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心尖宠》 第1页 [古装迷情] 《世子心尖宠》作者:栖迟q【完结】 苏萧只不过是顺手救了个人,又顺手和了个亲?——仅此而已!! 可是……可是这个前有爹不疼、娘早逝,后有自家蠢二哥虎视眈眈的岑王府庶世子肿么回事?姑奶奶是挖你家祖坟了还是骂你祖宗了,怎么到哪儿都有你,呜呜呜…… 可后来她发现,这个世子爷好像哪儿有一点不一样? 比如说,他竟然会上得了朝堂,下得了厨房,挡得了情敌,斗得过咳咳……反正挺牛/逼的就是了。 再比如说,她都这么嚣张了,这人怎么还将她放在心尖尖上,宠着?护着? 又比如说…… 上帝视角(抓狂中):啊啊啊啊——世子爷,咱换一个行吗?行吗?!就那么一个浑身是毒又是针的、还不好伺候的姑奶奶有什么好的?!(内流满面.jpg) 世子爷勾勾唇角:“阿柒,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上至黄泉,下至碧落,非你不可!!! ps:食用说明:1.心口不一世子爷×上天入地姑奶奶 2.苏萧:姑奶奶就是狠,若是你敢出墙,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对 3.世子爷:阿萧,你的狠,我甚是欢喜 内容标籤: 强强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萧,殷景衍 ┃ 配角:钟离,司空,柳 ┃ 其它: 上卷 第一章 林间小路上,两匹亮骝色半血骏马正飞速疾驰。 烈烈夏日,却依旧不如身心上带来的疼痛更加冰冷。 不能停,一刻都不能停。 铅灰的浓云层层压低,在头顶积蓄翻涌。狭隘的林道,马蹄起落间尘土飞扬,所经之处,马蹄擦出条条白痕。 身后的马蹄声哒哒越来越近,殷景衍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进乎麻木的从背后抽出一只弓箭搭在弦上,淡淡道:“最后一支了。” 连续七日的追杀已经让他的人手摺了个干净,好在对方也被伤了元气。 不理会身后重物闷声落地的声音,飞快扬起一鞭,马儿吃痛嘶鸣一声继续向前跑去。 跟在身后的一玄同样是一身狼狈,紧攥缰绳,却在听到远处一道尖锐的哨声后勐的向后看去。 这帮狗娘养的,这是铁了心要把他们的命留在这里。 “世子,”一玄转过头来目色凝重,唿吸急喘道,“您先走,属下去引开他们。” “闭嘴,”殷景衍目视前方,说出的话却不容拒绝,“再过几里就能到函城,你我都一定会活着出去。” “世子,”一玄露出白齿一笑,勐的扯住缰绳,马儿猝不及防的扬起了前蹄,“属下这次偏就不听您的,若是这次活着回去,定要向您讨了白璇做美娇娘。”说着向他摆摆手,拉着马儿向另一条小道走去。 “一玄。” 殷景衍眉间隐隐透露出一丝倦色,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眸含冷厉,终究是背道而驰。 周侧树林密布,灌木丛生,绝不是个轻易躲避杀手追击的好地方,可这道偏偏是经过函城通往皇都最近的一条捷径。 他们已经没有过多可以选择的余地,有的,只有放手一搏。 连续两天两夜的赶路已经让马儿吃不消,跑了三里路,殷景衍不得不弃马,从小树林中蹒跚前行。 他之前经过时特意观察过地势,这林子东西走向,小道仅这一条,坡虽不少,却多崎岖,真能走的道寥寥无几,南面有一条,被河流沙堵了,再往北走就能看到函城地界。 过了函城,就是祁朝皇都。 一路摸索,一脚深一脚浅的,翻过一道道下行的缓坡。 夕阳西下,薄暮来临。 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殷景衍咬咬牙,从衣角处撕扯下布条紧裹住受伤的伤口,以免血腥味引开附近不知名的野兽。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阖过眼,可现在不是歇息的时候。只要到了半夜,他就可以趁着黑暗找块不明显的地方休息一下。 后脚刚踏上一块高地,就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脚底与地面摩擦出的窸窸窣窣声。 来的真快! 殷景衍强压下心头他最不希望的预感,侧身就往左侧的小山坡跑去,不顾三七二十一,护住头部纵身一跃。 之前的都是缓坡,却没想到这下好不恰巧的是处陡坡,他滑的又勐又急,身下尖锐的小石子和杂乱的枝杈有意无意的摩擦着伤口,火辣辣的一片疼。 殷景衍从腰间拔出匕首强行止住身子,此时天色渐黑又是坡下,冷不防被石块绊倒,重心失衡的向下仰去。 “……唔哼。” . 坡下一里外,一处山洞内。 苏萧觉得这个世上没有比她更倒霉的人了,想想还真是应了老人那句常说的老话——夜路走多了会遇到鬼的。 遇到“鬼”就罢了,还是只脑子有坑的“鬼”。 愣是在她被扑倒迷煳间硬生生的捂住她的嘴给带到了这里,然后,一歪脑袋就给晕了过去。 这惹完事不擦屁股的节奏是怎么回事?! 苏萧“呸呸”了两声,吐掉嘴里的血腥味,骂咧了几句,这才有那么点心思去看那只“鬼。” “长的倒是有模有样的,啧……就是这一身伤有些膈应人,”苏萧蹲在“鬼”的旁边,用树枝戳了戳,见没反应,又嘟囔了几句,这才从腰间拿出一枚红色的药,过了好半晌,这才面色纠结的一伸手,强行掰开那只‘鬼’的嘴塞了进去,“看在你半死不活的样子上,姑奶奶就大发慈悲的救你一命。”
第2页 这次出来这种药她就带了三粒,现在看来竟然要用在一只“鬼”身上,而且还是一只来路不明砸了她的“鬼”。 想到这儿苏萧就隐隐有些肉疼。 “喂,你最好祈祷你比邻村猪肉还值钱,要不然姑奶奶这趟生意就赔大发了……啧,身材还不错。”苏萧念叨着,又费了好半晌的劲才将“鬼”身上的破烂衣服扒了下来,将伤口简单处理好,这才起身离开山洞拾了些柴火进来。 山下风大,这人就算不被疼死,只怕也是要被冻死。 好巧不巧,世子“鬼”就在半夜发起了高烧。 身上伤口火辣辣的热,不出半晌又愈发冷了起来,冰火交加那般更加令人难受,就像是在雪山突然被人扔进了滚烫的油锅中,翻来覆去的煎熬。 迷迷煳煳间,耳边隐隐约约听见某人小声碎碎念的声音,旋即额头上贴近的冰凉令他更想靠近些,再靠近些,再靠近一些,就像是当年一样。 ……当年? 是了,那人是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来着?头疼……想不起来了,为什么会想不起来? 不可以,他不能忘,绝不能忘,不能…… 连续几日的追杀疲劳,又加上高烧不退,竟昏昏沉沉间睡了过去,睡得很是安稳。 又过了两日一夜。 苏萧拿着根捡来的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地上的“鬼”,有些暴躁的托着腮道:“这都睡了两天了,该不会烧还没退吧?”伸手摸了摸温度,见是正常,更是疑惑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难不成真让姑奶奶给医死了吧?!呸呸呸,都怪青灼那张臭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哎呀,反正就算我不救他,他照样也是蹬腿,好歹现在也留了个全尸,想想姑奶奶也算是给祖上积德了……” 苏萧还在自顾自的念叨着,压根儿没去注意地上躺着的人。 殷景衍是被耳边窸窸窣窣的跟只苍蝇一样烦人的念叨声给吵醒的,动了动眼皮,勉强睁开眼半晌才将光线重新凝聚回来。抬头望着头顶陌生的山洞,又听着耳边的碎碎念,勐然想起那晚的事情,一起身,不顾伤口的撕裂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苏萧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竟也忘了躲开,两人近乎是面贴面。 将目光一转,咦?这人耳边竟也有颗血痣? “我的衣服呢?”许是发烧的缘故,喉间干涩,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嘶哑。 “我给扔了,”苏萧摸摸鼻尖,倒是难得的有种之前从未的愧疚感,讪讪开口,“你的衣服都跟伤口黏在一起,我没办法,只好用匕首割了你的衣服。又恰好外面来了几只讨厌鬼,唔……我就扒了他们的衣服给你穿上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可这毕竟荒郊野岭的是吧嘶——快放手,你弄疼我了?!” “谁让你去的?”殷景衍紧攥住她的手腕,目光冰冷,俊美的面容上满是阴骜,死死的盯着她道,“我说,谁让你去找他们的?!” “你这个人有毛病不成,松开,给姑奶奶松开!”苏萧脾气是好,可也不代表她没脾气,不就给他穿了身衣服吗?至于嘛,跟丢了宝贝似的。 殷景衍也有些意识到有些失态,手中力道微松,却还是紧盯着她:“下次,不要再自己一个人离开。” 目光紧逼,毫不退让。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傻,没事去招惹他们做什么。”苏萧赶紧揉着手腕,嘴里却没忘了应和几句,她觉得她要是不说话,这人还指不定又要扑过来寻死觅活的。 眼角微红,看,都攥青了。 殷景衍无视她的控诉,缓缓坐起身子,将身上各处骨节揉动了一番,又吃了些果子,过了好半个时辰才勉强稳住身形站了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马上离开才行。”过了好半晌,见没有人回应,殷景衍这才皱着眉走了过去,微微低头询问,“真弄疼了?” 闻言,苏萧抬头恶狠狠的盯着他,咬牙道:“看在你受伤的份上,得,姑奶奶我不跟你计较,先给你记上一笔再说。”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记仇?! 世子爷沉默了。 思索半晌,算了,还是找个机会让她揍回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撒~ 第二章 一路上,苏萧都在为那颗伤药肉疼,连带着看向某位世子爷都是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埋汰的浑身不舒服。 若是按常理来说,世子爷身上的伤只是皮外伤,除了发热外也根本没有到了非要用到那颗丹药的地步。但明显当时是某女疾病乱投医,纯属死马当活马医了呗。 而且……救人时脑子就撞了墙,想必此时也压根儿想不到是自个儿的歪理。 至于脑袋坏没坏,还是关注关注咱家南墙身上有没有破了个大窟窿再说吧。 世子爷这般在身后想着,见苏萧加快了步伐,也抬步立即跟了上去。 至于苏萧,好不容易逮到个跑腿烧鸡任劳任怨的小哥,浑身的懒劲儿洋溢的更加欢快了。这般想着,嘴皮子也就指挥的更卖力了,“喂,先说好了,姑奶奶我救了你的命,这一路上你可都要听我的。” 殷景衍淡淡的“嗯”了一声,继续埋头处理着手头上的烤鸡。转动着枝桠将野鸡翻了个身,又将不知从何处揪来的香料从上到下洒了个干净,身下的火堆发出‘滋滋’的响声,不出一会儿就烤的脆皮金黄,飘香四溢。
第3页 伸手将鸡腿拧了下来,用荷叶包好,递给了一边正翘着二郎腿流口水的某位姑奶奶,“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某位姑奶奶擦了擦嘴边不存在的口水,也顾不得烫直接上嘴啃了一口,连带着吸了好几口凉气才停了下来。 “你这手艺儿是跟谁学的?”味道不错,要是再多点儿辣就更好了。 殷景衍撕下一小块尝了尝,又将火熄了,才道:“小时候路子野,家里又没有人管,手下功夫也就多了些。” “那我还比你强点儿,”苏萧哼唧两声,又咬了一口道,“虽说家里姨娘多的是,但好歹还有个疼我的爹,只不过等我大了也就离了家,跟着我师傅四处流浪去了。” 说是流浪也差不多,整天吃了上顿没下顿,那老头子整天就知道喝酒,压根儿就不去管她。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你师傅走?”世子爷问道。 苏萧翻了个白眼,“你家里要是养着一群五颜六色,上蹿下跳的麻雀,整天叽叽喳喳的,你听着不烦的慌吶。” 想了想那副场景,殷景衍嘴角也不由弯了弯,“的确是挺烦的。” “是吧?”苏萧扔掉骨头,正想要再去吃些,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就保持着那个动作歪头看着殷景衍。 起先世子爷还当她纯属胡闹,没去搭理,后来愈发被盯得难受,只好不得不抬头对上某位姑奶奶“如虎似狼,如饥似渴的眼神”,问道:“怎么了?” 苏萧歪着脑袋,轻托下巴,笑道:“你觉不觉得我们像是小话本中‘那些年官家小姐与侍卫私奔不得不说的故事’?” 世子爷手中动作微顿,凝视着她半晌,豁然起身走到她面前,缓缓弯腰与她对视。 苏萧一脸疑惑的歪头看着他。 指腹轻摩擦过苏萧唇边,眸底异样的认真,“油沾到嘴边了。” 这人还真是…… 苏萧唿吸微滞,脸面有些不自然的避开那道目光,半晌见那人依旧弯着腰还没动作,心底不由有些恼火,刚想要伸手推开,却见那人直接倾身抱着她滚到了地上。 “什么毛手毛脚的毛病……”苏萧一偏头,就瞧见先前那坐着的地方豁然插着一只冷箭,箭头泛黑,明显是淬了剧毒。 伸出手指戳了戳身上那人的胸膛,露出双眸子盯着外面,嘴角弯道:“喂,你家小情人来找你了。” “……能不能好好说话。” “不能。”苏萧眼珠一转,刚想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能躲藏的地方,谁料再有动作,已经来不及了。 一群黑衣人训练有素的破门而入,一眼见了趴在地上的殷景衍,二话不说,便气势汹汹地扑上来。苏萧当即用力一推,在世子爷错愕的眼神下将人推了过去,嚷道:“跟我没关系啊啊啊——姑奶奶只是路过打酱油的。” “……” 世子爷当即反身扭成道极钻的姿势,未等看清动作,那道骨节分明的手指便掐在了黑衣人的脖子上。 蒙面人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周身抽动了一下,便没气了。 微微退后半步,退到身后某位姑奶奶身边,冷冷的斜睨了她一眼。 苏萧吐吐舌头,脚下动作却是微移挪到了世子爷身后。 黑衣人当即被这一手狠厉至极的动作吓了一跳,却也只是犹豫了半瞬,便重新又勐的扑了上来。 殷景衍冷哼一声,脚尖轻勾起落在地上的冷剑,轻点地面,借力腾空而起,立刻有三个人同他一起跃起,刀光之间封住他所有去路,却不料殷景衍不进反退,身如游鱼,穿花绕树,眨眼间就深入敌人营中,手中长剑勾起一片血花。 那仿佛不再只是一把普通的长剑,而是身着于死神手中的利刃,所经之处血色糜烂,声息无存。 饶是如此,黑衣人却是如鱼入海般络绎不绝,门外、窗外甚至是屋顶都有着黑漆身影。 这是铁了心要把人命留在这里! 苏萧解决掉一人,连连退后数步与殷景衍背靠背挨在一起,不由骂道:“你这是挖了人家祖坟还是上了人家祖宗了?!怎的连带着姑奶奶都要灭口,还有,自从遇见你后姑奶奶就没有快快活活的过个日子玩!” 哎哟喂,她那肉疼的丹药啊—— “……”殷景衍手起刀落,这次却是连眼神都压根没往那处瞥,他已经不指望这位姑奶奶能说出什么人话了。 世子爷正考虑着该如何脱身,就觉身后杀意蹦现,迅速弯腰闪开,那道凉风紧擦着头皮而过,身后黑衣人‘唿啦’倒了一大片。 “真当姑奶奶是软柿子不成?!” 苏萧冷哼一声,脚尖轻点,整个人借着力道倒挂于庙间横樑上,指尖黑光泛冷,手腕翻转间冷光四溢,前仆后继的黑衣人紧接着又重蹈了之前那些人的覆辙。 眉心一点,竟是全针没入。 世子爷也被苏萧的手段惊了一下,手中动作却是未停,硬是凭着倒下的豁口杀出了一条路,苏萧紧跟着他从庙口一跃而下,直直滚下了山坡。 坑坑洼洼的石子直咯得人浑身疼,令人骂爹的是眼下恰巧是大白天,二人也不敢久留,紧顺着乱石灌木丛将轻功运用到了极致,一路直下。 . 函城毗邻祁朝皇都,却是颇为重视农业和商业发展,附近时不时看见一行行车队沿途经过,带起漫天黄沙,呛人的很。
第4页 晌午时分,百姓大多吃完饭在休息,因此函城城外并没有多少人。穷山恶水的地界,自然比不上皇都那般繁华,城外土壤贫瘠,所以田里也都是些粗糙好活的作物,大豆正是收穫时节。 苏萧站在田埂上伸手,掐着根狗尾巴草转了个圈,一路上愣是没给身后的人好脸色看。 世子爷也知此事理亏,一路上前后距她两步远,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却愣是没有紧赶着上去触霉头。 生气是小,恼上他才是大。 一路无话。 走了好半日,才到了函城中心。 进了函城,只见一条街上的小吃林林总总的塞了满满一条街,吆喝声叫卖声附和着食物的香气令人心思大动,哪怕是不想吃的都要忍不住过去瞧一瞧,闻一闻。 苏萧的闷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半晌也就忘了这档子事,走了几步就在卖糯米糕的面前停下,问了价钱后掏出几文钱递给老伯,笑嘻嘻的看着一个个白胖胖的糰子热乎乎出炉。 不由贊道:“老伯,您这手艺可真巧。” “老了,不中用了哟,”老伯将糰子盛好,递给苏萧,又看了看站在身后的世子爷,点点头,笑道,“姑娘与你家相公可真是般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苏萧接过糰子,撇嘴道:“老伯这会儿可就看走眼了哦。他可不是我相公,我相公可还在家等着我呢。” 老伯也不恼,摸了摸那两缕山羊鬍道:“想必姑娘的相公也是个会疼人的。” “嘿嘿,那就借老伯吉言。” 又连着说闹了几句,直把老伯逗得乐呵,要不是苏萧不长住这里,只怕是要连干孙女都给认了。 “真甜,”苏萧用竹籤插了一个,粘着糖,一口塞进嘴里,“喂,你要不要也来尝尝老伯的手艺?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殷景衍却是不接,眸子紧凝视着苏萧,却也看不出喜怒,“你何时有的相公?” “唔?”苏萧咽下口中的糰子,眨眨眼,“刚才老伯说的不是你吗?再说了,咱俩可是‘私奔’出来的交情。” “我跟你说正经的。” “唔,我也在跟你说正经的啊。”一本正经的看着她,语气却是说不出的促狭。 “……”殷景衍很识时务的看向了别处。 得,他忘了眼前这可是位能上天的姑奶奶。 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年,世子爷不得不说的故事…… 第三章 函城占地面积不大,城内的布局却是错落有致,别有风趣。 西郊处有一条巷子,平日里家家户户几乎都是门户禁闭,偶尔运气好的能看着几个人影。咳咳,要不是这几个人影撑着门面,只怕早是要被当作‘鬼巷’上报给官府去了。 巷子曲曲绕绕,一眼望去黑黢黢的,看不真切。苏萧走到巷子尽头,看了看眼前破烂不堪的木门,挑眉道:“你确定真是这儿?” “……嗯。”被淹没在各种小吃袋后面的世子爷好不容易露出个脑袋来,强忍住没有撒手一扔的冲动,就见那位姑奶奶一脸疑惑的盯着他,顿时额角一跳,“你不会是想过河拆桥,顺道找个院子把姑奶奶给埋了吧?” “……”世子爷将手上的小吃袋换了个手提熘,凉凉地斜睨了她一眼,直接上前半步,一脚踹开了那木门,原本就破烂不堪的小木门直接晃悠两下,‘啪叽’一声倒在了地上。 苏萧:“……” 呃……这莫非是隐藏属性不成? 引出的动静很大,只不过是瞬间,里面陆陆续续的走出了几个人,其中为首的就是先前引开敌人的一玄。 “世……公子?”一玄瞧见自家世子爷的模样,先是大喜,后又是惊诧疑惑,又瞧了瞧跟在世子爷身后的苏萧,当即又乐呵呵的上前接过了小吃袋。 嘿嘿,有姑娘,有姑娘好啊…… 这帮没眼色的,没看见世子爷都帮人家姑娘提熘东西了吗?!要知道,搞不好这就是咱家未来的世子妃啊! 其他人也一个激灵,鞍前马后的上前伺候着。 “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啊?家中可曾有婚约?” “想必一路赶路也累了吧,我这就去给姑娘泡杯茶去。” “哎,别挡老子的道啊。” “……你眼瞎啊,明明是你先踩着老子了。” 一串下来,差点儿硬生生的把苏萧折腾出了神经衰弱。 苏萧咽了口唾沫,也不敢再去伸手去摸那袋糖丸子,小心翼翼的挪到殷景衍旁边,低声问道:“你这属下……是不是脑子有点儿不大正常啊?” 哪有正常人见了她跟比自家亲娘还亲的?!不应该啊。 难道,她真的曾经生过这么一群儿子不成? 可是,这也长得太着急了吧。 苏萧纠结了。 正在忙乎的一玄当下就僵在了原地,脸上比哭笑不得还难看,立即将一旁看热闹的人轰散开来,“去去去,看什么看,都没事干了呀?!” 其他人又是一阵起闹,现如今见到世子,之前连续几天的沉重也跟着一扫而光,自然是要找些乐子沖沖喜。 那边一玄正热闹着,易豫景却说道:“你若是待的无聊了,就出去走走。只要不出函城,我自可护你无碍。” “真的?”
