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舞乐》 引言 告诉我, 死神站在你面前时,你脸上的表情。 告诉我, 在那些快乐的围绕中,你快乐吗? 告诉我, 在欲望和理性的抉择中,你为什么选择了自己,当欲望满足时,你会对我愧疚吗? 告诉我, 为什么要在我受伤害的时候你却在我的伤口上撒盐?难道在你眼中,得到比什么都重要? 告诉我, 为什么要那么不满足,为什么总是一副贪婪的嘴脸。 告诉我, 谁能听到我心底的呐喊,谁能来救救我。 告诉我, 为什么友情在爱情面前那么廉价,为什么当爱情步入殿堂,友情却被埋进坟墓? 告诉我, 当初你那么做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她的感受? 告诉我, 当你把匕首扎进他的胸脯,你在犹豫什么,你不是很恨很恨他吗? 告诉我, 当你把匕首扎进自己的心,你为什么那么坚决? 告诉我, 消逝前那滴最后的眼泪,为谁流,为谁哭,为谁感叹,为谁伤。 p1 人物简介 柳夜嫠:消瘦的面庞,尖尖的瓜子脸,苍白缄默的双唇,无力空洞的眼神。这些不是她与生俱来的,而是病痛带给她的。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妙龄少女,却早早地患上绝症。死神一再地呼唤,死生两地不断地拉扯与徘徊,这个女生用自己不哭的双眼怒视着这个不公平的世界,用自己剩下的倔强,写下一段段只属于这场生命历史的不朽辉煌。 残谡:柳夜嫠的男朋友。是外校的学生,成绩优秀,唯独英语很烂。虽然颇为不驯,但由于从小就接受西式教育,很有教养和礼貌。喜欢夜间十一点后开车兜风。长相帅气,是个理性的追潮分子。他不是个花花公子,因为他很难对一个人动用真感情。至于柳夜嫠,他对她的感觉很奇怪,他并不像爱女朋友那样爱她,但也受不了没有柳夜嫠的日子与生活。他们的感情之所以很稳定,仅是因为柳夜嫠自私地想在自己临死之前有一个强烈的依靠,而残谡则是对柳夜嫠的占有欲太强,以及他习惯了这个像亲人的女朋友在身边。 袁琼:柳夜嫠的死党。虽说是死党,但袁琼常常重色轻友,忽略柳夜嫠。她喜欢和自己的男朋友打赌,而且他们打赌常常会殃及到无辜的柳夜嫠。袁琼是个爱时尚也爱攀比的女孩,她常常会因为与别的女孩攀比而弄得“倾家荡产”。 曹梦梦:柳夜嫠和袁琼的另一个死党。因为有出众的姿色,所以是个花心不定向的女孩。尽管如此,她还是内在专一的,她喜欢利用柳夜嫠来追郑阳,而且还是乐此不疲的。曹梦梦有很多小怪癖,但是与她的美丽比起来,大家都不大计较这些怪癖。 萧子吟:柳夜嫠她们班新来的英语老师。是个重点师范大学毕业的高等教师,年轻有为,但是至今单身。他习惯穿雅戈尔品牌的西装上课,因此被人称为“装b”老师。萧子吟一直在暗恋自己的学生柳夜嫠,他欣赏她的文采,更被她独特的魅力所吸引。他总是找各色各样的理由把柳夜嫠叫到办公室,或是当面纠正她的错题,或是支配她去干什么事情,总之能多点机会见到她,他就会很高兴。 郑阳:是个阳光型的男孩。因为篮球打得确实很棒,所以他的仰慕者是一批接着一批(其中就包括曹梦梦)源源不断地涌来。但他好像对柳夜嫠更感兴趣。 杨君仲:袁琼的男朋友。是个小小的富二代。为人阳光,喜欢制造一些生活情趣。他和袁琼每次吵架都会来找柳夜嫠帮忙和解,因此柳夜嫠常常从中“捞到”不少的“好处”。 柳父柳母:是对理智开明的父母。一直深受女儿患绝症的折磨,对不久于人世的女儿呵护有加,十分疼爱他们的这个独生女,他们只希望在女儿最后的日子里,能够给予她最美好的一些事物,所以他们常常带她去旅游,常常无条件地买礼物给她…… p2 荼靡 在百度上搜索“荼靡”。 会看到关于荼靡的一句文学寓意。 “荼蘼花在春季末夏季初开花,凋谢后即表示花季结束,所以有完结的意思。而‘开到荼蘼’的意思就是花已凋谢,一切结束。 ‘开到荼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荼蘼是夏天的最后一种花,开到荼蘼了,便没有退路,也不能继续美丽了。” 哦,荼靡,一种开在末路孤芳自赏的花,唱着连绵不断的绝望,在风中疯狂摇曳与凋零,宣告结束与永恒。 我的生命就像一朵开得正旺盛的荼靡花。旺盛对我来说并不是件好事,因为那是我离死亡逐近的阶段。在最美妙的日子里,生命的枝叶疯狂衰竭,就像那些春末的花儿一样,一朵朵孤单地凋零着,我裹着华丽的火红色外衣,深藏着内在的腐烂,像别的花儿一样,我在迎着风儿……灿烂地微笑着…… ——柳夜嫠。日记 p3 确定的去向(上)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夏天里异常闷热的一天。34°的高温压得人们胸口发闷,烦躁的因子在空气中疯狂地滋长与传播,阳光烤得人们皮肤灼热地痛。 妈妈手里紧紧地捏着蒲扇,她伸长了脖子往医生的办公室里张望。我看见她喉咙不停地咽着,她的额头还冒出不少的汗水。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紧张,比起她来,作为当事人的我似乎显得太冷静了。 我抬着头,环视着这个白色的医院长廊。医院或许是有些历史了,天花板隐隐约约泛着暗淡的黄色,死角处还悬着几只已经变成标本的蜘蛛,还有它们残破的网。 我不明白,它们处在顶端,占有那么明显的优势,又为什么会死掉? 就像人一样,人再怎么叱咤风云,终究是要回归的。 我看着妈妈的眼袋被罩在眼睫毛的阴影下,这时的她显得是那么倔强和不认输。我突然意识到,我从未这样认真地看着父母的面庞,我从未告诉自己,父母是会老的。 当有这么一天,你不得不告诉自己,父母老了,你就不得不后悔,你从未仔仔细细地看着父母,就像你小时候父母看你的那样。到觉悟的那一天,我们真的来不及了。你留不住父母年轻的面庞,你只能看着他们老如枯树的脸而哽咽。 我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焦虑的神情,我的心脏不由得加快跳动,但它跳得很没有规律,因此我被撞得有点脑袋嗡嗡作响。 我们之间很沉默,或许应该说,医院是个会抑制人活跃的场所,所有人在这种地方,都会被一种莫名的感觉笼罩着,你不敢去亵渎这个地方,因为你会怕从这里回去后带着一大堆吃也不吃完的药。医院绝对谈不上圣地,因为没有人愿意呆在这种地方,这种连空气都是药味的地方。 在医院里,人们沉默的最主要原因,大概就是病情了。因为被病情牵扯着,人们自然就会垂头丧气、担惊受怕了,又哪来的勇气敢去开心。 我讨厌这个地方的原因只有一个,在这里,被人们尊称为白衣天使们的医生们,往往是一副不痛不痒、麻木冷血的样子。他们询问病人情况时,往往是用命令的口气。病人的痛苦,在他们眼里,就像演戏一般。他们懂得科学,所以他们自命不凡。也或许,只是因为他们见到的病人太多,因此他们很难再摆出什么美好的表情来。 所以,医院就是个……压抑再加压抑的地方。 所有的噩耗,只要从这种地方走出去,都会给人致命的一击。可是,它的职能,就是对着一个个像痴呆一样什么都不懂的病人,宣告一句句简短的绝句:心脏病,癌症,白血病…… “柳夜嫠,排到你了。柳夜嫠在嘛?”一个胖胖矮矮的女护士在走廊上叫道。 她的声音划破所有人之间的沉默,大家都好奇而又带着病痛的神情看着这个柳夜嫠。有些人投来讶异的眼光,他们惊愕地看着这个女生走到b超室前面并不紧不慢地拿过自己的检查报告。 有些人开始在心里揣测着,这个女生是不是怀孕了?她还那么小。然后,不同的揣测交织在一起,布满了柳夜嫠世界里那个黯淡的天空。 “妈,给。” 柳母抖动着双手,接过那份检查报告。她慌慌张张地到处扫视,却很不幸地和那个护士的眼睛对视上。护士心虚地低下自己的头,然后假装在看表。 这个母亲猛然有些眩晕。她还不想这么早就知道答案,可是,护士的眼神已经透露了。 p4 确定的去向(中) 医生看着我的b超图,时而紧皱眉头,时而却是“要赚钱了”的喜悦。 妈妈害怕而又焦急地看着他,然后把手悄悄地放到桌子下面,抓起我的手,紧紧的握着。 妈妈的手很温暖,一直都是很温暖的样子。只是,此时她的手,却没有了往常的劲,尽管她试图紧紧地抓着我。 “嗯……” “医生。到底是什么情况?”妈妈终于按捺不住了,她既生气又尊敬地问道。 “的确是先天性心脏病。”说完,他从眼镜底下抬起眼睛,盯了妈妈一下。 妈妈猛地倒吸了一口气,然后面色苍白地转头看着我。 我却笑了。 其实我不是真的想笑。只是,我突然忘了该摆什么样的表情。是悲伤吗?还是绝望?还是害怕呢? 我的脑袋里只剩下一片漫无边际的空白。 我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看到医生正冷冷地看着我。我读不懂他眼神里想要透露的信息,我只知道,我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就在刚才,他的一句话,把我从这个世界的排行中剔除了,狠狠地。 “哇……”本来还很镇静的妈妈,顿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她紧紧地握紧自己的衣角,肩膀不停地抽动着。 “妈!”我手足失措地按着妈妈的肩膀,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有时候,人们在巨大的灾难面前,反而会忘记害怕。 但看到妈妈哭,我的心比刀扎还要难受。我找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比我更绝望、无助的生物了,我必须承受死亡的威胁,我必须看着妈妈流泪,却束手无策。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妈妈气愤地捶着自己的双腿,然后拼命地自责到。 “现在的医学很发达,这种病经过手术,有些还是可以完全康复的。”医生说道。 听到“手术”这个词,我的神经猛地抽了几下。我愤怒地瞪着医生,试图用我的眼神告诉他,别给我来这一招。 然而,妈妈跟我不同,她更注重的是——“有些”这个字眼。我的妈妈是个悲观的人,她总是认为自己轮不到好事。在遇到类似于这样的事上,她死活也不想赌一把。我们赌不起。 “什么叫做有些?医生你能告诉我吗?我女儿有多少成功的几率?”妈妈瞪着血红色的眼睛,巴望着医生。 “这些说不准。”医生无语地低下头继续看我的病历。突然,妈妈“吱唔”了一声,摇摇晃晃地在我面前倒过去了。 “妈!”我着急地扑到妈妈的身上,我试图摇醒她。 “医生,救救我妈!”我对医生叫道。 “快去叫护士。” p5 确定的去向(下) 我讨厌死亡,我也不敢接触死亡。一切与死亡有关的东西都会让我感到悲伤。 死亡,到底是一种灵魂的浮空,还是一场沉甸甸的梦境。 死亡有没有感觉,会不会痛苦。 它会把我带到哪里去。哪里又是我最终的去向。 我站在木窗边,看到楼下路过一个张扬的孩子。真羡慕他的无知啊,因为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去向。 人就是这样,在无知的包裹下,只要生命不受威胁,他们会一直狂妄下去。 人之所以能够心安理得地活着,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下一秒他们会在哪里,因为这种不确定性,他们敢于编排和操控自己的下一秒。 我已经是个随风飘荡的浮藤了。在上一秒我还看不到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在下一秒我却领悟了生命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与此同时,我的心态已然跃进老年。在刹那,我似乎看尽了人世间所有的浮华,历尽了人世间一切的沧桑。 我被夹在起决定作用的那一瞬间里,亲眼看着以前的我被挪动不开的时间齿轮碾成碎片。我的脸庞顿时变成《呐喊》里那个消瘦的小人,我对这个世界的害怕也在一瞬间演变成仇恨。 我没必要像个小女孩那样,倒在父母怀里哭得昏天暗地。如若我那么做,我可怜的父母谁来拯救? 我提前知道了我的去向,我比别人要提前一步走进那个地方。在死亡面前,有些人的心智会顿然訇开,他成熟,他理智。而他的勇敢却是一条开口向下的抛物线,前一段时间是递增的,接下来那段时间就是慢慢的消磨了。 掌开自己的手心,看着手里那一条条清晰分明的纹路,想到有些人说,掌心横着的那一条纹路是生命线。我笑了,然后我慢慢地合上手掌,闭上眼睛。 p6 死亡笔记 有些人就是这么傻,明明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在尽头,却还想试图去做点事情来慰藉自己,比如写日记。 生命给予一个人只有一次的机会,生命的长河无止境,在这漫长的生命历史里,我们太过于渺小而又微不足道了。我突然想要写日记,只是想要记录我生命的最后,那些我希望能带走而却带不走的东西。 我不想走,但我却迫不及待想要离开。我不忍心看着我的亲人因为我的“苟且偷生”而日日夜夜承受着我随时离开的恐吓。或许我干净利落地离开,会让他们痛一时而不是慢慢地痛下去。 但我不会那么做。 无论我选择离开还是继续走下去,我都是自私地为了自己。 关于那个医生所说的“心脏移植手术”,我是多么不敢去奢望啊。一个人的存活,另一个人的离世。这一切都是血淋淋的事实,生存是多么不公平啊,从造物者手中走下的人儿,他们背后其实都背着一个限时器……时间一到,你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多呆一秒。我害怕那个手术,我甚至不想接受那个手术。有些人会懂我,因为如果手术失败……我做什么都来不及,这是一场与生命的赌博,而我手上的筹码却少之又少。我想用自己剩下的时间,走下去,走下去……把沿路的风景都看进眼里,把我爱的人都刻在心里……那样,我才能“安息”吧。 我有些时候是出奇坚强的。但有些时候,某些事物会促发我对这个世界倍感恐慌。 我没有时间在死亡面前求饶。 但我也是矛盾的。我这样倔强地反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懦弱的顺从。 放学的时候,我跑了一趟文具店。在琳琅满目的漂亮的笔记本堆里,我找到一本很厚的牛皮日记本,里面的纸张泛着微微的米色,还夹着一股清淡的纸页味。 我和梦梦一样有个小怪癖。我们喜欢闻这种纸的味道,因为这种纸有种能够诉说的力量。我们常常闭着眼睛去嗅它,然后就一起揣测这张纸上写着什么内容。当然,我们不可能猜对纸上的内容,但是这种纸的味道和它的质地,很容易把一个人的思绪带到另一个国度里去。 我想,在这种纸上写下我对这个世界的某些眷恋,或许在多年以后……我这些不痛不痒的人生变数,会成为一段段在纸页上跳动的悲伤呢。 回到家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把日记本敞开,然后激动地举起笔。看着白色的笔记本,我沉默了。我把手收了回来,然后看着它发起了呆。我想我不是在发呆。因为眼角的泪水已经出卖了我。我做不到,做不到像自己生命的局外者那样来不痛不痒地写我的余生。想到我将来不知何去何从,我的迷茫和绝望疯狂地滋生着。世界上有什么最恰当的词汇,能来形容我这种痛不欲生的心境呢? 最后,我把里尔克的诗写在了第一页。 《严重的时刻》 里尔克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哭, 无缘无故在世上哭, 在哭我。 此刻有谁夜间在某处笑, 无缘无故在夜间笑, 在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走, 无缘无故在世上走, 走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死, 无缘无故在世上死, 望着我。 这是一首写人的生命的诗,它把人一生中的“苦笑生死”都写出来了。而我们的这些“苦笑生死”从何而来,是“无缘无故”的。 我因为这首诗而爱上里尔克。他在我余生里是个神一般的诗人。他用诗歌鼓励我对这个世界呐喊;他用诗歌催促我对这场生命感叹;他用诗歌迫使我对那些美好的逝去而吊唁。 p7 手指的物语 妈妈留了一份短信给我,说她要上北京去找爸爸。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着急想要见到爸爸,或许有一些事情当面说比隔着电话说的好……如果一个人承受不住,至少还有另一个肩膀的存在。 我眼睁睁地看着妈妈为我的病情磨红了双眼、磨坏了身体,我却什么也干不了。 世界上有一种痛苦的感觉,就是你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还得看着至亲承受苦难。 星期二早上,我和残谡约好在路口见面。 出门的时候,我匆匆把心脏病的药装进原本装钙片的空药罐里,然后塞进书包,做贼心虚般的害怕不一会儿就消散了,因为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 我迎着残谡的面走去,然后努力地摆出一副极其开心和甜美的样子。还没走到残谡面前,一片绿叶恰好掉在了我的头上,我伸手去拿下来,在看到它第一眼的时候,我被震惊了。 这片绿叶像某种影射,看得我脑袋眩晕。 “怎么了吗?”在我发愣的时候,残谡把他的脸凑到我面前两厘米处。 我惊了一下,然后故作生气地说:“你吓到我了耶。” “喂,是你走路走到半边就停下来发呆的好不好。”残谡一副委屈的神情。 他直起腰,恰好帮我挡住了前面直射过来的阳光。在残谡高大的阴影下,我费了点劲才看到他的表情。无论是什么表情,他还是那么帅气。 好陌生的残谡。似乎是隔了好久才见到他,其实我们只有三天没见到面而已。只是我这两天经历了太多事情,死亡的冲击让我觉得我在看着世界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是陌生的。陌生的残谡,陌生妈妈,陌生的房间……好像我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哪有啊。”我嘟起我的嘴巴。 “没有吗?还说没有,你发呆的时候全然像个呆子。你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他调侃道。 我挑了一下眉头,然后对他扬起一个牵强的笑脸:“如果你是一大清早来调侃我的,那你就调侃好了,我不理你了。” “那那……你输了就老是威胁我,哪有这样的。” “你能拿我怎么样。”我向他吐了一个舌头。 “把你抓去卖掉。”话毕,他霸道地笑着,然后轻而易举地把我抱了起来。 “把我放下来,臭残谡。一大清早的,你想丢人吗?”我急了。 “哎呀。没事没事。”他走没两步就把我稳稳地放在了摩托的后座上。 “你吃过早餐了没?”我问道。 “没有额。想到学校去解决。” “我就知道。”我从书包里拿出早早为他加热好的牛奶,递给他。 “你就是我的优乐美。”他接过牛奶,仿照着周杰伦的广告说道。 我被逗笑了。 对不起,残谡。原谅我这样无力的笑容,原谅我自私地将你置于局外。你不属于我那半边惨淡的世界,你属于我这半边阳光的天地。原谅我开始有种要利用你的想法,或许你可以让我一次次短暂地忘记死在我身边转悠着。或许也只有你可以做到这样。 …… 残谡把我载到学校门口,下车的时候我有些不自然,因为很多低年级的女孩都在仇恨地看着我。 尽管残谡不是那种帅到可以引人犯罪的帅,但他的长相足以挑起女生之间的战争。 至于我是怎么和残谡交往上的,那还真是一段颇有浪漫色彩的故事呢。 “你又在发呆了。”残谡帮我撩开遮住眼睛的刘海,说道。 “恩,抱歉抱歉。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突然之间爱上了发呆,哈哈。”我傻傻地笑着。 “哎,发呆对脑袋不好,你还是去多做些数学题吧。”尽管是友善地提议,但他的话真的很欠扁。 “有你在,我还做什么数学题啊,对吧。”我话中有话地说道。 “= =不和你说了。进去吧。” “恩。你放学来载我么?” “恩,老地点。” “好。”我向他挥挥手,然后顶着周遭奇异的眼光,大步流星走进学校。 一整天下来,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很安宁。我的同桌依旧埋头灰头灰脑地学习,我的后桌依旧在用手机斗地主斗得昏天暗地。 只是今天袁琼请了病假,没有她吵吵闹闹的,还真有点不适应。然后,我突然很想她。 我看着窗外的景色被定格成永远,那样的一成不变有时会让人感到很讨厌。远远望去,两旁葱翠的行道树像是紧紧地贴在金属色的沥青路上,那样呆板和平面。 夏季里的晴天,明亮得有种说不出的刺眼。你往往找不到阳光是从哪个方向照过来的,但你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拖着长长的黑色阴影。树底下的斑驳零零碎碎,像记忆一样,被时间碾压成碎片,散满一地。 教室里的学生倒成一片,讲台上的老师却依旧泡沫横飞。我顿时很感慨:日子太安宁的人,他永远不会知道他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像之前的我一样。 晚上,我和残谡一起去吃海鲜烧烤。那是一家临海的巨型烧烤店,因为残谡很喜欢吃海鲜,而我则很喜欢吃烧烤,所以我们都尤其钟爱那一家店。 吃饱后,我们在面朝大海的石阶上坐了下来。这块大石阶是残谡叫人搬来的,石阶的右下角还刻着残谡的名字。 有时候,我心情不好抑或是我想残谡了,我都会来找这块大石阶,我会坐在它的旁边依着它而不像现在这样坐在上面,我会傻傻地跟它说话,跟它一起望海。看天和海交际的那一头,有没有隐藏在黄晕里的邮轮,携来远方的思念。 那个时候,我的生活是很恬然的,只是偶尔的心脏病发作会打破那些恬然的日子。所以美好在我的身上,也只能是断断续续地匍匐前进着。 我把头靠在残谡的肩上,然后对他说道:“今天晚上的海风暖洋洋的。” “恩。”残谡懒洋洋地回答道。 “我们这样真像一对步入老年的夫妻啊。”我又说道。 残谡,你知不知道,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如果可以,我们能不能结婚,能不能走到老年? 我可怜地幻想着,不由得眼睛开始发酸发涩。我揉揉自己的眼睛,然后抬头看了残谡一眼。 “我给你讲个故事要不要?是我自己编的。”他突然说道。 “嗯。不会是冷笑话吧?” “才不是。这是个物语,用来逗你们女孩子开心的。或许会很有用。”他说道,然后抓过我的右手,把它握得紧紧的。 残谡的手掌很大,很温暖,而我的手,常常是冰凉的。每次我们的手握在一起,我总有一种我占便宜了的感觉。