,”华国是礼仪之邦,处处讲的是宽和、于人为善、得让人处且让人,柏广立觉得艾阳这样兇悍无所顾忌的拳路,才是松沪军最需要的。 他沖艾阳一抱拳,“李小姐,请。” 艾阳点点头,依然像对付熊以民一样,闪身沖了过去,不过她没有用异能,藉助空气的浮力加快自己的速度,虽然她可以赢得更轻松,但不能教给学员,也是白费。 但她的速度还是让柏广立吓了一跳,旁观跟亲身经歷是完全不同的,除了惊讶艾阳的拳法,柏广立更吃惊的是艾阳身上浓厚的战意,她仿佛天生就应该是个军人,而且是在战场上千锤百鍊出来的老兵,柏广立躲过艾阳的拳头,挥拳反击,“你到底是谁?” 艾阳没说话,抬臂硬挡住柏广立的拳风,回身飞起一脚向柏广立胸前踹去。 柏广立怎么可能让她踢中,身体后倾,同时还伸手去抓艾阳的脚踝,只要艾阳的脚被他抓住,他就会拧着艾阳的腿将她摔倒。 艾阳似乎已经料到了他这一招,脚还未到柏广立胸前,就该踹为扫,奔着柏广立的左下颌去了。 钱槐跟江力仁几个都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如果艾阳这一脚给扫上,就算是下巴不掉,半边脸也得肿了! 柏广彬已经兴奋的跳起来,“打,狠狠的打!” 容重言脸都黑了,不过艾阳根本没时间想其他,兔起鹘落,柏广立已经倒在了地上! 柏广立借倒地斜去了身体承受的大半力量,他不给艾阳再踢的机会,就地一滚,躲过艾阳的第二脚,自己也用近全力拿拳头砸向艾阳的膝弯处! 这是跟自己来真的,艾阳也兴奋起来,她不躲不避,直接顺势跪地,用腿夹住柏广立的胳膊,反身把他压在膝下,一肘砸向他的咽喉处,另一只手抱住柏广立的头,只要她用上异能的力量,将柏广立的脖子扭断没有一点问题! “柏司令觉得我的功夫怎么样?”艾阳并没有用全力,她的目的只在压制柏广立不让他再有反击的机会,“没必要继续了吧?” 如果她有心要自己的命,他今天就交代在这了,柏广立也不挣扎,沖艾阳摆摆手,“我输了,李小姐好功夫,佩服!” 艾阳松开手站起来,顺手又把柏广立拉了起来,“柏司令也是高手啊!” 钱槐快步过来,“司令,您没事吧?” 见柏广立摇头说没事,钱槐怒目圆睁,沖艾阳大声喊道,“你这个女人,你怎么敢?小心老子毙了你!” “毙了我?凭你?因为我是个女人,赢了男人?还是我是个女人,不能赢你的长官?”艾阳不屑的撇撇嘴,“马屁精!” 钱槐也是一时情急,现在被艾阳骂的满脸通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要跟你打!” 艾阳尚有余力,又不喜欢钱槐的态度,“好啊,我也没过瘾呢,来吧,不过先说好了,我这人手重,要是怕输,咱们别开始。” 说自己输不起?钱槐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口水,“来吧!”
第318页 艾阳噁心的皱皱眉,从钱槐身边大步走过,在场中站定了,“动手啊!” …… 熊以民看着被艾阳摁在地上暴揍的钱槐,觉得自己身上也没有那么疼了,“这是干什么,切磋嘛,点到为止,这也太狠了点吧?” 柏广彬看着在艾阳手里像个人偶,连一点招架之功都没有的钱槐,“重言,回去我好好请小艾吃顿饭,她对我可真不错啊!” 容重言笑了笑,“知道就好,小艾说你是个优秀的军人,就是有时候爱犯傻,行了,一会儿我请你吃饭,你穷死了,请客也捨不得去好馆子。” 第105章 柏广彬嘿嘿一笑, 瞅了目不转睛盯着场中的柏广立,知道柏广立这是被艾阳的拳法折服了, “叫我哥请?” 容重言看柏广立的样子,他们一起吃饭是肯定没跑的了, “一会儿估计得大家一起吃, 咱们那顿先记上,不过说好了, 你给我收敛点, 不许再招小艾讨厌了。” 柏广彬是容重言的好朋友, 他自然希望朋友跟女朋友能和睦相处,最好是让艾阳多看到柏广彬的优点,招人烦的地方都收起来。 柏广彬对艾阳已经崇拜的五体投地了,“行,我跟小艾都保证过了, 以后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 柏广彬目光灼灼的看着把钱槐摁在地上摩擦着艾阳, “我把她当亲娘都成!” “这就什么话?你讨打呢?”容重言不满的给了柏广彬一拳,要不是他太了解柏广彬,就这话都足以叫两人绝交了。 柏广立看差不多了,上前大声道,“李小姐手下留情, 我这个警卫营长, 还想再用两年呢!” 钱槐最开始还一副要给艾阳点儿厉害瞧瞧的样子, 结果十几招之后, 他真的只剩下“视死如归”了。 艾阳也觉得差不多了,收了手看着地上的钱槐,“钱营长,承让了,呃,我这人手太快,忘了不能赢你了,要不,你再骂我两句?” 钱槐只剩下翻白眼的力气了,“谢,谢谢李小姐手下留情,我错了。”军营里以实力为尊,自己被单方面通殴,真的是被打的什么怨气也不敢有了。 “道歉还挺快的,看来这男人嘛,多打几顿就懂礼貌了,”艾阳笑眯眯的走到容重言跟前,容重言已经把手绢递到她面前,“擦擦汗,累不累?” 艾阳接过手绢,“不累,” 她沖江力仁跟莫处长几个笑道,“谁还要试一试?” 谁也不要,他们都是好不容易熬出来的将官,谁还成天跟下头的士兵一样训练啊,说比熊以民强,也不过是仗着年龄跟身高,这到艾阳手里,也就是个找虐的份儿。 莫处长同情的看着容重言,怪不得伺候的这么周到呢,就算是不想,他也不敢啊! 熊以民已经恢復的差不多了,忙出面替几个老兄弟搭梯子,哑着喉咙道,“不必了不必了,李小姐拳法无敌,我觉得很适合在我们松沪军推广,” 除去被揍的痛楚,从大局看,如果松沪军的士兵有艾阳一半,不,有三成的勇勐,松沪军就大有可为了! 柏广彬已经蹿到柏广立跟前,“怎么样,老熊也是这么说的吧,司令,您还等什么,快请小艾来当教官啊!” 柏广立皱了皱眉,自己这个弟弟做什么都沉不住气,艾阳是个女人,而且容重言同意自己的女朋友出来帮松沪军练兵,那松沪军又可以给容重言什么呢? 是,他们是奔着同一个理想在前进,但柏广立从来没有像过去那些造/反、起/义,一心要成大事的人一样,觉得凭自己,就可以得到兄弟们的忠心,也不觉得容重言只是为了保着上位,以求将来的封妻荫子,现在已经是民国的,没有皇帝,而容重言也不需要这些。 大家更多的是合作关系,甚至他跟松沪军,也只是容重言用来成就自己理想的工具罢了,再说的冷静一些,大家是互为工具的关系,“重言,你的意思呢?” 容重言笑着看了看正喝汽水的艾阳,自己怕她运动之后喝太冷的东西不好,拿的是常温的,这会儿她正一脸不高兴的晃着瓶子,拿白眼剜他。 “不论是学开飞机还是答应广彬教飞行学校的学员们,都是小艾的决定,”容重言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我尊重她的决定,司令应该也看出来了,比起帮我做生意、开厂子这些,小艾真正的优势,是在这里。” 艾阳听见容重言的话,放下瓶子走了过来,“重言说的没错,我其实更喜欢军营的铁血气氛,” 她看着不远处一排排营房,“有时候我在想啊,前世我一定就是个军人,所以来到这里,才会觉得这么亲切。” “那李小姐前世一定是位大英雄,”熊以民觉得艾阳虽然厉害,但其实还是个小姑娘呢,居然连前世都说出来了,他这个人是捧场王,又才被教训了一顿,自然知道该怎么做,“那可是我们松沪军捡到宝了。” 柏广立点点头,“我听广彬说,你只打算在飞行学校任教?” 艾阳是这么想的,“我还答应了彭将军,以后顺便带带学员们的英文,而且我庄子上还有许多事,所以当时跟柏中校说的就是,我主要教学员们,至于其他人,你们可以选拔一些有基础的士兵过来,等他们学成了,再回去教给别人就行了。”
第319页 从自己被艾阳打败那一刻,柏广立已经迅速有了决定,他沖艾阳伸出手,“那从今天起,李小姐就是我们松沪军飞行学校的特聘教官了,” 他看了一眼在自己身边喜笑颜开,一点儿没把艾阳当外人的弟弟,“李小姐既然要为松沪军服务,我们绝不会亏待每一位战友,从今天起,你是松沪军第一位女战士,跟广彬一起,授中校衔!” “诶,大哥,我这中校可是拿命拼来的,她,”柏广彬直接跳了起来,艾阳一来就中校,他之前的十年,是白干的? 当年郭大帅为了留下彭建志,可是直接给了少将衔的,彭建志也不负众望,为郭大帅组建了东北军的飞行学校,还成立了第一支飞行大队,艾阳的拳法虽然不像彭建志建空军那样世人瞩目,但柏广立却知道,如果这些功夫能让松沪军战士掌握了,在战场上每多杀一个敌人,就多一个生存下来的机会,长久下来,对军队的贡献并不会比彭建志少。 如果不是艾阳没有在国外留学跟参战的经验,一个中校还真是拿不出手的,“你懂什么,这个中校衔李小姐受之无愧!” 艾阳给了柏广彬一个白眼,这小子看来揍的还不够,“柏中校对司令的任命有异议的话,咱们可以私下商量商量,要不这样,你在飞行学校除了做军事教官还兼着管理工作之外,同时也是个飞行学员,那咱们以后但凡考试,就比一比成绩怎么样?” 考试?柏广彬瞬间怂了,“考什么?那些文化课我不擅长。” 你不擅长我也不擅长啊,“比飞行操作这些嘛,”艾阳沖彭建志一笑,“彭将军来做个裁判怎么样?” 这个好,把两个教官树出去,学员们会更积极的训练,“好,我亲自来做你们的教官跟裁判。” 比操作,柏广彬可不怕艾阳,“行,咱们说好了,等将来有战斗的话,咱们也可以在战场上一决高下!” 容重言刚要说艾阳只是过去学习,顺便当个教官,根本不会上战场,熊以民已经率先鼓起掌来,“好,松沪军有柏中校跟李中校这样的人才,何愁不兴! …… 晚上柏广立果然请大家吃了顿饭,算是给艾阳办的欢迎会,因为大家都见识过艾阳的真功夫,即便她是个女人,态度也都颇为尊重,再没有之前的不以为然。 柏广彬为了兑现承诺,比容重言还护着艾阳,甚至在内心里,直接把最早提出拜师的自己,当成了艾阳的首席大弟子,陪在艾阳身边恨不得把熊以民,江力仁几个前三十年后五十年的大小事情讲解一遍,还拉着彭建志,开始跟他商量起来艾阳的授课时间。 柏广立跟容重言坐在一起,看着带着艾阳满屋子乱蹿的弟弟,“重言我真是有些看不透你了。” 容重言帮柏广立马酒杯满上,“怎么说?” “李小姐对你来说是什么?情人?未婚妻?还只是伙伴?”不论是情人还是未婚妻,正常男人都不会同意她到军队里来的,就像现在,如果是自己的女友,柏广立不会由着别人带着她四处走动的,弟弟也不行。 容重言帮艾阳盛好汤在一旁晾着,“她是我最爱的女人,也是跟我携手一生的伴侣,所以她的快乐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而且,” 容重言看着正帮艾阳挡酒的柏广彬,“广彬赤子之心,把小艾当老师,当姐姐看的,我没什么可介意的,反而有他在飞行学校,我更放心。” 容重言可是听艾阳说过,柏广彬发誓,像听他妈妈的话一样,听艾阳的,虽然柏广彬平时也没有多听家长的话,但这辈分的差别,他也不会对艾阳有什么不敬之心,但这话容重言是绝对不会告诉柏广立的,不然就成了占柏广立便宜了。 “我们两个都承诺过,对对方要做的事,无条件支持,”容重言回想着艾阳为他做的一切,就算是没有这些承诺,之前的一年,没有艾阳,他的路会难走许多,“她喜欢开飞机,我就让她学,这跟别家的小姐喜欢巴黎时装,香水,她的男朋友们就到万国百货买给她们,其实是一样的,难道女人就该只爱红妆?” 是不是跟着艾阳,所以容重言的口齿也伶俐起来?柏广立一笑,这方面他自问做不到像容重言这么大度,干脆就换了个话题,“陆爱素失踪了,你听说了吗?” 这都过去多久了,杭城那边才发现陆爱素失踪? 容重言讶然道,“失踪了?怎么回事?”他冷笑一声,“不会是在陆家受了气,出去散心了吧?” 柏广立没在容重言脸上发现什么,笑道,“谁知道呢,昨天电报拍过来的,大帅让我协助在沪市查一查,我是觉得,陆爱素是绝不会重回沪市的。” 柏广立的话并没有完,他拿了支烟点上,“可是陆家却查到,说陆爱素这次带到沪市的那个爱妾,叫英兰的,并没有跟她回杭城,叫我派人找一找,我一查才知道,前阵子她还在宝昌路袭击过你跟李小姐,被巡捕房给抓走了。” 容重言紧抿嘴唇,他大意了,就不应该让这个英兰活着,“英兰为什么会来刺杀我,其实都不用查,所以我把人交给李探长就没再管了,她人呢?” 柏广立昨天听到并报,也立马让人去巡捕房调英兰了,可去了才知道,英兰居然不见了。
第320页 “我觉得英兰应该是回杭城了,”柏广立把调查结果跟容重言说了,虽然英兰手毁了,但过人的相貌还在,李探长没有她当回事,也没安什么好心,直接扔在牢房里,任她自生自灭去了。 可没想到,英兰愣是凭着自己的脸,勾搭上了过来巡查的监狱长,被他以病死的理由,从监狱里接了出去,没想到温香暖玉没多久,英兰就卷了他外宅里的细软,跑回杭城了。 “那个监狱长我已经让人处理了,但那个女人,出了沪市,再想抓她就难了,”柏广立嘆了口气,陆家只要抓到英兰,就能知道陆爱素曾经叫人暗杀过容重言,之后陆爱素就失踪了,这笔帐陆士珍未必不会算在容重言头上。 “司令的意思,陆家现在并没有找到英兰?”容重言道。 柏广立在杭城安排的也有人,而且他是一早就知道陆爱素失踪的消息的,只是陆家隐瞒不报,他也没当一回事,“嗯,陆大帅跟几位公子没当一回事,陆爱素那么大的人了,有钱有枪的,出去散散心也是常有的,但柳姨太不这么认为,坚持说陆爱素答应了她好好收心,而且就算是走了,也不会不跟她说一声的,现在她正在找英兰呢!” 见容重言没说话,柏广立又道,“我已经让李探长把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英兰死了就是死了,但你的人得在暗中找找这个女人,不能让她开口说话。” 容重言点点头,他听艾阳说过,在带着陆爱素从西湖别墅里出来的时候,她还卷了陆爱素卧室里的钱物,那些东西随着陆爱素一起,进了仲三少的棺材,“陆爱素是陆帅最喜欢的女儿,怎么可能出事?我更倾向于她出去散心了,国内没有,也可能去东洋了,她在东洋很熟的。” 柏广立在容重言这儿问不出什么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咱们再等等吧,不过你也要小心些,陆家的男人兴许不急,但柳姨太却不是个好相与的,尤其是女儿不见了,不迁怒是不可能的。” 陆家的事柏广立比容重言知道的多,“柳姨太跟着陆帅二十多年,在陆家,比陆夫人说话还管用,她要是闹起来,事情就麻烦了。” 容重言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叫杭城的铺子替我盯着她的。” …… 回去的路上,容重言就把陆爱素的事告诉艾阳了,“说起来陆家也真够迟钝的,还最心爱的女儿,结果一个多月不见人,才想起来追查。” 如果他将来有孩子,肯定不会这么粗心的。 “那也是陆爱素劣迹斑班的原因,”艾阳想着柳姨太的事,“你准备怎么办呢?要不直接杀了柳姨太一了百了?” 容重言无奈的捏捏艾阳的手指,“杀了柳姨太,陆帅肯定要查的,到时候再杀了陆大帅?现在松沪军还没有跟陆家决裂的力量,咱们不能因为这件事,坏了柏司令的计划。” 最直接的办法不能用,艾阳干脆不想了,歪在容重言身上,“那我不管了,你来解决。” 容重言笑着把自己刚才想好的办法跟艾阳仔细说了,“李探长说过,英兰一到巡捕房就招了,说是陆爱素扣了她的父母跟弟弟,逼着她行刺的,我觉得她离开沪市应该会去找她的父母,就算是她不找,柳姨太也会拿她的父母为饵,逼她出现的。” 艾阳点点头,“所以你准备派人盯着英兰那边了?最好能在柳姨太找到她之前,咱们的人先找到她?可是这么久了,我怕来不及啊!” “那如果陆爱素露面了呢?只要她还‘活’着,英兰的事,就是陆家理亏,柳姨太还能生什么事来?”来不及就来不及了,容重言笑了笑,容家在北平也有生意的,“过几天北平的小报上会登出陆五爷在北平包娼聚赌的消息,” 艾阳一拍巴掌,“这个好,过一阵子,就让陆爱素在某地露个面儿,柳姨太就跟着陆爱素的脚步走吧,少来烦我们!” …… 枪法拳法,开飞机,中校,报纸上把艾阳的一切登出来的时候,整个沪市一片譁然,大家可以接受陆爱素,也能够容忍尹曼如,那是因为她们都有一个好爹。 但艾阳有什么?有个好男人? 容重言钱再多,生意再大,也是个商人好不好,商人的女朋友可以授中校衔? 大家无法想像艾阳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就那么穿着松沪军的军装,开着军用吉普在街上唿啸而过是什么样子? 就因为自己到飞行学校当个教官,这沪市各大报纸就能写出一百篇角度不同的文章来,褒的贬的,真是百花齐放,甚至连她的前世今生都给扒了一遍,“我觉得我当个教官别的好处没有,倒是叫那些无聊文人赚了许多稿费。” 这年头读书人少,稿费可不便宜,艾阳都想自己动笔了,在a报上写一篇骂自己的,再去b报上写一篇夸自己的,再披个马甲在c报上和个稀泥,完美! “你理那些呢,军部的决定干他们p事?成天就知道瞎咋唿,叫我说,一个个拎到军校里来,跑个五公里,要是还能写出文章来,我另给他们出一份稿费。” 柏广彬从来不耐烦看这些,不屑的撇撇嘴,“我看尹指挥使一死,他们就以为松沪军变得好说话了。”
第321页 “诶,你可别替我出头啊,我就是发个牢骚,随他们写呗,随着这些人的笔尖起舞,岂不是太给他们脸了?”艾阳知道柏广彬的脾气,真怕他来个一时冲动,自己还得又在报纸上呆好几天,“等着吧,将来让他们看我开着飞机在天上飞!” 跟艾阳接触久了,柏广彬是越来越佩服艾阳了,就算是男人,像她这样想的开的也不多见,“行吧,你怎么说就怎么来好了,”刚才他真的想带着飞行学校的学员们去把几间骂艾阳的报纸给堵了去。 …… 顾励行狠狠的把报纸摔到地上,这都是什么啊,就那个村姑,当了飞行学校的教官?还授了中校衔?凭什么? 他冷冷的看着何林,“你的人真的说李艾的拳法很高明?就连柏广立都打不过他?” 洪门在松沪军里也有帮众的,何林点点头,“咱们的人就在柏司令的警卫营,他亲眼所见的,钱营长被李艾打的都进了医院了!” 顾励行面沉如水,他最初见到艾阳的时候,那可是个胆小怯懦,都不敢抬头看人的小妇人,“这个李艾,还真是个宝贝,咱们戏院的角儿们也比不了她。何林,你亲自去高湖一趟,李艾家里不是还有一对哥嫂吗,叫他们来沪市认个亲,妹妹这么出息了,还准备嫁人呢,当哥哥的怎么能不过来关心一下?” 这是准备把李照田两品子弄过来了,何林点点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等何林到了高湖,却愣是没找到李记粮油铺子,他装作寻亲在镇上问了,才知道原来李照田家因为妹妹高嫁,发达了,一家子都被妹夫给接走进城享福去了,已经走了半年多了! 何林这下傻眼了,立马又开车回到了沪市,把自己查到的事实告诉顾励行,“没想到他们抢先了一步。” 顾励行郁闷的拍着桌子,“容重言真是老奸巨滑!” …… 容重言当天就收到了有人去高湖镇找李照田的消息,他冷冷一笑,从他得知李照田把妹妹再次卖给一个老头子的时候,他就叫人直接将还在病中的李照田给捉了。 毕竟是艾阳的亲哥哥,容重言也没有想过怎么着他们,只把这一家子送到丰城隔壁的嘉县,好吃好喝的将这一家子给养了起来,米粮铺子是不会让他们开了,李照田手里良田也不少,容重言叫自己的掌柜接手替他们打理着,李照田一家,只管在嘉县他给他们准备的大宅里,舒服的当老太爷,过着他们朝思暮想的富贵生活就行了。 第106章 艾阳也听说了顾励行去高湖镇找李照田的事了, 如果不是他去找人, 艾阳还不知道容重言在背后做过这样的事呢, 她早就把李照田一家子给忘到脑后去了, “你呀,还瞒着我,怕我给你记功啊?” 容重言看着晒黑了不少的艾阳,心疼的抚了抚她的头髮,“我跟你之间, 还用谁给谁记功?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艾阳亲了容重言一下, “甜言蜜语,不过我喜欢。” 有了飞行学校的工作, 她现在真的是忙到飞起,每天的运动量大了,食量大增之余,个子也又长了一截,这个是最让她开心的地方, 而且每天早上, 她还可以把容重言给叫起来晨练,两人的日子过的安宁又惬意。 “你不说我都把李照田两口子给忘了,不过你乐意养着他们,我却不乐意,好吃好喝就免了吧, 李家的田产有多少收益, 就照那个给他们开销, 李照田的儿女嘛,”罪不及儿女,但李照田的儿女明显都长歪了,“李照田的两个孩子还是给他们上学吧,去学校多听点道理,省得跟他们爹娘一样。” “你呀,嘴硬心软,”李照田不是她亲哥,但还敢把她又卖一回,搁艾阳的脾气,杀了也是不解气的,可她却对李照田的一双儿女手下留情,“就照你说的办吧,将来成龙还是成虫,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艾阳对李照田一家子一点儿感情也没有,只要这几个人不给她添乱,怎么都好说,“嗯,只是那个顾励行,怎么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呢?他腿是不是好了?” “可是有续伯母在,真是头疼,”容重言这两个妈对艾阳都是真心实意的好,这不看僧面看佛面,收拾起顾励行来,艾阳也有些不好下手了。 容重言知道艾阳的顾虑,她是个记仇也记情的人,续夫人对她一片真忱,顾励行有一个好妈顶着,艾阳手软也是正常的,“这是我的家事,难道连收拾自己的亲哥都要你帮忙,那我不是太没用了?你别管了,专心学开飞机当你的教官去。” 艾阳担心的反而是容重言顾及兄弟情,毕竟顾励行要杀他的事是一年前了,所谓的亲人哪有隔夜仇,万一容重言心软了,将来又被顾励行摆一道就麻烦了,“那你可不许手软,记住,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狠心,你不只有续伯母,还有汪伯母跟我呢!我可不想将来替你报仇!” 容重言沉吟一下,“我不知道该不该这么问,好像从一开始,你对顾励行就十分的排斥,嗯,怎么说呢,你好像十分笃定他会害我。” 甚至他这个受害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艾阳已经将顾励行划成重点提防对象了,在他们的感情并不深厚的时候,已经跟她提出要收拾顾励行了,还是一次整的他无法翻身的那种。
第322页 艾阳点点头,“你就当我是大仙儿吧,你跟顾励行之前在这个世上,就只能存在一个,你的一切,其实就是给他准备的,只是我来了,就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但顾励行跟你是绝不会化敌为友的,即便有血缘在,”顾励行踩着容重言上位,这应该是作者一早就有的设定,艾阳不觉得自己有能力把这个设定给扳过来。 见容重言低头不语,艾阳又道,“我之前就提醒过你,如果你死了,顾励行是最大的受益者,而现在,你的事业越来越顺,洪门却是一片颓势,这里头固然跟我之前的暗算有关,但气运这东西,真的说不准的,你的松懈就意味要把你现在的一切拱手相让。” 她加重语气,“我是绝不会任由事情向这个方向发展的。”所以即便是容重言要顾念手足情,她也会出手阻止的。 原来是这样的,容重言嘆了口气,“如果那次我死了,或者是后来某次我死了,今天容氏的一切,都会成为顾氏,那我妈跟母亲呢?” 汪夫人跟续夫人? 书里没写啊,艾阳愣了一下,“呃,她们两个啊,一个先没了丈夫,又没了儿子,跟娘家又不亲,扛不住打击,嗯,你自己想吧,续夫人,”续夫人的性子,如果一个儿子杀了另一个儿子,不应该会没有反击,艾阳一时编不出来,“反正顾励信是被顾励行给杀了。” “所以你才让我把顾励信送走?”汪夫人跟续夫人他不问了,相信没有什么好下场,容重言轻嘆一声,“这是我们原来的命数,你一直在帮我们?” 既然都说了,艾阳也不瞒着容重言了,反正他对这一切接受良好,“安梅清也落到了顾励行的手里,成了他的禁脔,柏广彬战死沙场。” 容重言站起身,“所以你才一直那么关注梅清姐,在她被顾励行调戏之后,鼓励她出国去?” 柏广彬战死沙场这个容重言好接受一点儿,毕竟做为军人,马革裹尸是常态,也是柏广彬的追求,“那柏司令呢?” 这个书里真没有,艾阳苦笑一下,“我并不能看到所有人的命运,其他人离我都太远了,说白了,当初如果你去的早,柏广立少了你们的财力支持,会不会生出弒上的心也不一定呢,” 艾阳走到容重言跟前,“与其是我是这个故事的转折点,不如说是你,你活着,所有的人命运都改了方向,” 她踮脚在容重言唇上亲了一下,“往好的方向。” …… 何太太知道汪夫人跟续夫人一起翻新梅山路的别墅,立马猜到了其中的用意,能让这两位联手的,就只有容重言这个宝贝儿子了,现在容重言小两口可是如日中天,一个管着沪市的财务,一个在帮柏广立练兵,还把自己男人揍的喉咙疼了多少天,不是迫不得已,话都不肯多说一句。 只是看到连咽口水都艰难的丈夫,一直觉得自己挺心疼熊以民的何太太,居然发现自己心里对艾阳有那么一丝隐秘的欣赏。 何太太也不傻,人家给儿子筹备婚事,没有开口请她帮忙,她自己也不好送上门,干脆就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给汪槿婷挑男人上头了。 她试探过汪槿婷,发现她对容重言根本没什么心思,但同时对再嫁,也没有多少兴趣,反而更愿意帮着汪夫人打理善荫会的庶务,她一个人,恨不得把汪夫人请的两个学生的活儿都干了。 也是因为这个,何太太身上的压力就更大了,得找个汪槿婷满意的男人,才能让仝太太愿意帮自己说话啊! 何况现在汪续二人走的这么近,让仝太太开口劝一劝,也只能算是顺势而为,何太太就不信续夫人不愿意认回容重言,那可是她亲生的,还比老大出息的多! 至于汪夫人,容重言多一个洪门老大的哥哥,不比多一个洪门老大的敌人强得多?两家当亲戚一样走动,何乐而不为? 何太太想定了,迅速在松沪军里给仝太太挑了两个人选,一个是熊以民的副官高训,虽然也是苦孩子出身,但家里没有什么挂累,何太太还拍胸脯跟仝太太保证,他们两口子把高训可是当侄子一样看待的,那是心腹中的心腹,只要有熊以民在的一天,高训的前程就是妥妥的! 另一个就更有来头了,田家的子弟田增佑,虽然是个鳏夫,但田家在军方的实力,在沪市又是有名有姓的人家,就算是年龄大些,也足配汪槿婷了。 一个年轻有为,一个家世耀人,仝太太恨不得自己有两个未嫁的女儿,她左思右想,还是提出让她先偷偷见见人,虽然何太太提的肯定不会差,但她先看看哪个更合眼缘,也好知道怎么劝女儿不是? 高训想见很容易,何太太一个电话,让他过来帮着自己把给熊以民买的东西拿回去,仝太太就把人看了个清楚,说实在的,还真是挺满意的,小伙子个子高长的俊,家里没人了也挺好,就当给汪家当了上门女婿,仝太太以后看女儿,还不用看婆家的脸色了。 见过了高训,何太太又约了田雅芬出来,她跟田雅芬见过几回,她惯会见人说话的,接触几回,跟田雅芬也颇为姐妹情深,田雅芬堂兄的事,她还是听田雅芬说的,当时就一拍巴掌,把汪槿婷的事跟田雅芬说了,反正田雅芬也是善荫会的,也是见过汪槿婷的,两下就说定了,寻个机会让他们见一见,如果看对眼了,也算是一桩两全其美的好事。
第323页 田雅芬虽然离婚了,但日子过的还算不错,郑家越来越艰难的处境,反而田家人都松了口气,田家女儿可是在郑家败落之前离的婚,而且还是因为郑允山爱上了一个戏子! 现在田雅芬不肯跟郑允山再续前缘,谁也不能说是田家人嫌贫爱富。 不过田雅芬被一定在恢復关系,再次赢回前妻心的郑允山烦的够呛,最终还是何太太出面把郑允山臭骂了一顿,扬言如果再敢来骚扰自己田妹妹,她就叫自己男人去跟郑老爷子谈一谈。 也是这个原因,田雅芬觉得何太太是个难得古道热肠的贴心人儿,对于她要给自己堂兄保媒的事,也是积极配合的,就算是何太太跟她说,仝太太想先见见人,田雅芬也同意了,两人约了间咖啡厅,而田雅芬则让田增佑开车送自己过来,给仝太太一个看人的机会。 田家这样的人家,居然答应了她先看人,仝太太对何太太的感激无以言表,“何妹妹,真是太谢谢你了,就算是我们槿婷嫁不出去,你的情我也一辈子记在心里。” 仝太太会记得别人的恩情?何太太才不相信呢,但她也不是真心想跟仝太太这样的人结交的,“姐姐你怎么净说见外的话?咱们谁跟谁?我看到槿婷啊,心都是疼的,就想着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能没有个好归宿呢?姐姐你放心,就算是田家跟高训你都不满意,也没有关系,反正槿婷年纪也不是很大,人又生的漂亮,再等等也没什么的。” 怎么不大啊,二十七的人了,还没个一儿半女的,仝太太最担心的就是将来女儿老了可怎么办?“我也是愁的每天偷偷哭,就怕将来我跟她爸不在了,没人管她啊!” 何太太一脸惊讶,“姐姐说这不是胡说的么?我最羡慕的就是你们家了,搁我们那儿,这齣嫁的女儿,除非婆家给送回来,不然是绝对不肯接回来的,这不是白养一口人么?可是贵府上呢?真是父慈了孝,叫人羡慕死了!” 听人夸自己家风好,仝太太当然高兴了,“我这几个孩子啊,性子一个比一个厚道,他们又都是姐姐带大的,怎么能看着槿婷在蔡家受气?所以我一说要把人接回来,二话没说都答应了,可是,” 答应接回来,跟答应一辈子是两码事啊! “可不是么,这什么也没有一奶同胞来的亲近,这打虎亲兄弟,不就是讲这个么?”何太太嘆了口气,“我们家那位,没有兄弟,成天遗憾的不得了,说是有个事,连个帮忙的都没有!” 自己家里倒不存在这些问题,汪家人丁可是出了名的兴旺。 何太太又道,“就像容老闆,那么大份家业,愣是一个人挑起来,多不容易啊!他能不想要个兄弟帮帮忙吗?” 提起这个仝太太肺都气炸了,“他这个人最独了,我都跟他提过多少回了,有事就叫他的表兄弟们去做,结果呢?什么事都攥在自己手里,一点儿权都不肯放!” 宁愿相信外头来的那个离婚女,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们! 何太太呷了口咖啡,“到底是隔着一层呢,叫我说,与其走容老闆的路子,倒不如好好劝劝汪夫人,” 何太太话没说完,就被仝太太打断了,“嗐,你不知道,我那个小姑子眼里就她那个抱来的儿子,根本就没有汪家人!” 这也是仝太太最不满的地方,嫁的那么好,却不肯拉拔娘家兄弟们,汪夫人这是忘本! “姐姐别怪我说话直啊,我觉得槿婷若是想找个可心的,这嫁妆上头,您还得破费一些,就拿眼前这两个来说吧,高训什么都好,也有前程,但家底太薄了,如果您不陪的厚一些,小两口日子毕定艰难,您也捨不得槿婷再受苦吧?” 何太太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如果是田家,那就更得厚厚的陪送了,不然,槿婷到了那样的家里,在妯娌中间,都抬不起头啊!” 仝太太绞着手绢,何太太说的有理,但女儿的嫁妆全留在蔡家了,接她回来又花了一笔,她虽然是大嫂,汪家几房也没有分家,但如果给二嫁的女儿置办丰厚的嫁妆,这钱从哪儿来啊? 她可还有两个儿子没娶媳妇呢! 仝太太越不说话,何太太心里越有底,她轻笑一声,“瞧我,净跟姐姐说这些有的没的,咱们槿婷人好,就算是没有嫁妆,也多的是人想娶,这年头,只有配不上锅的盖,哪有配不盖的锅?” 是锅都能配上盖,可这盖也分着三六九等的,她的女儿,怎么也要嫁个好人家啊,不说像小姑子那样,但也得好吃好喝唿奴使婢当太太,难道找个成天为生计奔忙,一个大洋都要算着花吗? 仝太太看着咖啡厅里的大钟,她的心里更希望女儿能嫁到田家去,虽然现在是柏司令当家,但田家也不只有一个人在军队里,田家二爷跟着陆士珍,可田家第三代里,也有在松沪军里的,如果他们联了姻,有容重言这个表弟在,还怕田家慢待女儿? 而且田增佑已经快四十了,有子有女了,如果女儿真的不能生养,也不会被夫家嫌弃。 但田家那样的家世,女儿光身子嫁进去吗? “话不能这么说,女人家想在夫家站稳脚跟,还得有嫁妆才成的,不然过去让人瞧不起,不只是瞧不起她,连我们汪家也抬起头来,”仝太太迅速盘算着自己能给汪槿婷的嫁妆,就算把自己这些年的体己全折进去,嫁高训够了,进田家,还是欠点儿啊!