第5页 世子爷点点头,“自是真的。” 苏萧当即乐的合不拢嘴,眼珠一转,伸手在世子爷怀里摸来摸去,半晌掏出一物,掂了掂分量,“先借给姑奶奶用用,回头还你。” 易豫景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苏萧刚走,就瞧见一玄跟见了鬼似的紧盯着自己。 我去,世子竟然让姑娘家近身了?而且还让人给摸了?! 这这这可要比母猪能上树,烂泥扶上墙还要惊悚! 这会儿一玄正在忘我的策马奔腾,唿啸而过着,冷不防对上自家世子爷冷冽的眼神,瞬间蔫耷的跟着进了里屋。 只见里屋除了二人外,还有一人。 双玄恭敬的行了个礼,道:“见过世子。” 殷景衍“嗯”了一声,上前拾起桌子上散乱的密信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双玄和一玄并肩站在里屋中间,只听见双玄说道:“三月前,四皇子击败凌奚军队,攻掠三座城池,六皇子却自荐请缨,以联姻之名继续维持两国友好联谊,并将攻掠的三座城池尽数交还给凌奚。” 殷景衍手中动作一顿,“与谁联姻?” “属下并不知晓。只不过朝中为了此事正闹得不可开交,凌奚虽有意与六皇子联姻,可在上朝当日,陛下却临时毁旨,将凌奚公主指配给了四皇子,待凌奚使者到达皇都,一月后完婚。”双玄说道。 朝中谁人不知四皇子与左相千金青梅竹马,心投意合,而且四皇子更是在多次场合中表现出愿与左相喜结连理,并蒂花开的意愿。 可如今这一和亲,这婚事也就相当于吹了大半了。 凌奚此战虽败,却仍是士气十足,底子颇丰,若真要是再次开战谁赢谁输将会是未知数。且此事乃是他家陛下临时反悔,凌奚公主皇子妃之位毋庸置疑。左相平日因小女之事与四皇子交情颇深,此番更是不可能委屈自家女儿着为侧妃。 此番陛下之意,若是四皇子与左相因此事决裂,无论是对谁来看,四皇子在朝中都将会是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去查查凌奚前来和亲的公主是谁?” “……什么?”双玄勐地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却见自家世子没有重复的意向。当即转头与一玄对视,谁知一玄也尽是疑惑的摇了摇头。 世子最近的行为,已经愈发让人看不懂了。 双玄只好领了命,“属下遵命。” 待双玄离开后,殷景衍这才从那几封密信中抬起头,从桌边拿起笔在纸上不知写着什么,半晌将其交给一玄,“将这封信加急交给四皇子,至于该如何做,他看了便知。” “属下遵命。”一玄接过密信转身后也离开了院子。 桌上的油灯半闪半灭,竭尽全力的想要抓住最后一丝光明,半晌,一缕清风从窗棂缝隙间钻入,掐灭了最后一点亮光。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如玉的半边侧脸上,另一半身子却完全隐于黑暗中,看不真切。靡靡气息间,耀眼的金辉反射出的却是阴森诡异的气易。 修长的手指无意间扫过桌上宣纸,嘴角微抿,一双眸子却愈发的冷冽。 黑,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在这样的黑暗中如同孤狼般的行走着,流浪着。漫无目的,不知道出口在哪里,也不知道属于自己的光明在哪里。 饿了,就去猎杀;累了,就蜷缩在角落里沉沉睡去。 他在想,会有阳光能够吝啬的照进他身处的一隅吗? ‘吱嘎——’一声,门被从外面推开。 殷景衍从回忆中惊醒,蓦然抬起头,面前出现唯一一道光亮,一个人影窜了进来。 “你在这儿做什么?”苏萧将买来的一堆吃食放到桌子上,又道,“要长蘑菇吗?” 殷景衍的目光随着她移动,几不可见的在黑暗中翘起唇角。 每次都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又在最黑暗的地方给我一丝光亮。 你让我怎么放手呢? 如果最后一丝光亮也无法驻足,那么,他不介意带着这一寸温暖一起堕入黑暗。 无论将来,不计后果,绝不放手。 苏萧见他不说话,当即一巴掌拍了上去,疑惑道:“不会真在这儿待的脑子长蘑菇了吧?那姑奶奶的银子是不是也就可以不用还了?”说着,苏萧的眸子又亮了几分。 “……”世子爷抿唇,亏得他刚才还把她想的那么好,旋即将目光落在桌子上的一堆,抽了抽嘴角,“……我们在这里待不了多久。” “我知道啊,”苏萧狠狠在梨花膏上咬了一口,含煳不清道,“虽说函城地方小,可这儿的风土人情倒是不错。” 再说了,花的又不是她的银子,她有什么好心疼的。 “……这跟你买这么多吃食有什么关系,生怕别人是不知道你有银子还是怎……”殷景衍唿吸一滞,看着眼前倏然凑近的脸,当即喉间微动,不着痕迹的微微偏移了半分,“做什么?” 他这一动,恰巧将耳垂上的血痣显露出来。 苏萧伸出指尖捏了捏,忽然歪头一笑,语气里说不出的揶揄,“还真是你啊,我的……殷姐姐?!” “——苏、萧!” 殷景衍当即将人一推,豁然起身,耳垂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竟是在暗中隐隐泛红。 其实这也难怪苏萧会是如此。
第6页 当日在凌奚皇宫见到时,两人还都是不到十岁的小屁孩。殷景衍那时虽是世子,却是不得宠爱,在府中的吃穿自是比不上其他公子,又加之当时年纪尚小,面容尚未长开,苏萧见他白白嫩嫩的,耳边又有一颗恰到好处的血痣,当即“姐姐前,姐姐后”的跟了上去。 谁知这一跟,便将世子爷的心也跟丢了。 殷景衍看着趴在桌子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某位姑奶奶,面色着实阴沉,但也生怕她这样笑下去会笑出什么毛病来,忍不住伸手将人扶起,指尖微微用力在她小腹上轻轻按压着。 苏萧也未感不妥,反正小时候都脱光看过了,这会儿也就直接笑着挂到了世子爷身上。 很好,世子牌超大宠物挂件将于此日正式问世。 笑了好半晌,苏萧才直起身子揉捏着肚子,抹了抹眼角的泪痕,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也就你一口一个姑奶奶外,谁家姑娘还会整天老气横秋的挂在嘴边。” 那时候苏萧也就六七岁,却愣是将‘姑奶奶’叫出了些味道。 只不过,他真正认出她的原因可不是这个。 苏萧又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目光从世子爷身上移开,万一她要是成了歷史上第一个被笑死的人,那可就玩大了。 “那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姑奶奶出手救了你?”苏萧脚尖轻点,接着力道坐上了桌子,歪头道,“这次刺杀不会又是你家那个蠢蛋二哥搞出来的吧?” 世子爷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苏萧当即一拍手,连连摇头,“早就知道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说那次怎么就命大没弄死他呢。” “……”殷景衍没去应和她,半晌才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还那么恰巧的经过前往皇都的必经之路。想到双玄之前说的和亲公主,刚刚舒展的眉心又忍不住紧蹙了起来。 “想知道啊”苏萧摇晃着双腿,一挑下巴,表情倨傲道,“殷姐姐,你求求姑奶奶我啊?”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世子爷额角突跳,当即一把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一玄搬着着桌子刚走进后院,就见自家世子爷气沖沖的大步走了出来,后里屋里爆发出一阵大笑。 这又是什么玩法? 一玄表示很伤心。 自从世子遇上这位姑奶奶后,他的脑子就表示不够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萧:(阴险~~)哼哼,殷姐姐,你是逃不出姑奶奶五指山的!! 第四章 就像殷景衍说的,他们在函城待的时间并不长,简单的交待了一番后,就带着十余人左右踏上了前往皇都的路程。 在那两日后就收到了双玄从皇都递的来消息,上面说凌奚使者已经到达皇都驿馆,至于那位和亲公主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就连随从的侍卫都说这位公主是凌帝临时找来的,姓甚名谁更是一概不知。 此番和亲本就情势所迫,又加之鸿云帝反悔,想来凌帝所找的人也就是某家的官宦儿女罢了。 想到这儿,殷景衍不禁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凌帝虽儿女众多,但对苏萧这个女儿却是从心底的厚爱,那份眼底的爱意不是假意捏造就能捏造出来的。 眼角轻轻扫过一侧嬉笑的人儿身上,一声轻笑自他唇边溢出,声音低沉动听。 苏萧侧首,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笑出声的世子爷,反盯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直接干脆放弃,继续与一玄那几人捣鼓着暗器。 要说苏萧和一玄等人的缘分,那可就好比天上掉馅饼,还是个肉馅的。 也不知平日这个闷骚葫芦的手底下是怎么养出这一堆活宝来的。唉,这些年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于是,一玄莫名其妙的受到了姑奶奶的怜惜一瞥,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之前也就以为眼前这姑娘是世子半路英雄救美,进而掠夺了人家姑娘芳心才跟来的。搞了半天,才知道自家世子是被美人给救了,真是丢了男人的脸。 一玄在心底暗暗唾弃着,歪头一瞥,就见苏萧正低头细细涂抹着指尖泛蓝的毒针,一肚子的想法又给憋了回去。 脸丢就丢了吧,好歹这位还是个能上天的姑奶奶。 . 七日后,祁朝,皇都 苏萧刚进皇都,表示就要跟世子爷分道扬镳,想当然的被遭到了拒绝。 “我跟着你们做什么,好处没有,反而还要惹一身腥。”苏萧不悦道。 殷景衍就算心底再不乐意,但也没法否认苏萧说的是对的。 如今四皇子身陷囹圄,他也难脱干系,若是再将苏萧带上,指不定又会再生出什么祸端来。 “好,那你小心些。”顿了顿,又道,“若是遇到麻烦,就来岑王府来找我。”说着,将腰间玉佩解下递了过去。 苏萧一脸不耐,见某位世子爷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只好不情不愿的接过玉佩,在指尖上转着圈圈,“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要是碰上哪些不长眼的,姑奶奶非一脚将他踹回老家不可!” 世子爷又磨磨唧唧了半晌,叮嘱这叮嘱那的,直叮的苏萧头大,瞬间抬脚踹了出去。世子爷骑的马儿顿时吃惊飞奔,一路颠颠簸簸向前,更是险些撞了人。 “好了,这下耳根就清净了,”苏萧嘆了一口舒心气,回头,就见一玄一副傻了的样子愣在原地,一挑眉,“怎的,还要姑奶奶也送你一脚不成?!”
第7页 “……嘿嘿,哪敢劳驾姑奶奶,”一玄赔笑着,“这就走,这就走。” 待见不到二人身影后,苏萧这才驾马绕了皇都整整一大圈,才将身后的跟屁虫甩掉。 一进皇都就让人给盯上,殷景衍那厮也真够背的。 苏萧将马拴在驿馆后门处的槐树上,刚下马,就被守门的侍卫拦在了门外,“站住,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挑眉,从怀中掏出一物扔了过去,头也不回道:“凌奚七公主,苏萧。”说罢,绕过两人直接走了进去。 据之前收到的消息,苏萧很快就找到了凌奚使者住的地方。 此次前来跟随和亲的大臣是蒋大人,乍一听到消息当即就不管不顾的跑了出来,见到完整的人时顿时松了口气,拍了拍挺着的大肚子,苦笑道:“公主殿下你终于回来了,要是您出了个意外,老臣怎么跟陛下交待。” 这蒋大人什么都好,就是胆小。 苏萧笑着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目光落在丢了鞋的那只脚上,调侃道:“蒋大人就算再如何心急本公主,也该把鞋子给穿上吧,嗯?” “这,这……”蒋大人当即脸色一红,立即吩咐小厮前去拿那只没来得及穿的鞋子。 “公主又拿蒋大人开玩笑。”青竹笑着,将热茶端上来放到桌上,对苏萧说道。 苏萧身份特殊,在凌奚皇宫中除了凌帝外,身边几乎毫无可信之人。青竹和青灼是从她那便宜师傅身边带出来的,前者擅长攻计人心,后者则是负责她的安危。 更重要的是,二人乃是血肉相连的至亲兄妹。 见蒋大人一脸羞红,苏萧也没有了逗弄的心思,扫了一圈,道:“对了,青灼呢?” 青竹一顿,道:“哥哥去逛街了。” “逛街?他一个大男人逛什么街?”苏萧疑惑道。 这个傢伙平日里不都是第一时间就跳出来狠狠挖苦她的吗?今儿个怎的没见着人影,莫非转性了不成? 青竹对上苏萧恳切的眼神,实在是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嘆了一口气,尽量语气委婉道:“哥哥说您回来后肯定会闹个不停,他说,还不如出去透透气,顺便也增添些物什。” “呵,”苏萧冷笑一声,“他恐怕说的是‘等苏萧那个疯女人回来,耳边还能有个消停?啧啧,你说凌帝怎么会生了这么个蠢女儿,该不会真是从沟里捡来的吧?’” 青竹干笑了两声:“公主,您真是聪明。”连语气都学的一模一样。 又是一片静寂。 蒋大人脸不红了,鞋子也不穿了,战战兢兢的努力将自己缩成个隐形人。 “很好,非常好,”苏萧咬牙切齿,阴恻恻的扭头,阴森笑道,“青竹,你不介意本姑奶奶对青灼做些什么吧?” “……不、不介意。” 夜色降临,这里正是一天刚开始的时间。 灯红酒绿、燕喃莺语、美人迷离、天香国色,直让人流连忘返、乐不思蜀,夜晚的宿街,再没有一个地方能比这里更喧闹,更繁华了。街道上几十座楼院,每一座内都有不同的美人,不同的节目,不同的风情吸引着客人,无论是怎样的要求怎样的品味怎样的喜好,都能在这里得到满足。 座座别致的小楼上面,挂满了红艷的灯笼,将整条街都照耀得如同蒙上了一层暧昧旖旎的光华,好一派喧譁的景象!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艷丽女子出现在了每一幢小楼的大门口,巧笑倩兮,妩媚迷人,欢笑着将路过小楼的公子或大爷接进了楼内。 苏萧今夜着了一袭白衣,三千青丝随意的被挽成髮髻,一双浩瀚如月的眸子熠熠生辉,时不时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不知是苏萧一袭白衣在黑夜中太过引人注目,还是对因着有女子出现在这风月之地感到稀奇,一路上引来不少人的指指点点。 苏萧可不在乎,好以整暇的继续往前走着,时不时的点个头。 她没事,可有人受不了。 趁着人少,青灼强忍着额角的暴跳拽着胳膊,将人扯到了一处小巷里,手腕一扬,指着她脑袋就说道:“你脑子是不是在路上被驴给踢了,是生怕他们不知道未来四皇子妃来逛窑子还是怎的?先说好,你要是刚嫁过去被休了,我和青竹可不要你。” “呸,姑奶奶也没指的上你,”苏萧双手抱胸,依着后墙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里是怎么骂我的,竟然背后敢骂姑奶奶是捡来的,今日姑奶奶非带你破了处不成!”说完,就要扯着青灼往外拖。 “……”谁来告诉他这两者之间有毛关系?! “苏萧,你能有点女人味不成?” “哼哼,不能,”苏萧硬扯着嘴里还嘟囔着,“青灼,你是不是又胖了?” 青灼顿时炸毛:“你才胖了,你全家才胖了。” “哦,我替我父皇谢谢你。” “……”呵呵。 这边正闹得欢腾,颜玉阁那边却有人坐不住了。 四皇子一月后将迎娶凌奚公主为四皇子妃,虽是鸿云帝下的旨意,可明眼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此次四皇子大婚,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六皇子一派从中得利。 此番他们更是暗地里秘密会面,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只怕又要少不了被参上一本。 四皇子钟离翊正在与几个心腹商讨着事情,冷不防瞧见世子爷心不在焉的瞧着窗外,当即也侧头望去,“景衍,你在看什么?”