但是他对我说,冰凉和温暖在一起才般配啊。 “你还会费心思去讨女孩子喜欢啊,不错嘛。” “哎呀,你到底听不听了?” “听。”我噘起嘴巴,回答道。 “你看哦。”他掌开我的手掌,“大拇指的物语是给予……” “大拇指不是‘你很棒’的意思么?”我恶搞地打断道。 “喂,柳夜嫠,你要气死我吗?这是我编的,所以你只要乖乖地听我讲完就行了。”他狠狠地斜视着我,然后哭笑不得地说道。 “那你继续说吧。”被残谡那么一看,我只好乖乖收敛起来了。 “大拇指的物语是给予……食指的物语是唯一……中指的物语是思念……无名指的物语是羁绊……小指的物语是承诺。”他边说边按着我的手指示意给我看。 “你能解释一下么?我听得晕晕的。嘿嘿……”我傻傻地笑道。 “这五根手指的物语是人类的爱情反映。你看啊,人们拉钩的时候,往往盖印的是大拇指,所以大拇指的物语是给予对方肯定,或是给予对方承诺……” “有些道理。然后呢,食指为什么是……唯一?” “你看啊,食指竖起来就代表‘一’字,人们常常用它来指着一个人,不是唯一是什么。” “嗯……” “中指是思念。因为中指在所有指头里面是最长的,它就代表了恋人之间长久的思念与牵挂。” 我笑了。 “无名指是羁绊。这个最简单了,因为结婚的人往往把戒指都套在这个手指上。” “那这个跟羁绊有什么关系。” “结婚了,就代表你这个人已经受到了家庭的羁绊,婚姻成了爱情的坟墓,你被束缚住了……”残谡顿住了,然后他看了看我,没说什么,就直接跳到小指,“小指可能是最悲伤的了。因为小指是承诺。人们很容易向别人承诺,但人们很难履行承诺。所以承诺就像小指一样,短短的,却不可或缺。” 我沉默了,残谡讲得的确很感人。 “怎么不说话?”他抬起我的脸,问道。 “在揣测啊。” “揣测什么?” “揣测你怎么可以编出这么棒的物语啊。” “哎,还不是为了讨你喜欢。” “真的吗?” “难道假的么?切……”残谡的脸红了。 p8给予和承诺 亲爱的残谡, 今天听到了你讲的手指物语。 真的很开心。 只是,亲爱的, 你知不知道, 小指和大拇指, 是离得最远的两根手指头了。 给予和承诺也是一样, 我们都办不到。 你说给予是把一个人托付给另一个人, 只是,从此就不再有承诺。 尽管我们十指紧扣。 亲爱的,我们都办不到。 。。。。。。。。。。。。。。。。。。。。。。。。。。。。。。。。。。。。。。。。。。。。。。。。。。。。。。。。。。。。。。。。。。。。。。。。。。。。。。。。。。。。 柳夜嫠。日记 p9 害羞的赌 我坐在残谡的摩托后座上,紧紧地依着他。他的话被迎面卷来的风剪成碎片,然后从空气中飞快地逃离。于是,我什么都听不见,我听不见他在讲什么。我只能听见,耳边的风在犀利地咆哮着。当我的胸口紧紧地贴着他此起彼伏的后背,我不由得开心了起来,每次的这个时候,我们的心脏是离得最近的。我们随彼此的呼吸而呼吸,小心翼翼,是十分微妙的感觉。 我们总是在这样反反复复地过着我们的生活,有时我们会抱怨生活的单一,抱怨生活的乏味。可是,我们的这种反反复复的模式,又有谁跟我们如出一辙呢。 时间好像从未很急速地催赶着,它静静地流淌着流淌着,我们在里面,慢慢地走着走着。 有时候,不知道时间是好的。只是,从哲学的角度来讲,静止只是运动的一个特殊状态。即使这一秒,我还庆幸我还活着,在运动的日子里,在时间流淌的长河里,我已经在一步步走向另一个世界,那是绝对的…… 今天袁琼还是没有来上学,我想她应该病得不轻了。我和梦梦约好放学带作业去看望她,不管她是欢迎我们带着作业来还是不欢迎,我们都要去“雪上加霜”一把。 中午放学的时候,梦梦和她的新男朋友到外面去吃饭了,我也得解决我的午餐问题,正琢磨着要吃什么东西时,杨君仲绯红着一张俊俏的脸,向我这边飞速奔来。 “夜嫠……夜嫠……救救我啊!”他欲哭无泪地乞求道。 我挑着眉头问道:“怎么了?” “你……你能不能帮我……去……去……”杨君仲环顾了一周,然后把嘴靠到我的耳边,小小声地说道:“买卫生棉。” “哈?”从杨君仲一个大男生嘴里听到这种东西,我的脸“噌”地一声红了。 “拜托啦。” “你、你为什么要买那个东西?”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喂,你什么眼神,又不是我要用。”话毕,他的耳根也随着红了。 “哪是?” 他白了我一眼,然后解释道:“上次我和袁琼打赌嘛,我输了……她那个……生理期不是来了嘛,她说她痛得没法出门,家里又没人,那个东西也用完了……” “呃……所以她就利用你上次赌输的机会,让你去买……” “对。”他激动地应道,好像很高兴我能猜到他要叫我去办什么事。 “所以呢?”我暗地里抹了一把冷汗,这小两口真是没完没了啊。至于袁琼因为生理期痛成那样,我倒很同情和理解。 “拜托啦。”他双手合在一起,向我乞求道。 “好吧,还好我知道她用什么牌子的。”说完,我反应过来,脸又红了。 该死的袁琼,让她男朋友去买那个东西,害我会因为那东西而害羞得想打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 我跟杨君仲一起走到一家超市面前,然后我转过头对他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进去买。” “恩,谢谢了。哦……对了,还钱的时候叫收银员给你一个黑袋子。”他笑嘻嘻地说道。 我无奈地朝天白了一眼,然后走了进去。我买了东西,依照他说的,用一个黑袋子装了起来。 哎,好像做贼一样,其实这些又没什么。 “给。”我把东西递给他。 只见他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然后对我说道:“谢啦,我欠你一人情,所以……这个给你。”他从身后拿出一条冰棍。 “谢谢。”我接过冰棍。 我们慢悠悠地向袁琼的家走去,一路上杨君仲老是抱怨袁琼的麻烦和可恶。 他甚至还感慨道:“做女人还真是麻烦呢。” 我瞟了他一样,然后说道:“所以你要好好对你妈和袁琼。” “什么,你还要我好好对待‘麻烦’?”他惊愕地看着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想啊,女人之所以这么麻烦……还不是因为……女人能够孕育新的生命,都跟女人那个有关系……女人很伟大,所以你要好好对待你生命中的每一个女人。”我一本正经地说道。 杨君仲没有说话,我好奇地转过去看他。 只见他“扑哧”一声嘲笑起我来:“柳夜嫠,你怎么像个老年人一样啊,这么感慨。” “因为我也是女人啊。”我严肃地说道。 “你顶多就女生吧。”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女人的那些‘麻烦’是为了什么啊。这些,男生或许比你们女生还要了解和在意其含义。” 我的脸“唰”一声又红了起来。我尴尬地撇过脸,假装没听懂。 只是,女人的心,你们不懂。 p10 探望完袁琼,梦梦又被她的男朋友带走了。 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自己的影子被夕阳拉得长长的。我便开始害怕起这种一个人独处的感觉,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胡思乱想,想到死亡,想到离开,想到自己这种恐慌没有人懂、也不能让人知道。 那张检查报告像一张发给军士的任务单,上面写了一行字,说“要我从此孤军奋战”了。 孤军奋战? 我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瓣,眼泪好像要夺眶而出了。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我不能哭,我绝不要哭。好不容易把哭意压制住,我却发现,我的眼角向下垂着、我的眼皮也很沉重。如果眼前有面镜子,或许我现在是一副悲伤欲绝的样子。 回到家的时候,我看到爸爸的行李和鞋子了。 他回来了。他一定是听到我想念他的呼声,所以回来了。我低落的心情有些恢复了,我振作起来,然后甩开脚上的鞋子,大步走进客厅。 “爸……” 我被眼前的一幕冲击了。 空荡荡的客厅里,夕阳柔和地倾洒在白色的瓷砖地板上,灰色的沙发上,我的父母正搂在一起。 他们的肩膀无助地颤抖着,似乎在他们面前的不是美妙的黄昏,而是某种灾难的迎面扑来。 刹那,我感觉到了他们的苍老。以前,无论再大的风风雨雨,我的父母都给我一种不会倒下的印象。然而现在的他们,如此束手无策。 我给他们的一生,带来的到底是灾难还是幸福?他们为我的降生而哭,他们为我的离开而哭,他们可以在很多困难面前顽强地抬着头,却无法阻挡我带来的心灵上的无止境的冲击。 我一直在死神面前倔强不哭,我想要在死前留有一丝尊严。可是,当看到我的父母因为我的病,伤痛欲绝成那样,我的心都碎了,我的倔强也被瓦解了。 看着他们继续颤抖着肩膀、无声地哭泣和叹息着。我的胸口疯狂地发酵着一种极为痛苦的元素,它是一种苦苦的、锥心的痛。它慢慢腐蚀着我全身每一条跳动的血管,也让我的意识在疼痛中一点点死去。 p11 杜伊诺哀歌 。 。 。 。 如果我叫喊 谁会将在天使的序列中听到我 即使他们之中有一位突然把我用到他胸前 我也将在他那强大的存在的力量中消失 ——节选自。里尔克《杜伊诺哀歌》。 。。。。。。。。。。。。。。。。。。。。。。。。。。。。。。。。。。。。。。。。。。。。。。。。。。。。。。。。。。。。。。。。。。。。。。。。。。。。。。。。。。。。。。 我的世界开始荒漠化, 原先那些葱翠的绿野,变得满目疮痍。 河里没有水, 树上的鸟儿也失去了它的声音。 这里是一片静寂的绝望, 在这幕虚空下, 微薄的白色铺满了前方的道路, 所有人的呐喊没有一丝份量。 曼珠沙华指引着我, 它的火红如此热情。 只是, 没有人告诉我, 忘川河在哪。 ——柳夜嫠。日记 p12 父母分别走在我的左右边,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很沉重地前行着。尽管爸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他宽大的手掌捏着我的肩膀时,我感觉到了他的恐慌。 我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头继续往前走,我的视线晃晃荡荡的,想到要再去直面我的病情,我觉得有些应付不了了。现在的我,与其说是意识控制着,不如说本能地在做。 当我们踏进医院那条白色的长廊时,迎面扑来的药味让任何一个人都倍感厌恶。我晃晃荡荡地看着那些白衣天使一个个飘过我的眼前,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恨他们。 我知道这么做对他们不公平,但我很难对他们有好印象。 我的主治医师去查房了,我们只好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他。等待之余,我环视起他的办公室。米黄色的墙上挂着一张褪色的心脏构造图,左边是一面别人送给他的锦旗,上面赤 裸 裸地赞扬着这个麻木医生的医术高超。 如果我的病被他治好了,或许我也会给他这样一面红旗。 我看到他的桌子上放着那个冷冰冰的听诊器,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每次检查的时候,他都会把它搁在我的胸口上,那种刺骨的冰冷真是让人讨厌透了,因此我不喜欢它。 检查的过程是漫长而又痛苦的。 在此期间,我常常慌张地瞻顾着我的父母。但我又很害怕看到他们,因为我不想看到他们受伤的表情。 父母去帮我取检查报告的时候,我还坐在医生的正对面,我冷冷地看着他不停地翻动着一本特别厚的医书,他的眼袋呈现一种很可怕的黑紫色,眼角的皱纹又深又长,他的老态正向我诉说着他的沧桑人生,只是我对这种麻木不仁的人不屑一顾。 他发现我在盯着他看,就很自然地合上书本,抬起眼睛,从余光里略显鄙夷地看着我。 “你是我见过的,最镇静的患者了。”他似笑非笑地说道。 “是么?”我从干燥的咽喉里挤出这两个字。 “你这么年轻就这么沉着冷静,实在难得啊。” “我怕激动的话,对心脏不好。”我话中有话地说道。 果然,这个笨蛋医生只听懂了表面的意思,他“咯咯”地笑着对我说道:“尽量少受刺激,不会有事的。” 我牵强地扬了扬嘴角,然后拿出手机玩了起来。跟这种人多交流一分钟,我就多一分钟要承受丑陋的刺激。 半个小时之后,仍不见父母回来,我按捺不住了,心里想,可能是星期六来看病得人太多的缘故。这样想着,就顺势走出医生的办公室,去找找他们。 医院之大,难以言述。这个白色的迷宫绕得人有些眩晕,满目的绝望和满耳的呻吟扎得我神经作痛。看着长长的白色走廊上挤满了伤痛的人群,我顿时觉得处世的感觉好虚浮。我的灵魂和肉体在这个虚浮的时空里左右拉扯着,这种脚底被灌了铅而脑袋被鼓足了气般的漂浮感又让我再次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已然不属于这个吵吵闹闹的世界。 或许那边的世界,要安静得多。 我幽魂般地走着,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地带。这里的人连哭声都被抹去了音量,连伤痛都发着惨淡的灰白。 透过一扇镶有玻璃窗的白色铁门,我看到了这样一幕场景。 有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女生,她们正扑在一个平躺着的尸体上面撕心裂肺的哭着、叫喊着。铁门的隔音效果很好,所以我听不见她们歇斯底里的喊叫。 原来,离别是这样一幕黑白色的场景啊。 那时,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每一条该反应的神经都被硬生生地卡在了半路,只有手腕处不停跳动的血管还在告诉我,我还没有离开。 中年妇女掀开盖在亲人脸上的白布,看完之后哭得更凶了。 而我,吐了。 那个死者的脸部被压得血肉模糊,两只眼珠都凸了出来,他的鼻梁塌陷着,两片唇瓣则分别向左右裂开。多么惨状的一幕啊。原谅我对死者的不尊敬,但我实在没能抑制住要呕吐的冲动。 看着突如其来的噩耗无情地砸在她们身上,我开始为她们感到难过。与此同时,我对死亡的厌恶又加深了一步。 但是,生死由命,回归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p13 。。。。。。。。。。。。。。。。。。。。。。。。。。。。。。。。。。。。。。。。。。。。。。。。。。。。。。。。。。。。。。。。。。。。。。。。。。。。。。 。 。。。。。。。。。。。。。。。。。。。。。。。。。。。。。。。。。。。。。。。。。。。。。。。。。。。。。。。。。。。。。。。。。。。。。。。。。 。能不能告诉我,我是否存在于某个人的日记里, 。。。。。。。。。。。。。。。。。。。。。。。。。。。。。。。。。。。。。。。。。。。。。。。。。。。。。。。。。。。。。。。。。。。。。。。。。。。。。 。是某一页特定的日期中,那个唯一的主角。 。。。。。。。。。。。。。。。。。。。。。。。。。。。。。。。。。。。。。。。。。。。。。。。。。。。。。。。。。。。。。。。。。。。。。。。。。。。。。。。。。。。。 。柳夜嫠。日记 。。。。。。。。。。。。。。。。。。。。。。。。。。。。。。。。。。。。。。。。。。。。。。。。。。。。。。。。。。。。。。。。。。。。。。。。。。。。。。。 p14 白 为了答谢我帮她买卫生棉,袁琼请我和梦梦放学去逛街。 我们和以前一样,手牵手、似有目的,却是无目的地在街上“矫捷”地穿梭着。袁琼是个玩酷高手,对于迎面而来的障碍她都能轻易躲开。而我和梦梦个子又矮,手脚又不协调,蹿在高高的人群堆里,我们常常会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那,你们看,就是这个。上次我就看上它了,只是一直没有时间来买。”梦梦从一橱窗往里张望着,看到挂在红布上的一条精致的手链,她激动地叫道。 那是一条很漂亮的白皮手链,构造简朴但不失典雅。它的确很适合梦梦。梦梦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装扮风格是什么,她属于那种成熟中略带可爱的门派。至于袁琼,她则完全走成熟路线,但她的成熟有时很蹩脚,她稚气的脸总是会毁掉她精心装出来的高贵。而我……则是完完全全的休闲派。有时我会刻意去打扮自己,但我的化妆技术很烂……因此我也讨厌化妆。 不过还好,由于天生的疾病,我的面色一直很白。而我的长相也多半托了病痛的福。我的脸呈纤长的瓜子状,消瘦使我的眼睛看起来炯炯有神而且很大。 回归正题。当我缓过神来,梦梦已经在刷卡机上按了密码。我一看被拆下来的标签,顿时傻了眼。六百块一条手链,瞧瞧这个腐败的国度吧,最好再看看这个败家的娘们。 或许,物有所值。这条白色的手链确实很好看。我不清楚自己是被它的形状吸引了,还是被它的颜色吸引了。 白色白色…… 天空是白色的,云朵是白色的,梦境也是白色的,就连天堂,都装满了圣洁的白色。 原来,在生命的尽头,你就会发现,没有一种颜色可以很形象地概括这个三维的世界,唯独白色,它可以做到。 在死亡与悲痛的天边,是不是,造物主都会分发给每一个人一幕薄薄的却撮不破的东西。那或许是黑的,也许是白的。 黑的让你把今世的怨恨都包起来,带进地狱。 白的让你将此生的眷恋都裹起来,携进天堂。 没有人会知道,在自己生命最后的那一刻,那扇高耸入云的门里面,是一障宣告入地狱的黑,还是一障宣告上天堂的白。 当门打开的那一刹,后悔会不会猛然涌上那个人的心头,他会不会泪流满面地发誓,下一辈子要服从。要服从。 “夜嫠,你在发什么呆呢?”梦梦撞了撞我的肩膀。 我的思绪被带回了现实世界里。我朝她傻傻一笑:“六百块会不会太贵了?” “贵不算什么。明天我就戴这条项链,去美佳面前好好炫耀一番。看那臭女人整天都在我面前显摆,真恨不得给她两耳光……痛快。”梦梦联想到美佳一副嫉妒羡慕恨的神情,顿时笑得跟夏日正午里朝着太阳疯狂摇曳的向日葵一样。 袁琼和梦梦相看一眼,笑得弯了腰。 亲爱的,盲目会不会比理智好? “真不明白,你们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我吸了一口气,喃喃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梦梦摆出一副“懒得和你说”的神情。她抬手捋了捋刘海,然后斜眼看了看那家店的店招牌。 忽然,她的视线定格在了前方不远处的nike鞋店面前。那里站着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生,黄昏微弱的光芒从街的那一头,以30度的姿态倾斜地泼在这条喧嚣的街道上。就连街上那些空出来的地皮,也被路人拉长的黑色影子占据了。 那个男生穿着一件浅蓝色的adidas运动衫,宽松的及膝白色运动裤在黄昏的照耀下晕开一圈圈橙色的水渍轮廓来。 他就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只深蓝色的nike运动鞋,中指不时地敲打着那只鞋的鞋底。 那是什么怪怪的小动作,倒挺可爱的。 梦梦痴痴地盯着他看,全然不去听袁琼和她讲的趣闻与八卦。 那个男生和店员笑着说话的时候,露出两颗洁白的老虎牙,尖尖的,似乎在向她诉说着这个男生有些调皮。但是,这两个老虎牙点缀得恰到好处,不然他的笑容就不会这么甜美而又迷人了。 梦梦久久地凝视着他,然后意味深长地扬起一边的嘴角。 p15 苍凉的尘埃 世上最容易被驯服的,是人类。 世上最难被驯服的,也是人类。 本能让他们顺从, 思想却让他们反抗。 在人世间垂死想要发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却不知道, 再怎么使自己光辉的那个物质, 只不过是自己身上的云母粒。 我们只是一粒小小的苍凉的尘埃。 嘶喊没有重量,跟梦一样。 。 《 被迫。 我被迫地过着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生活。 我必须怀着感恩的心,按时跑去那家我一见到就想吐的医院。 我必须禁食,体质不再允许我可以吃那些刺激性的食品。 我必须撒谎,在以前我所喜爱的体育项目面前,我只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逃脱”掉。 我只能慢慢地行走,走在生命航线的尾端,小心翼翼地扶着那些被狂风暴雨戏弄的细细的绳索。我只能靠它们,在我黑色的余生里摸索前行。恨病痛把我的一切都剥夺,把我的生活状态搅得面目全非。除了恨得咬牙切齿却束手无策之外,我更多的,是顺从了。 ——柳夜嫠。日记 p16 新老师.1 我的手指不停地抠着木桌上的凹槽,那是一个个丑陋的凹槽,小小的沟里面都堆积着一段段历史。丑陋的,有趣的,悲伤的,欢乐的。全都被浓缩着,被挤在这个小小的凹槽里。什么都是那么浅浅、淡淡的。 我抬眼看了看前方的梦梦,她正得意洋洋地站在美佳的面前。她手腕处的白色手链在此时显得特别耀眼。没有人会去在意她的这般无知,或许那个被讽刺的人也会在暗地里嘲笑她这般矫揉造作吧。 但我是足够看清梦梦的,她只不过是个很单纯的女生。仅此而已。 高温似乎把空气中的氧气都挤压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正方体,人们的鼻孔似乎还钻不进这样浓缩的氧气,闷热使大家在没有运动的前提下,还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正当我还在暗地里嬉笑美佳扭曲得不成样的表情时,一阵尖锐的绞痛猛地往我的心脏上扎了一下。 顷刻,我的眼前花了。 这是一种熟悉的痛,尽管它不该属于我的身体。 生物学上,很喜欢把心脏比喻成一个泵。一个至关重要的泵。一个能把水运输起来的泵。 如若泵坏掉了,水就运输不起来。水运输不起来,生物就会萎烂掉。 但我体内的这个泵,更像是一个定时的炸弹,它跳动的每一秒,都伴随着我极其忐忑的心情。它的每一次猛烈的撞击,都让我有种将近死亡的感觉。 我五脏六腑无时不刻被这个调皮不安分的泵牵扯着,一上一下,一突一陷。 我极其难受地捂住胸口处,冷汗一直从我两侧的太阳穴处冒出来,再沿双颊流下去。我抖动着把双手伸进书包里,摸出那个装着心脏病药片的罐子。 我还没来得及把药片塞进嘴里,心脏就不痛了。 痛觉来得静悄悄,去得也无声无息。 我低头看着手里两粒白色的药片,鼻头猛得酸了起来。犹豫了一会儿,我还是吸了吸鼻子,拿出水,拌着药片,一仰头,都灌进了胃里。 