第324页 “唉,其实吧,那些浮财都是虚的,给女儿几间店面,或者一处宅子,才是最要紧的呢,”何太太身有同感道,“我家大丫头也十一了,现在我都开始替她张罗了,虽然说现在读过书的女孩子最吃香,但该读的书让她都读够了,该给的陪嫁咱们也得准备好不是?不瞒姐姐说,我们家那位升了官之后,家里也多少有些路子,现在我手里新入的店面,可都是将来要留给姑娘们的。” 店面,如果能给女儿陪两间铺子,那是再好不过了,要是嫁的是高训,如果能照艾阳住的那什么公寓有一套,将来姑爷住着女儿的陪嫁,还怕他跟女儿挺腰子? 仝太太啧啧嘴,同样都是女儿,人家的才十一就开始准备嫁妆了,自己的女儿却一无所有的被接回来,她看着眼前的咖啡,一点儿喝的欲望都没有了,“我回去跟姑太太说说,她那么喜欢槿婷,不会看着她光身子嫁人的。” 何太太一把握住仝太太的手,“可别!” “你想想啊,你开口,汪夫人肯定会帮的,就算是一家人不说人情不人情的,将来呢?如果再有什么事,你还开不开口了?容家可不是这么用的!”何太太怎么能让仝太太开这个口?汪夫人真给了,她后头的事怎么说? 仝太太讶然的看着何太太,“不会吧?佩蓉不是那样的人,这些年……” 小事她同意,真到了关键的时候,自己小姑子跟汪家可不是一条心,如果将来女儿再求到容家呢?“那怎么办呢?” 终于叫她给等到了,何太太嘆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看着仝太太,“我这儿倒是有个巧宗儿,就怕仝姐姐想多了。” 仝太太也没傻透,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呢,可她又不能拂衣而去,不论是高训还是田增佑,都像挂在嘴边的胡萝蔔,哪一个她都捨不得放啊,“你说吧,什么事?” …… 就这事?仝太太觉得何太太有点儿傻,叫自己劝小姑子,让她同意容重言认了续夫人,现在续夫人成天往容公馆跑的比她这个正经嫂子都勤,还用得着专门认?“顾老闆不会又想害重言吧?” 仝太太再不喜欢容重言,也知道容家是汪家的大树,顾励行想害他,那是在害汪家!“不行不行,我妹妹把重言养大成人,亲儿子也没有几个像她这么用心的,认续月华,凭什么?” 何太太听仝太太起了腔,忙安抚道,“姐姐没听懂,不是这个意思,” 何太太把一早准备好的说辞跟仝太太耐心的讲了一遍,“说穿了是顾老闆想跟容老闆握手言和呢,这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沪上要是容老闆跟顾老闆联了手,还有什么事是他们办不成的?这对汪家一点儿坏处也没有啊!日子还是像以前那样过,对汪夫人也没有任何的损失,倒是多了个洪门老大的侄子,而且汪夫人这么大度,不但续夫人会感激她,我觉得容老闆也会念她的好的,咱们都是当娘的人,想想续夫人的心情,咱们也都有儿子,哪个儿子不念着生身之母啊!” “姐姐想想,要不是想儿子,续夫人能成天往容公馆跑?图什么?还不是为了多看儿子一眼?如果真的对续夫人有怨言,容老闆能睁只眼闭只眼的由着她来往?我看就是汪夫人,心里也是愿意的,不然,早把人堵在家门外了,姐姐你呀,就是给大家搭个梯子递个话的事,还能落的几头的感激,多便宜的事啊!” 仝太太被何太太说服了,眼前这三个人,确实相处的好极了,仝太太听小姑子的意思,是准备开始着手容重言的婚事了,这样的人生大事,汪夫人都没有把续夫人排除在外,说明什么? 汪夫人也是不反对容重言认亲娘的,说不定将来容重言结婚的时候,续夫人还能跟着受礼呢,自己在中间劝一劝,挑个话头,肯定是不会招人烦的,而且,就搭个梯子的事,法租界就白得两间铺子,还有一千大洋,有了这笔进帐,女儿的嫁妆就好看多了。 第107章 田增佑比仝太太想像中强太多了, 虽然他在田家子弟里并不出色,只在一间外贸公司里做会计,但有田家的家底在, 他的生活还挺富裕, 膝下一儿一女, 女儿已经出嫁了, 儿子也在上中学,人看上去还挺显年轻的,看他对田雅芬的态度, 脾气应该也不错。 仝太太一下子就看上了, 高训再年轻,将来未必不会上战场, 女儿再当寡妇可怎么办?还是田增佑这样的好, 手里有点儿祖业, 又有正经工作,女儿嫁过去,安心当个富家太太就好,如果再能生个一儿半女的, 这后半辈子她什么心也不用操了。 …… 等从咖啡厅出来,仝太太已经下定了决心,“何妹妹你等着吧,你托我的事, 我去跟我那个小姑子说去, 但我不敢保证一次就能成功。” 何太太已经喜出望外了, 他们收了顾励行的礼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事情如果再一点儿进展都没有,就不好跟顾励行交代了,尤其是顾励行的腿已经好了,又开始接管洪门的帮务。 何太太拿出五百块钱来,“这个是顾老闆提前给的谢礼,姐姐拿着喝茶,”见仝太太要推,何太太忙道,“将来真连了亲,他就你姐姐的子侄辈了,孝敬您也是应该的,” 何太太沖仝太太挤挤眼,“说不得到时候,顾老闆也要给表妹送份大礼当陪嫁呢!”
第325页 …… 顾励行收到何太太的回音很高兴,他原本以为这次在熊以民身上砸的钱是白扔了,没想到这两口子还是个信义人,虽然等的久了些,但还是给了他个满意的回覆。 何林却不觉得顾励行这一步有多高妙,“其实咱们也不一定非要跟容家那边别苗头,容家也不在道儿上混,只要咱们洪门还是沪市这一大帮,谁敢不给咱们几分薄面?”就算是柏广立,洪门帮众过万,混迹于各行各业,他还能赶尽杀绝? 顾励行想的却不是这个,自从表示洪门再不碰烟土之后,洪门的收益就少了一大块,帮里那么多的弟兄,没钱谁跟你?而且那些所谓的正当生意,并不是他们这些江湖人弄的懂的,真的派人去做,才发现处处都是坑,这半年他们洪门开的厂子,除了赔钱,真的是什么回报也没有。 “你也说了,洪门这么多兄弟,各行各业的都有,”顾励行幽幽的看着墙上挂的各堂口的分布图,穷棒子们为了不受欺负,就只能抱团,洪门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这些人怎么才能利用起来,成为他手里的力量跟依仗? “爷,您准备怎么做?”何林知道自从顾励行再次接管洪门之后,看着风平浪静,其实脑子就没闲着,“就算是容老闆肯跟咱们握手言和,对咱们也没有多少好处啊,”容氏从来不跟顾家抢生意,和不和的,关系不大。 顾励行微微一笑,“你懂什么?” 容重言是因为跟柏家的原因才从一个商人成了沪商银行的行长,他为什么不可以?他不信柏广立的眼皮子浅的就只看见沪市这一亩三分地,只要他想走的远,那就一定有用得上洪门的地方。 何林四下看了看,走到顾励行身边,“我收到消息,陆爱素失踪了,她那个亲妈正在四处找人呢!” 顾励行真没在意这个,一个被柏广立灰熘熘赶出沪市的女人,还是个怪物,他根本连听都不愿意多听的,“怎么了?” 何林把前前后后都跟顾励行仔细讲了一遍,“前阵子北平的报纸上登了,陆爱素在八大胡同里乐不思蜀呢,” 一个女人在妓院一住几个月,想想何林都牙疼,“后来柳姨太派人去找,说是人已经走了,现在柳姨太到处放赏,说是谁能帮她劝回女儿,要钱给钱,要官儿给官儿。” “爷,如果咱们能找到陆爱素,那柳姨太那里,可是立了大功了。” 既然要巴结,巴结柏广立还不如巴结陆士珍呢,就算巴结不上,交好也是可以的。 “陆爱素在自己的西湖别墅里凭空消失了,”顾励行重复着何林的话,“你觉得她的性子,真的只是想出去散心的话,会不会悄无声息的走?还有,她身边有多少钱,能支撑她在外头逍遥自在?不论是银行还是钱庄,只要提款,陆家不可能不知道。” 只要循着这条线找人,还用到处放赏? 何林迟疑了一下,“爷的意思,她真的像柳姨太怀疑的那样,是出了意外,所以,”他已经反应了过来,“北平八大胡同那张照片,是给陆家人看的。” 为的是不让陆家人再往下追查。 顾励行点点头,“如果没有那张照片,我还不会这么怀疑,可是这时间太巧了,之前陆家人不找陆爱素的时候,怎么没有她在八大胡同的消息,”一个女人在八大胡同玩女人,北平的报纸都是聋的? 顾励行一脸兴奋的盯着何林,“叫兄弟们给我查,往死里查,不是说人之前在八大胡同嘛,找那边的人打听,问仔细了!” 直觉告诉他,陆爱素是死了,而不是离家出走。 那这事是谁干的?顾励行越想越兴奋,就算是跟容重言没关系,他也能让柳姨太把仇记在容重言跟艾阳身上!“还有那个英兰,把人给我找出来!” 何林郑重的点点头,“爷您放心吧!” …… 艾阳并不是不知道汪夫人跟续夫人在忙什么,汪夫人希望她十八岁就跟容重言结婚,她早就听到了,但汪夫人不开口,她也不好说拒绝的话,只能委婉的跟容重言提了提,就算是她答应了汪夫人,婚礼最好也要安排在一年后,她手上的教学工作怎么也得有一定程度的进展,学员们将各种招式完全掌握了,出了成绩,她才可以放松下来。 容重言这阵子也忙的四脚朝天,想想也就答应了,汪夫人可是誓要给儿子办一个豪华婚礼的,这时间一算,一年后时间可以准备的更充分,因此也就答应了,三人心照不宣,各忙各的。 仝太太这阵子恨不得天天往容公馆来,搞得汪夫人时常笑她,是不是怕女儿在她这里受虐待,才每天都要过来监督。 仝太太也不在意,只说女儿跟着亲姑妈,她再放心不过了,只是在家里闲着无事,过来转转打打麻将,时间过的也快一些。 汪槿婷却不傻,亲妈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以前往容公馆来,打牌交际的目的居多,但现在,明显是另有目的的。 仝太太根本不理睬女儿的警告,直接把自己给汪槿婷物色的两个对象跟汪夫人说了,“妹妹你见多识广,觉得这两个哪个跟咱们槿婷合适一些?” 仝太太说起女儿的婚事,汪夫人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不顾容重言的提醒,硬把汪槿云跟柏广彬凑到一起,结果害的侄女儿没面子,“我觉得槿婷的事不用那么着急,她才回来多久,先缓缓再说也不迟。”
第326页 仝太太却不这么想,“这女人年纪越大越不好找,不能再拖了,”尤其是汪槿婷在容公馆这两个月,天天汤汤水水的调理着,气色已经恢復的差不多了,跟才从婆家回来的时候,简直就变了个人,“我觉得槿婷现在挺好的,正合适相亲,要是一切顺利,说不定婚事能和容重言的一起办了呢!” 什么叫婚事跟重言的一起办?容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能办多大就要办多大的,难不成容重言结婚的时候,汪槿婷出嫁,那亲戚们怎么安排?“你才把槿婷接回来,怎么就一副要把她往外赶的样子,而且相不相亲,你也得听听槿婷的意思,这次可不能再那么轻率了。” 当初蔡家儿子,纯粹是两家父母看对了眼,就把婚事给定了,根本没有问过汪槿婷的意思,甚至连女婿身体不好这个大毛病都选择性忽略了,最终害的还不是自己的女儿? 就是因为女儿不肯相亲,仝太太才找汪夫人的,在她看来,只要汪夫人肯开口劝,汪槿婷一定会答应的,“我也没说立马就嫁,这先见见人嘛,尤其是田家那位先生,别看是个鳏夫,也抢手着呢,我听田小姐说,托人说亲的好几家呢!” 田家?如果照汪夫人的意思,高训比田家更合适些,前个前头有一对儿女,比自己大了十来岁的男人,以后就想着养老了,汪槿婷才二十多岁,后半辈子可不就剩料理家事伺候男人张罗着前头儿子结婚了? 见汪夫人不吭声,仝太太就知道汪夫人对田家不怎么满意,“我也不是一定要槿婷嫁过去,这怎么也得先见一见嘛,咱挑人家,人家也在挑咱们,多认识个人也不吃亏,而且槿婷又在你们善荫会帮忙,跟田小姐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直晾着人家,也不太好不是?” 你也知道晾人家不太好,为什么在私下做主托人说这门亲事呢?汪夫人瞪了仝太太一眼,叫吴妈把汪槿婷给请了过来,直接把仝太太的意思说了,“既然你妈提前跟人说好了,你就走一趟吧,见一个是见,见两个也是见,要是合适,就接触接触,不合适,也不要勉强自己。” 汪夫人看着仝太太,“若是这两个槿婷都不喜欢,你也不许逼她,孩子好不容易脸上带笑了,别让她再不高兴。” 仝太太私下已经跟女儿磨了好几天了,愣是换不到女儿点头,现在汪夫人开了口,女儿终于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仝太太高兴的直拍手,“放心放心,槿婷,我是你亲妈,能亏你吗?你见了一定满意!” 姑妈都发话了,汪槿婷还能说什么?她一向听话惯了,“嗯,那我去一趟吧,但我真的没有再嫁的想法的,妈,这是最后一次,你要是再逼我相亲,我就找间小房子搬走了,我跟善荫会的人打听了,像我这样上过学的,可以去工厂里找到女文员的工作,也是可以养活自己的。” 这些天她在容公馆,天天见艾阳进进出出的,也听汪夫人说了艾阳的事,不佩服是假的,艾阳的出身还不如自己呢,可是她就敢从梁家跑出来,还卖罐头,做汽水,跟着容重言学做生意,现在连万国百货都管得了,又成了松沪军的女教官,汪槿婷不觉得自己可以追得上她,但找一个工作,粗茶淡饭养活自己,她还是可以的。 仝太太根本没把汪槿婷的话放在心上,这有一就有二,她生的女儿她还做不了主了?自然是又点头又保证的,只要女儿去了,许个月亮给她都行。 等汪槿婷走了,仝太太开始进入主题,“我瞧着你跟续夫人的关系是越来越好了,你不会是想让她把重言重新认回去吧?” 又来了,这些天自己这个嫂子可没少跟自己在这我嘀咕容重言的事,儿子她都养了二十年了,她还在替自己担心容重言不孝顺怎么办? 汪夫人知道嫂子的性子,笑着端起茶喝了一口,“什么认回去?我的儿子,认谁?” 仝太太一副“你就嘴硬吧”的表情,“我知道生恩不及养恩深,但重言抱过来的时候,都五六岁了,他又是个再聪明不过的孩子,什么事都明白了,叫我看,如果他不想认亲娘,就不会让续夫人成天往你跟前跑,这不是膈应人吗?” 容重言从来没有叫续夫人往自己跟前跑过,早些年顾千山跟容竹卿是一起打赤脚的朋友,后来慢慢混出了人样,各自也娶妻生子,续月华跟汪佩蓉也是常来常往的。 后来续月华离婚了,汪佩蓉也没有男人,两个同命相怜的女人自然可说的更多了些,尤其是汪夫人性子软,有强势的续月华帮着出出主意,她的日子才能过的舒心,至于儿子什么的,在汪夫人心里,容重言是她跟续夫人两个人的,她从来没想过不让容重言认续夫人,续夫人也没有想过要把儿子要回去。 有什么可要的? 容重言都快娶媳妇的人了,现在她们老姐俩凑到一起,一边商量着张罗婚事,一边幻想着将来孙子会是什么样的,孙女会是什么样的,甚至都在担心,孙女脾气如果随了艾阳,孙子可是要受气的。 汪夫人才觉得日子越过越有滋味,自己这个嫂子却一天到晚的想着挑事,“有什么可膈应的,你们都是各有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容重言跟小艾都忙,我跟月华姐做个伴有什么不好的?这世上除了我,也就是月华姐最疼重言了,对她,我再没有不欢迎的。”
第327页 仝太太立马表明自己的立场,“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啊,我才觉得既然你们两个跟姐妹一样,也都把重言当儿子,何不如就直接让重言认了她呢?续月华跟重言,哪个都会念着你的好儿的,” 这不是仝太太第一次跟汪夫人提这个了,汪夫人有些闹不明白,做为自己的娘家人,不应该会贊成她跟续夫人来往的太频密的,而且这些年她从来不禁止容重言去看续夫人的,容重言管续夫人喊“母亲”,她也是知道的,“我又不是不让他认,他成天不都是那么叫的嘛?” 看来这事都成了七七八八了,仝太太想到马上到手的大洋跟铺子,心里一阵儿激动,“那怎么一样呢?得正式公开一下嘛,这样续月华也能有底气一些,而且那边不还有个顾励行的?重言认了续月华,自然也就认了那个哥哥了,唉,以前啊,我也挺不喜欢那位顾老闆的,不管他钱再多,都不是正经生意,提起来也不光彩,但洪门如今势力这么大,重言在商场上行走,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况那边还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叫我说,你劝劝他们两兄弟相认了,续月华只会更感激你,不论是重言还是顾老闆,都会念着你的好儿的。” 原来戏肉在这儿呢,别人不清楚,汪夫人跟续夫人两个当娘的,最清楚容重言跟顾励行之间的恩怨的,就算是顾励行现在跪在她的面前求她原谅,汪夫人都不会原谅这个曾经处处跟儿子为敌,甚至还差点儿要了自己儿子命的人! 不论他是什么样的来歷跟地位,而且续夫人也从来没有在汪夫人跟前提过顾励行一句,想来也是知道,这对兄弟之间的嫌隙不是两位母亲几句话就可以解开的,“你觉得重言应该跟顾励行握手言和?那重言可就有自己的亲兄弟了,我原想着,家里那几个侄子一天天大了,将来可以过来帮帮重言的。” 仝太太笑的见牙不见眼,“这又不冲突,外头有亲哥哥,家里有表兄弟,何愁重言的生意做不大?我也是为你好,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就算是以前他们有什么不开心的,这年纪大了,许多事就想开了,慢慢的就知道弟兄们亲了,我是想啊,与其他们两个慢慢走到一起,倒不如你把话搁在前头,也省得将来落埋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不让重言认回亲娘跟亲哥哥呢!” 汪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仝太太,“嫂子,你收了顾励行多少钱啊?” “啊,什么?没,我哪有啊,你可别瞎猜,没有的事!”仝太太慌乱之下,把桌上的骨瓷杯子都推掉在地上,杯里的茶把地毯都洇湿了一大块,汪夫人冷冷一笑,叫了佣人收拾,“没有最好,我是怕你乱收钱替人办事,将来事没办成,叫人追帐就不好了,我现在年纪大了,就想着看着重言跟小艾把婚结了,将来再生个孙子给我带带,其他的什么都不想听也不想管,你要是能说到重言,只管去,别说他认顾励行这个大哥,他就是要改回去姓顾,我也不拦着。” 说完站起身,“我累了,嫂子回去吧。” 这,这怎么回事?刚才不还说的好好儿的?仝太太有些回不过味来,“我这可是为你好啊,你没个亲儿子,以后可不是得看容重言的脸色过日子?” “吴妈,送客,以后舅太太再来,就说我不在!” …… 艾阳车才进大门,就见仝太太拉着吴妈在说什么,她稍一留神,就听见仝太太在说什么,“我都是为她好,她怎么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想不开?” 艾阳停下车,“舅母,怎么不吃了饭再走啊?” 仝太太见到艾阳,跟看到救星一样,说不通汪夫人,她还可以从艾阳这儿下手嘛,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容重言把这个女人当宝贝嘛,如果她肯劝容重言,自己的事不就成了? “哎呀小艾呀,看见你可太好了,”仝太太一把推开想要拦她的吴妈,快步往艾阳身边走去,“我的黄包车叫你舅舅用了,我正愁怎么回去呢,小艾,你送送舅母?” 艾阳笑眯眯的点点头,“好呀,舅母您上车。” 等艾阳的车出了容公馆的大门,仝太太就忍不住了,直接把自己劝汪夫人的话跟艾阳说了一遍,“小艾你评评理,佩蓉是我的亲小姑子,我能不偏着她?我这可是全心全意为她好啊,重言的心思,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这是个哪有不想亲妈的?这母子亲情,是佩蓉想拦就能拦得住的?与其硬拦,还不如大度一些,重言还念她个好呢,还有顾老闆,那可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有这么一位亲哥哥不认,多傻啊?” 艾阳微微一笑,“这些话都是何太太跟你讲的吧?何太太收了顾励行一处别墅,估计小黄鱼也没少收,你呢,顾励行给你多少?” “啊?”仝太太还没有从顾励行给了何太太一幢别墅的震惊里缓过来,“我?给我一千大洋,两处铺子,不,没有,什么也没有。” 艾阳好笑的看着仝太太,就这脑子还说人家纵横捭阖到处游说呢,被人当枪了都不知道,“仝太太你也说了,你是伯母的娘家人,容重言不论是不是伯母生的,从他被顾家送到容家那一刻,在法律上,他就是容家的儿子了,而且汪伯母这些年都是把当他亲生儿子一样的,你让他认回生母,把那么汪伯母置于何地?”
第328页 她看着还想要分辨的仝太太,“你口口声声说跟伯母一条心,其实呢,为了几千大洋,就把小姑子给卖了,这些年容家帮补汪家的,怕是不止这个数了吧?你女儿还住在容家呢,结果你倒好,反手就是一刀,真是毫不犹豫啊,仝太太,你这么冷血无情,你的儿女们都知道吗?” 仝太太没想到艾阳说话会这么难听,“你别污衊我,我真的是为佩蓉好,难道容重言不应该认为生母?” “你也是老辈子的人儿了,谁家过继个儿子,抚养长大了,族里会叫再认回亲生父母的?你脑子进浆煳了?” 艾阳冷笑一声,“别再给自己掰扯了,爱钱就是爱钱,哪那么多理由,就是你太蠢了,想想何太太收的是什么,许给你的又是什么,现在好了,你把容家上下都得罪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回到汪家,只怕还得有家法等着你呢!” 艾阳从车上跳下来,走到仝太太那边一把拉开车门,“下去,容家的车以后你别想再坐!” 仝太太吓的直往后缩身子,“我是容重言的舅母,你想嫁给重言,就得敬着我,啊,” 艾阳哪会听她的废话,直接一把拧住仝太太的胳膊,把她从车上扯了下来,“我要是你,就去看看熊以民家住的是什么宅子,再想想今天你这趟走的值不值!?” 说完也不看坐在地上准备开哭的仝太太,上了车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第108章 吴妈没想到艾阳才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 “小姐你回来的好快,把舅太太送回去了?” 艾阳气咻咻道, “什么舅太太, 我就没见过这种吃里扒外的亲戚!我把她从车上扔下去了, 以后容家不许她再来!” 听见艾阳这么说, 吴妈眼眶一红, “小姐做的好,我们夫人就是面情太软了,老是被人欺负,你放心吧, 我这就跟外头人说, 以后不许舅太太再来的。” “伯母呢?是不是也在生气呢?”艾阳有些发愁, 这个时候如果容重言在,好好开解一下汪夫人,来一段母子情深,估计很快就能把人给哄好了, 但她去, 似乎不太有立场。 吴妈嘆了口气,“这么多年了,夫人也习惯了, 摊上这么个娘家, 也是没办法, ”吴妈拉住艾阳的手, “还好小姐你是个刚强的性子。” “那我去看看伯母吧, ”艾阳想了想,容重言去了芜州,还不知道几天才能回来,总不能让汪夫人一个人消化这些负面情绪。 …… 艾阳敲门的时候,汪夫人已经整理好情绪了,她早就看透自己娘家人了,所以仝太太的话除了惹她生了会儿气,倒也没太放在心里,看见艾阳进来,笑道,“怎么,吴妈跟你告状了?” 艾阳摇摇头,“我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舅母,”艾阳也不隐瞒,把路上的事跟汪夫人说了,“其实我早就觉得何太太动机不纯了,只是她一直没有明说,又小心殷勤的,我敲打过她一次,没想到她还是不肯收手。” 这样的人最可怕了,躲在背后撺掇别人出头,自己跟没有人一样,“我直接把何太太收顾励行的礼给点出来了,舅母肯定不会跟她干休的!” 汪夫人笑了笑,“咱们这样的人家,看着来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其实呢,惦记着咱们的可不在少数,就算是给咱们添堵他们也落不到什么好,但能让咱们不痛快,她们就认为是值得的,何况顾励行还许了重利?” “你舅母还说什么重言跟顾励行是亲兄弟,这如果是亲兄弟,用得着拐这么大的弯托不相干的人来说和?”汪夫人蹙眉道,“也不知道又憋什么坏呢?我得跟你续伯母说一声,我的儿子我护着,她的儿子,她自己管教。” 对,就是这个道理,艾阳冷哼一声,“我看顾励行是又想找点儿事烦一烦呢!” 汪夫人知道艾阳是个暴脾气,“这事你别管了,重言又不在,你犯不着跟他对上,先看你续伯母怎么安排吧?” 艾阳知道汪夫人是不放心自己,但容重言不在,她要真做什么,最担心的就是老人了,“嗯,我知道了,不过我准备找表姐谈谈。” “槿婷?你跟她说什么?”汪夫人连忙摁住艾阳,“槿婷也是个可怜人,这事跟她没关系,你找她说了,她该在这儿住的不安心了。” 艾阳可不这么认为,“你跟舅母在小客厅里说话,表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仝太太劝你接受续夫人跟顾励行,表姐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听过?” 见汪夫人摇头,艾阳又道,“成,表姐是无辜的,但如果您一直留她在容公馆住着,汪家人就不会认为您是真的生气了,这些年他们依仗的,不就是你对家里晚辈的一片慈心吗?可是您的疼爱换来的是什么?不过是让他们以为找到了您的软肋,惹您生气了,只管叫孩子们过来缠您,您不好跟小辈计较,所有的委屈都是您来忍,汪家有损失没有?” 汪夫人心疼汪槿婷,艾阳却不这么认为,“我看表姐这阵子情绪好多了,我又不是说让她不要去善荫会了,我还听她在打听,想找个工作呢,其实这样挺好的,我也跟下头几个厂子打招唿了,如果有职位就介绍她去,在容氏的厂子里做事,算是有个照应。”
第329页 汪夫人想想,艾阳这是旁观者清,自己确实是心里对娘家有怨气,但看到侄子侄女们,又本能的会劝自己,这些往事跟孩子们都没有关系,“你这么安排也行,但尽量委婉一些,槿婷才出了这样的事,别让她太伤心了。” 艾阳撇撇嘴,“伯母,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啊,表姐夫是表姐害死的?” 汪夫人吓了一跳,“哪有的事,他自幼身体就不好。” “那这门亲事是你给定的?人是你挑的?” “你大舅舅跟亲家是朋友,父母之言,我一个出嫁女,哪有我插手的?” “那不就行了,这事怎么算,也算不到容家头上,为什么处处照顾表姐的,是咱们呢?而且表姐当时也不是小孩子了,有没有说过不愿意嫁呢?” 汪夫人想了想,“其实你表姐夫生的还挺俊,听说对槿婷也挺好的,唉,就是身体差了点。” 艾阳耸耸肩,如果直的是夫妻恩爱,还弄了个姨太太?而且就算是曾经有过美好时光,只怕因为最后养子守寡这些事撕的,恐怕连这些年相处的亲情也撕没了。 “表姐夫已经去世一年多了,我看表姐已经缓过来了,而且她是成年人了,不论再不再嫁,以后要面对的事情只会更多,您难道还要一直这么保护着她?”艾阳站起身,“伯母您别管了,我去跟表姐谈。” 这个恶人就由她来当好了。 …… 汪槿婷颤抖着嘴唇,半天才说出话来,“小艾,这是姑妈的意思?” 艾阳摇摇头,示意汪槿婷坐了,“表姐别急,这是我的意思,不过已经跟伯母说了。” 汪槿婷没想到艾阳还没有嫁到容家呢,就容不得她了,“小艾,你,我一直最佩服你的,” 艾阳一笑,能佩服她而不是瞧不起她,汪槿婷就比好多女人明白事理,“那谢谢表姐了,表姐,你知不知道这些天舅母往家里来,图的是什么吗?” 见汪槿婷摇头,艾阳又问,“伯母跟舅母在楼下说话,伯母气的把舅母赶出去了,表姐也不知道?” 汪槿婷脸一红,“那个我是知道的,我妈嗓门大的很,只是之前姑妈撵她走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没当回事,毕竟是自家骨肉,哪有隔夜仇啊!” 自家骨肉还自相残杀呢,艾阳三言两语把仝太太打的主意跟汪槿婷说了,“表姐,你也是明白人,现在还觉得舅母把汪伯母当骨肉吗?” 汪槿婷眼泪已经下来了,如果仝太太没有收人的钱,只是单纯的劝汪夫人,她还可以说仝太太是好心办了坏事,但内心也是为了汪夫人着想,但现在她要怎么为母亲辩解?“她,她那个人……” 艾阳不想再听任何为仝太太解释的话了,“表姐,以德报怨,何以报直?表姐比重言还大一些呢,这些年汪家是怎么对伯母的,相信表姐心里很清楚,我就想问一问,在汪家那么对待伯母的时候,你们姐弟们是怎么做的?” 不论兄嫂们如何对待汪夫人,她对侄子侄女,都是一片真心,每个人的生辰都记的清清楚楚,到那一天必会在那天送上精美的礼物,不论是那个上学或者找到差事,汪夫人也会给他们做一身新衣裳。 听吴妈说起这些,艾阳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汪夫人对汪家人太宽容了,所以才把这些人给惯起来了。 “你们劝过自己的父母吗?告诉过他们这么做是不对的吗?”仝太太那样的人,看到女儿受苦,都会赔钱也要把女儿接回来,可是小姑子这些年,她伸过手没? 汪槿婷低下头,“子不言父过,我们真的不好说什么的,这都是长辈们的事。” “呵,”艾阳连连冷笑,“原来表姐表哥们都这么孝顺啊,那我请你回自己家里,你应该也是很乐意的,毕竟那边才是你的家,你的父母,你需要孝顺的人,都在汪家呢,姑妈算什么?所以啊,表姐收拾收拾东西,回自己家去吧。” 人除了亲情,还要讲个是非,尤其是汪夫人并不是陌生路人,她是给了汪家兄弟姐妹很多疼爱跟关怀的亲姑妈,汪槿婷居然可以说出这样的话,艾阳觉得跟她再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了。 汪槿婷咬着嘴唇,“一家人难道非要分个是非对错吗?你妈是做的不对,但姑妈也没有听她的话啊,容家并没有什么损失,这不就行了嘛?人人都要争个对错高低的话,还说什么亲情?” 艾阳噗嗤一笑,“现在被卖的是我伯母跟重言,收钱的是你妈,你当然说的清高了,那你为什么非要回来呢?你老公姨太太生的儿子,你就不能当自己的儿子养吗?你是蔡家的媳妇,一家人为什么非要分那么清呢?你把你丈夫的儿子当自己的儿子,这不是嫡母应该做的吗?你把你跟你丈夫几年的夫妻之情放哪里了?扔他棺材里埋了?” “我,”汪槿婷委屈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你不能那么比,是蔡家欺人太甚,我妈也是心疼我……” “我伯母就不心疼你了?仝太太的心疼你感激不尽,我伯母的心疼就什么都不算?蔡家欺人太甚,难道仝太太做的一切,就不欺负人了?呃,你现在哭成这样,一定是觉得我也在欺负你了吧?那对不住了,我爱容重言,谁敢欺负他的母亲,我就欺负谁,我就这么讲道理!”