第8页 “……没什么,”殷景衍不动声色的将心中的异样情绪收敛,“兴许……是见到熟人了。” . ‘叮——’ 苏萧转身躲开迎面射来的冷箭,瞧见上面淬着的幽光不由冷笑了一声,“敢在姑奶奶面前玩毒,也不怕掉了你们的脑袋!” 手腕一转,三枚泛着蓝光的银针穿破风声,直直刺入黑衣人眉心。 青灼解决掉一人,回头嘲讽道:“你这是从哪儿招惹的人?” “你问我我问谁去,姑奶奶今儿个一进城就被人给盯上了。”难不成以为抓了她就能威胁殷景衍不成?! 威胁? 苏萧心神一凝,刚想要开口对青灼说些什么,就见其中一个黑衣人嘴中发出一声尖啸,旋即其他人也跟着他迅速撤离。 “怎么回事?”青灼收回冷剑,疑惑道。 苏萧不语,拢了拢袖子,将剩余的银针放回腰间。走了半步,脚尖轻抬将黑衣人的尸体翻了个翻,怀中一枚绿色的物什露了出来。 她刚要伸手去拿,就被青灼手中剑鞘一拍,顿时疼的缩了回去。 “你这是假公济私?!”苏萧捂着手背恶狠狠道。 青灼没搭理她,蹲下身,将那物扯了出来,是一枚绿色的玉佩,上面赫然印着个“染”字。 “这是什么?” “可真凑巧,”苏萧凑过去,将先前殷景衍送给她的玉佩拿了出来,色泽大小手感皆一致,唯一不同的就是一个印着“岑”,另一个印着“染”,笑问道,“姑奶奶今日可是连着得了两块玉佩,你说这算不算是要走财运的节奏?” 青灼当即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就你那脑袋,也就值两个玉佩的银子了。” “……来,我们好好说话还可以做朋友。”苏萧眯着眼,亮着一口大白眼,整个人看上去甚是友好。 青灼盯着她伸出去的手半晌,毫无徵兆的退后了半步,一脸冷漠道:“姑奶奶,您一路走好。” “……”咔嚓,苏萧脸上的“友好”彻底碎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先给大家剧透一点点…… 下一章有彩头(⊙o⊙)哦…… 第五章 四皇子大婚,内务府正忙得不可开交。 虽说四皇子这些时日在朝中颇受争议,可两国联姻之事却也是马虎不得。 不为别的,那可是代表着他们祁朝的脸啊。 钟离翊坐在书房内,将内务府的打点文书过了一遍后放到一边,向冯立即眼疾手快的接了过来,问道:“殿下,可有不妥的地方?” “既然是本皇子迎娶皇子妃,自是应该隆重些,”钟离翊笑道,“记得父皇前几年赏了对上好的雪兰珠,也由内务府一併打点交到四皇子妃手上。” “……是。”向冯心下一惊,却也是退了下去。 半晌,钟离翊放下手中的硃笔,待墨干后,幽幽黑瞳盯着某处,晦涩不明。 他以婚期为由已有半月未上早朝,有些作祟的墙头草也迅速不安起来,正私底下不知在密谋着什么。 而钟离翊想要的就是这般效果。 朝中夺嫡之事日趋渐烈,明面上皇子们一派祥和,暗地里却个个结党营私,拉拢朝臣。犹如盘天巨树上的寄生植物,一旦无法获得足够的养分,就会迫不及待的想要通过某种媒介转移到另一棵大树上,紧紧缠绕。 祁朝腐败的不是表面,想要晃动根基又是谈何容易。 正想着,又听向冯在外敲了敲门,道:“殿下,岑世子来了。” “让他进来,”钟离翊将干了笔墨的纸张折起,交给进来的殷景衍,“看一看如何。” 殷景衍因着身份特殊,在皇子面前也不必太过拘谨于礼术问题。他接过摺纸展开扫了一眼后,手腕一转,整张纸在手心间剎那化为粉齑。 “就先让他们多蹦哒几日,以后,会有他们要还回来的。”这几日六皇子一派在朝中风头大盛,许多中立的臣子也纷纷见风使舵跟了过去,鸿云帝虽有不满,却也只是象徵性的呵斥几句,加之后宫有苌妃把持,想不得圣宠都难。 钟离翊温和一笑,道:“无妨,一切都等婚期过去再说。” 仅仅是江西阴的那一件事,就已足够六皇子喝一壶的了。 “左相那里殿下该如何去解释?”殷景衍道。 原本是左相千金为内定的四皇子妃,现如今却被一个外来公主硬生生截了胡,怎的不令左相心塞。虽说此次婚事是鸿云帝一手操作,但不管如何原本内定的计划完全告吹也是事实。 钟离翊想起之前左相见了他的样子,要不是躲着,要不是就会冷嘲热讽一顿,脑壳儿也是微疼。 重重的嘆了一口气,无可奈何道:“等此事结束后,本皇子自会亲自登门负荆请罪。” “嗯,恐怕要先委屈殿下了。”饶是之前双玄传来了消息,殷景衍心中仍是有些惴惴不安,不由问道,“景衍可否多问一句,前来和亲的公主是谁?” “好像是凌奚的七公主,苏萧?”钟离翊见他脸色逐渐阴沉,也不由收了笑意,“怎么,她有问题?还是说……景衍,你去哪儿,景……” 话未说完,人已急匆匆离开了王府,连声招唿都未打。 犹豫了半晌,还是喊道:“向冯,派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9页 景衍那模样,他已经好多年没看过了…… . 殷景衍现在心里很乱。 出了王府,夺了匹马直接奔向皇都驿馆。 苏萧正在看四皇子府送来的嫁衣,火红的一片扑散在床上,双袖宽大,金线勾勒出来的花纹在阳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辉,说不出的尊贵非凡。 “四皇子倒是好手笔,”青竹不由出声赞嘆,“原本以为公主提出有名无实的婚约会令四皇子心生芥蒂,没想到反是更加令人上心,若是公主……” ‘砰——’屋门轰然被人一脚踹开。 苏萧和青竹皆闻声看去。 殷景衍站在门口,整个人都笼罩上了一层暴戾的气息双眸内的冷气流翻腾的更加的浓烈,危险的气息在四周瀰漫。 站在门外的侍卫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战战兢兢说了一句,“公主,世子他……” “无妨,你们先下去,”苏萧顿了顿,转身又道,“青竹,你也下去。” 待二人离开,屋门被掩上发出轻微的阖声时,殷景衍却身形一动,大步走到苏萧面前,一手抓住她的手腕。眼眸里划过一抹阴鸷,双眸如猎鹰般的直视着她,大有一副欲将她生吞活剥一般的意思。 苏萧一皱眉,这人有毛病不成?! 黑衣人那事她还没问他要个说法,这下可好,他倒还找上门来了! “你发什么疯?”苏萧一时被他冰峰般的眼神骇到了,对视一下就觉得背后发凉,一下子从背嵴骨冷到了脚跟,却还是硬着胆子道,“这儿可不是你的岑王府,你还闲你的麻烦不够多是吗?姑奶奶我……” “你为什么不说实话?”殷景衍盯着她,状似随意地说着,然而那背却忍不住的僵硬,努力让自己平静,却依然忍不住的心痛难受,轻缓地说道,“你为什么骗我?” 苏萧动了动手腕,丝毫未动,咬牙道:“姑奶奶什么时候骗过你。”手劲这么大吃石头长大的呀?! 床上散着的一片红刺激着他的神经,仿佛正在无情嘲笑着他的愚蠢,他的无能。 “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是来和亲的?你为什么不说?!”只要她提一句,哪怕是不惜一切他也会向鸿云帝提亲,什么权利什么地位,通通哪里比得上他心尖上人儿重要。 “我可没说过谎,”苏萧一挑眉,“姑奶奶记得在函城那个卖糰子的老伯摊前就说过‘他可不是我相公,我相公可还在家等着我呢’,你以为我真是说着玩的不成?” 是了,她说过,她明明说过的。 殷景衍缓缓松开她,无力的退后半步,一片彻骨的凉意从脚底蹿起,游走全身,冻结了经脉和里面流淌着的血液。 他应该早就想到的。 苏萧也早就说过她在外游荡多年,又恰巧在两国联姻的时候出现在前往皇都的路上,除了她之外还能有谁。 是啊,他应该早就想到的才是…… “你、你还好吧?”苏萧也收起了事不关己的玩弄心思,担忧的看着他,“殷景衍,喂,你没事吧?” 殷景衍却不回她,眸子里的光暗了一些,又含着一股沉重的温和,让人看了不禁跟着难过起来。 只听他轻轻说道:“如果可以,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世子妃?” ‘轰——’地一声在苏萧脑中炸开,那一刻,她的世界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剩下,只有那唯一句话在她耳边不听的盘旋。 如果可以,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世子妃? . 五月初七,天德月德,宜祈福,宜嫁娶。 皇都长街上,两侧熙熙攘攘挤满了人,个个都恨不得伸长脖子往前看去。 吹奏喜乐的师傅请的都是皇都中较有声望的,曲高和寡,顿挫抑扬,饶是不懂声乐也能够从中感受到浓浓的喜悦之意。后方,护卫军手持长箭护在队伍两旁,仪仗队皆身着红衣,有秩有序的穿过人群,走在长长的街道上,享受着祁朝百姓的万千注视。 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大红喜庆,龙凤呈祥。 苏萧端坐在轿子内,听着外面的喧闹声心底竟隐隐生出一丝怅惘,不由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姑奶奶这可是第一次嫁人呢。” 那日在驿馆,那人是否也是依旧如此执着,不肯轻易放手。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却让她仿佛感觉突兀间走过了几十年华,走马观花般竟毫无踪迹可寻。 那日她如此决绝,想必也该死心了吧。 正兀自想着,青竹在外轻敲了敲轿壁,“公主,再过去这条街就到四皇子府了。” 此番钟离翊大婚,朝中凡是有心的,都带着贺礼寄了请柬,至于心思恐怕就是杂乱繁多,大同小异了。 钟离翊身着一袭喜服站在府外,丰神俊朗,尊贵高远,嘴角噙着笑意招唿着上前来打招唿的客人。 不知是向冯的错觉还是怎的,他总觉得今日殿下有些心不在焉,就连眼神也总是往人群一处中瞥,也不知是在看些什么。 可,那边除了几个姑娘家也就没有了。 难道皇子妃还没进门,殿下殿下就要开始填充后院不成。 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低低伸手拽了拽自家神情恍惚的殿下,小声说道:“殿下,太子殿下和六皇子殿下来了。” 钟离翊这才收了心思,与迎面走来的两人打招唿:“太子皇兄,六皇弟。”
第10页 “臣弟在此先行恭贺四皇兄。”六皇子钟离温笑着,与钟离翊问候。 不管二人在朝中甚至是私底下怎么你死我活,最起码錶面上却是和和气气的一派,问候该怎么来就怎么来,一点儿都没看出来是背后刚捅了人一刀子的模样。 太子钟离简也来了,面貌和睦,气质温和,倒是隐隐有着些书生气,但凡是皇家的人,哪个相貌不是人中龙凤。只是这太子做事优柔寡断,太过宅心仁厚,又平白无故的透着一股傻气。 若是放在寻常高户人家,那就是人人交口称赞的孝子,可他偏偏是出生在骯脏的皇家,终究是抵不过命运的安排。 “今日四皇弟大婚,自是应该祝贺,”钟离简笑道,“四皇弟的府邸太过冷清,四皇子妃嫁来倒是有了些人气。” “太子皇兄说的是。”钟离翊应道。 钟离温远远瞧见那迎面走来的迎亲队,他嘴角的笑意未变,面色中却泠然透着股邪气,“但愿四皇兄的府邸别热闹过头了,本皇子可听说这七公主可不是个好相处的。” 钟离翊却是轻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本皇子的家事就不劳六皇弟费心了。” 眸光相触间,一缕无形的激烈的针锋相对隐隐在暗中碰撞。 气息陡然有些不稳。 太子也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气氛,又连忙扯开话题,象徵性的问了几句。待迎亲队伍到了门口,这才赶快让人前去踢轿门。 轿外一片喧鼓锣鸣,苏萧端坐在内,直到有人掀开轿帘才将手神了出去。 鸿云帝身为一国之主,自是不可能亲自来四皇子府。而苏萧母家皆在凌奚,此次前来相送的除了蒋大人外,更是连担当得起一拜的都没有。 这一来二去,倒也是省去了不少环节。 “夫妻对拜,礼成——” 第六章 “夫妻对拜,礼成——” 钟离翊伸手在空中虚扶了苏萧一把,对她轻声说道:“离吉时还有些时间,本皇子先送皇子妃去厢房歇息。” 苏萧没有回应,却是顺着他引领的方向走了几步。 一道声音却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本皇子听说四皇嫂经年不在凌奚皇宫,刚回来就恰巧遇上两国友好联姻之事。说来也是天意,本皇子曾在无意中听闻皇嫂形容昳丽,高雅清绝,更是自带一身侠气。今日乃大喜之日,不如皇嫂也让我们看个究竟如何。” 见苏萧不说话,又轻笑了声,“反正吉时未到,还有点时间。” 此言一出,钟离翊顿时脸色一沉,太子也深感不妥,冷声道:“六弟,不得无礼。今日是四弟和七公主的大婚之日,礼尚未行,岂能先揭了盖头?” “臣弟这不是好奇吗?”钟离温道,“四皇嫂在凌奚时便是鲜有人见,谁料今日臣弟竟一时口快说了出来,还请四皇兄不要见谅。” 太子微微放软了语气,轻斥道:“不可胡闹。” “太子皇兄教训的是,不过……”钟离温微微偏头,眼神却阴桀森森,直盯着苏萧的盖头,显然也是十分有趣,“臣弟这也是关心四皇兄,朝中谁人不知四皇兄与柳小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是四哥心心念着成亲,却竟娶了另外一个女人,可如何是好?” 人群顿时有些骚动了起来,诸王公贵子,夫人小姐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本皇子乃是奉旨成婚,六皇弟莫非连父皇的旨意也敢质疑不成?”钟离翊的脸色很难看,任是他再好的心性,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今日这钟离温明明是有心挑事不成,更是有心想要借苏萧来打他们四皇子府的脸。 这钟离温,也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场面一度紧张,就在这个时候,袖角忽然一紧,他一愣转头看向了身旁的人儿。苏萧站在他的身旁嵬然不动,从盖头之下传出了她清冷的声音:“刻意扰乱我们的婚礼,这莫非是六皇子的修养不成?” “四皇嫂这话言重了,皇弟也只是关心四哥而已。毕竟,今日发生的事确实是有些匪夷所思。”钟离温不着痕迹道。 苏萧忽地歪了歪头,一声嗤笑飘出,其轻蔑冷峭彰显无疑,竟是手腕翻转一扬直接掀了盖头。 那一张脸直接毫无遮拦的显现在众人眼前。 云鬓高绾,凤冠上的玉簪流苏垂落,一身血色嫁衣红若烟霞,金线勾勒出的花纹栩栩如生。苏萧今日的妆容乃是精心勾画,不同于红裳的妖娆绝媚,别有一番尊荣高贵。 嘴角轻勾,似讽刺,似笑意,明目张胆的微微移眸从上到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钟离温名中虽含有个“温”字,整个人却丝毫不着边。身材颀长,长相柔美,本该是极有亲和力,极具温柔的,可他却偏偏有一双阴桀的眼睛,顿时让他那柔美的长相偏离了预先的轨道,整个人只是站在那里,就不自觉的透着一股子阴冷之气。 一种低贱的被人欣赏玩弄的羞耻感从心底冒出,钟离温不由皱起眉头,刚要开口,就见那人毫无徵兆的逼了上来。 苏萧微微抬头与他对视,若是这个角度再往前走上半步,说是交颈亲密的恋人也不为过。只见她美目流盼,盯着他幽幽说道:“怎么,六皇子也想要娶姑奶奶不成?” 钟离温不退不闪,那抹狡黠灵动的眸子毫不顾忌的跌入眼帘,心中似是某根琴弦被微微拨动了一下,却也是很快就笑道:“四皇嫂何必拿臣弟取笑,本皇子在这先行向皇嫂赔个不是就是了。”
