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命胡同》 锲子 地狱,并非只有十八层。 每座城市,都有一处与幽冥相通的地方,或许杳无人烟,或者就在你的身边,至少,它是存在的。 漫天扬起的冥纸伴着灵魂的哀泣缓缓飘下,血色的夕阳映在颤抖的大地上,远处,三两人抬着新鲜的尸体向山腰走去,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告诉人们,这里不孤单,除了满山的坟头外,还有的就是它们。人们不愿多留,草草掩埋后,便离开,抛下这年轻的尸首以及这被夕阳染红的血色的山。这里,是乱葬岗。 天阴沉沉的,这鬼一样的天气,看来是憋着场大雨。路上,行人低头匆匆而过,偶尔掠过几缕杂着怪声的风,一切显得是那么诡异。幽静的小胡同里,女子凄惨的哭声渐渐有些低沉,凌乱的头发丝丝垂向跪在地上的膝盖,单薄的身影像渐熄的烛台,稍大点的风都有可能吹散这年轻的生命,怀中还抱着个未满月的婴孩,小脸冻的发紫,被风吹的还有些打颤。地上的男人被草席包着,露在外面的左手已经有些腐烂,发出尸体特有的恶臭,恐怕不多日子就该下葬了,否则这腐败的味道不是寻常人可以受得了的。擦了擦因哭泣和几日的不眠而臃肿厉害的双眼,她走了出去,这条胡同已经没有什么人家了,到处散发着腐败之气,女子缓缓走着,呜咽着的嗓子已经显得有些嘶哑,风吹向她身上,薄薄的青衫没有为她提供什么温暖,她身体微微一颤,竟有些眩晕,掖了掖袖子里的匕首,眸子闪过一丝冷漠,她蹒跚着,继续向前走去,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岚城是个小地方,因为沿海,来往船只很多,倒也还算热闹。不过,这天更是热闹,岚城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本来就不算宽敞的街道被来往看热闹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现在是秋天,杀头的季节。刽子手喝了一大口酒,只等正午时辰到,手起刀落,一条生命就算走完了它的旅程,杀人,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县官坐在台下,懒散的目光更是不愿意多看一眼这即将陨逝的生命,仿佛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没有丝毫不妥,看来那个犯人似乎没有什么家眷,百姓冷漠的神情使她不愿再抬起头来。再看看时辰,离行刑还有半柱香的时间。犯人突然的倒地使正摩拳擦掌的刽子手一惊,不光是他,刑场外的百姓也是诧异。 她是咬舌自杀的,眼睛却还睁着,空洞且充满幽怨眸子流露出的怨恨让人不敢直视,嘴角的血顺着脖子流下,红色沾满了惨白的囚服,滴答滴答的,向四周扩散,又一遍的粉刷了刑场下的土地,似乎还可以隐约听得见,她死前那嘶哑的喉咙在说着同样一句话:“我与相公的血,会让你的后人偿还,我在地狱等着你们!” 不知她有什么罪,只是,她叫喜儿。。。。。。 第一章 苏宅 苏家大院,坐落在这小镇的东南方,被三面的大山挡去了大部分的阳光,平常时间看来,确实显得有几许阴森,要是放在几年前,倒不会有人敢这么说。曾经的苏家,不要说在这个小镇上,就连附近的几个大县城都是举足轻重的。不过对于现在的苏家来说,这些流言蜚语却是听的习惯了,自从苏老爷去世后,苏家这么大一个家族就像黄昏的太阳,渐渐落寞了下来,这与老爷子那不争气的儿子倒是脱不了干系。老头子西去后,他那大儿子苏茂整天无所事事,自认为守着老祖宗留下的产业足够他用几辈子,但整天的吃喝玩乐早已把祖产挥霍殆尽。后来的几年,除了那老宅子,其他什么值钱的东西倒是当掉不少,大儿子也因为赌钱输掉了自己一条左腿,整天的寻死觅活,搞瞎了一只眼睛,却安分多了。苏老爷子还有一个儿子,叫苏胜,不过,他从小体弱多病,眼看着哥哥把这么大的家折腾的七零八落,也只有肚子里憋气罢了,毕竟他自己还需要用药吊命呢。其实,苏家还是有几个忠心的仆人,老头子看年龄也比苏谦大上几年,不过,做了四十多年的管家了,他倒还乐意听苏家的调遣,那些日子,苏家的人走了不少,唯独这七十多岁的老爷子守着这古宅,陪着他的,还有那倒在病榻上的少爷,以及为数不多的几名丫鬟伙计。只是,那少爷的脸色看来,比这古稀老人还要难看几分,至于那个败家的大少爷,自从他弄瞎自己眼睛后,就不知去向了,有人说,发现过他,在苏宅后门,只是,短暂的停留后,他就会离开,一瘸一拐的,他的重心全倚仗在了左臂拄着的拐杖上,仿佛那就是他的全部,一旦的失去,将使他丧失行动能力。看着这曾经不可一世的恶少爷如今这副德行,是该心痛还是嘲笑呢? 他走远了,一拐一拐的,靠着左边撑着的拐杖维持这平衡,向那黑暗的另一头挪着,渐渐被淹没在被星空倾倒下来的黑色之中。 从前的苏家人仗着自己有门路,在小镇上是横行跋扈,勾结官府,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勾当,当地的百姓几乎都受过他的压榨。如此说来,苏家能有那么大的家底倒还说得过去。 不过,那些都是过去了,在旁人看来,老爷子苏谦的死,恐怕不像苏家人说的那么简单。曾经有人说过,苏老爷的死,是因为他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好像是被什么缠上了,也有人说那是报应,苏家作恶多端,这是上天给他们苏家的报应。 那天侍人看见,苏老爷自从外面回来以后,脸色就一直不好,夫人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他没有作声,只是独自回到了书房,大家都没有觉得怎样不妥,因为苏谦就是这么个人。时间的沙漏还在运转着,外面渐渐暗了下来,被黑幕笼罩,期待着生命陨落,在黑暗的星空划开光亮,涌入。 天气已经入了冬,人们睡的时间比以往要提前些,现在,也大都躺下了。 “咚,咚咚。。。。。。咚,咚咚。。。。。。”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由远及近,窜遍了大小胡同,“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戌时。” 风阴森森的,吹着的树叶,沙沙作响,某个角落,放大的瞳仁警觉的注视着周围的黑暗,一丝动静都有可能惊动它,偶尔传来的几声野猫凄惨的叫,让人不寒而栗,月光洒下,照不到任何人,只有门前那上了年纪的古树影子随着风的方向倾斜着,似乎黑夜给任何东西都蒙上了一层恐怖的黑色面纱,眼前的一切仿佛不是白天看到的,是那么的陌生。陌生中,带着由衷的恐惧。这个时辰,除了更夫,大概不会有人出来罢。 苏宅,依旧没有月光落下,暗暗的,但却是存在着。 那声惨叫是从苏宅书房中传出来的,几乎已经听不出来是人的声音。在黑暗中迅速的传播着,钻入每个沉睡的人的耳朵,然后,在他们惊醒后,声音戛然而止,断了思绪。想想,当你正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时,就在你一墙之隔的另一空间内,正发生着一些可以让人惨叫出来的事情时,你,流汗了吗? 小娟先赶了过来,小娟是个丫鬟,父母因那年的饥荒,都双双去世了,只把她丢给了那好赌的亲舅舅,当时夫人看她可怜,花了三两碎银子从她舅舅那里买回来的,说来,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如今的她,负责伺候老爷的饮食起居。现在,她听到叫声后,先是心一紧,直觉告诉她,正有什么事情发生着。书房内已经没有什么声音传出来了,让人会误以为,这一切的,都不曾有过,这里,安静得出奇,只是这安静中,暗流涌动,或许,这些假象背后的恐怖,只是为了等待别人的挖掘。大家陆续的赶了过来,接着,首先看到的,不是苏谦苏老爷,而是丫鬟小娟,她此时瘫坐在老爷书房的门前,呆滞的双眸盯着书房的那扇门,恐惧的向后蹬着腿,仿佛那扇门后,便是食人的恶魔,丝毫的松懈都有可能丢了小命。她起初只是看着,并没有说话,倒是有人来了后,她突然发疯似得呐喊着,有鬼!有鬼!我看见了鬼! 众人愕然,首先是大儿子的一声激灵,接着就开始了对小娟的责骂,“放肆,哪里来的什么鬼?睁着眼睛说瞎,快快起来!滚!”只是这丫鬟紧绷的双目让他包括后来赶到的一群人心头一紧,或许,她真的看到了什么? 小娟扭曲着的面孔,嘴里念叨的鬼话,还有这压抑的气氛,都让人觉得,似乎,这世界,还有我们没有认识到的另一种由生前的人变作的东西,或者说,我们不敢去认识。而现在的那扇门,似乎就成了连通阴阳两界的通道,人可已通过它进入幽冥,而灵魂也可以由它来到生前的世界。 现在,由谁来开启? 第二章 旧梦缠身 是在梦中,林清晰的记得,依旧是那条巷子,他一个人走着,在黑夜的映衬下,一切的未知都是恐怖的,仿佛黑暗之中包含着更黑暗的东西。他没有勇气去敲开路旁人家的门,也不知现在是几点钟了。路上没有一点活物,也许,林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他就像灵魂一样,游荡在本不属于他的世界,而路边的街灯却没有给他带来丝毫安全感,忽明忽暗的支撑着几乎耗尽的灯丝,一闪一闪的灯光照着这破败的小巷,显得那么诡异。今夜的月光比以往更加的亮,但在林眼里,却是地狱的指路灯,仿佛路的尽头,便是那万恶的源头,地狱的终点站。他知道,转过这条胡同后,那个人就在那里,还是那一身扎眼的惨白,连同白色的月光,一切都像他预料的那样,她向自己走来,惨白的脸上凭空的突出两个窟窿,没有瞳孔的眼睛散发着难以忍受的寒冷,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大半脸颊,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淌下,染红了惨白,依着衣角流着,在地上晕开了一片红色墨痕,他想跑,却像不由自己控制一样,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占据了心头,他想嘶喊,可是被白衣人勒住了的脖子让他绝望,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是在一个三年来一直缠绕着自己的梦中。挣扎着,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3点钟了,刚刚因为恐惧出的一身汗,现在也大都挥发了,反倒是有些寒意。拿起枕边放着的一瓶止疼片,倒出两片,干咽了下去。最近头越发的疼了,连续几天做同样的噩梦,确实让人受不了,侧头看看枕旁,那依旧安睡的是他的妻子沈双,他们的床头还悬挂着刚拍不久的婚纱照,照片中,女人淡雅的装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艳,美丽之下,却极力掩饰着一种病态的柔弱,难怪给人一种想保护的感觉。 林苦笑了一声,指尖轻轻的抚摸着爱人的发丝,可以看得出,他们很恩爱。也许是他触到了沈双,她微睁的双眼惹得林不由一笑。他知道,在他心情最烦躁的时候,也只有双儿可以逗她开心,他们对视了一会儿,沈双突然开口说话了:“林,你爱我么?” 被这么没头没脑的一问,林感到有点突然,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傻丫头,又在说什么傻话?我当然很爱你。”林觉得这还不够说明他对双儿的爱,又补充了一句“我爱你,爱到可以为你付出生命!”“那么,你来陪我好吗?”沈双笑了,依旧是病态的美,但现在看来是那么的诡异,林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抚摸妻子发丝的手感到刺骨的寒冷,那是从沈双身体传来的体温,如同死尸一般温度的人,那他还是人么?“你……你在说什么啊,我们都好……好好的,怎么……”沈双那还微笑着的嘴僵在了眼睛下,看得出,她眼里多了些忧伤,但又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一样。“我就知道,你不会的……为什么?你变了好多,当初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我,不是吗?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沈双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甚至是喊出来的,这可把一旁的林吓坏了,“双儿,你……你这是怎么了?我们不是在一起么?我也会照顾你的,你……你这……”还没等林把话说完,激动的沈双已经一手掐住了林的脖子,林一时不及反应,也没法动弹了。“为什么,为什么不来陪我?你说过……你是骗子,,为什么不来陪我?”沈双还在自言自语的说着,现在的她看起来像个十足的疯子,而林也在诧异,平常娇弱的妻子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而且,力气大的连自己也挣脱不开,渐渐泛起白眼的林朝妻子看了一眼,脖子上的力量来自于另一个女人,是梦里的白衣女子,或者说,梦里的那个人,才是妻子。毫无疑问,林现在,在那条胡同。小巷的尽头被黑暗吞噬,微弱的路灯洒下,月光依旧是惨白色。 “叮铃……”林被电话铃声拉回了现实的世界,又是一场梦,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长出了几口气,慌忙接起电话来,因为恶梦的缘故,林说话还有些底气不足,这倒是被电话那头的人听了出来。 “林儿啊,怎么了?不舒服么?” “是二叔啊,我……我没事,只是被电话铃声惊到了,没什么。” “是吗?那就好,我也没什么事,只是,你有段时间没回家了,回来一次吧,你二婶每天都在念叨你呢。马上清明节啦,顺便……回来给你父母和媳妇儿扫扫墓吧。” 林心里一揪,才从刚才的梦中回过神来,是啊,妻子三年前已经不在了,自己已经好久没去墓前看过她了,她是给我托梦吧,怪我为什么不去看她。想着想着,林鼻子一酸,竟流了两行泪。”好吧,等我忙完手头的工作,过几天我就回去。” “好,好,回来就好。” 挂掉电话,起身,披了件衣服,林走向阳台。自从妻子去世后,家里一直这么安静,他常常被梦惊醒后会站在阳台吹吹风,现在的天气还不算热,北方春天的古怪,林也渐渐适应了些。自从大学毕业后,和许多年轻人一样,他选择了出外闯荡,来到了这个离家乡很远的小城市,虽然开始并不是那么顺利,但庆幸的是在林最落魄的时候有双儿陪伴,鼓励着自己,一切困难也都走了过来。在众人羡慕目光的护送下,他们踏上了婚姻的殿堂,日子也渐渐有了起色。只是,造物弄人,在林看来近乎完美的人生,就在沈双得病后一切都变了,本来恩爱的两个人因为沈双的突然昏倒使这对甜蜜的小夫妻陷入了生活所设的陷阱中,这陷阱,也许是致命的。 沈双被查出患上一种罕见的疾病,每天的医药费对于这对身处他乡,生活刚刚好转的年轻夫妇来说,无疑是个难题,眼看着摊在病床上的妻子一天天的消瘦,林的内心百感交集,对于这曾经给以他无数帮助的沈双,此刻的他又怎会轻易放弃,但是昂贵的医药费着实使他犯起愁来,他用自己几乎所有的精力兼职赚钱,为的就是能让在病床的妻子可以多打一瓶点滴,多做一次化疗,可是一个渐逝的生命又怎会容他挽留?沈双去世那天,晴朗的天空飘来了几片雨云,淅沥沥的小雨淋在林的身上,雨和泪水混杂着,顺着脸颊流下,他仿佛依稀看见,在阴暗的走廊中,男子忐忑不安的踱着脚步,死寂的过道被他的脚步声充斥着,微弱的灯光照不清他的五官,地上散落着烟头,数量不少,看来他在为什么事烦心,少时,他起身推开了一扇门,走了进去…… 雨还在下着,连续几天了,没有丝毫停的意思,这在干燥的北方来说,很是少见。林被沈双的父母搀着坐上了去往殡仪馆的灵车,她的父母是特地从南方赶来的,对于女儿的死,他们当然在怪这女婿的无能,如果自己女儿还在他们身边,也许已经嫁给哪位有钱的富家子弟,享受荣华富贵,说不定小外孙都有了,哪像现在这样? 沈双的葬礼如期举行,亲戚朋友来了很多,他们都对这年亲的生命突然的陨落感到意外和惋惜,林更是沉默不语,几天的茶饭不思已经让他的人明显憔悴了很多,沈双的遗像安静的摆放在那里,她依然那么美,只是一瞬间的定格,凝固了林所有的内疚与自责,他看着妻子的照片,此时已经泣不成声,妻子依旧面带笑容,只是那笑,掺杂着忧伤,像三九天风中飘着的霜,寒冷且略显凄凉,沈双那似笑非笑的眼睛似乎看着大厅的每一个人,人们脸上严肃的神情与沈双定格的笑构成了对比,林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的父母已经在外面等了他一个多小时。林快走出灵堂时,回头看了一眼妻子的遗像后便离开,他却看不到,在遗像旁,站着的女人,没有瞳孔的眼睛淌着泪,只是,那泪水是红色的。 骨灰本该由沈双的父母带回,可是林执意要埋在自家的老坟,岳父岳母拗不过他,只好留下女儿的骨灰,回了老家,从此便没有了联系,林倒不在乎这些,把妻子安葬后回到了他工作的城市,妻子去世后,作为受益人的他拿到了妻子死后的保险金,他用这些钱还了因妻子生病所借下的外债,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忘掉过去,开始新的生活,可每夜的梦总是一次次的挑战他的底线,他不知道这梦意味着什么,大概自己是太过想念妻子,产生的幻觉罢。