如果我是个健康的宝宝,那么我一定是个狂热的追求养生者。我很爱护我的肠胃,因为胃痛的感觉我尝过,那是一种很痛不欲生的感觉,它不像心脏病咬咬牙就可以过去。 但是,自从领了一大堆药片回来。我的胃开始和我的心脏一起受折磨。心脏病往往会间接地害到我的胃,那些能够暂时拯救心脏的药,却在时时地刨薄着我的胃壁。 “有没有看到,美佳那女人,被我气得连鼻毛都探出鼻孔来了。哈哈……”梦梦极其痛快地拍着我的桌面,然后笑得连牙齿最里面的黑色蛀牙都被我看得清清楚楚。 “那真的恭喜你了。”我低语道。 “咦……袁琼呢?死哪去了?”梦梦恢复过来,问道。 “被别班的女生拉去看帅哥了。” “帅哥?靠。有这等好事也不叫上我。”梦梦低咒道,“哪班的帅哥?” 我瞟了她一眼,然后打趣道:“全年级的帅哥都被你钓光了,上上次还有两个初中的学弟……也被你给摧残了。你还嫌不够么?妖孽。” 然后我意识到她还有男朋友,再添了一句:“哈雷怎么办。” “哈雷不会介意这些的。说起来,他比我还妖孽呢。”梦梦说完,看了我一眼,瞟了瞟我桌面上的功课表,然后惊喜地叫道:“啊……那个秃头英语(老师)不是辞职回家养鸭了么?那我们的英语谁来教?” “看起来你并不是在关心谁来教英语这个问题。” “的确,我是在盘算着待会能不能成功逃课。”梦梦笑咧咧地回道。接着又补充道:“哪像你,英语那么好,自然也就爱上英语课了。” “那你要去干吗?” “恩呢?去五中找帅哥。” “又是帅哥,你的生活中就不能装点什么别的么?” “不能。”她毫不害臊、斩钉如铁地回了我。 “哈雷知道不?” “他知道的话,我现在还能生龙活虎地站在你面前么?” “说得他很恐怖似的。” “你不懂。我们这一代的爱情只是所谓的占有欲太强烈。自己不喜欢,也不会允许别人拥有。”她笑得有些苍白无力。 我却听得脑袋发晕。 “不说了,趁上课铃还没打响,先走一步。”话毕,梦梦潇洒地扯过桌子里书包,挎在右边的肩膀上,接着又迅速地转过身,俯下来,在我的脸颊上轻轻地啄了一下,“我爱你哦。” “我也爱你。”我扯出一个牵强的嘴角,应和道。 我也爱你。即使到了天堂,我也会狠爱你。 梦梦走到门口,就遇见满脸春光的袁琼和一群女生“勾肩搭背”走了进来。 “梦梦,你不上课啊?”袁琼惊讶地问道。 “恩,去五中找个人。” “不会是去找那个叫郑阳的帅哥吧?” “是啊,就找他。” “你这丫头,还真主动。”“哈……” “不过,你可能会错过另一个帅哥哦,而且是西装型的帅哥。”她卖弄道。 梦梦好奇地瞟了她一眼,然后抿了抿嘴角,摆了个甩手的姿势,说道:“还西装型帅哥呢。切,回来再看也不迟。” “恩呢,随便你咯。走好。”袁琼伸出手,把梦梦亚麻色的卷发铲乱,然后大笑着快步跑离她身边。 身后传来梦梦歇斯底里的叫声,“袁琼,你在给我找死么?” p17 新老师.2 “柳夜嫠……英语老师找你。”门口一个满脸雀斑的女生高声叫道,她叫喊时,脸上还带着一副极其搞怪的表情,看不出她是在笑还是在嫉妒。 英语老师? 英语老师不是辞职了么?这个时候还有谁会叫我? 我起身走到门口,然后疑惑地问那个女同学:“英语老师不是走了么?” 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是新的英语老师,我拜托你好吗。” “新英语老师?是从别的年级调过来的么?”我接着问道。 她极其不耐烦地瞪着我:“你不知道?这个老师是新来的。” “哦……”我恍然大悟。 由于我的个子比她高,所以在比自信上,我略胜一筹,我故意轻蔑地低眼看她一下,然后从嘴里挤出两个极其鄙夷的字——“谢谢。” 不知道她是惭愧,还是气愤,反正她的脸此时股得通红。 走出教室门时,身后传来袁琼极其happy的声音——夜嫠,惊喜正在等着你呢。哈哈…… 我不大想去理会她话里的含义,或许那是她在讽刺这个新来的英语老师有多么土包子吧。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心里唯一乞求的,就是这个英语老师不要在教英语时,带着满口的地方音。要是像秃头英语一样,我会崩溃的。 走到办公室门口,只见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我疑惑地往里探了探脑袋。出于礼貌,我还是打了声报告。 办公室里显然来了个新的人物,因为夹杂在空气中的香味变了。在此之前,在这个新的香味还没融进之前,整个办公室都充斥着各个老师廉价的香水味,那些香水味夹杂在一起,浓烈可以呛死任何微小的昆虫,就像杀虫剂一样。 而现在,除了这些夹杂在一起、分辨不出来的香气之外,还有一抹淡淡的古龙香水味。 我和这种香水有着一种不解的情缘。 喷这种香水的男士一般都会给我一种“爸爸”或“哥哥”的感觉,或许是古龙香水能很恰当地烘托出男士的成熟魅力,也或许是……我的鼻子,天生就爱闻这种味道。 残谡身上,也有这种香水味。 办公室里的白色窗帘被打开着,明亮的光线照在一叠试卷纸上,黑色的、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像一只只被苍蝇粘纸粘住的苍蝇,孤独无助地贴在白色纸张上。 印象中,办公室里的女老师很不喜欢打开窗帘,因为冷,因为热,有各色各样的原因。但其初衷,都是自私地为了自己。 我走进去,想找找格子间里有没有老师。 找到第三个格子间的时候,我突然被一个黑色的影子完全罩住了。 我猛然地转过身去,却不料身后那个人只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接着,我便一头撞得对方重心不稳,他在向后倾倒的时候,还本能地伸出手来扯我一下。结果,我们两人一起重重地摔在了白色的地板上。 我的头狠狠地磕在一个结实的胸膛前,胸部处则有一只宽大的手举托着我…… 我的眼前花了一大片,胸部被挤压的感觉很快就传到了我脑子里。脸“唰”一声红起来的同时,我就“噌”一声从那个人身上跳开了。 我定眼看着地上捂着胸口、猛烈咳嗽的人。 疑惑了。 对方穿着一件雅戈尔牌的黑色西装,漆皮的黑鞋还在铮铮的发着光芒。他的刘海被固定在前额,右眉尖有一颗红褐色的小痣,而那两片薄薄、粉粉的唇瓣,就像夏日里盛开的浮莲。真是一副“风流”的长相。倒不是说他长得很风流,但他长得的确有些玩世不恭。他痛得只好眯着眼睛从两条狭长的缝隙里看我。 我尴尬得只想要逃离,但我没那么做。 我也没有扶他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带着自嘲的口气笑了起来。 我依旧绯红着一张小脸。但我对他的笑很生气。 “同学,你没事吧?” 我怒视着他,狠狠地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但我可能内伤了。”他捂着胸口,做作地说道。 我冷冷地盯着他,不说话。 “恩?你那是什么疑惑的眼神?哦呢,你不认识我也很正常。我是三班新来的英语老师,我叫萧子吟。” 他就是新来的英语老师…… 我惊愕地看着他,嘴巴张得就差脱臼了。 好年轻,好英俊的……英语老师。 “你是三班的英语课代表,对吗?”他直起腰,笑着问道。 “恩。”我轻轻地应了一声。 谁知,他开始上下左右地审视起我来。 “嗯……听说你英语底子很不错。看起来,你还是才貌双全的一个女生。”接着,游离的眼神停在了我的胸前。 我不想多去揣测他的“淫 荡思想”,但我无法在这个人面前多呆一秒钟了。我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二话不说转身走出办公室。 走出办公室的刹那,我才明白袁琼和那个满脸雀斑的女生那些话的含义了。 但她们或许不知道,这个帅气的英语老师是个欲望正膨胀着的家伙。 p18 新老师.3 走进教室的时候,刚好上课铃响。 袁琼从后几排小步跑到我面前,然后依旧一副嘻嘻啊哈哈的表情,她欠扁地问道:“夜嫠,你有没有被新的英语老师煞到。哇塞,没想到我们的新老师竟是个帅哥。” 我猫了袁琼一眼,一声不吭地走回座位上。 “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新老师太帅了,让你有压力啊?” “我能有什么压力。”我不好气地说道。 “干嘛嘟着嘴,谁惹你生气了?”袁琼重重地捏起我的下巴,然后看了一眼,说道。 “你嘴里那个帅哥。” “不是吧?你们才见第一面,他就惹我们的小美女柳夜嫠生气啦?” “闭上你的嘴吧,上课去。” “嘻嘻。”袁琼一路轻飘着回去了。 …… 人总是被美好的东西迷惑得晕头转向。在美好还没被揭露成丑陋之前,所有人都坚信,美好的东西是善良的、可爱的、友好的。 这个世界被所有伟大的诗人与作家赞扬了一遍又一遍,那些美好也被歌颂了一次又一次。 但是有谁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丑陋之所以丑陋,都是因为它外表的那层华丽包裹得实在太精致了。 美丽太极度,虚假与丑陋只会表现得更为淋漓尽致。 那个连名字都有些淫 荡的新英语老师在出场的时候,的确引起了全班的轰动。大家都激动得泪涕横流,原因是老天爷终于开了眼,赐给他们一个长得养眼的高级教师,以后就不用担心被亮锃锃的秃头反射过来的光线扎瞎眼了。 …… 终于敲起了放学铃。 我泪眼汪汪地看着黑板上一整版英语笔记,顿时有种想要冲到市场里买块豆腐砸死自己的冲动。 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而我还在拼命地抄英语笔记。为什么我会比别人晚抄笔记呢?因为上课的时候,我不小心睡着了。(- -//) “你还不走么?” 这是,从后门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又极其陌生的声音。 我慢慢地转过头去,只见萧子吟正双手环腰地站在那里。 我不想多说什么,继续抄我的笔记。 “这个时候才来抄笔记,上课干嘛去了。”他踏着清脆的脚步声向我走来。 “呃。”我吱唔了一声。 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我面前,接着,就顺势坐在我的面前看我写字。“看得懂么?”他接着问道。 我不想爆粗话,但我受不了了,我只好在心里咒骂到——靠,烦死人了。 “我在和你说话呢。回答老师。” 居然还用老师的身份命令我。 “看不懂。”我小声、不好气地说道。 “要我帮你补么?” 我抬眼看他。之间他眼里闪烁着一颗白色的星星,星星里面清晰地印着我的影子。 这是我第二次跟他这么近,仔细一看,他的肤质可真好啊,居然找不到一个粗糙的毛孔,甚至还比女生细腻。他的鼻头则是一个小小的尖角。 小时候听别人说,眉尖长痣的人很花心,鼻头尖尖的人很风流。 我尴尬地抿了抿嘴,迅速把书都收进书包里:“不用了。我会做这些题……老师再见。” 我逃离的时候,只听到后面扬来一阵意味深长的笑声。 p19 baby baby.1 坐在街边的冰冷石板凳上,我一遍又一遍地数着自己的手指头:“给予,唯一,思念,羁绊,承诺……” 给予与承诺依旧是离得最远的两根手指头。 一辆辆汽车飞驰而过,扬起的尘沙把我视线里的世界割成一片一片。笔直的公路像一只撮破白纸的铅笔,笔锋直指我的正面。 残谡开着一辆闪着黑色金属光泽的重型机车向我这个方向飞速奔来。在我还没定睛之前,他已经把车停在了我面前。 “上车。”他咧着嘴笑得无限美好。 可是我疑惑了。 我嘟起嘴巴,然后指着那辆充满霸气的重型机车,询问道:“这车哪里来的?” “好看吗?”他欣喜地问道。 “恩。”我不懂得如何去评价男生觉得帅的东西。在我眼里,他胯下的这辆看起来很重的交通工具,只能用夸张和特别来表示。 “哈……”他看出我无心的回答,然后再向我介绍,“它叫黑爵。” “哈?它还有名字。” “当然有了。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车子是男人的第二个老婆。”他痞痞地说道。 我看着他唇瓣里两颗小型的兔宝宝牙紧紧地镶在下唇上,突然有种想要捏他脸的冲动。 “你也不怕我这个正房帮你‘废’了它。”我继续嘟着嘴巴。 “哎呀,怎么会呢。没事的,这车很安全,上来吧。他们都在等呢。”说完,残谡伸出他纤长白皙的右手来扯过我的左手臂。我被顺势带到他的面前,接着,他用他那宽大的右手掌撑着我的下巴,把我的脸抬到他面前,“去那里,我有惊喜要送给你。” 下巴处的神经麻麻的,我也只好顺从地应了一声:“哦。” 他笑了,露出他那两颗我很钟爱的洁白的兔宝宝牙。 “来,亲一口。”话毕,他仰起自己的脸,却一不小心把嘴巴顶在了我的鼻子下面。 我抿了抿嘴角,只好稍微抬起自己的脸,就刚好够到他的嘴。 …… 坐着那辆号称是我的男朋友的第二个女朋友的叫“黑爵”的重型机车,我们极其高调地在“三猫ktv”门口处下了车。 残谡把车锁好后,就走过来,紧紧抓住我的手。 “那都是些什么朋友?”我忐忑地问道。 “恩呢,就平日里在一起的那些朋友呀。”他轻松地笑道。 残谡笑的时候真的很好看,很甜。他的笑就像打向我心窝的镇定剂,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点,只要他对我淡淡一笑,我便会敢于面对眼前的窘境。 “恩呢。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啊?”我接着问道。 问这样的问题真傻啊,跟要去拜见未来的婆婆似的。 想到这里,我就感伤地笑了起来。天知道,我的这个笑有多苦。尽管此时残谡紧握着我的手,但我却感觉到,这对紧握的手,终有一天,会分开。 这只温暖的手,似乎在牵着我,一步步把我带进……另外一个未知的国度。 “他们凭什么不喜欢你。别再问这么傻的问题了好吗?”他无奈地说道。 “好好好。不过你记住了。我答应你来这里,你就要帮我补习数学。”我指着他的鼻子,说道。 “奥。让大家见见你有什么可担忧的,还要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不满地撇了撇嘴角,说道。 “这叫‘大的代价’么?”我捏着他的脸,笑里藏刀地问道。 “呃……不算不算。” 我举起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鼻子蹭了蹭。很熟悉很美好的古龙香水味…… 我们走进“三猫ktv”,狭长的通道又阴又暗,五彩缤纷的霓虹光线从我们头上穿来绕去,从一扇扇很厚的小门里,传来各色各样的歌声,它们猛烈地撞击着我的耳膜,还带动着我的心跳。 真是个能够让人顷刻间就忘记自己身处现实的地方。威胁,性欲,恐吓,邪恶,无不在这里得以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的额上冒出了密密的汗水。 到了306厢,残谡转身对我灿烂地笑了起来。 打开门,一阵更加猛烈尖锐的歌声狠狠地扎进我的耳朵里,柔和的黄色灯光倒是对我的眼睛很有礼貌。定睛一看,一群黑色的影子糅在这昏暗的黄色里,一块挂在墙上的巨大屏幕上正播放着《死了都要爱》的mv。 p20 baby baby.2 所有人见到我们,都停住手上的动作。 接着,一个个笑靥如花的面孔缓缓地向我靠近。 不知是谁按停了音乐,包厢里一下子安静得可怕。所有人趁机开始起哄——“嫂子嫂子嫂子嫂子……”还伴着一阵阵有节奏的拍掌声。 我有点抓不着头脑,只好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们。 这时,残谡的笑声把我从惊愕中带了出来。他摸了摸我后脑勺的头发,然后轻声对我说道:“他们都是我的小弟。” 这是一句调侃的话。 众人听到了,笑靥如花的表情顿时变成笑里藏刀。他们围向残谡,把他举起来,抬到沙发边,便狠狠地把他甩下去。 音乐继续响起。 残谡的惨叫声被埋在了歌声里面。 我牵强地笑着向他走去,还没跨出几步,几个男生就把我挡住了,他们个个都比我高,站在他们中间,我感觉自己也快被埋起来了。 其中一个头发竖起来,右耳戴着耳钉的男生拉住我的左手,说道:“嫂子,你要点什么歌,我帮你点。” “嫂子唱一个嘛。”另外一个人应和道。 我从他们之间的缝隙中看到残谡正咧着嘴对我笑,我环顾了一眼周遭,发现连一个女生的影子也没有。 我摇了摇头,用力地拨开他们,似乎他们早就预料到我会推辞,所以就全身用力地立在原地,我拨不开他们,尴尬得要死。 我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们:“我不要唱,好不好?”。这一招叫做装可怜,我从袁琼那里学来的。每次袁琼对杨君仲摆出这副表情,杨君仲就会心软,接着就是对袁琼的百依百顺。 “哎呀,别勉强嫂子了,就让她到残谡身边呆着去吧。”我的左侧走来一个身穿白色运动服的男生,他比我面前的那几个男生还要高大英俊,挺拔的身姿在黄晕色灯光的照耀下,拉出一条黑色的阴影,像西方油画上那优美修长的线条一样。 他整个人也跟西方油画一样,让人为之赏心悦目。 他一步两步走到我的面前,二话不说就伸出手来挽过我的脑袋。 我重心不稳地往一边偏去,接着,我就踉踉跄跄地到了残谡身边。 那些男生目的没有达到,只好乖乖地回去唱歌。 我坐上沙发那一瞬间,特别感谢他的挽救,我轻声对他说了谢谢。但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厢里的歌声太大了。 我转过头,见残谡的表情怪怪的。就故作生气地撇过脸,不去看他。谁叫他在我“困难”的时候,不出来救我的。 沉默了五秒钟,一只手就伸过来搭在了我的腰上。 “郑阳,下面是你的歌了。”一个男生拿着麦克风,还高声叫道。 刚才那个男生从沙发下站了起来,笑着走过去拿过麦克风。 他唱的是陈奕迅的《淘汰》。这首歌,梦梦也很喜欢。 “怎么?看人家很帅?”残谡把嘴凑到我耳边,话中有话地问道。 我转过脸,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似乎很不满意我的态度,气得脸鼓鼓的。 我转回脸,接着看那个男生唱歌。 “你是我的。我不准你看他。”残谡好像真被我激到了,他又凑过来对我说道,口气中充满着浓浓的醋味。 我没有转过脸去看他。因为我觉得,他完全是在生自己的气,我又没说我对那个男生怎么样。 “柳夜嫠!” 我继续和他僵持着。 我也气,我气他干嘛那么胡思乱想。 “柳夜嫠。” 我继续不理会他。 我们僵持了四分钟,那个叫郑阳的男生终于唱完了。 “残谡,下面是你的歌了。justin bieber 的baby。” 众人听到这个歌名时,又像刚才我们进门时那样起哄。我措手不及地转过去看残谡,只见他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对我尴尬一笑。 残谡的英语很烂,更别说他的英语歌能好到那里去了。他要唱这首歌做什么。 只见残谡接过麦克风,然后面朝我这个方向,说道:“你们都知道,我要把这首歌送给我女朋友柳夜嫠……”。“女朋友”三个字他几乎是加大分贝说出来的,我大概能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家起大哄。 我的脸顿时涌上一股暖暖的热流,我想我是脸红了。不过这里光线这么暗,应该没人看出来。 “baby baby,这首歌送给你。” baby baby……我记得,我们之前打情骂俏的时候,他对我说,baby不足以表达他对我的喜欢,所以他要叫我baby baby。 尽管是小小的打趣,但他真的这么叫我了。 you know you love me,i know you care you shout whenever, and i''ll be there you want my love, you want my heart and we will never ever ever be apart are we an item? girl quit ying were just friends, or are we saying so theres another one, looks right in my eyes my first love broke my heart for the first time, and i was like baby, baby, baby nooo my baby, baby, baby noo my baby, baby, baby nooo i thought youd always be mine mine …… p21 baby baby.3 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会不会像我在世时那样想你们而想我。我抛开死亡的恐吓,痴痴地幻想着你们在我葬礼上的各种神情,是对不起呢?还是对不起呢? ——柳夜嫠。日记 我承认,当你所谓的坚强实质是一种强迫时,你是脆弱的。任何一种来势汹汹的灾难都能让你骄傲地抬着头,唯独那些温馨的东西,反而会让你的“坚强”瓦解。 看着残谡含情脉脉地对我唱justin bieber 的baby。眼眶里眼泪早已打花我的视线。 他能唱得这么熟练,除了反复的练习之外,还能是什么呢。 傻瓜,为我这么做,值得吗? 残谡在唱歌的同时,一些男生看到mv里的街舞,也跟着舞动起来。我的面前是一副很“壮丽“的画面,那群狂妄的男生尽情地张扬着他们的青春,就连站在中央含情脉脉唱歌的残谡,也在隐隐约约地透露着他的年轻气盛。 他们的世界和我不一样。包括残谡。 残谡走到我面前,把我从沙发上带了起来。他弯着腰,把自己的额头贴在我的额头上。一阵冰凉的触感从我的皮肤表面渗到体内,麻麻的惬意感充斥着我身上每一条神经。 这或许是异性肢体间的某种奇妙的关联吧。 我闭眼享受他从正面向我呼过来的暖气,身体顿时被麻醉得连脚步都迈不开来。 歌完了,我才缓缓地睁开双眼,离我咫尺远的残谡正心满意足地笑着看我。 “你笑什么?”我问道。 “难道我应该是一副苦相?” “贫嘴。” “你喜欢吗?” “你是不是练习很久了?”我反问道。 “啊咧,你知道就好。” “傻瓜。” 他抿着嘴笑了,接着就用自己的鼻子来回磨蹭着我的鼻子。 当他的嘴吮吸着我的唇瓣时,我已经顾不了身边有多少男生了,我把自己的嘴迎上去,任由自己的舌头与他的舌头交织缠绵在一起。 亲爱的残谡,听说人在死之前会有回光反射,那么……到那个时候,我会不会看到现在的你我? p22 真正的不公,不是贫富的差距,而是所处环境相同,但却得不到相同的待遇。 ——柳夜嫠。日记 残谡送我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他本来想开车带我去兜兜风,由于我明天有两场考试,只好搁置到下一次了。 安静的小巷里传来悠长的狗吠声,路灯的光芒稀稀寥寥连成黑幕里一条寂寞的亮线。夏日的夜空,星星又多又亮,就像儿时唱的那首童歌一样——一闪一闪亮晶晶。 