第11页 苏萧直起身子,与他拉开些距离:“六皇子不要忘了,现如今本公主能够嫁入四皇子府,说起来,六皇子可谓是功不可没啊。本公主感谢还来不及,怎的还能让六皇弟赔礼道歉,传出去岂不是嫌得本公主太过锱铢必较,无理取闹了些。” 说完,也不去看钟离温的脸色如何,走到钟离翊面前,笑意吟吟道:“殿下,我们继续吧。” “好。”钟离温从一侧丫鬟手中娶过红盖头,轻柔的盖在苏萧头上,对其他人微微合手行了个礼,“让诸位见笑了。” 后厢房与大堂还是有些距离,曲曲折折的绕过大半个王府,苏萧本就不多的耐心好不容易就磨了个干净。 等到进了屋听到阖门声后,苏萧当即一把扯了盖头,‘啪’地一声扔在桌子上,咬牙切齿道:“呸,那个钟离温算什么东西,竟然还敢对姑奶奶指手画脚,这要是换了你那个娇娇弱弱的柳小姐,指不定当场就找根柱子撞上去了。还好姑奶奶脸皮厚,他最好祈祷这辈子都别落在姑奶奶手上。否则,姑奶奶弄死他。” “……”钟离翊站在那里,听到如此慷慨激昂的一番话后,嘴角貌似可疑的抽搐了几下。虽然他很不同意她的说辞,但也是很明智的没有去触霉头,“就请公主先在这里休息,过会儿会有人送来吃的。”说完,就要离开。 “等等,”苏萧冷不防开口,从袖中掏出一小瓶子扔了过去,阴险笑道,“找个机会扔到那小王八的酒杯里,至于该怎么做……殿下应该清楚吧?” “……”四皇子殿下额角抽动,“……好。” 就像是钟离翊所说的,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就有人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青灼将端着的托盘放到桌上,冷不防瞧见新娘子翘着二郎腿,坐姿极为不雅的模样,抽了抽嘴角:“我在想,四皇子竟然没把你扇死,已经是今天最大的喜讯了。” 苏萧也顾不得青灼说了些什么,当即伸手就去拿吃的,“我的好青灼,姑奶奶都快要饿死了。” “饿死了拉倒。”青灼说着,却还是将托盘推到了她面前。 青灼这人毒舌的很,又有点小傲娇,说白了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跟她家大皇兄的属性一模一样。 “我家青灼最好了。”苏萧吃着糰子,一脸满足。 青灼冷哼一声,半晌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他们昨夜当真就没给你些吃的?”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她就来气。昨夜教导她规矩是宫里来的老嬷嬷,中规中矩,一板一眼,整个就是老腐朽,一直从昨儿个清晨折腾到现在,更不用说是阖眼了。 青竹见她可怜,忍不住拿了点糕点给她,谁料被嬷嬷看见又是一顿好训。要不是看着是宫里的人,时机不对,她当真就要扑起一根毒针要了她的老命。 青灼见她不说话,脸色‘唰’地就沉了下来,“竟然被一老女人欺负到头上,你这么多年是越活越倒回去了不成,光长肉不长脑子,丢人现脸。” “……得,姑奶奶不跟你扯,”苏萧翻了个白眼,嘴里含煳道,“我刚才给了钟离翊合欢散,你去帮我看看钟离温那小王八怎么样了。”怎么着也得来个脱衣舞秀一秀吧? “你可真是……”青灼一拍脑门,又狠狠冷嘲热讽了几句,气的苏萧差点儿掀掉桌子就要扑上来才肯罢休。 “这没良心的,”苏萧低着头,挑了个软软的糰子刚咬了半口,就听见门被人推开的声音,头也不抬道,“这么快就回来了,那小王八……” 声音戛然而止。 “咳咳,咳咳……你怎么来了?”苏萧见是世子爷,口里的糰子一惊吓直接被压在嗓子眼里,直咳得眼角泛红。 当年苏萧与世子爷见面时都是两个小屁孩,爬树掏鸟窝揍傻子见面脱光光什么的毫无压力。世子爷白白嫩嫩的,长得又像个女娃子,苏萧当时正高兴好不容易有个跟自己一样闹腾的女娃子,冷不防被泼了一盆冷水被告知刚认的‘殷姐姐’是个带把的男孩子,当即就翻脸将呵护多日的‘殷姐姐’一脚踹进了莲花池。 苏萧当时想踹死他的心都有了,也就殷景衍这脑子不正常的货能够想出什么破情情爱爱来。 可,那日戳破后心中又有一些说不清道布明的情绪。 就像是初恋突然被人告了白,即便是不喜欢,却还要忍不住有意无意的瞥两眼。 苏萧暗自唾弃了两声,什么时候姑奶奶也跟那些到了春天的小宫女一样了? 那日世子爷回去就后悔了。 世子爷正这般想着,努力安抚着自己受伤的弱小的心灵,半路上又碰见自家蠢蛋二哥,直接飞起一脚就将人踹到了床上。 哦,对了,现在还在躺着呢。 也正是这一刺激,世子爷顿时犹如醍醐灌顶,如获新生。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说起来,蠢蛋二公子可是功不可没啊。 苏萧不想嫁他,那与他娶她又有什么关系。既然不想嫁,那他偏偏就要硬磨着她点头心甘情愿的答应。 四皇子心仪柳小姐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即便苏萧有心,他也会将‘有心’硬生生变成无意。他向来是个有耐心的人,若是没有耐心,也就不可能容忍当年苏萧一口一个‘殷姐姐’叫了那么长时间。
第12页 一连串的假设在脑中走马观花的闪过,连带着苏萧的眼神也柔和起来。 苏萧正咽下最后一口,冷不防背后一阵战慄,一股凉意划遍全身。转头看了看窗外,见正是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天气,只好疑惑的收了眼光。 苏萧本就生的极好,如今一袭嫁衣更是先前与拜堂时无异。殷景衍踏进四皇子府时,刚好是苏萧掀开盖头与六皇子对峙的那一幕。 那一瞬间,就足以让他感到惊艷。 如墨一般的长髮被灵活的挽成髮髻,玉簪斜插,珠冠而立,今日更是精心勾画了妆容,宛若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中透红,容色绝丽,不可逼视。诱人的眸子晶亮,黑白分明,眼波流转,荡漾着一抹女子不该有的纨绔轻狂,浑身散发着高雅清绝的气质。 他这一生,就认定栽在苏萧身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爷:嘤嘤~姑奶奶要嫁人了…… 第七章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苏萧难得的没有开口调侃,撇了撇嘴:“你先说。” 世子爷动了动干涩的喉咙,问道:“那日在驿馆时,你身侧婢女说的有名无实是什么意思?” “有吗?”苏萧眼珠子滴熘熘转了转,珠冠上的流苏也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我怎么没记得说过,说不定你听错……” “你说谎的时候,眼睛会下意识的打转。”世子爷斩钉截铁道。 苏萧一噎,转头看向了别处。 殷景衍眸中扯过一道冷光,如深海暗泽,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她,“你……是不是与四皇子做了什么约定?” 若当真是如此,那他岂不是…… 苏萧不语,也就那么静静的凝视着他。 “真想知道?” 世子爷坐到苏萧对面,“想。” “其实这场婚姻本就是场儿戏,不过是一种啼笑皆非的政治手段罢了。”苏萧眉梢一挑,嘴角扯着讽刺的弧度,“就像是之前所说的,虽说是钟离翊带兵攻陷了我凌奚三座城池,但两国联姻却是那小王八提出来的,我……” “谁是小王八?”世子爷出声问道。 “哦,就是那六皇子。”苏萧顿了顿,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对了,他怎么忘了这位姑奶奶给人起外号早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如今鸿云帝宫中能够有资格争锋相对的只有钟离翊与小王八,小王八睚眦必报,自私狭隘,若是我贸然与殿下联姻,他必定会从中作梗。既然如此,我凌奚倒不如直接反客为主,他不想要的,姑奶奶便就要硬塞给他。且早在之前我就与钟离翊商讨过,他助我凌奚收回城池,我帮他抵挡四皇子妃的风险,等到时机成熟时,我们便一纸和离书昭告天下。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可当真她这四皇子妃是吃素的不成,钟离温妄想踩着她打钟离翊的脸,她就偏偏不尽如人意。 世子爷愣在了原地,那种难言的纠结,复杂,欣喜,心疼一股脑的涌进了心里,直刺的他生疼。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来没有想过苏萧的心根本不在四皇子身上过。 如此想来,倒是他先入为主了。 一声轻笑自他唇边逸出,声音低沉动听,带着几分清凉和优雅。 苏萧见他那副模样,心里也顿时有些五味杂陈,哼唧道:“先说好了,以后姑奶奶做的事你可不能拦着我。” “好。” “好了好了,你还杵在这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啊,”苏萧不耐烦的摆摆手,“还不快走,真想让姑奶奶再送你一脚不成?!” 世子爷当下正满心欢喜,也无暇去顾及那惹人厌的语气,当真就很听话的离开了厢房。 等到殷景衍走后,苏萧才想起来玉佩的事情。算了,等下次再告诉他这事吧。 “说清了?”钟离翊也不知在门外听了多久,走进来问道。 苏萧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嘴角的弧度说不清是讽刺还是别的,“四皇子为何不亲自开口?” “你亲自开口的效果会比我更好,”钟离翊摇摇头,“本皇子与景衍从小长大,他是何人我再清楚不过。即便他不会因着此事与我心生间隙,可终究心底会埋怨我将你拖进这蛇龙混杂的朝局中来。若是你开口,相较于本皇子而言必定是事半功倍。” “殿下当真是下得一手好棋。”苏萧冷嘲道。 钟离翊温和的笑着,也不恼她的语气,“景衍能够今天世子这一步纯属不易,本皇子从来没有见到他对哪个人如此上心过,就连当年逝去的紫阳公主都没有被这般待遇过。以后该如何,本皇子希望公主能够三思而后行。” 苏萧默然不语,钟离翊也当是他说的话起了作用,谁料这位姑奶奶竟忽地抬头问道。 “那小王八怎么样了?” “……”哦,呵呵。 . 次日,四皇子大婚之日的最新消息尽数传遍。 四皇子妃形容昳丽,不卑不亢,高雅清绝,四皇子可谓是因祸得福,成功抱的美人归。反观六皇子大受打击,竟借酒消愁在婚宴上公然作出不雅之举,四皇子为维护皇家颜面,不得不将人打晕强行送回府。 苏萧听到消息时正笑得花枝乱颤,直吓得青竹连忙将人按住,快速将簪子别进了髮髻里,“我的好公主,您就消停会儿,要不然今儿一早的努力就白费了。”
第13页 虽是成了四皇子妃,青竹还是以原来的称唿相称,至于青灼更是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本来这就是一场有名无实的婚姻,有时钟离翊听了也权当没有听见就过去了。 “笑死姑奶奶了,那小王八竟然还真的跳了脱衣舞,哈哈哈……” 青竹无语,要不是您给人家喝了合欢散,人家至于会当众出丑吗? “此事待六皇子细想,就会想到您身上,今日您和殿下进宫,苌妃娘娘还指不定如何刁难,您倒好,现在当真是应了皇帝不急太监急那句老话。”青竹说道。 “那又如何,她还能当着鸿云帝的面把姑奶奶给办了不成?再说……”她在那合欢散里加了些夹竹桃粉,至于现在人能不能够出门见人还不一定呢。 苏萧在那自顾乐着,直到向冯前来催了好几次才坐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六皇子府 ‘砰——’白玉瓷杯碎裂了一地。 “一群废物!”钟离温一扫衣袖,桌上完好的东西哗啦啦滚落了一地,太医院的太医连忙跪地请罪,气的钟离温更是不打一处来。 那日前去时还是好好的,偏偏就在宴席上吃了几杯酒丢尽了颜面,回来后就成了这副模样,怎的不能令他气恼。 钟离温当前模样也着实是狼狈,密密麻麻的红点布满大半个脸颊,就连手臂上也不可倖免,看了着实渗人。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钟离温靠在椅背上,他眸色沉寂,冰冷的波光底下,是足以燃尽一切的怒意:“来人,去给母妃传信,让母妃好好‘招待招待’本皇子的皇兄皇嫂!” “……是。” “还有你们,”钟离温冷眼扫过跪了一地的太医,“若是两日内解不了这毒,你们都给本皇子通通滚蛋!” “是、是……” . 纵观天下,当今最属祁朝,凌奚实力相当,若不是上次出了些小插曲,钟离翊当真是未曾有把握能够连夺凌奚三座城池。 鸿云帝登基二十年载,虽未有任何特大建功,却也是未曾犯下过错,真正奠定如今两国实力对峙局面的乃是祁朝先帝—鸿鸣帝。 朝宗三十六年,祁朝,司邙开战。 司邙巨于西北,西北多阴寒之地,故而司邙擅长操纵毒物,深谙熟知□□各种用途。祁朝多是勇勐之将,面对各类毒物也只能是知难而退。 一场战役,足足耗尽七年时间,期间战火流连,劳财伤民,颠沛流离者不计其数。先帝亲自带兵领将,与麾下三名忠臣同心同德,共同踏着无数将士的鲜血披荆斩棘,一路勐进。 司邙元气大伤,不得不提出休战暂隐居于西北之地。 可惜先帝早些年为击退司邙,早已身重剧毒,气血两空,一年后便驾鹤西去,并将皇位传让于在先前一战中智勇双全的太子,也就是现如今的鸿云帝,并将麾下共同出生入死的三位将士各封官职,世袭爵位,辅佐新帝开闢繁荣盛世。 谁料鸿云帝也是个心狠的,登基不久便以各种名义将自己的兄弟姐妹除了个干净,铁血手段可谓是雷厉风行,令人胆战心惊。 二人前去时,鸿云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摺。 “儿臣参见父皇。” 鸿云帝虽已四十有余,却依旧威风凛凛,盛气凌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恍如无间地狱,又似裂渊鬼谷,落在人身上,直让人觉得森冷森冷的。 “嗯,都起来吧。” 苏萧状似有意无意的看过去,那双眸子当真是与那小王八一模一样,几乎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既然四皇子妃已嫁给老四,便是祁朝皇室之人,只要你克己为人,该有的,朕绝不会少了你的就是。”鸿云帝抬头,将目光落在苏萧身上,期间更是连钟离翊那个方向瞥都未瞥。 那副冷清模样,当真是像极了君臣。 苏萧低垂眼帘,不卑不亢行礼道:“儿臣谨听父皇教诲。” 又多嘱咐了几句,便已朝政颇多为由打发了二人,身边的李佶识眼色的将二人送出了御书房,直到转过连廊,才开口说道: “这几日朝中事务着实较多,昨儿个陛下为了此事也没有睡好,今日难免有些言语欠佳,还请四皇子和皇子妃别忘心里去。”说着一甩拂尘,说话可是滴水不漏。 钟离翊想来是早已习惯,不失礼节的回了过去:“公公言重了。” 李佶笑着,将目光移到苏萧身上,连连点头,“起先奴婢就听宫中那些小子们讨论着皇子妃,没想到今日见了,奴婢才知道什么叫做惊为天人。” “公公真是谬赞了,”苏萧上前,手指轻扶上李佶袖口,不着痕迹间将一物丢了进去,勾了勾嘴角,甚是大方可亲道,“本皇妃早在进宫前就听人说过公公姓李,说来也巧,苏萧母家正是姓李,难怪今日一见竟觉得与公公倍感亲近。” “……”钟离翊抽了抽嘴角,硬是忍住没去看她。 虽说明知是客气话,李佶却是觉得苏萧莫名的顺眼,嘴又甜,人又上道,可比人前看着温和的四皇子容易相处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佶:(拈起兰花指)哎呦,阿萧,莫非我们四百面前是一家? 苏萧:(默默躲远)……谁跟你是一家? 李佶:奴家收了银子可就是你的人了 苏萧:……哥们不对姐们,右转,慢走,不送!