第330页 艾阳走到门口,看着俯在西洋弹簧床上哀泣的汪槿婷,“表姐,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明白人,伯母想留你在身边,也是想好好给你补补身子,另外容公馆比汪家人口少,更清静,可你呢?父母是亲人,姑妈呢?如果你把伯母当外人,那就更不该还留在这里了,不是么?” 吴妈听见艾阳叫她,忙放下手头的事上来,就听艾阳道,“表小姐要回自己家了,你帮她把东西收拾好,让司机送她回去,记得把所有的东西都给表小姐带上,这阵子她应该不会再过来了。” 起码在汪家人不正式过来跟汪夫人道歉之前,艾阳是绝不会再让汪家人进容家门儿了。 …… 仝太太被艾阳硬从车下拽下来,连骨头都被捏疼了,她掸了掸旗袍上的土,气哼哼的沖远去的汽车啐了一口,准备叫辆黄包车回家。 可一上了车,她又不甘心了。何太太家住着大别墅,仝太太是知道的,她还羡慕何太太,嫁了个好男人,这一升官就马上就大宅子住,但她绝想不到,那别墅居然是顾励行送的! 想到这个仝太太憋屈的要吐血,她跺跺车板,“去钱江路。” …… 何太太没想到这个点儿仝太太居然来了,她惊喜的拉着仝太太的手,“姐姐怎么这时候来了,正好,今天我买了一只板鸭,才摆上桌呢,”她沖何太太眨眨眼,“我们家老熊不在,咱们姐俩儿喝两杯。” 仝太太沉着脸跟在何太太后头,钱江路在法租界,这一带住的多是洋人,黄包车一拐进来,一路鲜花洋房,恍然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想到这些原本应该是自己的,仝太太就想撕了何太太! “你这房子可真不错,值不少钱吧?熊处长这差使,油水可真够厚的,”仝太太也不着急,仔细看着熊家的小楼前的园子,“哟,那边还有个草坪,还摆着西洋摇椅,可真时髦。” 何太太不自然的笑笑,“叫姐姐见笑了,姐姐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是在埋汰我呢,这宅子不值多少钱,也是赶巧了,一个法国人急着回国呢,要出手,我们就便宜接下来了,因为这房子,我们还欠着债呢!且得还几年。” “是吗?”仝太太跟着何太太进了小楼,这里头的家具摆设一色簇新,哪里像接别人的?“何太太真是说瞎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啊,我今天可是带来了个坏消息,” 她看着餐厅里摆好的饭菜,熊家的两儿两女一边两个,已经坐在桌前等开饭呢,“这是贵府的公子小姐?哟,长的真喜性。” 她的女儿成了寡妇,想寻门好亲,却连像样的嫁妆都凑不齐,而何太太的女儿,才十一,就给准备好铺子了,仝太太越想越气,大步走到餐厅里,直接将桌上的板鸭盘子给掀到了地上,“你这是喝我的血呢!” 何太太跟四个孩子被仝太太吓了一跳,“仝太太,你这是做什么?我把你当姐姐一样,你来我家闹事,当我们好欺负么?” 她过去抱住最小的儿子,沖大女儿道,“带弟弟妹妹先回屋呆着。” “不是我当你好欺负,是你当我好煳弄吧?”仝太太一指熊家的屋子,“钱江路别墅,小洋楼,顾励行送你的吧?为的就是让你想办法说通我小姑子,让他跟我那个外甥兄弟相认,这样,他才好借着我外甥的路子,攀上柏司令吧?” 一通百通,仝太太路上已经想明白为什么顾励行要下这么大的本钱了,“听说顾老闆不但送了你宅子,还送你许多小黄鱼,拿出来让我也开开眼嘛。” 何太太没想到仝太太居然连这个都知道了,“姐姐,你听谁说的?绝对没有的事,我是受了顾老闆所託,但顾老闆托的人是你,人家又不傻,怎么会许我那么多东西?什么小黄鱼啊,我家就算是有,那也是我们老熊攒下的饷银,根本不是谁送的。” 仝太太气归气,但心里也清楚,她是劝不动汪夫人的,所以顾励行送的宅子再好,跟她也没有关系,“行吧,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不过我那小姑子说了,今后不许我再进容家门了,你呢,估计也进不去了,” 她环视一圈,“啧,这小楼可真漂亮,只可惜啊,你们也住不久喽,想想怎么搬家吧!” 说完也不理何太太,昂首挺胸的出了熊家,叫了辆黄包车,回家去了。 仝太太扬长而去,何太太傻眼了,她太了解仝太太了,她买通她替顾励行说话的事,早晚是要被传遍沪市的,那她苦心经营的人脉跟圈子,恐怕要对她关上大门了。 而熊以民,绝不会认为这是意外,只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在她的头上,何太太跺跺脚,转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艾阳绝不是好煳弄的,她也警告过她,是她利慾薰心,将她的警告当成了耳旁风。 …… 汪槿婷在吴妈的无声“催促”下,不得不老实的整理好箱子,“我去跟姑妈道个别。” 出必告返必面,汪槿婷在家里住了这么久,搬走不跟汪夫人说一声,确实是很失礼,吴妈也不好拦她。 汪槿婷一看到坐在钢琴别的汪夫人,眼眶就红了,汪夫人的钢琴是后来学的,她也听汪夫人说过,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弹琴来排解,看来她现在,是真的心情很不好了。
第331页 “姑妈,”等汪夫人一曲结束,汪槿婷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我要回去了。” 汪夫人头都没抬,“路上小心些。” 汪槿婷讶然的看着汪夫人,她以为自己说要走,汪夫人就算是为了艾阳的面子,不挽留她,也会嘱咐几句,她就可以替母亲道个歉,缓和一下关系,可没想到汪夫人居然不肯给她机会? “姑妈,”汪槿婷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走了,如果这么一走,有艾阳在,汪家就真的跟汪夫人生分了,“我妈做的事,我听李小姐说了,是她不对,您也知道她那个人,耳根儿软的很,叫人几句好话一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其实她也是无心的,您一向大度,就别跟她计较了,回去,” 汪槿婷低头绞着手指,“我说说她,叫她过来跟姑妈赔礼。” 汪夫人苦笑一下,仝太太如果没有收顾励行的好处,她还可以谅解她,“你爸妈年纪也不小了,你出嫁多年,回去好好陪陪他们,这些年你妈应该也挺想你的。” 见汪夫人不肯接她的话,汪槿婷眼泪下来了,“姑妈,你真的别往心里去,我妈就是那样的人,以前这种事不也老有嘛,怎么这回……” 汪夫人就真的生气了呢? 汪夫人嘆了口气,艾阳说的没错,汪家人之所以敢这么做,其实都是自己纵容的结果,“算了,你回去吧,善荫会的事你还继续做着,你不是说想找个文员的工作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嘛,小艾说已经跟容氏下头的厂子打过招唿了,有位子你就过去,你爸妈也一天天老了,以后的路,你真得自己走呢。” 汪槿婷泪水涟涟的被送了出去,临上车,她拉着吴妈的手,“吴妈,姑妈就交给你了,要是有什么事,你一定得给我打电话。” 吴妈抿嘴一笑,帮汪槿婷打开车门,“表小姐放心吧,这么多年我们夫人都过的挺好的,现在又有了李小姐,我们夫人啊,别提日子过的多有奔头儿了,” 她帮汪槿婷合上车门,“只要呀,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别老来给我们夫人添堵!” 吴妈嘴里还在小声嘀咕,“这是欺负我们少爷不在家呢,叫我们少爷知道了,哼!” …… 仝太太没想到她才到家,气都没喘匀呢,女儿居然带着行李回来了,“槿婷,你怎么回来了?” 汪槿婷瞪了仝太太一眼,抱怨的话却没办法说出来,她被接回来已经很感激汪家上下了,哪还有资格再怨母亲,“没事,我听说你跟姑妈生了点儿气,就想着回来看看你。” 仝太太看着汪槿婷身边的几大箱行李,她去的时候只有一只小皮箱,现在的行李,可以说全是汪夫人给她重新置办的,“那你怎么把东西都带回来了?你不回去了?” 仝太太一推汪槿婷,“你怎么那么傻呢,回来干什么?不是妈不让你回自己家,你好好想想,你住在容公馆跟住在家里能一样吗?你怎么那么傻啊!” 借着在容公馆住着,汪槿婷才能更好的找人家,将来出嫁的时候,汪夫人必然也会厚厚的添一份嫁妆,仝太太气的一巴掌拍在汪槿婷身上,“你这个蠢丫头!” 第109章 汪槿婷被仝太太一巴掌打在身上, 身子一个趔趄,差点儿没站稳,她急了, “妈,你凭什么怪我?若不是你, 我能被撵回来吗?” “什么?你是被撵回来的?”汪家老大汪棣阳从屋里出来,背着手看着门口的妻女,“怎么回事?” 仝太太吓的一推汪槿婷,不许她乱说话,“没什么事, 听老大胡说, 佩蓉那么疼他们几个,怎么会把她撵回来?” 汪棣阳也愿意女儿在容公馆住着的,除了有借一借容家的势的意思之外, 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并不想看到大女儿在自己眼前晃, 当初定下这门亲事的是他,女儿成天在跟前晃悠,简直就是时刻提醒他, 是他害了女儿的一生。 “既是这样, 那槿婷明天就回去吧,你姑妈一个人在家里, 也寂寞的很。” 连女儿都赶回来了, 这次小姑是真的生气了, 仝太太干笑一下,“你那么忙,就别管槿婷的事了,有我呢。” “到底怎么回事!?”汪棣阳跟仝太太做了一辈子夫妻了,怎么会看不出来妻子的神情不对? 仝太太吓的一个激灵,“哈,没事没事,真的没事,明天,明天我亲自把她送回去。” 汪槿婷一跺脚,“我不回去了,你们要是非要我回去,我就搬出去住!” 仝太太气的狠狠在汪槿婷胳膊上拧了一把,“你这个孩子,再不听话,我打死你!” 汪棣阳脸一沉,“都给我进来!” …… 等汪槿婷把事情讲完,汪棣阳已经面色铁青,一旁的两个弟弟也是一声跟着一声嘆气,“嫂子,你这是做什么呀?”汪家老二汪牧阳已经气的跳脚了,“现在咱们家都指望着容重言拉拔呢!” 仝太太叉着手,“我也是想着帮帮他嘛,他想认亲妈,又不好开口,咱们是他外家,咱们要是同意了,外头不也没有议论了?” “我呸,你收了人家五百大洋,就把汪家卖了,容重言是咱们汪家的外甥,凭什么认回顾家?他认了顾家人,会不会把容家的产业都还回来?你简直就是在吃里扒外!”汪家老三汪静阳脾气暴,已经指着仝太太开骂了,他现在在容家的印刷厂当会计,小女儿汪槿云上大学,出国留洋,都指望汪夫人这个姑妈资助呢!
第332页 “大哥,这事儿你可得给个说法,她这是在毁咱们汪家呢,容重言可不是咱们汪家的亲外甥,说不定正愁着没理由摆脱咱们呢,她可倒好,这不是往人家手里送把柄吗?” 仝太太拿起帕子捂着脸就开哭,“老三你别诬赖我,我也是为了家里好。” “呸,为家里好,那五百大洋呢,你拿出来,还有什么?顾励行托你办那么大的事,只给你五百?还有什么?你都交出来!”汪牧阳沖汪棣阳道,“分家,我要分家!” 老三汪静阳也跟着跳脚,“以前你们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大姐的事,到现在还要害她,她就容重言一个儿子,不管是不是她生的,那都是记在她名下她养大的,认回去,亏你们做得出,我不管了,我也要分家,我跟二哥都要分家!” 汪棣阳大吼一声,“分家?只要我活着,谁也别想分家!” 汪静阳哼了一声,“不肯分,我看你是捨不得汪家的产业吧,这些年那些帐目可都在大哥你手里呢,明的暗的,不知道往你们长房颳了多少,当然不能分了。” 汪牧阳赞许的看了弟弟一眼,他也早就想分家了,大家挣的钱在一个锅里,他们二房三房人口少,长房其实是开销最大的,可是,凭什么? “现在沪市谁家还像咱们家这样,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的?不如这样吧,反正咱们上头也没有老人了,把大姐请回来当个证见,咱们把家给分了,”汪牧阳一脸坚定,“这次的事也是,我们可没想过要五百块就把外甥卖了,明天我就去跟大姐说,这事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汪静阳道,“对,二哥,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替大嫂给大姐赔个礼,顺便把分家的事也说说。” 仝太太没想到就这么件事,家里居然要闹分家?分家怎么能行,她最喜欢的就是在家里摆布一切,一家子老少的吃饭穿衣都由她来决定的感觉了,“老爷,这可不行,你坚决不能同意分家啊!” 汪棣阳气的鬍子直翘,忍无可忍一巴掌打在仝太太脸上,“搅家精!” …… 汪牧阳跟汪静阳带着老婆孩子跑到容公馆去了,结果却被拒之门外,汪牧阳气的直跳脚,摆出舅老爷的架势,狠狠的把门房骂了一顿,又冲着院子里大喊,说他们来了,让汪夫人派人给他们开门。 饶是如此,容公馆的大门都没有开一回,当然,当天所有到容家的车都被拒之门外了,理由也是一样的,汪夫人病了,不见客。 大家都接受这样的理由,甚至很快,就在花篮等慰问品送到,倒把明知道姐姐病了,还在容公馆门外大吵大闹的汪氏兄弟,得到了都是路人嫌弃的眼神。 汪静阳就更倒霉了,下午去印刷厂,就被经理叫到了办公室,直接指着一摞错帐,让他解释怎么回事? 汪静阳的汗登时就下来了,他仗着是容重言的舅舅,有时候多少从公帐里做点小手脚,揩点油水,其实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事,左右数目也不大,汪静阳越拿越熟,越来越心安理得。 可没想到,这些帐目突然就被翻了出来,而且积少成多,居然三年就攒了上千大洋,看着经理冷峻的表情,汪静阳都要给他跪下了,他想抬出容重言来,但容重言知道了他私吞了厂子这么多钱,恐怕也不会饶了他的。 汪静阳也不傻,为什么之前一直被默许的事情,今天突然全都翻了出来,经理还说要把他送到巡捕房去,其实都是容家在敲打他罢了,如果他敢再去容公馆闹的话,恐怕真的会被送到巡捕房去的。 汪夫人并不知道艾阳在后头的手脚,两个弟弟闹过一场之后,不再来了,她也放下心来,专心筹划明年儿子的婚礼。 何太太没敢把她已经败露的事告诉熊以民,对她来说,这件事拖的越久越好,反正顾励行那边不说话,熊以民就绝对不会认为她没办成事。 可当她收到续夫人的贴子的时候,还是冒了身冷汗,续夫人她见过几次,虽然看上去笑容可亲,但凭她跟人打交道的经验,何太太知道,她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但好在她是顾励行跟容重言的妈,而不是汪夫人,何太太心里还安心一点。 续夫人把何太太请到了洪门开的跑狗场里一起看跑狗,“何太太不知道吧,去年的时候,小艾跟重言,还有励行他们,一起来赌过狗呢,你猜结果怎么着?” 何太太以为续夫人在暗示她两兄弟其实没有多少嫌隙呢,十分捧场,“没想到顾老闆跟容老闆感情还挺好的,时常一起出来游玩,我猜一定是容老闆赢了。” 续夫人随手挑了五号,递了一百块过去,“何太太选一只。” 何太太可没有续夫人那么大方,从包里拿了二十块出来,“我不懂这个,跟着夫人选吧。” 续夫人一笑,“何太太为什么这么猜?重言很少赌钱的。” 不管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她让仝太太帮忙说服汪夫人,也是在帮续夫人的忙,续夫人又不煳涂,是绝对不应该怪自己的,“这不明摆着的嘛,跑狗场是顾老闆的,他又是大哥,自然会让容老闆赢一场,总不能在自己的赌场里,赢亲弟弟的钱吧?” 续夫人深深地看了何太太一眼,她早就知道这位何太太是个人物了,没想到她还插手容顾两家的事,“那你可错了,当时励行选的是连赢过几场的六号,五号就没拿过第一,重言选五号,也是因为小艾看中了五号,何太太耳听八方,应该知道我们小艾运气极好的传闻吧?”
第333页 何太太面色一僵,艾阳在自由饭店上头的赌场赢了顾励行的事,小报上都写过呢,她当时看了,都不敢相信的,“是啊,听过一点儿。” 续夫人微微一笑,指着被人牵走的五号狗,“就是刚才我选的这只,至于励行选的六号狗呢?你猜猜怎么着了?” 顾励行买的六号?何太太摇摇头,“怎么着了?” “励行一枪把狗给打死了,对他来说,没用的东西,就不配活着,”续夫人笑眯眯的看着何太太,“没用的就不留着,我就是我们洪门的作风,何太太,你明白吗?” “续,续夫人,”何太太大热天被惊出了一身白毛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续夫人嘘了一声,“开始了,咱们看看这五号今天能赢不能,如果它今天输了,我把它送给何太太带回去炖着吃。” 何太太差点儿没从看台上栽下去,“续夫人,我,是我没用,我真的想尽办法了,可汪夫人,不对,是那个李艾,她太聪明了,她给拦着了,我也不知道她从哪儿知道,我收了顾老闆的东西,” 就算是她丈夫是松沪军的处长,可洪门想杀个人,也不是难事,到时候就算是熊以民给她报仇,她可也是活不回来了。 何太太也顾不得看台上到处都是人了,涕泪交流,“真的,不是我不尽力,这几个月,我真的是处处讨好她,就是为了给顾老闆办事的。” “唉,你也别哭了,都几十岁的人了,哭成这个样子,别人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续夫人厌恶的看着妆都花了的何太太,“没办成事啊,简单,仝太太不是说了,叫你准备搬家嘛,今天回去就收拾东西吧,三天后我叫人过去收房子,至于那些小黄鱼,我们洪门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奔波了几个月,哪有叫你白跑的道理,就当给何太太喝茶了。” 话才说完,五号狗已经率先冲线,续夫人站起身鼓掌,冲过去给她送钱的侍者道,“把钱都交给这位太太,就当是我给她将来迁新居的贺礼吧。” 说完看也不看何太太,径直出了跑狗场。 …… 何太太握着手里的几百大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跑狗场,她没回家,直接跑到军部给熊以民打了个电话,等熊以民出来,扑到他身上就哭了起来。 在司令部前头,被老婆抱着大哭,熊以民尴尬的把何太太一把推开,“你这是干舒什么呢?有话好好说。” 何太太抽抽答答的把事情从前到后跟熊以民讲了一遍,“以民,你说怎么办呢?我没有办成洪门的事,他们会不会报復咱们?” “报復?”熊以民冷笑一声,“我收顾励行的东西,是给他脸,还想报復我,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 “可续夫人说要三天后收房子呢,怎么办啊,我这就回去整理东西?”跟现在的花园洋房一比,之前他们住的地方,简直就不是人住的,何太太一点儿都不想搬。 熊以民摆摆手,“不用,咱们就那么住着,怕什么?我就不信洪门还敢来收咱的房子?反了他了!” 丈夫这么一说,何太太顿时有了底气,“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可是司令的人,他们还想借你的路子巴结柏司令呢,怎么得罪咱们?要不你跟顾励行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声。” 何太太有点儿怕续夫人,如果丈夫肯出面跟顾励行谈妥了,她以后就不用再面对续夫人了。 熊以民不耐烦的甩开何太太的手,“说什么说,我说过了,你就住着好了,其他的管都别管,我看谁敢来逼咱们搬家?!” 说完直接转身儿要回司令部,“你赶紧回去吧,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又哭又闹的,丢人死了!” 何太太被丈夫骂的又委屈又难过,擦了擦脸上的泪,上了辆黄包车,“那我回去了,你晚上也早点回来。” …… 续夫人转天就约了艾阳出来喝茶,“我听你说了家里的事,真的是没脸见佩蓉了,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我当年把重言送出去,哪里有脸再把孩子要回来?” 续夫人把自己对何太太的处理跟艾阳说一遍,“我叫人过去看了,熊家根本没有搬走的意思,哼,真当我是无知妇孺呢?有道是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跟洪门斗?” 艾阳也把自己对付汪家的人的招数跟续夫人说了,“汪老三贪墨印刷厂的钱,如果他老老实实的,重言不说什么,我也只当是他孝敬娘舅了,可这种背地里捅刀的亲戚,不要也罢,帐本一摞,他就老实了,而且以后还想拿印刷厂的工资,这条财路是绝对不能再碰了,一年三百大洋,他得少喝多少回酒,听多少回戏啊!” 汪静阳也是奇葩,贪墨的钱都自己在外头吃喝玩乐了,并没有回家给妻儿老小添上一件半件的,甚至两个儿女,也都指望着汪夫人将来帮他养呢。 汪牧阳就更简单了,艾阳直接叫人把他按在了女人的床上,那女人是一个半开门的暗娼,住的地方离汪牧阳上班的公务局不远,他没事的时候就去光顾一回,现在被人直接摁住了,摁他的人还说自己是那暗娼的男人,要告汪牧阳逼/奸民妇,吓得汪牧阳狠狠赔了人家一笔银子,现在出门儿都不敢摘帽子。
第334页 而他们这些事,根本不敢叫汪夫人知道,如果被姐姐知道了,那真的是今生都休想再踏进容公馆半步了。 艾阳倒是挺担心续夫人那边的,“熊以民是柏司令的左膀右臂,我怕你们跟他碰,万一……” 续夫人不以为然的一笑,“你以前不还说过么,一个良好的真正民主的社会,就不应该有帮派的存在,所以么,如果柏司令真的要动洪门,我也是乐见的,”顾励行一直不肯死心,续夫人做为亲娘,能拘着他,看着他,但真的改变不了他。 “柏司令如果是做大事的人,那就不会对熊以民的事视而不见,今天他能因为别人的家事收受贿赂,明天他就有可能被别人收买出卖自己的主子,这人只要一起了贪心,就再也别指望他的忠诚了,何况他算计的又是重言,熊以民跟重言孰轻孰重,相信柏司令还分得清。” 续夫人敢做,自然也有她的打算,“这不趁着重言不在家,咱们快刀斩乱麻,把这些见不得光的事都给他料理了。” …… 虽然得了丈夫的话,但到了第三天头上,何太太还是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直坐在二楼窗边看着大门处,做好了如果有人来敲门,她带着人下去跟人理论的准备了。 结果到了下午,就见一个外国女人带着几个洋孩子站在自己门外,不停的用她听不懂的外国话喊叫着,没多大功夫,就把周围住的洋人给引来了。 何太太见人越聚越多,赶紧带着人出去,可她听不懂那洋女人叽里哌啦说的什么,一个没留神,就被洋女人挤进了大门,带着孩子直接冲到了院子里。 “诶,你们干什么,这是我家,我家!”何太太迅速明白了过来,这肯定是续夫人安排的,但她绝没想到续夫人会安排了外国人来闹事。 “这位太太,”一个看来会汉语的外国人道,“这里是怀特太太的房子,她只是带着孩子回自己的祖国探亲,没想到回来之后,家就被人给占了,她已经叫来的巡捕,您就等着打官司吧!” 何太太愣住了,“不对,这是顾老闆送我们的房子,我还有房契呢,上头写的是我的名字,” 她说着飞快的往屋里跑,“快,快给你们处长打电话。” …… 等熊以民赶回来的时候,怀特太太一家正跟何太太对质呢,可惜她们两个彼此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就听见两个女人尖利的声音,而法租界巡捕房的华探们,则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根本连劝都不劝,叼着烟笑嘻嘻的围观。 “让开,都让开,”如果不是在法租界,熊以民都要冲天开枪了,“这是怎么回事?” 见到丈夫回来了,何太太一下子见到了主心骨,“以民,这肯定是续夫人安排的,我给顾励行打电话了,根本没人接!” 熊以民脸给的跟锅底一样,“一点儿小事都办不好,闹成这样,我的脸还要不要?” 何太太也顾不上委屈了,“你快想想办法啊!” 怀特太太见熊以民来了,也没有再闹,人也变得比之前好说话了许多,在翻译的帮助下,答应跟熊以民一起,到巡捕房把事情说清楚,她声称自己也有这处房子的地契,但不会在这里拿出来,而且怀特太太还说了,自己的律师也很快就赶过来了。 怀特太太毕竟是外国人,而且这一片洋房住的都是外国人,熊以民有火也不能随便发,只能耐着性子等到怀特太太的律师赶到,结果,在律师的解释下,大家才知道怀特太太弄错了,他们一家在回国之前,怀特先生已经把钱江路的房子给卖了,这次怀特太太回来,怀特先生也是交代过的,叫她先找自己的朋友,没想到怀特太太是个急性子,直接带着孩子回了“自己的家”。 事情解释清楚了,怀特太太带着孩子跟熊以民夫妻连连认错,熊以民见事情和平解决,也没再往心里去,又怨了何太太几句,嫌她一点儿小事都处理不好,害得他来往跑。 何太太则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原以为这是续夫人针对他们呢,没想到是虚惊一场,只是个外国人记错了住处,至于熊以民的态度问题,她也没有心情再去计较了。 可等到第二天的报纸出来,何太太尖叫一声,“以民,你快下来,快来啊!” 熊以民正洗漱呢,被楼下的尖叫声吓了一跳,他从屋里探出身,“吵什么吵,楼塌啦?” 何太太颤抖着手,扬着手里的报纸,“你看,你快来看。” 第110章 汪夫人放下手里的报纸, “这就是顾励行送给熊家的洋房?” 今天吴妈准备的是西式早点,艾阳几口把三明治吃完,看着“有图有真相”的小报, “嗯,续伯母跟何太太讨房子, 何太太没当回事,这不,出事了。” 小报上把整件事当做一件逸闻趣事来说,记者的文笔生动有趣,一个华国人跟洋人的小故事写的跌宕起伏, 引人入胜。 但却在文章的最后, 提出了这么一个疑问,钱江路是洋人聚集的住宅区,而且住的都是洋商, 堂堂松沪军后勤处的处长,怎么会住在哪里? 小报又细心的把“熊处长”的生平扒了一遍, 包括他的患难髮妻何太太,然后提出另一个疑问:凭着松沪军的军饷,熊某人是怎么买得起那样的住处呢?
第335页 “伯母, 您看上头, 连何太太的首饰都专门说明了一下,还有身上的旗袍, 哈哈, 佩服!”艾阳看的乐不可支, 续夫人这一招儿可玩的高明,一个故事吸引了沪市百姓的目光,还有后头的疑问跟注释,哪一样都挑动着大家的神经,熊某人可是在要沪市出了大名了。 汪夫人笑了笑,“我就是觉得特别没意思,何太太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我也知道她出来交际是有所图的,可沪市的夫人太太哪个不是这样?如果只单纯为了交朋友,那只跟自己小时候的闺友玩就好了,但她这样,真的是,” 超出了汪夫人的接受范围了。 “何太太跟伯母您处的环境是不一样的,做事自然最把结果摆在首位,”何太太恨不得天天在容公馆报到,时间长了,汪夫人跟她多少有些感情也是真的,“现在好了,现世报来了,如果这次熊以民因为这个受了牵连,相信何太太也能老实一阵子。” 好好的女人家,谁不想在家里带孩子当太太,成天出来交际奉迎,为的还不是家里那个野心勃勃的男人? 就是不知道如果熊以民背了处分,会不会把这笔帐又记在何太太身上。 …… 熊以民已经完全疯了,他把早上送到的报纸都翻了一遍,六份里居然有四份都登了“熊处长”跟洋人的故事! “这个顾励行!” 他冲到电话机旁,给司令部的下属打电话,可是拨通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难道叫人去查封这几家报馆?查封了又怎么样呢?登都登出去了,再做什么都是掩耳盗铃,甚至做的越多,错的越多,“吃完饭你带着人收拾东西吧,咱们还搬回以前的房子里,这个仇,我慢慢报。” 何太太擦了擦眼泪,“嗯,我知道了,以民,都怨我,没把事情办好,可我真是尽力了,没想到顾家这么不讲情面。” …… 顾励行也在看报纸,他这会儿也是七窍生烟,“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去熊处长家里闹?那个洋女人又是怎么回事?熊处长没有打电话来?” 何林擦了把汗,“早上我一看到报纸,就叫人问了,咱们托熊处长办的事没办成,现在汪夫人闭门谢客,连汪家人都不肯再见了,熊处长的太太更是连门都进不去。” “办不成就办不成,谁叫你们去要房子的?”一处房子罢了,为这个得罪松沪军的军需处处长,他还没有疯。 “是我叫人去的,这一切都是我做的,”顾励行腿一好,就从黄山路搬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续夫人知道他看到报纸会是个什么反应,干脆早早就过来了。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就算是因为养伤的关系,母子两人的感情修復了许多,但发现续夫人居然摆了他一道,顾励行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火气。 续夫人直接在顾励行对面做下,“老闆的早餐呢?赶紧端上来。” “我哪儿吃的下?去给熊处长打电话,” “现在打也是于事无补了,报纸登出来的那一刻开始,你跟熊以民就只会是仇人,不会是朋友,”续夫人微微一笑,“儿子,你说是不是?” “可母亲你为什么要给我树个强敌?你明明知道我想通过他跟柏广立搭上关系的!”顾励行眼睛都红了,这是他的亲娘吗?为什么要一直阻挠他的前程? 续夫人嘆了口气,“你如果真的只是想结交熊以民,通过他再搭上柏司令的线,我不拦你,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之前不应该那么对重言,想跟他再做兄弟,我也不拦你,可是励行,咱们江湖人,讲究的就是刀里来火里去,木仓指到额头上眼睛也不眨一下,而不是像像你这种机巧算计,你是洪门的帮主,这么做,你叫重言哪只眼瞧得上你?” 顾励行呵呵笑了几声,“重言哪只眼瞧得上我?容重言他就从来没有瞧得上我过!不只是他,还有那个李艾,还有他身边那些人,包括续贵生,还有母亲你,你们都没有瞧得上我过!” “我伤了腿,就住在你那里,他可曾问过一句?洪门连连遭挫,帮里的形势每况愈下,这里头只怕还有他的手脚吧?母亲,你为我做过什么呢?我现在只是想托人说几句好话,让他高抬贵手,给我这个一母同胞一条可走的路,也错了么?” 顾励行越说越心寒,他疲惫的摆摆手,“罢了,母亲你回去吧,熊以民得罪就得罪了,以后不论他怎么报復,我都受着,谁叫我是洪门的帮主呢?” “励行,你不能这么想,我说过多少次了,虽然重言还管我叫‘母亲’,但我却从来没想过认回容重言,你父亲也没有想过,所以你们不是兄弟,永远都不是!”续夫人也觉得跟顾励行无法沟通,更不理解他的委屈从哪里来,“你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行吗?” 他站起身,连看都不愿意看续夫人一眼,他宁愿容重言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如果两人没有半点关系,他倒可以跟容重言做个朋友,可惜那根本不是事实,沪市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亲兄弟。 续夫人看着顾励行往楼上走,扬声道,“你也不必害怕熊以民,我敢这么做,就是笃定柏广立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他才当上松沪军的军需处长,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收了那么大的好处,柏司令都不会让他再留在那个位置上!”