我以为爸爸妈妈已经睡着了,谁知,当我推开门时,迎面一只拖鞋打在了我脸上。 我措手不及,踉踉跄跄地靠在鞋柜上。 “你还知道回来!怎么不在外面过夜算了?”客厅里传来爸爸极其愤慨的声音。 “爸。” “夜嫠啊,你去哪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妈妈心平气和地问到。 “你知不知道爸爸妈妈有多么担心你啊?哈……就知道在外面鬼混。”爸爸嚷道。 “爸。” “说,你去哪里?这么晚也不打个电话回来。翅膀长硬了,不用在乎父母的担心了?对吧!” “爸,不是这样的。我……” “你给我解释清楚才能去睡觉。” “我和朋友出去了。”我低下头,小声地回答。 我理解爸爸为什么会这么生气,这件事的确是我的不对。 “和哪些朋友?男的女的?爸爸一直是个很开明的家长,但他有时也会丧失一部分理智。 也是,有我这么麻烦的女儿,他不会失去理智才怪 “有男的,也有女的。” “……”只见爸爸倒吸了一口气,黑着一张脸冷冷地对我说:“以后少交些猪朋狗友,学习抓勤就好。” “他们不是猪朋狗友!”我反驳道。 “你顶什么嘴。大人教训时你不准给我顶嘴。”他气愤地盯着我,又补充了一句:“若不是猪朋狗友,怎么会让你这么晚才回来。” “爸,这是两码事好吗?” “我说的话你当耳边风了?说了不准顶嘴。”他凶了起来。 我语塞地怒视着他,心里真不想跟他说下去,于是转身走回房间。 “反正我早晚都会死,你们又何必担心呢。”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蹦出这种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话来,是纯粹地想要气父母吗?可是这么做了,也只是在我们三个人的伤口上撒盐巴。或许是还没下意识就说出这种话来。 听有些人说,还没下意识就蹦出来的言语,往往是你积累在心底里那个最真实的呐喊。 呐喊,是吗? 原来我一直在拿自己的死亡当成求别人怜悯的资本。 原来,无论是我的脆弱或是坚强,都是装出来的。 “你说什么!给我再说一遍。”身后传来爸爸歇斯底里的嚷声,接着,他脚上的另一只鞋子飞到了我的后脑勺上。 爸爸妈妈,对不起。 我好迷茫,可是你们都救不了我。 我不再勉强自己不许哭。我唯一可以宣泄的也就只剩下哭泣这种方式。谁也拯救不了我,我这病态的人生。 p23 郑阳 城市的华丽外表滋养着人们的爱慕虚荣;它的残酷,又在催化着人们的麻木。罩在头顶上那些黑压压的楼群,像不像一条条饥饿的水蛭,裹缚着某些黏稠的透明色有毒液体,紧紧贴在这群行尸走肉的动物心上。金钱、势力……这些历史必然趋向的客观物质,就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吞噬和咀嚼着他们的灵魂。 悲剧会结束,以美好和柔情被湮没为代价。 早上出房门的时候,惊喜地发现门口处放着一个精美的礼物盒。轻轻打开一看,竟是那个我一直梦寐以求的天蓝色mp4。 这个mp4很贵,爸妈一直不肯帮我买。 难道昨天之前他们就帮我买好了这个mp4? 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楚顿时涌上心头。 “醒了?我做好早餐,快去吃吧。”妈妈浮肿着一双眼睛出现在我面前。 “妈,这个东西?” “哦。我和你爸去买给你的,喜欢吗?” “可是,你们没必要……” “你喜欢就好。”妈妈微微一笑。 “谢谢。”我低下头,惭愧地说道。或许低头也是在为昨天的事道歉,谁知道呢。 “快收拾收拾去吃东西,今天要考试,好好表现。” “恩。”我拽紧书包带向食厅走去。 我不敢问妈妈她的眼睛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也许在背地里又为我哭过。想到这,两颗晶莹的泪珠“啪嗒”一声掉到地上,在这寂静的白色清晨里,所有微小的声音都会显得特别大声。 我吸了吸鼻子,坐到椅子上吃东西。 谁知,第一口牛奶刚顺着肠道划进胃里,胃就狠狠地抽了一下,我来不及跑到厕所里,便跪在白色的地砖上呕吐起来。 火辣辣的疼痛感像一只钻子似地用力钻着我的胃壁,刚喝下去的牛奶翻腾着顺肠道逆了上来。 “妈……”我一边吐着酸水,一边求救。 “天啊,你是怎么了?别吓妈妈啊。孩子他爸,快来啊。” ……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里了。听妈妈说,我是痛晕过去的。这样的夏日明亮得让人很不舒坦,大大的病室里拥挤着无数张小小的病床,而病床上的病人们更是表情多样。 拥挤、吵闹。 医院就像这个世界的浓缩样板,每一张脸都饱受着沧桑的折磨;每一个人都被消磨得憔悴万分。 “妈妈去给你倒水。”妈妈吸了吸鼻子,在我耳边低语道。 “恩。”说起来,我的喉咙的确干得不得了。 “我爱你。”妈妈站起身,又俯下来在我额上轻轻啄了一口。 “我也爱你们。” “我陪你去倒水。”爸爸对我抿了抿嘴,接着又对妈妈说道。他从床的一头走过来,然后扶着妈妈一起走了出去。 右手的手背插着吊针,那种扎人的冰冷顺着我的血液扩散到全身各处,除了全身冰凉无力之外,我的头还有点胀。 突然想起来我没有打电话告诉残谡我请病假的事,急忙用左手艰难地从右口袋里翻出手机来。 该死的,手机昨天忘充电了。 正当我自责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我的左侧响起:“你不用担心,残谡知道你住院了。他放学会来看你。” 我惊愕地转过脸去看,是上次包厢拯救过我的男生,好像叫……郑阳? “我打电话给他的。”他笑着补充道。 我没有说话,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他为什么要管我的事? “你不记得我了?”他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口气极其尴尬地问道。 “不会,我记得你。”我回以浅浅一笑。 “你怎么了?生病了?” “这种地方,难道是来玩的么?”我厌恶地环视了一眼周围,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花,还有冷冰冰的金属器材。我说过我喜欢白色,但我讨厌医院里的白色。这里的白色像药装饰一场隆重的葬礼,一场无声的葬礼。 “呵呵。”他笑了起来,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他嘴里两颗小巧玲珑的白色虎牙,“看起来你很好,说话还能这么风趣。” “恩,我一向恢复得很快。” “瞧你说的,好像你经常生病住院。” “……”我语塞。 “你生什么病了?” “胃痛而已。” “你们女生的胃还真是脆弱。我认识一个女孩,她前年得胃癌走掉了。”话毕,他抬起脸来,对我露出一个苍白而又坚强的笑。 她死了…… 她死了…… “真是可惜,年纪轻轻的。”我低头,心虚地捏着自己的手背。 “恩。”他也低下头,玩弄起自己的手指甲。 沉默了一会儿,我才想起来应该感谢他的。 “谢谢你帮我打电话给残谡。” “这没什么。” “话说回来,你今天不用上学吗?你也生病了?” “没有,我是来看我奶奶的。” “你奶奶怎么了?” “没事,就血糖偏高过来看看。” “没事就好。”我对他扬起一个笑容。 “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我叫柳夜嫠。” “柳、夜、离?名如其人,一样漂亮。”他痞痞地笑道。 我浅笑。 “我叫郑阳,在五中读书。” “我知道你。” p24 。 。 。 “你啊,病成那样就要多休息,还叫我帮你补习,放到下次不行么?”残谡站在我背后,把脸贴在我的后脑上不停地蹭着我的头发。 “不行。后天就要考数学了,你明天又没有时间。再说了,我已经好多了。”我嘟囔道。 “只是小小的测试,你干嘛那么当真。” “我才不是因为这次考试才叫你帮我复习,之前落下的功课太多了,没办法,一上数学课我就睡觉。” “你啊,活该。”他轻轻地打了一下我的后脑,一点力也没用上。 “快啦快啦。别管那么多了,你过来看看,这道题我不会呀。” “哪里,我看看……” …… 。 。 。 p25 孤寂 。。 《孤寂》 里尔克。 孤寂好似一场雨。 它迎着黄昏,从海上升起; 它从遥远偏僻的旷野飘来, 飘向它长久栖息的天空, 从天空才降临到城里。 孤寂的雨下个不停, 在深巷里昏暗的黎明, 当一无所获的身躯分离开来, 失望悲哀,各奔东西; 当彼此仇恨的人们 不得不睡在一起: 这时孤寂如同江河,铺盖大地…… 。。。。。。。。 。。。。。。。 。。。。。 。。。。 。。。 。。 。 这个庞然的城市是一个冰凉的子宫,孤寂的人们蜷缩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那些人体所需的营养,子宫供应不了。久而久之,怨言蓬发,所有污浊被迫当成营养,为了使自己活下去,人们嫉妒、仇恨、邪恶,用尽一切卑鄙的手段算计着。 可是,能怪谁。 我们到这个世界上,只是很本能地为了活下去。 可是,谁又知道。 在那个死亡的国度里,或许我们不用这么痛苦。 ——柳夜嫠。日记 p26 冰冷产物 让残谡为我复习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期末考。 当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铃敲响,大家都跟疯子似地欢呼雀跃。暑假来了,我的高一生涯也随之结束。 回家路上,我被萧子吟拦了下来。 “夜嫠,老师找你有事。”他嘻嘻笑着。 “什么事?”我极其不屑地瞥着他。 “这里有张通知你看一下。是这样的,下个星期六在博兴少年宫会举办一次全市的英语作文竞赛,我打算让你和青骏一起去参加。这是一次很好的锻炼机会,老师希望你能去。” 他那整齐端正的雅戈尔灰色西装在我面前显得特别刺眼,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下子懒得去拒绝他。 “你答应了?”见我许久没有回话,他有些按耐不住高兴地问道。 “随便。”我丢下一句话,然后大步跑去追前面的袁琼。 “那就这样咯。”顿了一下,他又从后面大喊道:“你明天来学校,老师免费帮你们补习。”接着是一阵得意的笑。 什么!! “哈哈,我看你啊,和萧子吟真是‘搭对’呐。”袁琼窃笑道。 “别乱说。”我凶着脸回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哎,真难说清楚。”袁琼思索着,我看她大概在集中精力从她那个空白的脑袋里找形容词吧。 我叹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她的前额说道:“别那么八婆了,说说你这个暑假的计划吧。” “恩呢,我两个星期后要上上海去看我外婆。这两个星期嘛……当然是天天玩咯,你要奉陪到底哦。” “切,说得你跟慈禧似的我还得伺候你。” “那是必须滴。” 我冷冷地白了她一眼。 “哦靠。”梦梦怒气冲冲地向我们走来。 走到我们面前时,她很暴力地插进我们中间,我的肩膀被她撞疼了。 “你是怎样,被人砸屎啦?”袁琼不好气地问道。 “砸屎?谁敢。”梦梦提高分贝嘶叫道。 “你怎么了啦?谁惹你了?”我也不好气地问起来。 “美佳那个贱女人,贱贱贱!!”梦梦咬牙跺脚ing。 “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呀。”袁琼掰过她的肩膀,好奇地问。 “敢再太岁头上动土,真tm活得不耐烦了。”话毕,她邪邪得笑了起来,接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了一系列数字。 “啊呢,看起来有情况。”袁琼显得有些高兴。 “美佳怎么了?又跟你比手链?”我问道。 “哼,比手链?我一条脚链都能帮她全家买几副镶钻的棺材。” “哎,看来这里有人比我还爱攀比。”袁琼感慨道。 “物以类聚……”我感慨道。 “这么说的话,你也爱攀比咯?”袁琼调侃道。 “去你的。” “搞定。”梦梦用下巴抵下手机盖,然后得逞地抿了抿嘴角,“走,带你们看好戏去。”话毕,拽过我和袁琼的手腕,把我们拉下楼梯。 原来,美佳抢了梦梦的男朋友哈雷。 而梦梦口中所谓的好戏,就是叫上一大群“社会弃儿”去绑架哈雷和美佳。 途中我几次想要逃走,但是袁琼把她的手紧紧地搭在我的肩上,我逃不了。她的身体一起一下,似乎很是兴奋。 巷子里,一大群杀马特装扮的社会青年围堵着可怜的美佳。这堵厚实的人肉墙几乎把一切都隔绝了。“墙”的一边,是一声声无助的呐喊,“墙”的另一边,是一个以围观角度冷冷存在着的世界。 我闭着眼睛,听到所有人都在起哄欢呼,夹杂在这里面的,是一声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 在看不见的“墙”的那一头,梦梦正尖叫欢呼着。周围的社会青年都尖声叫嚷着“剥了她的衣服,剥了她的衣服”。 我惊鄂地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一个矮矮的杀马特男生退到我身边。我忐忑地看着他,只见他对我挑了挑他那条像蠕虫一样的褐色眉毛,接着露出他一嘴的黑色牙齿。 一阵恶心翻腾着从我胃里涌上来。 我咽了咽口水,转过脸不去看他。 这时,美佳求救的声音狠狠地插进我的耳朵里。她歇斯底里地喊着,求饶着,声带似乎要被扯破了。我能联想到她此时捍卫自己的模样,一定是泪水和鼻水都混杂着一起流到嘴巴里…… 受不了他们这样对她,受不了。我不要听,我真的不想听啊!! “哈雷,你现在来跟我说要回到我身边好好爱我会不会太迟了?”梦梦奸笑道。 “不会,一点也不迟,我跟她没有发生什么。我是爱你的。” “哼哼。” “是真的。是她来勾引我的好吗?我没有错。” “虚伪。你现在回来我还不要呢,我早就想摆脱你了。” “那你现在又是怎样?”哈雷大吼道。 “不想怎样。就算是成为垃圾的东西,我也不许别人拿去,尤其是这个贱人。”一脚狠狠踢在美佳的肚子,然后大笑道,“至于你,打你我会心疼的。就让我哥帮我打,好不好?打到你不敢犯贱为止。” “啊……!” “夜嫠,夜嫠你要去哪里,夜嫠!”身后袁琼扯大声音喊叫着,可是我什么都听不见。 我闭紧眼睛捂实耳朵,像个疯子似地疯狂逃跑着。我不想听,我也不敢听。突然脚下一个踉跄,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沙子磨破了我的皮肤和嘴唇,腥味充斥着我整个口腔。可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要离开这个地方,我要离开这个冰冷的世界。所有残酷的东西都不能使我在逆境中坚强,因为我从未拥有一样叫做坚强的勇气。 我恨当时的我站在旁观的角度冰冷地看着一个生命在向我求救,我恨我原来也是这个世界的冰冷产物。 下雨了,连天的眼泪就是冷冰冰的。 这个世界需要多少温暖才能消融这些黑暗的东西。也许真的有消融的那一天,只是我等不到,人类等不到。 p27 “天啊,夜嫠你是怎么回事?脸上怎么会伤成这样?”妈妈尖叫着跑到我面前,大惊小怪地问道。 爸爸闻声从书房里跑出来。 “我没事,只是摔了一跤。”我无力地应道。 “怎么会无缘无故摔跤呢?” “外面下雨了,地上滑。”我笑着捋了捋湿了的刘海,脱下鞋子径直走到客厅里。 “孩子她妈,去拿药箱过来。”爸爸叹了口气说道。 他走到我面前,用他粗大的右手抚过我的嘴唇:“痛不痛啊?” 我笑着摇了摇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这句话,也在为之前的事道歉。我只是不知道爸爸有没有听出来。 “你没事才是最重要的。”爸爸极其和蔼地说道。 帮我抹药的时候,爸爸妈妈的脸都放大着搁在我面前。他们又憔悴了很多,白发已然比黑发多,小时印象深刻的就是爸爸英俊妈妈美丽,可是现在的他们,更像两棵饱受风吹雨打的树,树皮粗糙无光,实在找不出美好的形容词来修饰了。 “老是让你们为我担心这担心那的,真的很对不起。”我的嘴唇痛得我张不开嘴,所以说话时我的声音很小。 “哎。”妈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爸爸则笑着对我说:“答应爸爸,好好的、乐观的活下去。” 我抬眼,泪眼盈盈地看着他。 我转眼看向妈妈,只见她无声地哭了起来。我伸出手,去捏住她的脸:“别哭,我不会有事的。” 我又转向爸爸,对爸爸敷衍地说道:“我会的。” “恩。”爸爸吸了吸鼻子,然后吃力地站起身。 就在爸站起身的那一瞬间,他大声哭了起来。 记得小时候一家人在夜里吃西瓜,我坐在妈妈的腿上调皮地问:“妈妈,为什么爸爸从来不哭呢?” 不知道妈妈是开爸爸的玩笑呢,还是她所说的话句句属实。 她瞟了爸爸一眼,然后笑着说:“谁说他没哭过。你出生的时候爸爸就哭了。” “为什么呀?” “因为你不是男孩啊。所以你爸爸伤心地哭了。” “喂喂,谁说的。爸爸最爱女孩了,所以爸爸最爱夜嫠。”一旁的爸爸慌张地辩解到。 那时的我,没有听进爸爸的话,而是听进了妈妈的话,结果我昏天暗地地哭了。 如果我是男孩的话,此时的他们会不会更伤心?如果我是男孩的话,此时的他们会不会更省心? 大男人的哭声真的很难听,但那是我听见的全世界最脆弱的声音。 “爸!妈!”我狠狠地拥过他们,把他们的头抱进自己的怀里。 这个雨夜里,我们一起哭了。 p28 器官捐赠一点消息也没有。上医院除了拿药和忍受折磨之外,就剩下对生命和世界的感慨万千了。 踩着湿润的沥青路,看着头顶的天空慢慢呈现出一副绝望的铅色,我不由得抓紧怀里的药加快脚步走回家。 想到下午还要去学校补习英语,就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 “结束之前十分钟就打电话给我,我过来接你。”残谡习惯性对我说。 “恩。好。”我对他甜甜一笑。 “那么,走了。”他调过“黑爵”的车头,然后向我挥了挥手。 “等一下。你待会要去哪?” “恩呢,和朋友去打打球吧,怎么了?” “没有,只是问一下,你小心一点。” “知道啦。”他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然后重新发动“黑爵”,挥挥手扬长而去。 只剩我的笑容留在这浮动的气团里。 “那是你男朋友吧?”身后一个人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里,痒痒的。 “哦,是你啊,青骏。”我回头对他浅浅一笑。 青骏的个头跟女生一样高,他是个长相很普通的男孩,但他能讲一口流利的英文。在班里,我的英文成绩仅次于他。 “恩,很巧在门口碰到你。”他挠了挠头,回以我一个牵强的笑容。 “那我们进去吧?” “好……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啊,哦。是啊,他是我的男朋友。”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 “其实小学的时候我跟他是同桌,不过现在他应该不记得我了。”青骏说道。 “哈?你们是小学同学啊,这么巧。” “的确有点。” “你们俩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还不快点进来。”远处萧子吟叫道。 “来了。”青骏冲着那个方向嚷回去。 “我改天跟残谡提一下你,看他记不记得。” “不必了。我们小学的时候相处并不是很愉快。哈哈……”他尴尬地笑了笑。 “怎么了?” “我们喜欢上同一个女孩了,结果我抢赢了他抢输了。” “什么?”我惊讶得脱口而出。 “的确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但那也不奇怪,小时候我长得比残谡好看,能把女孩追到手也不足为奇。” “嘻嘻。我才不是在想这个。”我嘟着嘴辩解到,“我是在想,你们那么小就谈恋爱,会不会太……” 他没有回话,只是脸红得挠着后脑勺。 “我们还是走快点吧,我看萧子吟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你直接叫他名字?” “无所谓的事,我从没把他放在眼里。” “哈……亏他那么器重你这个英语科代表。” “那是两码事。”我冷冷地瞥着站在远方不停向我们挥手的萧子吟,回道。 …… “这个句子是过去式,is要改为was……以后别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明白了吗?”萧子吟在我后面口气严肃地指责道。 我没有回话,低头就把那个is化成was。 要不是他在我耳边念念碎,我至于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吗? “老师,我全都翻译好了,你来看一下。”青骏举起自己的白色笔记本,一脸满足地笑着。 “夜嫠你的速度要放快一点,你看人家青骏这么快就翻译好了,而你还停在第十题。要按你这样的速度,竞赛别想去参加了。”萧子吟口气中略带一丝玩弄的韵味。 “不参加就不参加,我就没那么重视过。”我左手拱着脑袋,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极其不懈地说。 我不想这么干,但萧子吟实在太挑战我的承受极限了。他一直像只苍蝇似地在我耳边讲了很多话,我的速度能不慢么? 如若我抱怨这一点,萧子吟恐怕还要以“抗干扰训练”的借口继续吵我了。 “怎么说话的。你这么说是对你自己的不付责任,对老师也不付责任,对学校更不付责任……” 责任责任……老师口头经常拿来训导学生的口头禅。 “是是是。”我不耐烦地应到:“老师我会加油的。”我又朝天花板白了一眼。 不知不觉整个下午就在英语题中度过了。夏日的酷热被静下的心赶在了脑后头,知了的吱吱叽叽声也被阻隔在了耳膜外。学习也许是最好的消遣,因为学习会让人处在一个安静的国度里。那个国度里只有自己,驾着一叶蓝色的小帆,在蓝色的海里慢慢地航行着。 本来青骏说好的结束后要请我吃汉堡包,但他临时家里有事就先走了。只剩下一个唠唠叨叨的萧子吟和我。 萧子吟在收拾书本的时候还不忘整理一下他的西装,他三番五次抬起眼睛看我一眼然后再低下头去。也许他想跟我说什么。 “我觉得你白得有点夸张。”他轻轻地说道。“……”我抬起头,琢磨不透地看着他。 “我是说你的皮肤。” “哦,这个啊……可能有点贫血吧。”我不好解释说我这是因为长期的心脏病引起的,只好随便扯一个最能让人信服的借口。 “苍白得有些吓人,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真的被你吓到了。”