如今的林,脸上写满了疲倦与恐惧,这不该是他的年纪所拥有的特征,或许,他是该回去看看了。 第三章 血债血还 时间,或许并没有过了很久,但这诡异的气氛却充斥了周围的环境。还是那么一片寂静,只是现在,有人说话了,那是大少爷,他怎么会相信一个丫鬟说的话呢?“爹,爹?”没有人回答他,只是偶尔掠过的微风倒是吹的人后背凉飕飕的,老管家叫起了几名家丁,手里拿着棍棒,但又有些忌讳,毕竟,这里是老爷的书房。只是,里面暗暗的,以至于众人不能分辨老爷是否在里面。“当当。。。。。。”刚敲了两下,吱的一声,门应声而开,显然是没有关上罢,这倒没什么,只是那吱纽一声着实吓坏了不少人,再看看那丫鬟,双手捂着眼睛,摇晃的脑袋死命的撞着柱子,嘴里嘟囔着,用极快的声音叫喊着有鬼。看来,她是疯了,夫人叫来几个伙计,抬着送回了房间,而此时,更多的目光聚集在了这扇门里面,也许,老爷根本不再书房呢?或者说,他也是听到叫声出去了?一切,进去便知。 大儿子第一个进去的,摸索着,点着了一旁的油灯,上下跳动的火苗,可以听得见心跳的死寂。答案却并不很出乎意料,老爷根本不再书房。众人面面相觑,倒是出了口气,不过,老爷呢?夫人知道的,老爷根本不在寝室,而且,从刚才那惨叫声到现在才几盏茶的功夫,想不和他们擦肩,倒是有些匪夷所思,想必大家都想到了这点,相互看了看,背后像被百万人同时吹气,凉飕飕的。灯火摇曳,跳动着诡异的身材,似乎每个角落,都有不只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这如同死亡的沉寂是由身后那人打破的,“你们,在干什么。。。。。。”大家悬着的心随之一紧,被这突然的一声倒也吓得够呛,奇怪的是,如此的安静,却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如同被风飘来,落在了门外,大家不约而同的回过头来,那怎不是老爷? 只是,他刚才到了什么地方?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外?“您,刚才听到那叫声了吗?”老管家插了一句。苏老爷似乎看出来众人的猜疑,淡淡的道:“我,刚才出去看了看,你们不也是听到那声叫声出来的吗?”众人听了,悬着的心也落了地。“原来是这样啊,那,老爷,看来没什么事啦,您还是回去歇息吧。”夫人出了口气,缓缓说道。 “不了,今晚,我会在书房,你们。。。。。。还是回去歇息吧。” 大少爷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发怵的看着父亲,因为,此时的苏谦也正用另一种极端的眼神看着他的儿子,那是充满怨念的,死死的盯着大少爷。似乎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但只是一瞬,随即目光又落在了其他人身上。大家也许会有些许疑问,这老爷,今天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他是个胆子不大的人,可今天听到叫声却主动出去看究竟,而且,一向大摇大摆的他今天走路却没有丝毫声响,总之,他今天似乎瞒着什么事。 大家心里嘀咕着,到没敢说什么,纷纷朝自己屋子里走去,而大少爷是第一个冲回自己屋子里的,他没有见过那种眼神,向他射来的那目光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的掐住了自己的咽喉处,让他透不过气来,父亲,今天是怎么啦?大少爷心里起了这么一个疑团。他不敢再多想什么,匆匆睡下,用被子蒙住了脑袋,没多想什么,倒还睡的甜美。此时,大概过了子夜。不过还好,今夜大概不会再有什么动静啦,大家没太在意那叫声,也都渐渐入了梦,至于老爷,大概忙完就回去睡的,至少夫人在这么想。 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之中。。。。。。 “茂儿,我的孩子。。。。。。”谁?谁在那里? 苏茂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叫着什么,一个激灵,睡意顿时消散大半,果然,靠着门口的地方确确实实是站着个人,但外面没有丝毫月光,屋子里也没点着灯,黑压压的一片,他也只能大概勾出个轮廓来,房间里飘起阵阵云雾,像是仙境一般,只是,显得太过诡异。说着,那雾里人已经迈开了两步,或者,他是飘来的,因为,雾从他的脚下飘起,加上屋里昏暗的光线,真的很难分辨。“你。。。。。。你别过来!滚开!”大少爷此时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警告着向他靠近的人,而双手抄起的枕头已经抛了过去,那枕头像砸着空气一样,落到地上,可他明明是朝着那人。 “你。。。。。。你想干什么?你是人是鬼!”他的声音出奇的大,但却出卖了他心里的恐惧。如此的叫喊声似乎只限于这个空间,没有透出外面一点声音。外面还刮着,呼啦呼啦的拍打着树叶,他到没有注意到这些,因为此时,那人已经走到了他的床前,他已经不想反抗,似乎那并没什么用,现在想着的,只是希望他不会伤害自己,果然,他说话了:“孩子啊,我是你爹,别怕。”声音回荡着,似乎是从另一个遥远的空间传来,但却字字那么痛,是扎在了苏家少爷的心里,他仔细一看,的确,那是养了他近二十七年的亲生父亲,他又怎能看差? “父亲?你。。。。。。”苏少爷吃惊的看着,又是一股恐惧涌上心头,他不敢正眼看着这如今这位父亲,因为今天,他真的太反常了。靠近了才看出来,惨白的面颊不见丝毫血气,嘴并没有张开,但声音却是从他身上飘来的,似乎他没有多少时间,也不顾苏大少爷早已吓得失禁,开口说道:“儿子,你还记得这里从前的那条胡同吗?” 胡同?虽说,此时的苏少爷被吓得不轻,到底还算头脑清醒,听这么一说,他倒是有点印象,“怎,怎么啦?”他看了一眼那位父亲,诺诺的问到,此时,他攥着的手心已经出了不少的汗,一颗心紧紧地提着。 “那个胡同里。。。。。。”唔!突然的,一只手从苏老爷的脖子后面伸出,捂住了那正要说下去的嘴,一颗脑袋缓缓钻了出来,是从苏谦背后,而此时的苏少爷几乎昏厥过去,那是个女人,似乎是从苏谦身体里分裂出的,没有眼珠的框子死死地盯着苏少爷,让他毛骨悚然,嘴角的液体已经流了下来,苏老爷那双恐惧的眼睛把瞳孔撑的几乎是要爆开,嘴里呜呜的。“父亲!”苏少爷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冲着那女鬼便是一喊:“放开我爹,你想怎么样!”喊过之后,他便后悔了,因为那女鬼冲自己笑着,感觉是那么诡异,他再也不能忍受了,几乎发疯的他尖叫了起来,那声音,像极了几个时辰前听到的,那是绝望的,凄惨且略带些哀求的声音。 “少爷,少爷,醒醒啊,少爷?”被侍人推醒后,他似乎没回过神来,“别,别杀我,别,别。。。。。。”这把一旁的丫鬟吓了一跳,“少爷,你,你没事吧?”擦了擦汗,定了定神,假装镇定的看了看丫鬟,心想,这梦做的可真是吓人。“少爷,家里出大事啦,夫人让你去看看。”“怎么了?在哪儿?”“在书房。”侍人回答 。苏少爷感到有些不妙,又想起了刚才的梦,被这么一惊,梦倒记得不大清楚了,只是,他依稀回想起,从那女子口中传出的一句话: “血债血还,杀人偿命!” 第四章 归途 四月的天,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山上老坟前那株木棉树已经开了花,远远望去,一片橙红,偶尔风吹过,会落下几片花瓣。儿时的林总不敢一个人去山上,因为那花的颜色像血一样,仿佛随时都会流下来。母亲在世时曾说过,那是抗战时被英雄鲜血染红的,所以,林的家乡有把木棉花叫做英雄花的习惯,林倒也欣然接受。 林的家乡,是个南方小镇,只是后来经济水平的提升,成了个小城市。城市不大,但却有着悠久的历史,据说可以追溯到汉朝,因为比较偏远,没有受到什么太严重的战争摧残,倒还是保留了些古时的气息,其中古香古色的建筑更是不乏,当然考古价值就更不用说了,这也为这小城市赢得了古城的美名,慕名而来的旅游者多不胜数,一下子涌入了这偏僻的小地方,只是四月份,还是可以见到不少的游客,同样是从另一个地方赶来,目的各有各的不同,林是没有心情去关注这些儿时熟悉的庙宇高楼,因为还有另一件事情催促着他。 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潮湿多雨,天还飘着雨丝,灰蒙蒙的。透过车窗朝外看,远处的大地仿佛盖着一层厚厚的灰色棉被,让在地上的人都感到有些透不过气,两边的树纷纷向后倒,快的诡异,像是有什么东西威胁着它们,迅速朝后窜去。天地间,好似被人泼了几层浓浓的墨汁,倒是盖住了这其间所有颜色,还有几缕木棉的香气,萦绕着,山间的生灵都贪婪的吸着,只是,在这长长的,滚动着的铁盒中,这些是没有的。 林坐在开往小城的大巴上,下了火车,坐大巴还是要坐一段路的,林一直想不通,这么偏远的小地方怎么赢来那么多慕名的旅游者,也许,这才是它迷人的地方罢,毕竟现在的人高楼大厦看得太多了,喜欢这古朴的美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车窗外,袅袅炊烟从墨绿色的树林中缓缓升起,与灰色融为一体,可以望见,远处已经有了人家,在这漫山的绿色中,倒显得不那么单调。看了看窗外,林似乎有些睡意,的确,坐了一天的火车,现在还得坐巴士,是该有些疲劳了,看了看表,估摸着还要走些时间,不如养养神。 朦胧中,听到一阵骚动,睁开眼,车上的人三三两两的说着什么,似乎还很着急的样子,林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正想找个人问问,倒是有个大嗓门的男子嚷嚷起来:“妈的,什么鬼地方,真倒霉,马上就到了,偏偏这时候把路堵了。” “发生什么事了?车子怎么不走了?”林一脸茫然。 “孩子,你刚才睡着了,恐怕不知道,前面的路被泥石流冲断路了,车子过不去。”坐在林后面的老人接上了话茬,说道。 林探出头去,一看,果然,泥石流不算大的,但车子是肯定过不去,这时车子里又是一阵骚动,大家都纷纷咒骂这鬼天气,现在的雨,显然是比之前的大了许多,雨点啪啪的打在玻璃上,似乎这厚实的玻璃还挡不住那如针的丝丝细雨,仿佛就要冲破牢笼,随之涌入。 前面,已经有了警备人员,一面抢救,一面提醒赶来的车辆,车上有人问过了,说这样的泥石流不算严重,只要雨不要太大,明天差不多就可以通车了,那么,现在怎么办?很显然,这辆巴士必须原路返回,乘客可不想在这样的鬼天气中露营。 到了最近的县城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大家也都疲倦不堪了,拖着懒散的身体,也不忘骂骂这该死的天气。因为这不是旅游大巴,所以乘客们也大多不认识,一下车后,便纷纷各自离去,寻找旅店,司机说明天早上六点集合,也回去了,可以看出,这样的情况司机是遇到过的,也因此并没有太过在乎,大不了费些时间罢了。 林倒也没有太抱怨,只是希望能在清明节之前回到家就很知足了,今天,是三号。 在外面草草吃了些东西,就找到了一家小旅店,可笑的是,这小地方还是要登记身份证的,登记后,拿了房门钥匙,林就上了楼,木质的楼梯发出吱呀吱呀的叫声,看来是太久的缘故,这栋房子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墙皮大都脱落了,露出了里面的水泥,黑黝黝的,还好这灯泡算亮,看来是刚换过的。 “咦?你不是车上的那位吗?”面前,一位男子上前搭话。 看出来林有些疑惑,他倒是又开了口:“我们坐的是同一辆巴士啊,我在后面坐着,你大概没注意到。” “是吗?你好。”林客套的说着,说实话,他倒是真的没见过这名男子。走进了看,一米八几的个子,头发短短的,干净利落,身体还算匀称,戴着副无框眼镜,显得有几丝书香之气。 “你好,我叫陈伟,怎么称呼你呢?” “叫我林好了。”说着,已经到了自己房间,“302”巧的是,那男子的房间正好在他房间的对面,“305号。” 寒暄了几句,就各自回到了房间。 外面看来显得有些破败,不过,房间里还算整洁,没有电视空调什么的,到还算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幸好热水还是有的。热水澡,洗去了一天的疲惫,也带来了些许的精神,今晚,希望不会再做噩梦了。正要睡下,只听“当当当。。。。。。”是谁在敲门啊? “林大哥,睡了吗?” 开门一看,是陈伟,“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林大哥,我,我睡不着,能陪我聊会儿天吗?” 林不好意思说什么倒是让他进来了,现在,他对这年轻男子倒是有了些反感的意思,只不过,他没有放在脸上而已。 今晚看来,是没办法睡觉了。 第五章 诅咒 等大少爷到了书房时,大家都来得差不多了,就连那病怏怏的老二,也在丫鬟的搀扶下赶了过来,一家子人,倒是哭哭啼啼的,苏茂也没多问,只是走近一看,顿时没了话说,眼前的景象,不是用言语能表达的,说来,只有一个字适合,那就是“惨”。的确是够惨的,倒在血泊中的,正是苏家的大老爷,而夫人,看到此景象,早就昏厥了过去,被众人抬着送了医。苏胜本来身子差,看到这些,倒是有些站立不住,痛哭了起来,中间几次几乎喘不上了气,看来病又严重了,而让大家真正感到恐惧的,是在墙上写着的,用血写的字,读来有些骇人。 “以尔等之血,赎百世罪孽。” 字迹歪歪扭扭的,但却很大,谈不上什么字体,仿佛是被人画上去的,字字充满诡异感。这几个字几乎占满了一面墙,血迹顺着墙面的纹理诡异的向下延伸着,只是,现在不了,看来是早已干了。书桌上的书倒了一地,混着血迹,有些已经模糊了字迹,看这混乱的现场,似乎有过一场打斗,但再看苏谦的尸体,并没有什么外伤,似乎是被放干了血。干瘪的尸体没有一滴鲜血,很显然,血已经弥漫了整间屋子,浓浓的血腥味游荡着,占据着每个在场的人的鼻子,苏谦嘴大张着,眼睛几乎要跳出眼眶,可以看出,他死前是有多么惊恐。而这世界,被红色淹没,露出一幅末日影像,而那墙上的十个醒目的血字,仿佛是对他们每个人的审判。苏家的人,都要死吗?苏家是被哪个仇人盯上了?而那百年罪孽又是什么?这一切疑问,都深深地困扰着在场的人。 很快,官府的人到了,一向自称见惯了鲜血的捕头李四看到了这副场景,也还是倒吸了口了冷气,暗暗感叹这凶手的手段残忍,为了寻找线索,李捕头倒是吩咐苏家人不要随意动现场,以免宝贵的线索被破坏,苏家人倒是答应了,这李四平日里也是受过苏家不少恩惠,虽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对苏家也还算客气,巡捕房的人勘察了一天的线索,都毫无头绪。这案子似乎太诡异了,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这么个疑问。毕竟苏家这么大的实力,平常人是不敢这么做的,而他们苏家平日里也只是欺压些没有实力的平头百姓,对大户人家也还算客气,根本不会结下什么仇,如此说来,岂不是太怪了。就算是那个不知死活的老百姓豁出命来杀了苏老爷,那他又是怎么闯进这守卫森严的苏宅,又是如何逃出去的呢?或许,是苏家人自己干的,但这个理由也似乎太过牵强,大概,怎么回事也只有苏老爷自己知道罢。 苏夫人现在也渐渐好了些,只是还没从丧夫的痛中摆脱出来,整天的哭泣哀伤,人也显得憔悴了好多。“夫人,夫人、”丫鬟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这倒惹来了苏夫人的冷眼一瞥,“什么事情如此慌张?” “夫人,李捕头发现了线索,请你去看看。”丫鬟喘着气说着,中间倒是停顿了几次。 “什么?快快扶我起来。”苏夫人一听丫鬟这么说,倒是有了些精神,没有梳洗,便随丫鬟去了书房。 一进书房,那股熟悉的血腥气味迎面而来,不禁让人有些恶心,但在这些捕快看来,是熟悉不过的了。苏夫人一进屋子,李四便迎了上去。“夫人,身体可要好些爱惜啊。”李四依旧一副官腔说话。“谢捕头关心,急火攻心,没有大碍的,倒是说说,有何线索?”苏夫人开门见山地说。 “夫人请看。”李四递上了一份书信,看字体,是苏谦的。“这封信,是适才从地上散落的书籍中找到的。该是苏老爷临死前写的,而上面的内容。。。。。。”李四欲言又止。 苏夫人眉头一索,又险些昏倒,还是苏茂扶住了。“快快来人,送夫人回房去。”苏茂少爷喝到。 送走了夫人,苏茂接过那份带着血渍的书信,接着往下看,信的大概内容是这样的: 今天,我看见她了,她不该出现的,但是我却真的看见了!她冤魂不散,她要杀了我,我害怕,我不该,我不该害死她。今晚,她一直跟着我,她就在我旁边,我不敢回头,她实在太吓人了。谁若看见这封信,告诉我的后人,我们苏家人,再 也活不过而立之年了,切记,别再去那里,赶快离开此地,她向我走来了,我感觉到了,我是活不过今晚的,最后记住,去。。。。。。 信到此戛然而止,看完了这信,苏茂少爷双手已经出了汗,头上的冷汗更是顺着脸颊滑落,大家都注意到了这点,也感到不妙。“大哥,爹信中怎么说?