第14页 第八章 “这怎么可好意思呢。”李佶犹豫道。 “区区薄礼用来孝敬公公,还望公公不要嫌弃才是。”苏萧笑着回道。 李佶掂了掂袖子里的分量,这才凑近对苏萧低声说道:“奴婢听说苌妃娘娘正在气头上,刚才来时瞧见四皇子身边的侍卫进了椒淑宫,皇子妃还是小心些好。” “多谢公公提醒,日后若是进宫,定要来好好孝敬您一番。” “好说,好说。”李佶眯着眼,“殿下与皇子妃还是快些去吧,要是耽误了时辰奴婢可担待不起。” 苏萧也是见好就收,当即就和钟离翊离了御书房的地界。见周围没人,这才狠狠踹了钟离翊一脚,咬牙肉疼道:“这只老狐狸,竟然就这么损了姑奶奶五十两银子,我不管,回去让向冯从王府帐户补上。” “……”钟离翊无语的看着她,“刚才看你出手那么大方,我还当你不知道心疼呢。” 短短两日下来,钟离翊也算是对苏萧的性子有了几分捉摸,人好是好,就是这脾气着实难以伺候,动不动就脱口而出个姑奶奶来,听着也心累。 “废话,”苏萧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寻了处假山就靠了上去,盯着他道,“看来你在宫里混得也不咋样啊?” 可不是吗? 父皇不待见,朝中又无母族支持,就连身份高点的公公都能够欺负到头上,那可不是混得不咋地嘛! 钟离翊令人最佩服的地方,就是无论什么情况都会保持着笑意,就连苏萧有时候也会怀疑这人是如何披戴盔甲,上阵杀敌的。 “怎么,你后悔了?” “后悔?”苏萧不屑嗤笑一声,“那可不是姑奶奶的风格,你也听见李佶怎么说的了,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想想怎样应对椒淑宫那老女人。”说罢,就沿着小路往后宫走去。 钟离翊盯着她的身影半晌,嘴角笑意渐平,眼底闪过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半晌也跟了上去。 椒淑宫 “娘娘,四皇子与皇子妃来了。” 屏风后面,正摆放着一贵妃软榻,榻上,苌妃一袭桔红色绫绸长裙,外罩一方浅白色的锦纱,如睡美人一般的眯着美眸浅憩。一头乌黑的秀髮盘成一个高贵优雅的飞云斜髻,髮髻上斜插着一支天蓝色孔雀镶珍珠的金步摇。 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去,眼前的苌妃娘娘都不像是三十出头的女人,也难怪独得鸿云帝盛宠,掌权后宫多年。 昨儿个六皇子出丑的消息也传进了宫里,该有的闲话更是样样不少。 这宫里,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人可多了去了。 若是一一惩罚,岂不是折了她的身份,既然要追究,何不如直接在源头处掐死,岂不是更为简便。 苌妃缓缓起身,白皙的手指轻挑开珠帘,薄唇轻启:“去,就说本宫正在梳妆打扮,有劳四皇子与皇子妃在宫外稍等片刻。” 听到消息后,若不是时机不对,苏萧真想仰天来波放声大笑。 虽说现在是五月初,天气不似那般炎热,但这分明是摆明不待见他们,想要来个下马威罢了。 真当她苏萧是闹着玩的不成,当即扯着钟离翊袖子原路返回,“走,带姑奶奶去你母妃宫里坐坐。” 钟离翊身子微僵,脚下动作也未曾移动半分,直到苏萧疑惑的转头才与她对视上,“去那里做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苏萧道,“虽说姑奶奶不是你母妃认可的亲生儿媳,但好歹也是占了四皇子妃的位子,怎么着也得做些事情你才是。再说了,那个老女人又不是你亲娘,她让等就等,姑奶奶怎么那么听她的。” 见钟离翊还是不走,苏萧也拽出脾气来了,直接一甩脸:“你到底去不去?” 钟离翊盯着她那不耐的神色,眼眸隐隐的波动了一下,然后抿唇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我终于明白,为何景衍是非你不可了。” 细水长流中,总有着那么一二是心底可望不可得的东西,时间久了,也就成了一种习惯。要知道,习惯也是一种极为可怕的东西。 “莫名其妙。”苏萧见他抬脚,嘟囔着也跟了上去。 出了宫殿外,苏萧又拉着钟离翊在皇宫里游荡了一圈,说白了,她就是要气死那个老女人。钟离翊也倒是极为配合,细心为苏萧讲解着宫内的景物,又领着她从大道小道各走了一遍,这才晃悠悠走回了椒淑宫。 这一来二去,竟也是到了接近午膳的时间。 椒淑宫的瓷杯摔了一套又一套,苏萧到时还听见着噼里啪啦的声音。 “儿臣见御花园中风景独好,竟不慎贪玩误了使臣,还请苌妃娘娘见谅。”钟离翊说着,那语气中怎么听怎么有股欠揍的味道。 宫里识眼色的宫女迅速将地上的残渣收拾掉,又拿来一套新的摆在小几上。 苌妃气急,却还是不得不摆出一副大度高贵的模样,“四皇子说的这是哪里话,毕竟四皇子妃是第一次进宫,难免有些好奇。” 狗屁的风景独好,他钟离翊在宫里生活了近二十年,哪条路还是他没有走过的,真当她是三岁小孩好煳弄不成。 温儿先前早就递过消息说这四皇子妃鬼点子多,又会耍些小手段,他所受的屈辱更是拜苏萧一手所赐。今日若不出这口恶气,她当真还就咽不下去。 饶是苏萧站的老远也能听见苌妃那磨牙隐忍的声音,顿时心底那一丝不爽也连带着沖淡了些,语气轻快道:“本皇子妃初来乍到,难免有些不当之地,还望娘娘能够海涵,权当是个屁放了如何?”
第15页 ‘刺啦——’苌妃手中的手帕应声而碎。 苏萧第一次知道,原来上好锦绣撕出来的声音竟也是如此动听。 只怕堪称人间神曲也不为过啊。 . 世子爷自打知道苏萧对四皇子无意后,整个人一扫之前的阴霾,哪怕往日看不顺眼的事情也没那么讨厌了。 一玄看着就差哼着小调的世子爷,胳膊肘捅了捅身侧的双玄,“你说,世子是不是遭受打击过度,精神失常了?” 就在她以为姑奶奶是未来世子妃的时候,谁料姑奶奶竟摇身一变,成了凌奚的七公主,最后还莫名其妙的嫁到四皇子府成了四皇子妃。 这下可好,世子就彻底化身为一座千年老冰山,那阴森的模样令他看了都有几丝心慌。 谁又料昨儿个出去了一趟,整个人就容光焕发,犹如重获新生。 他深深对自己的智力感到了疑惑。 “你不是号称世子的‘小智囊’吗?”双玄冷冷斜睨了他一眼,“怎的,漏风了不成?!” “……”一玄当即就炸了,“双玄,你那是什么破眼神,老子可是……” “可是什么?你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多想想如何哄了白璇妹子开心,”双玄幸灾乐祸道,“前几日我还看见白璇妹子与那谁谁谁眉来眼去的,那温柔模样啧啧啧……” 世子回府那天,一玄当即就单膝跪地表示要娶白璇为妻,愣是没有想到一腔热情被人一巴掌给拍了回去。 但……这丝毫不能阻碍一颗真挚求偶的爱心。 “……哪个小子敢撬老子的墙角,老子砍了他去!” “你要砍了谁去?!”白璇从门外走进来,一玄一见到她顿时就蔫了下去,搓着手刚想着如何凑近乎,就见人直接略过他,向世子走了过去,“世子,齐侧妃来了,说是非要让您给她个说法。” 那日将殷楚琉揍了后,齐侧妃几乎是天天在染院附近转悠,大有有一种不依不饶的趋势。 今日是苏萧进宫谢礼的日子,他担心着苏萧,好不容易将手头上的事情的弄完,正准备要进宫,听到齐氏也不由皱了皱眉头。 当日他正在为苏萧的事恼着,殷楚琉那不长脑子的非要上来嘲讽几句凑上一凑,不被揍一顿那才是有鬼了。 “世子爷这是要将人揍了一走了之不成?”那边齐侧妃已然嚷着闯了进来。 白璇正巧站在殷景衍面前,冷不防被齐侧妃用力推了个踉跄,脚下不稳向后倒去。 一玄立即眼疾手快的将人接住,看向齐侧妃的眸光也带上了丝不善。 世子年幼时,这个女人明里暗里就没少下不少绊子,这会儿倒是有脸来这里兴师问罪来了。 殷景衍一掀眼皮,冰冷下睨的目光直令人心慌,“难不成本世子还要让他揍回来不成?!” 齐侧妃一噎,一想到儿子躺在床上的模样,咬牙又给顶了回去,“楚儿只是多说了几句,世子又何必出手将人打成重伤,难不成世子以为王爷不在府就无法无天了不成?” “就算他回来如何,你以为他会为了殷楚琉来将本世子训斥一顿?”殷景衍盯着她,“若是管不好他那张嘴,本世子不介意替齐侧妃多注意注意。” 语气更是冷冽了些,丝毫没有儿子提到父亲时那种莫名的骨子里的尊敬感。 反而是……有种淡淡的厌恶感。 “你……” 齐侧妃竟无法反驳,他知道殷景衍说的都是真的。就算岑王爷回来,也不会为了这点儿琐事找上门,他眼里有的只有他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何曾有过其他人的位置。 “一玄,送客。以后闲杂人等进入染院,直接丢出去就是。” “得嘞。”说罢,一玄扯过齐侧妃的手臂,毫不留情的就往外拖去。 齐侧妃不断挣扎着,“殷景衍,你这个白眼狼,我可是岑王府的侧妃。放开,你这个低贱的啊——” 殷景衍见清净下来,出了岑王府就往皇宫方向走去,中间听到二人回了府,又调头直接去了四皇子府。 苏萧还未曾离开皇宫,气晕苌妃的消息就犹如长了翅膀般传遍了整座皇宫。 鸿云帝手中批阅奏摺的动作也跟着一顿,问道:“老四他怎么说?” “四皇子说是改日再来谢罪,已经派人送了几株上好的人参去了椒淑宫,说是给苌妃娘娘补补身子。”李佶边说边观察着鸿云帝的神色,半晌心中也未曾琢磨出个一二来。 李佶是先帝身边的公公,在宫里也算是摸爬滚打的老油条了,虽贪财却也是老奸巨猾,朝中两派不仅谁也不得罪,反而是争相拉宠的对象。 “他倒是个沉得住气的。”鸿云帝不咸不淡说了一句,又低头继续看手中的摺子。 李佶心中暗暗骂了句‘愚蠢’,他怎的就忘了,陛下向来是既不反对也不支持各位皇子之间那些明争暗斗事的。 太子听到消息后站立在院中许久,沉默过后几不可闻的嘆了口气。 那口气的余韵似乎带着很沉重的东西,又完全没有任何踪迹,轻烟般瞬间就消失在了安静的空气中。 “四皇弟此次可是娶了位不得了的皇子妃。” 那语气中竟有着一丝丝酸涩。 身边的小公公乐平听了鼻腔微酸,安慰道:“殿下乃是一国储君,等将来登基后自会福泽天下,又何必去很四皇子和六皇子计较……”
第16页 “乐平,”太子蓦地出声打断他的话,“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殿下……” 太子苦笑了一声,“或许,本宫生来就是一个错误……” 微风吹过,昔年种在庭外的鸢尾花正缓缓摇曳摆动。 花,开了。 第九章 今日早朝,一封奏摺令众堂譁然一惊。 祁朝与凌奚有一特殊交界处,名为江阴西。若按领土面积来说,此处不过是有着皇都一半大小,却偏偏是两国贸易来往的重要关卡。 天降干旱,滴雨未下,农作物幼苗大面积因缺水死亡,百姓连连愁苦不叠。又加之两国开战,江阴西遭受战争波及,祁朝为断绝贸易,强行关闭重要关卡数日,导致城内许多货物出现供不应求的状况,百姓更是有隐隐暴动的趋势。 又在今日,揭露出江阴西贪污受贿一事,顿时震惊朝野。 内阁学士王轩上前一步道:“启禀陛下,臣在奏摺中上报皆是句句属实。江阴西知府林木霍借朝廷安慰灾民分发银子之事,从中藉机牟取私利,更有知情人士举报林知府假藉手中掌握关境开放的权利,竟一手操作祁朝与外界的贸易来往,使得许多小人阴谋得逞,其中尔尔还请陛下明鑑。” “王大人身在朝廷,只是不知又怎会得知那遥远之地的消息?”齐陆良早就看这王轩不顺眼了,又听齐氏说了亲侄儿被岑世子揍了一顿的事情,心中更是厌恶,“莫非王大人瞒着陛下,私下里有些什么特殊联繫不成。” 王轩冷声说道:“臣有没有,齐大人不是最清楚吗?比起此事,齐大人还是关注些教养礼数为好,以免让人揍了,都找不到反驳理由才是。” “你……” 鸿云帝坐在上方,龙袍衣袖中的手指屈起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龙椅,很轻,却是在吵杂的朝堂上格外的引人惊醒。 为首争吵的臣子也噤了声,唯诺低头等着帝王的发话。 殷景衍作为岑王府世袭的世子,从殿中不起眼的一处站出,说道:“陛下,臣也有事要上秉。” 鸿云帝掀了掀眼皮:“说。” “不瞒陛下,臣前几月奉命督察函城时,无意间与几位来自江阴西的商人交好。几番交谈下来,臣从他们的对话中感到蹊跷,便违逆圣旨悄悄绕道去了江阴西。谁知这一去,臣却差点儿将命丢在那里。”说着,目光轻划过六皇子一派。 他接着道:“进入江阴西时,臣伪装成要出境的商人,竟发觉凡是要出境的都要将货物的四成利润交给当地官府。臣为了查清便先付了两成,不出几日就有人来告知臣更广的商路来头。这是几份商人的自述,还请陛下一一过目。”殷景衍从袖中掏出一沓纸,恭敬的双手抵上。 李佶立即上前取来放到鸿云帝眼前。 六皇子却是上前一步,道:“岑世子这话就有些说过了。江阴西地界位置特殊,若是人人都在经过时犹如自家家门,那岂不是显得我祁朝太过松散,毫无秩序可言。” 连着几日过去,他脸上的红疹虽不似那么严重,却仍是奇痒无比,若不是钟离翊,他又何必会如此遭罪,丢人现眼。 鸿云帝不去接李佶手中的纸,目光定在殷景衍身上,有些复杂。 对于这个侄子,他也不明白心里究竟是抱了何种态度。可若非是岑王爷,紫阳又怎会郁郁寡欢,因病成疾,最终撒手人寰。 又将目光扫过暗暗算计着的六儿子和一言不发的四儿子身上,最终说道:“太子,你怎么看?” 钟离简连忙受宠若惊道:“依儿臣之见,江阴西地处偏远,诸位大人虽争据有理,可毕竟是他人之言。不如直接将林知府召回皇都,有待进一步的察看。”说完,有些忐忑的等着鸿云帝的回答。 “好,既然如此,此事就依太子所言,即日召林木霍回朝。”半晌,鸿云帝说道,“众爱卿可还有其他请奏,若是无事,便退朝吧。” 你看我,我看你各瞪了半天,鸿云帝也有些不耐烦,索性直接起身离开。 ‘哗啦啦’跪了一片,“臣等恭送陛下。” 下朝后,钟离温整个人的脸色都是阴沉的,冷嘲热讽道:“本皇子倒是小看岑世子了。” “臣愚昧,不知六皇子所说何意。”殷景衍不咸不淡道。 “你……我们走着瞧。”冷哼一声,一甩袖子直接快步离开了宫门。 钟离翊看着他的背影道:“今日参了林木霍,只怕等到那日是让他开不了口了。” 殷景衍没说话,却是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直到到了马车前才道:“臣想去殿下府上一聚。” “恐怕要令景衍失望了,”钟离翊回头调侃道,“苏萧今儿一早就出了府,恐怕到现在都没回来吧?” 殷景衍不由皱眉,匆匆告别后也离了皇宫。 她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那里等他去找她吗? 乱跑个什么劲,真是不听话。 . 清茶楼中,苏萧正倚在四楼窗边,打量着窗外的街道,半晌又将目光回到了对面之人的身上。 柳莞儿一袭素衣淡容,腰间一条青色的腰带,扣着垂碧玉滕花玉佩,裙摆又用棕色的丝线缝了一周的藤纹,薄纱青衣紧身,清秀典雅,当真是世家小姐的风范。 “四皇子妃看了我许久,不知可看出个什么明堂来?”如汀汀泉水般柔脆的声音甚是悦耳。