他好像有点抱怨,又好像有些沾沾自喜。 “老师我先走了。”我不想跟他瞎掰这些东西。 “等等啊,老师送你回去。”他从后头追上来,乐滋滋地说。 “不用了老师。” “用的用的。你是我的学生,送你安全回家是我老师的责任。” 他的借口很恰当,但在我眼里虚伪透了。 “真的不用。有人来接我回家。”边说我边跨大脚步往校门走。 “是父母吗?” “呃……”我想点头,但没点下去。 “男朋友啊?”他探着头,样子很好奇地问道。 “恩。”我应道。 在他面前我不用担心会被抓到什么“违反校规”的事,他和我们年龄相差不大,一些事情我相信他是可以理解和懂得的。 “是这样啊。”他若有所思地低下头,走没几步,他就伸出手在我头上抚了抚:“要注意别把学习耽误了。” 我感到自己的嘴角很牵强地向上拉了一下,有时候,在我意识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我的表情已经向对方透漏了我的心理活动。用袁琼的话说,我是个直白得有点活该的家伙。 但我自己很清楚,我并不是个直白的家伙。 我反应过来,狠狠地拍开萧子吟的手。 这时,我们已经了到校门口,残谡已经等在对面了。 “他就是?”萧子吟笑吟吟地问。 他的笑让我毛骨悚然。我没有多看一眼,径直走向残谡。 “明天还要补哦,别忘了。”他在后面很高兴地喊道。 “等很久了吗?”我走到残谡面前,抬起头,问道。 “没有,你短信一发我就过来了,刚刚好。”他的眼睛没有看我,而是直直地盯着萧子吟离去的背影。 “怎么了?” “他是你们英语老师?”他的表情略带鄙夷。 “恩。新来的。”我也转过去看萧子吟的背影,然后回答道。 残谡从鼻子里发出“哼”的声音,然后说:“大热天的穿什么西装,又不是去参加什么正经的事儿。”他抿了抿嘴,斜着眼睛从余光里看了我一下,“我们走吧。” “我们班里的人都给他起名‘装b老师’……他是有点无语……”我喃喃道。 “小心点,那种年龄的男人我了解。”他突然说出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我极其郁闷地歪着脑瓜看他。 他笑着摇了摇头,说:“上车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恩。” “今天晚上晚点回家没有关系吧?顺便载你去兜兜。” “没有关系,我可以去。” p29 海边.1 萧子吟这个魔鬼,在英语作文竞赛前的六天里,他居然给我补习了五天,剩下可怜巴巴的一天,他还让我带回一大堆英语题。 青骏就轻松了,他的英语出口成章,压根就不需要什么魔鬼训练。 “夜嫠,你就别管他那么多啦,反正明天你就要参加比赛了,萧子吟压根就没有机会可以查看你的作业情况。安啦安啦,大家都在恳求你呢,一起来吧。”电话那头,袁琼正滔滔不绝地跟我讲着一些玩耍大于一切的“真理”。 我听得很心动,但又有点紧张明天会在竞赛场上因为忘记单词而丢脸。 在袁琼的三番五次恳求下,我还是屈服了。 只听那边的袁琼笑得跟什么似的,她嘻嘻地说:“把残谡也叫上吧?” “恩,我打电话问他可不可以。你们在哪里?在新晔游泳场?” “不,我们在海边,是兴穹游泳场。” “哇,你不早说,我早就想去海边游泳了。”我大叫道。 “哎,早知道我应该跟你说清楚啊,我就不用费那么多口舌了……柳夜嫠,你在给我找死吗?”袁琼反应过来,对着电话这头的我提高分贝地叫嚷道。 “切,是你没有说清楚啊。” “= =我错了我错了。就这样吧,劝你都把我的电话费劝没了……嘟!” …… 我和残谡风尘仆仆地来到兴穹游泳场,这天来游泳的人很多,虽用不上“人山人海”来形容,但一小堆一小堆的黑色人群就像一团团的蚂蚁一样。 海风中夹杂着追逐嬉戏的声音,迎面扑来的气流温温潮潮的,很是惬意。 “说起来,我好久没来海边游泳了。”身边的残谡向上伸了伸手臂,高兴地说道。 “我也是。”我同感地点了点头。 “我能不能叫朋友来?” “当然可以啊,大家一起玩嘛。”我拿过他手中的我的包包,“你去叫,我先过去咯。” “恩,好。”他抚了抚我的头发,然后转身走到亭子下。 “你们动作还真慢耶。”走到梦梦面前,梦梦不满地抱怨道。 “买泳衣就花了我好多时间好不好。” “买泳衣?” “恩啊,上一年的那个不见了,我和残谡只好在来的路上去买一件咯。”我把脚浸进海里,一股刺刺的冰冷立即从脚底蹿进身体内部,麻麻的感觉,好舒服。 “哇塞,这么帅。那你买泳衣的时候,残谡脸上什么表情?”一旁的杨君仲把手中的气球拍到对面的梦梦身上,然后用极其挑逗的口气问我。 梦梦嘻嘻地笑了。 我红着脸不耐烦地瞪着他,“杨君仲,你在找死吗?” “没办法,我只能联想到这个。”他继续笑嘻嘻地说。 袁琼过来帮我解围了,她走到梦梦面前,一把夺过梦梦手中的球然后用力地砸向杨君仲:“你够了哟,整天就只能领悟到你的黄色思想。你要是跟残谡一样该有多好,看残谡对夜嫠多体贴,他从不再她面前提什么黄色的事。” “那就不一定了。是男生都会有这种思想,我想残谡也不例外吧。”杨君仲嘟囔着嘴巴,不愉快地说。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再这么好奇我买泳衣的过程,我们就别想游泳了。”我制止道。 说完,我“噗通”一声扎进水里。一下子,全部声音都被隔绝在了水面之上。 海里好安静,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海水的“呼吸”声,两种声音交接在一起此起彼伏的。这种被水完完全全包围的感觉似乎在很早之前就感受过(也许是在妈妈怀我时的羊水里),对水这种绝绝对对的依赖也许是某些人才能办到的,因为水能制造生命,也可以回收生命。 当你很明确自己的生命会在不久后的一天终结时,你就不惶恐死亡,排除掉死亡后之外的东西,都会让你产生一种莫名的依赖感,因为你会抱着一种“再糟糕的事也都会比死亡好”的思想去面对。 这是消极的想法吗? 我想是吧。 我就是这么一个迷茫的孩子。 “夜嫠,你在干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残谡已经来到我身边。也许是我在水里憋太久了,他很着急地把手伸进海里把我捞了出来。 “咳咳!”被抓出水的时候,我被海水呛了一下,腥腥咸咸的液体卡在我的喉间,使我难受得双眼都酸了起来。 “没事吧你。”残谡帮我拍着后背,询问的口气有些哭笑不得。 “干什么嘛你。”我抹了一把脸,然后抱怨道。 “你是不是发呆发到不知道自己还在海里啊?”残谡的表情有点诡异。 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只见他“扑哧”一声笑了,“拜托,以后发呆要看时间地点好吗?你是不是脑子里装了一个发呆的软件啊,没事就发呆,快成呆子了你。” “你说什么……”我拖着长长的口音,摆出一副要攻击的姿势,我猛地扑向他,把他硬生生压进水里。 “哈哈。” p30 海边.2 “你们玩的很hi嘛。” 我和残谡正拥抱着浸在海里时,郑阳微笑着游了过来。 我尴尬地缩回自己的手,然后只敢直直地看着残谡平躺的胸脯。 海面上一圈圈的涟漪来回的碰撞着,洒在上面的阳光被剖成一片片金色的斑驳,深绿色的海水和金色的阳光不相融,反射在两个青年平躺胸脯上的是两幅印象派的油画。 “喂,你很不识趣耶。”残谡装着一副生气的样子,一拳揍向郑阳的胸膛。 “抱歉啦。那你总不能叫我过来只为了看你和嫂子如何恩爱吧。你说对吧,嫂子。”郑阳说完话,就抬起湿湿的手在我湿湿的头发上蹭了蹭。 我的脸又红了,可是我还是很不甘心地嘟起了嘴巴。 “你们游吧,我到岸上休息一下。”我说道。 “嫂子脸红了。”郑阳不罢休地挑逗着我。 “你闭嘴!” 今天是怎样,竟成了众人的挑逗对象。 …… 走到海水及膝的地方,心脏在水压长时间的挤压下突然得以放松,于是便“兴奋”地加快跳动。熟悉的刺痛伴随着涌了上来…… “夜嫠你怎么了?唇色为什么那么苍白?”梦梦走了过来,关心地问道。 “嗯……(摇了摇头)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 “是在水里浸太久了的缘故。”我笑道,“他们呢?在上面烧烤吗?” “恩。你上去坐一会儿,吃点东西补充一下能量。我呢,去游一会儿?” “恩,你小心一点。” “知道啦。” 我走到袁琼身边,紧紧挨着她,然后把白色毛巾盖在自己眼睛上面。一则为了遮太阳,二则为了不让他们看到我痛苦的样子。 过了一小会,心脏好受多了。我吸了一口果汁,如获释重地喘了一口气。 “你要吃点东西吗?刚烤熟的。”袁琼把一块香喷喷的东西递到我的鼻子前面。 “恩,肚子是有点饿。”我摘下毛巾,猛烈的阳光又再次扎进我的视网膜,我的视线模糊了一下然后就没事了。 “仲他刚才建议,我们晚上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好久没这么happy了。” “可以啊,我无所谓。” 正当我和袁琼回味着以前玩真心话大冒险时的精彩内容时,梦梦尖叫着向我猛扑过来。 她毫不留情把我压在软沙下面,然后披头散发地对我极其兴奋地叫道:“夜嫠!我看见他了!” “谁啊?”我朝她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郑阳!郑阳呀!” 我忘了,梦梦一直以来对郑阳“垂涎三尺”,而这次郑阳以残谡的朋友出现在这里,她自然会找上我。 “呃,是他啊。我知道了。”我牵强地笑了起来。 “你还好意思说!柳夜嫠,你早就认识他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生气地捏着我的双颊,力道大得我快要飙泪了。 “对不起啦,我忘记了。”我被捏得只能用怪音回答她。 “你是在找死吗?”她黑着脸向我靠近。 我吓得身后一阵凉飕飕的感觉。 “为了惩罚你呢,你要把我介绍给他。” “哈!可是……可是我跟他也不是很熟悉啊。”我为难地说。 “我管你,今天晚上玩大冒险的时候,第一你要把我介绍给他,第二你要想方设法让我能够接近他。do you wise up? ” “哈……” p31 。。。。。。。。。。。。。。。。。。。。。。。。。。。。。。。。。。。。。。。。。。。。。。。。。。。。。。。。。。。。。。。。。。。。。。。。。。。。。。。。。。。。。 世上抓不住的东西有好多, 像水像时间。 像生命像沙。 手愈握紧,东西流逝得愈快。 我们思维中某种叫做“珍惜”的东西, 压根就阻挡不了它们的去势汹汹。 会有那么一天, 展开的手心里, 不是水的流痕, 就是沙的殒迹。 ——柳夜嫠。日记 。。。。。。。。。。。。。。。。。。。。。。。。。。。。。。。。。。。。。。。。。。。。。。。。。。。。。。。。。。。。。。。。。。。。。。。。。。。。。。。。。。。。。。 p32 海边.3 夜晚,大家在海边打起了篝火。海风吹得柴火噼啪作响,柔软的海沙被照射着发出极其微弱的光芒。 大家围着在一起,火光把每个人的脸都弄成了“阴阳脸”,尽管如此,每一张年轻稚幼的脸依旧美得像涂了上等釉料的陶瓷。 梦梦和我身边的袁琼调了一下位置,然后她笑着紧紧地贴着我。 我知道她的笑在告诉我什么。 我转而看向篝火那边的郑阳,借着火光,我看到他正和杨君仲谈得很开,他的两颗尖尖的老虎牙时不时就暴露在火光之下。 “等等再说。”我小声对梦梦说道。 只见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扭动着身体。 游戏开始了。 我们在六张扑克里面各取一张。 游戏规则是拿到最小“1”的人就可以问拿到最大“6”的人。 抽完后,我们就把自己手中的牌藏起来,然后先询问谁是那个“6”的人。 第一局是梦梦抽到“1”,残谡抽到“6”。 梦梦笑颜满面地问残谡:“你要真心话呢还是大冒险呢?”话毕还不忘挑挑眉毛。 “呃。”残谡犹豫着。 火光之下,残谡的眼睫毛和眼睛美得像一轮躲在乌云身后的明月。他倾着身子,微笑地看着我。 “我要选什么?”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心虚。”我嘟起嘴巴,然后转向袁琼,“袁琼,整死他!” “那我选真心话好了。”残谡抹了一把冷汗。 “那好,请问你的初恋在什么时候,对方是谁?”袁琼说出问题时,我“唰”的一声直直地盯着残谡。 其实我就是想要玩残谡,难得有机会整他,嘿嘿。 “嗯!应该是在初二的时候吧,和我们班花……她叫小敏。”他嘻嘻地笑着回答了问题。 大家都扫兴地“切”了一声,然后就怪袁琼问的问题很无趣。 袁琼很不甘地再接着问:“你的初吻在什么时候?和谁接的吻?” 这一点,在场的男生似乎很感兴趣。 “……”残谡朝袁琼白了一眼,然后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坠,“在初二的时候,跟一个叫琪的女生。” “哈!”大家大叫了起来。 (- -)真是个花心的家伙。 我突然想起青骏跟我说过的事,然后大声问对面的残谡:“你和青骏小学的时候不是在抢一个女生吗?那个不算你的初恋?” “青骏?哪位。” “(- -)就是你小学的同桌啊,他现在在我们班里。” “青骏和残谡是小学同桌啊,我居然不知道。”梦梦插话道。 “嗯嗯。”袁琼点了点头。 “小时候的事我哪还有印象啊。”残谡说道。 “哈……看来你从小时候就很花心了。” “我说过的啊,是男生都这样。”杨君仲自豪地说道。 “滚你的。”残谡说道。 一旁的郑阳笑着把双眼眯成了线。 “啊啊,不要!我不甘心,我要问一个比较hi的问题。”袁琼誓不罢休,“夜嫠是你的第几位女朋友,她和你第一次接吻的时候是你第几次和异性接吻?” “哈!袁琼,你干嘛扯到我的身上!!” 我还真是容易被人攻击呐。 不过她问的这个问题也是我所感兴趣的地方所在。我可以拿着残谡这些把柄,经常威胁他了。 “我哪知道啊!”残谡的回答真让人内伤。 大家都起哄为我叫可怜。我也不满得快要把脸蛋鼓成一个气球了。 “她大概是……第六个吧。”残谡痞痞地笑着。 我无奈地撇过脸不去看他。 可是他知道吗?他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我的初吻是和他。 现在这种矫情的怨言已经没有用了,我也懒得去计较这些东西。 下一局,抽到“6”的人是郑阳,抽到“1”的是梦梦。 在大家还不知道抽到“1”的人是谁时,梦梦背地里把牌转到了我的手上。我知道她想叫我做什么,然后我就装出一副抽到“1”的happy样子,大叫着我要好好整整郑阳。 然后我假装思索,最后就说:“郑阳,你跟我换位吧。我要和残谡坐一起。”其实目的是让梦梦有机会跟郑阳坐在一起,而最最实质的,是我想离梦梦远一点,尽可能摆脱她的摆布。 “哦……”大家起哄。 我无奈地低着头走到郑阳的位置上。 擦肩而过之时,我看到郑阳正十分温柔地对我笑着。 第三局,杨君仲抽到“1”,我抽到“6”。 “你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杨君仲笑得很“淫 荡”。 “大冒险!”我很坚定地说。 “大冒险的话……”他环视了一下周围,“我们这里只有三个男生,排除掉残谡的话就剩我和郑阳了……” “什么叫排除掉我,听起来像在说我不是男的一样。”残谡气愤地说道。 众人大笑。 “不是不是。”杨君仲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最后定在了郑阳身上:“那,你去亲郑阳一口。” “哈!”先叫出声的,竟是残谡和梦梦。 “……”我嘟囔着,“这哪叫什么大冒险啊,分明是叫人做很为难的事。” “所以才叫大冒险啊。”袁琼插嘴道。我看她样子倒是挺兴奋的。 我站起身来,缓慢地走到郑阳跟前。我没有看郑阳是什么表情,也没有看残谡的表情有多扭曲。我的视界里只硬生生地镶着梦梦极其纠结的脸蛋,她好像在极力告我别那么做。 杨君仲稍微仁慈地补了一句:“亲脸就行了,嘻嘻。” 我俯下身去,只见郑阳有点别扭地扬着嘴角,他似笑非笑地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样子还真滑稽。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脸上小小啄了一口。他的脸好滑,啄下去的感觉就像啄着一块弹性十足的豆腐。 …… 回家的时候,我把梦梦拉到郑阳的面前。 “郑阳!”我叫道。 “嫂子,什么事?” “(- -//)可不可以叫我的名字?” “哦。”他尴尬地挠了挠头。 “是这样的。你能不能帮我送梦梦回家?”我拉出身后装害羞的梦梦,自己又装出一副极其自然的样子。 “嗯?” “我和残谡要去吃宵夜,而袁琼他们的车又坐不下,所以……你能不能帮我送梦梦回家?” “当然可以。”他微笑着又露出两颗小虎牙。 我想,当时我和梦梦一定被他迷得乱了方向。不过我还比较振作,我清了清喉咙,然后就以大姐的口气说:“你要负责把她安全地送回家哦!不然有你好看的。”再伸出我无力的拳头秀给他看。 “知道了。”他笑着又把手放在我的头上轻轻地蹭了三下,“你快去吧,残谡在等你呢。” “恩。”我笑着回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想打一个“耶”的手势给梦梦,谁知,我转身看到的竟是梦梦极其冷漠的白眼。 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然后我浅浅地笑着对她说:“回去小心一点。” p33 竞赛(上) 第二天早上有点睡过头,只好不吃早饭就赶去学校。 “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我喘着粗气道歉道。 “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迟到呢!”萧子吟有些气愤地叫道。 “对不起。” “没有关系的啦,我们还来得及,时间还是很多的。”青骏安慰道。 (t_t)还是青骏温柔体贴。 我们搭上了去博兴少年宫的公交车,青骏就坐在我的身边,他的手里还捏着一本英语绿卡。 “你还真拼命啊。” “没办法,我父母要我在这次竞赛中取个好成绩。”青骏无力地笑着。 “我相信你能行的。” “谢谢。”说完,他就从背包里面摸出一个面包和一瓶营养快线递给我,“拿去吃掉吧。” “哈?” “我看你一定没有吃饭。”他低着头边看书边说。 “你怎么知道的。”我惊奇地问。 “你每次一迟到就代表你没有吃饭啊。”他很自然地说出这么一句很了解我的话来。 我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他。 “不要误会。因为每次在班里,都能听到你因为迟到而抱怨没有吃早饭的声音。大家都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冒失鬼。” 他好像没有在看书,但眼神也没有落到我的身上。 我感激地拿过他手上的东西,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前排的萧子吟转过头来对我说:“布置的作业写了吗?” “呃……”我语塞。 “带了没有?我检查检查。” “我……我……我忘带了,嘿嘿。”实质是没有写。(- -//) 萧子吟向我砸来一个超大的白眼。 “是没有写吧。”旁边的青骏带着一丝取笑的口吻小声说道。 “你怎么又知道啊!”我大叫一声。 这一声惹得全车的人都在奇怪地看着我,我脸红地低下了头。 青骏扬着一边的嘴角,似乎是个得逞的笑容。 “昨天晚上看到你和残谡在我家楼下买饮料啊,你手里还拿着个游泳圈……” “啊,那是你家的房子啊!” “恩呢。” “早知道就进去扮鬼吓你了。” “哈哈。” “夜嫠!不要影响青骏学习,闭上你那个罗里吧嗦的嘴巴。”前排的萧子吟说到,然后傲慢地转回头去。 我趁他没有看见,在他后面比了个拳头。 “别理他。”我摆了摆手臂,不懈地说。 “虽然这么说,我还是抓紧时间看书吧。”他的言外之意还是叫我闭上嘴巴咯。 我尴尬地挠着后脑勺,闭上了嘴巴。 “等竞赛过后,我请你吃东西。”青骏好像意识到我的不快乐,接着补充道。 “好,你说的。到时候钱带多一点。”这下,我可以满足地闭上嘴巴了。 = =真是个势利的小女孩。 “恩,我说到做到。” …… 会有那么一天, 展开的手心里, 不是水的流痕, 就是沙的殒迹。 …… “夜嫠!我们到站了,醒醒呐。”是萧子吟的声音。 如果不去了解他的为人,或许被这样的声音叫醒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到站了?”我懵懵懂懂地问道。 “恩。”萧子吟极其不好气地回答道。 “啊嘞,这么快。印象中少年宫应该要搭很久的车。” “= =你已经睡很久了。”青骏颠了颠书包,然后微笑着说,“你睡着的时候还流口水了。” “啊!哪有!” “我真怀疑你到底重不重视这次的英语竞赛。”萧子吟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下了车。 “我没说我在乎过。”我无所谓地学着他摇了摇头。 “但我相信你不会马虎应付的。”青骏又补充道。 我转过去看他,但他已经从我身后走到了我的前面。 “说得那么肯定。”我嘟囔道。 下了车,强烈的阳光便把我罩住了。少年宫大门前挤满了各个学校的学生,他们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我用手掌遮住眼睛,抬头一看,少年宫大楼打起一条极其喜庆的红色字幅,上面无非就是这次英语竞赛的标题。 突然感到喉间干干涩涩的。我有点费劲地取出书包里的矿泉水,喝没几口就被一个人撞得喷了出来。 “干嘛呀。”我抱怨着转头去看那个元凶。 只见一个五中的女生挑着眉头极其不屑地盯着我看。 见她许久没向我道歉,我有点生气,但想想还是不跟这种人扯在一起为好,就抹了抹脸向萧子吟走去。 恩呢,残谡他们学校的人还真是不礼貌呢。 “怎么回事,你的领子怎么湿了?”萧子吟关心地问道。 “没事。刚才喝水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 “谁啊?” “没事的,她跟我道过歉了。”我嘻嘻地笑着。 “哦。”萧子吟直起身子,从他的西装里拿出一包面巾纸,他缓缓地掏出一张面巾纸然后递到了我面前。 “谢……”我刚要接过面巾纸,谁知他却帮我擦了起来。 我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呆呆地低眼看萧子吟帮我擦着领子。 “谢谢。”他帮我擦好后,我尴尬地向他轻声说了句谢谢。 “你这个样子去参加竞赛会丢我们学校的脸。” “知道了。”真是个直接的家伙。 “萧老师,你在这啊,大家都集中在那边了,你们快一起过来吧。”已经到少年宫的华老师走过来招呼道。 “哦,知道了。”萧子吟回以一个温柔的微笑。 “假死了。”我低喃着。 我以为他听不见,谁知他却带着同样的表情回应了我:“但人们很喜欢,不是吗?” 一个极其标准的微笑,一嘴极其洁白的牙齿,一张极其英俊的脸蛋……顷刻间,我觉得这个人真是虚假透了。看来我难以对这个人产生什么好印象了,尽管他的教学确实有让人折服的地方。 正当我躲在大伞下“乘凉”的时候,之前那个撞我的女生走过来向我打招呼:“你是七中的柳夜嫠吧?” 这种打招呼的口气真是叫人郁闷啊。 我没有回答她,真懒得跟这种人说话。 “等一下,就请多多指教了。”阳光之下,我看到她很邪恶地扬着左边的嘴角。 (0_0)好可怕的女生,她到底是谁? “你是哪位?”我不甘示弱地瞄着她。 和我比谁眼神狠,那她输定了。 “我啊,我是残谡的同班同学,叫……白婷婷。”依旧是一副很邪恶的样子。 她到底要干什么。 “哦……”我装出一副很高兴很吃惊的样子,然后说:“你好,我叫柳夜嫠,是残谡的……女朋友。” 她红着一张脸瞪了我一下,然后傲慢地转身离开了。 她穿着的蓝白色校服在阳光的照射下,真tm像天使的嫁衣。 p34 竞赛(下) 我左右瞄了瞄,眼看没有认识的人在旁边,便窃喜地从书包里拿出钙片药罐子来。说实话我是有点紧张待会的竞赛,真害怕心脏会因此而承受不了,吃粒药片以防万一也好。 “你在吃什么东西!”萧子吟从我身后跳了出来,结果结结实实地把我这个“做贼心虚”的人吓了一跳。 “萧子吟!咳咳……”被他这么一吓,药片卡在我的喉间了。 “你没事吧?”萧子吟看我咳得有些夸张,便有些后悔地问道。 “咳咳……混……咳咳。” “sorry,sorry……”他担心地帮我拍着后背。 “萧!子!吟!你在给我找死吗?”我艰难地咽下药片后便追打起他。 “我错了我错了。” “混蛋!我真tm讨厌死你了。” “喂喂,不许说粗话!老师怎么教你的。” “萧子吟!!!” 气死我了,这个不要脸的臭混蛋!! …… 不想说英语竞赛有多浑噩。 因为那些厉害分子个个都像要吃人的猛兽,他们太在乎成绩了,就连眼神里都装满了要吃人的x射线。 不用说,青骏当然在比赛中勇夺佳绩了。而我,则在预料之中遇到了白婷婷。 她也许更在乎的是战胜我,以致于她在比赛的时候特别“用力”,结果由于她太在乎,中间一个小环节她讲得咬到了舌头。 “真热啊。”我纳闷地躺在石椅上,眼睛直直地盯着挂在天上的一大片鱼鳞云,一层又一层的,真美。 “热?要吃冰欺凌不?”萧子吟出现的脸遮住了我眼前的辽阔蓝天。 我不满地朝他翻了个白眼:“萧子吟你又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来慰劳我的学生。”他嘻嘻笑着,接着把自己的脸往我这边凑近了一些。 “慰劳?你还是去慰劳一下青骏吧,他更值得你去慰劳。” “我已经慰劳好他啦。”他竖起大拇指,指了指石椅后面的方向。 我坐了起来,转回头去看,青骏正做在不远处悠然自得地舔着萧子吟口中所谓的慰劳品。 我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的脸和萧子吟的脸近得只剩五厘米了。 我轻挑着右眉,装作一副淡然的样子。 “你到底要不要?”他从白色塑料袋里掏出一盒雪糕。 “不要白不要。”我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白塑料袋。里面的冰欺凌看起来比较好吃。 萧子吟顺势坐到了我的左边,还紧紧地挨着我。 “前三名青骏是十拿九稳了,至于你嘛……”萧子吟故意在我面前琢磨起我的英语水平来。 “我有预感,也许我是第六、七、八名……”我舔着冰欺凌说道。 “吹牛吧你。” “你自己学生的水平你还不清楚么?” “我一向很了解自己的学生,至于你……有太多我看不懂的地方了。”他的眼神里掠过几丝严肃。 我尴尬地干咳了几声:“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和别的女生不一样,不热衷于追星,不热衷于打扮,不热衷于攀比,也不热衷于学习。感觉你整个人都不热衷于生活。可是你又好像在努力地追求着某些东西……我一直琢磨不透你。” 听完他的话,我愤怒地吼回他:“琢磨什么!有什么好琢磨的!” 我感到他的肩膀抖动了一下,接着他又笑了:“我没恶意的。就是觉得你是个很奇怪的女孩。” “我不奇怪,我很正常。”我冷冷地瞥着他。 “知道啦知道啦。” 靠,那是什么表情,这么敷衍。 我不想和他说话,一心只想把冰欺凌舔完后去别的地方。我的眼神直直地落在铺路的鹅卵石上,那一粒粒被磨得晶莹剔透的鹅卵石就像一面面小小的镜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明明灭灭的,漂亮得与宝石有的一拼。 一双白得一点污渍都没有的球鞋踩在了我一直盯着看的的鹅卵石上,我顺着鞋子朝上看,是白婷婷那张花枝招展的漂亮脸蛋。 我看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真是郁闷得想要挖出和水泥镶嵌在一起的鹅卵石朝她的脑袋砸去。 神啊,原谅我这么暴力吧。 自从生命进入倒计时,我就很想找个发泄的好途径。 也许在心里面说粗话是不错的发泄办法。 她习惯性地扬着一边嘴角,她这次的表情不是挑逗,而是得逞。 “白婷婷,你找我有事么?”我出于礼貌地问了一句。 “没有啊,我只是来慰问一下失败者。嘻嘻。” “哈?” “不知道吗?你在第七名。” 她话才一出,一旁的萧子吟惊愕地看着我。 “那很好啊,怎么了。” “我在第四名,你不知道吗?”她的表情更加得意了。“那真是恭喜你了。”我回以一个灿烂微笑。 她似乎对我这番反应很不满意,便急得脸蛋又发红了。 不过顿了一会儿,她又自信地笑了起来。 “没有关系,输了还有下次。加油啊,夜嫠同学。” 我怎么听她这话,话中有话的样子啊。 正当我琢磨之时,她已经笑着扬长而去了,空气中就剩下一股淡淡的洗发液香味。 我耸了耸肩膀,转过头却被萧子吟放大的脸吓了一跳。 “萧子吟,你又怎么了?” “那个女生是你朋友?” “不是。” “哪是?” “一个不识趣的白痴罢了。” “恩呢,长得挺漂亮。刚刚见她在台上,表现得确实不错。”萧子吟似乎在跟我说话,可是声音却小得像他自己在自言自语。 “哼。没听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么。”我承认,我有些吃她的醋。 但是跟这种人,我倒不怎么喜欢去计较。 萧子吟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一下子笑得更灿烂了。 p35 有追求真的很好, 有目标的感觉也很充实。 可是,没有勇气怎么办? 即使有勇气,也没有时间了。 怎么办? ——柳夜嫠。日记 听过《雪之梦》么? 听到那个从白色国度里携来的问候么, 那种听了之后连死亡都能很安详的美妙乐曲。 我坚信: 在那个世界里, 思绪不再紊乱。 因为感情不再激昂。 ——柳夜嫠。日记 。。。。。。。。。。。。。。。。。。。。。。。。。。。。。。。。。。。。。。。。。。。。。。。。。。。。。。。。。。。。。。。。。。。。。。。。。。。 p36 关于信任(上) 和梦梦一起送走袁琼后,梦梦要我陪她去吃冰。 要梦梦请客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我别无选择。因为梦梦是自愿要请客的,而我则是被迫付出代价。 我嘴里含着蓝色冰沙,有些紧张地抬眼看着梦梦。 巨大的玻璃落地窗挡住了外边的嘈杂,却挡不住阳光的透射。我正对面的少女正沐浴在这柔和的日光里,她那顶美丽的亚麻色卷发柔嫩得像雨后的细柳丝,白皙的脸蛋光滑得像一块豆腐,她的五官唯美得让人为之赏心悦目,就连她眼角边的褐色泪痣,都不是多余的存在。 梦梦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外面衬着一件灰色的铆钉小夹克。 她喜欢走成熟中略带可爱的风格路线,所以她一直很喜欢这么陪衣服。尽管有些古怪,但也达到了成熟中带可爱的目的。 我们之间沉默了一小会,梦梦先笑开了口。她笑的时候,嘴里一整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都暴露了出来。 “你干嘛那么畏畏缩缩的。” “哪有。说得我好像是贼。”我嘟囔道。 “恩呢,真好啊,袁琼去上海了。诶,我叫她要买礼物给我,哈哈。坑死她。”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有些疑虑地盯着她看。 “你干嘛那么看着我。” “因为我在想啊,无事献殷勤,非奸既诈。”我笑着向她八卦地挑了挑眉头。 其实我的心里却毛毛的很不舒服。 “不愧是我的姐妹。”她笑嘻嘻地回答。 “快说吧,从实招来。”我摆出一副大姐大的姿势。 “既然我们是死党,那我就不扭来扭去的了。夜嫠……”梦梦猛地抓住我的手,“拜托你,帮帮我。” “哈?” “我是真的很喜欢郑阳。” “……” 回到家的时候是午饭的时间。 “你在外面吃饱了?”妈妈在食厅很郁闷地问了我一声。 “恩,和梦梦去吃了烧烤。好饱。”我在玄门关摆好鞋子,回答后就直奔自己房间。 妈妈紧跟着走到我房间门口对我说道:“你收拾一下,爸爸说明天带我们上上海玩去。” “哈?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被妈妈说的晕晕的。 “就是这么一回事,爸爸妈妈带你去玩还不好么?” “真的假的?”问这话时,一边的嘴角已经缓缓向上扬起。 “真的真的!很久没一家人一起出去玩了,当然要趁这个暑假去散散心啊。”妈妈苦笑着。 “我知道了,我先去洗个澡,然后就收拾东西。妈,我们要去几天,三天吗?” “不,呆到你开学前的一个星期才回来。” “哈!” …… 从浴霸里喷出来的冰冷液体真的能够驱赶身上的燥热,所有的汗臭味都被毫不留情的冲走了。激动亢奋的情绪也被浇灭,所有的不理智抑或是兴奋也都被带走。 在水的世界里,我们总是能感觉到很安全的安静。 冰凉的世界,也许是滋生悲伤的摇篮。 水体使我的视界模糊不清,也使我的眼眶酸涩难耐。体温被一层层剥夺的感觉是令人惶恐的,也许只有从脚板那传来的真正的冰凉触感,才是证明你还存在的最佳证据。 是我对这事太悲观了吗? 还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在得知我的病之后,父母对我的宠爱浓烈得要命。他们愈是对我好,就让我愈害怕死亡。 好吧,我承认我是懦弱的,我无法凭空产生坚强,我也无法用这些坚强来让我的余生开出漂亮的花儿来。 洗完澡后才发现残谡打过电话给我。 我拨回他的号——“你打给我了吗?” “恩,就刚才。你怎么不接电话?”他的口气不怎么好,有点像要找我算账。 “我在洗澡,没听见铃声。”我抱歉地说道。 “哦,是这样。”他顿了一下,然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出来吗?” “啊,我才刚刚回到家。” “你去哪了?” “送袁琼上上海去啊。哦,说起这事来,我明天也要上上海去哦,嘻嘻。” “什么?你要去上海?几天?” “这整个暑假都会在那边过吧,我回来会给你带好吃的。” “不用了。”口气依旧那么恶劣。 “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对,所以才叫你出来,既然你不想出来,那就下次再说吧。” “等一下啊,我没说我不和你出去啊。再说了,我们下次见面是暑假后耶,到那个时候我会想你的。”我撒娇着。 可今天的他似乎不吃我这一套,他冷冰冰地甩下一句话——“三十分钟后,巷口见。”就决然地挂掉电话。 看来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挂掉电话后我火急火燎地吹干头发,然后就抄捷径(爬窗户)奔到巷口去。 夏夜的风清爽中夹杂着几丝冰凉,刚洗完澡就站在风的交汇口,这感觉不怎么好受。但想到残谡电话中那个样子,我的心就不停地揪扯着,感觉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残谡驶着黑爵冲到了我的面前。 他不慌不忙地摘下头盔,然后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不明白他干嘛那样看我,就问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他摇了摇头,接着淡淡一笑:“第一次看到我老婆穿睡衣的样子,有点承受不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粉色米奇睡裙,有点尴尬地叫道:“我知道我很没有女人味,你可以不打击我么?” “我又没说什么啊。”他抽了抽鼻子。 “你没说什么吗?你都说了你承受不了,意思就是在嘲笑我的幼稚啊,难道不是吗?”我竖起食指,指着他的鼻尖追究着。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这个样子很可爱。”他伸出手,暧昧地捏了一下我的脸颊。 “不说这个了。你刚才怎么了?听你电话里的声音你好像很不高兴。” 我的话一出,他的笑容僵住了,他嘴里那两颗隐隐约约的兔宝宝牙此时正紧紧地扣着他的下唇瓣。 “怎么了?”我向前靠近一步。 他面无表情地盯了我一下,然后就说:“上车,待会再说。” 我只好灰溜溜地上了车。 p37 关于信任(下) 靠着“残嫠石”(那块刻有残谡名字的石头,日记里我给它起名为残嫠,残谡的残,夜嫠的嫠。),我伸出自己的右手去紧紧地扣住残谡的左手,而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把我的手扣得比我还用力。 “你到底怎么了?”我嘟着嘴巴,略装可爱地问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出手机。 我有点失望地以为他要玩手机游戏,就转过头依着残嫠石。 “你看看这个。”他把手机递给我。 我不解地接过手机,然后看上屏幕。 “哈!”看到屏幕里的图片时,我不由自主就叫出了声。 我快速地按出下一张,也是同样类型的照片,再按出下一张,还是。 他手机里的相册,几乎是我和萧子吟在英语竞赛时独处的照片,萧子吟帮我擦领子时的照片,我追打萧子吟时的照片,我们一起吃冰激凌时的照片。 他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我有点纳闷地看着他。 “我查了发这些照片来的那个号码,是我们班一个叫白婷婷的女生干的。”他说道,口气依旧冷冰冰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十分疑惑。 “你认为呢?”他轻轻地拿过手机,把手机盖盖上,然后对我说,“这些没什么好去猜测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继续呆呆地看着他。 那他是在生我的气吗?明知道是白婷婷搞的恶作剧。 “我跟你说过的,萧子吟那种男人,离他远一点。”他有点醋意地说,说是醋意,其实愤怒的因素占的百分比更大。 “我才没有跟他走太近嘞,是他老是跟着我。”我为自己辩解道。 其实,正如他所说的,这些照片没什么好猜测的。无论是发这些照片的那个人有什么目的,还是被照的那两个无辜的人之间的关系。 “我是在为你着想,为你好,不要老是那么多理由。”他说得很死板,感觉像在呵责一个放荡的女孩。 我咽了咽口水,直直地看着他。 “以后离他远远的。我可不想再收到关于你们的照片。” “我们?我们怎么了?你在说的我们,是我和萧子吟对吧?”我激动地说道。 天啊,我快要被气疯了。 他明明知道是白婷婷的“断章取义”,他明明也知道自己相信我,又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呢?是不放心我么?是怕我就是那种会被帅哥迷得团团转的放荡女子么? 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皱了皱眉头,生气地转过头去。 我看到海岸边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生正在直盯盯地看着我,一直看着我,连眨一下眼睛的功夫都没有。 “白婷婷那种勾心斗角的女生,真tm可怕。”身旁的残谡补了一句。 “我看你离她远一点才是正确的。”我仿照他刚才的口气说道。 “哎呀,你是怎么了?”他伸出手,迅速地搂住我的肩膀。 “我没怎么。”依旧不转头去看他。 也许我是自私的。我总是在残谡面前甩任性,总是用自己的性格去刨薄他对我的忍耐限度。在和残谡交往之前,我是个很笨拙的女孩,不懂得如何去跟男生相处,不懂得如何去迁就男生爱面子的个性,不懂得如何给他们台阶下…… 每次和残谡吵架抑或是冷战,我都要他先来跟我道歉,就算事件里我的过错比他多,我都要他先来跟我道歉。 我很自私,是的,我很自私。 我自私地想要别人都围着我过日子,我自私地想要自己在充满爱和幸福中慢慢消逝而去,我自私地想要别人会因为我的不存在而生不如死。 我很自私。 该死的自私。 “没怎么就笑一个给我看啊。”残谡撞了一小我的肩膀,笑着挑逗我。 “笑不出来。”一想到自己自私的性格老是在伤害残谡,我就觉得心疼,觉得难过。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迁就我呢? 我一直在思考梦梦每次交新男朋友都会对我说的那句话——你不懂。我们这一代的爱情只是所谓的占有欲太强烈。自己不喜欢,也不会允许别人拥有。 我们这一代的爱情…… 说起来还真是贬义到了家。 “对不起。”我以他能听得到的分贝小声地说道。 “……”残谡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以后我会离萧子吟远一点的。”我嘟起嘴巴。 残谡顿时眉开眼笑,“傻瓜。” “那你也要离白婷婷远一点,那次比赛,我吃过她给的下马威。”我嘟囔着。 “知道,白婷婷那种丑陋的女生,我见一次就会吐一次。”残谡笑着铲乱我的刘海,又将我的刘海整理回原处。 “哎,关于信任,真是一门必修的课程呢。”残谡感慨道。 我从他的怀里抬起头去看他。心里想:大可不必。也许直到我们长大了,配拥有爱情了,才该去学这门功课。残谡,我现在无条件地相信你,不是因为我爱你,是因为我只剩下你了。 “你去上海要小心一点,知道么?” “嗯,和我爸妈在一起,能出什么事。” “虽然这么说,可是你老是爱发呆,一发呆就完全忘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有时候你能在十字路口发呆,有时候你能在停有蜜蜂的花面前发呆,你还能在水里发呆……真叫人不放心啊。”残谡话中有话地说,说完后,他还为自己的这句经典乐呵呵地笑上一会儿。 “不会的不会的。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好吃的。” “好,你说的。” “恩。” p38 上海之旅.1 晚上睡觉的时候才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未接电话,是青骏打来的。 看了看表,十二点三十五分。 他该是睡了吧?要不要打电话给他呢? 也许是什么急事。 于是我按了重拨。 “喂。” “青骏,是我。你在睡觉啦?这个时候打给你真是抱歉啊。” “哦,是你啊,夜嫠。”青骏的声音顿时生气了许多。 “恩,你找我有事吗?” “哦,是这样的。上次竞赛的时候不是说好了竞赛后我请你吃饭的么,我是想要问你……你……明天有没有空啊?” “哈?” “如果你有空,就一起去吃饭,我带足钱,你可以吃个够。” “哈哈,青骏你是认真的啊?我以为你在开我玩笑。” “没有开玩笑,我本来就是真心诚意的好不好。”那边的青骏不满地嘟囔道。 “呃……可是我明天要去上海耶。” “哈?你去上海做什么?” “去那里过暑假。” “哦,是这样啊……”青骏顿了很久。 我不知道该怎么缓和我们之间的尴尬,便说:“对不起啊。不如我们改下次怎么样?我开学前一周就回来,回来我们就去吃。到时候,我一定不客气。” “嗯,好。”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把钱给我藏紧点,别一个暑假回来你就给我花光光了。” “不会的不会的。” “嗯,那就好。” “嗯……那……晚安。” “goodnight。” 挂掉电话后,我的第一个念头是——青骏真的是个很体贴的男生。 …… 早晨的空气异常的清鲜,当中还夹杂着不少愉快的因子。 我揉了揉胀痛的双眼,猛地吸了一口美好的空气。 七点钟的航班,早得让人还以为自己在睡梦当中。 坐上飞机,依旧是朦朦胧胧的状态。 昨天晚上回到家就十二点多,再接着整理行李就整理到了深夜两点。我觉得自己的双眼下方垂得像灌了铅一样,腿脚又酸又乏力,真不想以这种姿态去游玩上海,但没办法了。 妈妈坐在我的左侧,她显得有些激动,她高扯着声音说道:“这飞机可真大啊。” 有人用藐视的眼神向我们砸来,我厌恶地瞪了回去。 妈妈高兴我就开心了。 “妈,你坐下来再说吧。”我轻声说道。 “嫠,你高兴么?”妈妈平静了下来,便坐下来倚住我。 “恩,当然高兴了。” 是的,我们全家人第一次去上海,难免有些紧张和兴奋。 “瞧你妈那个样,真是怂态。”坐在我右边的爸爸自豪地环抱着双手,说道。 “喂喂喂,我看你才是吧,装什么镇定自若,你自己都比我兴奋。”妈妈不满地推了一下爸爸的肩膀,叫嚷到。 “妈,别这么大声。”我有点尴尬地说道。 “我有点渴,嫠,去帮妈妈要杯水来。”妈妈戳了戳我的手臂,有点像小孩一样。 “好。”我花了点时间解开安全带,然后就沿着长长的走道走上去跟空姐要了一杯水。 我决定在飞机上补补眠,就拿出眼罩戴在了头上。也许是第一次坐飞机的缘故,一路上我不是恶心就是头痛。做的梦也总是断断续续浑浑噩噩的,我竟还梦见被一只大象的鼻子勒得半死。醒来后,才发现自己的胸口“砰砰”跳得飞快。 没有痛觉,但这种没有规律的跳动让我意识到了什么。我紧张地用双手捂住那里,试图用力气使它平静下来,可是,这种方式反而使它痛了起来。我害怕地喘着粗气,我左右看着爸爸妈妈,他们还在睡觉。 一位空姐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适,便用担心的口气问我:“小姐,你没事吧?” 我习惯性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可是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我第一次坐飞机。”