说谁是凶手了吗?”二少爷苏胜问道。 “这里,不会再有苏家了。”苏茂幽幽的说到,两眼迷离的看着手中的信。大家都是诧异,接过信的二少爷看完后也一头雾水:“到底是怎么回事?信中的她是谁?为什么苏家人活不过而立之年?这些都是怎么回事?平日里爹爹只会和你商量事情,你一定知道什么的,哥哥,你倒是快说啊!”苏胜有些失态,拉着大少爷的衣袖问道。 在一旁的李四等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不好插什么话,倒也安静的听着。 “我们还是离开此地吧,父亲信上是这么写的。”苏茂同样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可以看出,他每说一句话,嘴角都微微颤抖,似乎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恐惧,这件事看来没那么简单。 李四倒是被苏家三言两语打发了,也是,这是人家自己的事,既然苏家都说不用再查了,那么他们当差的也不好说什么,匆匆做了些笔录,这就算了事了。接下来的,就是苏家自己面对了。 还好,苏胜这些日子不再追问什么,只是,他的病似乎没有什么好转,整天的咳血,可如今的苏家又如何顾得了他一个人,现在的苏家全乱了套了,老爷的离奇死亡,夫人一病不起,苏茂大少爷整日昏昏沉沉,家里一切事物都要那年迈的老管家打理,着实幸苦。 苏老爷的死,很快便传遍了小镇,这几乎成为人们必谈的话题,而如今的苏家,也没那么的风光了,这对于那些被压迫着的百姓来说,无疑是件大喜事,可是,苏家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大灾难,那信中所说,苏家人活不过而立之年,是否可信?而那女子又是何人?与他苏家又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呢?为什么大少爷不愿多说,他知道些什么?难道,我们苏家人都要死吗?躺在病榻上的二少爷常常会想这问题,但始终让他想不通,或许,这也是宿命。 第六章 夜谈 “林大哥,真是不好意思。你看,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只是,我睡不着,实在没办法才敲你门的。”陈伟一进门便连忙解释了起来,可以看得出,他也还是不好意思啦。 “呵呵,没关系,反正我也睡不着的。”说完这话后,林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如果没有这小子,自己恐怕早就睡着做起梦来了,想起梦来,林倒是一愣,随之心底一声苦笑,也好,有这年轻人在也可以聊会儿天,缓解一下最近紧张的神经。 “对了,林大哥,你来这里是做什么?”陈伟冒冒失失的说了一句。 “我,我准备回老家看看,走了几年,变化挺大的。” “原来林大哥是本地人啊。怪不得呢。呵呵,我也是辛城人,看来我们还是老乡啊。” 这小子这么快就套上了近乎,林倒是哭笑不得,“你也是回来扫墓的吗?”林问着。 “是啊,我在外地打工,这段时间不忙,所以想回来看看。我也很久没回家啦。”说着,陈伟脸上倒挂上了些许哀伤,这不禁让林为这年轻人感到同情,想想自己曾经也是这样的啊。 “对了,林大哥,你喜欢听故事吗?我正好听来一个,不如我给你讲讲吧,也好打发下时间。”说着,陈伟就准备开始讲了,林越发的无奈了,这小子真不打算睡了吗?年轻人就是有精力,看来自己是老了。 “喂,林大哥,你听过古时候的故事吗?”陈伟对着林挤眉弄眼的说道,似乎想给人一种神秘感,但就是这一举动差点笑翻了林,本来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陈伟,原来也是个话痨,真是人不可貌相。林强忍着已经到了嘴边的笑声,嘟囔了句没有,接着就开始洗耳恭听了。 “那我们今天就讲讲这故事吧。”陈伟继续吊着林的胃口,这倒是让林有些心急了,“臭小子,你倒是讲呀。” “呵呵,别急呀,这就开始。” 故事开始了:“从前,不知是什么时候,只是一般讲故事都说个从前,咳咳。。。。。。林大哥,你知道地狱吧?”林疑惑的点点头,心想着“也不知这小子要将怎样的故事,最好不要太无聊,否则我立马赶他出去。” “那你知道,怎么才能到达地狱吗?”陈伟更加神秘的说着,故意压低了声音,和着窗外画画的雨声,倒是让林后背一凉。 结结巴巴的,林叱喝道:“这是什么话?再说了,我又没死过,我怎么知道怎么到地狱?” 陈伟正要说什么,倒是被林打断了,“你倒是讲呀,别总问些不着调的。”看来林是有些不耐烦了。 “呵呵,好了好了,林大哥,你可真够着急的,那就不说了,继续讲故事。” 他开始讲了,故事是这样的: “从前,人们信奉神明,认为人是由神创造的,他们讨厌黑暗的东西,认为黑暗会给人类带来灾难,就这样的,他们认为一切与黑暗有关的,都是罪恶的。人们甚至不愿在黑夜出门,因为他们说,晚上是死者的时间,如果你火气虚的话,晚上出门就会被鬼带去魂魄,在现在看来,似乎只有吓唬小孩才能用到,不过那时人们对这却是深信不疑的,而且,继续发展着。只是他们不知道,死后,人都将要归于黑暗。而那所谓的光明,只是人的一种寄托,所谓神明,更是无稽之谈,这世界,都是黑暗的。”说到这里,陈伟故意的压下声音,只是为了渲染气氛,让这故事听起来更有意思。“后来呢?”只是,林似乎没什么太大反应,木讷的说到。陈伟似乎吃了闭门羹,干咳了两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继续说道。“后来,人们终于知道了,在这国度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是没有阳光的,不是没有,是阳光根本照不到的地方,那里的人都生活在黑暗中,而且。。。。。。”“而且什么?你快说呀。”陈伟故弄玄虚的停顿倒是让林一阵心急,赶忙催促着。 “而且,凡是生人最后都会去的地方。”陈伟又是神秘且猥琐的一笑。“哦?到底是什么地方?你还是说出来吧。”“他的名字是人类起的,叫地狱。”林仿佛被人点化了一般,顿悟似的哦了一声。“那接下来呢?”林有好奇地问,仿佛已经是被这个故事吸引了。 “嘿嘿,接下来,我们都会去的。。。。。。”突然的一阵打雷声,让这本来安静的夜晚一下子炸了开,压上外面画画的雨声,仿佛是来到交响乐的演奏现场,这里,每一个人包括物都是观众,一齐欣赏着这死亡的盛典。因为声音大,加上陈伟说话声音小,林倒是没大听清楚陈伟最后一句在嘟囔什么,不过映着刚才那声响,他倒是突然觉得这年轻人有点怪怪的,只是怪在哪里,他倒是又说不上来,刚想再问一遍他说的是什么,这时陈伟突然起身,对林说:“林大哥,开来你也困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我就先回去了。”说着,起身就准备走。这时林又说:“内个,你,你刚才最后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楚,能把那个故事讲完吗?”似乎林也有些奇怪,怎么讲的好好的故事,还没讲完,说走就走了?而此时的陈伟头也没有回,只是抛下一句话就开门走了出去,留下来窗外一片嘈杂。 他说:“这故事,你会知道的。”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林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没办法,最近林越来越神经衰弱了,越来越多疑,似乎全世界都在预谋着什么,并且绝对是对自己不利的。这话肯定有别的意思,至少,他有什么事没对我说,或者,是在瞒着我什么,那件事,一定和自己有关。 林现在倒是越来越讨厌这个叫陈伟的年轻人了。看来,今夜就算叫陈伟的年轻人不再来打扰他,他也是难以入睡了。 第七章 下葬 三月的天,还是免不了有些雨丝纷乱的落下,天还是这么阴沉沉的,似乎这里的天就从来没有真正晴过,即使是太阳当头的天气里,苏宅也是笼罩在这一片阴沉的死寂中,之前说过的,这里除了正午,似乎是被太阳所遗忘的角落,说来也真是奇怪,当初苏家祖先是怎么想到要在这被三面大山挡着阳光的旮旯处建这房子的,虽然这房子建的真是阔气,可稍懂风水的人即可知道,这房子终日不见什么阳光,实属至阴之地,是滋阴的极佳场所,且是大凶之兆,简单来说,就是传统的凶宅。而在这名声显赫的苏家来说,不会不注重这些的,那又是什么原因让这一个大家族委身在这块凶地呢?也许,我们可以去到苏家祖坟,挖出当年那个时候的苏老老老老爷,一问便知。 说到苏家祖坟,今天或许比往常是有了些活的人气,似乎,这里正发生着什么事。近些看,是苏胜二少爷,只是,他今天的打扮确实有些特殊,一身白衣,两行还泛着热气的泪顺着流了下来,滋润了那消瘦干裂了的脸颊,或者,还谈不上是脸颊,应该说是包着一层人皮的头骨,因为他真的太瘦了,以至于已经不敢拿他和正常人相比较,而他,似乎只如竹竿消瘦,但却缺乏了竹竿的气节,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的,没有丝毫的生气可言。这倒也难怪,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加上自己有病在身,这么几下子折腾下来,自己还活着倒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了,相反在他一旁的老管家倒是显得还算精神,可是大家都知道,近些日子苏家大小事务可都是这老管家一手操持,确实是累坏了,苏家人如何不知感恩?只是现在的情况不容他们多想。说了这么多,却也没见着苏大少爷,却是奇怪,今天的场合似乎没有他是说不过去的,那么,今天又是发生了什么事呢?显然,是有人死了,仔细看墓碑上刻着的名字,“先慈苏门刘氏之墓”而在一旁,稍小的字刻着“子 苏胜泣之”。显然,这是苏夫人的墓,如此说来,苏茂少爷不来确实有些不合礼数,况且,那是他亲生母亲,他又是如何忍心呢?而在苏家的祖坟上,是看不到苏谦苏老爷的墓的,因为人们说他死的不干净,是不能埋在祖坟的,这样会坏了风水,而苏老爷的尸体被火化后,则供养在苏家灵堂,算下来,也有些日子了。 暂且放下祖坟不提,先来说说这苏夫人,苏夫人原姓刘,叫刘彩盈,倒不是特别响亮的。不过相貌确实出众,后来嫁到苏家,也渐渐习惯别人称叫“苏夫人”,更是为这苏家生下了两个男孩儿,倒是惹得苏老爷一阵欢喜。不过,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大少爷生的还算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身体也并无大碍,只是这第二个儿子险些夭折,刚生下来就赶上了那年流行天花,不过,说来也奇怪,这当时的不治之症却在苏胜身上奇迹的康复了,不过也给他留了一脸麻子,于命相比,这些还算重要吗?虽然活了过来,却也落下一身子病根,也将就着活了十几年,看来是快油尽灯枯了。 还记得,离苏谦苏老爷去世也有近半月日子了,这苏夫人倒是一病不起,身子也一天天垮得厉害,后来,竟也撑不住了,早先一步去地狱和老爷团聚了。只是可怜这一双儿子,早早便没了爹娘,那么,这苏家还不得垮了?其实,苏家还是有几份产业的,以前苏老爷在的时候,人们倒是都想巴结一下苏家,与几个富人的合作中,也是苏家捞的油水多,而如今苏大老爷和苏夫人相继去世,倒是被几个有先见之明的商人们抛了开,可以说,如今的苏家只剩下一副空的架子,而他们等待的,只是把祖上留下来的老本吃干喝净后,自生自灭。而苏家的二少爷,倒不止一次的琢磨着父亲死时留下的那几句话,只是,没有丝毫进展。“也许,哥哥是知道的,可他为什么不说?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是他心里每天几乎都会念叨的,他知道,苏大少爷是知道些事情的。自苏老爷死后,大少爷理所当然的继承了苏家的产业,成了苏家新的老爷,依旧是苏胜的大哥。而他那哥哥,如今似乎变了个人一样,只顾享乐,完全不管家族如今正处于危机,就连母亲去世,他也没有到场,今天,可是苏夫人下葬的日子呀。 最后,他还是没有来,一切后事都安排妥当了,夫人也被葬在了苏家的祖坟上,也还算体面。只是,现在的苏家就如渐进熄灭的油灯,亮也亮不了几时了,谁人还会放在眼里,或许,该是像老苏老爷和新苏老爷说的那样,趁早离开镇子,或许还有一条生路,可那百年留下的基业,难道就让他付之流水?苏胜是不想这样的,至少有他在这宅子上一天,就不会让苏家离开,可是,一个人的寿命能有多久?更何况是他。他不愿多想,也许这些日子是想得太多了吧,已经把能想过的都想到了,剩下的就是自己不知道的,或许,老天对苏家太不公平了,而那苏家的过去种种,似乎老天也是看在眼里,那这一切,亦或许叫做报应。苏胜当然知道过去父亲和大哥的事情,而苏家的口碑也一向不好,只是现在更多的是嘲笑和鄙视,再多的讽刺也都忍了,只是让苏胜不明白的是,如今的苏家主人,他的亲生哥哥,为何会变成如今的德行,只可惜苏胜身子骨弱,不然的话,一定会找到苏茂,好好的揍他一顿。说来,那苏茂似乎几天没回家了。苏胜心里嘀咕着,老管家搀扶着正往山下走,那山的下端,有他们苏家的大宅子。而现在的天还飘着丝丝小雨,只是不如之前那么大了,不过看苏胜那有些颤抖的身影来看,他似乎适应不了这样的天气,身子多半又有些不适了,还好在离家不远了。 山上的祖坟四周,种着不少的树,只是,这树没有挡住一个人的身影,突兀的显露出来,缓缓地,他动作很慢,是走向了一座新坟,啪的一声,跪倒了,接着,想起了断断续续的哭声,声音混杂着,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那个人哭着,但声音极小,似乎是顾虑着什么,眼睛时不时的往回瞟着,余光,看见了她。没错,还是那一袭惨白,显得有些煞人,或许,他感觉到了男子看她,嘴角微微上翘了些,随即红色液体流了下来。那男子,便是苏家大少爷苏茂,而他又怎么对已故的父母说,现在那女鬼,就在自己身后,也许,这一切都算作了报应。只是,他想知道,这女人会怎么折磨自己。 一切都由天定。 第八章 回家 今天,天气还算是好些,明天就是清明节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明天之前应该可以到的。虽说是老家,其实林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家里也只剩下二叔二婶和几位年迈的长辈,年轻人倒是没有几个留下的,虽然说这小地方近些年的发展不能说是天翻地覆,也倒还算可以,只是,人们都有着一样的心态,那就是大城市才是最有前途的,所以,只要有理想的,也都走了出去。不管是打工还是上学,至少是见了外面的世界。林的老家,是在辛城的边缘,已经快出了辛城,其实这也也不算太富裕,倒是有着浓重的民间气息,保留下来的封建思想也是在老一辈中广泛流传着,因此,这里还保留着半封闭半开放的状态,倒也还算太平。 车子,一路颠簸,本不怨司机,只是这路不太平坦而已。车里,似乎为了缓解长途的疲累,放着歌曲,只是这司机的品位怎么能满足年轻人的口味?倒是林后面的老奶奶听得起劲,时不时的亨几句,林本没有什么心思理会这些的,他眼睛时不时的朝后面的陈伟看几眼,又转了回来,他现在是有些气愤的,想想昨天晚上那小子一副孙子样,在今天看去却又像是陌生人一样,刚才上车时竟招呼都不打,可是让林有些恼火了,这小子,林越想越气,于是把头转向了窗外。说来也怪,这雨停了多时,道路却还是显得有些泥泞,这路确实难走,晃悠的,倒是有些犯了困。林强打着精神,又向更远的地方望了望,天的那边,还是天,山的那边,等等,那是什么?林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的看了去,那里,也就是在不远处,那昨天泥石流滑下的地方,似乎围着一群人,倒是在挖着什么,而公路,也只是留开了不大的空间,只是那多的一边,被警戒线划了去,而现在,车子也放慢了脚步,挪着不大但却臃肿的身子,一点一点靠向辛城,这里,是唯一通往辛城的公路,林想,如果这不是唯一的路的话,看看那些阵势,似乎封路也不是不可能的,也许,这条路还会再次有泥石流的危险,林这念想在脑海里闪了一下,车子便又开快了些,看来是走出了那条公路,接着,便快到辛城了。林的心情还是很复杂的,因为,他想起了他的妻子,那个三年前被他埋在此地的,他一生最爱的人。而今,也马上会再次相见了,只是,他在地上,她在地下,而他不能陪她。林揉了揉太阳穴,不愿再想下去了,大巴,淹没在了滚滚风尘中。 车子一个趔趄,停了下来,到了。林背着不大的旅行包,拖着有些发麻的双腿,一步一步的,下了车。一脚踩在了家乡的土地上,感觉是那么的沉重,深吸了一口气,肺叶被家乡的清新的乡土气息填满,再深深吐出,缓慢而有节奏,似乎倾诉着离家的哀愁。林迈开了步子,只是有些缓慢的,这里,是他的家乡,算下来,自己也有近两年没有回来了,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的安静,有着典型的乡村感觉,让人一下子回到了大自然,那种轻快是城里人一辈子也感觉不到的,这才是人类最初的地方,林为自己的家乡倒是有点自豪了,怀揣着激动且伤感的心思,他又继续向前走着,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让林又想起了儿时顽皮的自己爬树偷鸟蛋的情景,林不由一笑,那时的自己从没想过什么是麻烦,活的多么自在。