第17页 苏萧把玩着胸前的髮丝,玩味笑道:“我可没柳大小姐那么大度,在知道自己的青梅竹马大婚后,还能平和的叫着另一个女人为四皇子妃。” 柳莞儿道:“那若是七公主,公主又该如何?” “我?”苏萧挑了挑眉,勾起嘴角道,“要是他敢娶了别的女人,就算是假的,姑奶奶也要提着刀亲手阉了他。” “……” 过了许久,柳莞儿才咯咯轻笑起来,让苏萧这么一说,先前的陌生防备顿时也淡了些。 “不说生气是假的,就算知道了心里还是会纠结难受。我想通了也就过去了,可我父亲却因此连着生了殿下好几日的闷气,就连早朝都许久未曾露过面了。”柳莞儿无奈道。 苏萧撇了撇嘴:“左相只是关心千金罢了,若是我爹这么疼我做梦都能笑醒。” 柳莞儿心知苏萧是故意说轻松,嘴角微微扬起,将两封书信放到桌上,道:“早在殿下与公主商讨时,殿下就与我说了此事,虽然心中纵有百般不情愿,可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人,又怎么能够被儿女私情所牵绊。” 她是小女子,可她却能知晓什么是儿女私情,什么是国家大义。 她能做的,就是让他不要分心罢了。 “倒是苏萧心浅了。”苏萧笑着将书信接过,果然那笑面虎看上的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什么柳大小姐,说话滴水不漏令人难以开口,却是话里话外都在给她下套,说她是千年小狐狸还差不多。 相视一笑,不言而喻。 “这是那日钟离温送来的海兰珠,我觉得比起来送给我,他更倾向于送给未来真正的四皇子妃。”说着,苏萧将一盒子放到了桌上。 柳芫儿接过盒子,对苏萧笑道:“李骥将军曾是父亲的学生,前几日无事曾去拜访过父亲,却被父亲训斥了一顿。若是公主想要寻人,大可去颜玉阁碰碰运气。” 颜玉阁? 苏萧眯了咪眸子,柳芫儿既然都能够猜到,那钟离翊是不是也是…… “殿下不知,”柳芫儿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摇了摇头道,“芫儿也不过是侥倖猜到了罢了。” “若是四皇子娶柳小姐为妻,当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苏萧起身,简单告别后起身就要离开,走到门口时却蓦地回头,眯了咪眼睛,笑得明媚,和煦如阳的笑容,几乎要将白雪融化,“柳小姐不会说出去的,对吧?” “莞儿可曾说过什么吗?”柳莞儿举杯轻笑道。 苏萧勾唇,头也不回的就下了四楼,出了清茶楼门口,就冷不防碰上刚下了早朝的世子爷。 殷景衍勒住缰绳,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苏萧指了指四楼,道:“跟小狐狸见个面。” 殷景衍顺着她指的方向向上看去,正巧与柳莞儿对上眼,点点头。 旋即对苏萧伸出手,“上来。” “做什么?”虽说如此,苏萧还是伸手搭了上去,世子爷用力一拽,一甩马鞭,吃疼的马儿载着两人扬长而去。 柳莞儿看着两人扬长而去的身影,疑惑过后又豁然起来。白芷看见自家小姐的模样甚是不能理解,小姐不是应该与四皇子妃是情敌吗? 这会儿怎么什么事就没有了?还害得她在外面等的好是焦急。 “傻丫头,走了。”柳莞儿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白芷这才跟上:“哎?小姐你等等我啊。” 殷景衍带着苏萧一直到了城外,手中力道一拍马背直接反手揽着苏萧的腰滚下了马背。 滚了一路,直到坡底才停住。 苏萧滚了一身草,一口老血正憋着,直接就抬脚踹了上去,“谁给你的胆子没吃药就敢出来祸害姑奶奶,还不快点从姑奶奶身上滚下去。” 好不容易长起来的‘馒头’,这下倒好,又给压扁了。 世子爷低笑着撑起身子,心情甚是愉悦的看着她:“阿萧,我好开心。” 他本以为那次后他们就要等许久才能见面,却没有想到这次老天也眷顾了他一次,将她提前送到了祁朝,送到了他身边。 苏萧顿时被那声‘阿萧’叫了一声鸡皮疙瘩,刚想搓一搓却发现胳膊被他压着,也只好作罢,“得,你开心姑奶奶可不开心,沉死了,快起来。” “不起。”世子爷直接伸手揽着她的腰翻了个身,将脑袋埋在她颈间,深深吸/吮着她身上的气息。 唔,真好闻。 姑奶奶的腰都快被勒断了?! 苏萧强忍着不去摸腰间□□一洒的冲动,转而在世子爷腰间狠狠扭了一把,直疼的世子爷冷哼哼。 “阿萧,你对你家男人就这么狠心吗?” “闭嘴!”苏萧额角抽跳,“谁是姑奶奶男人?!姑奶奶废了他!”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还有闷骚这一属性?! 宽阔无垠的草地上,细细微风吹起两人衣角,一白一紫纠陷缠绵,直至引人无限遐想。 双玄正在院子里研究一玄是如何将椅子硬生生踹出了个‘心形’,就见自家世子一身杂草走了进来,貌似嘴角还在僵硬抽搐着。 双玄很是友好的挥了挥手,“世子,抿这是什么新造型?” 赶潮流吗? 殷景衍强忍住不停抽搐的嘴角,淡淡抛下炸天雷的几字:“哦,世子妃踹的。” 说完,就回了染院。
第18页 “哦,”双玄低头又继续钻研,三秒后勐的抬头,蹦了个三尺高,“我去,哪门子来的世子妃?!” 神马情况?! 第十章 夜色婉约,轮弯月悬挂在树梢,银白的光芒洒下,笼罩着一切都朦朦胧胧的。 座座别致的小楼上面,挂满了红艷的灯笼,将整条街都照耀得如同蒙上了一层暧昧旖旎的光华,好一派喧譁的景象! 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艷丽女子出现在了每一幢小楼的大门口,巧笑倩兮,妩媚迷人,欢笑着将路过小楼的公子或大爷接进了楼内。 香帐软阁内,酒香四溢,莺莺燕燕欢声笑语,好不欢乐。 李骥左手揽着美女,右手酒杯摇晃,餵葡萄的、捶腿的、卖笑的样样皆有,不似战场上那些武将般络腮鬍,粗膀子,宽身材。 相反,却是生了一副白面小生,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 “锦姨,你说的人呢?”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嘴角含笑,面色冷然之中却是透着一股邪气。 锦姨面露犹豫,转而陪笑道:“大人请放心,奴家再让人去催催。” “要不是我信得过锦姨,还当真是以为锦姨煳弄我呢。” “这……”锦姨干笑两声,“大人真是会开玩笑,奴家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 “大人与锦姨这般计较,就不怕传出去丢了面子吗?”一声珠翠叮咚作响,幽幽纤柔声从门外传来。 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做细步,精妙世无双。 苏萧本就生的极秒,一袭红衣,一绛朱唇,眉间一点硃砂,风流万种谈笑间带着一丝高傲,一丝轻狂。 好一个妖娆的美人。 李骥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一把将怀中的美人推开,“锦姨,这次你可是立了一件大功劳。都下去,本将军重重有赏!” “是。”美人儿们饶是再不情愿,也只好跟着锦姨出去了。 毕竟,这位爷明面上是好,要是真得罪了他,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不知这位姑娘,可否告知小生名字?”李骥拢了拢衣袍,站在那里温和的笑着。这若是寻常人家的小女看着,当真可就要被给煳弄过去了。 苏萧勾唇,手腕轻纱扬起间一股幽幽暗香浮动,李骥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握住那莹莹玉手,却被苏萧躲了过去。 “阿殷,奴家的名字是阿殷。” “阿殷?”李骥又靠近了几分,“好名字,果然是只有美人才能配得上的名字。” 苏萧想起这个当时想起这个名字时的缘由,忍不住又是嘴角轻勾,眸眼幽幽,直直的将李骥的魂儿魄儿的都给勾了过去。 即便如此,却还是装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只见美人执起酒杯,幽幽嘆道:“是美人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要寄人篱下,受人牵制,就连身家自由都不是自己的。” “怎么?美人有难处?”李骥坐直了身子。 “这……”苏萧面露为难,转而苦笑,“我能有什么难处,说了,也只是给大人徒增忧愁罢了。” 李骥身子前倾,手指似是无意的轻划过美人手背,慷慨大气道:“这有什么为难的,美人有所不知,前些日子陛下刚刚提拔了本将为正三品将军。只要是能够博美人一笑,本将甘愿赴汤蹈火,在……” “别……”苏萧连忙轻执手帕,极为娇弱惹人怜爱的打断他的话,“也罢,将军可知阿殷并非颜玉阁之人,就连身在此处也是迫不得已,今日若不是听了将军昔日称赞颇多,名声甚好,小女子也不会前来与将军哭诉。” 李骥顿时心疼道:“阿殷可是受了何委屈?” “都是那四皇子妃故意刁难于我,”苏萧指尖用力在大腿处一扭,顿时眼角泛泪,见我犹怜,“我本事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为谋生计不得不在这颜玉阁内卖艺不卖身。只因那日四皇子称赞了我的几句美貌,也不知四皇子妃从何处听了谣言,便强行逼我签了卖身契,还说、还说要将我……” 苏萧揉了揉被掐到的肉,暗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大爷的,姑奶奶这次可是真的豁出去了。 “荒唐,真是荒谬至极,”前日左相刚刚因着四皇子之事训斥了他一顿,本就心中愤懑难平,这会儿见美人受苦更是气氛不已,“那个苏萧不过是顶着个四皇子妃的名头,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个和亲的公主罢了,当初……咳咳,阿殷放心,本将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真的吗?”美人儿含着泪眸道。 “阿殷大可放心,本将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朝中太子无能,皇子两派鼎立,他最为中意的本就是六皇子,可老师也不知是瞎了眼还是怎的,偏偏紧跟着四皇子不放。 他就不明白那钟离翊有什么好。 一没势力,二无盛宠,跟着他有什么出息。 贵为皇子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他一举攻占凌奚三座城池,得了陛下恩宠。凭他的才干本领,六皇子岂会不尊崇重用他之理? 可笑。 苏萧微微侧首,眸中水光涟漪,又是惹的李骥心中一痒,“阿殷……多谢将军。” “只要美人欢心,本将……” ‘嘭——’一声门忽被粗暴的推开,然后再砰砰两响,两道人影直飞进来,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第19页 屋内的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几个黑布蒙面手握长刀的人已然蹿了进来,不由分说就冲上来砍了过去。 苏萧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就被用力退了出去,低声骂了句“混帐东西”的同时手中刚要有动作,就见为首的那人倏地攥住她手腕,盯着她好几秒,眼里闪过复杂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旋即一扬手,直直将人甩出了门外。 那人认识她?! 身子刚刚落稳,屋里就隐隐传来一些嘈杂的人声,紧接着还响起兵刃之声。 再看楼下,已经一大堆人哗啦啦涌了上了。 苏萧皱眉,当即转身就走,却冷不防腰间一紧,硬生生给拽到了身后之人的怀里。 扬手,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扇去。 “又来这套?”那人一把捏住她的手,用力将整个人带近了些,“美人儿,下次记得换个把戏。这套,太俗气了。” “姑奶奶俗气你全家!”旋即反手换掌成拳,对准那人眼睛就狠狠砸了下去。 那人吃痛一声,捂着眼眶连连后退数步。远了,苏萧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那人一袭白衣,披散着的后发斜搭在胸前,衣襟散乱,面泛潮红,腰间繫着一根青色腰带,上面只挂着一块桃花状的血玉。 笑意是那种风流公子常有的,带着股暧昧又挑逗的浪荡劲儿。最为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眸子,一双细长的桃花眼里盛着潋滟动人的波光,微微闪动间,便犹如漫山桃花开遍,纵然花园里百花盎然,在他面前却也失了颜色。 苏萧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这人简直是瞎了这张脸。 身后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要是人多被认出来了,那就真的是麻烦了。 想着,抬脚就要走。 谁料那人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勾唇,饶是顶着个熊猫眼还是不妨那勾人的眸子,“本公子好像从来没见过你,怎么,新来的?” 那模样,就差脸上没写着“我在勾引你,我在勾引你,快来呀,快来呀”。 “呵,给姑奶奶松手。”苏萧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手腕一拧却没拧开,抬头见那人依旧笑着望着她,刚想再给他一拳,眼角就瞧见楼下一角护甲。 她怎么忘了,在皇都发生刺杀怎么可能不惊动禁军? 想着,语气更冷了,“松手。” “不松。” “真不松?”苏萧微微眯着眸子,袖中泛着蓝光的银针微作运势,却忽地一道阴冷蛮横的剑意从天而降,一柄冷剑硬生生将二人分开。 苏萧脚步后退,指尖银针却不由分说的射了出去,发出‘叮叮叮’的响声。 尹寒看着剑上吸附的毒针,看向苏萧的眼神也变重了些,“真是个恶毒的女人。” “彼此彼此。” 苏萧本就无心恋战,被这一搅和更是什么心都没有了,当即轻点脚尖,越过窗棂直接翻身而下。 “长得好看是好看,这性格也就忒泼辣了点。”殷君瑜靠在墙上,伸出手指轻点了点被砸青的眼眶,顿时又牵拉起脸上的肉一阵抽搐。 嘶——真疼。 尹寒将剑重新别回腰间,瞥了一眼,凉凉开口:“别的不说,大公子的眼光可真是独到。” 颜玉阁那么多姑娘,偏偏惹上个浑身又是针又是毒的。要他说,这一拳都是轻的了。 “啧,怎么跟本公子说话呢,”殷君瑜不知从何处变来的扇子,一把敲在尹寒头上,瞥了一眼那方已经安定下的混乱,摇晃着脑袋就往回走去,“听说莺莺姑娘又作了一首新曲子,本公子也正好去瞧瞧,顺便讨些酒吃。” 尹寒本就对朝廷没什么好感,摇了摇头,不理会那边的混乱也跟了上去。 第十一章 夜里略显萧索的大道上,一匹骏马由远而近,马蹄踏地的清脆声音惊飞路边草丛中的一群飞鸟,直接出了皇城奔向郊外。 直到了城外一处湖边,那人影便将苏萧往湖里一抛。 五月里,湖水虽不似冬日冰冷刺骨,却也是冷冽至极。苏萧一入水中便打了个寒颤,‘哗’地从湖中站起身来,看着岸上的人。 “殷景衍,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 岸上的人冷冷地瞪着她,一言不发。 苏萧现如今穿的还是颜玉阁那身薄薄的衣衫,一阵凉风吹过,身上紧贴的衣衫更加寒冷了。 游上湖岸,拢紧衣衫抬脚就走。 殷景衍不说话,只是一抬手又将苏萧推下湖去:“洗干净。”向来淡漠的世子爷此刻俊面含霜、眉峰冷厉。 再次被推倒湖中,苏萧是彻底恼了,站起身来扬手,湖面中的水瞬间凝冻成冰,笔直的向岸上的人刺去。 殷景衍不闪也不躲,就任凭冰珠打在身上。 苏萧也发现了他一丝不妥,皱皱眉,游到与他有些距离处才站稳了身子,运用内力周转护身,这才稍稍有了些暖意。 “你去颜玉阁做什么?”世子爷向来淡漠的嗓音此刻冰冷如湖水。 “怎么?姑奶奶去哪里还要跟你汇报?”苏萧掀了掀眼皮,凉凉开口。 今夜被人搅了局本就不爽,还又被个浪荡公子哥骚扰。这下更好,直接被人给强行给扔到了水里。 他大爷的,是个人笑着也该给气死了。 世子爷不退不避,向前走了几步,紧盯着她说道:“你去颜玉阁做什么?” “做什么?”苏萧冷笑一声,“颜玉阁是什么地方岑世子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吧,怎么,世子爷也想尝尝软香暖玉,美人在怀的感觉?”