第336页 熊以民面无人爸的从柏广立办公室出来,在里头的时候,他努力跟柏广立解释,而柏广立也在耐心的听,可熊以民心里清楚,柏广立肯听,那是因为他们是一起走到现在的袍泽,不是因为柏广立相信自己。 虽然熊以民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顾励行身上,但他心里清楚,他收了顾励行的房子,这一点儿辩无可辩。 他知道现在只有老实认错,把房子还给顾励行,等着司令部给他的处分,他希望越重越好,只有让柏广立消了气,也顺便拿他给下头的弟兄们立了威,以后他才不会被投闲掷散。 …… 何太太带着佣人收拾家里的东西,这因为住了大房子,她没少往家里添东西,可现在这些簇新的,昂贵的东西,都成了累赘,他们以前那个小小的房子,根本装不下,也不合适摆放这样的东西。 “太太,续夫人来了,”经常跟她出门的佣人过来禀报,“人已经进来了。” 何太太脸一沉,左右已经这样了,她也就是过来看个笑话,也不会掉块肉,“走吧,我见见去。” “续夫人又来催呢?您何必亲自来呢,叫那什么怀特太太过来多好啊,”何太太看到续夫人,也不请她坐,抱胸挡在她面前,冷笑道。 续夫人也不生气,打量着这处宅子,“励行在钱江路这处产业,我还真不知道,说起来也是,他是洪门的大老闆,缺什么也不会缺这些身外之物。” 她在客厅里一堆堆大小样式各异的箱子,“东西还挺多,还得再收拾几天吧?不用急,这房子励行也不急着用的。” 何太太气的银牙紧咬,半天才道,“谢谢了,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搬走的,毕竟别人家里,不适合长住的。” 熊以民上班之前已经给她打电话了,要她立马把东西收拾好,争取当天就搬走,也算是给柏广立看看自己认错的态度。 续夫人点点头,“有件事我觉得你跟熊处长一直误会了,所以得过来解释解释,不知道何太太愿不愿意听听?” “什么?” 续夫人道,“其实叫你们搬出来,是我的意思,我见你的时候,励行都不知道你把他交託的事给办砸了,不过你也是不地道,连容公馆的大门都进不去了,还硬撑着不说实话,这不坑人嘛?坑人坑到洪门头上,就沖这一点,给你点儿教训,不过分吧?” 何太太气的都站不住了,“续夫人,如果你今天是来落井下石的,那就请你出去,别耽误我收拾东西,毕竟我们还得赶紧给你们腾房子呢!” 续夫人不去计较何太太的态度,如果这个时候,她还对自己客客气气的,那就该她害怕了,“我来其实是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认回重言,也从来没有想过让重言跟励行两个重归于好,他们是我生的不错,但我不会强迫他们做我要求的事,尤其是重言,我没有任何资格提出违逆他心意的要求。” 何太太愕然的看着续夫人,她怎么也没想到续夫人会不想要自己的亲儿子,尤其是容重言还那么能干,“这,这不可能。” 就算是按照风俗,过继出去的儿子不能再认了,但哪个亲生母亲不想认回亲生骨肉,尤其是容重言还富可敌国?汪夫人这个养母已经对他没有掌控之力?“你骗我呢!” 续夫人笑了笑,“我是跟顾千山一起打下洪门天下的女人,你不理解也是正常的,所以,再也别自以为是了,这是的事,只是给你点儿教训,至于你那个男人,” 她靠近何太太,“我听说他马上要从军需处长的位置上下来了,他是个有野心的,如果想復起重得重用,没有比上战场更快更便捷的了,但是呀,” 续夫人轻嘆一声,“这战场上子弹那可是不长眼的,你说是不是啊?” 何太太已经吓的连连后退,“续夫人,我错了,我求你,千万不要,我家里还有四个孩子呢,夫人!” “你不容易我是知道的,其实我也挺欣赏你的,谁不想有个功成名就的男人呢?”续夫人看着可怜巴巴的何太太,她早就没有了以往的精明跟爽利,“我欢迎熊处长翻身之后来向洪门寻仇,但首先得等他翻身不是?” …… “伯母,您这条疑兵之计太贊了,”艾阳沖续夫人伸出大拇指,熊以民怕死,不敢上战场,那想再被柏广立重用的机会要小许多,想报復顾励行,也只能是有心无力,但如果他心一横去了,又得担心会不会被人放黑枪,这成天疑神疑鬼的,肯定会影响发挥,续夫人不派人,他也说不定就把自己作死了。 续夫人呷了口茶,“你汪伯母怎么样了?叫这些人闹这么一出,虽然我知道她不会多想我,但也有些不好意思过去见她了,毕竟顾励行是个的儿子。” 唉,艾阳跟着一嘆,有续夫人在,她连把姓顾的关起来都不好意思,“这次也算是给他点教训,伯母,如果再有下次,我可是不管他是谁的儿子了,就算是你将来来找我报仇,我也会先把他解决掉!” 续夫人郑重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是绝不会让他再伤害重言的,除非我死!” 你如果因为这个送了命,那跟伤害容重言有什么区别?艾阳轻嘆一声,“我知道伯母的意思了。”
第337页 续夫人不欲再提这些糟心事,“重言还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芜州那边到底是什么事?” 艾阳摇摇头,“如果他再不回来,我准备过去看看了,好像是商行之间的纠纷,但是因为事涉东洋人,所以重言才过去了。” “又是东洋人,撮尔小国,偏又心大的很,”续夫人道,“我回去就叫贵生联繫在芜州的熟人,看看有什么可以帮重言的。” 艾阳嗯了一声,没接口,东洋驻沪的新任领事已经就任了,可依然是个对华国极不友好的人,容重言还要接着跟他们谈关税自主的事呢,就是不知道,这两件事有没有联繫。 见艾阳没什么精神,续夫人知道她在是担心容重言,“别担心,重言早年也是时常到处跑的人,这两年容氏稳定了,才常留在沪市了,他身边还跟着人呢!” 这几个月容重言每天起来都得跟着艾阳一起练功,身体素质直线上升,加上他自幼跟着武师学武,在艾阳这儿等于上了个拔高班儿,五六个人是困不住他的。 …… 容重言处理好芜州的事回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艾阳倒是想去看他,被他以芜州条件太差,而且飞行学校的课不能耽误为由给制止了,艾阳听他在电话里说话中气挺足的,也就没有再坚持,等看到容重言的时候,见他瘦了许多,还是心里酸酸的。 “那边的事情怎么样?解决好了?”从容重言回来,艾阳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一眼不错的看着他。 现在续夫人走了,汪夫人也休息去了,两人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 容重言笑着捏了捏艾阳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我都两个多月没见你了,你还有时间跟我说这些琐事?” 这怎么能算琐事?她当然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绊住了容重言,让他不能及时回来,“你先回答我再说。” ……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吃早饭,艾阳才有机会提出昨晚的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芜州的事那么麻烦吗?” 这个还真是,“也不算麻烦,东洋人在那边开了自己的商社,处处跟容氏打对台,容氏在芜州根基并不深,一个没防备,还真被摆了一道,那边的人还被他们伤了几个,我不过去不行,去了,自然要把问题一次给解决干净了。” 第111章 艾阳点点头, 因为有前世的知识,她知道东洋是华国以后最大的仇人,虽然现在的情势还没有走到哪一步,但给东洋人厉害瞧瞧, 让他们有所顾忌, 还是很必要的。 “结果呢?你怎么对付东洋人的?”艾阳问道。 容重言一笑, “芜州当局把东洋人驱逐出去了,不许他们再在芜州做生意了,什么时候也轮不着东洋人在华国的地方欺行霸市。” 汪夫人不想听东洋人的事,“事情解决了, 就别再提了,听着闹心,重言这次出去了这么久,回来之后好好歇歇,也陪陪小艾。” 容重言一脸歉疚, “我这次出去的太久了,银行里的事都堆起来了,还有容氏的事,我也得回去看看。” 这都是必然的, 虽然艾阳也希望容重言能在家里多休息几天, 好好养养精神,但他的位置决定了,想彻底放开身边的一切是不可能的事,“人在江湖嘛, 不过你在外头这么久,去上班也悠着点儿,早点回来别一直加班儿。” 艾阳吃完饭,“走吧,我送你去工部局,还有件事没说呢,我已经上机了,挺简单的。” 容重言吓了一跳,“怎么那么快?别人呢?” 艾阳给了他一记白眼,“别人?别人能跟我比嘛,我可是优等生,秒杀全校!上个机算什么,我都试飞过一次了,彭将军都说我有天赋呢。” 汪夫人吓的手里的勺子都掉了,“你飞机都开上了?怎么不跟我说?你这个孩子,真是,” 艾阳赶紧过去抱住汪夫人的肩膀,“伯母,我跟您说了,您估计从早上一直要担心到晚上我回家,重言不在家您天天为他担心,我不能再给你添负担,而且我学飞行,不就是为了开飞机的这一天嘛,这是必走之路,不但是我,以后其他的学员们,考试合格了,都要试飞呢,不然让他们进飞行学校做什么?” 道理汪夫人有什么不懂的,但她真的没想到艾阳会真的开了飞机,“可这么大的事,你得跟我说一声。” “伯母我错了,以为我一定跟您说,”她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容重言,“重言,你帮我哄哄伯母。” 容重言没好气的瞪了艾阳一眼,趁自己不在上机,艾阳绝对是故意的,“妈生气是应该的,走吧,你不是要送我上班?晚上回来,去给妈买她最爱着的冰激凌。” “小艾回来都不早了,我想吃不会让司机跑一趟?”汪夫人立马反对,天气这么热,艾阳每天回来,不是一身汗就是一身土的,何必再让她拐路呢? …… “你呀,故意背着我上的机,一定是,”容重言一上车,直接发泄自己的不满。 艾阳嘻嘻一笑,说没有这层意思那是假话,但课程安排到那儿了,也是真的嘛,“我不是想赶紧结束了飞行学校的课业嘛,不然怎么有时间陪你,你没发现,现在咱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忙?”
第338页 容重言轻嘆一声,艾阳说的确实是,“可是结束了飞行学校的课,你会真的回家帮我料理容氏?”他不相信。 艾阳迟疑了一笑,“其实吧,专业的事应该交给专业的人,你如果忙不过来,可以多请些经理来,华国的外国的都行,我管一处还行,再多真的管不来了,而且我估计还得在飞行学校留一阵儿,你也知道,会开飞机的少,教开飞机的更少,彭将军希望我留在学校了,帮帮他的忙。” 他就知道会这样,容重言轻嘆一声,还没开口,艾阳已经握住了他的手,“你也知道的,对于别人来说,这兴许是件危险的事,但对我来说并不是啊,而且,我这样的人,做这件事再合适也没有了,说不定飞机在天上出了事故,我能带着学员安全落地呢。” “你就是常有理!”容重言拿艾阳一点儿脾气都没有,虽然心里不高兴,但还是喜欢她,“那先这样吧,不过你也要多小心,千万别受伤什么的,不然,妈那边不好交代。” “谢谢,”艾阳在容重言手上亲了一眼,“我怎么认识了你这么个绝世好男人呢!我真是全天下最有福气的女人!” “嘁,”容重言轻嗤一声,把头转到窗外,不去看艾阳的笑颜。 …… 柳姨太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英兰,“呵,你的意思是,你从沪市一逃出来就回杭城了?那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的人在街上看到一身布衣的英兰,立马把人拿下带到柳姨太的跟前了。 英兰颤抖着嘴唇,“我好不容易回来,结果却听说五爷离开杭城了,我是哪个牌名上的人啊,敢来见太太,可我家里人又不知道搬到哪儿去了,我没有办法,就赁了处小房子住着,等着五爷回来。” 柳姨太不怎么相信英兰的话,还没开口再问呢,就听英兰又道,“但我等了这么久,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 她咬着嘴唇,她从沪市逃出来,因为身上带着监狱长给她买的首饰,变卖之后,手里也算是有些钱财,她并没有去找父母,而是一路往北,想着找个小地方住下来,隐姓埋名过完一生。 可没想到洪门人的居然找到了她,不但找到她,还把她带到了父母跟前,同样的手段,用她的父母为质,让她回到杭城,被柳姨太“发现”。 柳姨太自然不知道英兰的出现还有这么多内幕,她倾身向前,“有什么不对的?” 英兰把陆爱素安排给自己的差使说了,“我去之前,五爷还给我打了电话了,没道理事后再不联繫我,五爷怎么会不管我?我不相信!” 英兰含泪抬头,“就算是五爷觉得我没本事,没做好她交代的事,也会叫人查一查那天的一切吧?哪怕她派人灭了我的口呢……” 柳姨太越听心里越慌,英兰说的没错,如果陆爱素派英兰杀艾阳,没道理事后不追查结果,更没道理不杀了英兰灭口,反而由着她逃了出来,“你什么意思?” 英兰伏地大哭,“我觉得爷一定是出了意外了,太太,您一定要给爷报仇啊!” 柳姨太一脚把英兰踹了出去,“你给我闭嘴!” 英兰也不反抗,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我以前的日子生不如死,遇到了爷,才知道这世上有真心待我的人,姨太若是不愿意,我求姨太再给我把枪,容重言他们肯定不会料到我再回沪市的,我去杀了他们,就算是杀不了,我也要死在他们面前!” 柳姨太看着瘦成一把骨头的英兰,就凭她还杀人呢?估计都走不到容重言跟前,“带她下去吧,先关起来。” 柳姨太能在陆士珍跟前得宠二十多年,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想到之前洪门的人悄悄送来的消息,几个女儿出现的地方,经证实大家看见的人,并不是真的陆爱素,而且,就如来人所说的那样,“陆爱素”这阵子的花销,又是从哪里来的? 柳姨太不敢往下想,但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去想,别人可能拿女儿没办法,但容重言可不一定了,他在芜州能逼走东洋人,那魄力跟手腕,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女儿,完全可以做到的。 …… 顾励行收到柳姨太的电话,大喜过望,为怕电话里说不清楚,他干脆装作带着新包的情人出去游玩,实则去见了在西湖别院的柳姨太。 柳姨太已经把西湖别院的人关了半年了,被反覆提审过多次,人都快疯了,顾励行也没在他们身上费事,大概问了问,“这些人说的都是真话,可能在太太看来,没有人可以从防卫重重的别院里,把令嫒给掳了去,所以她一定是自己悄悄出门,然后被害的。” “难道不是?”柳姨太道,“我叫人把整个别院掘地三尺,连西湖都叫人下去过几遍了,”来别院杀人?她让人带着猎犬在别院里搜过一遍,连一滴血都没有找到。 顾励行一笑,“太太常年在杭城陪在大帅身边,外头的奇闻逸事想来听的少,我给太太讲一个吧。” 等柳姨太听完顾励行讲完那位在沪市处处与他做对的高人,已经把嘴唇都咬破了,“居然一夜之间,将你们洪门十六铺分堂的骨干全部掳走?至今下落不明?”
第339页 顾励行点点头,“所以,这西湖别院对她来说,其实也不过一处空院子,她过来带走令嫒,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我估计令嫒已经遭遇不测了,那样行动如风的人,不会拖个大活人在身边,一带好几个月的。” “按道上儿绑票的规矩,也没有将人养了几个月,一直不送消息过来的。” 柳姨太握紧拳头,“你口里的高人,是容家养的?” 顾励行摸摸鼻子,“这个我没有确切的证据,当初尹指挥使遇害的时候,我曾试图救他,而藏在暗中的杀手打碎的膝盖,之后却连兇器都没有找到,我伤后整个洪门都在追查,同样的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顾励行从何林手中拿过一摞信纸,“太太,我养伤的时候,那近一年在那位手里吃过的亏都罗列了出来,可写完我才发现,最终通过这些事受益的,就是容重言。” 柳姨太原先是耐着性子去看顾励行的这些东西的,她觉得顾励行未必没有借刀杀人的打算,但看完之后,她愣住了,她是戏班子里长大的,能人异士见过也听过,但像顾励行口里这位高人,还真是超出了她的想像,“你这些都是真的?不会是看中了我们大帅手里的枪吧?” 顾励行坦然的点头,“陆大帅是江南王,顾某自然希望能附翼其后,为大帅尽犬马之力。” 柳姨太看着顾励行,“顾老闆说的是真心话?” 顾励行再次肯定的点头,一脸的坚定,“太太肯见我,想来对我的事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些家事我也不想再提了,咱们就说沪市的局势,太太不觉得沪市应该有大帅自己的人马吗?”不然陆士珍也不会派陆爱素过去了。 他声音低了下去,“太太也应该有自己的人手才对。” 柳姨太定定的看着顾励行,眼泪又落了下来,顾励行真的是说中了自己的痛处,男人是永远不觉得自己老的,虽然她一直是陆帅府的第一人,但这些年陆士珍身边的年轻姑娘就没断过,以前她还有陆爱素互相依靠,现在她有什么? 只剩下一天天老去的容颜跟身体,她以后拿什么保住在陆家的地位?拿什么为女儿报仇?“顾老闆说的是,以后我还得仰仗顾老闆了。” 顾励行一笑,“励行还要太太多多关照呢,”他又从何林手里拿出一只匣子,“我知道太太是个清心寡欲的雅人,不爱那些世俗之物,这里是我无意中搜罗到的两宋时的名画,您也知道,我们洪门都是武人,留着这些书啊画啊的也是白糟蹋了,太太闲了,帮着给赏鑑赏鉴。” …… 艾阳听说顾励行被陆士珍任命为华商税务总监察的时候,差点儿没惊掉下巴,“什么时候洪门还纳过税?洪门混的不是法租界吗?为什么要监察华商?” 华商,容重言可不就是华商?“他什么时候攀上陆士珍的?”这位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啊! 容重言笑了笑,“就前几天,他去了杭城,见到了柳姨太,是咱们大意了。” 艾阳走过去抱住容重言的身,“什么大意不大意的,他一个大活人,谁还能成天盯着他?不过他见柳姨太,应该是跟陆爱素的死有关了,看来之前咱们用假陆爱素晃柳姨太的眼,这法子失效了。” 容重言回身抱住艾阳,“以后你出入要小心一点,柳姨太只有陆爱素一个女儿,现在她死了,柳姨太是肯定要给她报仇的,顾励行去了杭城,这笔帐肯定都算到咱们头上了。” 艾阳嘻嘻一笑,“本来就是我做的,算到我头上证明他们不傻,但就算算到我头上又能把我怎么样呢?动我就是找死,倒是你,还得看紧容氏,我觉得顾励行这次也算是达到目的,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直接要你命的事应该不会办了,他只会仗着自己那个什么‘监察’的帽子,来找你麻烦。” 顾励行来“监察”,他也得懂啊,突然多出个新衙门,手下得有人吧?哪位华商愿意头上多这么一号人物?这头上的菩萨越多,要出的供奉越多,“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 为了表示对陆大帅的支持,柏广立也不吝啬,不但立马让华界政府给顾励行腾出了办公室,还给了他全套的办公人员,甚至还为他办了一场晚宴,将这位新任的顾监察隆重的介绍给了大家,给足了顾励行面子。 不过面子有了,任务也旋即布置下来,柏广立要顾励行带着自己的人手,在十日之内,将华界的税收查清楚,有什么问题直接报到他那里去,他的理由给的也是铿锵有力: 我知道关市长是北平政府派下来的,但底下人对他这些年的作为颇有怨言,尤其是税务局这一块儿,是他小舅子管着的,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查,查出什么问题只管来找我,有我柏广立在,绝不会叫你为难! 顾励行傻眼了,他当这个“监察”的目的,是针对容重言的,但柏广立直接把他当枪,用来对付关耀宜了,可这话是柏广立当面说出来了,他说自己不行? 说柏广立是在利用他?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大家了,真的是单位太忙,又乱,出了好多刷三观的事。 真的是身心俱疲,我现在要慢慢恢復自己的状态,不能因为那些跟自己没关系的事乱了自己的心志。
第340页 更新会慢慢赶上的。 这些天的事,我考虑下将来写在别的文里。 唉,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这句话太对了。 而且吧,怂人呢,被人欺负着,还给自己的软弱百般找理由,给自己的贴上善良的标籤。 第112章 看着把酒杯递到自己跟前的容重言, 顾励行突然有一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艾阳把对顾励行的不屑直接挂在了脸了,“我也敬顾老闆一杯吧,这么多年,顾老闆终于得偿所愿了, ” 她压低声音, “以前你想借重言的力量往上爬, 现在呢,是借了陆大帅姨太太的力量,啧,顾励行, 你说如果不靠别人,你能做成什么事?” “啪,”顾励行手中的酒杯碎了,玻璃渣子扎到了他的手指,鲜血登时滴了下来。 艾阳吓的往后一退, “顾监察,你这是做什么?对我跟重言有什么不满吗?我们只是想给你敬杯酒,贺你高升啊!” 刚才埋汰顾励行的话,艾阳说的上特别小声, 用风将它们定点送到了顾励行耳中, 周围再无一人听到了,柏广立目光扫来,“这是怎么了?李中校是我们松沪军的人,这当兵的人, 向来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顾监察还请多担待担待。” 顾励行气的吐血,面上还得强做微笑,“这事怨我了,吓着李小姐了,说起来我跟李小姐认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好久没见了,大家叙旧,一时忘形。” 艾阳撇撇嘴,“顾监察可真会开玩笑,我跟你要是真的叙起旧来,就怕你受不住啊!” 顾励行面上一滞,旋即哈哈大笑,“是吗?那我可真得跟你好好叙叙了,顾某自问在这沪上,还没有遇到让我‘受不住’的女人。” 这是公然在占艾阳的便宜,容重言神情一冷,“顾监察如果想叙旧,咱们好像更有得叙。” 顾励行挑眉,“容董放心,顾某觍为税务监察,以后跟你打交道的时候会有很多。” 容重言回了顾励行一个冷笑,“是吗?那容某恭候顾监察的大驾了。” “好想再把他的腿打断,”艾阳挽着容重言出了宴会厅,“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装钦差大臣来了。” 容重言接过艾阳手里的酒杯放到一边,“走吧,咱们出去透透气,什么钦差不钦差的,拿着尚方宝剑就是钦差了?他能盯的,也就是容家在华界的那些生意。” 艾阳对容氏的生意现在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华界那边也有容家不少生意啊,我知道容氏做生意从来都是最讲规矩的,但如果有人鸡蛋里挑骨头……” 容重言不想艾阳为这个烦心,“那也等他先学会怎么看帐吧,这不,柏司令把关耀宜的小舅子余良言丢给他了,这第一仗要是拿不下来,华商税务监察,他就先挂个名算了。” 关耀宜跟尹洋一直暗通款曲,有尹洋这个大靠山,他这些年的市长做的也是顺风顺水的,尹洋倒了之后,北平那边没人愿意到沪市来做市长,关耀宜脱不了身,家小又都在沪市,捨不得真的辞官,只能一直这么战战兢兢的当着他的沪市市长,他现在把自己当成松沪军派出来的市长,而不是北平政府任命的,积极配合着柏广立的各项举措。 饶是他如此的小心翼翼,可悬在头上的刀还是要落下来了,关耀宜看着春风得意的顾励行,他是沪市市长是没错,但华界在沪市的面积有限,顾励行的洪门又独霸法租界,他们之前连点儿官匪勾结的香火情都没有,现在顾励行想在柏广立跟前扬名立万,拿他小舅子开刀,是必然的事。 想到每年从华商那边收到的钱,关耀宜整颗心都要碎了,宴会厅里一张张笑脸,仿佛都在笑他马上要囊中空空,关耀宜暗中咬牙,断人财路无异杀人父母,出钱?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余良言今天也来了,他不过是华界的税务局局长,却跟柏广立没少打交道,当年柏广立只是尹洋手下的将官的时候,为着军饷的事,没少跟他打秋风,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些丘八们为了几块大洋,沖他低声下气的样子了。 余良言有自知之明,就算是他现在跪在柏广立跟前,那傢伙也是不会放过他的了,既然是这样,那他也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了,大家就是你死我活。 “姐夫,我都没慌呢,你慌什么呀?”余良言没把这个事当事儿,“这世上啊,就没有无缝的蛋,姓顾的是洪门老大,不是南方那些革命党,柏广立把他派过来,就是把老鼠扔进了米缸里,你真以为他能办成大事?” 关耀宜心中一动,“你已经有对付他的办法了?” 余良言沖关耀宜眨眨眼,“我跟丰城梁家多少有些交情,听见了点儿传闻,” 他附在关耀宜小声嘀咕了几句,见关耀宜一脸的不可置信,肯定的沖他点点头,“我特意叫人去查了,千真万确,安梅清当晚就从梁家跑回娘家了,后来就出国了,要是没这事,儿媳妇跑了,梁家连声都不敢出?” 有这事又如何?这算什么大事?民不告官不究的,这种把柄能拿住顾励行?关耀宜不满的瞪了余良言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净想些乱七八糟的,有用吗?”
第341页 余良言是靠着姐夫起家的,这些年早被骂皮了,“当然管用啊,你没瞧见我今天带来的女人?” 到这儿来一般都带着夫人太太的,余良言老婆死了之后没再娶,成天走马灯一样的换女朋友,关耀宜太太不管,他才懒得理睬小舅子的事呢,“我看她做什么?” 余良言小眼睛飞速的又眨巴起来,“那是我专门给咱们顾监察准备的!” “什么意思?送女人?”关耀宜没觉得余良言带来的女人格外漂亮,要是大美女,他怎么着也会多看两眼,“你也挑个好的,再说了,你带来的女朋友,转手送给顾励行,你这是送礼呢,还是打脸呢?” 余良言没指望姐夫能看出来什么,“我挑的这个女学生,跟安梅清一模一样!” 关耀宜讶然的四下逡巡,“人呢?”他看看究竟长的有多一样,“你姐呢?” …… 余太太正带着陈婉清跟各家太太们应酬,“这是我娘家侄女,中学毕业了,我叫人把她接到身边来了,实话说,我娘家那小地方,把人都关傻了,带她出来也长长见识。” 陈婉清略带羞涩的站在余夫人身边,但余良言跟她讲过,安梅清是沪上第一名媛,走到哪里都不怯场的,所以她就算是心虚,也不能在任何人跟前露怯,要表现的像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天生就该出现在这个场合,比宴会厅里任何一位闺秀都要坦然。 陈婉清就是沪市本地人,被余良言在学校找到,连这个名字都是另取的,她的家人收了不菲的谢资,而她,就像个货物一样,被卖给了余良言。 现在,陈婉清含笑站在余夫人身边,余光却在追随着那个她要接近的男人,微黑的肤色,长眉挺鼻薄唇,就算是一直笑着,可陈婉清也觉得他的笑像一张皮一样贴在脸上,看不出一点儿的真心。 洪门的顾老闆,自幼长在沪市的陈婉清自然是听说过的,但真的亲眼见到了,陈婉清觉得他不像个江湖大亨,也不像那些官员,跟柏广立身边的军人也不一样,他像只鹰隼,而这场中人,都是他的猎物。 尤其是,容重言身边的那个女人。 陈婉清觉得余良言未必猜对了顾励行的心思,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看着宴会厅里锦衣华裳的夫人太太,轻轻捏了捏手弯上的流苏披肩,如果不是余良言觉得她有用,她怎么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被余家养着,每天被余良言淫/邪的目光上下打量,真不如直接跟了顾励行,她可是在小报上看过许多顾励行为了那些情妇一掷千金的花边新闻,她也不要多,只要能让顾励行继续供她读书,将来再挣到一笔保证自己余生的钱就可以了。 …… 艾阳没想到柏广彬一把年纪了居然会只身闯到市政府来,而且还是为了跟顾励行打架! 看着拿枪指着顾励行的柏广彬,艾阳一把扭住他的手臂,把他的枪给夺了过来,“你干什么?疯了?” 柏广彬盛怒之下,子弹已经上膛,就算自问已经早把生死置之度外,顾励行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一点儿都不敢火上烧油,“李小姐你来的正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哪里招惹了柏校长了?” 艾阳把枪放好,才冷冷的看着顾励行,“广彬从来不是不讲理的人,说起来大家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如果不是顾监察做了惹怒他的事,他是断然不会跟你一决高低的,” 她拉了一把柏广彬,“走吧,给顾监察点儿时间让他慢慢想,想起来了,应该以就会过来给你道歉了。” 柏广彬不想走,但艾阳的手跟铁钳一样,看着是拉他,实际上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直接被“拖”出了出去。 感觉到胳膊上的力道一轻,柏广彬立马甩开艾阳的手,揉着被她掐的生疼的手臂,“你干什么?胳膊都要断了,你干嘛拦着我?我要杀了他!” 艾阳真想给柏广彬一脚,要不是她眼尖,去学校的路上看到柏广彬把车开的杀气腾腾的,赶紧追了过来,今天柏广彬非要闯大祸不可,“你先跟我说说,什么事让柏校长闯到市政/府来行兇?怎么?你觉得你的命贱的跟顾励行的一样?” 被艾阳一拦,柏广彬人已经冷静了许多,他没好气的踢了一脚市政府门前的梧桐树,“反正是有事,就算是一命换一命,我也得把姓顾的给了结了!” “大不了我再回前线,杀敌立功去,”给顾励行抵命,当他柏家是假的? 好吧,你们都是牛人,法律什么的可以公然无视,“你觉得柏司令会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他的亲弟弟仗势欺人,闯进政/府机关公然杀人,就全国的舆论压力,他都得让你偿命!” 柏广彬哪有心情听艾阳的说教,抬腿就要往自己车那儿去,“我这不是没杀他嘛,什么舆不舆论的,根本不存在,我走了,回学校去!” 艾阳直接伸手摁住车门,“你还没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我看到你了,你走了,将来跟顾励行继续玩是不是?” 见柏广彬咬牙不说话,艾阳失笑,“我以前说叫你保证像对你妈那样听我的话,但我真不是你妈,没必要事事管着你,替你操心,你真的不说,那我也不费神问你了,我直接把你带到司令部去,让柏司令问你总行了吧?反正你今天的所做所为,已经严重违反军纪了,交给他军法还是家法,他自己安排。”
第342页 “诶,别,”交给他哥,他还是得脱层皮啊,“我也就一时气愤,跑过来了,没事了,你放心,我以后再不会找顾励行了,我发誓。”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样吧,我把你送司令部去,你跟司令保证去吧,”艾阳才不信柏广彬呢,她伸手又要拉柏广彬。 柏广彬立马躲到一边,被艾阳给抓住,他想不去都不行,“别别别,真的不能去见我哥,我不跟你说,是怕你又骂我,你不是不喜欢听我提梅清姐嘛,我一说她,你就生气。”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他女朋友呢,艾阳拉开车门,“走吧,咱们路上说,这事跟安小姐还有关系?” 等听完柏广彬的话,艾阳恨不得照着后脑勺给柏广彬一巴掌,“别人说长的像你就相信了?就跑来杀人?你见过那姓陈的没?”还玩起替身梗了,这顾励行还真是会的挺多。 柏广彬道,“那女的我见过一次,看她挽着顾励行,我也没在意,我是没看出来哪里像梅清姐了,不然我能发现不了?可是外头都这么传,说是那女人是关市长的什么亲戚,马上就要成顾励行的未婚妻了。” 顾励行从柏广立那儿接的任务就是拿下关家,结果跟关家的亲戚搞到一处去了?这么一说,艾阳倒真有些相信陈婉清跟安梅清长的相像了,不然关家也不会弄这么个女人出来,“你觉得不像,那是因为你太了解安小姐了,所以才能看出两人的不同,但对那些不熟悉安小姐的人来说,没准儿就有几分像呢!” 柏广彬刚觉得自己冲动了,被艾阳这么一说。心里的火又上来了,“他要做什么?找死?” “就因为人家女朋友长的像安小姐,你就去杀人啊?天底下相像的人多不胜数,是不是只要有一个长的像安小姐的,你就不许人家结婚了,不然谁娶她,你就杀人丈夫?” 艾阳都想把柏广彬从车里踢出去了,“说不定这只是关家给自己这位远亲造声势,添美名的雕虫小技,你跑去又打又杀的,叫人怎么想?我说柏广彬,你就不能少长点儿肌肉,多长点脑子,做事之前,不替自己,替安小姐想一想,也不能这这么冲动啊!” 柏广彬半天才道,“可我怎么觉得顾励行就是不怀好意,如果那女人不是因为像梅清姐,他根本不会看上她?” 艾阳点点头,“也有这种可能,你也知道的,这顾励行江湖人嘛,羡慕有文化的也是很正常的,想娶个安小姐那样的大家闺秀给自己贴个金,这种事难道外头少吗?那些洋学堂的女学生有多抢手你不知道?” 就连柏家,都想给柏广彬找个女学生媳妇呢! 柏广彬气的直摁喇叭,“我说姓李的,你怎么回事,你不是跟顾励行有仇吗?你老帮着他说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帮他说话,他找什么样的女朋友,像谁,这都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在奇怪,他为什么要跟关家走这么近?”艾阳托着下巴,“关耀宜的小舅子坐在税务局长的位置上,可没少捞钱,顾励行新官上任这头把火,柏司令都给他指定了,要烧那个姓余的祭天,可是他在做什么?” 柏广彬这才回过味来,“着啊,他不听我哥的话,他跟关耀宜混一起了?我告诉我哥去!” “他本身就不是柏司令的人,你别忘了,人家那个华商税务监察,是陆大帅任命的,不是柏司令!”艾阳撇撇嘴,“我说你呀,还是老实的呆在学校里,督促着学员们好好训练吧,这飞机马上要到沪市了,你准备到时候直接扔到机场上生锈去?真那样,重言先不放过你!” 柏广彬不说话了,跟彭建志和艾阳一比,他这个校长真的像个挂名的,样样拿不出手,“你放心,那边机场不也快完工了,到时候就要新机场试飞,咱们的学员哪个也不差。” “说这话你不脸红么?跟学员们一起上的课啊,你就不想自己也上机试试?”艾阳转移柏广彬的注意力,“我劝你啊,趁着机场没完工,飞机没运到,赶紧加强你的业务能力训练,别到时候,学员在天上飞,你在地上跑,那才是精彩的很呢!” …… 艾阳领着柏广彬走了,顾励行彻底瘫坐在沙发里,他到现在也没有想通自己哪里得罪柏广彬了,还有艾阳,居然敢直接从柏广彬手里夺枪,想到那枪的保险已经拉开了,顾励行后背的汗又起来了,她不是有胆,是根本不在乎他的性命啊,就算是走了火,他死了也是无所谓的。 顾励行把菸头狠狠的摁在菸灰缸里,这个女人,跟容重言一样,根本没有活着的必要! …… 因为顾励行曾经对安梅清的行为,艾阳可不认为他看上陈婉清是无意之举,甚至她还阴谋论到余良言弄出这么位酷似安梅清的亲戚出来,说不定也是听说了安梅清的事。 想到这里,艾阳给续贵生打了个电话,论起打听消息,还是道儿上混的最快捷可靠。 拜託完续贵生,艾阳又去工部局找到了梁维华,一年不见,艾阳都有些认不出他来了,“梁少,你这是?” 这还是当初那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吗?人瘦了许多,连鬓角都显出霜色来,“你病了?”