回想着自己儿时的种种,林不觉已经走出很远,抬头看了看,上了这个山坡,自家的老宅子就能看见了,想着这些,林倒是有些迟疑了一下,自己很久没有回来看看二叔二婶了,虽然父母已经早早离开自己,不过二叔二婶正是把自己当做亲生儿子一样看待,倒是自己,已经两年没回来看他们了,不知道他们身体是否还好。老人家是没有孩子的,按理说应该由自己来养老的,只是他们不习惯城里的生活,也是不愿意过好日子,倒是说山里的空气能让他们多活两年。林没有拒接,放下两位老人在这山疙瘩里,自己去闯事业了,这么一晃,就是两年,还记得四年前带着即将新婚的妻子来家时二婶高兴地都落泪了,而如今又站在这片土地,却是为了赶回来为妻子扫墓,短短的几年,人生的大喜大悲都被林尝了个遍,多么讽刺的对比。 远远地,林望见滚滚风尘中一个人影晃动着,迎着林走了过来,有些蹒跚,但可以看出他已经加快了速度,"二叔"林失声的喊了出来,随即有几滴泪滚了出来,还泛着热气。而此時的老人家已經用顫抖著的手撫摸著林的臉頰,是長輩對晚輩獨有的動作,此情此景,溫馨的筆墨渲染了整幅黃昏下的鄉村晚景。 “林儿,瘦了不少啊,是不是工作压力大呀?一个人多照顾自己,别让我和你二叔担心呀,你说你。。。。。。”二婶还是那么唠叨,不过林倒听的高兴,二叔蹲在门外,吧哒吧哒的抽着旱烟,没多说什么话,不过林可以看得出他内心的欣喜,举着烟斗的手都有些颤抖了,只是那双手,比几年前还皱的厉害,似乎不敢用力去碰,生怕一不小心会伤着。风还刮着,忽忽的拍打在二叔单薄的身子上,可他依旧那么蹲着,林知道,他还在支撑着这个家。“林儿啊,回来,就多住几天吧,不要着急着走。”二婶对林说道。“二婶,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走,不过我还要工作啊,我这次是特意请假回来的,过些天就走。”“你说你,臭小子,也不知道多陪陪我和你二叔,就知道工作。”二婶倒是埋怨了起来。“我知道,二婶你们怪我不多回来陪陪你们,只是我工作脱不开身,要不这样,过两天我把你们接过去,在那也好有个照应,你们说呢?”“不好不好,那个鸟地方气都透不过来,俺们才不去呢。”这时,在一旁沉默着的二叔开了口。“就是就是,还是这老房子好,俺们哪也不去。”看来他们是不愿去。林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人老了都是会恋家的,更何况是让他们离开这一辈的呆着的地方,那是更不愿意了。“那我以后保证多回来看看你们,这总可以了吧?”林撒娇的说着,其实,老人家和孩子都是最好哄的,记得儿时,林也是这么在父母面前承欢的。“呵呵,那就多看看我们,我和你二叔也不图别的,只要你在外面过的好,我和你二叔也就死的瞑目了。”二婶欣慰的说。“二婶,你瞧你,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说这么丧气的话干嘛?”“就是,你这死老太婆,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快去,做几个小菜,我和林儿好好喝两杯,叙叙旧。”二叔站起身来,催促着。“好了好了,我去我去,瞧我这臭嘴,林儿不要介意呀。”接着二叔的话说道。“呵呵,瞧你说的,二婶,都子家人嘛。”随即大家都笑了。是啊,多么温馨的一家子。 第九章 不孝人 天,还没大亮,泛着微弱的阳光,正在等待着雄鸡叫响,打破这安静紧张的气氛,结束死一样的沉寂。苏宅这时比其他地方还要暗些,不过,现在的时间却出乎意料的热闹,或许,该说是混乱。这到底,又是发生了些什么呢?而这,似乎要往前的说说,当然也是今天。 一大早,便有人来敲苏家的大门了,这个时辰会是什么人来拜访呢?或许这人本就不怀好意。看门的伙计揉着朦胧的睡眼,披了件衣服便起身去开门了。此时的他还泛着嘀咕呢,这么一大早的,是谁呢? 门,缓缓地打开,没有吱吱扭扭的声音,倒是让人有些不习惯。开门一看,好家伙,门外可是站着二十几个大汉子,个个面露凶光,看来都不是好惹的主,侍者随即恭恭敬敬的问道:“请问,你们这是有什么事吗?”“少废话,叫你们大当家的出来,老子们是来讨债的。”为首的汉子开口便说,容不得侍者多想想,而他说的那大当家,旁人一听便知是那刚接管苏家不久的苏大少爷苏茂了。“这话是怎么说?我们苏家未曾与外人有债务关系。况且,我们大当家已经多日未回来了,你们如若有事,还是改日再来登门吧。”说着,侍人便准备关上大门。“妈的,白纸黑字还想狡辩不成?这可是那苏茂小儿亲自写的。”那凶神恶煞般的男子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正要关上的苏宅大门上,倒是一下子推了开,随即身后的人涌了进来,人潮一下子填满了空旷的苏宅大门前,且正向里滚滚而来,这是什么阵势?那侍者早是吓呆了。毕竟,连他也未曾见到过,或者说是没有机会见到。那时的苏家只有欺负人的时候,可谁曾想,风水轮流转,到了如今的田地里,苏家的悲剧也才开始上演。 “你们这是干什么?来人!快来人!”老管家从后院刚走进大厅便看到了滚动的人群,恐怕不止二十人,连忙的叫喊着,另一边也正制止着不明身份的人搬着自家值钱的古董字画,却被那汉子一抡胳膊,甩到了一旁,只疼的他哎呦哎呦的叫着,看来是伤着老腰了。“嗯?你又是苏家的什么人?你们当家的在哪里,快快把他叫出来,别鬼鬼祟祟的,像个龟儿子。”又是那个男人,脸上的刀疤蜿蜒的盘桓在鼻子左侧,硬生生地穿过有些扭曲着的眼睛,向两侧曲折的延伸。“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来人,为什么放他们进来?”此时也是来了几个家丁,扶着老管家坐下后,便开始了对峙状态,那些人也是识趣,倒是停了手里的动作,顿时,气氛僵了好多。不一会儿,不知是谁告知了二少爷,还是那声音已经传到了后院,几个丫鬟扶持着苏胜走了出来,中途还可以听见几声粗粗的喘气声,“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显然二少爷也是一脸茫然。是那个刀疤脸的男人打破了这尴尬的:“这张字据,是你们苏大少爷签的。几日前在我们东街的赌坊输了钱,说是隔天之后送来,我们也念在是堂堂的苏家,倒是宽限了过去。可这都多少天了,你们苏家也算是个有名望的大家族,怎么连这点信誉都没有吗?”说着便是嘲讽的一笑,露出了一排泛黑的牙齿,随即脸又阴了下来,缓缓的从嘴里漏出了一句话:“既然苏家人面子这么大,不愿亲自送去,那么我们就受累来取,没有不妥的吧?”这倒是让苏胜一惊,原来那苏茂这些日子都泡在了赌坊这腐臭之地,而且还输了钱,让人追到家里来逼债,苏家有了这样的子孙可真是奇耻大辱啊。俗话说得好,虎落平阳被犬欺,这想曾经也是辉煌着的苏家如今竟被人上门逼上了债,如果不是因为这苏家已大不如前,那这帮家伙又怎敢如此目中无人呢?可是如今,苏胜也只好一忍再忍。“我家哥哥倒是欠下你赌坊多少银子?我们还了便是。”“二少爷,这。。。。。。"苏胜止住了老管家要说下去的话,他苏胜不傻,自然知道这苏家已是空有其表,账上恐怕是没什么可观的数目了。苏家也是把几个产业放弃了,如果不是这样,怕是会损失的更多,在镇上人看来,这苏家便是一家子扫把星,和苏家有什么瓜葛都会觉得是会染上晦气,因为,苏家人碰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老管家刚要说的话被憋了回去,自然有些难受,他有些呜咽了,抽抽泣泣的,只是不说话了。“哈哈,还是二少爷爽快。”说着,便将那字据递了上去,丫鬟接过,举给苏胜看了起来,上面写着欠银三百两,日期是前几天的。“来人,去取三百两银来。”“慢着”刀疤脸打断了苏胜的话,自己接着说:“苏少爷恐怕不了解我们的规矩吧?这是五天前写的字据,按理说四天前就该归还所欠银两,可如今都过了这么多天。”这汉子脸上浮过一丝阴险的笑。“你什么意思?”苏胜自然是感到有些不妙,问道。“呵呵,我们这行的规矩,迟一天就多算一天利息,这过了五天,那就是五百两。”“什么?”苏胜和老管家几乎是同时喊了出来。“这分明是讹诈,我要报官。”“呵呵,别冲动啊,苏少爷,难道你还以为苏家现在还是一手遮天吗?还是乖乖还了欠我们的银两,少生些事端吧。”说着,又是一阵嘲笑。停顿了一下,苏生脸上痉挛的抽搐了一下。“给他们,去。”苏胜脸色惨白的难看,他冲管家说了句,便有些站立不住了,噗的坐在了丫鬟刚刚搬来的太师椅上。“少爷,这怎么可以。他们明摆的。。。。。。”“照我说的去做。”“这。。。。。。”管家被苏胜的目光刺得有些语塞,叹了口气,便吩咐了下去。而此时那头的一行人早已喜上眉梢,这苏家,终于被踩在了脚下。 过了不短的时间,钱拿了来,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家虽然已经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不过这区区五百两还是拿了出来,交与了那刀疤脸手上,那人走时还不忘讽刺一下苏家:“二少爷,大少爷回来了记得告诉他,我们赌坊随时欢迎他,也欢迎你们苏家人。哈哈。。。。。。”笑着,走了。留下了这一院子的死寂,弥漫着浓浓的怨意,这苏胜,还没等病死,怕是会被这家事活活的气死,而那苏茂,如今是怎的了?为何有多日不回家来,恐是没脸再见列祖列宗了吧。 “父亲母亲,你们真开眼看看吧,这苏家,怕是已经毁了,胜儿无能啊,只恨身子弱,支撑不了这家了,你们在天之灵保佑我们吧,让大哥别再执迷不悟了。”苏胜跪倒在院落里,向天嘶吼着,可以看出,此时的他,早已绝望了。“少爷,少爷快起来吧。”老管家忍着腰伤搀扶着苏胜。“管家,我们苏家对不起你呀!”说着,苏胜便流起泪来。“二少爷,别这么说,苏贵这条老命是老也给的,苏贵和苏家同生共死。”正说着话,天又飘开了雨,而此时苏家,雨水打湿了所有人,院子里哭声盖去了雨水敲打屋檐的啪啪声,雨水和泪水混杂着,落在了这片土地上,溅起了些许涟漪。而二少爷,则被丫鬟们扶回了房间,这雨,又怕是会下上一整天。 第十章 鬼遮眼 “林儿,快起床了,今天还要早些去给你父母扫墓呢。快起来了。”一大早,鸡刚刚叫过了一声,就听见了二婶扯着嗓子叫喊了起来。“你就让他多睡会吧,一路上也累坏他了。”倒是二叔替林解了围。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今天他是不去耕地了,因为还要跟着林为自己大哥大嫂扫墓呢。“唉,城里人就是这样,娇身惯养的。”二婶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倒是怜惜的给林掖了掖被子角,让他多睡了会,又自顾自的忙活起来家务,乡下人就是这样,永远有干不完的活,只要是一闲下来就难受的慌,二婶就是典型的受苦命。 看了看表,现在是八点钟了,林还是呼呼的睡着,把二婶的唠叨当成了是催眠曲。这个点还睡觉,在城里倒是没什么,可这是乡下,这个时候,恐怕二老都已经大汗淋漓的忙着农活呢,这倒是让二婶急坏了,一个提溜,拖着林下了床,说道:“快洗漱一下,还要去扫墓呢,再晚会儿就赶不到午饭之前回来了。”林倒是听话,半闭着眼睛随意的撩了一下水,穿扮好了。便跟着两位老人去了祖坟。一般时候,这二叔二婶是不去上坟的,毕竟他们也已经年迈,实在是没这力气了,不过林来了就不同了,两位老人说什么也要跟着去祖坟,倒是让林有些无奈,没办法,只好叫他们一起跟来,一路上也还是说说笑笑的,而二叔依旧拿着他那大烟袋子,吧嗒吧嗒的,让林听的有些心烦。 俗话说的好,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在这清明节的时候,下雨是很平常的,加上这种日子,倒是让人很不好受,为的是逝去的亲人,似乎老天也在流泪。雨淅沥沥的,山路很是难走,林搀扶着两位老人,打着自家做的油纸伞,艰难的爬着这不算太高的山,虽说自己好长时间没有回来这里为父母扫墓了,不过路还是记得的,前面,该是有个岔路的。虽然这山不是很高,可还是起了雾,不算太浓,但是看二十米以外的东西几乎是朦胧的,而身后的人谈论声也渐渐淹没在了这茫茫大雾中,让人不由的产生一种怪念头,似乎这声音是突然消失了的,林其实并没有在意这些,左手挽着二婶,而右手则挽着二叔,伞和元宝纸钱是二婶拿着的,因为下雨,所以三人挤在了一把伞下,倒是走得很近,且缓慢着,还时不时飘来几缕二叔的旱烟味道,让林不由得捏了捏鼻子,这味道确实不是他能受得了的。路上,还是有说有笑的,时不时的唠几句,倒是缓解了些负面情绪,到了岔口了,雾也更浓了些。突然,林感觉自己两只手似乎空了,像是搀着空气一样,顿时没有什么阻力的耷拉了下来,而耳旁的声音也渐渐飘远了,还是那熟悉的谈话声,说着的也是刚才的话题,好像是村头老李家抱了孙子,正说着要上多少份子呢。因为没有了雨伞,雨水毫无顾忌的拍打在林的身上,哗哗的,可是打湿了衣服。林有些疑惑,因为他记得,自家老坟是在左边这条路上,而那声音却是从右边飘来的。“二叔,二婶,你们这是往哪儿走啊,咱家的坟头不是在这边吗?”林的声音不算小,但那两个影子却没有停顿的意思,眼看着声影已经快溶在那湿漉漉的雾中,声音也渐渐远了。没有办法的林只好跟了上去,还是忘不了叫住前面的二叔二婶,只是,这样一来连自己也被这无边大雾吞了进去,它的肚子里,是一片白色,林在这肠子里走着,却没有感觉到生命所带来的悸动,“二叔,二婶,你们在哪里呀?我们走错路了。”林依旧认为自己的印象不会错,毕竟这里是他的家乡,按理说一点一滴都不该忘记的,而此时二叔二婶好像又在不远的前方了,似乎这游戏是只有小孩子才会玩的捉迷藏呀。“林儿,过来呀,我们在这呢,快来吧,祖坟到了。”再看那里,怎的不是二叔二婶,二婶还打着伞,雨水依旧顺着伞的边缘流下来,渐渐连成一条线,如珠般滚落地下,摔碎,溅起碎片,而二叔依旧抽着旱烟,烟雾弥漫着,融入了茫茫的雾气,他们朝着林笑了,一切是那么真实。 林朝着他们走了几步,嘴里嘀咕着:“不对吧,我怎么记得咱家的坟头在另一条路上,我这记性真差,把自家祖坟都记错了。” “傻孩子啊,快来快来,你看看,你父母和你最想见的小双都在这儿呢,来吧。”二婶笑着说道,眼神流露出的喜悦似乎让人有些不舒服,但又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林听二婶这么一说,身子首先僵了一下,接着,就是看见了二叔二婶身后,站着三个人摸样的影子,缓缓地,似乎是从雾里凭空的显现了出来,这时,是五个人,也可以说是自家人,他们在向林招手。“来吧,来呀,林儿,来。。。。。。”一声一声地敲打着林的心,脑子里也被这几句充斥着。他不由得迈开了步子,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近,接着,他看到了沈双向自己伸出了手,他,缓缓地抬起左臂,想和沈双那只手触碰,而那些林的亲人们,此时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激动和渴望,似乎早已迫不及待了。 “林儿,当心!”一声霹雳划过天空,震聋了林的耳膜,他眨了眨眼睛,再看这些亲人,此时早已面目狰狞,嘶吼着,眼睛充满仇视和不舍,向林投来了双手,只是,那指甲似乎带着血腥味道。忽的,林感觉自己腰间被什么东西缠绕着,有力而温暖,接着,自己被这腰间的力量带着向后倒了去,背后传来了沉闷的一声哎呦,倒是让他清醒了不少。 “林儿,怎么啦?怎么突然的跑开了,我和你二叔追都追不上,你到底是怎么了?”说话的,正是二婶,那二叔呢?不用想,自然是在自己背后,林赶紧的起身,二叔也没怎么摔着,大概只是闪了下腰罢了。“我,我刚才看见你们朝着里走来,我就跟了上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我还看见爹娘和小双了,他们,他们在向我招手。。。。。。”林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寒意打心底泛起。听的人也是一个胆寒,这,怕是碰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二婶一下子变下的没了主意,慌乱的连林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是二叔还算比较冷静:“这,怕是让鬼给遮了眼。”林和二婶听的有些不明白,“那是什么?”“就是冤死的鬼魂找自己的替身,他们时常会变化成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把自己骗到他们死的地方,然后害死人,让自己可以轮回转世,就是这么个害人的东西。”林听得有些后怕,再往刚才那地方看了去,顿时吓的脸都发紫了,那里,可是万丈深渊啊,如果不是刚才二叔及时的拦下了自己,那自己恐怕就成了替人去死的冤大头了。 “二叔,你没事吧?”林扶起二叔,替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带些歉意说道。“不碍事,不碍事,还好你没出什么乱子,要不然我可真不知道怎么跟你过时的父母妻子交代呀,好了,咱么还是快去祖坟吧,时候也不早了。”