也许很蹩脚,但的确是个不错的理由。 对方关心地问道:“要杯水吗?” “好,给我温水,谢谢。” 我接过水的双手抖得很厉害,对方也有察觉到,但她也许是因为听完我刚才的那番解释,所以没有太注意我的状态。 我感觉心脏在跳动的每一刻,都在拼命地抽取外界的空气,除了飞快的跳动和让人生不如死的疼痛外,还有一股冷空气地猛刮。 与此同时,我才发觉自己的没用。 每次发病,我的第一个反应竟是叫分泌哭意。 多么懦弱啊,依旧做不到镇定自若。 服下药,我上了趟厕所,垂死挣扎了三十分钟,痛意才慢慢消散。 我看了看飞机窗外的世界,白茫茫的。 仿佛,自己已经来到了那个未知的国度。 我一直坚信,那个世界一定是白色的,所有的一切,也一定像白色那样纯洁,那样……没有知觉。 p39 上海之旅.2 我扯动着行李,疲惫地尾随着爸爸妈妈走出浦东机场。 “这孩子,飞机上明明有冷气,怎么会睡得冒出那么多汗来。”妈妈嘀咕着。 “是不是太紧张了?毕竟是第一次坐飞机。”爸爸说道。 “嗯。”我连忙应和道,“我现在没事啦。” “嗯,开不开心?我们已经到上海了。”爸爸的微笑在明亮中划出一条红色的弧线,与之相衬的是他那件我最喜欢的蓝色衬衫。 第一次觉得爸爸是那么帅的一个人。 “爸,我们要到哪里去?”我问道。 “我已经订好酒店了,出门打只的士去吧,先把行李放起来,然后再带你们去吃午餐。” “好。”我和妈妈高兴地应道。 有时候,妈妈就像我的同龄姐妹,她一高兴起来总能忘记自己的年龄。我们两个“小女人”总是依偎在爸爸身旁对他撒娇。 但有时候,我们的家庭关系也很糟糕。 踏出浦东机场,更加明亮刺眼的阳光扑在我脸上。我不得不闭着眼睛从缝隙里往外看,太阳是个懒洋洋的青年人,它趴在层层的高楼之上俯视着这个雕刻着不朽的城市。 华丽,繁荣,纸醉金迷……这是我对上海的第一印象。 将自己置身于这样一个地方之中,真惶恐自己会迷失方向。 折腾了一个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我们就吃晚饭了。因为今天晚上爸爸要带我们去他在上海的一个朋友家拜访。 我们坐在的士上,从车里往外张望沿路的风景。 上海的每一幢建筑都很独特,有浓郁的近代城市文化,也有历史的陈旧底韵。 似乎找不到形象的形容词来描绘上海的美,也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上海可真漂亮啊,那些楼真是高得要命。”妈妈惊叹道。 我默认地点了点头,的确,沿路的高楼大厦都像一个个耸立的巨人,穿梭在这些狭长的公路上,总觉得自己像在巨人肠道里蠕动的小虫。 那些大厦的最顶层暴露在阳光强烈的直射下,巨大的玻璃窗反射回来的光线交织相错,真像一张巨型的大网,也许那真的是一张网,网住上海这个城市,网住上海里面的那些人…… “你们是第一次来上海么?”司机用外地语音问我们。 “是啊,是啊。”妈妈抑制不了内心的兴奋说道。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司机的表情写满了鄙夷。“我来上海五六年了,一直干司机这份工作。” 副座上的爸爸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你挺行的。” “呵呵……”他用浓浓的鼻音回应了老爸一声。 “但我不干了,还是回老家打打杂工的好。”他又说道。 “哈?”爸爸有点疑惑地看着他。 “现在的物价拼命地上涨,以前赚的工资还勉强能够在上海度日,现在根本没法过了。” “哦,是这样。”爸爸从烟盒里取出一只烟,欲点时司机拦住了他——“你看那里。”他指了指副座右侧的车门。 爸爸转过去看到一张禁烟的图示,然后有点懊恼又有点抱歉地收回夹在双指中的烟。 爸爸的那位朋友的家在一个小区里,我们进大门的时候,门房的保安便对我们问东问西的,直到爸爸说出他那位朋友的名字,他才罢休让我们进去。 我们很迷茫地走了一段路,就看到爸爸的那位朋友正携着他的老婆笑颜满面地站在不远处等我们。 “哎呀!老宋!好久不见好久不见。”爸爸欣喜地用上去与他拥抱。 “柳啊,真是好久不见了。”对方也很开心的样子。 “来来来……”爸爸招呼我们过去。 “老宋,这是我老婆丽秀,还有我女儿。” “宋哥你好,嫂子你好,老听孩子他爸说你们的为人好,今天算是见着面了,哈哈……”妈妈客套地说了一句。 “别听他瞎胡说,我们就是老老实实的两口子,哈哈。” “夜嫠,快叫叔叔和阿姨。” “叔叔、阿姨好。” “哦,这就是夜嫠吧,她在小的时候我见过她一面,那时候还不会说话呢,看看,现在长大了,长成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了。哈哈……”叔叔把手搁在我的头上,轻轻地抚了一下。 “快上去坐吧,下面太晒了。”阿姨提议道。 说实话,这个阿姨相比其他同龄的女人要漂亮得多。端庄的服饰,优雅的举止,还有气质非凡的样貌。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娶走这种女人。 “你这孩子在发什么呆呢?叔叔在叫你,怎么可以不回话。”爸爸撞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这才回过身来。 “哎呀,没关系没关系,夜嫠可能是太累了,来来来……叔叔带你上去。” “好。” 他们刚才问我什么了吗? 他们的家并不宽敞,相比我家甚至要小很多。但是要知道,这里是上海,每一平方的地价就够买几十个人的棺材了。 我咽了咽口水踩进他们那个小小而又华丽的家。 “宋高,叫阿姨叔叔。”那个阿姨一进门就很不好气地对着一个躺在地毯上玩ipad的男孩说道。 “叔叔阿姨……好。”一声慵懒的回应。 “哎呀,柳你见笑了,我这没出息的儿子整天就只想着玩……”转过头又对那个男孩狠狠地说,“你给我起来,客人来家里坐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哈!!”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让孩子玩去吧,别这么说孩子。”爸爸制止道,“我们坐我们坐。” 我跟着坐在了沙发上,那个躺在地毯上的叫宋高的家伙抬起眼看了看我,然后低下头继续玩。 (- -)那是多么鄙夷的眼神啊,这小子怎么回事。 “这么说来,宋高跟我们家夜嫠同岁呢,我记得当年我老婆生夜嫠后的第四天就接到你们生男孩的喜讯。” “对啊对啊,当时打给你的时候,也才知道你们家夜嫠的出生,说起来真是巧,两人的生日相差才四天……宋高,你还得管夜嫠叫姐姐呢。” 爸爸和叔叔谈话的同时,我在审视他们家的装潢,所有东西看起来都好昂贵的样子,但却很好看,与这些漂亮背景形成明显对比的是阿姨那张一踏进门就臭得不可开交的脸。 我看她正怒气冲冲地盯着地上的宋高,那恶狠狠的眼神真没“舍”得离开宋高一分钟。我继续地猜忌着,眼看她那张因为气愤而扭曲的脸,她刚刚在我心里建立起的完美形象顿时荡然无存。 “我还在担心夜嫠来上海没人陪她去玩呢,现在好了……有宋高在,同龄的孩子总是玩得很来。” “是啊是啊。宋高,叔叔一家在上海的这段时间,你要多照顾照顾他们啊,要带夜嫠姐姐到处去玩玩。” “照顾?哈哈……”爸爸挑出叔叔话里的字眼,然后大声地笑了起来。 叔叔也笑了,那个阿姨的怒容被这番愉快的气愤抹灭了不少。 趴在地上的那个男孩转了转脑袋,放松一下筋骨后就坐起身来。 真正见到他的样子,我吃了一惊。 p40 上海之旅.3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回想宋高脸上的那副神情。 恐慌,仇恨,抑或是垂死挣扎, 都通过他那两条浓浓的黑色下眼线一览无余地展现给我看。我明白自己当时的视界里只剩那两条黑色的眼线,我很清楚地知道在那个无声的世界里,旁边大人们那些玩笑般的取笑都像烟云一样轻,轻得在我和他之间的共鸣里无处藏身。 可是…… “难怪,原来不是原配啊。”妈妈的声音扎进我的耳朵里,“原配”两个字在此时显得格外刺眼。 “恩,那个嫂子本来是老宋的二奶……老宋的原配死后,老宋就娶了她。”爸爸意味深长地说。 我看到他的脸上裸 露着不敢相信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情感。 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接着又很猛烈地意识到一件事——宋高的妈妈并不是她。 难怪,难怪…… …… 可能是来上海的第一天就到处跑的缘故,我累得睡到了隔天的清晨十一点。 门外有人在很没有礼貌地敲门。 我不耐烦地跑过去开。 一开,傻了…… “宋振叫你们下去吃午饭。”宋高冰冷地瞥着我,说完话后就瞪了我一下走掉了。 “啊啊,叫老宋不要这么做的他还这么做,真是的……”爸爸笑着说道。 我看着宋高渐渐行远的背影,突然感觉他很像一个人……但想不起来是记忆中的谁。 宋高很高,在我们这群人当中,穿西装又很高的他显得有些鹤立鸡群。坐在他旁边的我更有压力,相比这个城市里的孩子,我简直是那种啃树皮长大的农村野孩子。 爸爸妈妈、叔叔阿姨们聊得很开心的当儿,我的手机来了通电话。 “谁啊?夜嫠的行情还真是好,跨省电话呢。”叔叔故意“取笑”道。 “哎呀, 可能是她的好姐们吧。”妈妈替我回了一声。 我道了一声抱歉,然后就退出座位到一旁接电话。 手机屏幕显示的是残谡,看得我有些心花怒放。 “喂?” “干嘛呢,这么久才接电话?” “我在吃饭啦。你打得很不是时候。” “喂喂,你应该为我这种敢打跨省电话,专为你来煲电话粥的精神而感动。” “说得那么复杂,我都被你绕晕了。” “会吗?我的意思明明很清晰明了好么。”“不觉得。” “去。” “哈哈……你在干嘛呢?吃饭了吗?少吃点肉,你最近长肥了不少。”我取笑道。 “拜托,男生肥一点才好,不然我哪来的力气扛你。” “谁要你扛了。”我笑开了花,转过身时却看到宋高正冷冰冰地站在我的身后。 我尴尬地咽了一口口水,对着电话那边的残谡说道:“我待会再打给你。”然后挂掉电话。 我有点不知所措地挠了挠腮帮子,然后想穿过宋高走回座位。当我走到走道出口的时候,他冷冷地抛来一句话:“走什么?被抓到秘密了么?” 我站住脚,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在和我说话。 “最好别走去那里,他们正在谈你的终身大事。”他的口气中带着鄙夷和嘲笑。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从未见过面的男生面前如此不知所措,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克星”这种东西,也许我更明白的是……我害怕在他身上看到与自己类似的……某种东西,是关于对这个世界的仇恨,还是对生命的束手无策呢? 不过,他刚才说什么?我的终身大事? “什么?”我有点不敢相信地叫道。 “恩,关于你的……我的……终身大事。”他的口气很强硬。 “什么!”我这才被他吓得神魂颠倒。 我转过去,远远地就看到走道那头宋高一副欠揍的神情。 “你骗我。”我大叫。 他扑哧一声笑出了口:“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现在是文明年代,没有指腹为婚。”我瞪了他一眼,真是晕了,干嘛开这种无厘头的玩笑。 “你敢说,你真的没有那么以为么?”宋高的表情转而有些亵渎了。 “我不明白。” “哼。没什么。” 哇!真是个有毛病的家伙。 p41 上海之旅.4 “听说那孩子以前学习成绩很好,老是全校第一,而且还是个什么跆拳道的比赛冠军,又得过钢琴比赛的一等奖……”妈妈坐在房间里的白色沙发上一边啃着瓜子,一边回想着午饭时宋叔叔和他们炫耀的他儿子的优异。 我整理着自己的行李,想要找出那件袁琼送给我当生日礼物的裙子。 “袁琼!!”我大叫道。 “哎呀我的妈呀,这孩子,突然这么大一声,你要吓死我么?”妈妈大叫道。 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立即翻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袁琼的手机号码。 和袁琼聊了一些有的没的话题之后,我们便约出去见个面。 袁琼把见面的地址发给了我,可我却郁闷了。 什么咖啡厅?我不认识路啊! 走出酒店,我就迷了路。上海的路那么多岔口,岔口有那么多路标,我被领着领着就乱掉了方向。现在别说咖啡厅了,我连酒店怎么走回去都一头雾水。 没办法,只好问路了。 费尽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走到了袁琼说的那家咖啡厅。见到袁琼的时候,开心得像发现了美洲大陆。 “你约的这个什么地方啊,真难找。”我抱怨道。 “会吗?还好吧?”袁琼笑嘻嘻地说道。 “还好个头啦,你经常走上海,你当然熟悉怎么走了,我可是第一次来上海耶。” “说来也真巧,你怎么会突然来上海呢?”袁琼欣喜地说,“现在是把梦梦搁在那边了,哈哈。” “我们全家人来旅行呗,嘻嘻……我们进去再说吧,我口渴死了。” “恩恩……进去吧。” “你们有没有上哪玩去啊?”袁琼一坐下来就问道。 “恩……有啊,很多地方。上海太漂亮了。”我感叹道。 “你现在才知道啊。” “两位小姐,你们要点什么?”服务员走了过来。 “恩……给我一杯蓝色咖啡。”说完,袁琼礼貌地对她点了一下头。 “好的,那请问您喝什么?” “我要果汁,冰的,谢谢。” “点咖啡不是很好么?”袁琼不解地说。 “我口渴得要死,还是来杯果汁的好,喝起来比较爽。” “你们一家现在住酒店里?” “恩……要住到开学前一个星期呢,房间贵得要死。” “你以为啊,这里可是上海。”“你什么时候回去?”我问道。 “可能和你一样差不多那个时候回去吧。可怜的梦梦,她自己一个人一定很孤单。” “你少臭美了,梦梦没有你照样活得有滋有味的,以为你谁呢。”我推了一把她的脑袋。 “哈哈……开玩笑的,你没听出我里面有挑逗的意思么?哈哈。” “是幸灾乐祸吧……” 果汁递了上来,我便猛吸了几口。 (vˍ;v) 嗯……爽! “搞什么!”突然,咖啡厅里引起一声巨响,很多在喝咖啡的人被惊得喷出嘴里的咖啡。 大家都猜疑着望向咖啡厅的角落,只见一个穿着褐色衣服的高大男生手里拿着一只紫色的ipad正捶打着地上一个哭天喊地的男子。 他一边用手机揍人,一边还念念叨叨的。 咖啡厅里的服务员都前去阻止,咖啡厅里的人都站了起来,并用各方腔调议论着他们的斗殴。 我抿了抿嘴角,也朝那个方向直勾勾地盯着。 (0_0)真巧,又是宋高。 可是,他怎么打人呢! “谁认识他啊!快把他拖走吧,人快被他打死了。”一个女服务员尖声叫道。 “好凶哦,怎么可以那么打人呢?”袁琼嘀咕道,“真是扫兴。” 我算认识他么?该不该阻止他呢? “快来人啊,快把他拖走,小言你快、快去报警呐!” 报警!! 说时迟那时快,我迅速地冲破围观的人群,挤到里面去制止宋高。 “宋高!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我慌乱地抱紧他那双不停揍人的手,歇斯底里地叫道。 “滚开!你是谁!”他用力地甩开我,然后接换成用脚踹对方。 “宋高!你别这样!宋高!” “滚!你知道这个家伙对我做了什么吗?哈!这个连狗都不如的垃圾,tmd不如我送他去死吧!”宋高气红了双眼,完全没有理性而言地踹着那个人。 “别打了宋高!他们要报警了,快点我们快点走。”我急得大叫。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管我?我的事用得着你来管么?哼?” “不管怎么样,你这样打人是不对的。” “那么,你来问问这个垃圾,tmd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对得起我么?什么狗屁朋友、哥们……真tm像放狗屁一样!”接着,又踹上一脚。 “宋高!快走!”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当我看到那个叫小言的服务员拿起电话,我像疯了似地只想带他离开那里。 “夜嫠,这是怎么回事?”坐在座位上的袁琼愣愣地问道。 “袁琼,以后再跟你解释。”我扯着宋高,火速地离开了现场。 p42 上海之旅.5 你说呢,你说 如果我不存在于这里, 我会在哪个国度里? 哪里才有真正值得依靠的港湾, 哪里才有你给我的真正的爱。 那些流言蜚语穿过我的身体, 我看到每个人都有一双猥琐的眼睛, 每个人都有一张犯贱的嘴。 ——宋高。 “你是怎么回事啊,刚才那样很危险你知道不知道!”我歇斯底里地对宋高叫道。 “你管我!” “啪”一声,宋高伸手猛烈地打了我一巴掌。 (0_0)这一巴掌算是把我打清醒了。 “宋高,你在找死么?”我继续歇斯底里地吼他。 “你给我闭嘴。小心我再打你。”宋高瞪了我一眼,然后用肩膀撞开我笔直地向前走去。 路上有很多人在看我,不知道是看到我脸上的五指印,还是看到我哭了。 记得小时候一个很热很热的夏天,我用毛巾包了很多冰块覆在脸上,那个感觉很惬意,所以我入睡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敷脸的冰块大多融成了水,我的脸颊也被冻伤了。后来妈妈怒气冲冲地跑过来扇了我一嘴巴,那巴掌正好打在被冻伤的那瓣脸颊上,相比被冻伤的疼,妈妈的那一巴掌根本不算什么。 直到后来,才知道妈妈打我巴掌的原因,是因为我没有关冰箱门。 也许很好笑。 但那是我第一次尝到雪上加霜的滋味。 宋高打的那巴掌很用力,让我的脸颊疼得像被冰冻伤了一样,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在玩弄着我的神经,霎时只觉得全世界天旋地转…… 在我的脑袋往后栽的时候,一双手扶住了我的脖颈和后背。 明亮的阳光之下,我看到两条细细的黑色眼线,那双被眼线强调出倔强的眼睛里,有两颗褐色的珍珠。 “你来干嘛!”我奋力挣开他的搀扶,看到他只会让我想起自己那些愚蠢的行为。 他没有说话,而是拿出一条手帕很粗鲁地在我鼻子上擦来擦去。 “你干什么!!”我继续奋力地抵抗,可是他的力道实在大得有些惊人。 “自己不会注意的么?”他把手帕递到我眼睛的一厘米前,然后不好气地说。 我的眼前是一帷红幕,那极鲜艳的颜色却有种让人腿软的力量。 我流鼻血了?我本能地伸出手臂去抹了一把鼻子,一股痛到骨子里的感觉顺着鼻骨便涌到里面去。 我看到手臂上是一道长长的血迹,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放开我!”趁着他专心为我擦鼻血的当儿,我挣开了他。 “宋高,你是疯子吗?你是从青山里跑出来的吗?哈!” “也可以这么说。”我看到他的眼线向上提了提。 “神经病。”我怒不可解地叫道。 “你最好捂住你的鼻孔,血快滴到你的衣服了。”他反常地好心提醒我。 我连忙用手背去堵住鼻孔,“我不管你,你最好也别来管我。”我依照他刚刚对我的那个态度回了他。 “知道我为什么打那贱人么?”他笑了起来。 “不想知道。” “因为他是我的哥们。” “……” “但他却拐走了我最心爱的女孩……两个人……在我面前隐瞒得天衣无缝,可在我的后面……却干了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找了一棵离自己最近的树依了起来。 “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呢?我真心诚意地对待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却一次又一次的夺走我所爱的东西。我做错什么了吗?”他转而又继续说刚才的话题:“昨天晚上我把她约出来,问她为什么要背叛我,她说他比我有钱,比我有势。我一直觉得这是假的,我所欣赏的那个女孩,不是很不稀罕金钱与势力的么?我问她他们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她回答我……连床都上过了。” 一阵恶心排山倒海涌来,我只好用那只捂鼻孔的手顺势捂一下嘴巴。 “今天我找来那个贱人,问他我们是不是兄弟,他说他是因为钱和势力才和我当兄弟的……该高兴他很诚实呢?还是该对他的这番精妙的谎言而感叹呢?我们可是从小学到现在的兄弟啊……还同生共死过。呵呵……是我太垃圾了么?把人世间的情感看得太重,才会一次又一次受伤害。人性还真是该死呢?哼……” 听完他的这番吐诉,我有些哭笑不得。但无论是哭还是笑……都会夹杂着浓烈的悲哀。 “都是假的。这个世界虚伪得只剩钱是真的了。” 我无言地低下了头。 “我带你去看医生吧,你的手背都是血了。” “哈?”我惊愕地往自己的手背望去,“啊——!” p43 上海之旅.6 其实,我们都一样, 在金刚石筑起的心墙里面, 很安全。 ——柳夜嫠。日记 去医院的路太远,我们只好到路边的小卖部买了一罐冻了很久的冰汽水。 宋高把冰汽水递给我的时候,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我把冰汽水紧紧地贴在还在那发热的五指印上,不满地嘟囔着嘴。我不认识路,也只好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走着。 沿路的风景很陌生,那些高耸的大厦就像一根根变异的竹笋,扎在上海这片灯红酒绿的土地上。 我不知道宋高要上哪里去,他就一直大步地往前走着。我很想走上去问他回酒店的路,但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叫我最好就这么跟着他。 不一会儿,我们便来到一个小区。 我看到宋高拿出他的手机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便冷淡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一句:“我在下面。” 我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害怕他忘记了身后还有一个我在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我焦急得有点口渴,就打开那瓶敷脸的汽水喝了起来。我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喂?” 电话那头传来袁琼着急关心的声音——“夜嫠,你在哪?” “袁琼,我没事的。” “你真的没事吗?那个人到底是谁?