第343页 从安梅清出国,梁维华就再没跟容重言他们联繫过,艾阳也是头一次再见,但她的事,梁维华还是听说过许多的,尤其是知道她成了飞行学校的教官,还被授予中校军衔的时候,梁维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有,我挺好的,李小姐找我有事?”梁维华轻咳一声,呷了口面前的咖啡,“有事赶紧说吧,叫人看见了不太合适。” 艾阳不以为然的笑笑,“有什么不合适的?容重言的女朋友私下见前夫?嘁,你们啊,也就能想到这些。” 她不理睬梁维华的尴尬,“我来就问你一件事,当初安小姐跟你回梁家,晚上遇到顾励行的事,怎么传出去的?” “啊?”梁维华手一抖,咖啡洒了一桌子,他狼狈的掏出手绢在西服上擦拭,“李小姐说什么,我听不懂。” 艾阳冷笑一声,“别掩饰了,安小姐为什么出国我是清楚的,当初你不还骂了我一顿嘛,但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除重言之外的任何人,可是余良言是怎么知道的?” “余良言?余局长?”梁维华真的愣住了,“我不知道啊……” “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余良言是怎么知道的,但是你知道,你们梁家让安小姐受委屈的事,已经传出去了,对不对?” 艾阳真想把杯子直接扣在梁维华头上,“梁维华,你还是不是男人?你想死黄浦江上没盖盖儿,你何必要拖累安梅清?” 梁维华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从安梅清走后,他每天都生活在痛苦之中,有对妻子的愧疚跟思念,也有对父亲的怨恨,尤其是每次回家,都被父母责怪看不住媳妇,又被二婶儿催逼着再娶一房,他简直是生不如死,“我没有,你也知道,梁家家大业大,下人又多,人多嘴杂的,难免就走漏了风声。” 艾阳都要仰天大笑了,她站起身指着梁维华,“你还真是,安梅清是你老婆,你口口声声放在心上的爱人,居然可以任由下人传出那样的传闻?” 艾阳抬抬手,最终还是放弃了,“算了,打你我都嫌脏了自己的手!” 第113章 离开咖啡厅, 艾阳直接接容重言下班去了,路上她把自己的猜想都跟容重言说了,毕竟顾励行的事,容重言也必须有个防备才行。 听完艾阳的话, 容重言抚额,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余良言也够下作的,梁家也真是够了,梁伯韬做生意还有几下子,没想到人品差成这样, ”他不信余良言这条美人计,跟梁伯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但想到能为了攀附一个税务局长,梁伯韬把儿媳都卖了,容重言还是不停摇头, 替安梅清不值。 艾阳觉得容重言有时候傻的可爱,“梁伯韬能跟弟媳通/奸,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你呀,还是见得少。” 容重言无奈的瞪了艾阳一眼, 他才活多少年?她都活了多少年了?“我是在为梅清姐不值, 幸亏她当初下定决心一早离开梁家出国去了。” “现在这状况,姓梁的能把她卖了,顾励行可是监察华商的,想捏死个梁伯韬, 还是不手到擒来?”艾阳撇撇嘴,“不过么,这一点倒也不是不能利用一下,梁伯韬喜欢巴结顾励行,咱们就给添点儿柴。” 听了艾阳的主意,容重言点点头,“我这就叫俊生去办,其实做生意,没有几个真的是干净的,尤其是现在,国不国家不家的,一会儿一个新政府,恨不得把税收到十年后,偷一点儿漏一点儿,再正常不过了。” 把梁伯韬偷税漏税的把柄交到顾励行手上,他能把梁家拆的只剩下骨头,“你给安小姐写封信,大概说下这里的情况,我觉得她知道一下比较好。” 说完梁家的事,容重言又想起柳姨太那边的最新消息。 知道了顾励行跟柳姨太勾结之后,他又往杭城加派了人手,为的就是盯紧柳姨太的行动,不过却又叫他的人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柳姨太那边,估计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咱们来了。” “为什么?杀女之仇不报了?”艾阳有些奇怪。 “她怀孕了,外头都传说是陆爱素给她託梦,说是自己无辜而死,希望陆大师给她报仇,又担心母亲一人孤老,特意求了送子菩萨,给柳姨太送了个孩子,”容重言都说不下去了,“亏他们想的出来。” 艾阳算着时间,“这孩子不会是姓顾吧?你侄子?侄女?哈哈。” 容重言恨恨的瞪了艾阳一眼,“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儿子,没别人!” 那是承认是顾励行的孩子了?艾阳又被刷三观了,“啧,顾励行还真是,哦,这是爱情?” 爱情?容重言牙酸,“陆家十几年没有婴啼了,柳姨太这一胎,金贵着呢!” “但如果陆帅信了陆爱素託梦的事,自然也会听柳姨太的话,为陆爱素报仇,”容重言握住艾阳的手,“顾励行跟柳姨太,没什么可惧的,但陆帅,”堂堂江南王,如果认准了艾阳是他的杀女仇人,艾阳只有远走异乡这一条路了。 艾阳噗嗤一笑,“你呀,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了?行了,我跟你请个假,这事儿交给我来解决,不过么,你也配合一下,”她歪头想了想,“我正准备收拾顾励行呢,这下,倒是省事了。”
第344页 梁家余家惹人厌,顾励行收了陈婉清图的是什么也就不必再问了,这种噁心人玩意儿,她趁着这次把人给解决了算了。 容重言紧张的坐直身子,“你要干什么?” 艾阳歪头想了想,“不知道,我不是想着,柳姨太老蚌怀珠,这么大的喜事儿,顾励行做为孩子的父亲,去看一看也是应该的嘛,相信柳姨太看到他去,一定会很幸福的。” 容重言知道艾阳想要做的,他是拦不住的,“你把顾励行带到杭城去?我能帮你什么?” 有人打配合当然最好了,“这样吧,你叫人在杭城以顾励行的名义约好柳姨太,见面的地方就定在西湖别院,我想办法把顾励行偷出来,直接送到那边去,至于后头的事嘛,” 艾阳眨眨眼,“就看你的了。”小说里不是常写怎么引人捉*奸嘛,相信凭容重言的聪明,可以做的很好的。 容重言瞬间领悟了艾阳的意思,“遵命,我这就让下头人安排,不过这事得慢慢来,杭城那边不是咱们的地盘,而且之前又出了陆爱素的事,陆家上下的警戒比以前严的多,事不成没关系,但你绝对不能有危险。” “这是肯定的,皖西那边不是才开始撤军嘛,这阵子陆士珍也有得忙,咱们慢慢来,先叫顾励行再风光几天,这人站的越高,摔的才会更疼不是?”艾阳挑眉看着窗外的风景,“只是顾励行如果倒了,洪门怎么办?其实我觉得他们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皖西陆士珍跟北平政府的战事初歇,柏广立还没准备好跟陆士珍图穷匕见,所以艾阳也没打算激化矛盾,在她个人看来,现在只是柏广立高筑墙广积粮的时期,没有充足的准备之前,跟陆士珍翻脸,都是在成全别家。 容重言对这种黑/帮也没有多少好感,“嗯,到时候我会劝母亲慢慢收缩帮里的生意跟人手的,其实那些人想谋个生计并不困难,没必要非要走邪道。” …… 顾励行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被塞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他努力喘气,想大声唿救,却只听见喉间的咯咯声,没等他观察好所处的环境,就听到头顶上有人说到,“你老实一点儿吧,省得我再出手把你打晕,我这个人啊,出手没轻没重的,别哪一下没敲好,把人给敲傻了,那可就麻烦了。” 原来是艾阳绑了他,车子颠了一下,顾励行艰难的动了动身子,努力用膝盖去撞车壁,想说能不能把他从后备箱里放出来,就听艾阳又道,“别挣扎了,小心把你的骨头又给撞折了。” 车里的人是艾阳,顾励行认命的闭上眼,他真的是太大意了,没想到跟陈婉清看个电影,居然在自家的影院里被掳走了。 艾阳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顾老闆放心吧,我们请你过来的时候,已经顺便把陈小姐安置好了,外头人只会知道,你又带着最新的情人,出去游玩了,现在秋高气爽的,不正是游山玩水的好时候嘛!” 就在顾励行被掳走的同时,小报记者已经发了一个陈婉清挽着“顾励行”的照片,说是新上任的税务监察顾某,带着自己的女友,往杭城赏秋去了。 …… 柳姨太没想到这个时候,顾励行还敢跟她联繫,但想到自己怀的是他的种,柳姨太心里生气,还是早早的跟陆士珍报备了,说自己在城里呆的心烦气躁,想到西湖别院里住几天,散散心。 年近四十的柳姨太有了身孕,最高兴的就是陆士珍了,他都近六十的人了,近十几年家里的姨太太没有一个再开怀的,现在柳姨太怀上了,说明什么?说明他还很年轻。 所以陆士珍对这一胎格外的看重,柳姨太不过是想去西湖别院住几天,又不是什么难事,自然是满口答应,还派了自己的警卫,把柳姨太安安稳稳的送到了西湖别院。 柳姨太人一到,立马说人多看着心烦,把陆士珍派给她的人全都撵了回去,只留下自己贴身的几个,还有西湖别院里原来的老人。 …… 天上的圆月将湖面照出粼粼银光,艾阳就如故事里的仙子踏波而行,美的让人心折,又那么的不真实,容重言紧紧的抓着车门把手,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生怕自己唿吸声重了,惊的仙子御风而去,回到她原来的世界。 “你看什么呢?吓着啦?”艾阳跑到容重言跟前,沖他摆了摆手,“怎么了?” 容重言轻咳一声,长长的舒了口气,“虽然你的本事我见过,但这么仔细的看,还是头一回,确实是有些,” 他转过头,“老觉得我要是眨眨眼,你就可能在我眼前消失了。” 艾阳噗嗤一笑,“放心吧,不会的,此间乐,不思蜀。” 那他得保证艾阳在他身边能永远快乐下去才行,容重言笑道,“也就你了,从湖上直接过去,任谁也不可能在这个位置设防。” “所以呀,上次我抓走陆爱素,没一个人知道,”艾阳过去拉开后备箱,把一早又被拍晕的顾励行给拖了出来,“来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你说这人要是傻了,是不是咱们后头就省事的多了?” 傻了?容重言哑然道,“还真是,凭洪门的财力,养着前任帮主也不是件困难的事,就算是洪门不管他,”容重言看着被艾阳装进麻袋里的顾励行,过去帮她把袋口给扎上了,“我这个当弟弟的,也愿意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好吃好喝的供他一生。”
第345页 “那就成,”艾阳随手拎起顾励行,“刚才我已经踩好点儿了,我走了啊。” …… 柳姨太去了西湖别院,家里一下子清静了,大帅夫人权氏因为对柳姨太这一胎十分上心,干脆就提议大家一起去城外的寺里上香,求菩萨保佑柳姨太平平安安诞下这一胎,并且一举得男。 陆士珍对原配的贤惠还是很满意的,这些年半个陆家都掌握在柳姨太手中,权夫人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还兢兢业业的照顾家里的一群孩子,而且还给他生下了所有儿子里最出息的两个,陆士珍对她还是很尊重的。 听说大帅跟夫人都要去寺里烧香,陆帅府上的所有人都行动起来,要跟着一起去。 但权夫人又说人去多了,再惊扰到菩萨,就带了陆士珍在杭城的三子四子,让他们负责陆帅的安全,陪着父亲说话。 至于他们的妻子,还有陆士珍的另两个最年轻的姨太太,权夫人则说叫她们过去也给菩萨好好烧烧香,像柳姨太一样,给陆家多多开枝散叶。 一番吩咐下去,很快就安排的妥妥噹噹。 等上过香听完经,再用过寺里的素斋,天已经不早了,陆士珍身边的钟姨太就提议大家一起到西湖别院去住一夜,她是陆士珍新收到府里才半年多的姨太太,从来没去西湖别院住过,希望能借着这次出来,欣赏欣赏西湖别院的景致。 陆士珍现在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姨太太了,而且钟姨太也说了,她今天拜了菩萨,要是趁着刚沐浴佛光,再去摸摸柳姨太的肚子,说不定也像柳姨太一样,能给陆士珍生个儿子出来。 儿子谁会嫌多?尤其是对自己的身体空前自信的陆士珍,所以他大手一挥,不顾寺院跟西湖别院距离遥远,准备带着大家干脆在西湖别院住上几天,也算是偷得浮生几日闲,带着妻妾们享一享天伦之乐。 …… 陆士珍的车刚在别院大门口停下,权夫人沖前头司机道,“别摁喇叭,你悄悄过去叫人把门开开,咱们安安静静的进去。” “这会儿柳妹妹估计已经睡了,她才怀孕没多久,正害喜呢,咱们大张旗鼓的进去,说不得又惊着她了,等进去了,我们先安置了,明天再跟柳妹妹打招唿,大帅您过去看看柳妹妹,这几日没见面,柳妹妹看见您突然跑来看她,肯定会喜出望外的。” 陆士珍直夸妻子体贴,叫司机过去交代了后头几辆车都跟着他的车安静的进去,谁也不许出声扰了柳姨太睡觉,倒是坐在另一辆车里的钟姨太一脸的不满,“呸,一个老女人,还不定能不能生出来呢,就娇的不知道她是谁了。” 同来的马姨太抿嘴一笑,“等钟妹妹有了喜讯,也跟柳姐姐一样的,我可是听说了,大帅把常熟那边上千亩的水田,送给柳姨太了,柳姨太还嫌管着费事,说要桑园呢,还说要开丝厂,啧,这陆家,马上就要成柳姨太的了。” 钟姨太嫉妒的两眼发红,柳姨太能生,她才十七,那不是更容易才对?等她怀了孕,也要照着柳姨太的规矩,陆士珍给柳姨太什么,也要给她什么才行。 “那边楼上都安排好了,你们跟着大帅和我都奔波了一天了,赶紧都歇着去吧,”权夫人看着陆三跟陆四,“天黑,扶好你们媳妇。” 她看了一眼紧紧挨着陆士珍的钟姨太,“钟妹妹也歇着去吧,大帅要去看柳姨太呢。” 钟姨太一拧腰,“我也好久没见柳姐姐了,去给她问个好,来的时候大帅可是答应我了,叫我摸摸柳姐姐的肚子呢,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柳姨太怀着身孕又不能伺候陆士珍,这一年对钟姨太可太重要了,她一天都不能放过。 马姨太也过去扶住陆士珍,“我也陪大帅去吧,柳姐姐那人讲规矩的很,明天知道我来了没过去问好就直接睡下了,万一发火再动了胎气,不成了我的罪过了?大帅,我陪您跟钟妹妹一起去吧。” 权夫人看着两条水蛇一样的女人,冷冷一笑,“既是这样,你们就把大帅服侍好了,见到柳妹妹代我问个好,我累了,有话明天见了面再说。” 权夫人走了,陆士珍被两个爱妾一边一个挎着胳膊,笑呵呵的往柳姨太独居的小楼去,柳姨太能怀上,身边这两个风华正茂的小美人儿也一定能行,等一会儿看过了柳姨太,他可得好好跟爱妾们研究研究生子之术。 钟姨太扶着陆士珍一边上楼,一边娇笑道,“这柳姐姐睡的也太死了,咱们这么大群人过来,她居然连醒都没醒。” 马姨太也有些奇怪,“柳妈呢?还有春红跟夏青,怎么一个出来迎迎的都没有?柳姐姐有了身孕,身边的人更得上心才对啊,这万一柳姐姐有个什么吩咐,连人都喊不到身边怎么成?” 陆士珍也沉了脸,柳姨太是他最喜欢的姨太太,现在还怀着他的儿子,这些人居然敢慢待她? “小柳儿,小柳儿,”陆士珍走到柳姨太的卧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屋里却没有一点儿回音。 钟姨太上前直接拧开柳姨太的房门,“柳姐姐,你在吗?大帅看你来了。” 门一开,一阵靡香扑面而来,屋里只开着壁灯,昏暗的灯光让陆士珍有些费神,“人呢?睡着了?”
第346页 马姨太已经觉出不对来了,她强压呯呯的心跳,“是啊,是不是在里头睡着了,这怀孕的人,贪睡很正常的,”她顺手摁开开关,屋子里一下子亮堂起来,“柳姐姐,柳姐姐你没事吧?” “大,大帅,那是什么?”钟姨太眼尖,已经看到了沙发处的男式皮鞭,“那是谁的鞋?” “那边,”钟姨太一把抓住陆大帅的胳膊,“大帅,你看那边,”窗户是半开的,窗台上还挂着条男人的裤子。 陆士珍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从腰里一把掏出佩枪,大步向卧室走去,就见正中的大床上轻纱低掩,一对男女并头而睡,钟姨太又是一声尖叫,“这不是那个顾,顾,” “顾励行,洪门的那个顾老闆,”因为顾励行长的太英俊,柳姨太把他引荐给陆士珍的时候,家里年轻的姨太太们都想办法偷偷看过他,每个见过他的人,只要想到自己年纪轻轻要守着个老头子渡过余生,就没有不神伤的。 可现在,她们眼里长的又俊,又有本事的男人,就睡在柳姨太这个老女人身边! 陆士珍已经拉开保险,直接一枪打向还在兀自“酣睡”的顾励行,而躲在窗外随时监视着屋内的艾阳轻轻抬手,掌风过去,子弹射偏,顾励行“啊”的一声,巨痛之下,从昏迷中醒来,“谁,救命!” 没等他看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人已经疼晕了过去。 …… 陆三跟陆四还没睡呢,听见枪响,迅速从房里跑了出来,“怎么回事?” 他们循着枪声冲到柳姨太的卧室时,就见柳姨太正蜷在地上,痛苦的抱着肚子,而她的身边,则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都不用问发生了什么,陆三跟陆四争先恐后的奔向陆士珍,“父亲,您没事吧?” 陆士珍疲惫的挥挥手,“多大点儿事,用得着吓成这样?” 他没想到自己宠爱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居然会背着他偷人,而且偷的还是他刚刚委以重任的顾励行,“你叫人过来,把姓顾的给我看住了,我要亲自审!” 见柳姨太试图从地上爬起来,钟姨太眼疾腿快,一脚踹了过去,“你干什么?还想替你这个奸/夫求情?柳姨太,我要是你,一头扎进这湖里去了,你还有脸替他求情?你对得起你女儿吗?她可在天上看着你呢!” 马姨太惊恐的瞪大眼,“五小姐,柳姨太可是说她的孩子是五小姐託梦送的,”她的目光落在中枪之后又昏过去的顾励行身上,“这孩子难道……” 陆四差点儿没笑出声来,他爹都快六十的人了,还能搞大女人的肚子?这孩子还用问嘛,肯定是顾励行的,“顾老闆的风流我在杭城也是听说过的,昨天还看小报上说,他带着沪市市长家的千金小姐,来杭城玩来了,啧,” 陆三悄声补刀,“玩到咱们别院里来了。” 柳姨太已经是满眼绝望,她是被人打晕的,一直到枪响才被惊醒,可醒来却发现顾励行就在身边,而陆士珍正拿枪指着她,“大帅,您听我解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是被人打晕的,不信您叫大夫来给我看看,看看我的头,我现在还头疼呢,至于顾励行,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啊,我发誓,我拿爱素来发誓,我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您一定要相信我,是有人害我的,真的,是她们,” 柳姨太抬头正看见扶着丫头进来的权夫人,“是她,一定是她害我的,她嫉妒我又怀孕了,怕我生个儿子出来。” 权夫人轻嘆一声,“柳妹妹你怀着孕呢,别在地上坐着,伤了身子就不好了,你说叫大夫来给你看看,放心,咱们别院里就有大夫,但你说我要害你,这话就可笑的很了,不论是谁生的,我是大帅的原配夫人,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害你?” 她侧身让下人们进来,“快把这个人抬下去,叫咱们的大夫给他先看看,这人只要活着,还怕问不出真相来?” 权夫人走到陆士珍身边,扶住他的胳膊,“您也别气了,柳妹妹服侍您多少年了,何曾出过这样的事?兴许就是别人陷害的,她怀着孩子呢,万一误会了,伤的可是咱们陆家的骨肉。” 陆家的骨肉他又不缺,只要想到来时看到床上睡着的两个人,陆士珍就绝不会再要柳姨太了,他冷哼一声,“人家都把你骂成那样了,你还替她说话,你这个人最会滥好心。” 钟姨太深深的看了权夫人一眼,今天又是出城烧香,又是到西湖别院来看柳姨太,可全是权夫人的主意,结果,她还落个好心人的名声,这手段真是太高了,不过这跟她也没有多少关系,柳姨太倒了,她们这些小的才有出头之日,“是呀,大帅,咱不跟这些没良心的计较了,把人交给夫人跟三爷四爷处置吧,我陪您歇着去。” 第114章 顾励行再次醒来, 看到的却是一片白色,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这是哪里?” 陈婉清听到动静,强睁着哭的红肿的眼睛, “这里是医院, 你昨天才做了手术,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 顾励行看着陈婉清,突然觉得她原来也没有那么像安梅清,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在想这个, 顾励行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跳,他扯了扯唇角,“吓坏了吧?是容重言把我送到这儿来的?”
第347页 陈婉清不知道为什么这事跟容重言会有关系?“我不知道,” 陈婉清说着就哭了起来,“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天你被人抓走了,我也被关起来了,后来,就被送到这儿来了, 当时你中了枪, 正在做手术,送我来的人叫我在这儿照顾你,不然就把我卖了……” 陈婉清看着顾励行,“我想回家, 让我回家吧!”她一点儿也不想跟着顾励行了,太可怕了。 身上的伤太疼了,顾励行做不出讥讽的表情,“水,” 陈婉清摇摇头,“大夫说了,你现在不能喝水。” “你去叫外头看着我的人,我有话说,至于你能不能走,你去求容重言吧。” …… “励行失踪了?怎么回事?”续夫人惊讶的看着何林,“报上不是说他带着那个陈什么,去了杭城吗?” 何林都不敢抬头看续夫人,“今天松沪军的人来砸了我们洪门所有的赌场,说是奉大帅之命,要查封洪门底下所有的产业,” 何林自问在法租界也是位“爷”了,但却没想到遇到那些持枪的丘八,什么胆子都没有了,想想自己都觉得脸红。 续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咱们是在法租界!”松沪军可以进来? 何林尴尬的张张嘴,“法兰西大使那边批了,说刚好可以肃清租界的风气。” 续夫人一掌拍在桌上,“肃清风气?这些年那些外国人从咱们洪门拿走了多少?” 她摆摆手,“封就封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找到励行,不然洪门就群龙无首,还有,如果三天之后还没有找到励行,你去跟顾千山报一声,让他想办法。” 没得儿子都丢了,还成天只顾着抽大烟的! …… 艾阳听说顾励行醒了,施施然过来见他,“顾老闆,感觉怎么样呀?” 顾励行冷笑一声,“好的很,等顾某伤好了,一定会报李小姐救命之恩。” “你要报我的恩还多着呢,顾老闆可能不知道,现在陆大帅在全城通缉你,而且洪门所有的生意,都被封了,顾大老闆也亲自出马,到处找你呢,”艾阳闲闲的在椅子上坐了,“恐怕这一生,你都得躲着过了。” 顾励行勐然起身,结果扯痛了胸前的伤口,疼的他直抽气,“你,你是故意的。” 艾阳失笑,“你这不是废话么,我当然是故意的,我把你从沪市捆到杭城,扔到了柳姨太的床上,又把你从陆家的手里劫出来,给你治伤,你当我是心血来潮啊?” “你到底想做什么?容重言呢?叫他来见我!” 艾阳摇摇头,“这事跟容重言没有任何关系,是我,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置你于死地的,我会把你藏起来,好好养着你,” 艾阳看着缩在一旁面色青白的陈婉清,“反正你也是你家里卖给余良言的,以后就在这儿好好陪着顾老闆吧,有他一口干的,就少不了你一口稀的,怎么样?” 陈婉清拼命摇头,“不,我不愿意,我要回家!”她才十几岁,为什么要跟顾励行困在一起?这个艾阳她是认识的,跟容重言是沪上如今最出名的一对情侣,她才不信这事跟容重言没有关系呢! 艾阳一脸戏嚯的看着顾励行,自顾励行得了陈婉清,也是心肝宝贝一样待着,结果呢,“那好吧,但沪市你是不能再呆了,” 不能呆在沪市,陈婉清小心翼翼的看着艾阳,“我能不能出国留学?” “可以啊,但是我不会给你出学费跟生活费,”艾阳点点头,“我这就叫人给你买船票,先把你送到港城,在那里给你弄个新的身份,送你出国去,当然,你过两年想回来了也可以,但你要想好了,能不能应付得了洪门,毕竟在外界的眼里,顾励行是跟你一起失踪的。” “可我听说国外花销很大,”只出一张船票,她到了国外怎么生活啊,这几天她把身上的金表跟首饰都紧紧的贴身藏了,但只靠这些,她怎么能在异国他乡活下去? 陈婉清试探道,“我要是跟你说是你绑了顾老闆呢?” 艾阳歪头看着陈婉清,“你觉得有人会信?还是觉得我能叫顾励行活到他们找到人的那一天?包括你,在你开口之前,就会是个死人,不信的话,我现在就放你出去,你尽可以试一试。” 陈婉清不说话了,她才十几岁,年轻漂亮,还读过中学,如果到了国外,兴许还有更好的前程,她不敢试,也捨不得试,“我,我没有钱啊!” 艾阳一笑,“陈小姐,做人要求不要太高,如果不是我心肠软,到了杭城就直接把你扔进西湖餵鱼去了,你嫌国外消费高开支大,也没问题,我找个人把你往西北的山沟里一卖,那种地方,保你一辈子连一块大洋都用不完,怎么样?” 陈婉清惊恐的瞪大眼,“李小姐,你,” 艾阳懒得再跟陈婉清费口舌,一个女人不想靠自己,光想靠别人,可她凭什么给陈婉清靠?就凭她用酷似安梅清的脸,给顾励行当情人? “你赶紧决定,不想走,我有的是办法安置你,割了舌头挑断手筋扔出去,就算是洪门找到你,也追不到我头上的。”
第348页 “我走,我出国去,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回来了,”陈婉清早不敢挣扎了,“我走,我立刻走。” “顾某没想到李小姐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你这个脾气,重言知道吗?”顾励行还指望陈婉清能出去帮他报个信呢,没想到她居然一点儿不念夫妻之情,干净利落的选择出国去,心灰意冷之下,顾励行的言辞也尖刻起来。 艾阳一笑,“你猜?” “没有男人喜欢心狠手辣的女人的,如果有一天容重言知道你做的事,他会怎么对你?”顾励行歪头看着一脸坦然的艾阳,别说容重言那样的斯文商人了,就是自己,也不会留这种女人在身边的。 艾阳站起身,“这个问题顾老闆可以躺在床上慢慢想,放心吧,我虽然心狠手辣,但绝不会要你的命,当然,如果你要是想跑,那我就隔阵子过来把你的腿打断一回,这次,我会跟你好好叙叙旧的。” …… 艾阳人没到容公馆,就听到里头续夫人的说话声,她的印象里,续夫人一直是个极为刚强的女人,可今天,她的声音里透出的是满满的担忧跟疲惫,“按理说找励行的事有洪门呢,我不应该来麻烦重言,可是杭城有陆家,沪市有洪门,大家都几乎把周围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励行,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顾励行之所以会这样,原因真的是叫人说不出口,但他是续夫人的儿子,别人不管,亲娘却没办法坐视。 “就凭洪门的招牌,有几个人敢动顾老闆的?你只管放宽心再等等,”汪夫人小声道,“这不是也没有收到要钱的电话跟信吗?” 汪夫人这是以为顾励行遇到绑匪了,敢绑洪门老大的,也真的只有自己这样的“悍匪”了,艾阳进了小客厅,“续伯母来了。” 续夫人很少在小辈跟前表现出软弱的样子,忙装作咳嗽把眼角的泪抹去,“小艾回来了,这今天累不累?我看你真的是一天比一天黑了,我叫人去挑点儿好珠子,给你研磨好了,用珍珠粉敷敷脸。” 艾阳笑着点点头,“好呀,以后我晚上就用那个好了。” 汪夫人知道续夫人这是强打精神跟艾阳说闲话呢,招手叫艾阳坐下,“你那边收到什么消息没?就是顾老闆的事?” 艾阳看了续夫人一眼,“伯母,您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叫我说,如今找不到顾老闆未必是坏事,您也知道他在杭城做了什么,陆大帅是一定要他的命的,您把人找到了,不等于是让顾老闆去死吗?倒不如就这么着呢,我看他也是自己有意藏起来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续夫人想知道儿子人在哪儿,伤怎么样了,“可我怕他,” 续夫人抚额,“养不教父之过,可这其中,也有我的过错,这些年我因为对他们父子两个寒了心,干脆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了,结果让他走错了路。” 续夫人轻嘆一声,“不管他去了哪里,给我个消息总是好的,难不成告诉了我,我还能出卖他不成?” 艾阳心里嘆息,这就是母亲,再明智果绝的母亲,也没有办法真正的大义灭亲,即便在知道了顾励行跟柳姨太偷*情的事,她还是希望他能够平安,“陆大帅现在正在气头上,如果他的人抓到顾老闆了,只怕要明正典刑的,他抓不到人,说明顾老闆还是安全的,照我的意思,伯母不如外紧内松,洪门别再找顾老闆了,这样他才有养伤的时间。” 续夫人这才想起来,外头风声鹤唳,跟洪门也有很大的关系,“我真是急煳涂了,就想着抢在陆大帅前头找到他,我这就去叫底下人办。” “还有,如果可以,不如趁这个机会,把洪门下的那些违法的生意给彻底关了,一来可以最大可能的降低损失,二来也是让陆大帅看到洪门的诚意,他早一点儿消气,顾老闆才有露面的那一天。” 续夫人点点头,“你说的对,我这是一急,就顾头不顾尾,乱了方寸了,”她歉意的朝汪夫人笑笑,“佩蓉你别介意,唉,我先走一步了。” …… “你续伯母英明了一世,没想到临了,叫儿子给坑了,”送走续夫人,艾阳陪着汪夫人用晚饭,这些天的是是非非,把汪夫人闹的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也只有艾阳在的时候,看她吃什么都香,才能跟着吃上一些。 “就是当年跟顾千山闹离婚,我也没见过她这么失魂落魄过,”汪夫人摇摇头,“顾励行那孩子,真的是教坏了。” 同样的一母同胞,容重言跟顾励行的品性相差如此之大,汪夫人只能欣慰的去想,是因为容家早早的把容重言给抱到身边来养,她心里甚至都在隐隐的庆幸,当年把容重言收养了,不然儿子也叫养成顾励行的样子,简直想想都心疼。 艾阳几口一个奶黄包,“嗯,谁说不是呢,我听说顾励行居然跟柳姨太勾搭到了一起,也是吃惊的合不拢嘴,这都什么跟什么嘛,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顾励行是一心想摆脱身上的黑皮,但方法真的有很多,为什么非要选最不应该走的那一条呢?” 不是艾阳说风凉话,凭着手下上万的帮众,不论沪市哪家做主,都不会真的不把洪门放在眼里的,他想往上爬,沉心静气把洪门做大,大到那些大佬们来找他,何必非要找所谓的捷径?