林轻轻的拍了拍正在抽泣的二婶,点了点头。 现在,雾渐渐散了去,也露出了些许阳光,倒是雨还是下着的,只是小了不少。经过刚才那事,林的腿肚子现在还是软的,也不知怎么爬上这山头的,只是,偶尔的风吹的他有些寒意,也没了什么追悼祖辈的心思,只想快快下山回家,这地方总是让他感觉有些诡异,似乎一草一木都不是那么平常,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来吓他一跳。 很快,搀着两位老人,林终于回家了,只是多少还是有些忌讳,因为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缘故吧。 第十一章 苏家乞丐 街道上,人们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只是,如果你细心的话,不难发现,有一个人正漫无目的的走着,随着呼呼刮来的风,微微的颤抖了下,显得身子有些单薄。那个人似乎刻意的躲避着人群,游走在街道的边边。头发散落着,已经遮住了眼睛,从前额凌乱的稻草似的头发后面散发出两束灼人的光芒,似乎并不受这肮脏的发丝的影响,只是,这灼热的目光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恐惧和哀伤,似乎想要逃避什么,眼睛不时的左看右看,走了一段路后,他蹲到了一家客栈门口的一角,蜷缩着,似乎有些冷的样子,还是不由得看看周围,大概是认为没有什么危险,这才用那只脏的有些不像话的右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被蹂躏的厉害的纸,似乎是封书信,只是天有些渐渐泛起了黑色,写的些什么字倒是看不清楚了,但他似乎并不想知道这写的些什么,大概他早就知道了这内容,这时脸上也挂起了些愁容,看来是有什么难以言表的事情。而此时,路过的人渐渐把目光投了过来,他依旧是那样,因为头发像疯长的稻草,早已盖住了面目,又是因为天也黑了下来,根本看不出来这人是多大岁数,只是觉得可怜,人们倒也是抛给了几个铜板,但他们却没有获得感激的目光,相反依旧是那冷冷的,却灼人的眼神。也许,他在别人眼里是个乞丐打扮的人,不过,他并不想让别人同情,至于他有什么事情,我想,不会有人知道的。 天,也渐渐的黑了下来,现在,安分守己的老百姓也大都回了家,陪着妻儿,吃着并不丰富的粗茶淡饭,说说笑笑的,这才是家。而有一个地方,彻夜灯火通明,在岚城的名声可是不小。名声大了,消费自然也就高了,这倒不是平头百姓能来得起的地方,且是地主富商以及大官们常来这里做客。而这地方,名字叫“迎客斋”。在这个时候,这里正是热闹非凡,说笑声就连外面也可以听见。而那个乞丐打扮的人,此时正是蹲在了这最繁华的大客栈门口,似乎有些焦急了,时不时的往里面看几眼,又蹲到了原处。远处,又传来了马蹄声,紧接着一座六人抬的大轿落在了迎客斋门前,周围还有几个骑着骏马的高大男子护卫着,看来是来头不小,里面立刻跑出来一名店家伙计,客气的招呼着,“李知县,您来了?小的们都预备好了,有您爱喝的百年女儿红,您快请。”说着,便将那人从轿子里请了出来,这人,看来就是岚城的知县大人。说着,就往客栈走去,而此时的那乞丐,似乎看见救星一样,踉跄着像李知县跑去,嘴里还说着句话:“李伯伯,李伯伯,救我啊。”店小二这时可是慌了神,一脚踹开了正扑向知县的那个乞丐,嘴里咒骂着:“臭小子,要饭要到我们这儿了,知县大人是你这种东西能接近的吗?快滚,快滚。”说着便又是一脚上去了,而那些护卫却也不是吃干饭的,说话间便要拔刀了,“李伯伯,是我啊,我是茂儿!”那乞丐说道,顿时下了知县一跳。“且慢,你,你说什么?你说你是谁?”“是我,是我呀,李伯伯,我是苏茂,我是茂儿啊!”乞丐似乎有些激动,对着李知县大声地说着,像是怕他听不见。“茂儿?你,你怎么。。。。。。”说着,李知县一把推开那店小二和护卫们,亲自扶起了那个乞丐,而此时的乞丐眼睛已经有些湿润了,啪嗒啪嗒的,眼泪倒是现成的落了下来,而那李知县也少了些惊讶,一只手扶着苏茂的肩膀,夹杂着嘶哑的声音,颤抖的说着:“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快和我说说。”“嗯,既然知县大人与此人相识,不如进去再叙旧吧。”那小二看的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知县和乞丐这么近乎,倒是说出来让人发笑,不过为了生意着想,还是先让他们进去再说,这一晚上,恐怕又可以多挣个几百两了。“好,好,茂儿,我们进去说,你先洗个澡,换身干净衣物,我们慢慢再叙。”说话,便扶着那乞丐打扮的苏茂走进了这岚城顶级的大客栈——迎客斋。 封闭的屋子内,蒸汽腾腾,懒散的靠在木制的大浴桶侧壁,白皙的手臂褪去了污浊,显现出它原有的面貌,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脑壳上,干净的发亮,顿时让头脑清醒了不少,而此时的他,心情却似乎并没有放松,深锁的眉宇间透露出一丝不悦,看来困扰着他的事情似乎十分棘手,以至于让这堂堂苏家大少爷,如今的大当家如此困惑,那他来找李知县又是为了何事? 梳洗完毕,穿扮好了,再看这苏茂,气宇不凡,相貌堂堂,哪里还像乞丐。见了李知县便恭恭敬敬的行了个晚辈礼,叫了声李伯伯后,便席地坐了下,苏茂还没张口,倒是李知县耐不住了,先问道:“茂儿,你快说说,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可是听说苏家如今发生了不少事呢,你又是怎么会沦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伯伯,你别急,我给你看个东西。”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书信,交与了李知县。接过了书信的李知县还没看了几眼,便吓得扔掉了手里的酒杯,百年的女儿红散落一地。“这,这不可能,不可能的。。。。。。”说着,李知县便起身准备走出房间。这时的苏茂开口了:“李伯伯,你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吧?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吧,父亲心中写的,去什么?那是一个地方,还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吧?为了我们苏家,也为了你,你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不,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走,你快走,离开这里,快,不要害我!”此时的李知县明显的激动了很多,说着便叫来了护卫,看样子要赶苏茂走了。“李伯伯,你还是在想想吧,这事不会这么简单的,而你,也摆脱不了她的。”“快走,念在我与你父亲老相识的份上我不为难你,可你为何要害我,为什么要把晦气带给我!快离开这里,以后不要再来见我了。”苏茂无奈的走出了房间,深深地叹了口气,刚才还眉开眼笑的,可一下子就变了副嘴脸,人或许真正在遇到危险时才可以看出来。 苏茂出来后,下意识的向渐渐关上的门缝里看去,李知县似乎还是那么焦急,来回的踱着步子。只是,在他身后,一直飘荡着一条白色的影子,脸上本来没有什么表情。当苏茂望来后,她似乎也正看着苏茂,只是眼睛没有瞳孔,她向着门缝外的苏茂笑了,嘴角只是微微的咧了开,随即门被关上了,只是很短的一瞬间,便让苏茂感到了无比的对死亡的恐惧。或许,在真正面对死亡时,死亡也许就不那么可怕了。那李知县,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只是,他或许要带着这秘密入土了。而那女鬼计划里的目标,似乎也离自己越来越近了,想到这里,他随即凉透了全身。人死,是必然的,或许,自己的下场也是如此。苏茂不愿在此多留了,便匆匆离开,消失在了无边夜幕中,而那李知县,如今还在迎客斋的宾房中。 第十二章 世上另一个她 林一大早便起来了,大概是因为昨天那件事,晚上没有睡好吧。早上起来一看,倒是多了两个浓浓的黑眼圈,还打着哈欠。不过,今天却是很勤快的主动提出来要和二叔一起去耕田,可是被拒接了。二叔说;“你昨晚没睡好,今天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如果想去的话,改天吧。”林倒是有些不依不饶了,说什么也要跟着去,谁知道二叔也是个倔脾气,你说去我偏不让你去。就这样,叔侄二人倒是僵了局。还好有二婶:“好了好了,想去就去吧,你个死老头子,不就是耕个地吗,至于这么认真吗?去去,林儿,现在就去啊,快去收拾收拾。”林一下子来了精神,洗漱去了。等林走开了以后,二婶没好气的对着蹲在门前抽着旱烟的二叔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和孩子也置上气了?不就是去田里吗?孩子也是想帮咱们一下呀,也是好意嘛,你这死鬼,你就不能对孩子好点呀。”这倒是把二叔惹毛了,有些激动的说着:“你个死老太婆,就知道动不动说我,这一辈子就是和我作对的。”“那你说,刚才那又是咋回事?难道还要怪林儿啊?”二婶倒是有些不服气了。说完这就话后,二叔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二婶又质问道:“怎么了?理亏了?你到是说呀,刚才那又算怎么回事?”被二婶逼得不行了,二叔有些艰难的开了口:“林儿,这两天,这两天似乎火气很低,昨天遇到的那是就可以看出来。而这两天阴气也重,我,怕他出去再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说完,二人沉默了,过了会儿,二婶到有些自我安慰的笑着说:“呵呵,不会的,我们家林呀,自有祖先保佑,不会的,却是你个死老头子,一天到晚的神呀鬼呀的,倒是应该让你碰见。”“二叔二婶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和林也说说吧?”这时,林也洗漱打扮好了,换了身旧一点的衣服,准备去耕田了。“没说什么,收拾好了就走吧。”说着,二叔站起身来,烟袋子磕了磕门槛,掉落了里面的烟灰,换上了新的烟草,点燃,跺了跺蹲的有些发麻的双腿,向门外走去,边走着,还说了句:“跟着我,别再乱跑了。”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林是一脸迷惘,倒也没多说什么,哦了一声,便又跟了上去,也走出了门,二婶最后一个出去的,只是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这家,已经空无一人了。只是,电视机似乎还工作着,荧光屏散发着光和热,这时似乎在播报一条新闻,是当地的电视台,主持人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着:“近日,在辛城公路上,村民发现了距今有上千年历史的古城,据考察队员说,这遗址是在几天前因为山体滑坡而露出了地面,并且,这座古城的发现,将为研究古文明有着重要作用,下面,我们和场外记者一起去看看发掘现场。”接着,画面一转,变黑了,随即电视机停止了工作。顿时,房间里没了声响,只是偶尔飘来几声叹息,幽幽的,那声音夹杂着微风,充斥着空荡荡的小院。声音从女人口中传来,院子里掠过一丝白影,消失在风中。小院,此时才是真正的安静了许多。 路上,风拂过耳畔,伴着几声鸟鸣,让林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不少。山路比昨天好走了些,天也不是那么阴沉沉的了,走在乡间小道上,倒是让人有些踏青的感觉,而林怎么会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来这里,只是想在妻子墓前说些心里话,或许妻子也想念着自己。而那个梦,林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昨天夜里,他又做了那个梦,梦里依旧是一个白衣女子,而自己依旧漫无目的的走着,同样是条小胡同。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像是挥之不去的牛蝇。这也是他今天想出来散散心的缘故。 “哎呦,老哥,去田里呀?”迎面走来了一位老者,对着二叔打了个招呼。“啊,老杨头呀,我去田里忙活会儿。听说最近你老婆子身子不好,怎么了,病了?”“唉,还用说吗,家务活忙出来的劳累病。”跟在后面的二婶和着。“唉,人老了,什么毛病都有,她得的是痨病,我准备过些日子带她去城里找家大点的医院看看。”他们还是三两句的说着,看来是一时停不下来了。林倒是没有心思听他们的对话,一个人,踱着步子。他漫无目的的环视着周围,心里却想快点结束眼前这无聊的对话,但二叔二婶他们倒是挺聊的开心,几乎忘记了时间还在流逝。远处,时不时的传来几声人语。仔细看看,是个旅游团。林倒是有些好笑,这旅游团如今怎么也来了这群山旮旯里?正想着,眼睛还往哪里瞟的。刹那间,林如遭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立在那里不动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瞳孔中的惊讶与不可思议的神情没有被抑制住,流露了出来。你猜,他看到了什么?“呵呵,对了,老杨头,你还记得我大哥的儿子吗?”这时,那里的谈话中,林成为了话题。“哦?好久没见了,是那个年轻人吗?”说着,用手指了指正跑开的林。“啊?林儿,你去哪儿?回来!”说着,二叔也拔腿跟了上去。“额?这是怎么了?那小伙子跑什么?”老杨头正准备问二婶,可没想到二婶扔了东西也追了上去,嘴里还喊着林的名字。留下了老杨头一个人木讷的站在原地,像个丈二和尚一样,摸不着头脑。心里嘀咕着:“真是个有意思的一家人。”说着,摇了摇头,背着手,又朝前迈开了步子。 呼呼。。。。。。二叔二婶喘着粗气,前面的林已经不跑了,静静的站在那里,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你个臭小子,又怎么了?”此时的二婶知道,二叔担心的怕是来了,身后也是一阵寒意。而林似乎如梦初醒一般,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没什么,只是看见了一个熟人而已,不要紧。我们还是快去田里吧。”说着。林转身便要走了。而二叔二婶却一脸疑惑,这小子离家这么多年了,儿时玩伴也大都不在这里了。不是出去谋生路了,就是早已娶妻生子,就算见了面也估计都不认识了。他还会遇见什么熟人?“你小子别骗我们,你刚才到底是怎么了?快说,是不是又被鬼给遮了眼?”二婶捅了捅正说话的二叔,使了个眼色。二叔立刻知道了刚才那句话自己不该说的。正想着怎么继续说下去,这时,林开口了:“刚才,我看见了双儿。”“什么?”二老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这,这怎么可能?双儿都死了好几年了,林儿,我知道你忘不了她,但是。。。。。。”“是真的,真的,太像了,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太像了。”林激动的反驳着,随即又陷入了深思。“刚才,我还在那里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她,那是一个旅行团,她就在里面,我没有看错,真的,真的太像了。” 二老立即明白了过来,林说的那双儿,只不过是长相差不多的而已,随即长出了口气,这时,才发觉过来,他们刚才,可是跟着林追了旅行大巴好一段路,身子没散架倒是万幸呀。“好了好了,别再想了,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真是的,可是累死我了。”说着,二老往回走了。而林,则站在原地发了好久的呆,眼睛注视着远去的大巴,直到它最终完全消失,消失在滚滚风尘中。那车上,可是有着与双儿相似的人儿?或许,也只是长相相似罢了,林知道,在他心里,沈双是没有人能代替的。 大概,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唯一的你。 第十三章 李知县的死 李知县的死,是两天前的事了。在那个雨天。哗哗的雨水冲刷着知县府邸,褪去了曾经有过的华丽和气派。如今的府邸披上了白色的孝服,被黑色的夜幕包裹着,似乎天地间本就这两种颜色。大家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突然,唯独苏茂。他似乎早已知道了李知县会死。当天的葬礼,苏家是没有人去的,只有苏茂一个人前去。而这些,苏家是不知道的,因为,他一直没有回过苏宅,如同和苏家断了联系一样。