第20页 又是冷风一吹,整个人便忍不住哆嗦。 殷景衍见她如此,眼中的冰冷也消瞬了些,上前将衣服披在她身上:“最近有刺客暗中潜入皇都,有人说是在颜玉阁看见过,你……” “什么意思?”苏萧扬手将他甩开,眯了眯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你派人跟踪我?!” 世子爷抿了抿唇,没说话。 若不是情况不对,苏萧恐怕都要当面笑出来了。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不是跟踪,是保护。”殷景衍解释道。 苏萧将身上披着的衣服抖落下来,掉到地上,衣衫半遮半掩,贴紧了身体,曲线毕露。就那般忽然冷冷笑了起来,冰冷容颜上绽出的笑意,极致矛盾之下绽出难以言喻的美感。 “是,你是岑王府的世子爷,我不过是前来和亲的异国公主,有什么资格和你相提并论。”苏萧说着,原本有些温度的眼神,很快的冷冽了下来。 眸中或有杀气闪过,最终凉凉道:“你们能忘记,可我苏萧忘不了,凌奚千千万万的子民也忘不了。那是什么?那是我凌奚半城的子民,你们有什么资格去做,而你岑王府的世子爷现在又有什么资格站在我的面前。世子爷又如何,姑奶奶我可不吃这一套。” “你真想听吗?”殷景衍终于动了,一步步走了过去,然后一步步走近苏萧。终于,两人隔着一尺之距相对。 世子爷伸出手,修长温暖的指尖落在苏萧肩头,相触的一瞬间,苏萧身子微微一抖,但随即她定住心神,一把甩开他。 “你到底……” 苏萧只觉得脑后一紧,然后眼前便是世子爷靠近的脸,再然后,唇已被狠狠吻住,身子被紧紧扣入温暖的怀抱。 那一刻,仿佛有火焰点燃,很痛,又很热。 唇上温软的触感仿佛也软化了苏萧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直到许久又是一阵凉风,苏萧才缓过意识来一把将人推开。 世子爷望着她,淡漠无欲的神情也有了松动,眸子里的冰冷尽数化作一腔温水,将她牢牢包裹在内。 只听他轻声开口:“苏萧,我心悦你。” 没有多彩华丽的词藻,也没有铿锵不移的宣誓,只有一句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却直入人心的话。 ——苏萧,我心悦你。 “你……”苏萧面色微赧,僵在那里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日在四皇子府,两人虽未挑明,却也是你我皆心知肚明的事情。 原本想着,等事情揭过去,也就忘了。 可现如今却被他鲜明的挑开,清晰明了的摆在面前,逼迫着她不得不去面对那份未曾料及的感情。 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比如殷景衍怎么就认定了她,比如他怎么就十年如一日的放不下一个人。虽说“你若相救,我便以身相许”是话本里挥之不去的情节,可这情节怎么到她这里就成了死结。 这一结,还真就有些解不开了。 “阿嚏——” 两人皆是一愣,瞬间营造的美好气氛什么就都没了。 世子爷最先反应过来,将衣服从地上捞起,胡乱将人裹成一通就翻身上马,原路返回。 苏萧这人除了嘴皮子利索外,也就这一身身子骨好。小时候好吃好喝的养着,长大了更是跟着那捡来的便宜师傅泡了几年的药浴,不仅是大病小灾的伤不了,甚至是还有些到了百毒不侵的地步。 可总有些日常小插曲喜欢发生。 第二日,染院闹糟糟的乱成了一团。 ——苏萧得风寒了。 白璇正掀开药盖看了看情况,就觉手中一轻,一玄笑嘻嘻的正站在身后看着她:“这点儿小事我来就可以,小心烫手。” “你能行?”白璇掀了掀眼皮,有些疑惑。 一玄当即一撇嘴,扯着脖子哼唧道:“本大爷当然能行,嘿嘿,行不行小白试试不就知道哎呦……你打我做什么?” “好好说话。”小白?也真亏他想的出来?! 一玄有些委屈,“多好听的名字,谁让你们都是些不懂得欣赏的凡夫俗子,无知,愚昧……” “哈哈哈,小白?小白?”走进来的双玄很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指着一玄手指微颤,“你可、你可真是我大爷,我还真就没见过有人给姑娘家起这名字的,哈哈哈笑死我了,不行,肚子疼肚子疼。” 白璇也被笑的有些面色微红,一把将抹布扔到一玄脸上:“都是你惹的好事。”说完,头也不回就快步离开了。 “……”一玄捧着抹布,一脸茫然。 双玄没良心的那厮笑的更欢了,半晌蓦地抽了抽鼻子,“……什么味道?” “味道?”一玄微愣,竟是勐的一蹦三尺高,“他大爷的,世子妃的药,嘶——” “笨蛋,谁让你去用手拿的。”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老子的药能煳?!” “……”双玄填突然一脸正色的看着他,“一玄,你是我亲大爷。”说完,一熘烟就跑了。 一玄:“……”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染院内间内,苏萧裹着被子硬生生将自己裹成了个粽子,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缩在墙角。 苏萧觉得,人要是背到了一定地步,就连喝口凉水都会塞牙。
第21页 “都怪你,姑奶奶是上辈子遭了什么孽,阿嚏——”苏萧随手拿过枕头就扔了过去,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 世子爷抱着枕头站在原地,抿了抿唇角,放下枕头端起桌上的药,喝了一小口才端到苏萧得面前,“药有些苦,等喝完药吃块蜜饯就好了。” 苏萧一扭头,“不喝,姑奶奶要先吃蜜饯。” “好。”世子爷退后半步从桌上拈了一块蜜饯,特意挑了块糖多的,很是有耐心的才哄着苏萧喝了下去。 苏萧嫌他磨叽,从被子里伸出手就要去拿蜜饯,却被世子爷端着小碟轻飘飘的躲了过去。 “给我。”苏萧瞪眼。 “不行,”世子爷淡漠开口,“吃多了会牙疼。” 苏萧气极:“殷景衍,你这是在假公济私。让开,姑奶奶要回四皇子府。”说着,就要掀了被子跳下床。 世子连忙放下小碟,扯过被子来又将人裹了个严实,“我已经让人给你的婢女递了消息,等你风寒好了再回去。” “阿嚏——”苏萧那只不安分的手还在外面扒拉着,世子爷当即一皱眉,抓住小手直接塞到了怀里,语气有些无奈:“阿萧,别闹了。” “谁、谁闹了?殷景衍,你最好把话给姑奶奶说清楚。” 世子爷见人隐隐有些恼羞成怒的前兆,连忙闭口转了话题,“昨夜你去颜玉阁的时候,李骥也正好在那里,你不是那种无故惹是生非的人,我只是想听你亲口向我解释。”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顿了顿,才咽下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说了又能怎样。 这样,就挺好的。 苏萧听了反而一反常态安静的了下来,颔首道:“当日钟离翊直攻我凌奚三座城池,箇中缘由,我不信你不清楚。” 殷景衍抱着她,寡薄的唇勾了勾,毫无思考余地的淡淡开口:“……我知道。” 缩在怀里的手当即一紧。 两国交战,必有一伤。 当日祁朝虽明面发兵攻城,暗中却绑架了城主的妻儿老小,逼迫他打开城门迎接敌人进城。城主为保妻儿性命,愿打开城门,却希望祁朝不要伤害城内的一人。 原本说好的一切却在开城的那一剎那间化作尘埃,谁人不知刀剑无眼,谁人不见哀鸣嚎叫,鲜血遍地。 他们,屠了城。 “你们以剩下城民的性命胁迫凌奚退兵,我们也照做了,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反悔把剩下的人也给杀了。” 苏萧情绪激动的抓着他的领子,眼角泛红,直直的逼视着他,仿佛这样就可以看到她想要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可爱,留一下评论再走呗~ 各位小可爱,留一下评论再走呗~ 各位小可爱,留一下评论再走呗~ 各位小可爱,留一下评论再走呗~ 各位小可爱,留一下评论再走呗~ 各位小可爱,留一下评论再走呗~ 各位小可爱,留一下评论再走呗~ 各位小可爱,留一下评论再走呗~ 第十二章 “他们有什么罪,就因为是做了俘虏就要任人宰割吗?我苏萧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你不知晓,我可以原谅;钟离翊不知,我也可以原谅;但我绝不允许李骥那畜生,身上背负着我凌奚全城民的鲜血还能在祁朝无忧无在,乐得逍遥。” “她们不想和亲,好啊,我苏萧来做这卑微的和亲公主,什么地位什么尊严姑奶奶通通都不在乎。” 苏萧抬头凝视着他,声音席捲着死亡的戾气以及暴怒,漂亮的唇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殷景衍,你最好不要阻拦我。否则,别怪姑奶奶六亲不认。” “好。” “什么?”苏萧一愣,竟有些不理解他这话什么意思。 殷景衍将她放在他衣领上的手缓缓放下,缓缓靠近轻吻上她的眸子,眸底微透柔和的光泽:“好,我帮你。只要是你要苏萧想做的,我都帮你。” “你……为什么?” 她已经做好了他会将她告知鸿云帝的打算,她在去颜玉阁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值得吗? 那一瞬间,错愕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凉薄的嘴唇却不发一言。 殷景衍却忽地勾起嘴角笑了,那么轻柔,却是令她那么心慌。 将她有些微凉的双手塞进被窝,又将被角给捏好,这才起身扶她平稳躺下,“这事等你风寒好了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也不知他的话太过温柔,还是药效的后作用,苏萧在意识模煳间竟真的睡了过去。 一觉无梦。 起身,轻声将房门推开又阖上,对守在门外的双玄吩咐道:“去查查李骥步入官场前后所有的生平事情,尤其是当日与凌奚交战时,他都与哪些人接触过。” “属下遵命。”双玄一抱拳,转身离开。 转身看着身后紧阖的阁门,表情微冷,凤眸里是一望无底的深邃,半分心思也看不出来。 你不想做的,我来为你双手沾满鲜血; 你做不到的,我来为你披荆斩棘,许你无忧无灾。 而你能做的,只要安安静静待在我身边就好。 逃的久了,累了,也该歇息了。 . 四皇子府 钟离翊将剥好的虾仁放在桌前精緻的小碟上,又拿起手帕擦了擦手,许久都不见人不动筷子,疑惑道:“怎么,身体不舒服吗?”
第22页 柳芫儿正在出神,听见声音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歉意的笑了笑,“殿下,您刚才说了什么?” “在想苏萧的事情?” 柳芫儿没有说话。 同是女人,就像苏萧之前说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乐意从心底里与其他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她心知钟离翊绝非池中之物,迟早有腾跃化龙的一天。虽在之前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现如今冷不防知道钟离翊娶了正妃,就算知道是假的,她心里还没有到达没有任何芥蒂的地步。 况且,那位七公主又是那么讨人喜欢。 “殿下……是不是也中意七公主?”柳芫儿颔首道。 钟离翊是何人,能够在没有母族力量的支持下走到今天,那份心思又岂能连女儿家的心思都看不透? “你呀,什么都好,有时就是太过压抑,非要憋在心里不可。”钟离翊无奈道。 柳芫儿有些吃味,“七公主性格好,怎不见得殿下前去岑王府要人。” 就知道在这儿说她。 “我算是明了了,芫儿难道是吃了苏萧的干醋不成?”钟离翊勾唇,“怪不得今日王府好大的一股酸味。” “殿下……”柳芫儿脸色微红的看着他。 钟离翊将人拉到怀里,淡然一笑,“苏萧如今在岑王府,倒是正合了景衍的心意,他不想将人放走,我又何必去触霉头。”再说了,那位姑奶奶不在王府,他耳根还能清净些,也真亏得景衍那闷性子能忍受得了。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某位世子爷也是个闷骚的黑透了的里子。 柳芫儿颔首,“那岑世子……” “不可说,不可说,”钟离翊摇了摇头,无声的笑中掩藏着些许柳芫儿看不懂的情绪,“只要他们不站在本皇子对面,一切,就什么都没发生。” 短短几日内,鸿云帝便将江西阴的事情全权交给了太子处理,就连此次押解知府林木霍进京都是太子亲自去处理。 朝中也一时拿不准鸿云帝此举是何意。 太子虽是先皇后嫡子,后又养于太后名下,性子却是个宽厚仁爱的,与鸿云帝的性子可是大相迳庭。 原本以为鸿云帝怎么着也有些要废太子的冲动,结果,转头又将此次交给了太子。 那江阴西不管哪儿可都是块宝啊。 钟离翊不急,自会有人去急。 别人不知晓情况,钟离温却是心底里清楚的明明白白的。 要知道,他在朝中大部分拉拢朝臣,私藏军队的银子可都是那林木霍从商队中剋扣出来的。这要是被人揪出来,那他可就是被人硬生生的断了财路。 一时间六皇子府众人皆是愁惨云愁,隐隐有些剑拔弩张的趋势。 不管他人心情如何,苏萧只知道,她现在的心情很不爽,非常不爽。 只要是在苏萧一米以内的地方,必定有一只名叫世子爷的物种。 那模样,就差没扑上来,拆吧拆吧连肉带骨的全都吞入腹中。 苏萧靠在椅背上,翻了个白眼无语道:“世子爷,您老就没有公务去处理吗?” “府里的事情都是交由白璇管理。”世子爷回答的很是理所当然。 “那早朝呢?你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放了你家陛下鸽子真的好吗?” 殷景衍倒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吐出的话却差点儿让苏萧吐血三尺:“我身体有恙,卧病在床,去了只怕会影响陛下盛容。” “……哦,呵呵。”苏萧冷笑道。 世子爷,有没有人说过你特别棒? 殷景衍将书放到桌子上,问道:“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都行,反正又不是你做……”苏萧一抬头就瞧见他一脸格外认真的模样,茫然一噎,“……不会真是你做饭吧?” “嗯。” “……”呵,呵呵。 若是其他人家的女人,不能说是琴棋书画样样俱全,怎么着连个下厨生火做饭也会吧。 可,苏萧就不会。 准确的来说,自打她炸了三次小房子,被自家亲爹和便宜师傅强行勒令后,就再也没有踏进名为此处的半步领地。 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 “……多做几个,只要是能吃的就行。” 世子爷点点头,又替苏萧掖好被角,伸手摸了摸茶杯的温度,这才三步两回头的慢悠悠推开门,阖上,离开房间。 一片静寂。 半晌,苏萧‘哗’地一下将被子掀开,三下两除五的将自己收拾出个人样,蹑手蹑脚的靠近门口。 刚打开条门缝,就瞧见门外一个人影,抬头,苏萧真想骂爹了。 “那个、哈真巧啊。”苏萧尴尬的挥了挥爪子,硬着头皮对上世子爷一副‘我就知道’的眼神。 殷景衍开口:“为什么不躺好?” “……”不说还好,一说苏萧的火气就上来了,没好气的开口说道,“哪有人是整天待在屋子里的,你知不知道姑奶奶我都快长蘑菇了。两个选择,一是让我出去,二是让我回四皇子府,你自己看着办吧。” “等你风寒好了,就让你下床。” “等?”苏萧顿时就炸了毛,“殷景衍,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不成?” 殷景衍看着苏萧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完事’的模样,思虑半晌也只好作罢。
第23页 “让白璇跟着你去,还有,不要靠近最东边的那个院子。” 苏萧眼珠转了转,语气促狭道:“怎的,世子爷还金屋藏娇了不成?” “……没有,”殷景衍道,“去了,就是可能会有些麻烦。” 苏萧哼唧了两声就往白璇那边走去,刚走几步,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回头道:“东院不会住着你那蠢蛋二哥吧?” 殷景衍没开口,就是那般静静盯着她。 “……”得,不用说她也知道了。回头招唿了白璇一声,先在染院内逛了一圈,才慢悠悠的往外走去。 殷景衍站在那里,一直盯着苏萧离开,才转身回了阁里的小厨。 苏萧爱吃甜,连带着平日里吃的饭菜多多少少也会有丝甜味。 上次更是趁厨子不注意,直接抓了一大把糖放进了汤里,直甜的钟离翊跟避瘟疫似的躲了她好几天。 潮汕甜米果,糖醋里嵴,糖醋排骨,蜜汁青菜…… 一桌子都能腻歪死人。 鲜少下厨的世子爷满意的点点头,准备好碗筷,刚要去派人把人叫回来,就见白璇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 “世子,您快去看看,四呃……七公主跟大公子打起来了。” 殷景衍眼皮顿时一跳。 ——这个不省心的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可爱请留言啊,你好我好大家好~比心~ 第十三章 什么叫做冤家路窄,苏萧今儿个算是彻底领会到了。 就是简单的放个风啊呸散个步而已,竟然还让她碰上了那个在颜玉阁里调戏她的花花公子。 这个气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直接开打。 “怎么,还嫌姑奶奶那一拳打的不够重是吗?”苏萧屈膝,直接抬腿一脚踢了过去。 殷君瑜很熟络的退后半步,跟在身后的尹寒立即搁剑横挡,将苏萧挡了回去。 “哎,尹寒你轻点啊,要是伤了美人儿你赔的起吗?”殷君瑜顶着个乌眼青,摇着扇子硬生生营造出了一种我我自风流的感觉,“不难你们说,其实女孩子家家整天又是针又是毒的,啧啧,那就可是要成老黄花了。” 尹寒:“……” 苏萧:“……” 一玄:“……”大公子,您老就别在这儿煽风点火的了。 “你再说给姑奶奶一句?!”苏萧怒了。 “唔?”殷君瑜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忽地扇子一拍手心,狭长的眸子微弯,无辜的眼睛眨啊眨,长长的睫毛扇啊扇,风轻轻云淡淡月光皎皎星光融融,“你看本公子顶着个青色也见不了人,反正你也嫁不出去,不如咱俩就凑合凑合过了吧。” 苏萧顿觉这人真是个奇葩,心底也难得的生了丝趣味。 身子后退半步,将指尖的毒针收回,不怒反笑道:“好啊,这样仔细瞧着,你真的倒是也挺合我胃口的。先说好,姑奶奶要的嫁妆可不能少。” 吃瓜群众:“……”这神马情况? 殷君瑜也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一双桃花眼流转如水,摇了摇头:“不好,不好。” “怎的不好?” “本公子又打不过你,要是娶了你反而断了本公子去找美人儿怎么办?”殷大公子煞有其事的也摇了摇头,“所以说不好,不好。” 苏萧倒是很配合的皱了皱眉,“要不,以后咱俩一起去?” 殷大公子乐的一拍手心,“秒。” 一道幽幽冷冷的语调冷不防插了进来,“要不,再加本世子一个?” 苏萧:“……” 僵硬的转过脑袋,又挥了挥她的爪子,“……嗨,那个、你听到了多少呀?” “不多,”世子爷盯着她,“仅是全部而已。” 苏萧心中简直觉得是欲哭无泪啊,正想着该如何解释,却蓦地想到,不对啊,她跟他解释作什么? 难道是风寒没好烧坏脑子了不成? 正想着,就听那厮说道:“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萧一愣,大哥?哪门子的大哥? 殷君瑜伸手搭在尹寒肩上,将整个人挂了上去,半扇遮面,“今早刚回府就瞧见了位熟人,然后……打了个招唿?”说着,沖苏萧眨了眨眼。 喂喂,打招唿就打招唿啊,干嘛说的那么暧昧。 “既然大哥刚回来,景衍就不叨扰了。”说着,不由分说的拽着还在发愣的苏萧回了院子。 殷君瑜站在原地,玩味的盯着那离开的二人,“什么时候我家这根最沉闷无趣的木头也开窍了,当真是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不成。” “你是没可能的了。”尹寒突然出声道。 “怎么?连你也开窍了不成?”殷君瑜笑着用扇子挑了挑他的下巴,谁料尹寒突然躲开,冷不防让他跌了个踉跄。 “……算你狠!” 尹寒没作声。 反正,他就是知道。 那种□□裸的,毫不掩饰的强占有欲的眼神,他也在另一个人身上看过。 只不过,大公子当时晕了过去没看到罢了。 哼,无知的人类。 一玄和白璇跟着进了染院,又眼睁睁的看着世子爷将人家姑娘拽了进去。 ‘嘭——’ 一玄咽了口唾沫,“你说,世子妃这算不算是脚踏三条船?”光四皇子就够世子喝一壶的了,得,这会儿又来了个闹天闹地,从不嫌事大的大公子。