第349页 结果呢,给了自己可乘之机,当然就算是没有自己这个先知一样的敌人,就顾励行的做法,也会给别的敌人可乘之机的。 汪夫人点头道,“可不是么,他性子左了,只希望经过这一次,能知道害怕,痛改前非吧。” 痛不痛改的已经无所谓了,艾阳根本没打算让顾励行出来,“反正他不出头,重言也算是去了个心头大患了,我这个人记仇的很,顾励行这么一直杵在沪市,我得成天分心盯着他,生怕他哪天一个想不开,又觉得重言挡了他的道儿了,现在好了,没个三两年,他是不敢露面儿的,重言跟咱们都能过几天安心的日子。” 艾阳说的汪夫人连连点头,“虽然这话不好叫你续伯母听见,但顾励行可真是个祸害,我只要一想到他的人拿枪打重言,这心里的火就往上拱,根本不希望他能平安回来。” 以前不说,是怕容重言跟艾阳觉得她心狠,现在才发现,原来艾阳跟她想的一样,汪夫人欣慰的看着艾阳,这个儿媳太可人意儿了。 …… 容重言知道艾阳不希望他插手顾励行的事,干脆也就没问她把顾励行怎么着了,每天只专心忙着工部局跟银行的事,倒是关耀宜跟余良言,这阵子可惨了,原以为拉拢了顾励行,就可以躲过柏广立的报復,没想到顾励行就这么失踪了,还得罪了陆士珍! 而跟他一起失踪的陈婉清,沪市人都知道,那是关家的亲戚,也是因着这个原因,柏广立以陆士珍要找人的名义,几乎把关府跟余府翻了个遍,两家人都请进了司令部,什么民国法律,租界法律,在这些当兵的人眼里,什么都不是。 关耀宜哪里受过那样的苦,往刑房一带,就竹筒倒豆子,把小舅子的计划全招了,并且再三声明,自己事先完全不知道妻子跟小舅子的计划,他是无辜的。 柏广立也很好说话,关耀宜说自己是无辜的,他肯定是完全相信的,当场放人,但是余夫人姐弟,那就对不起了,得留在司令部好好审一审,什么时候他们招了陈婉清去了哪里,顾励行又是被谁救走的,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余夫人给关耀宜生了两儿两女,就算是关耀宜想弃卒保帅,儿女们也不能答应啊,余家更是如此,为了救这两人出来,无奈之下,关余两家几乎倾尽了家产,一直到柏广立觉得这两家人再没有油水可榨了,司令部审讯处才宣布余夫人跟余良言跟顾励行失踪案并无直接关系,不但如此,因为他们的侄女陈婉清也同时失踪,所以他们也是苦主。 艾阳看着这些日子柏广彬成天笑的见牙不见眼,就知道柏家这次是发了笔横财了,“瞧把你高兴的,分你了多少?拿出来点儿也请我跟重言吃顿饭嘛!” 柏广彬横了艾阳一眼,“胡说什么呢,我分什么分?我大哥那么做,也是为了松沪军,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咱们有多穷?” 沪商甚至江南一带许多商人都在默默的支持着松沪军,要说钱,柏广立应该不缺,但同时他又缺的厉害,没办法,想做的事太多了,不论是办学校,还是建医院,修机场,建空军,给松沪军更新装备,就没有一样不需要大笔金钱的,抄了关余两家的钱,真的还不够柏广立装备一支混成旅。 “我知道咱们有多穷,但我也知道,当初余家为了救余良言出来,可也悄悄给你塞小黄鱼儿了,你把东西藏哪儿去了?”艾阳耳朵多尖啊,余家人想送礼找不到门路,都寻到飞行学校来了。 柏广彬得意的一龇牙,“这个还真有,但我没自己留着,直接拿去给我大哥了,我又不缺吃穿,要那个干什么?走吧,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咱们一起去接重言言下班。” 松沪军发了笔横财,柏广彬心情好极了,“咱们定购的飞机马上要就运到了,啧啧,有了这些飞机,就算是陆士珍,也不敢再在我大哥跟前充老子了!” “所以你觉得,陆士珍会让那批飞机顺利在沪市机场降落?”艾阳幽幽道。 柏广立跟东北郭家不一样,郭家一统东三省,买这些东西根本不怕有人阻拦,但柏广立这边,不说北平政府,就是陆士珍,都不会看着他一天天坐大的。 第115章 这问题柏广彬从来没想过, 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 “有我大哥呢,他肯定早就想好了。” 行吧,有柏广立是, 是她多虑了,艾阳失笑, 她好像老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一个做将军的, 成天惦记着元帅才会思考的事,“走吧, 咱们去接重言。” 艾阳跟柏广彬到了工部局才知道自己扑了个空,问过秘书,连柏广彬都一脸愕然,“姓陆的到沪市来了?他来做什么?” “陆大帅?”大帅出行, 他们居然一点儿消息也没收到?太奇怪了, “不是说他现在身体不好吗?” 陆士珍久经风雨, 什么事情没遇到过? 但相伴二十多年的姨太太居然给他戴了顶绿帽子,还怀了别人的孩子,这个事实还是让陆士珍气愤不已, 尤其是知道自己并不是精力还如年轻一般, 陆士珍就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整个人都郁郁起来, 脾气也变得越发的不好, 甚至开始疑神疑鬼,怀疑府里那些年轻的姨太太们是不是都耐不住寂寞,背着自己跟别人勾搭在一起了。
第350页 结果一查之下,还真叫他抓了几个,而趁自己不在的时候,睡了自己姨太太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几个儿子! 这次陆士珍真的是扛不住了,恰又受了风寒,虽然华国跟西洋大夫轮番上阵,奈何病去如抽丝,加上这病又有一多半儿是心病所致,陆士珍这身体就开始一天不如一天了。 艾阳之所以这么清楚,实在是因为续夫人爱子心切,时刻派人盯着杭城的动静,陆士珍病了,对续夫人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她恨不得陆士珍就此一病不起,那顾励行露面的日子就不远了。 艾阳没办法跟续夫人说实话,而且她在续夫人跟前,从来都不掩饰自己对顾励行的厌恶,甚至还会暗示续夫人,不要对此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华国人还讲究个“父死,三年不改其志”呢,只要有陆家在的一天,顾励行就休想再恢復以往的风光,当他法租界的地下皇帝。 秘书苦笑道,“不是大帅来了,是少帅,陆天赐。” 好吧,传闻中的陆家老大,这都“少帅”了,看来是想趁着“大帅”病重,登上政治舞台了,“你知道他悄悄抵沪,有什么事吗?” 秘书摇摇头,“听说是来了就到警备司令部去了,也是柏司令请的容先生。” 柏广彬“嗐”了一声,“这还用问吗?大帅这一病,几个兄弟可不都沉不住气了?陆天赐跟陆天恩,虽然都是权夫人生的,但大帅只有一个,谁不想要?别说后头还有陆三四五六七八呢!” 见艾阳看着他,柏广彬有些小得意,“怎么?真当我除了打仗什么都不懂?这陆家老大老二,我可是都打过交道,别看亲兄弟,但私下里谁都不服谁,在大帅跟前争军功,在权夫人跟前比孝顺,这事还有不知道的?” 艾阳知道,但她看柏广彬并不是在夸奖柏广彬懂的多,而是在想,陆士珍这场病跟柏广立到底有多少关系? 虽然艾阳可以肯定,自己跟容重言的行动柏广立并不知情,但这并不妨碍柏广立成为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顺水推舟借坡下驴,柏广立不要玩的太高明。 …… 容重言也没有想到陆天赐会悄悄过来,但一见人,就明白他的目的了,陆士珍病了,陆天赐这是为将来做准备来了。 柏广立没想到杭城的局势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他收到的情报,陆士珍的病离要命还远着呢,这些年他早就不亲自再上战场了,在杭城里掌握一切,再活个十几年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当然,陆士珍的几个儿子应该不是这么想的,不然一向眼高于顶,以陆士珍当然继任者自居的陆天赐,也不会悄悄的跑到沪市来,跟他示好了。 这当然是柏广立乐见的,陆士珍身边几个儿子斗的越厉害,他的驻沪军才越安然,甚至可以在其中为松沪军争取到更大的利益。 而陆天赐这次也极有诚意,一改以前倨傲的态度,一口一个柏兄,恨不得立马跟柏广立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 甚至看到容重言,都不吝溢美之词,不住称赞容重言在芜州的举动,说他有华国人的气节风骨。 只可惜这些看似掏心掏肺的话,并不能让两位老江湖动容,陆家可不止陆天赐一个儿子,松沪军对于他们几个来说,正是奇货可居的好时候,想得到柏广立的支持,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才行。 艾阳都忍不住感嘆柏广立运气好了,他们忙忙活活做了这么多,结果,好像是专门给柏广立铺路来的,他只跟在后头推波助澜,然后收割胜利成果就好了。 被艾阳一说,容重言也觉得好笑,“难道这就是人家说的‘真命天子’?” 容重言的话成功的把艾阳逗笑了,“你还信这个?” 容重言其实真的是在问艾阳,柏广立是不是最终的胜利者。 艾阳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可能知道未来的事,”她穿越而来的只是一本书,她知道故事的结局是顾励行带着安梅清远走他乡,柏广彬战败而亡,“但不管未来是什么样的,我都会陪着你,用尽全力,不让他朝着最坏的方向走。” 相信就算是小说,也不会把史实歪曲的太过了。 容重言点头笑道,“不管怎么样,现在局势是往好的方向走的,陆天赐一来,柏司令就叫人给陆天恩送消息了,相信陆三陆四很快也会知道的,有这么几个好儿子,我看陆大帅的病,还要再拖上一阵子。” 拖就拖着呗,反正对艾阳来说,现在华国谁主政,也都差不多,“我现在只关心飞机什么时候到,松沪军的飞行大队什么时候才能上天。” 容重言有些失望,“我以为你会关心咱们的婚事还有多久呢!” 艾阳一吐舌,“那个事不是有伯母操心嘛,我看汪伯母对这个件事热情满满,我们就等着做新郎跟新娘好啦。” 就听艾阳道,“我们在天上办个婚礼怎么样?我开飞机带着你?” 容重言失笑,“你试试,看看能不能过了我妈那一关?” …… 果然不出容重言所料,陆天赐人才离开沪市,陆天恩就来了,为了拉拢柏广立,陆天恩给出的条件更高,不但要跟柏广立结拜,更是认他为兄,还会退到金陵,把杭城直接送给柏广立,整个江南,他愿意跟柏广立共享。
第351页 这手笔大的连柏广立都吓了一跳,如果他是陆天恩,既然做好了分出一半势力范围给人的准备,那为什么不直接把地盘跟亲哥哥平分呢? 不过陆天恩给的够大方,柏广立自然对他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热情,陆家这对嫡出兄弟,一个比一个性子骄傲,又因为年龄比下头姨太太生的长了许多,从来没把庶出的弟兄看在眼里过,在他们看来,江南之主,就在他们兄弟二人之间。 得益于陆家两兄弟内斗,松沪军定购的飞机顺利的在松沪机场降落,做为大客户,米德法几家飞机制造公司,还派来了飞行培训教官,这个举措大大提升了松沪军飞行学校教官的教学水平,就连艾阳,干脆都搬到了学校里,潜心跟教练们学习。 因为被艾阳提醒过养护维修问题,容重言跟柏广立商量之后,干脆在飞行学校又成立了一个机械班,从沪大直接抽调了机械专业的学生,跟着从外国过来的技师们学习,务求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把真经取到。 …… “没想到这次那几个国家这么配合,我怎么觉得他们还有一种默默支持的含意在里头?”艾阳连着在飞行学校呆了好几天,今天是被容重言硬接出来的,只可惜吃完饭,她就歪在容重言身边昏昏欲睡。 容重言心疼的看着艾阳,“因为东洋人崛起的太快了,米英都希望在华国扶植出一个可以掣肘东洋的力量,其实华国,不过是他们另一个角逐场罢了。” 艾阳嗯了一声,“不管他,真把世界当棋盘了,他们当咱们是棋子,咱们就趁着这个风势,抓紧时间积蓄力量好了,”不管什么时候,自己强大了,才有不被人左右的能力。 容重言俯身在艾阳唇上亲了一下,这几天松沪机场正式投入使用,还有有飞行表演,柏广立把这次试飞当成宣示松沪军军威跟实力的重要活动,而艾阳,做为华国第一个女飞行员,要压轴出场,可以说试飞的压力,大半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 这次松沪军的手笔极大,除了维美型大型运输机之外,他们还购入了法制布莱盖十四型及德制容克斯k-53型侦察轰炸机,又购置了两架英制爱弗罗504k型及法制高德隆做为训练机。 当这些飞机在机场上全部排开的时候,艾阳偷眼去看柏广立,发现这个沉默的老狐狸眼眶都红了,对他来说,这些不仅仅是一架架战斗机,而是他实现自己理想跟抱负的起点。 在飞行学校当教员这几个月,艾阳时不时的能见到柏广立,对他这个人了解的比之前更多了一些,相较于粤海的陈黎,跟陆家的两个儿子,柏广立似乎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爱好,他的所有心思跟专注力,好像都用在了手中的军队上,确切的说,是壮大军队力量上。 如果他的步子能跟艾阳的希望保持一致的话,艾阳很乐意尽全力去帮助他,甚至为他所用。 “彭将军,李中校,这次的试飞就交给你了,”柏广立深吸一口气,看着彩旗招展的飞机场,今天沪市大半百姓都过来了,大家都想亲眼见一见飞机是什么样子的,又是怎么被人开到天上去的。 彭建志点点头,带着身后的飞行员们沖台上的所有松沪军将官跟沪市政要,还有互不理睬的陆家兄弟们敬了个军礼,转身大步向拟定好的试飞机型走去。 在公开试飞之前,彭建志已经带领着选□□的上机的飞行员们试飞过多次了,但在这么多人前要把飞机开上天,飞行员们还是有些紧张,艾阳敏锐的捕捉到了他们起伏的情绪,笑道,“没事的,就跟之前一样操作就行了,最坏的结果,就是试飞失败,” 她伸手往远处一挥,“那边全是水田,跳伞保命就好了,至于飞机,大不了我再叫容重言给咱们买一架。” 一个飞行员小声嘟哝,“李教官说的轻松,这得多少钱啊,要是出了事,我宁愿自己没命,咱们的战斗机磕花一点儿我都心疼。” 彭建志皱眉,这些人都胡说八道什么呢?他刚要训斥,就听艾阳道,“我跟你们说,买一架飞机不过是花点儿钱,但你们是松沪军,甚至整个华夏空军事业的宝贝,哪样更宝贵是我跟彭将军说了算的,不是你们自己!还有,都开心一点儿,这都飞了多少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想想我,一会儿我可是开‘铁皮鹅’的,上头坐着柏司令呢,你们能紧张过我?” 什么事都怕比,一想到艾阳压轴,干的却不是飞行表演,而是带着柏司令跟关耀宜他们在沪市上空转上一圈儿,其他飞行员都替艾阳捏了把汗,“李教官,你放宽心,你一定可以的!” 见飞行员们都笑了,艾阳白了他们一眼,“走吧,赶紧的,教官们怎么教的你们,照着来就行了。” 今天柏广立是完全豁出去了,直接要当着全沪市人的面,登上由艾阳负责驾驶的客机,之前试飞的时候,艾阳也带着柏广立跟警备司令部的那些人飞过,她可是清楚的记得,那些从来没有坐过飞机的人将官们,当时的紧张表情。 容重言坐在看台上紧张的盯着艾阳,虽然他也是第一批试飞的乘客,还因为“裙带”关系,被艾阳带到驾驶室去过,但这一次艾阳是要当众试飞,他的心情还是紧张莫名。
第352页 随着一架架教练机跟战斗机顺利起飞并平安落地,柏广立站起身,沖身边的陆天赐跟陆天恩“柏某十分感谢两位陆司令一起来参加松沪军飞行大队的成立仪式,在咱们沪市成立飞行学校,建立属于松沪军自己的飞行大队,也是大帅的一直所希望的,现在柏某终于完成了大帅的嘱託,只可惜大帅染恙不能亲至,还请两位司令与柏某一起,来见证咱们松沪军的新时代!” 看着机场上的飞机,陆天赐跟陆天恩没有一个心里高兴的,飞行大队,他们也想要,任谁手里有这么一支力量,都可以轻易的将对方碾为齑粉,可是他们偏偏一早没想到建立属于自己的空军力量,叫躲在一边的柏广立抢了先。 陆天恩胆子不大,刚才在看台上就听说了,他们要乘坐的客机是由一个女人当机长的!“那个,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咱们坐的这架飞机,为什么不是由彭将军来开呢?就算不是彭将军,那些外国飞行员也可以啊,一个女人,她开的动吗?” 第116章 柏广立看了陆天恩一眼, “李中校是我们飞行学校的教官, 飞行技术连彭将军跟外国的飞行教官们都十分肯定, 而且, ” 他微微一笑,“既然是松沪军自己的空军, 当然得我们自己的飞行员来开了, 难不成以后一直用外国飞行员?” 这么简单的道理陆天恩当然懂, 但不是有那么多男飞行员嘛,为什么要用个女人?一群大老爷们坐着一个女人开的飞机, “难道飞行学校就没一个比李中校更优秀的男人?” “确实没有, ”柏广立笑道, “李中校非一般人能比,如果陆司令不信的话,等一会儿下机之后, 可以派人跟李中校切磋一下。” 柏广立在松沪军搞什么近身格斗, 杭城那边是知道的,但他没怎么放在心上,战场上靠的是真刀真枪, 只要炮火够利, 什么格斗不格斗的,有什么用处? 柏广立一笑,懒得跟陆天赐解释, 率先往那架“铁皮鹅”走去。 陆天恩真的不想上机, 但众目睽睽之下, 他不跟着,恐怕又要被人嘲笑了,想了想,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柏广立走下主席台。 进了机舱,彭建志带着柏广立到驾驶室参观,却发现艾阳并不在那里,彭建志看向右边的副机长,“怎么回事?李中校呢?” 陆天恩脸都黑了,“人呢?这不是马上要起飞了嘛?吓跑了?我就说了,这种大事就不能交给女人,看看临阵脱逃了吧?” 别说是一个女人,就是他,想想后头坐的都是什么人,也会紧张好不好? 彭建志活到这把年纪,头一次看到这样的主帅,他看了一眼副机长,“怎么回事?” 副机长也是飞行学校里最优秀的学员之一,才被艾阳指点过来给自己当助手,“我也不知道,本来都准备好了,李中校突然就下去了。” 突然下去了?容重言眸光微闪,“司令,不如咱们先到后头等一等,李中校不是轻率的人,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 艾阳正含笑看着被她扔在地上的两个男人,“怎么装上去的,给我怎么拆下来!” 她对身边惊恐的睁着蓝眼睛的技师道,“你带着学生们一起把飞机给再检查一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不过我想是没有了,他们上不到飞机上,更没能力把飞机给拆了,”能在副油箱下头粘上个□□,已经是这些人的极限了。 两个内奸在艾阳的逼视下瑟瑟发抖,不等他们否认救饶,艾阳一脚踹在其中一人身上,“赶紧老实交代的话,死你们两个,负隅顽抗死一家,就光棍一条也简单,不说我把你们挂在鞦韆架上,让学员们练枪法!” 因为飞行学校又开了机械班跟着几家飞机厂来的技师们学习,不得不从周刊招进来了几个做杂事的校工跟厨师,没想到这里头,居然就藏了奸细。 他们选的时间点也挺好的,不早不晚,大家登机之时,谁会注意下头藏了两个人? …… “怎么回事?”柏广立见艾阳进来,冷着脸问。 艾阳不好意思的一笑,“没什么大事,现在已经顺利解决了,”说完沖柏广立敬了个礼,转身往驾驶室去了。 陆天恩差点儿没气背过去,“这,这算怎么回事?我说广立兄,不能因为这李中校是容老闆的人,就对她格外宽容吧?军法无情,你这么搞,底下的兵可就不好带了。” 陆天赐跟着点头,叫一个女人压轴已经很过分了,还在起飞前闹这种么蛾子,叫他们在飞机上等了足足半个钟头,这叫什么事?“天恩说的没错,” 他回头看着坐在后面的容重言,“重言啊,这女人,好好养在家里生孩子就行了,出来抛头露面不说,这种大事,怎么能叫她参与?出了什么事,还不是你跟着背锅?”他现在真的很想下机了,可柏广立岿然不动,先走一步的话实在是出不了口,他斜眼看着脸色发白,几乎要倒下去的关耀宜,心里巴望着这个老头赶紧昏过去,这样他们就有理由先走一步了。 容重言微微一笑,“陆司令放心吧,李中校不是没轻没重的人,”他一指走过来的乘务员,“要起飞了。”
第353页 …… 一直到飞机平安落地,陆家兄弟才长舒一口气,陆天恩拿手帕抹了把头上的汗,“真是要了亲命了,”他看了一眼一脸平静的站起身的柏广立,“广立兄可真是成竹在胸,我只要一想到前头看飞机的是个女人,能老实坐在这儿,都需要极大的毅力!” 艾阳在驾驶室里已经听到陆天恩的话了,她把后续工作交给副机长,自己从头出来,“陆司令担心的其实很有道理,刚才我临时下机,是因为飞机副油箱被人粘上了□□,” “什么?”陆天赐伸手就要掏枪,“我毙了你这个臭女人!” “陆司令你想做什么?”柏广立一把摁住陆天赐的手,看着笑眯眯的艾阳,“已经处理了?” 艾阳点点头,“人抓住了,□□也拆下来了,技师也把飞机检修了一次,确保安全之后,我才再次起飞的,刚才没说,就是怕两位陆司令像现在这样。” 柏广立深深的看了艾阳一眼,“做的好,把人交给袁处长,这次试飞能够顺利完成,是你们这些飞行学校教官们的功劳,等回去军部会给你们嘉奖!” …… 柏广立他们一出舱门,整个沪市百姓都沸腾了,他们知道自己离坐上飞机那一天还很遥远,甚至他们认为自己就不会有坐上这种大傢伙的那一天,但松沪军有了飞机,这一点还是让所有的沪市人都极为兴奋。 这些天报纸上连番报导了松沪军组建飞行大队的新闻,还用极为通俗的文字给大家科普了战争中空军的重要性,这让许多关心国事的百姓对目前松沪军的实力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就如艾阳建议的时候说的那样,只有了解了,才会信任,才会有认同感,才会真正接近跟百姓们的距离,得到更多人的支持。 现在大家看到英姿飒爽的飞行员,看到一架架据说可以往下扔□□的轰炸机,战斗机,看到警备司令跟陆家的两位少帅都从飞机上走了下来,之前对飞机的所有疑虑全都打消了,这些权贵们都敢坐的东西,绝对不会像他们认为的那样,一不小心就坐天下掉了下来,而沪市上空有这样一支队伍保护,他们的日子才会更安稳。 柏广立看着沸腾的人群,冷峻的面上显出些许激动,他这些年一心往上爬,为的是自己的强国梦,而容重言告诉他,不但军力军心可用,民心亦然,现在,他真的看到了,“重言,你说的对,我们的百姓并不蒙昧,他们只是习惯了沉默,习惯了隐忍。” 容重言笑着点头,“司令,我还有一个计划,今天正好借着这个热闹劲儿实施。” 得到了柏广立的首肯,容重言大步走上主席台,把容氏推出爱国彩票的计划跟所有的百姓说了,每张奖券只需要一毛钱,除了中奖的奖金跟必要的人工开支之外,其他的收益,将全部用来跟几家飞机制造公司购买最新式的战斗机。 一毛一张的奖券许多人还是消费的起的,尤其是后头还有大奖等着,就算是不中奖,捐几毛钱给松沪军买飞机,大家还是很乐意的,一时之间,机场外容氏公司的彩票档口就被挤的水泄不通,看着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陆天恩已经回过味来,“重言啊,你真是,真是,”这能赚多少钱啊,买飞机?呸,不买那些老百姓又能怎么样? 想到这些钱最后的流向,陆天恩的眼睛都红了,“怪不得人家叫你容财神呢,你想赚钱,真的只是一句话的事!” 这一套他回去也要照着在杭城搞一搞! 容重言没理会陆天恩,这种人油锅里伸手的人,讲什么民族危亡没有任何意义。 倒是陆天赐,脸已经黑了,“柏兄这是准备再购入飞机?” 柏广立也没瞒着陆天赐,没能力干掉松沪军,那陆家兄弟就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如果能筹到钱,我还想再买几架战斗机,东北军那边,飞行大队能上阵的各种机型,加起来三十多架,其实我更想的是,有咱们自己的飞机制造厂,这么给外国人送钱,我心疼的很。” 还准备自己弄飞机厂?陆天赐不以为然的一笑,“柏兄雄心可嘉啊!” 处处照着东北走,他们这边能跟独占几省之地的东北比吗?“我看只有空军也不行,咱们还得有自己的兵工厂,你也知道,咱们在金陵就有一座兵工厂的,要什么,只管跟我说。” 陆天恩眸光一闪,金陵的兵工厂是谁的还不一定呢,凭什么叫他挂在嘴上做人情?“大哥说的对,咱们都是一家人,这武器肯定是先紧着自己人,柏兄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柏广立似乎对两兄弟的表态很满意,哈哈一笑沖两人抱拳,“那我可替松沪军的兄弟谢过两位司令的慷慨了,说实话,前阵子我下去到各处巡查,松沪军的装备,也确实日渐老旧,真打起仗来,没有精良的装备,就等于是让兄弟们去送死。” 松沪军的装备还不精良?陆天赐强压心里的火气,如果不是柏广立手里的人马战力太强,他用得着在这儿陪笑? …… 因为有艾阳的“恐吓”,袁有辰很快就把两个奸细给查清楚了,听说是东洋人派人做的,柏广立一点也不吃惊,“米英准备把咱们当成远东的一把快枪,东洋人自然不会等着我们坐大的,今天飞机失事了,你说会是个什么结果?”
第354页 结果袁有辰已经想过千百遍了,每每想到都是冷汗直流,整个江南都乱了呗,说不定江南就又是另一个东北了,“他们的胆子太大了,可做这事的偏又是两个华国人,就算是有他们的口供,东洋人也可以一推二五六,不认这个帐,而且就算是认了,咱们也光彩不到哪儿去。” 华国人拿了东洋人的钱,要炸自己国家的飞机,这本身就不是什么说得出口的事。 柏广立点点头,“这事就到这儿吧,就叫李中校说的,把人给我吊到飞行学校的鞦韆架上,让学员们练枪法,叫所有人的都去看着!” …… 容重言现在都在庆幸他同意艾阳去飞行学校了,如果这次没人艾阳在,未必有人会发现检查几次的飞机上又被人悄悄装了□□,那今天的沪市,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平安喜乐了。 不止是容重言,整个飞行学校,甚至松沪军,都把这位唯一的女中校当成了幸运女神,没几日嘉奖令下来,艾阳因为在这次试飞中的卓越贡献,被晋升为大校,直接压了柏广彬这个校长,成了军衔仅次于彭建志的教官。 柏广彬对这些本身就不热衷,看着嘉奖令比艾阳还高兴呢,嚷嚷着让艾阳请全校师生一起吃大餐,反正艾阳有容财神这个男朋友,自己本身也是个富婆,一个月也吃不穷他们。 升职了请大家吃饭,这个要求再合理不过,艾阳不但请了所有的飞行学校的师生,连这次送飞机来的几国技师跟飞行员也没有忽略,对于还在幼苗期的松沪军飞行大队,这些人的知识跟经验,都是宝贵的甘露,艾阳甚至暗中撺掇着柏广彬,好好跟这些人攀交情,最好能留下几个来,工资照着他们之前的两倍三倍开,只要把人留下,他就是最称职的校长。 柏广彬倒是也有这个想法,但他外语不过关,这攀交情沟通不良,等于是天线根本就搭不上,没办法只能跟容重言卖了个惨,拉着这位优等生做陪,一个负责喝,一个负责说,坐在外国技师的桌子上就不走了,一个一个套近乎,恨不得个个跟人家拜把子,只求能留下一两个来,为他们飞行学校所用。 因为要帮柏广彬,容重言跟着也没少喝,等结束的时候,他几乎是被艾阳给扛到车上的,幸好整个飞行学校对艾阳的武力值都有了充分的认知,也没有人觉得这情景太过惊人,大家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大校”把自己的男人扔到后座,然后开车唿啸而去。 飞行学校试飞汪夫人也去看了,当看到艾阳开着最大的那架飞机,带着整个江南最有权势的男人们飞上蓝天的时候,说不自豪那是假的,从认识艾阳开始,艾阳就用实际行动来跟汪夫人证明,男人可以做的事,女人做的也不差。 今天见艾阳架着容重言回来,汪夫人忍不住过去拍了容重言一巴掌,“你这个孩子,陪着小艾出去吃饭,怎么自己先醉成这样了?” 艾阳嘻嘻一笑,“谁叫重言脾气好呢,不但帮我挡酒,还帮柏广彬挡酒,这不,喝的最多的就是他。” 帮艾阳挡酒是应该的,帮柏广彬挡酒算什么?汪夫人嗐了一声,要帮艾阳去扶容重言,却被艾阳躲开了,“伯母您别管了,我力气大着呢,他一身儿酒气,您一扶他,还得再洗一回澡,重言其实也是心里高兴,这飞行学校可以说是用咱们华商们的辛苦钱捐出来的,要是办的不成功,最伤心的就是重言了,现在好了,看到进展的这么顺利,我觉得他自己都想讨酒喝呢!” 汪夫人怜惜的抚了抚容重言被酒熏红的脸,“这孩子跟他爸一样,做什么事都恨不得拼尽全力,唉,可不最累的就是他么?走吧,咱们赶紧把他送回屋子,这么架着他,你累他也难受。” …… 容重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上午十点多了,他很少这么晚起床的,忙洗漱了下楼,就见汪夫人正吃早餐呢,“妈,小艾呢?” 汪夫人放下牛奶,“你怎么样了?头疼不疼?小艾一早就去万国百货了,她说今天飞行学校放假半天,她不用去那边,就到百货公司看看去。” 容重言抚额,“我醉的太厉害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 “不知道我就告诉你,”汪夫人想起昨天儿子醉的人事不知的样子,“你呀,酒量不行就不要学人家见酒就喝,我听小艾说,你还帮广彬挡酒?他需要你挡酒?昨天啊,是小艾那么点儿的小姑娘,把你给硬驮回来的!” 容重言失笑,艾阳是个小姑娘没错,但他这样的,她能一手拎一个,“昨天我是真的很高兴,妈您不知道,我们跟松沪军一起发行的爱国彩票,也进展的很顺利,相信用不了多久,松沪军就可以再添几架飞机了。” 江南是富甲天下,但财政大权却不在柏广立手里,柏广立要扩充军备,他们这些工商联合会的华商们,再支持也是有限的,把沪市百姓发动起来,倒是可以给他们减轻不少压力,“我跟您说,其实这主意还是小艾出的呢,只是她不让我对别人讲罢了。” 汪夫人嘆了口气,“不讲就不讲吧,小艾太招眼了,对她也不是什么好事,”这天下恨人有笑人无的人太多了,艾阳的出色已经不是相貌家世学歷跟夫家这些可以涵盖的,外头已经在传,她是个妖精了。
第355页 第117章 妖精?容重言一笑, 外头的传闻还真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些人是没什么可说嘴的了,这世上还不能有一个格外出色的人吗?” 见汪夫人瞪着他,容重言忙笑道,“您放心吧, 我不会跟人说这主意是小艾出的, ”主要是艾阳不让他说, “这功劳我抢定了。” “谁说叫你抢小艾的功劳了,小艾这么好, 现在又得到了柏司令的重用, 你当别人都是瞎的聋的?你们还没有结婚呢, 万一有人出来追求她可怎么办?”汪夫人说出自己的顾虑。 容重言差点儿叫牛奶给噎死了,“有人出来跟我抢?全沪市谁不知道小艾是我未婚妻, 而且我们又那么好,”在自己母亲跟前, 容重言随意了许多,“您觉得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好的男人?” “那肯定没有, 但小艾是块宝,不说别人,如果我是柏家的人,肯定会想让她成为柏家的媳妇,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广彬那小子虽然不能跟你比, 但也是大好青年, 他成天跟小艾在一个学校里,你呢,成天忙的脚不沾地,看着跟小艾前后楼住着,一天都不知道能见上几面,”汪夫人不满的嘟哝,男人再好又有什么用,成天摸不着看不见,跟没有有什么区别? 你可真是我亲妈啊,容重言几口把牛奶喝了,“放心吧,广彬不是那样的人,小艾就更不是了,这世上啊,她最喜欢的就是我了,我听您的,今天不管是工部局还是银行,我都不去了,我去万国百货陪您儿媳妇去。” 儿子这么上道儿,汪夫人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你把钱带够了,看有什么新衣裳新首饰的,给小艾多买点儿,她成天穿着军装,我看的是够够的。” 容重言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好,那妈中午跟晚上您就得自己吃饭了,我跟小艾在外头多玩一会儿再回来,我们再去看场电影。” 汪夫人赶紧喊住容重言,“你可别傻,我怎么觉得小艾对听戏啊看电影啊都没有兴趣呢?想去哪儿玩你问问她的意思,别自己傻乎乎的自作主张。” …… 夏秋两季是艾阳罐头厂果醋生意最好的时候,也是囤水果为冬天做罐头的好季节,因为艾阳成了“大官”,贾管事再也不敢有像对之前几任东家时的歪心思了,他甚至还生出了好好在艾阳这里求表现,将来儿女们才能抱紧大腿过上好日子的想法。 因此即便是艾阳顾不上自己洋果行的生意,贾管事恨不得把艾氏洋果行当成自己的生意,一笔笔帐目记的清清楚楚,成天想的都是开源节流,怎么吸引顾客提高营业额,甚至还隔几天就回信河庄子上一趟,替艾阳监督庄子上的生产,务必保证所有的生意都顺顺噹噹的,让艾阳一点儿心也不用多操。 人只要肯用心做事,自然就会被人看到,艾阳对贾管事很满意,直接又给他涨了三成的工资,而容重言,觉得贾管事头脑精明又省事,叫汪俊生给贾管事的大儿子在厂子里找了个工作,算是对他的肯定。 容重言过去的时候,艾阳正在那儿看帐本呢,跟容氏的生意相比,她这罐头厂根本不值一提,但这却是真正属于艾阳自己的的钱,她还是十分看重的,见容重言下车,她扬了扬手里的帐册,“没想到我这小本生意,赚的还挺不少!” 容重言失笑,“生意不分大小,有的时候,看上去场面很大的生意,其实并不比小门脸赚的多,你这个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贾管事看见容重言进来,忙从一旁的自制小冰箱里拿出一瓶罐头来,“现在天不是太热了,我没敢放太多的冰,也就跟井水差不离,”说着就要给容重言开罐头。 艾阳“不满”的斜了贾管事一眼,打趣道,“你倒挺会看人下菜碟儿的,我在这儿坐了这么久了,也没见你给我开个罐头?怎么他一来,你就着急慌忙的献殷勤去了?” 贾管事知道艾阳这是跟他开玩笑,也不害怕,“我们北边的规矩,这姑爷上门了,就得拿出家里头最好的东西招待,要不是知道容先生肯定是来接您下馆子去的,我这会儿都跑出去买下酒菜去了!” 这人还真是知道怎么讨人喜欢,艾阳看着容重言已经笑容灿烂了,就知道他很吃贾管事这一套,“你别光说不练啊,拿着店里的罐头讨人开心,你把东西给我放下,去给你的下酒菜去,我看看你能买回来什么好酒好菜?” 贾管事眯着眼笑道,“咱们街角就有一家小饭馆,东西干净又地道,不过东家您跟容先生都是吃山珍海味的,我就是把酒菜买回来,容先生也不能下筷不是?” 敢情不买还有不买的道理了,艾阳横了贾管事一眼,“你这嘴啊,死人也能说活了。” 容重言已经从皮夹子里抽了一张纸钞出来,“既然那小饭馆的味道很好,那你就去买点儿酒菜回来,算是我请你跟刘嫂了,这阵子店里生意好,你们也辛苦的很,我替小艾谢谢你们了。” 贾管事知道艾阳跟容重言都是大方人,给辛苦费也从不手软,嘴里称谢,双手把钱接了,十块钱,他跟刘嫂连五毛都花不到,剩下的两人分了,回家都够给全家改善一个月的生活了。 …… 从店里出来,艾阳跟容重言牵手走在宝昌路上,他们以前还偶尔有携手逛街的时候,可后来两人都越来越忙,到了今天,才愕然发现,他们已经太久没有享受过如此悠闲的时光了,以至于两人都想不出来应该做点儿什么?