而苏家也曾打听过他,可是苏茂就像是可以躲着什么一样,避而不见,倒是苏家不去理会他了,他却又跑出来抛头露脸了。在苏家人眼里,这苏茂,曾今的苏大少爷,如今的大当家的,可是从来就和不存在一样。而他那倒在病榻上的弟弟,似乎就成了苏家的核心人物了。 来参加李知县丧礼的,尽是些达官贵人,以及这没落家族的名义上的现任主人——苏茂。 黝黑的漆木柱子被裹上了白色的布条子,被风吹的,在死寂地大堂里翩然跃起。仿佛是善舞的佳人手中持着的白色缎子,只是,添了些凄凉而已。在这地方,除了蜡烛散发着微弱的热量外,大堂里一片惨白,萧瑟的,让人有些发寒。深夜,女子低泣声,悄无声息的游荡在这纯白的世界里,幽幽的,声音由远及近。“哒,哒,哒……”渐渐的,那哀泣声被脚步掩盖住了,这时,是有个人走了进来。撩开了其中一块扬起的白色布子,首先看见的,是大大的“奠”字,灵堂前,摆着口檀木棺材,黝黑的身体里盛放着另一个身体,金色的神龛摆放着祖先的牌位。只是,有些模糊,那冉冉上升的青烟是从燃着的那几炷香中飘来的,倒是有一股特别的味道,让人似乎有些迷恋。女子停下来了哭,臃肿的眼睛斜向那人,眼神里多少可以看出些疑惑和不解。接着,她那微微有些开裂了的嘴唇刚刚拉开一个小口,还未等到嘴里的话倾泻出来,倒是那人先开了口。“李姑娘,可还认得在下?”这人一开口,便知道是有些修养的。女子有些疑惑,停留一会儿,便又开口:“你,你可是那苏家的大少爷,如今的少主?”女子缓缓开口说道。“哈哈,承蒙姑娘还记得我,在下有礼了。”那人微微一侧身,倒是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然后挽袖为那灵上供养的牌位上了三炷香,接着,那女子便起了身,请那公子坐下,自己则坐在了旁边的位置。那男子坐下后,倒是烛光照见了他的脸,仔细一看,那人确是苏茂,而那苏茂口中的李姑娘,便是李知县的女儿——李鸳。 “不知,苏公子这个时辰来是有何事?”安静中,女子开口说道,在这空寂的环境下,声音充斥着人的耳膜。“呵呵,李姑娘,令尊的事情,我们苏家感到很意外,也表示遗憾,请你……”还没说完,那女子便开口打断了:“如果,苏公子这么晚来我们府上只是为了说这几乎安慰的话语,那么,鸳儿在此谢过。没什么事的话,还请苏公子早回,鸳儿还要为父亲守夜。”说着,那女子便起了身,朝着供养牌位的案子走去。“且慢,苏某还想说几句,不知,李姑娘是否愿意听。”苏茂用那略带神秘的眼神看着李鸳。倒是那李鸳,却用后背对着苏茂,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透着些许不屑,缓缓说道:“苏公子,有话但说无妨。”“那么,李姑娘,请坐过来说话。”说着,苏茂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而那李鸳倒是很给面子的做了下来。“不知苏公子有何事欲告于我,还请明白道来。”李鸳虽然坐了下,但是脸上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倒是有着掩饰不了的美貌。没想到,那狗官还会有这样的女儿。苏茂心里暗暗想道。“苏公子,有事还请说来。”一声清脆的铜铃声打乱了苏茂的思绪。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然后,眉头便被他拧成了疙瘩。“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父亲为什么死吗?”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压抑了好多。接着,李鸳便变了脸色,眼睛也不是那么冷漠,倒是有些惊讶的神情,死死的盯着苏茂,然后看口说道:“你,你的意思是,父亲不像他们说的,是因为旧病突发吗?”“那,我想问,李知县之前是犯了什么病?小姐可知道?”苏茂欲盖弥彰的问道,其实,他怎会不知道李知县是因为什么才突然辞世的,只是,这女子的愚笨倒是让他有些怜惜了。“家父生前心脏一直不好,请过几位大夫,都没有治愈,倒是病情好转了许多,只是,前些日子怕是又犯了病,且是摊上了性命。”说着,那女子边用手绢拭了拭眼睛,看来是泛起了泪。苏茂也不愿再触及这女子的伤心之处,接着,谈话便又继续了。“也许,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或许会牵连着很多人的性命。”苏茂说这话并没有用太多感情在里面,不过还是让李鸳为之一惊。毕竟,没有人拿这事开玩笑。“李公子这话怎么说?”可以看得出李鸳还是有些不相信。“因为,我曾在那晚找到过李知县,他并没有丝毫生病的感觉,而且,在那晚,我看到了一个很有可能直接导致知县大人意外死亡的‘东西’。”苏茂说这话时都感觉有些好笑。毕竟那女鬼怎么可以叫成是东西?“是什么?”李鸳倒是有些好奇的问道。“这,我且不说,毕竟现在还不敢确定那是什么,但是……”突然,苏茂似乎是如恍然大悟一般,对着李鸳说道:“小姐,不知可否愿意帮在下一个忙?这可是关于你父亲的。”“既然始于家父有关,小女子定当全力以赴,只是不知公子又何所求?”“很简单,只要……”忽然,从灵堂外刮进一股子风打断了正要说下去的话,风吹起了白纱,这屋子顿时诡异了许多。接着,一个声音的出现让苏茂头皮一阵发麻,接着背后阵阵凉意。“小姐,香燃尽了,再不点上,老爷会生气的……”那声音从远处飘来,在这深夜,并且一旁摆着棺材的灵堂上时,让人不寒而栗。李鸳拍着心脏,脸上泛了些红晕,看来刚才也被吓到了。“呼呼,李管家,你可真是吓到人家了。”说完,眼睛便看像那盛有香火的铜制小方鼎上,的确,刚才那柱香大概也快灭了,李鸳赶忙起身走到牌位前,作了三揖,接着点燃三支香,恭恭毕毕地插在了鼎内的黄米中。而在这时候,那位老管家早挪着步子来到了苏茂面前。这老者消瘦的不得了,拱着腰板,手里提溜着一盏煤油灯,还没灭掉,看来是走黑路过来的。两个颧骨凸出,眼睛倒是陷得厉害,头发不剩多少了,稀疏的就像杂草贴在天灵盖上,披着一身黑色的长褂子,走起路来有些蹒跚。到了苏茂跟前,先是恭敬地叫了声少爷,接着便下起了逐客令:“少爷,天这么晚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不要打扰了我家老爷休息,您有事还是明日再来吧。”苏茂本想对这老者说只要几句话便讲完,不料李鸳也开了口:“是呀,苏公子,天也大暗了下来,我们还是明日再谈吧,今日您先回去歇息。”说完,便又跪倒在了灵位前。苏茂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识趣地走出了知县府,走出了唯一可见到亮的地方。他一出来,便又被这无边黑暗吞噬了。今夜,他又能去哪里?苏家他是不能回了,所以,他开始漫无目的的走着。夜,依旧黑的诡异,像是朵盛开的死亡之花,等待着欣赏它的人垂涎,而他们的下场无一不是被这花朵吞噬,就像苏茂一样。 苏茂现在想的,恐怕只是希望明天早点到来,或许可以找到什么办法,那困扰着他的谜底就可以揭晓。而明天却又显得有些漫长,似乎明天永远没有明天,那么,他又怎么到达? 第十四章 思妻之心 等林和二叔二婶忙完农活,回到家后,已经是大中午了。太阳毒辣辣的烘烤着这片土地,也让林有些烦躁。二婶一进院子便忙活着准备做中午吃的东西,而二叔则不慌不忙的点起旱烟,蹲在院门口吧哒吧哒的抽了起来。林一回来就进了一个屋子,关上了门,便不再听到他做声了。其实他们早就看出林有些不对劲了。自从在田间那辆旅行大巴上看到了一个和他已故的妻子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之后,一路上便没有再说一句话。而二叔和他说话时,林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是嗯嗯啊啊的敷衍着。一上午的时间也没有见他多么专心的替二叔二婶耕田,插秧的时候都插歪了。好在二老并没有希望他能帮忙做什么,林虽然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不过这么多年的城市生活,早就磨灭了他那吃苦耐劳的精神,倒是还有些娇气了。这倒好,折腾了一阵后,二叔倒是让他去了一旁歇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林蹲在自家水稻田边的土牙子上,却是和二叔的动作一样,吧哒吧哒的,吐着缕缕烟圈,眼睛有些迷离,看不清他的眸子,过了些时间,似乎发起了呆,好像是在想什么。二老早就猜到了,这小子,准又是在想他那亡妻了。而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如果要怪,便是怪这林太重感情,毕竟林的妻子沈双已经去世三年多了,而林一直未提及婚嫁的事。其实,以林的条件,完全可以重新找到好的人生伴侣的。林是在一家出版社工作,主要负责撰写稿文,挣些稿费养活自己。他的工作相对来说是不错的,而且无论是长相还是年龄,都可以征服不少女子的芳心,只是,谁又知道外人面前如此风光的他,背后又是有多少的幸酸。 “林儿,这是又怎么了?饭都做好了,来吃点吧。”二婶站在林屋子的门外,声音有些急促,显得十分焦急。她知道,这孩子八成是又在想以前的事情了。“不了,我不饿,你们先吃吧,我睡觉了,不要打扰我。”林倒是拒绝的干脆,这可让二婶着了急:“死老头子,你倒是想想办法呀,你说这好好一个大活人,难道要看他活活饿死呀!”“你个臭娘们,你瞎说什么呢!孩子都这么大了,难道不会自己照顾自己呀,不吃就留的,等他饿了再吃嘛。”蹲在地上的二叔说着。“唉,你说说,这事情闹的,早知道就不该带他去,早不碰到,晚不碰到,偏偏让他看到。哎?老头子。你说,这世上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谁知道,说不定是那小子看走了眼,怎么说也是离那么远,咋能看那么清楚呢。”二叔嘴里嚼着饭菜,看也没看二婶一眼,倒是嘴上跟着她的话。“不,我看清了,就是她,一模一样,就是她,就是。。。。。。怎么会那么像。。。。。。”啪的一声,林打开了门,走了出来。对着二叔二婶吼了起来,显得十分激动,接着就是一阵自言自语。可真是吓了二老一跳,二叔更是差点把酒从鼻子眼里喷了出来,呛得他直咳嗽。倒是二婶,拍着林的后背,一副安慰的样子,却没曾想惹来了林的一双冷眼,挣脱开二婶,林朝外走去。“林儿,你要去哪里?”二叔后面追问道。“我出去散散心,你们都别跟来。”林的话倒不是显得特别难入耳,不过二叔二婶知道该怎么办了,无奈只能叹叹气。他们都知道,这孩子,从小就是个倔脾气。“算了,让他去散散心也好,不会有事的。”看见老伴儿心事重重的,二叔倒是安慰了起来,可是他心里又何曾不是挂念着。 好端端的天气,却是等林走出了家门,天又渐渐阴沉了下来,接着,便是黄豆大的雨点落在了林的脸颊,落在了眼睛里,瞳孔随即条件反射的溢出了眼泪,和着雨水,滑落。雨打在了木棉的叶子上,倒是让这红色显得更加鲜艳,掉落着浸入了这如同鲜血颜色一般的花瓣。林又想起了儿时,那木棉树,就如同自己的恶梦一般,让他不敢接近。可现在呢?这株树又有什么可值得自己害怕的呢?林没有想太多,伞都没来得及打,就朝着山上走了去。他的目标,是那一坯禁锢着妻子亡灵的黄土。 等到了山顶,雨已经大了许多,这倒是让林身子有些打颤。但他没有下山的意思,而是坐在了木棉树下的石头上,看着离自己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妻子的坟墓。 就这样,他静坐了好久,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眼泪啪嗒啪嗒的落着。双儿啊,你也落泪了吧,否则,为何这天哭得比我还厉害。雨水从天浇落下来,淋乱了林的思绪,他想不起要对妻子说什么,而这天气配合着他,如今,他也只是想大哭一场,好好宣泄一下这段时间混乱的情绪。泪水,早已浑浊了他的双眼。声音呜咽着。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或许,如果自己今天没有嚷嚷着去田里,没有见到那旅行团,没有见到那和沈双长相相似的女人,那么,自己还会像现在这样,在这大雨天里独自一个人跑到山上淋雨吗?或者,一开始就没有遇到沈双,那就不会在这时候赶着回来扫墓,也就不会有这伤心的事了。但是,这一切又该怪谁?或者说又能怪谁呢? 天没有晴的趋向,依旧是一片阴霾,虽然还是午后,可是山上的温度明显有些低了,林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了,倒是看天气也分辨不出来,怕是太阳还正在努力的冲撞着牢笼,哪怕是洒向人间一点光明也好,可是,这些都没有。林无奈的摇了摇头,此时他的头发和身子都被雨淋了个遍,虽说是有木棉树挡着,可还是免不了殃及到了自己,倒也无所谓了。起身,红肿着的眼睛对着妻子的坟墓,轻声的说道:“亲爱的,我还会来看你的。”说完,转身便要走。而此时,风夹杂着水气,似乎飘来了一句话“亲爱的,谢谢你。”这声音极轻,如同是这轻扬着的发丝,缠缠的,有着百般韵味。只是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合逻辑的诡异。林当时确实是一惊,转头看向身后,没有人,只有那株木棉花还立在那里,中间杂着雨水,滴落着血色的花瓣。呵呵,瞧瞧我,这是怎么了?都出现了幻听。林一阵自嘲,摇了摇头,便又迈开了向山下走去的步子。 “铃,铃,铃……”是手机的声音,林不慌不忙的掏起了手机,因为他以为,这电话一定是二婶打来的,肯定是怕自己淋淋雨。掏出来一看,嗯?这是?这可是好久没有通过电话了。“喂?是林吧?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却是被林打断了:“你是,王程?”那人,看来和林有过交情,那么,他又为何打这电话呢?不会是单纯的叙旧吧?林一时闹不明白,依旧顺着山路向下走去。 第十五章 说服李鸳 天渐渐有些光亮了,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苏茂不由得张了张嘴巴。昨天晚上,他自然是不会回家的,只是听说,二弟苏胜的病似乎更严重了些。而苏家如今几乎是断了所有的财路,没落早已是注定的事情了。不论是在苏家自己人眼里,还是在外人眼里,这苏大少爷本是该和苏家同甘共苦的,可如今的他呢?大家难道没曾想过,这多些日子不回苏家的大少爷,是怎么在外过的夜?难不成是天天的露宿街头?那他又为什么不早些回苏府?答案当然不是这样,这娇生惯养的苏家大少爷又怎会甘于苦了自己。昨夜自李府出来后,他寻思着天色已晚,又不愿一直等下去,却是果断的来到了东街的“金来赌坊”。玩耍了几把,倒也赢了些散碎银两,便乘着兴起,又喝了几盅。醒来后,却是躺在了迎客斋的客房中。揉了揉太阳穴,看来是头还晕着,怕是酒喝的有些多了。扶着床沿,倒是站了起来,倒了杯茶于自己,喝下。顿时那干燥的嗓子被水滋润着,如同沙漠被一场雨水灌溉,让这人也精神了不少。 走到窗前,推开窗子。让风毫无遮拦的拍打在自己脸上,睡意也随之散去不少。这,是他这生经历过的第几个早晨?一样的,都是伴随着伤心人的伤心,日出日落。 似乎,他忘记了件大事。正发着呆,突然有什么想法在脑中一闪,随即猛地一拍脑门,似乎有些悔意,连忙披起自己的外套,快走了两步,夺门而出,向楼下跑去,接着,便混在了早晨的街道上,消失在那朝阳洒下的地方。 那方向,似乎是要去李府。 一路跑着,等到了李府,便是大汗淋漓了。敲开了紧闭着的大门,开门的侍者,也是一身麻衣打扮,而门前那两盏大红灯笼,也早已换作白色的了,现在还写有大大的黑色“李”字,显得有些扎眼。这一切,都告诉人们,那曾今腐朽无能的知县,从此便不再祸害这个地方了。而苏茂倒不这么觉得,毕竟那时候,苏家和知县暗里倒是有些交往,这也是为什么苏家可以在这小镇如此骄横的原因了。而那李知县倒也在这苏家身上得了不少好处,两人彼此利用,却又相互依赖着。倒是有些像别人说的狼狈为奸。其实没那么夸张,苏茂当然不会说自家的坏话。而李知县死后,他也倒是关心起了李家的事情,只是,这关心似乎有着什么目的。 “请问……”“我找你们家小姐。”苏茂打断了侍者的话,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来意。这侍人倒是带着他穿过那铺满白色花种的大院落,进了大堂,那李鸳便在那里,依旧像是昨晚看到的那样,跪在灵前,只是,这大堂似乎早已不像昨夜那么阴森,却是显现出几丝人气。 首先是侍者的一声通报:“小姐,有位少爷找你。”接着,便恭恭敬敬的退下了。李鸳一回头,有些泛红的双眼向身后看去,那眼睛,带着些许血丝,怕是一晚上都没有睡,只守着这早已僵了的人。 那人正是昨夜所见的苏家大少爷,李鸳似乎想起了昨夜的事情,连忙起身。招呼着苏茂坐下,便问道:“苏少爷,今日来,怕是为了昨夜之事吧?”“正是。”苏茂的回答倒是干脆。“那,究竟是何事?还请苏公子明白道来。” “在下是想请姑娘帮忙找一个答案。”苏茂说的似乎有些不清不楚,这又如何让旁人去猜? 那李鸳似乎有些着了急,对着苏茂说道:“公子,这里并无外人,有何事,请但说无妨。” “那,我也不去绕这弯子了,在下,想请姑娘帮忙找到近些年来李知县所判案子的卷宗和一些与外人往来的书信。” “这,这又为何?