你认识他?” “恩,他是我一个……朋友。”我小声的说道。 但说道“朋友”两字时,我很清楚地看到宋高的脸上露出了十分不稀罕和取笑的表情。 我尴尬地抿了抿嘴,然后对袁琼说:“袁琼,我今天晚上再找你,先不聊,好吗?” “好,我只是想确认你还活着。嘟……” 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宋高会把我吃了么? 挂掉电话不久后,一个褐色短卷发的白衫女孩就怒气冲冲地向我们走了过来。 她的脸白白粉粉的,嘟嘴的时候特别可爱动人。 她径直走到宋高面前,矮他一个个头的她只能斜仰着双眼看他,“你打他了?” 宋高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莫名的痛苦,他一声不吭地轻点了一下头。 女生二话不说,举起手就扇了宋高一巴掌。 “现在我们谁也不欠谁了吧?”她用质问的口气说道。 宋高没有看她,也没有回话。 “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女孩撂下狠话,斜看了我一眼后就高傲地走回家去。 …… 我看着宋高呆呆地杵在原地愣了好久好久。他脸上的神情早已没了对我的那般冷漠,转而是一种淡淡的忧伤与绝望。 “走吧。”他盯了我一眼,说道。 “怎么回事?”我再也止不住自己一直翻腾的复杂心情了。 “没什么。” “不,一定有事。”我走在他前面固执地拦住他。 宋高举起他那有力的手臂。 我担心他要扇我巴掌,本能地举起双手护住自己的脑袋。 谁知,他冰冷的手掌却极温柔地停在了我的脸颊上。 我惊愕得双瞳放大,看着他。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他喃喃着,仿佛他面前站的人不是我,而是他心里面一直想着的那个人。 “宋高,别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安慰道。 有时候,觉得别人用“一切都会好起来”这句话来安慰人时,简直虚伪透了。 这句话本身是多么无力啊,给人多么飘渺的希望呢。 可是,也许它适用于任何场合。 “我都说了我没事,干嘛还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是可怜我的遭遇么?还是在背地里面幸灾乐祸。”宋高突然对我大叫道。 受了刺激的宋高反常得有些可怕。 被他这么一嚷,我自觉地安静了起来。 “走吧。”他瞪了我一眼,然后又像刚才来的时候一样,大步走在前面。 p44 上海之旅.7 我一直相信你, 不管你对我的态度有多恶劣, 我一直无条件、无理由地相信你。 因为, 我们是同一类人。 ——柳夜嫠。日记 你身上承载的痛我能不能估量得出? 你那张倔强的脸皮背后是不是被扎得千疮百孔? 我多想对你说, 别排斥我。 因为我真的懂你的痛。 ——柳夜嫠。日记 在上海的很多时间都跟宋家呆在一起,他们一家人很热情地招呼着我们一家人到上海的各处去游玩。 宋叔叔的为人善良慷慨,但有时还会表现出一些商人的怪习性,在他身边,阿姨永远是个笑靥如花的小美人,她的举止依旧优美迷人,她的气质依旧高贵难攀。 但这和睦的三口之家背后,却是如同腐肉一般,散发着一阵阵恶心的气味。 有一天晚上,我们和宋家共进晚餐。那天宋高心情不好,表现得很不礼貌,他甚至还时不时话中有话地针对阿姨。途中我上了趟厕所,就在厕所旁的走道上,我看到阿姨竟对宋高大打出手,比她还高还壮的宋高却一直坚定地杵在那儿被她用尖尖的指爪又抓又掐的。 我一直站在走道的另一头,看着一脸麻木的宋高被近乎抓狂的阿姨捶打得衣物都乱了。 有些时候,我总是跑去找宋高,以“让他带我去玩”等各色各样的借口,把他从宋叔叔的手里“借”了过来。 宋高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少说话。我知道,他从未把我当成一个值得去看待的人看过。我也在这样被他拒绝的反反复复的日子里学会了厚脸皮和纠缠。 很难以置信,我会成为这个样子。 宋高的出现,让我有了某种追求的信念,但是要我说出这种信念,我却说不上来。 也许是我好强,只是为了得到宋高的友情,只是为了打破他那如同金刚石般坚固的心墙……罢了。 也或许,能够争取一个融进自己心里的人,就会觉得自己并不寂寞。为了那样,我会拼了命去做。 是不是,我在死亡面前,太害怕孤单了。 是不是,我在一个人的路上,太害怕黑暗了。 …… “阳光暖洋洋的,好舒服的感觉啊。”我惬意地叫道。 宋高坐在地板上,依旧面无表情、依旧二话不说。 “唉,上次那个女孩是不是你女朋友?” 他盯了我一眼,说:“已经不是了。” “哦……” “你们怎么了?” “她出轨了。” “出轨……还用不上这么夸张的词语吧。” “她和别的男生上床,不是出轨是什么?”他笑道。 他的笑让我的后脑麻麻的。 我尴尬地抿了抿嘴,“那她为什么要打你,明明是她的错。” “我们已经扯平了,没有谁对谁错。” “明明就是她……” “在咖啡厅被我打的那个狗屁东西,是我一兄弟。她出轨的对象就是他。”说完,似乎听到宋高叹出一口气。 也许说出来会好一点。 “就是他……”我很吃惊,却很能体会他遭受这种双重背叛的心情。一个是称兄道弟多年的兄弟,另一个是挚爱。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么喜剧。 “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了,会过去的。”我宁可相信他是在对自己说这番话,而不是对我。 我嘟起嘴,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 “要不要看电影?” “嗯?” “走。最近新上映的3d版《加勒比海盗4》,不看太可惜了。” p45 上海之旅.8 “你最近和那个宋高走得很近嘛……”袁琼用颇暧昧的口吻笑嘻嘻地对我说道。 我咽了咽口水,心虚地说:“哪有?” “喂喂……你这幅表情已经很清楚地向我透露了你的心思。” “你别乱说ok?要是残谡误会我什么的,你等死吧你。”我大叫道。 “你干嘛那么紧张,我开玩笑而已嘛,弄得你好像真的在偷情一样。”袁琼还一副自己什么都没做的表情,真欠揍。 “喂喂喂,怎么说话的你。” “没,当我什么都没说,我吃冰我吃冰。” “话说回来……我们来上海快三个星期了吧……要回学校了。” “回去也好,我快受不了我外婆了,整天神神叨叨的,没完没了。而且……我想君(杨君仲)了,嘻嘻。” 我猫了袁琼一眼,然后展开自己的手心……我也想你了,残谡。 ……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宋高把我房门敲开,第一句话就这么说道。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拽着踉踉跄跄进了电梯。 “我还没同意呢,你就把我拽进来了。”我大叫。 “你不去会很可惜的。”他扬起个一笑容,这个笑容是我见到的最灿烂的一个了。或许此时的他真的很开心吧。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去揣测他的心理,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在乎他的喜怒哀乐。 宋高把我带到一家巨型的商场里。 起初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看到商场里挂满的红色条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里正在举办一场吃寿司的比赛。 我看到很多“壮士”都挤开人群去报了名。 我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宋高,然后怯怯地伸直我的食指指向比赛场地:“你的意思是……比赛吃这个?” 我是跟他说过我很享受吃寿司,但是要我和别人比赛吃寿司并且吃得狼吞虎咽的,我实在做不来。 “傻啊你。”他狠狠地推了一把我的脑袋,然后又露出一副得逞的笑容——“跟我来。” 他拉着我就往后面跑去。 不一会儿,我就跟他进了一间空调房。他要我安静地坐着等他一会儿。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他和一个人边说边笑走了进来,只听那个人频频地对他说:“没问题、没问题。” “你到底在干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你不是很喜欢吃寿司么,今天我就让你吃寿司吃到饱。” “怎么回事?” “我稍微靠了点关系,弄来很多类型的寿司,全是日本厨师做的。”话毕,他的那个朋友就推着车进来了。 我看到车子的三层架上都摆满了寿司,大的小的,红的黄的,琳琅满目的。我在心底试着叫自己淡定点,可是嘴角早已不自觉地往上抬起。 宋高的那个朋友笑颜满面地退出房间,然后就只剩下我和宋高了。 “吃吧,都是免费的。”宋高把一个寿司递到我的手中。 “你好厉害啊,能搞到这些。要是我们去参加比赛,一定噎死在那里。” “呵呵。” “可是这么多……我们能吃得完么?” “第一,我也很喜欢吃寿司;第二,我很能吃;第三,吃不完我们带回去。” 生鱼片……我做梦都在梦这勾魂的玩意。今天能一次性吃个够,真幸福。(~(≧▽≦)/~) “怎么样?好吃吧?”宋高自豪地问道。 我愉快地冲他点了点头,然而,在我低头吃寿司的那一瞬间,一个冰凉的吻便烙在了我的额上。 我一愣,把送进嘴里的寿司又吐了出来。 我真的不敢相信宋高刚才对我做了什么,我的脑袋里像浇过一锅滚烫的辣油,什么思想都被抹灭了。 “干嘛瞪着那么大的眼睛?好像我会吃了你似的。”宋高痞痞地笑着说道。 他那两条浓浓的黑色眼线在我的视界里晃来荡去的,特别引眼。 “我……” “好了别说了,把寿司吃下去吧。”他抢在我的话前说道,然后转身之时悲伤的神情也随着暴露出来。 再跟他呆在同一个空间里,我会“闷”死的,我二话不说就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我的步伐很快,因为我在逃离某一样东西。 可是,似乎那一样东西一直尾随着我走出了商场。 我听到宋高在大喊:“对不起啦,你别走。” 可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往前走,穿过宽大的停车场,穿过几条狭长的街,直到遇见红灯,我才不得不停住脚步。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宋高。我的心情紧张而又忐忑,杂乱得像一锅糊掉的粥。 “柳夜嫠,你听我说……”宋高用很大的力气掰过我的肩膀。 就在那一瞬间…… 一声极其尖锐的声音从十字路口正中向四周扩散开。 我的耳膜好像被划破了,宋高动弹着嘴唇,街角几个妇女捂着耳,嘴巴大大的张着,还有一群姿态比人都高贵的狗也在张着长长的嘴巴,可是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听不到。 在那个安静的世界里,我唯独听到了尖锐的刹车声和骨头被撵碎的黏黏的声音…… 还有一滩绽开的红色血液。 时间被定格在我转身而那个女生正好被撞飞的那一刹。我亲眼目睹了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被剥夺的过程。是那么直接,不留余地的。 我清晰地记得,她被撞死前的一秒,她的眼睛正惶恐地看着我。好像在跟我说,我不想死! 好可怕……!!!!! “啊!!!!”伴随着我本能地尖叫,全世界都反应过来了。 那一瞬间,整个原本繁忙却井然有序的路口便乱了起来。有些人叫着跑着,有些人则直接吓昏过去,有几个胆大好心的人围上去一阵手忙脚乱。 我的手脚却重得像被灌了水泥一样。 “夜嫠,夜嫠!!”宋高惊慌地拍着我的脸颊,他按压着我的脖颈,似想把我叫回神。 “你怎么了,别吓我!”宋高不知所措的摇着我。 “别害怕,没事的没事的。”宋高激动地把我紧紧抱住,然后转了个向,使我背对着那个事故现场。 p46 也许只有看过鬼片的人才能明白那个深深印在我脑子里的死人的模样。 她的长发黑黑的,黑得发亮。 而她的鲜血红得像一朵绽开的喜庆的花儿。 直到暑假结束,我们一家人离开了上海,我仍旧夜夜梦到那张狰狞的脸儿。我害怕。 回到家里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 吃力地将行李往床上一扔,便进了浴室冲个凉澡。即使是我最钟爱的凉水澡,依旧抹灭不去脑海里那两张面孔。 在机场的时候,宋高很镇静地问我答不答应,如果我答应,他会义无反顾飞来这边,陪我。 可是,我拒绝了他。 不知道自己一个暑假里在干些什么,好像全部努力都在看到那场车祸之后失去了意义。也不明白自己对宋高坚持过些什么,为什么要坚持,都不知道。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在他给我一巴掌之后,我好像不认识一个叫宋高的家伙了。 也许他现在,依旧拿着他的ipad玩得天昏地暗;也许他现在,依旧和他那伪善的后妈争得老死不相往来。 我可怜的宋高。 我的情感太复杂了,有时候,连我都不了解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我太明白那种没有下一秒的感觉了。我害怕自己会像那个女人一样。 可是,终有一天,我会跟她一样。 而我稍微有些不幸,因为我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走掉。 p47 “你吃的东西又吐了?”妈妈有些“气急败坏”地询问着我。 “恩,吃不下。”我憔悴地回答道。事实上我的肚子仍空荡荡的,但实在有些忍受不了食物放在嘴里的那种感觉,就连咀嚼都觉得厌恶透了。 “你不吃怎么行呢?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垮掉的。” “我知道,我会吃的。” 妈妈转过身去,我意外发现了她眼角的泪珠。 转而看向桌上那碗白菜炖鱼汤,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妈,我出去一下,汤我回来再喝。”我迅速地跑到玄门关,又迅速地套好鞋子,接着迅速地关上了门。 紧接着,我就听到妈妈的叫声——你这个败家的孩子!! 我穿过长廊,看见几个悠然自得的老人正在下象棋,他们身后的杜鹃花长得好茂盛,红得像一块上等的丝绸晾在那儿。 我拿出手机拨了残谡的号码。 我有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一来是因为想他,真的想他;二来是害怕自己没人陪。 我总感觉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形影不离的。 当我紧张而又害怕地转头去看时,却只是看到自己的影子。 我焦虑地打了五次电话,一次都没有人接。也许残谡的手机没有带在身边,我这样想。 残谡不接电话让我觉得自己一个人呆着好可怕,我感觉自己走得越快,身后的东西就跟得越快,我一步三回头地去看,可是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别跟着我!!不要!! p48 开学和谣言.1 我回来一个礼拜了,可是至今都没见到残谡一面,没有接到他的电话,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什么都不知道。好像我的生活中从来就没有过这个人。我有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这么了。那些莫名的占有欲,那些害怕失去的莫名的心理,从哪儿来。 除了从梦梦口中得知他这个暑假去参加了一个跆拳道比赛被人打得半死之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想他。更害怕自己的现状。 晚上,我会和父母睡一个房间,可是我仍会在半夜被惊醒,被梦中那张模糊的脸吓得满身大汗。 反反复复的,回来的日子里,我一直在这么度过。 开学那天,在学校的女厕里见到袁琼,她见到我时几乎是尖着声音大叫了出来——“夜嫠,你怎么瘦成这样!” 她的声音惊得女厕里其他女生都打量起我来。 然后就是“她瘦得很夸张耶”之类的话。 …… “夜嫠,夜嫠!”我感觉到一个人正很粗鲁地摇动着我。可是我的梦境为什么这么重,重得我脱不了身。 “夜嫠!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啊?这么热的天你还能睡得着,你前世是猪啊?”杨君仲,你在给我找死么? “干嘛?”我抬起沉重的眼皮,不满地问道。 “这个,袁琼叫我拿给你啦。”他的口气貌似也很不满。 “是什么?” “是草莓蛋糕。”杨君仲撇着一边的嘴角,一副吃醋的表情。 “袁琼……” “听她说你最近瘦得不行,看样子还真的咧。你这个暑假在减肥啊?瘦得跟猴子一样。”杨君仲转而开心地取笑起我。 “喂,你一下说我是猪,一下说我是猴子,你矛不矛盾啊。”我不好气地夺过蛋糕。 “你和猪和猴子的结合体,猴子猪嘛……” “呵呵,一点也不好笑。”我送他一个鬼脸。 “切,不和你吵架了。我要回去上课。” “等一下,杨君仲……” “嗯?什么事?”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放学载我去趟五中。” 他面无表情地盯了我一眼,然后点了一下头,“赶快把蛋糕吃了吧,听袁琼说她往后还要给你带很多蛋糕,看样子她要帮你增肥了。” “呵呵。” p49 开学和谣言.2 “嘀嘀嘀……”手机又响了。 “你今天电话怎么这么多啊。”前面的杨君仲不耐烦地叫嚷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接到很多对方不讲话的电话。” “喂喂,会不会是诈骗电话,你可别乱接啊。” “可能是吧,不接了。我被它吵了一整天,脑袋大死了。” “关机吧,这会儿我就被吵得快要疯了。” 我和杨君仲旷了最后一节课,只为了上赶在五中放学之前到达那里。我要去找残谡,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天不来找我。 好吧我承认,我被他弄得神经快要崩溃了。 我们赶到五中,他们还没有放学。我有点开心,又有点沮丧。杨君仲看到我忐忑地走来走去的,便憋不住地问道:“你和残谡怎么了?” “不知道,我从上海回来,他都没来找过我。” “哈?”他有点难以置信地挑弄着自己的眉毛。 “恩,我打给他好多电话,他也不接。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还是我怎么了?” “你别想太多,呆会逮住他再问个明白。” “嗯。” 接着就听到杨君仲喃喃自语:“难道、难道……” 他也许和我想的一样,残谡“外遇”了。 五中的放学铃响了起来。 我和杨君仲直着眼睛盯着那个大门口,只见有些五中的学生等不及那门像乌龟似地缓缓向一边靠拢,就上演了一场“鲤鱼跃龙门”。门房的伯伯也看见了,他急得大叫——“你个败家的玩意,等不及这两三秒的,赶着去投胎么,哈!” 渐渐的,涌出来的人越来越多。 学生们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真像一条条深海里的鱼儿,穿梭自如。而我和杨君仲的黑白校服,在这堆“鱼儿”里活像两只阴森森的鲨鱼。 “夜嫠?” “郑阳。”我对他扬起一个浅浅的笑。 “天啊,真的是你啊?”他很惊讶地叫道。 “是我啊,怎么了?”我苦笑地问道。 “你变瘦了,瘦得太离谱了。” “呵呵,是嘛?呵呵呵呵……”我尴尬地笑着。 “你这个暑假干嘛去了?”他哭笑不得地问。 “没干嘛去。”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接着问道:“郑阳,你有没有看见残谡?” “残谡!”他貌似惊了一下。 “怎么了?”我勉强地笑问道。 “他……他……”郑阳有点魂不守舍的,我看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前方(我的身后)不放。 刹那,我意识到了什么。 我猛地转过身,果然看到了残谡。 他和那个白婷婷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p50开学和谣言.3 呵呵,多像电视里的情节啊,女主角转身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在和别的女生说说笑笑的。 然后呢?走过去扫男生一巴掌,骂那个女的狐狸精? 残谡并没有看到我们,他和白婷婷径直走到学校右侧的小区里,不一会儿,他开着黑爵载着白婷婷扬尘而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我突然大笑了起来。 “你怎么了,夜嫠?”郑阳习惯性地用他右手的中指敲着我的脑袋,轻轻的。 “哈哈……我发现,你们每个人都很喜欢问我怎么了。我那么容易‘怎么了’吗?哈。” 郑阳咽了咽口水,不再说话。 “杨君仲,我们走吧。该回去了。”我轻轻扯着杨君仲的衣服,说道。 其实,心里在呐喊,在对他大叫——快带我离开这里,不然我会抑制不了自己胡思乱想的。 “回去小心一点。”郑阳的口气很轻,他离我很近,那咫尺喷出的气息让我在刹那有种被冻住的感觉。 竟产生一种想躲进他怀里哭的冲动。 我酸了酸鼻头,转身跟着杨君仲离开了五中。 我和杨君仲坐上车,可是杨君仲许久不发动车子,隔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的后背可以借给你用,我想袁琼不会介意的。” “呵呵……说得我好像失恋了。” “我看你现在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几近了吧。”杨君仲直白地说。 “没有。我才没有。” 他笑呵呵地发动了车子。 “你打算怎么办?”他问道。 “什么怎么办?” “别装傻。” “我记得,我和残谡之前约好过。如果有一天发生类似这样的事情,另外那个人就安安静静地退出。” “哈!你们达成共鸣了?” “是。” “我只能说,你们好奇怪……” 残谡,我们真的那么约定过吗? 你给我的五指物语:给予、唯一、思念、羁绊、承诺,都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