第356页 容重言举目四望,找着合适的成衣公司,“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做几身衣裳吧?” 艾阳噗嗤一笑,“我现在天天都是飞行学校的军装,做再多也没时间穿啊,而且你没看我衣裳就没断过?只要伯母制新衣,就没有落下过我,不但如此,每次百货公司来的新款,也都会让我先挑的。” 每天一身儿新衣服的游戏,艾阳玩了半年,真的玩腻了,那么漂亮的衣服,只穿一天就淘汰了,在她眼里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容重言轻咳一声,“那咱们去看首饰?你喜欢什么?再给你买块表?” 艾阳嘆口气,“那我呢?我成天忙飞行学校的事,都没有时间陪你,你说,我给你买点儿什么哄你开心好呢?” 容重言握住艾阳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他知道艾阳是在揶揄他,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来弥补这段时间对艾阳的疏忽。 “你飞行学校那边已经基本就续了,我过阵子也不会再像现在这么忙了,咱们一起出去玩吧,离开沪市,你想不想去港城看看?”容重言心里规划着名时间表。 艾阳又忍不住笑了,“你不用这个样子,虽然咱们都很忙,但其实每天都能见到面的,你别忘了,每周最少三天,你是得跟我一起练拳的,还有,咱们不能像别的情侣那样,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原因,说起来,我比你还要忙一些呢,这些日子其实是你包容我更多,” 她握住容重言的手,“每天只要想起来我男朋友这么支持我,我都不知道有多幸福呢!” 容重言轻嘆一声,“你这样的话,我反而会觉得欠你良多,但,” “但现在的时局并不允许我们心里只有儿女情长,”艾阳依在容重言身边,“我很满意现在的状态,真的,所以你不必觉得亏欠我什么,如果按时下的看法,是我在亏欠你才对。” 即便在知道艾阳的身份之前,容重言也从来没想过一定要自己的女朋友,或者是未来的妻子,必须像某某人那样生活,何况现在他知道了,艾阳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这样的人深闺玉堂是藏不住她的,如果硬留,只是在逼她离开,“我也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但确实是陪你的时间少了些,也是你大方,若是换作别人,恐怕……” “换作别人?你了解的还挺清楚的,换作谁啊?”艾阳不想跟容重言互相检讨下去,扯住他的胳膊不走了,“你说清楚,是不是你以前的女朋友?” 容重言哭笑不得道,“我以前哪有什么女朋友,我是看王少安还有郑家叶家那几个,成天被女朋友抱怨,还要不停的买礼物哄女朋友,才这么想的,”他帮艾阳拉开车门,“就算你跟她们都不太一样,但你也是女孩子,别的女孩子想要的,我觉得你也应该有。” 艾阳坐在座位上,伸手环住容重言的脖子,在他唇上连亲了几下,“别的女孩子想要的,我已经有了,而且还是只属于我的,做人啊,不能太贪心,不然会遭天谴的。” 自己是那个最好的?容重言不自觉的笑了,他上前一步,也不去想路人的目光,深深的吻了下去…… …… 陆家两兄弟的争斗已经公然的从私下转到了檯面上,甚至两班人马已经摆开了车马公然开始了小规模的摩擦,直接把天气转凉病情终于得到了好转的陆士珍给再次气倒了,这次跟着一起病的,还有权夫人。 权夫人没想到,自己隐忍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成功了,可两个儿子却挥刀相向,比仇人还不如,这让几十年都没敢放松过一天的权夫人再也支持不住,倒下去就起不了床了。 陆士珍跟权夫人都病倒了,陆天赐跟陆天恩就再也没有顾忌,各自收拢队伍,拉拢人脉,准备大干一场,誓把对方逐出江南。 而柏广立跟容重言都是他们重点拉拢的对象,甚至柏广立手下的飞行大队,也成了两方势力争夺的目标,空中打击有多致命,陆氏兄弟都很清楚,所以,柏广立愿意出兵支持哪一方,就成了制胜的关键。 “你觉得咱们应该支持谁?”柏广立看着坐在长长的会议席另一头的艾阳,这是他第一次让艾阳参加松沪军的高层会议,在大家纷纷表明立场之后,他要听听艾阳的看法。 在座的十几位立场各有不同,有帮老大,有帮老二,间或也有人说灭了老大老二,在后头几个小的里头弄一个当傀儡的,异想天开的让艾阳发笑。 现在是乱世,军阀割据胜者为王,还弄什么小皇帝,当写小说呢? 当然还有人说两不相帮,看着两兄弟内斗,等消耗的差不多了,松沪军再坐收渔人之利。 听见柏广立问她,艾阳轻声道,“其实不论帮陆天赐还是陆天恩,都无所谓,”她没有那些什么嫡长嫡次的观念,一个草根出身的江南督军,又不是华国皇帝,还嫡呀庶呀的,哪来那么多穷讲究? “但我觉得不能任由他们这么长久的内耗下去,”艾阳微微一笑,看着在座的同僚,“江南终究要是我们松沪军的,打残了打没了,难道让我们给陆家兄弟收拾烂摊子?”这个主意在艾阳看来是最蠢的,内斗不但对柏广立将来接手江南没好处,大方向来讲,对整个华国的局势也没有好处。外患虎视眈眈,这会儿搞内斗,无疑是给敌人送肉呢。
第357页 这才是柏广立最想听到的答案,江南他是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的,那一个富庶的江南自然要比饱经战火的要强太多了,何况百姓何辜?为什么要因为他们的欲望跟野心付出家破人亡的代价? “那你觉得帮谁更好一些?”柏广立追问道。 大家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艾阳身上,尤其是分别支持陆大跟陆二的,这些天因为要取得柏广立的支持,陆天赐跟陆天恩可没少在柏广立这些心腹干将身上下功夫,背叛不至于,但收点儿好处,替这两兄弟其中一位说点儿好话,是可以的。 这个么,艾阳道,“挑蠢且弱的那个吧。” 这下柏广立也笑了,两兄弟当然是弟弟更蠢一些,“他们都想看看咱们飞行大队的实力,李大校,不知道你有没有勇气带着咱们的飞行员再来一场试飞?” 艾阳蹙眉,一脸的不情愿,“司令,这齣去转转当然好,但是成本太高,咱们飞行学校小本儿生意,这齣去一趟,花费太大,要是没赚头,我们宁可在家里呆着数手指头玩。” 艾阳话一出口,在座的都笑了,那些平时跟艾阳没有交集的将官们,都饶有兴致的打量起她来,这丫头看着年纪不大,说话倒是有趣的很。 柏广立听懂了艾阳话里的意思,这是叫自己跟陆天恩要好处呢,“放心吧,咱们松沪军可不能跟一军和二军比,赔本的买卖我是绝不会做的。” 柏广立不但不做赔本买卖,还要大赚一笔,彭建志跟艾阳带着他们的六架战斗机出发之前,陆天恩已经将自己辖下的几个县划到了松沪军的驻防范围这内,并且承诺,如果他拿到杭城,淮扬几地尽归柏广立所有。 艾阳并不想真的跟陆天赐的队伍大动干戈,□□不是钱还是子弹不花钱?而且战争造成的伤害也不是一日一时可以弥补的,所以她干脆领着自己的飞行大队,直入敌营,找到陆天赐指挥部所在的位置,一通□□扔下去,原本就没有什么斗志的陆天赐队伍一下子就乱了,在早就严阵以待的陆天恩队伍的强攻之下,迅速的土崩瓦解,毫无还手之力。 看着自己的手下的部队势如破竹,陆天恩激动的团团转,多少年了,他做梦都想将这个所谓的大哥踩在脚下,现在,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 陆天赐看都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艾阳,“你,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艾阳一挥手,跟在她身后的敢死队员已经沖了过去,下了陆天赐手下的枪械,她走到陆天赐对面,站定了,“自然是开着飞机过来的,陆司令,为了江南百姓着想,你还是回家给大帅床前侍疾的好,争权夺势的事,还是交给年轻人干吧。” 艾阳除了在飞行学校当格斗教员,还在跟她过来的学格斗的士兵里选了十个人弄了个敢死队,平时跟着飞行学员们一起训练,这次是他们首次跟着艾阳出任务,跳伞之后,潜入敌方指挥中心,趁乱拿下陆天赐。 “李小姐,不,李大校,良禽择木而栖,如果你肯跟着我,我会重用,不,我娶你,让你做司令夫人,容重言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以后你会是大帅夫人,我的一切都是你的,”陆天赐话没说完,就见艾阳一掌拍出,他都没感觉到疼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还有这种招安术的?这是在招安还是当众调戏? 跟着艾阳过来的队员都有些转不过弯来,艾阳沖其中一个就是一脚,“愣什么呢?还不赶紧走?不,你们把陆司令给我放到外头的吉普车上,咱们大摇大摆的出去。” 主帅被擒的消息只要散布出去,陆天赐的手下自然没有什么可挣扎的,至于将来陆士珍的怒火,就留给陆天恩好了。 第118章 陆天恩跟着陆士珍南征北战这么多年, 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仗打的这么痛快过,他看着被“请”到自己跟前的陆天赐,兴奋的哈哈大笑, “大哥, 没想到咱们兄弟会这么相见吧?” 陆天赐冷笑着啐了陆天恩一口, “陆天恩,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凭你赢得了我么?再用你那个猪脑子好好想想,柏广立为什么要帮你?” 艾阳眸光微闪, 他们的选择还真选对了,这陆天赐比陆天恩还是有脑子一些的。 陆天恩哈哈大笑,成王败寇,他怎么赢的重要吗? 柏广立为什么帮他,自然是为了地盘了。可没有淮扬几地又怎么样?他今天能送出来, 将来也能再抢回来,但这些话,他是绝不会当着艾阳的面说的,“行行行, 你说的对, 你手里的人马比我多,也比我强,可那又怎么样呢?赢的是我就行了,” 他得意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咱们是一母同胞,我是绝不会亏待你这个亲哥哥的,明天我就让人把你送到湖山别院去,父亲母亲在那边养病,你也过去吧,带着大嫂跟几个侄子,在湖山替我好好尽尽孝心,至于外头的人,就交给弟弟我了,你放心,我不会只偏安一隅,我会让你们看到,咱们陆家军杀到中原,走进北平的那一天!” 艾阳差点儿没笑出来,柏广立都不会把这种挂在嘴边,这位陆少爷可真是单蠢,还杀进中原,当中原的军阀是纸煳的? 陆天恩却不这么想,等他的人把陆天赐押了下去,陆天恩伸手请艾阳坐下,“李小姐不必这么拘束,咱们也不是头一回见面了,坐,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李小姐好好畅谈一番的。”
第358页 这位不会是也打算许自己个“大帅夫人”吧?艾阳在他对面坐了,“陆司令有话请讲。” 陆天恩打量着对面的女人,漂亮是真漂亮,因为家里有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陆爱素,像艾阳这种穿军装的女人,陆天恩也见过几个,但那些女人,说白了就是披了一张看似坚硬的皮,剥下那层外壳,跟普通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这个艾阳,却真的是让人常常忘记了,她是个女人。 “呃,我是想好好谢谢李小姐,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陆天恩故做大度的笑笑,“你可能不知道,前阵子我跟大哥坐着你开的飞机,心里可没少骂你,可你愣是把那外国人才会开的铁傢伙开的稳稳噹噹的,” 陆天恩沖艾阳竖了下大拇指,“当时我就想啊,如果我们华国的女人都像李小姐这样,那何愁国家不兴?” 哈,就算是华国的女人都像我,有你们这些废柴男人,国家也兴不起来啊,“陆司令过奖了,有什么话您请直说吧,我太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完成任务,她要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才行。 陆天恩再次大笑,“李小姐还真是急性子,我这才开始呢,你就急着走了,”想到被他关起来了陆天赐,陆天恩又忍不住大笑起来,“李小姐,我是有正事儿跟你商量。” 艾阳不悦的皱眉,“陆司令还是叫我李大校或者是李队长吧,我习惯被人这么称唿。” “我懂,我那个五妹妹,成天叫爱叫人管她喊‘爷’,”陆天恩不以为然的笑笑,好像这样,陆爱素那丫头就真的能当“爷”一样。 艾阳根本不去问他懂什么,她现在浑身是汗跟土,只想赶紧找个地方收拾收拾,“陆司令,我们飞行大队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想来您后头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想跟您道个别,带着兄弟们回沪市去了。” 这就是陆天恩准备说的,他得意的挑挑眉,“别呀,我的打算还没有跟李大校说呢,据我所知,李大校是松沪飞行学校的中坚力量,这次随你出来的,都是飞行学校里最优秀的飞行员,” 他双手合什放在身前,“这一点儿你们已经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所以,我想请李大校跟飞行大队的兄弟们留在杭城,实话跟你说,我一早也想组建自己的飞行大队了,只可惜,”他似模似样的嘆了口气,“我父亲跟大哥都不贊成。” 让他们留在杭城?哈,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好不好?“所以呢,陆司令是想直接拿来主义,把松沪飞行大队,变成陆司令您自己的?” 陆天恩就是这么想的,“我可以晋升你为少将,跟你来的兄弟都会得到晋升,而且每人我会奉上一万大洋的安家费,当然,我知道李大校在沪市也颇有产业,你放心,我会照着你在沪市的产业,五倍奉上,至于容老闆,你们还没有结婚,他又是柏司令的左膀右臂,相信柏司令并不会因为你迁怒他的。” 陆天恩还想借着艾阳这只饵,钓上容重言这条大鱼呢,“等将来风声过了,我一定想办法成全你们这对有情人,放心,不就是沪商银行嘛,将来整个江南的财政大权,我都会交到容老闆手里,” 陆天恩越说越兴奋,“现在我没了淮扬,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全部拿回来。” 这孩子脑子可能没长全,艾阳笑了笑,“陆司令真是太看得起我了,不是我小看您,这些年柏司令一心在发展自己的力量,手下的几个混成旅可不是好对付的,就凭我带来的几架飞机,是做不成大事的。” 听艾阳这么说,陆天恩以为她被自己的条件吸引了,大手一挥,“我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把淮扬几地都送给他,但是,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等我完全接手了整个江南,柏广立又算得了什么?” 他自以为亲密的沖艾阳眨眨眼,“李小姐,你太小看我了,我可不是个轻率的人。” 艾阳噗嗤一笑,“我懂了,就算是我带着这次来的飞行大队留在杭城,其实也就是给司令当朵锦上之花,你其实是有真正的靠山的。” “哈哈,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聪明,”想到自己跟东洋人的协定,陆天恩得意的眉飞色舞,“你说的没错,我是有别的靠山,如今东洋人船坚炮利,就是飞机,也有的是,我已经跟东洋人说好了,他们会卖最先进的武器给我,必要的时候,也会出兵帮我。” “出兵?在华国?这可是违反国际法的,”艾阳真想一巴掌抽死他,“东洋人难道就不怕其他国的干涉?” 陆天恩不屑的一笑,女人就是女人,会开飞机又怎么样?照样的头髮长见识短,“什么国际法,外头跟国内有什么区别?谁拳头硬钱多,谁说的算,你呀,对外面的世界太不了解了,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东洋人如果想出兵,那理由现编都来得及,何况我只是在说,有可能,必要时,并没有说一定要!” 好了,该知道的艾阳都打听清楚了,她浅浅一笑,站起身,“谢谢陆司令直言解惑,不过我家在沪上,还是喜欢留在爱人身边,所以对于您的厚待只能说声遗憾了,以后吧,以后有机会了,说不定咱们又会站在同一条战壕里。”
第359页 如果陆天恩有一天投了柏广立,他们真说不准就成了一家人呢! 陆天恩没想到自己拿出这么大的诚意,还把手里的牌都跟艾阳说了,她却要走?“李大校,鄙人爱惜你是个人才,才诚意相邀,你这是在玩我?” 艾阳给了陆天恩一个鄙夷的眼神,不耐烦道,“陆司令才看出来啊,啧,怪不得人家背地里都叫你陆二傻呢,行了,你的诚意我收下了,但是你这个小破庙,留不住我这尊大神的,走了。” “来人,”陆天恩大吼一声,外头的警卫蜂涌而入,“李艾,你以为你走得了?还有你那几架飞机,进了我的地界儿,还能再飞得起来?” 艾阳好笑的看着周围这群荷枪实弹的男人,“啧,真威风啊,可惜啊,想留我你们真是打错了算盘了,至于我带来的飞机,陆天恩,财帛动人心,何况是六架飞机?你可以去找一找,他们现在还在不在?” 空袭之后,艾阳以送他们敢死队找陆天赐指挥部的名义,直接就没让大家在陆天恩准备的地方降落,而是由彭建志带着,停在了另一处随时可以起飞的地方,而她在拿下陆天赐之后,也只带了两名敢死队员过来,其他人,早就化妆成陆天恩的士兵,隐在了他的队伍里,这些人得到的命令,是由他们自己寻找时机回沪市。 就是跟她来的这两个,艾阳也有足够的信心,在她走了之后,他们可以躲过追捕,顺利回到沪市。 飞机已经走了?陆天恩大怒,从腰间拔出枪,“打电话问一下!” 通讯兵领命而去,没多大功夫,就回来报告说他们准备的空地上没有一架飞机,艾阳轻笑出声,“满意了?相信了?” 她不屑的看着陆天恩手里的枪,“这么多人,要是再抓不到我,你可就真成了二傻子了~” “给我把人给抓起来!”陆天恩不再跟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废话,等把艾阳抓住了,再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陆天恩的警卫员们都没有把艾阳放在眼里,一个赤手空拳的女人,在枪口之下,还能翻了天去? 打头的听到陆天恩的命令,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抓艾阳的胳膊,可他的手才伸出来,艾阳已经拔地而起,从开着的窗子里飞身出去,临走还不忘在窗口冲着目瞪口呆的陆天恩挥挥手,“回见!” 只听“啪啪”两声,陆天恩只觉两颊生疼,嘴里腥咸,他一张嘴一吐,两颗大牙和着血水被吐了出来,“啊~” “司令!” 警卫们都傻眼了,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五六个男人都没看住一个女人? 司令的脸又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陆天恩也顾不得叫人抓艾阳了,他从小到大,除了小时候跟陆天赐打架,再没被人打过,而现在,他居然被人打了耳光?到底是谁打的?“来,来人,给我搜!” 里面乱成一团,艾阳凭着耳力迅速找到了已经藏起来的两个队员,她带着他们直接抢了辆车,在陆天恩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扬长而去。 …… 陆天恩居然想留下自己的飞机?柏广立差点儿没气笑了,陆天恩真的是把他当成东郭先生了?“你做的很好,辛苦你了,这次你跟彭将军不但顺利完成了任务,还没伤一兵一卒,我真的是很欣慰,” 说到这个,他有些怒其不争的瞪了柏广彬一眼,这个弟弟打仗没问题,但开飞机,上去就手忙脚乱,别说他了,彭建志都不敢把飞机交到他手里,这以后执行任务,他顶多也就是居中指挥了,冲锋陷阵的事,只能拜託给艾阳了,“李大校,以后飞行大队就交给你了。” 彭建志对艾阳这次的表现也十分惊喜,尤其是艾阳跳伞之后,带着敢死队员顺利抓到陆天赐,还能全部回来,“有李大校这样的人才,是司令您的福气啊!” 他年纪大了,留在飞行学校教学员就好,打仗的事,真的还要年轻人来。 艾阳想的却是从陆天恩那里听来的消息,“我现在最怕的是陆天恩跟东洋人勾结起来,”她看了一眼一直没有说话的容重言,“毕竟关税的事,已经戳到他们的肺管子了,钱跟地盘,东洋人怎么会捨得放手?” 柏广立眉心深皱,“不是捨不得放手,是他们可以借陆天恩,插手江南,这个陆天恩,我恨不得现在就一枪崩了他!” “可以啊,刚好试试我们敢死队员的能力如何,”要不是刚抓了陆天赐,江南要借陆天恩之手稳定,艾阳临走之前就不是两巴掌,而是一记风刃割喉了。 容重言不轻不重的捏了艾阳一下,“陆天恩想顺利接手陆天赐的势力,也不是易事,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咱们派人过去,悄悄见一见陆天赐的手下,看看他们愿不愿意为司令所用,至于东洋人那边,派人盯的紧一些,这里是华国,只要有松沪军在,就容不得东洋人为所欲为。” 收编陆天赐的势力倒是一条不错的路,陆天赐手下的将官性子多像陆天赐这个司令官,有勇无谋的悍将居多,现在陆士珍不能治事,陆天赐又被软禁,他们不服陆天恩,自然会另寻其主。 即便这些人不肯归他所用,只要他们不肯臣服陆天恩,那就是在帮松沪军,“你说的没错,没事,十几年都熬过去了,咱们一步一步来。”
第360页 …… “你捏我做什么?”一出军部大楼,艾阳翘着嘴角,一脸不满。 容重言等艾阳上了车,“陆天恩被人打了耳光的事江南都传遍了,现在你在大家眼里,你简直就是女赵云了,于千万军中来去自如!” “哈哈,赵云,我?”这才多久啊,自己就成了赵云了?“消息可传的够快的,是柏司令有意放出来的吧?” 容重言轻嘆一声,“我感觉是这样的,他身边有你这样的人,大家会怎么看他?” 什么意思?“我不是你身边的人嘛,怎么他身边的人?”艾阳不怎么理解容重言的话。 “自古有明主必有良臣虎将,刘邦有韩信樊哙,太宗有凌烟阁二十四臣,”容重言慢慢的开着车往外走,“如果有一天柏司令成了事,你说他的凌烟阁上,会不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明白了,容重言是觉得柏广立在拿自己给他造势,艾阳点点头,“如果我杀了陆天恩,就坐实了我有过人的本事,而我这个凤凰所栖的,必是梧桐木了。” “但这么一来,你成了所有人的焦点,我知道你有异于常人之能,但老虎还有打瞌睡的时候,我不想你被人过度关注,这样太危险了,而且以后松沪军遇到的敌人会越来越多,难道都要你用暗杀的办法解决吗?” 艾阳抱住容重言的胳膊,肯定的点头,“你说的很对,后头的事就交给柏司令了,我下来要休假,陪男朋友!” 这么听话,容重言忍不住低头浅笑,“快撒手,我开车呢!” …… 艾阳说撒手就撒手,直接跟柏广打了报告说要休息一段时间,柏广立早就听说了艾阳过年之后就要跟容重言结婚的事,自然不会反对,但还是跟艾阳提了要照常到飞行学校上格斗课的要求。 说是要好好陪容重言,艾阳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粘着他,每周过去上课也算是一种锻鍊,所以她也就答应下来,之后除了去飞行学校之外,又像之前那样,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罐头生意跟万国百货的经营上来了,闲了还能陪着汪夫人去筹备一下善荫会的活动。 容重言的爱国彩票卖的极好,几次大奖都开出来之后,也都由报社记者全程跟踪,保证数万元的奖金交到了获奖者手里,所以大家购买彩票都十分踊跃,汪夫人的善荫会也得了灵感,联合申报搞了次慈善彩票,得到的钱全部用来购买各种过冬用品,发放给沪市周边的穷人。 汪家自从被艾阳教训了之后,知道这位未来的少夫人并不像汪夫人那么心软好煳弄,干脆就把尾巴夹起来,老实的各自过自己的日子,而分了家的仝太太几次登门道歉,都被汪夫人给拒之门外,并直言以后这个弟媳再不许进容家的门儿了,她看到她,就会想到儿子被人算计的事,影响心情。 这下仝太太跟汪家老大都慌了神儿,汪棣阳直接押着仝太太跑到容公馆门外,说是老婆得罪了自己的妹妹,他要休了仝氏! 汪夫人在里头听了,气的只掉泪,这是做什么,让她背上个拆散人家好好夫妻的名声吗? 也幸亏吴妈机灵,直接给艾阳拨了电话,艾阳飞车赶开,拦住了要出去跟汪棣阳理论的汪夫人,自己出去告诉汪棣阳,真要离婚,就去公共租界的法庭去打离婚官司去,她还可以叫容重言一人介绍个律师给他们,但如果再在这儿大喊大叫的,小心路上不小心遇到什么飞来横祸,死的不明不白就不好了。 艾阳笃定汪家两口子是不会真离婚的,汪棣阳年纪一大把,跟仝太太连孩子都生了四五个,孙子都抱上了,离婚?看他们的子女同不同意? 打发走了汪棣阳两口子,艾阳又叫人去通知他们的儿子在容氏工作,尤其是在万国百货上班的老大汪钧,说他们家里的老父母闹离婚的,让他们都先回家去,好好劝好了父母,再过来上班,毕竟家事孝道,比赚钱要重要的多。 汪棣阳还指望着长子承家呢,要是没了万国百货这只金饭碗,他们以后可靠谁去? 通过这次的事,他也知道了艾阳在容家的影响力,再也不敢弄什么么蛾子,老老实实的缩在家里,除了抱怨仝太太,就是逼着她赶紧把大女儿的婚事给解决了,相信大女儿再次出嫁的时候,妹妹会看在女儿的面上,参加她的婚礼,而那个时候,他们就可以跟妹妹解除误会,再次来往起来了。 如果艾阳知道汪棣阳的小九九,只会说如意算盘不错,只可惜遇到她这只拦路虎,想再像之前那样占便宜,怕是难喽。 容重言对艾阳的作为有些不贊同,倒不是他觉得艾阳做的不对,而是在他看来,这些容家的麻烦亲戚,就算是解决,也应该由他来做,而不是让艾阳来当这个恶人,如果因为这个见恶于汪夫人,就是他的罪过了,“你让我觉得自己好蠢,还坏。” 艾阳觉得在自己跟前的时候,容重言就是个妥妥的圣父,她笑着将剔好刺的鱼片一口吃掉,还不忘用眼神告诉容重言让他继续投喂,“好人恶人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的,反正也没有人敢骂到我的面前来,你成天那么忙,何必为这些人费心?我做也是顺手的事,而且吧,” 艾阳眨眨眼,叼住容重言又递到她口边的鱼片,凑到他唇边反餵给他,“我就喜欢欺负人,尤其是那些极品,他们是汪伯母的亲人,伯母有所顾忌,你呢,不是亲外甥,说多了做多了,招人骂,我就刚刚好,母老虎这个人设我喜欢。”
第361页 什么也没有钱实惠,凭什么容重言辛苦赚到的钱叫这些人占了去?如果他们曾经给过汪夫人和容重言恩惠也还罢了,偏偏除了伤害,再无其他,“你就当帮我的忙了,不收拾他们,我气儿不顺。” 容重言抚了抚艾阳为了训练方便,特意剪的短髮,她总是这样,处处替他着想,明里暗里的帮着他,而他,却给不了她什么。 第119章 艾阳没有容重言那么多惆怅, 她为容重言做什么,都是她自己乐意的,自己乐意的事,就没有必要去想对方是否给了回报, 而她不乐意做的事, 谁又能强迫得了她? “我可是马上就要成为容夫人的人了, 你跟我还计较这些啊?”艾阳喝了口温热的汤,笑道。 容重言面上闪过一抹尴尬,汪夫人跟夫人一直在积极筹备他们的婚事,可他还没有正式向艾阳求过婚, 他不是不想,是不敢,他知道艾阳对结婚这件事一直没有积极性,生怕万一自己求婚了,反而将她给吓跑了, “小艾,这个事,” 容重言握住艾阳的手,“我保证, 结婚之后, 你的生活不会有什么改变,区别就在于,我们可以朝夕相处,” 想到已经装修一新的梅山路别墅, 容重言眼中闪过一抹兴奋,“我想跟你每天都在一起,就算是我在外头忙,半夜回去,看到你在床上……” 艾阳沖容重言挑眉一笑,支颐凑到容重言身边,在他耳边呵了口气,“今天晚上你就可以看到我的床上啊……” 容重言耳朵立马红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噗嗤,”艾阳轻笑出声,她伸手抚在容重言的耳廓,“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每天都有我在身边嘛。” 容重言懊恼的皱着眉,“你明明什么都明白!”可还老是逗他。 艾阳呷了口杯里的桂花酿,甜甜的酒香混着她的馨香拂在他的脖颈上,“容重言,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 喜欢他什么?艾阳向来是个有情绪就表达的人,两人情浓的时候,甜言蜜语说对比他都多。可现在容重言却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正常思考了,“呃,喜欢我……” 他迟疑了一下,艾阳常说的理由,在容重言看来,在餐桌上说略有些羞耻,但又不能不回答,只得挑了一个能出口的,“你说我长的好?” 艾阳快被容重言给逗死了,“这只是很小的一个原因,呃,也不对,其实这也是个主因啦,谁愿意成天面对一个老挫秃啊?” “不过么,”艾阳的手指在容重言耳后缓缓的画着,“十八岁接掌容氏,现在是松沪军的钱袋子,华商银行的行长,我看过你办公的时候的样子,很迷人。” 所以她才老会在他办公的时候,跑过去闹他,容重言俊面微红,艾阳轻笑一下,“但我更喜欢你在我跟前少不更事的样子,搞得人很想欺负欺负。” “我本来就,”容重言勐然闭上嘴,一个没什么经验的男人,其实也不算是值得夸耀的事,“反正我也强不过你,所以,算了,”他哑声道,“我想跟你过一辈子呢,总不能回家也摆出在工部局的样子。” 艾阳在容重言颊上亲了一下,“我就喜欢你这种识时务的。”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只觉得他是个穿上了大人衣裳的漂亮少年,后来呢,他是沪市最有钱的男人,掌握着半个沪市的经济,笑看两个助手处心积虑的把她这个有点儿意思的漂亮女人往他怀里推。 再后来,他成了她的男朋友,也在自己跟前毫不设防的展示着他的真性情。 “其实现在想想,你刚才描述的情景,我也很喜欢,”艾阳站起身,拉容重言起来,“吃饱了,走吧。” 容重言整颗心脏都要跳出喉咙了,“什么情景?你说的什么?” 既然决定好了,艾阳也不拿乔,踮脚在容重言唇上亲了一下,“结婚啊,难道等明年伯母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让你没有新娘子吗?” 容重言一把拉住要出门的艾阳,“你答应了?我还没,没求婚呢!”确切的说,他一直在想,怎么样说服艾阳,让她相信自己的承诺,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 “你没求婚?”艾阳抚额,“我怎么觉得你每天都在求婚呢?”有些话即便没有挂在嘴边,可它还是被人用眼神跟行动昭示的清清楚楚,“要不,我来求?” 艾阳四下张望,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充当戒指的东西,自从进了飞行学校,她除了腕錶,什么都用戴了。 容重言上前一步,“婚当然得我来求,其实按照华国的规矩,应该我跟母亲请了媒人到你家里登门提亲的。” 他眼睛一亮,“我这就回去跟妈说,让她请王夫人当媒人,我们就去信河庄子上向你提亲,好不好?” 艾阳心里直咧嘴,她知道这是容重言对他们婚事的重视跟诚意,但她活的那个年代,两情相悦不结婚也是可以共同生活一辈子的,那个仪式对她来说真的并不重要,但想到容重言身后还有汪夫人跟续夫人,她还是点点头,“好吧,你们定好日子,我提亲回去等着,我需要准备什么,你也帮我打听打听。”
第362页 …… 容重言跟艾阳的婚期一定,沪市的人就像等到了另一只靴子,跟着齐齐舒了口气,他们已经接受了容重言跟一个二婚的女人在一起,随着艾阳走的越来越高,关于她的新闻跟传闻越来越多,大家已经不会再去想,这个女人能不能配得上容重言,会不会被容家接受了。 但恋爱谈了快两年,却迟迟不提结婚,甚至连订婚的消息都没有,还是让大家暗中生出各种猜测,甚至有小报还大胆预测,再这么拖下去,已经荣升大校的艾阳,有一天会成为柏司令夫人也不一定,毕竟这年头儿,有钱可比不上有枪的,何况柏广立年纪也不算太大,长的也不算太差,两个站在一起,也算是郎才女貌。 现在他们终于放出消息要结婚了,那些隐隐的关于柏广立跟艾阳的流言,不攻自破。 其实有些话容重言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但他没有放在心上,艾阳跟柏广立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还是有数的,那些带着恶意的流言,不过是为了离间他跟艾阳的感情,让那些人的传言成真罢了。 这些流言艾阳听说的更早,谁叫她听力超级好呢,有心听人说话,隔着条街也能听的见。 不过她同样没有把这些议论放在心上,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根本不值得她去为她们浪费时间。 他们结婚的日期一定,艾阳抽空去看了顾励行一次,没办法,医院传来的消息,顾励行开始绝食了。 顾励行被关在容氏名下的一间医院里,改名换姓成了个麻疯病人,被隔离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除了一个瘸腿的老佣人之外,没有人会过来看他一眼。 顾励行已经绝食五天了,现在整个人没有一点儿力气的躺在床上,看见艾阳进来,他像只孤狼一样恶狠狠的盯着艾阳,若不是知道身手远没法跟艾阳相比,他这会儿会扑过来一口咬在她的咽喉上,折断她的脖子! 艾阳根本不把顾励行的杀意放在眼里,别说她了,就是外头“照顾”顾励行的张大,也是容重言精心挑选出来的,别看身残年迈,顾励行想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也是天方夜谈。 这一点顾励行应该也是清楚的,他三番两次想从这里逃出去,却屡屡被张大从外头扔了进来,不然他也不会弄出什么“绝食”的花招了,“你来干什么?我连死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艾阳耸肩,“你当然没有了,你忘了,你跟柳姨丈偷/情被陆大帅抓住了,还受了枪伤,是我冒着生命的危险把你救出来的,还让医生给你取子弹,我对你有救命之恩,按你们的江湖规矩,你的命现在不就应该是我的吗?” “我早就说过了,我只要你老实的活着,别再给我们添麻烦就行了,”艾阳满意的看看顾励行的状态,因为绝食的缘故,他瘦了许多,但精神看上去还不错,“报纸上已经登了,我跟容重言马上要结婚了,洪门现在由续伯母主持,你放宽心在这儿颐养天年就好了,说不定哪天,我会放你出去的。” 她环视四周,“出了不能出去当你的顾大老闆,其实这里也挺好的,好吃好喝,报纸留声机收音机,样样不缺,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做这种无谓的挣扎,除了害苦了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如果你只是不希望我再找你们的麻烦,那我可以跟你保证,从此之后,我跟容重言井水不犯河水,”顾励行扯唇艰难的笑笑,他用半条命,才换到了见艾阳的机会,确切的说,他是希望见到容重言的,没想到他真的对自己没有一丝的手足情,自己都绝食寻死了,容重言都不肯亲自见一见他,“你们想要洪门,也只管拿去,我甚至可以去国外,再不踏进华国一步。” “张叔,麻烦你去跟前头的大夫说一声,顾先生饿的太久了,给他挂几瓶营养液,”艾阳根本不听顾励行这些保证,别说顾励行野心勃勃,从来没有服过输,就算是他这次真的完全歇了跟容重言做对的心思,可现在全世界都是战火不断的,他如果在外头被流弹给打中了怎么办? 艾阳不止要顾励行不找事,还要顾励行好好活着。 “你!”顾励行挣扎着起身,“你就那么恨我?为什么?” 艾阳一挥手,顾励行就被硬生生的摁回了床上,“我不恨你,只是觉得把你关起来才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行了,我走了,我会交代张叔,以后你不吃饭,那就让他把你捆起来输液好了,就一个宗旨,人给我活着,其他怎么都行!” …… 因为顾励行失踪一直没有消息,续夫人焦虑之下苍老了许多,容重言没办法,故伎重演,叫人放出顾励行逃到米国的消息。 续夫人亲自问了送信儿回来的人,看到了顾励行从不离身的板指,才算是多少放了些心,不管过的如何,只要顾励行还活着,她就别无所求了,索性放开胸怀,一边料理着帮里的事务,一边陪着汪夫人张罗容重言跟艾阳的婚事。 艾阳的意思是不大办 ,但对于容家来说,绝不能把容重言的婚事给随便办办,汪夫人跟续夫人还有王夫人甚至柏家老夫人一起商量之后,最后决定採用沪市最流行的中西合璧的方式,头天用龙凤花轿把艾阳一路从信河庄子上抬到沪市,然后,再在自由大饭店举行一场盛大的西式婚礼。
第363页 艾阳被这一整套繁琐的仪式给吓呆了,信河离沪市几十里地,开车不觉得有什么,坐轿?她可以自己走过来吗?那样更快一些。 “你想穿着凤冠霞帔表演草上飞?”容重言想像了一下那个场景,漂亮是真漂亮,但也会把路人给吓坏的,“你放心,到时候我骑马去接你。” 艾阳抚额,“花轿就算了,改成汽车不更威风?你多弄几辆汽车,弄个车队,把我从信河迎到集贤坊公寓里,嗯?反正咱们也是中西合璧了,改良一下也很正常嘛。” 现在是初春天气,自己坐在轿里还行,容重言骑车,被小风吹上几个小时,还不得感冒了? 容重言想了想,一熘车队比龙凤轿也不差,而且叫艾阳这种急性子在花轿里坐几个小时,说不定轿子落地的时候,新娘早就不知道藏哪儿去了,“我跟妈说一声吧,我请了法兰西的设计师给你做了西洋婚纱,你要不要去试试?” 这个当然要,艾阳的烦恼一下子就没有了,她上辈子一直以为,她一生都跟白纱无缘了,没想到穿越一次,全都享受到了,“什么时候?” …… 设计师跟服务人员都退出去之后,艾阳穿着洁白的婚纱走了出来,在暖白的灯光下,她美的像个仙子。 容重言早已换好了为他订制的礼服,他呆呆的看着艾阳,仿佛又回到了她踏着西湖碧波的那一刻,容重言不由曲膝,单膝跪地在她的手背上虔诚一吻,“我到今天还不敢相信,我真的遇到了一位仙女。” 饶是艾阳“见多识广”自诩脸皮厚过城墙,但还是被容重言的态度弄的两颊飞红,她不自然的拉了拉蓬松的裙摆,“我鞋子没穿好。” 容重言看着白纱里露出的白皙脚踝,她礼服鞋上的珍珠扣松开了,“我帮你,”他抬头看着艾阳,“你把裙子再提的高一些。” “呃,”艾阳不自然的转过头,就算是在民国,大家穿裙子露出小腿也已经是极常见的事了,可现在在容重言跟前,把拖地的裙摆提高,这画面怎么那么的…… “诶,我只是叫人帮我繫鞋带,”一只手沿着小腿轻轻抚了上来,艾阳后背勐然收紧,下意识的推了容重言一下,“你要干什么?” 轻纱裙摆如一朵洁白的云,簇拥在艾阳纤直的小腿周围,容重言喉间发紧,从定好婚期开始,艾阳就搬回了集贤坊公寓,他们见面的时间真的很少,可这里偏偏做什么都不方便,容重言低喟一声,低头在艾阳膝盖上亲了一下,“系好了,走吧,出去让妈妈她们看看。” 汪夫人跟续夫人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开心的眼眶都红了,“这身儿漂亮,真漂亮!” “小艾穿什么都漂亮,我看刚才那身儿绣了凤尾的旗袍,也好看的不行,”那样鲜艷的明黄色,艾阳居然生生压住了,气势足的续夫人都觉得有些不像给新娘子准备的。 容重言看着被汪夫人续夫人盯的有些不好意思的艾阳,笑着握住她的手,“这也是你们选衣服选的好,而且小艾本身又漂亮,不过你们可别再夸她了,再夸,我都该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了。” 续夫人可不会这么觉得,她的儿子是世上最好的,“怎么会?你们两个别提多登对了,”她走过去帮着容重言理了理他礼服的领结,“这法兰西的设计师就是不一样,就是那些外国人,穿洋装也没有重言好看!” “那是肯定的,重言从小就漂亮,就没有他穿着不好看的衣服!”汪夫人深有同感,一旁的艾阳已经听的差点儿笑出声来,她示意自己要进去换衣裳了,留下容重言在这儿一个人享受两位老母亲的赞美。 …… 艾阳跟容重言的婚礼就如汪夫人希望的那样,空前的盛大,不但沪市所有的名流都到了,就连北平政府跟粤海那边都派了人来,尤其是粤海方向,来的是二公子陈黎。 容重言跟艾阳谁也没有自傲的会觉得陈黎的目的就仅仅是参加他们的婚礼,如今江南形势因为陆氏兄弟的火併,陆士珍退到湖山荣养,不但没有回到之前的平静,反而更加的风雨飘摇起来。 陆天恩坐上了江南督军的位置是不错,但不论是陆士珍之前的老臣,还是陆天恩的旧部,纷纷的各立山头,而英米列强跟北平政府,还有柏广立的人,一个赛一个的唯恐天下不乱,对陆天恩眼中的“反贼”们,友好的不得了,为了能不被人从督军的宝座上挤下来,陆天恩无奈之下,只能紧紧的搂住东洋人的大腿,只差没有认个干爹了。 粤海方面已经将闽省全部囊于怀中,下一步就是赣省了,淅江对他们来说,诱惑力也是极大的,只可惜柏广立占据了天时地利,陈家想抢在前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在陈黎看来,如果能连柏广立都给收编了,那整个华国也只有东北能跟陈家抗衡了,所以这次沪上之行,对他来说政治意义更大一些。 但当他看到艾阳的时候,还是满心的遗憾,陈黎没想到,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艾阳就从一个站在容重言身边的漂亮情人,变成了柏广立飞行学校的教官,甚至他还拿到了艾阳在松沪军推广的格斗术的拳谱,他将这个给粤海的老武师们看过了,都不知道来自哪门哪派,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路子,在近身格杀的时候,是真的更直接更有用!