小女不才,想不出公子要这些有何用意,怕是……”说来,还是这李鸳不愿。但也平常,毕竟,连什么用意都弄不明白,人家又为何要帮你?而且,这女子也并不是平庸之辈,那书信,很有可能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如果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就算李知县已死,但那贪官污吏的帽子,他是扣定了。 而苏茂又怎会看不出来她所顾忌的呢?倒是笑着说道:“哈哈,李姑娘。我看,你还是不愿查出令尊死的原因来。难道,你怕我苏茂反将你一军不成?”这话一出,那边的李鸳倒是不说话了,不是没话说,只是,他不知这苏茂到底是何意思。看出了李鸳的难处,苏茂倒是换了种口气:“李姑娘,我想,你也应该听到些关于我们苏家的事情吧?” “您是指?”李鸳欲言又止。 “没错,我要说的,便是那事。”顿了顿,苏茂接着说道:“我爹爹死的确实有些蹊跷,而我们苏家也一直被人们当作是瘟疫一样。恰巧令尊的死,也是有些古怪。我想过,此事也绝非巧合而言,所以……” “所以,你希望我们一起来查此事?”李鸳不愧是才女,一点即通。 “正是。”苏茂有些欣喜的说道。 “那么,此时又该从何开始查?而且,不会有人会如此嚣张,毕竟,以你我两家的实力,怎会如此轻易被人同时盯上?除非……” “没错,那‘东西’,也许并不是人。”这话一出,倒是让气氛一下寒到了极点。 “你,你的意思……这怎么可能?”李鸳几乎不相信这谬论。 “我也只是猜测,但是,我真的亲眼见到过,而且不止一次。”说这话时,苏茂不由的向四周看去,似乎有他害怕的东西。 “不会吧,公子可不要吓我呀!” “相信我的话,如果不是这样,我不会来求于李小姐的。这事,似乎不会这么简单的了事。那女人,还会再来的。而且她的出现,必定将带去一个生命。” “那么,我,我们该怎么办?”李鸳听完苏茂的话后,倒是有些结巴了。 “希望,小姐今晚想办法,带我去趟衙门,我想看看前些年案子的卷宗,并且,把这些日子令尊与人来往的书信交与在下。” “没问题,只是,要看这卷宗又是何用意?”李鸳不解的问道。 “我觉得,那女人,似乎有着很重的怨气,大概是哪个冤死的人。” “公子放心,这事,小女子自去办的妥当。”李鸳倒是信心十足的答应了。 “那有劳姑娘了,在下还是先告辞了,今晚戍时,李宅后门见。”说着,苏茂便起身准备离去。 “公子慢走。”李鸳恭敬的回了一个礼。看着苏茂走了出去,接着跳出自己的视线,消失了。而她此时的心情更是复杂万分,这世间,怎会真的有那种东西? 第十六章 多年的挚友 山上的风渐渐大了些,只是,这对于已经快下了山的林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雨也已经小了很多,可林的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包括头发。其实他是很讨厌这样的自己的,倒是有些后悔之前的举动了。 电话还通着,传来了那男子的声音:“哈哈,好小子,总算没有忘了我。” “呵呵,怎么会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呢?说吧,又借多少钱?”林一副早已看穿的口气,等着那人不好意思的开口。 “你个臭小子,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难道我在你心中就这么龌龊吗?”电话里的那人显然是有些不满林对他的看法。 “那你说,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林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倒是很不客气的回了这么一句。 “听好了,臭小子!哥哥今天可是为了你好,这消息要是报道了,绝对是个大热门。嘿嘿,到时候你小子还得谢我呢。”那人倒是越发说的不靠谱了,不过林也只是淡淡一笑,电话里这家伙,他再清楚不过了。他,王程。就是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 “只是……”手机里传来那人吞吞吐吐的话音。 “只是什么?”林询问道。 “嘿嘿,只是……那什么,嗯,前些日子借的钱,咱们就一笔勾销了吧。”这话说的,险些让林脚下一滑,摔着了。 “什么?!好小子,在这等我呢?少来,钱一分不能少!”林可是知道了,对付向他这种人,绝对是不能妥协的。要不然,他可是会蹬鼻子上脸的。 “别呀,你看你,我都还没说是什么消息呢,别那么着急拒绝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我可是把你看成是亲兄弟,才会告诉你的,现在这消息是不好搞到的。如果你把这件事写成文章刊在你们报纸上,我敢保证,你们那光头老总绝对笑的春意盎然,说不定还能提拔一下你呢。” “你还是别卖关子了,有什么事就快说吧。”可以看得出来,林早就有些不耐烦了,催促着电话里那个声音的主人。 “哎,我说林呀,你还是回来一趟你老家吧,我现在在辛城呢,你还不知道吧,你们这小地方可即将成为全国乃至世界关注的焦点了。”这话说的,可是让林有些汗颜呀,这家伙,最近拍马屁的功夫可是没搁下呀。 “什么呀?我就在辛城,我也没听说有什么天大的消息呀?你小子,不会又是在耍我吧?”说这话,林也已经下了山,走在通往自家老宅子的山路上,这路,被雨水浇灌的,可是有些泥泞了。走起来确实难走,倒也让他这“城里人”有些吃力。一面吃力的走着山道,一面还要顾着电话里的声音,而且自己又是一副落汤鸡的样子。这可是让林心情有些不爽。这话里,是听得出来的。 “是吗?那你应该知道呀?你没有看电视吗?”似乎,这件事的影响程度确实不小,就连林不知道,那人都会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一下子,倒是更让林对这件事越发的感兴趣了。 “你小子快说呀,到底是什么事?” “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我,我前些日子回来的,为父母扫了扫墓。马上要走了。”似乎林越是追问,那人越是吊着胃口,尽是问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林倒是忍了下来。那人,关键时候就是这样,总是喜欢跑题,记得自己和他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写作文,满分是40分,他只得了10分。可是班上最低的分了,原因就是因为跑题,下来后到还是一副委屈的样子。不过,那家伙虽然学习不怎么样,长相倒是还过得去,那时候总是鼓捣些古玩什么的,倒是有几分像了他的爷爷,后来更是有些夸张的飞黄腾达了,就是因为那死人的玩意儿。电话里的那人——王程,是林的老同学,老朋友。最关键的是,他现在是中国数一数二的考古学家——岳劲松的关门弟子,别看这小子现在没什么作为,可是他那师傅却厉害,那岳老先生可是这考古界公认的老大哥,其影响力可以想象得到,只是,不知道他怎么会看上王程这小子。八成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一时看走眼了吧。而今天王程主动找到了林,说不定那消息也是和考古有关的。 林猜的没错,电话里的声音已经告诉了他:“是吗?那你还是晚些再回去吧。你应该知道前些日子场山体滑坡吧?” 这么一说,倒是让林想起来了,前些日子,自己坐的那辆大巴车曾遇到过。“我知道,怎么了?和这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你这样吧,找个地方见面再说,电话里说不清楚。”王程说道。 “那好,这样吧,咱们明天先到镇子上见面,到时候再说去哪里。” “好的,说定了,就这样吧。”说完,手机那头的人首先挂断了电话,接着,从里面传来了阵阵忙音。林把手机放进了兜里。这时,巧的是,他也走回家了。 一进院门,二婶便迎来上来,又是一阵的嘘寒问暖,问问刚才是去哪里了呀,有没有着凉呀,是不是饿了呀,那么大的雨自己倒是有没有蔽一下呀?把林问的是团团转,只好随便敷衍了几句:“好了好了,我没事的,二婶,你不用为我担心,不要紧。”“怎么可以呢?你到现在还没吃饭呢,你看你淋成这样,还不得着凉了?快把湿衣服脱下来,再洗个热水澡,要不然肯定会着凉的。”热水澡?这可说到了林的心里:“好,二婶,我先去洗澡了,别的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没事的。”说着,便朝里走了去。而这段时间,二叔没有说一句话,一直蹲在院子里抽着旱烟,他身上没有被雨淋过的痕迹,看来是刚在那里不久,裤腿还挽着,大概是怕脏了裤脚吧。 “唉……”等林走后,二叔倒是叹了口气。 “老家伙,怎么了?这又是在叹哪门子的气呀?”二婶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孩子,长大了。唉……”说完,二叔起了身,磕了磕烟袋子,佝偻着腰杆,蹒跚的,向院子里走去。留下了二婶以及这满院子的积水与时而飘下的木棉花叶树子,那红色,婉如女子的朱唇。鲜艳欲滴的,是那花叶独有的姿色。而如今,它面临陨落,最后的生命,将是为后来的花叶葬了自己,供给它们养分。所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只是,这句子有着些许悲伤,倒也适合这样的情景。 林躺在了木制的大浴桶里,头向后仰去,靠着桶沿儿,眼睛半闭着,似乎在想什么,或许是妻子,或许是旅行大巴上那不曾相识,但又无法磨灭人,是那个与妻子共用一张面孔的的女人。亦或者,是刚才自己的损友——王程,电话里对他说的那事。不管是什么,这些都是困扰着林的事情,只是那后者,明天就可以揭晓答案了。他现在的心情,似乎该是激动的,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依旧继续泡着澡,那蒸腾的热气萦绕着整间屋子,温暖着疲惫的人的每个毛孔,惬意的,让人忘掉所有的不悦。 现在,什么都不去想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不是吗? 第十七章 夜半三更 夜,是从太阳落下山之后开始的。天也并不是一下子便黑了,而是渐渐的,似乎想给人一个适应的过程。只是,夜终究会来的。就像是人,终究会死一样。没有商量的,天便被染上了色,是与光明相反的黑暗。而这一切,也情有可原。 苏茂现在正在罕有人迹的街道上独自挪着步子。偶尔路过一盏别人家门前挂着的灯笼时,会映出自己的影子。长长的身体向前延伸着。接着,便又迅速窜向身后。似乎像个顽皮的小鬼,愚弄着这个可怜的人儿。那身影有些扭曲的,是以不可思议的形状盘桓在自己脚下。与双脚相连,似乎这怪物也曾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亦或者,在黑暗中的自己,也是有着同样黑暗的另一个躯壳。只是,它不受自己所支配,为所欲为的,霸占着这黑暗所带来的乐趣。那是只有恶魔才会享受的了的。而苏茂现在,似乎也体会到了这黑暗的美妙,以及这夜所带来的另类的美感。 这想法,在外人看起来似乎确实是有些不可理喻。不过,当你发现身后跟着一个不用双脚走路,全身一袭渗人的白色的女人后,你就会感叹那苏茂的过人的胆量和他那有些近乎扭曲的心态。其实,这也难怪。毕竟换做是旁人,大概早就受不了,给自己找痛快了。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上了自己的?苏茂也说不清楚,只是,自从家里出事后,他就会时不时的碰见,或者干脆醒来后她就在自己枕边。而更让苏茂感到害怕的是,自己可以看见她,甚至可以预感她的出现,但是那女人却丝毫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似乎,这一切,在那女人看来,且都只是自己导演的一场游戏,当然,她现在还沉浸在这场游戏中,并且乐此不疲的摆弄着这些在她认为下的玩偶道具,苏茂却又有什么办法?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这场游戏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只是,让他庆幸的是,那女人,似乎还没有厌倦这场游戏,而自己,也正在尽着全力的配合着这场死亡的演出。苏茂不知道那女人会怎么玩耍自己,或许,她想就这样慢慢折磨自己,直到死亡。 现在,苏茂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人——也就是他所说的女鬼,此时正在自己身后。和每天的黑夜一样,今天,她也来了,还是相隔的很远,就像一个立体的影子,不论在黑暗还是光明的地方,她都是存在的。因为现在的苏茂,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豆大的汗滴顺着肌肤轻柔的滑下,衣领早有了斑斑汗渍。那白色影子飘忽的,被苏茂带着路的,来到了李家宅子门前。 苏茂似乎像是抓住了什么机会似的,顿时整个人也像是有了什么勇气。猛地一转身,与那女人双目相对,或许,那人并没有眼睛。只是脸上的两个突起的白色肉球,会让人联想到翻起的白色眼珠。只不过,那白色下,是无边无际的怨念。那人并没有再上前,而是立在那里,或者说,是悬在那里比较恰当。 那女鬼并没有因为苏茂的突然转身感到意外,倒是苏茂有些发颤了。这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与那白衣女子正面对峙。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上我?”苏茂说这话时,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再看他的双手,早已和两条腿一样,抖得厉害,接着便是全身范围的颤抖,那是从内心身处被唤醒的,人类最原始的感情之一——恐惧。 一阵微风掠过,呼呼的。这风带来的微微凉意刺激着那因为出汗而大张开了的毛孔,使苏茂又是一阵颤抖。那人还是没有说话,只能听见风拍打着树叶的声音,似乎是风在替她回答。 “为什么跟着我?你到底要怎么样?”苏茂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股无缘由的怒气,步子迈了开,那方向,是朝着他口中称之为的鬼的女人。 知县府邸大门前,男子走着走着,那是很突然的,向后转身。接着,自顾自的说着什么,似乎和谁对着话。最后生气的向他相向的地方走去,一步一步的。嘴里念叨着,那人,如果不是自己见了鬼,便是脑筋有了毛病。这些,是看到这一幕后,李鸳的想法,而此时,在这漆黑的夜里,这样的情景还是不要碰见的好,李鸳这时就有些不寒而栗了。那她又是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门口溜达呢?就是因为白天苏茂和自己约好,今晚戍时,要想办法去衙门查找线索。可是那苏茂,这是怎么了?眼看就过戍时了,不会是不来了吧?李鸳现在这想法倒是占据了她大半的思想。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缠上我们苏家?为什么?” 等等,那人在说什么呢?苏家?那么…… 李鸳身子就像是触电一般,不由的朝那人看去。夜给了他很好的伪装,他看不出那人具体的模样。只能借着声音向那里搜索着。 “苏公子?”李鸳有些失声道,身子便朝那黑影跑了去。显然,她是看了出来。 接着,走近后,他看到那苏茂似乎和白天里的不太一样。双手胡乱的抓着他自己面前的空气,嘴里嘟囔的不知在说道些什么。紧接着,抽出了一阵,身子便僵了下来,头低到了胸口。这下子可真吓到了李鸳。“苏公子,你,你这是怎么了?醒醒,醒醒呀!”李鸳声音有些带了哭腔,使劲的摇着苏茂的肩膀。“你别吓我呀,苏公子!” 不知过了多久,在李鸳叫唤下,苏茂抬起了头。只是,并不像李鸳想的那样。随着他头的缓缓上抬,那笑声也从嘴里溢了出来,哈哈的,似乎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次次的冲击着李鸳并不坚强的耳膜。李鸳几乎是跳了开的,她面前的苏公子,哪里还是之前的模样?深陷着的眼眶包裹着那呆滞的眼球。这眼球,几乎白的透彻,与那惨白的脸颊倒是有些呼应。嘴还咧着,声音正是从那缝隙中传出来的,似乎是幽冥地府的呼唤。死死盯着李鸳的双眼只是一瞬间,便消去了死寂的色彩,接着,苏茂整个人向后倒去,大概是昏厥了过去,而李鸳,早被吓得魂不守舍,瘫坐在地上,一涌泛着热气的水流顺着裤腿滑下,融在了那汗水沾湿了的裤面。 这半夜三更的街道上,除了他们,再并无外人了。 第十八章 又是那个男人 “二叔二婶,我今天要出去一趟,中午不回来吃饭了。”一大早,趁着二叔二婶还没有去田里干活,林早早的对他们说道。 “要去哪里呀?”正在忙活的二婶停下来手中的活,有些不解的眼神射向梳洗打扮着的林。 “今天,我要去镇上,去见见一位老朋友。”林用很快的速度擦着脸,接着,收拾停当后,准备走了。 “那怎么连早饭也不吃啊?”二叔又插了一句。 “不了,我要走了。”说着,一脚便已经迈出了院子。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一大早便呼吸上了这么清新的空气,对这个被城市污染过的人来说,无疑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林的心情也像这天上漂浮的云彩一样,荡漾着。 这个小镇,名字叫威虎镇。传言说,古时候这里可是出了不少名人呢。不过,历史的尘埃早已将这百年古镇昔日的光彩淹没了。如今,这小镇归辛城管辖。而林所在的起铃村又是在威虎镇的范围内。现在的林,就正要准备踏上开往威虎古镇的中巴车了。 车站内,人潮涌动,林所在的村子离镇上倒也不算太近的,而连接两地的唯一途径,便是那公办的客运车站。 各色各样的人在林眼前穿梭着,吵杂着薄薄的耳膜,他,不喜欢这喧闹的地方。林是一个职业的撰稿人,现在在北方一家报社工作,写写稿子,一般不会有什么太忙的事情,所以请了这么多天假了,自己倒也不紧不慢的。 林掏出了手机,按下了一个不算熟悉的号码,放在耳边,等待电话里传来的声音。 “喂。”果然,林所期盼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老总,是我。” “噢,是林呀,怎么了?为父母扫了墓了吧?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正有个专栏要交给你呢。”那被林称之为老总的人,此时正用命令的口气对林说着,一听便知,是个领导。 “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呢,我接到一个考古的朋友打来的电话,说我们这幸城有件大事,要我去看看。我想多请几天假,去他说的地方看看,然后再报道出来。”林像是报告工作一般,机械的说着。 “哦?是吗?那我让于娟也过去吧。好了,就这么说定了。”说完,便挂掉了电话,把林还没说出口的话憋回了肚子里。这个死秃驴,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 那林的老板口中所说的于娟,是和林在一起工作的同事。都在同一家报社工作。林一向是不习惯夸赞别人的,不过这于娟,倒是让他打心眼里佩服。年纪轻轻的她,几乎是成了社里的核心人物,而老总有什么大的报道也一般都会让她撰稿,这也就滋长了她那骄横的坏脾气。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不过,她的工作效率连林也自叹不如。 正琢磨着刚才的电话,这是,车也准备开了。林没有多想下去,因为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挤车才是最重要的。 人们相互推攘着,顿时那种绅士之气荡然无存。这不禁让林想到了在那水泥筑起的森林中,也是有着这样一群披着绅士外套的人面禽兽,他们何曾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就像是鲨嗅到了血的味道一样。而在这并不喧嚣的小地方,这一切也正上映,如此的相像,怕是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 或许,这个社会早已腐透了人们的心。 “哎?林大哥?”身后,传来一声惊奇的话语。这话,来自于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不由地扭回头去,寻找着这声音的主人。他,看见了一个最不想见到的人。 他,又见到了那个男人。 还是那一身打扮,黑色的皮外衣,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以及那无框眼睛。头发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干净利落的扎在脑袋上。这人,便是那前一夜给他讲故事,而第二天又不认识他的陈伟。他怎么会在这里?转念一想,他的家乡也是幸城,在这里碰见倒也不是太过稀奇的。只是,让林生气的是,现在这小子,又回到了那副孙子样。 “真是太巧了,在这里遇到你。”那人一上来便坐在了林的后面,套着近乎的对林说着话。林出于礼貌问题,随便敷衍了几句。这对话,瞬间变得枯燥无味。 他大概此时还在记恨前些日子那事吧。只是,看这陈伟嘻嘻哈哈的,倒是让林有些疑惑了。或许,那次时他没看见自己吧。林这么认为,纯属自欺欺人,因为那陈伟确确实实的从林身后走过,而像陌生人一样。虽说这并没有什么,但再和他现在的表现相比较,几乎是两个人的做法,这家伙,也许是城府太深了,林现在对这陈伟有这么个想法。而那一边,陈伟还在嬉笑着,时不时的对林说些自认为风趣的话,这一段路,倒也不会太寂寞了。只是,林忘了问他来这里的目的,亦或者,林对这根本不感兴趣。倒是陈伟,一路上问了林很多,林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谈话,还在继续。一样继续着的,是林的淡淡厌恶,以及这漫漫的长路。 第十九章 梦里的树林 迷糊之中,苏茂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中,苏茂身处于一片广阔的森林。他没有头绪的走着,大脑像这漫天大雾一样,一片空白。那方向感在这里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这森林,早已被这弥漫着无边的雾气占领了。在苏茂眼中,这分明是一片白色的世界。天地间被这白色的薄纱笼罩着,早已分辨不清任何东西。而他现在,漫步于此地,更像是腾云驾雾一般,飘然跃于云彩之间。在这样的世界,似乎隐隐的透露出一股神秘感。他走着,可是却感觉不到任何对未知的恐惧感。相反,他似乎很兴奋,很好奇。就这样,他继续荡漾在这片代表死亡的无边的白色海洋中。 如果说,黑色代表恶魔、代表与光明相反的一切恶势力,公然与善良相抗衡的丑恶的话。那么,在白色中藏匿着的,才是让人最该恐惧的东西。 他走着,与时间一道,没有丝毫停顿。只是,也没有什么目的可言。偶尔从浓浓的白雾中伸出的一茬树枝会吓他一跳,但也让苏茂感到了一脉生命的迹象。虽然,这株株枯树早已腐烂死亡,但毕竟这里曾出现过生命。苏茂依旧像是无头的苍蝇,而这片长满枯木的森林也似乎没有边际,向四面八方延展着,真正的让苏茂感到了有些恐惧,大概便是在这个时候。 他的衣襟有些湿了,不知道是这白色雾气中的水滴,还是自己因为过度紧张而排出的汗液。在这白雾中,或许处处藏有杀机。然而,他也并没有丝毫放松。从他那紧握着的双手可以看出。因为过度紧张,双手握得很紧,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从那双手手掌处传来的丝丝疼痛,那是指甲刺入掌心所带来的感觉。通过神经传入大脑,这也让苏茂顿时清醒了很多。 风,不知从什么地方吹来的。很大,就连这几乎凝固了的白色雾气,也被这大风吹了起来,卷着浓浓白雾,翻滚似的,像空中云。苏茂不由的眯起了眼睛,等再张开时,眼前的白色顿时消匿了许多。 大雾的消散,让那女子无数藏身。苏茂看到她后,远处那女子已经迈开步子,向更远处跑了去。他没有想什么,只是一味的追了过去。或许,在这情况下见到活人,是该追去问问她,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女子似乎是故意放慢速度,在等着他一般,让苏茂渐渐把距离拉小了。眼看就要抓住她了,突然的,脚下一软,像是被什么抓住一般,双脚无力的向下陷去。 这里,是一片沼泽之地。 惊慌之中,苏茂不由的双手胡乱抓着空气,仿佛是在寻找着能阻止他下陷的阻力。而巧的是,在他前面的女子,停了下来。此时正缓缓将头颅转向身后。请注意,是只将头转向身后,而那身体,依旧立在原地。是惊人的将头三百六十度转了个圈。似乎身子和头不是出自一人,否则,谁能将头颅三百六十度的转一个圈,而身子似乎没有收到任何影响一样的立在那里?苏茂的身子此时早已陷了下去,只露出个脑袋来。他仿佛已经嗅到了来自于死亡的气息,而那沼泽之地所散发的腐臭,熏的他流下了眼泪。或者,这眼泪是因为极度的恐惧所流露的人的情感。 那女子披散着头发,早是遮去了面部。而声音,则是从那厚厚的头发后面飘来的。声音幽怨的,向着这泥潭之中即逝的生命,说道:“记住这个地方,你还会回来的。” 此时,那沼泽中的浆状物早已淹没了苏茂的鼻梁,只露着眼睛空洞的望着这个陌生的世界,接着,他被黑暗吞噬,融入了这腐臭的泥浆。 醒来,天已大亮。身子上的衣服早已湿透,头发上还不时的滴落几滴汗水。苏茂大口的喘着气,拭去了额头上的汗水。此时,他想知道一个问题,自己,这是在哪里? 苏茂此时正躺在一张黄花梨木制成的床上,透过薄薄的轻纱向屋子内环视着。这屋子,虽然不大,但处处透露着书香之气,屋子内的香炉释放者徐徐青烟,萦绕着房梁。摆设也极其简约,不过还算整洁。 刚才出了一身汗,而现在稍微冷静了下来后,也觉得有些寒意了。披上了衣服。起身,准备下床。但随之而来的一阵眩晕让他不由的有些恶心。干呕了几下,没有什么东西。此时的他,嗓子如被火烧般,清清嗓子,他下了床。 只是有件事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而自己又怎么会来到这里的?他是真的不记得了。似乎他连昨晚的事,印象都有些模糊了。昨天,说好要和李姑娘一起看李知县往来的书信的,可是,却怎么也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那个梦似乎还在他眼前浮现。尤其是那句话。想到这里,苏茂不由的内心泛起了一阵寒意。他不愿在继续想下去了。看了看桌上的茶壶,里面还有些水。拿起杯子,倒了一杯。端起,正准备喝下。 “李公子,你醒了?”门外,传来了一声女子的轻呼声。苏茂不由的转头一看,那人,便是李鸳。 “李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苏茂似乎是有些惊讶,但还是抑制住了。 噗的一声,李鸳倒是笑了出来:“苏少爷,这里是我家呀,难道我不该在这里呀。” 这一说,倒是让苏茂有些哑言:“你家?我怎么会在这知县府里?” 那李鸳收起了笑容,换了夫副一本正经的面孔,说道:“苏公子,你难道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了吗?”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茂一下子陷入了思想的漩涡中。 第二十章 被盗 不知什么时候,中巴车车窗外滚动着的画面停止了播放。定格在了木棉花树飘落着血红色花瓣的那幅画卷上。车子到了站,人们纷纷向门那方向拥挤着。门一开,人便像是泄洪一般倾倒了下来。林不是最后一个下车的,因为后面还跟着那个他最反感的人——陈伟。还没下了车,陈伟便掏出了手机,像是在给谁打着电话。林没有去多理会,只是陈伟和他打招呼说了声再见时,他也表面上客气的回了句。接着,转身便走开了。 今天的太阳光很是强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习惯了城市的生活,林对这阳光十分的敏感,出门前还特意涂抹了些防晒霜。这习惯是和他的妻子沈双学来的,以至于这么长时间以来,一遇到稍微刺眼点的阳光,便要依靠那层薄薄的油脂来保护自己娇嫩的皮肤。倒不知祖辈遗留下来那吃苦耐劳的精神被他抛到了什么地方。 下了车,停顿了一下。林长长的吁了口气,嗅了嗅这里的空气,明显的感觉到了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与自己的村落有些不同的味道,那便是这里已经有了些人类迂腐的臭味。淡淡的,但不明显。不过,在林眼里,这与那所谓的大城市已经没有了什么区别。倒不是说这里的经济有多么发达,只是人们的内心已经受到了财权地位的腐蚀。而这种味道,便是从他们的内心散发出来的。威虎镇,虽然只是一个小县城。但是,近几年国家加大了对这种有着悠久历史古镇的保护,并且旅游资源的大力开发,以及这里原本淳朴的人们对金钱的渴望和崇拜,现在的威虎古镇虽然还保留着当年的古风,但是人们内心已经不再像古时候那样,只管有口热饭吃,有件暖衣穿。现在的威虎人,早就向着更大的目标前进了。有钱的,花钱谋个权位,有权的,利用手中的权,便想多往自己腰包里扒拉点钱。这,便是现在威虎古镇的人们统一的思想。再看看现在的这所谓的古镇,除了那些国家尽力保护翻修了的庙宇高楼外,哪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称得上是“古镇”的。林看着这些儿时熟悉的地方渐渐的有些陌生的感觉,越想越觉得有些伤感。索性,不去想这些了。毕竟自己也受着这腐朽世界的影响。右手插到了裤兜里,掏出一部索爱品牌的手机来,这种手机,本来是有另一部的,只是,妻子过世后,那手机也随妻子通往了幽冥。林不知怎么的,她总是喜欢见物思人,而且最近似乎又严重了许多。 拿出手机后,熟练的按下一串数字。接着,便把手机放在了耳朵跟前,等待着忙音结束后传来的那熟悉的声音。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那声音并不是自己期待的那个熟悉的声音,而是一名女子,用那有些机械的声音说着,一字一字的,倒像是从嘴里蹦出来的:“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妈的,这小子。”林不由的咒骂了一句,嘴里嘟囔着,挂掉了电话。那通电话,原本是打给王程的,只是那小子看上去要比林想象当中的忙的多。那现在该去哪里? 不如趁着这时候,来逛逛这儿时熟悉的镇子吧。说着,林便迈开了步子,很快的变融进了这不算拥挤的人群。 这小镇上倒还是保留着儿时的记忆,林对着地方也算熟悉,一圈下来也勾起了不少回忆。只是,在这人群中,似乎有一双眼睛死死的抓住了他,而那林,早已沉浸在翩翩回忆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随后的一次碰撞让他回到了现实。“这人,怎么走路不长眼睛啊,真是可气。”林心里这么想到,只是没敢说出来。路,还接着走了下去,而那碰撞林的男子并没有表示丝毫歉意,而是依旧我行我素的走着。林用余光打量了这男子,头发染得是有些夸张的红色,而且似乎有段时间没有洗了,一条一条的,贴在了脑袋上,因为是擦肩而过,所以他没有看仔细那人的脸,只是,他似乎有着某种不能与人言说的忧伤。也许这是错觉,林其实起初根本没有在意这些。但随后从那男子身上传出来的一阵手机和弦铃声让林顿时感觉到有些亲切,因为那声音与自己的一模一样。林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呢,只是那声音渐渐的远了,似乎还有些颠簸。林手不由的向自己口袋摸去。坏了,手机呢?林顿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向后转身,冲着那人便一声呐喊:“站住!抓住他,他是小偷!”再看那男子,刚才铃声一响,他便早早跑开了。根本容不得林多想,他急忙向那男子逃窜的方向拔腿,还不忘求救于路上的人。只是,这一路的人少说听到求救的也有上百人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忙的,只剩下这林像疯子一样在这条街道上奔跑。阳光散落在这拥挤的街道上,照耀着这群自称是人的东西们。而在阳光的照射下,这些生灵都毫无遮掩的暴露着自己内心最真实的一面,那并不是善良的,而是与这光明背道而驰的黑暗。林这才慢慢醒悟过来,黑暗也邪恶这些词,恐怕最初是由人类内心所产生的,而最肮脏的地方,也正是那里。 林渐渐有些体力不支了,天气也一天一天地变热了,刚跑了几步便已经是满头大汗了。而那男子,似乎还保留着体力,正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渐渐的拉大。眼看便将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了,林又有什么办法。要怪只能怪自己太大意,怪那小偷太猖獗,但最主要的,还是要怪这看热闹的路人,如果有人来制止一下,恐怕就不会这么糟糕了。哪怕只有一个人。嗯?这个人来了,就在林有些懊恼泄气时,一股风在自己身边刮起,林条件反射的眯了一下眼,再睁开看时,那人已经在自己前方了,只是,背影有些眼熟,仔细看看,那人却是刚刚分开不久的陈伟。一边跑着,一边沿着林的套路喊着抓贼。而他的目标,正是那红头发的小偷。林顿时被感动了,至少,现在的社会好人还是有的。于是,在这晌午的小镇街头,你会看到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赛跑,只是,更多人是以观众的身份参与其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