第364页 看着被拍广立充当娘家人送到礼堂里的艾阳,陈黎轻扯唇角,扪心自问,跟柏广立的手段一比,他确实落了下乘。 知道艾阳的能耐之后,陈黎想的是,自己当初怎么不在这个女人身上多下点儿功夫,把她带到粤海去! 甚至他认为柏广立应该花点心思在艾阳身上,想让这个女人心甘情愿的为他效力,最有效最保险的方法,不应该是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吗? 现在看着柏广立把艾阳交到容重言手里,陈黎下意识的扯了一下领带,他不得不承认,把艾阳当成柏氏女,给她一个强有力的娘家,这一招儿更加高明,不但把艾阳变成了“自家人”,给她一个傲人的身份,还变相的将容重言变成了柏家的女婿,从此容家跟艾阳,都被牢牢的绑在了柏家这条船上。 对于柏老夫人提出的西式婚礼的时候,由柏广立送艾阳进会场的提议,汪夫人跟续夫人都是满心感激的,虽然里头的目的大家都明白,但一个强势的娘家,哪个女人不需要呢?因此她们两个没有跟容重言商量,就答应了下来。 艾阳对这件事也没有异议,对她来说,李照田不是她的亲人,柏广立同样也不是,别说认个干妹妹,就算是亲妹妹,跟她有什么关系?这些都对来说都是浮云,想拿这些束缚她,简直就是做梦。 当然,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她也乐意配合大家一起做个美梦,但如果哪天有人会伤害到她跟容重言,那就对不起了,什么干哥哥湿弟弟的,她的字典里没有那些。 容重言其实并不太希望艾阳跟柏家捆绑的太紧,但汪夫人的目的是好的,加上艾阳又不在意,他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对婚礼上陈黎话里话外的揶揄,也是一笑置之,就像艾阳说的那样,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 汪夫人跟续夫人都把艾阳当自己的女儿一样,所以结婚之后,并没有人要搞什么立规矩这些,反而推说她们太累了,两位夫人直接订了船票,到港城过冬去了,还明说了一直要住到过年再回来,彻底把沪市扔给了小两口,让他们无忧无虑的过自己的新婚生活。 只可惜就算是两位母亲给力,沪市的形势也不允许容重言跟艾阳出去度蜜月,柏广立收到消息,东洋人从海上运了大批的枪械要到杭城,目的自然不言而喻,给陆天恩的。 柏广立歉然的看着送艾阳过来的容重言,他们结婚才五天,自己就把艾阳召过来开会,确实是做的有些欠妥,但艾阳的眼光格局都让柏广立有一种知己之感,所以一旦有什么事,他很想听听艾阳的意见。 容重言笑了笑,“我们在家也闲不住的,我先去工部局,等散会了让小艾打电话,我过来接她。” 艾阳已经迅速的进入角色,“枪械也就罢了,飞机是干什么?还有军舰?这些东西东洋人都给?开什么玩笑?” 东洋人的精的跟鬼一样,才不会真的扶植陆天恩,只会把他当成傀儡,“这是要把江南变成东洋人的江南!” 柏广立烦躁的把菸蒂摁灭,“我一直不想起战火,但东洋人可不这么想,如果让他们成功了,咱们可就是腹背受敌,太被动了。” “可是东洋人的动作也太快了吧?这才多久,他们不应该在陆天恩真的束手无策的时候再动手吗?”就算是之前忙结婚,艾阳也一直没有忽略过时局,“重言那边关税的事,也跟东洋人在僵持,他们还能分心去助陆天恩?这是变相在给重言这边施加压力?” 柏广立又点了一支烟,“我叫人去打听。” “我也跟贵生叔说一声吧,看看从道儿上能不能打听出来什么消息,”在艾阳看来,现在容重言为首的谈判团跟东洋人的交锋才是他们更应该关注的事,可为什么东洋人会把注意力放在陆天恩方面,还下了这么大的本钱?“陆天恩能许给东洋人多少好处?他虽然蠢了点,但却是一心想做真正的江南王的,傀儡?他怎么会答应呢?” 按艾阳对陆天恩“野心”的了解,他应该是想借着东洋人的坚船利炮一统江南才对,但东洋人又怎么可能为他们做嫁衣裳?这里头肯定会有他们不知道的原因,“关税谈判团那边,我觉得还可以再逼一逼,报纸的舆论要再热一点儿,全国都要铺开了,还有学生,让学生们都上街去,不过您要安排好足够的人手,确保他们的安全,把飞行学校的学员们过去充学生吧,有他们在,好控制局面。” 这些招艾阳都是跟谁学的?柏广立好奇的盯着她,他是武人,信奉的从来都是实力为尊,这种侧面煽风点火的事,他之前是不屑的,尤其是鼓动学生,前些年因为学生们上街抗议,被关被杀的事件都曾经有过,柏广立的看法也只是,当学生就老实的留在学校读书,想报效国家,等到学成之后,示/威什么的,都是空谈,反而一不小心,会赔上自己的性命。 而现在,他居然被建议组织学生上街?“这不太好吧?他们都是天之骄子,应该好好读书,政治不是他们应该关心的事。” “家事国事天下事,现在不让他们知道,难道一出校门,他们就立马会懂得?而且就算是把他们关在象牙塔里,您也不可能捂上他们的眼睛跟耳朵,他们的父母亲人都在外面,都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为国家出一份心力,是每一位华国人的义务。”艾阳从来不这么认为,等战乱起时,哪有学生还是士兵,全民皆兵也要保家卫国。
第365页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为完本做准备了,我也没想到,这两个月会这么忙,给下本《女配请留步》求个预收吧,下本会存好稿之后,再开的,绝不会像这本这样,最后连日更都做不到了。 第120章 大结局 柏广立的消息很快就回来了, 原来江南春陵山里发现的金矿! 陆天恩直接把金矿的开採权交给了东洋人,换来的就是东洋人对他的绝对支持,而东洋人则如艾阳预料的那样,既要藉机合理合法的拿到金矿, 还要以陆天恩为路, 进军江南。 毕竟枪械可以交给陆天恩, 但飞机跟舰船,给了陆天恩,他的人也操作不了,随行的还要有东洋人的飞行员跟海军, 这些人到底会听命于谁,可想而知了。 “真够蠢的!” 柏广立一拳砸在桌子上,半天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他走到一直盯着地图看的艾阳身边,“我准备出兵春陵!” 金矿是东洋人想要的, 如果把春陵山拿到他的手里,那陆天恩就没有筹码,至于藉机进江南,柏广立无奈的蹙眉, “我会在松沪辖下的县市增兵, 陆天恩只要还认北平政府,就无权同意东洋人随意在华国的领土登陆。” 艾阳点点头,随手指了几个地方,“春陵山有金矿, 这么好的消息,自然要全国人民都知道了,离春陵山最近的几处驻军,不可能不闻风而动的,尤其是丁平,他可是土匪出身,这么大块肥肉让给东洋人,那还不是虎口夺肉?哼,陆天恩也休想在他手里讨到便宜。” 丁平是陆士珍的老部下,性子兇悍又爱财如命,有一条金矿在他的队伍不远处,他能轻易放过?别说是陆天恩,就算是陆士珍来了,也不行。 柏广立对金矿的事也很上心,他缺钱,太缺钱了,“我知道了,我宁愿山塌了,也不能让这些东西落在东洋人手里。” …… 陆天恩没想到自己跟东洋人的交易才刚开始,就走漏了风声,看着下头送上来的情报,他气的几乎要把牙给咬碎了,“丁平,陆加勇,这些个蠢货,谁许他们去春陵山的?” 下属小心翼翼的看着陆天恩,自从他出任江南督军以来,本事不大,脾气却大的不行,动辄就要把人拉出去枪毙,“陆旅长说他以前就知道春陵山有金矿,老帅说过,那地方将来是要留给陆家人的,谁也不许动,现在大帅您要把春陵山送给东洋人,老帅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他做为陆家的子孙,要先带人过去守着陆家的根基,如果您真的要把春陵山送人,就请老帅亲自出面说话!” 看着已经暴怒的陆天恩,副官后退一步,还是把后面的话说完了,“丁平那边就更直接了,说是春陵山就在他的防区,他看上那块风水宝地了,准备把指挥部设在春陵山,从此以后,那边就,就,姓‘丁’了。” “大帅,大帅,不好了,” 陆天恩都没来及再拍桌子呢,就听到外头的喊 声,“喊什么喊?有什么不好了?成天不好了不好了,要你们这些人何用?” 副官咽了口唾沫,走到外头,“别大惊小怪的,有什么话快说!” 等听完底下人的话,副官已经面如死灰,他深悔自己怎么就那么欠,跑出去替陆天恩问话,“大帅,船……” “什么船?” “就是东洋人给咱们运军火的船,”副官咧咧嘴,“沉了!” “沉了?不可能!”之前那两船军火,不都顺顺利利的运到了杭城?“在哪儿沉的?” 副官已经迅速想好了安慰陆天恩的话,“大帅,那船还离宁城的红山港远着呢,咱们的人也没有接货,它就突然起火了,救援不及就……” “东洋人呢,收到消息没有?”陆天恩神情微松,他交不出春陵山,东洋那边就送不来军火,这还真够巧的,“请东亚商社的坂村来见我。” …… “你回来了?”容重言看着从窗户里飞身而入了艾阳,心疼的帮她摘下缚面的黑巾,“事情还顺利吗?” 艾阳灿然一笑,“有我出马,当然是无往不利啦!” 虽然柏广立这边一直在积极安排兵力布防,又跟丁平还有陆加勇频频联络,但艾阳还是觉得要给东洋人点儿颜色瞧瞧,所以就让容重言配合着,对外宣称她病了,要回到信河庄子上的休养,而她自己,则只在庄子上露了一面之后,就只身易容奔向宁城,在红山港找到容氏商行一早为她准备好的船,在从东洋到红山的海道上,等着东洋人送军火的船。 艾阳看着容重言乌青的眼眶,心下不忍,“我说了不会有事的,除了一路奔波辛苦一些,其他的根本不会有大事,你想啊,那些东洋人怎么会想到在茫茫海上,我会从天而降呢?” 而且这次艾阳是做好了叫他们全船覆灭的准备的,根本不做掩饰就大开杀戒,而大半夜除了值班的船员之外,所有的人都睡了,艾阳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之后又放火烧船,彻底的毁尸灭迹,“你看我,一点儿伤都没有。” 容重言轻嘆一声,“万幸你没有受伤,可是这样的事真的不能再有了,我说过的,松沪军遇到的麻烦,该由柏广立去解决,如果你事事揽到自己身上,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
第366页 “而柏广立如果连这点儿事都办不好,又何谈拿下江南,与陈家郭家一争长短,将列强驱出华国?” 奔波几天,艾阳其实已经累极了,她把头抵在容重言胸前,“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我明明有把事情变的更简单的能力,却什么也不做,那样就好吗?容重言,如果可以,我想用最快的速度结束华国现在的状况,给大家一个太平天下,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跟你一起,每天过着只谈情说爱的生活,唉,那该多好啊~” 容重言发现自己又被艾阳说服了,他无声的把艾阳搂在怀里,“我算着顺利的话,你今天应该能回来的,我把洗澡水都放好了,走吧,先洗澡,明天咱们一起在果园里转转,算是宣告你痊癒了。” …… 柏广立发现自己是个运气极好的人,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天子之相”了,不然怎么这边他才开始布署,那边东洋人给陆天恩的军火船就沉了呢?那可是整整一船军火啊,想想柏广立都心疼,但一想到那是送到陆天恩手里的,他的心情瞬间就好了,如果陆天恩跟东洋人的军火买卖,能做一次烧一次就好了。 当然,对于艾阳病癒归来,柏广立也是很高兴的,尤其是艾阳给他出的主意都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加上因为东洋人有意染指华国金矿的事情被披露,大家反倭的情绪更加高涨,抵制倭货的运动此消彼涨,大有推向整个华国之势,这也让那些在华国经商的东洋人受到了严重的经济损失。 “你这一招还真的是挺奏效的,这不,关税那边东洋人也开始服软了,”柏广立一脸欣慰,有艾阳提前提醒,虽然学生们看似闹的轰轰烈烈,甚至后来市民跟商人工人也都陆续参与进来,但有化妆成便衣的松沪军,甚至后来洪门的续夫人也让洪门帮众混进了游/行的队伍中,有这些人在,事情进展的有条不紊,没有闹出任何乱子来。 甚至在面对过来寻衅的东洋侨民,大家也都做到只动口不动手,如果侨民企图动手,立马就有举着相机的记者出来,闪光灯连连,用镜头记录事发经过,不给东洋人一点儿可趁之机。 …… 东洋人也确如艾阳预料的那样,想借着学生游/行生些事端出来,只可惜柏广立防范太严,早就成为傀儡的关耀宜更是除了明令沪市市政各局积极配合警备司令部的各项指令之外,不敢有一点儿小动作,这让驻沪的东洋大使馆一筹莫展,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不过东洋人不将华国纳入自己囊中是绝不死心的,权衡之下,以自己的军火船被华国人烧沉为藉口,悍然出兵宁城,要求陆天恩给一个说法。 亲密盟友突然翻脸,陆天恩一下子傻眼了,看着堆在桌子上的军报,“你说东洋人集结了五个师团?八万人?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副官都快哭了,“东洋人明显就是早有准备了,他们把江南一带所有的东洋军队都调过来了,还有所有的飞机军舰跟坦克,大帅,您快下令吧~” “我下令,我下什么令?快,快把电话给我,我要跟吉田通话,我问问他怎么回事?不就是一个金矿嘛,我给他了!” 副官两眼发黑,陆天恩怎么听不懂人话呢,这是一座金矿就可以解决的事嘛?“东洋人都快到红山港了,沿着宁城一路过来的话,杭城也不保的,没时间了,您快下令增援宁城吧!” “增援?好好好,我增援,快,把宁城周围的两个旅给派过去,但跟张旅长说,先别着急抵抗,我还要跟东洋人再谈谈。” 他还想借东洋人的势力拿下那些不服顺的部下呢,这东洋人怎么就突然翻脸了?而且他的人怎么打得过东洋人呢? …… 柏广立从收到东洋人要集结在红山港外的消息之后,就再没有休息过,“东洋人这么快就集结这么多人?” 柏广彬已经早就坐不住了,“他们是蓄谋已久了!” 艾阳从外头回来了,“东洋使馆那边的水电全断了,啧啧,可真是不巧,”当然不巧,这事儿她去办的,“为了防止百姓将怨气发泄到侨民身上,我已经跟关市长说了,让他派警察局的人将侨民都保护起来,重言也跟巡捕房打过招唿了,还有洪门的帮众,他们会一起保护好所有公共租界的外国人!” 到底是保护还是监视,那就是华国人自己说了算了,尤其是东洋人,想出去,看看战局再说,如果这次打输了,艾阳能把这些人全给扔到黄浦江里去。 柏广立点点头,“辛苦你了。” 他看着传令兵,给丁平拍电报,“就说这次如果丁部能配合松沪军一起增援宁城,春陵山就是他的!” 柏广立走到军事地图前,“松沪扼长江的门户,在军事、政治、经济上都有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东洋人应该是把沪市作为主攻方向的,这样就可以实现他们全面入侵华国的最终目标,只不过,”这一天来的太快了些,而且还换到了宁城,这倒是给了松沪军准备的时间,可宁城那边,柏广立没有一点儿信心。 什么战争意义的,艾阳没功夫知道,“陆天恩那人根本靠不住的,要不咱们从湖山把陆士珍给弄出来?”
第367页 柏广彬冷笑道,“有道是有其子必有其父,陆士珍出来的,会真心打东洋?” 艾阳一笑,“管他真心假意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我带着我们的队员这就去湖山,我把陆家上下全绑了,看陆士珍下不下令!” 柏广立沉吟片刻,现在想跟东洋人打的话,等北平政府下令,恐怕战机早就贻误了,而整个江南,必须有人一个一心主张的统帅,他沖艾阳点点头,“此行危险重重,不管能不能成功,我都谢谢你,你对松沪的大恩,广立永生不忘!” 艾阳无语的点点头,“我本身就是松沪军的一分子,做自己该做的事没有什么恩不恩的,您是主帅,军令如山,飞行大队全员唯有服从。” 柏广立讪然点头,他没办法告诉艾阳,其实在他心里,没办法把艾阳当成他手下其他的将官,如果用过去的形容来说,艾阳更像是客卿,在他眼里,欧阳是不能命令,只能寻求帮助的,“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谢谢你。” 艾阳蹙眉看着湖山,当初为怕陆士珍夺权,陆天恩恨不得把他亲爹给扔到海里,“现在一时还打不到咱们沪市来,趁着还没有真正的乱起来,我带着飞机过去,速战速决!” …… 陆士珍看着从天而降的一群人,挣扎的坐起身,“谁派你们来的?” 艾阳的人没空跟陆士珍啰嗦,几枪把陆天恩派在别院的警卫给摞倒了,“是柏司令派我们来救老帅的,东洋人打过来了,柏司令还需要老帅出来主持大局!” 柏广立来救他?东洋人打进来了?陆士珍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还没等他再问,两个大汉已经过来,直接把他给架了起来,“我们的飞机离的有些远,您身体不好,我们扶着您走。” 艾阳看着其他的陆家人,“如果你们也想走,就赶紧跟上,跟不上就在这儿等着陆天恩来收拾你们!来人,扶着点儿权夫人!” …… 看着陆士珍一家都上了飞机,艾阳沖飞行员摆摆手,示意他们回程,而她跟同来的柏广彬,却没有一点儿走的意思,“大校,咱们呢?” 艾阳一笑,“咱们这三架飞机就留在湖山吧,我瞧着这地方挺好的,湖山别院更是有吃有住,你们先歇歇,” 来时艾阳已经想出这个主意了,她跟彭建志商量之后,飞行学校仅有的一架德制驱逐机跟两架法制最新式的战术型轰炸机也跟着出了任务,同时带来了还有机身弹舱内携带4185公斤〔9226磅〕炸弹,挂载二十枚二百公斤炸弹,她要在最前沿出其不意的拦截东洋军队一下,给柏广立的布署最大限度的争取时间。 就三架飞机,要在湖山狙击东洋人?队员们都不说话了,艾阳转头看着他们,“怎么?害怕了?” 大家纷纷摇头,从报名进参军那一天,其实每个人都知道最坏的结局是什么,艾阳轻嘆一声,“对我来说,能迎头一搏,比缩头任人鱼肉,有福气的多,起码现在,咱们自己的生命甚至身后万千百姓的生命,都掌握大家手里,而不是那些东洋狗手里。” 安排好飞行员在湖山待命,艾阳跟柏广彬则开着湖山别院的车,一路疾行,往宁城去。 柏广立需要时间,她能做的,就是带着她的飞行员,跟已经悄悄奔向宁城的敢死队员们,尽量的最大限度的把东洋人消灭在宁城之外。 宁城方面的原本只有两个团的兵力,加上陆天恩派过去的两个旅,跟城外陆续而来的东洋人,在兵力上就存在着极大的悬殊,何况陆天恩的手下,到底有几分血性,他们都不敢保证。 所以艾阳跟柏广彬要做的,就是阵前夺帅,用柏家人在军中的资歷跟影响力,拿到宁城的指挥权。 …… 陆士珍突然出现在沪市引得上下一片骇然,柏广立却没功夫跟外头解释,迅速以陆士珍的名义宣布免除陆天恩这个逆子江南督军的职务,甚至还电请北平政府,下令上下一心,共御外敌。 有了陆士珍这位老帅的军令,柏广立已经暗中开赴宁城沿线的队伍,迅速的由明转暗,出现在各条大路上,而之前那些以陆士珍跟陆天赐的名义,不听陆天恩调遣的江南一系,不管乐不乐意,都开始执行军令。 这时远在宁城的艾阳,已经顺利的下了当地驻防团长的枪,跟早就已经被气得骂娘的张旅长一起,将宁城所有的兵力聚积起来,投入到跟来犯的东洋军队的战斗中。 而艾阳,已经又抽身返回湖山,她开着自己的驱逐机跟另两架轰炸机一起,目标是宁城外红山港的东洋军的战列舰跟随后的驱逐舰。 …… 容重言在柏广立那儿看到军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你说小艾就凭着三架飞机,炸了东洋人的战列舰?” 东洋人为了攻打宁城,居然从国内派出了这样的大型舰船,可见其吞併华夏的野心,只要想到就凭三架飞机,就将一艘装备有九门460毫米口径主炮的大型水面舰船给炸沉了,柏广立都要忍不住落泪,“是真的,宁城那边传来的消息,广彬现在不停的唿叫增援,东洋人已经疯了。” 能不疯吗?出师不利说的就是他们现在的情况了,“李大校带的轰炸机先是炸毁了他们的排水阀门,后来又炸毁了他们的主炮台跟预备射击指挥所,后来主炮台的□□库不知道怎么的就爆炸了……”
第368页 不知道怎么的就爆炸了?容重言的只觉得自己被迎头一拳,“你把话说清楚!”就三架飞机,他再不懂军事,因为艾阳进了飞行学校,容重言还是跟着恶补了许多相关知识,大规模进攻,东洋人就不可能只派一艘战列舰的,后头应该还有舰队跟上,当人家的飞机都是摆在那儿看的吗?“小艾呢?” 凭艾阳的能力,炸了敌军的战列舰,应该可以平安逃出来的。 柏广立已经红了眼眶,他一把抓住容重言,“重言,你冷静一下,那是战场,是战争!” 这是什么表情?难道艾阳还会有事?容重言奇怪的看着柏广立,“司令是什么意思?难道小艾还会出事?” 柏广立张张嘴,“宁城送来的消息,三架飞机弹药耗尽,沖向敌舰,敌军的三般驱逐舰都受到重创……” 见容重言已经僵在那里,柏广立不知道该不该把艾阳以一人之力,击落临时升空的六架敌机的战功告诉他,“重言,节哀……” 容重言嗤的一笑,“你开什么玩笑呢?小艾?如果她想,她能把所有的敌机都炸了,她也不会有事的,”他的艾阳是仙子,他亲眼看见的,会飞的仙子,容重言好笑的看了看柏广立,“我知道了,我走了。” “重言你去哪儿?”在柏广立眼里,容重言是听到艾阳牺牲的消息迷了心志,“是,李大校是不会有事的,所有我已经电令广彬派人去找了,你放心。” 容重言点点头,“我知道了,宁城那边应该还没有停火吧?司令您的事情只怕还有很多,北平政府已经恳请其他几国斡旋了,但是我觉得只有借着这个机会让东洋人看到华国军人的决心跟实力,下面才会好谈,” 容重言自失的一笑,“这些司令都会考虑到了,我跟您请个假,华商银行的事先交给少安吧,工部局有王会长,”他沖柏广立摆摆手,“我找小艾去。” 艾阳一定趁乱逃到某个地方了,他得赶紧回去吩咐容氏在各处的商行,只要艾阳去了,就给自己拍电报。 …… 艾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手带出来的,飞行学校最优秀的两名飞行员,在弹药耗尽的那一刻,将自己的飞机化成最后的一颗炮弹,直直冲下东洋人的驱逐舰,她无力的张张嘴,却知道自己根本来不及再下任何一道指令了。 而当初反覆跟他们耳提面命的,不论什么时候,自己的生命才是最宝贵的宗旨,在他们的义无反顾跟前,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艾阳的驱逐机剧烈的颤动起来,她知道,就在自己晃神的那一刻,自己的左机翼中弹了,而下头的副油箱也已经开始燃烧,她冷冷一笑,反正也没有油了,这架飞机也撑不了多久。 看着向自己不停射击的敌机,艾阳心头火起,干脆死死咬住向她攻击的轰炸机,一直逼近到敌机三十米处,才对敌机连续开火,直到敌机轰然向下坠落,艾阳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俯视着碧蓝大海上的军舰,一推升降舵,向其中一般俯冲过去…… …… “艾阳!” 艾阳发现自己自己似乎停在一个静止的空间里,而她无法指挥自己的身体,“谁在叫我?我在哪里?” “你真是太叫人失望了,做为你为基地牺牲的奖励,我们把你送到异度空间来让你享受人生,可你呢,又战死了。” 可惜艾阳做不出撇嘴的表情,“如果真让我享受人生,太平盛世不好吗?非要扔到这么个乱世里来,这是让我享受什么?” “只能说你这个脾气,给你扔到你看过的宅斗小说里,你也能大杀四方,”那个声音反唇相讥道,“好了,我现在带你回去。” 她走了,容重言怎么办?“回到哪里?基地?我不是已经被炸成渣了吗?” “你的这次穿越,是基地的一次实验,目前来看,还是十分成功的,我们可以把你带回去,让你穿越到另一个人身上,重新成为一个异能者,为基地效力。” 真是石头缝里都要榨出油啊,“那你们应该清楚,我的异能因为这次穿越,几乎十不剩一,跟你们回去之后,我的能力怕是还不如基地一直致力改良的那些基因人。” “真的是这样?”声音有些不相信,所谓的第二次生命奖励,其实就是他们的试验罢了,他们对艾阳在异世的强悍表现很满意,所以在她选择与敌舰同归于尽之后,要把人带回去,下次的试验,是穿越到基地选好的试验者身上。 “如果不是这样,你觉得这个地方的武器水平,我会再次战死?我现在剩下的这点儿能力也只有在千年之前称王称霸,”艾阳轻嘆一声,如果她能强大的如前世一样,她的队员或许就不会牺牲了。 声音似乎被艾阳说服了,也可能是听出了艾阳根本不想跟他回去,“可你留在这里,你的肉身也已经被炸成渣了,你再次附身之后,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之前的生活,甚至你这仅剩的十分之一的能力,也会变的更少,那样你也愿意吗?” 这倒是一个新的试验,可以看看艾阳在第二次穿越之后,异能还能剩下多少? 容重言的样子再次浮现,艾阳心里点头,“我愿意,我想留在这里,就算是所有的人都不再认得我也没有关系。”
第369页 以另一个人的面貌重新开始,艾阳并不担心,只要容重言还在思念着她,她就能让他接受自己! …… 容重言一进洋行的大门,就看到窗边坐的两个小孩子身上。 姐姐年纪大一些,但也就十岁模样,弟弟更小,正趴在姐姐身边就着她的手喝水,两个孩子身上灰粗布衣裳在容家的洋行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先生,就是这两个孩子,”经理小心翼翼地看着人瘦的连西装都显得宽大的容重言,从他们少夫人战死的消息传出来,听说他们老闆就疯了,根本不相信少夫人死了,还严令容家下属的所有商铺工厂甚至农庄桑园,只要有人说知道少夫人的消息,就立马报告给他。 就这两个月,光这种谎报军情,来骗饭的拆白党们,他们宁城商行都不知道遇到多少了。 可今天这俩姐弟,看着也太小了点,经理摇摇头,要不是这孩子说了句跟别人都不一样的话,他真想直接给两毛钱,把人打发走了。 艾阳抬头看着嶙峋的容重言,见他人虽然瘦的不成样子,但精神看上去还说的得过去。 容重言看着眼前这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你说你见过她?” 宁城这边的经理打电话来,说是有个小姑娘过来说,她家在湖山,艾阳带着飞行员出发之前,跟她说过话,还送了样东西给她,现在她想拿这样东西来跟自己换钱,至于是什么,经理说来人说只有亲眼看到容重言,才会把东西拿出来,不然谁逼她也没有用。 艾阳看着容重言紧张的直咽唾沫,拿起桌上的茶壶,“你别急,喝口水慢慢说,我又跑不了。” 容重言上前一步,“你?” 艾阳灿然一笑,不打算再跟容重言兜圈子逗他了,“我叫艾阳,今年十三岁,”她伸手揉了揉一直紧紧揪着她衣裳的小毛头,“这是我现在的丈夫,今年六岁。” 艾阳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成了宁城城外鲁家的童养媳,正跟自己的小丈夫毛毛躲在家里的菜窖里,等外头的再也听不到一点儿声音了,她从地下出来,才发现整个村子都是血,而毛毛的父母,也死在了东洋人手里。 艾阳无奈之下,只得先带着毛毛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靠在村子里翻出来的粮食一直坚持到东洋人撤军,才一路拖着毛毛,走到宁城找容家的商行。 容重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艾阳”这个名字? 她是绝不会告诉一个初次见面的小姑娘自己的真名的。 小姑娘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太熟悉了,容重言灵光一现,“小艾?你?” 她又附身了,一定是这个原因!“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小了?” 艾阳眼眶一酸,“这样你都能认出来?其实我真的很怕你会认不出来我,”艾阳也没想到自己成了个小孩子,想到容重言可以给她当爹了,她也是一脸的无奈,“这个样子真不是我选的,呃,我其实十三了,就是营养不良。” 容重言一把把艾阳给抱了起来,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我怎么会认不出来?你一笑,我就认出来了!” 他抚着艾阳枯黄的头髮,“这样就很好,很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将开新文换啦,我写古穿去! 侯门伪君子[穿书] 齐锐穿越到了自己即将出演的小说里,成了被人换走的侯门嫡长子。 只可惜亲生父母失散对他没有舐犊之情,更多的是厌恶跟利用。 熟知剧情的齐锐表示,他来了,所有磨人的剧情都要改变啦! 还有被迫和离的小娇娘,这辈子他会替原主爱她宠她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