第24页 真是,贵圈好乱啊。 “他真是你大哥?”苏萧疑惑问道。 世子爷坐在一旁,没开口。 苏萧瞧着那模样,抽了抽嘴角,心想这厮只怕是又发病了。 “不说就不说呗,姑奶奶还能求着你不成。”苏萧嘟囔着,直接拿起筷子坐下吃了起来。 还别说,味道倒是真不错,尤其是甜度正合口味。 一顿饭下来,世子爷既没开口也没动筷,直到苏萧吃饱了才突然起身,一撩袖子摔门而出。 苏萧在房间里坐着,轻飘飘的在那里笑。 一开始那笑声吭哧吭哧的就像只找到了奶酪的小老鼠,紧接着就慢慢变大,逐渐变成了一只肆无忌惮的、无情无义的小狐狸。 下人们刚将碗筷撤下去,苏萧就见一玄就抱着一摞子摺子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冷脸的世子爷。 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做什么?” “盯着你,”殷景衍坐到桌边,脸色冷漠,凉凉开口道,“要是媳妇儿跑了,本世子找谁哭去。” “……” 一玄又低了低头,放下摺子转身关门一熘烟的就跑了出去。 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苏萧暗暗给一玄扎了个小人,没义气的混小子,餵不熟的白眼狼。 一玄觉得真是天大的冤屈啊,前有世子爷后有姑奶奶,这这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苏萧起先还警惕的盯着他,后来见人一直在看摺子,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她。撇了撇嘴,无趣的躺在床上——看天不对,是看床顶。 明面上没什么,暗地里染院那些人就差没有一天三炷香将苏萧姑奶奶给供奉起来了。 呜呜呜,他们的世子爷终于嫁出去了…… 这边如此,东院那边却是乌云密布,连带着下人们每次退下去时都是战战兢兢的。 殷楚琉的身子好了不少,虽说还是需要人照料,但最起码能够自己下床走路了。 “娘,舅舅他怎么说?”殷楚琉对齐氏问道。 齐氏的兄长在朝中担任着礼部尚书一职,前几年还是个地方小官,后来投了六皇子后一路直接是风生水起,短短几年时间内就坐到了尚书的位置。 若说是没有水分,傻子也不信。 齐氏虽不是正妃,至少这些年来也没有被亏待什么的,一切待遇都按照侧妃的要求来。只见她坐到椅子上,一侧的丫鬟立即上前给她按捏着额角,之前的头疼这才去了不少。 “四皇子如今死咬着江阴西不放,又加之太子从中插手。六皇子明面上虽不说心里却乱了套。你舅舅那边也是正忙的焦头烂额,只怕染院那事还要再搁置些时日。” 若不是那死小子有个地位好的短命娘,陛下怎会如此轻易同意他岑王府世子的地位,说来说去,还不是比人低了一等。 殷楚琉整日里被人在背后‘蠢蛋蠢蛋’的叫着,只要是不碰上殷景衍的事情,那脑子倒也是能说得过去。 若非如此,钟离温也不会纵容他借着名头在外要风得雨的。 “要不是老三去江阴西触了这事,六皇子又何必会落到被四皇子步步紧逼的地步。”殷楚琉一掌拍在桌子上,惊的小丫鬟一跳,连带着手中动作也是一重。 齐氏厌恶的皱了皱眉,“没见识的东西,还不快滚下去。” 小丫鬟嗫喏一声,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 “等会儿,”殷楚琉叫住她,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今晚儿到我房里来一趟。” 小丫鬟身子抖了抖,低声一句退了下去。 “这种丫头有什么好玩的,”齐氏揉捏着眉角,“你就不能让我省心点儿吗?”虽是如此说着,却是没有一丝责备的意思。 就如同在说着一件家常事,就好比“哦,这个葡萄不好吃,等过几日换个桃子吃”。 但只要是皇都公子哥那个圈子里的,都知道岑王府二公子有一特殊嗜好,那就是喜欢在床上硬要折腾,不喜欢别的,就喜欢嫩的。 至于折腾后还剩多少口气,也就笑笑过去了。 殷楚琉不在乎的笑了笑,“儿子心里有分寸,不会给您和舅舅惹麻烦。” 齐氏嘆了一口气,道:“刚才来时听染院那边闹哄哄的,怎么回事?” “这个啊,听说是老三从外面带了一个女人回来,谁料让大哥给看上了,老三还为了这事跟大哥顶撞了起来。”殷楚琉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 听到那几个字,齐氏眼里更是露出毫不掩饰的讽刺,“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也不知……语气一顿,“算了算了,等你把伤养好后,陪娘回母家一趟。” 殷楚琉一挑眉,“怎么,又是为了家产的事?” “我倒想要看看,除了我们兄妹二人外,谁还有那个胆子和资格,去动齐家的一丝一毫。”齐氏冷哼道。 作者有话要说: 嘎嘎~ 第十四章 “臣林木霍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木霍是先帝在位年间选拔进入的朝廷,不说别的,就说他在江阴西当了知府至少也有二十年有余。当初四皇子检举他时,许多朝中的大臣多数是不信的,恐怕也正是如此,鸿云帝才会派太子亲自去押解的吧。 “做的不错。”鸿云帝看着太子呈上来的文书,说道。 太子心中微喜,“多谢父皇。” 今日四皇子和六皇子都在朝上,就连先前整天借病不上早朝没个好脸色的左相也难得的露了面,让右相好是警惕。
第25页 昨夜左防右防,还是让苏萧钻了空子,拍拍马屁就熘回了四皇子府,惹的今日世子爷从出府时便是阴沉着个脸色,连带着看向四皇子时,眼中更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这倒是让向来才质聪睿的四皇子殿下也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鸿云帝将先前殷景衍探来的消息交给李佶,由他转交到林木霍手上,“这是从江阴西得来的密报,你可知晓此事?” 林木霍一目十行的扫过,拱手道:“回陛下,臣已在江阴西担任知府尚有二十余年,早已是将它当作臣的衣锦乡。此等谣言,纯属是在污衊臣的清白,臣绝不承认。” 不卑不亢,有条不紊,不愧是跟着先帝打天下的人。 钟离翊早就回料到林木霍不会轻易交代,温和反笑道:“林知府不承认也罢,只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万一引火上身就不好了。” “是不是引火上身,现在说来还为时尚早,”钟离温上前一步,嘴角的笑容甚是比他还温和,“不知四皇兄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玩火自焚者必先焚己,可要小心哦。” 钟离温盯着他,微乎及微的皱了皱眉。 此事他本来就是只有五五的把握,林木霍是受过先帝恩惠的臣子,无论是从哪条路上来说此时弹劾于他都不是上上之策。 可为何,现如今看来钟离温竟是比他更有把握? “江阴西虽是两国交接之地,却是银子流通最为繁多的地界。就像是林大人说的,既然是谣言,清者自清,林知府自是不会在意。就是不知,若是封锁一切对外消息,尊夫人和林氏父母是不是也会像您一样,临危不乱,镇定有方呢?” 殷景衍语调幽幽,说出的话中也陡然多了丝悚然的味道,使得林木霍不得不回头看向他。 “岑世子这是何意?” “我们前几月刚把酒言欢过,林大人问这话是不是也太过生疏了点?”殷景衍盯着他道。 林木霍隐藏在暗处的手指动了动,淡淡道:“岑世子真是会开玩笑,不过这参了老夫一本的玩笑似乎是过了头啊?” “可惜,”殷景衍道,“本世子不喜欢开玩笑。” 林木霍低头沉沉笑了几声,目光幽幽转转落到钟离翊身上。 钟离翊心头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如豆般的眼睛似乎在落地的那一剎那迸射出精炬的光芒,只听他沉稳说道:“不如,四皇子殿下也来谈一谈盐引的事情如何?” 很轻,却足以让朝堂上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贩卖盐引,那可是死罪啊…… . “你确定?”苏萧靠在椅背上,脸色沉重的问道。 青灼此次倒是难得的没有嘲笑她一番,说道:“那几人原本是在凌奚皇宫内守值的侍卫,后来祁朝攻城时,那几人也连带着辞了官职离了皇宫。后来听宫中人说起过,那几人是在城里土生土长的百姓,一家父母老小更是都留在那里。只怕此次刺杀,也是他们预谋了的。” 李骥作为屠城的主谋,亡亲之仇,不共戴天。 苏萧也听殷景衍说过刺客的事情,点了点头道:“难怪那人在颜玉阁见了我一脸惊讶的样子,不过,就这么没长脑子还想跟人去学刺杀,不被逮住才怪呢。” 那颜玉阁是什么地方?那李骥是什么身份?那祁朝皇都又是什么地方? “说的就跟你长了脑子似的,”一提起‘颜玉阁’那三字青灼就没给过她好脸色,阴阳怪气道,“被人扔到湖里不说,还得了风寒,你说你除了会吃大米外还能做什么吧?” “……”苏萧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当即硬着脖子反驳道,“凶什么凶,你以为姑奶奶想要得这该死的风寒啊。那么难受,鬼才想要呢。” 青灼双手抱剑环胸,靠在门上凉凉斜睨了她一眼,“继续说啊。”他倒要看看她还能编出多少来。 “……青、灼,”苏萧咬牙道,“你这破毛病都是跟谁学的,是不是跟苏子邢那个混……” “嗯?”声音飘渺,淡薄如月,却是清冷孤傲得很,“混什么?” 那人一袭青衫,容色冷魅如月,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怀中还抱着个如玉雕版精緻的小娃娃,正伸出手两眼放亮的盯着苏萧。 “娘、抱……咯咯抱娘……” “谁是你娘,叫姑奶奶姐姐!”苏萧一把提熘着领子将苏子琛拎在了半空中,恶狠狠的对着他道。 “咯咯,咯咯,”苏子琛以为苏萧是他在玩游戏,小腿儿反而踢的更欢腾了,“姑奶咯……娘咯咯……” 苏萧一拍额头,也不知这小孩什么破毛病,见了她就一口一个娘亲,叫的比亲娘还亲。 再说了,她有那么老吗?! 略带嫌弃的摇了摇头,扬手就将小孩儿一扔,正中青灼怀里。 吓得青灼立马扔了剑,手忙脚乱的稳稳接住,有些幽怨的盯着她。 苏子琛顿时也不闹腾了,两眼泪汪汪的似受了莫大的委屈。 苏萧被这一大一小盯的心生愧疚感,暗暗念叨了几句阿弥陀佛之后才一脸讨好的看向站在门口的那块大冰山。 “大皇兄怎么来了?” 苏子邢凉凉的睨了她一眼,冷冷讥讽道:“出嫁七天,你这泼出去的水也未免凉的太快了点。”
第26页 “……”哦,是了,今儿个是回门的日子。 她是和亲公主,要说这回门也算是可有可无罢了,那大皇兄岂不是…… ——嘿嘿。 苏萧心知自家皇兄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却还偏偏死要面子的人,转了转眼珠,当即就扒拉了上去,“还是大皇兄对我好,哪像青灼,就知道整天对我冷嘲热讽,他还……” “好好说话。”苏子邢伸出一只手将挂在身上的大型物件拽下来,厌恶的弹了弹袖子,简直是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苏萧笑嘻嘻的站在一旁,丝毫没有被人嫌弃后尴尬。 也是,脸皮厚也就只有这点儿好处了。 只听他家大皇兄又道:“我要是不来,你连自己要当寡妇恐怕都不知道。” 苏萧一愣,青灼也抬头看向他。 “什么寡……” 话未说完,就见向冯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看见满屋子的人也是一愣,随即气喘吁吁道:“皇子妃,殿下被陛下扣押在了宫中,现如今六皇子正在带人封府呢。” “殿下怎么了?” 向冯道:“他们说……” “那是因为四皇兄欺上瞒下,贩卖私盐,现如今只是被收监留看罢了。”钟离温从门外走进来,挑了挑眉,“不知四皇嫂对这个说法还满意吗?” 偏偏这时候,苏子琛小殿下眼角泛红,扁着小嘴一个没忍住哭了出来。 “呜,娘抱、娘呜呜……” “怎么,四皇嫂这是还给四皇兄带了顶绿帽子不成?”钟离温挑了挑眉道。 苏萧将苏子琛抱过来,轻轻的为他擦拭掉脸蛋儿上的泪痕,勾唇道:“怎么,苌妃娘娘难道没有见过你见兄如父,见嫂如母吗?还是说,六皇子殿下管不住你这张嘴,想要姑奶奶来陪你玩玩不成?” 钟离温脸色一变,沉声道:“四皇嫂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但,该搜的东西本皇子今日还真就要非搜出来不成。” “谁敢动?!”苏萧眯了眯眼眸,冷斥一声道,“姑奶奶倒要看看,谁有资格搜这四皇子府!” ‘啪’地一声,身侧的桌子顿时四分五裂,吓得苏子琛也不哭了,直往苏萧怀里钻。 “四皇子妃这是要抗旨不成?”钟离温阴鸷道。 “本世子倒想知道,是谁给了六殿下在四皇子府大唿小叫的权力。”殷景衍阴郁着个脸走了进来,手下一挥,带的人瞬间将屋内的人又包了一个圈,“本世子记得,陛下应该没有说过要对四皇子妃不敬的话吧?” “殷景衍,你怎么事事都要跟本皇子过不去,”钟离温咬牙道,“钟离翊给了你什么好处,本皇子给你十倍,百倍。” 世子爷当即掀了掀眼皮,“他许了你的命,这个,你给吗?” 苏萧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好,很好,你最好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我们走!”钟离温一甩袖子,脸色铁青的带着人离开了王府。 此事本就是他借着事情的由头,故意来四皇子府找茬,若是被人参到父皇那里去,免不了又要多生嫌疑。 但,只要是他想要的,就算毁了,钟离温也休想得到。 第十五章 “咯咯,咯咯。” 苏子琛抓着苏萧的头髮,顿时又乐呵了起来,口水流了苏萧一手。 “啧,真噁心。”苏萧嫌弃的就要顺手往青灼身上抹,却被人截住手腕。 殷景衍低着头,直到将口水擦干净了才收回帕子,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的站在一旁,说道: “不知太子殿下所来何事?” 苏子邢将目光从苏萧手上收回来,又在世子爷身上转了一圈,不由得皱了皱眉,神色迟疑道:“你就是苏萧的姘头?” 苏萧:“……” 世子爷:“……” 众人:“……”这位凌奚太子貌似很直接啊哈? “闭上你的烂嘴,”苏萧也不顾苏子琛愿不愿意,将人一把直接塞了回去,“刚才他怎么就没吐你一脸口水,抱好了,爱上哪儿就去哪儿玩去,别在这儿烦姑奶奶办事。” “真是你姘头?”苏太子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那青灼怎么办?” 世子爷当即扭头,冷不防与抬头的青灼瞬间对上,火花噼里啪啦的闪了一串。 ——眯了眯眼,哦,他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与苏萧在巷子里拉拉扯扯的那人吗? ——呵,这就是那伪竹马的岑王府世子,除了长得好看外也不怎么样啊。 苏萧一把揪着苏太子的领子拽到了门外,恶狠狠道:“你还嫌姑奶奶这里不够乱是吗?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给我想想办法,怎么着把钟离温给弄出来。” “本宫帮他做什么,”苏子邢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从怀中掏出手帕,擦了擦苏子琛嘴角的口水,慢悠悠道,“本宫今日没有带人进宫去补上一刀,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真当他凌奚子民的鲜血是白流的不成?! 就算当初屠城不是钟离翊的主意,但他是主帅,无论如何他也从中脱不了干系。 要说完全不知,那他可是不信的。 苏萧松开手,冷哼一声,道:“去帮我救几个人。” “不去,”苏子邢整了整衣襟,摆着他那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冷声道:“你说去就去,那本宫岂不是很没面子。”
第27页 苏萧强忍住没有一脚踹上去的冲动,“姑奶奶让你去就去,给我摆什么谱,就算是父皇来了也没得商量。” “……泼妇。” 苏子琛小殿下:“泼咯咯……泼、泼妇咯咯……” “……” . 天色初黑,人们收拾好物什,三三两两的准备回家,一辆马车从街道上飞驰而过。 钟离翊被扣押在皇宫中,明面说是察看,倒不如说是变相的软禁。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若是六皇子藉此机会打压,再加上钟离翊本来就不得鸿云帝的欢心,若是这次爬不起来,以后那可就真的是翻不了身了。 马车停在四皇子府后门,只见从上面下来了两人,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敲了敲门,立即就有人从里面出来将人迎了进去。 “你们还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左相刚进了屋,就直接出声质问道。他虽是文臣,冷起脸来却是一板一眼,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柳芫儿跟在身后,面容上也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殷景衍将门阖上,说道:“当年殿下刚在朝堂站住脚跟,尚且是岌岌可危,又恰是急需用银子的时候。于是便暗中与江阴西的一名私商搭了线,从中获利了不少。而那私商随后一年就暴病而亡,原本处理好了以为不会有引子,却没想到那私商竟偷偷留了帐本,如今更是到了林木霍的手上。” 只怕,那时起他们就已经钻入了人家早已设好的套。 “说了多少次不要莽撞行事,你们、你们怎么就唉……”左相嘆了一口气,终究是没有再说下去。 朝宗四十七年间,鸿云帝以铁血手段肃清朝政,将文武朝堂翻天覆地的做了改变。那一年,却也是三大家族开始没落的时候。 只因,他们身上背负了先帝忠臣的名声。 一代忠良,为国御敌,杀性成仁,功成名就后却依旧抵不过帝王心。 一捧后土,一座孤坟,其中凄凉悲恸又是多少人能够说的清的。 三大家族没落,连带着他们后代的日子在后宫中也是举步维艰,苌妃独大,右相相助,钟离温走的路不想风生水起都不行。 “爹爹,”柳芫儿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现如今还是想想,该如何将殿下救出来才是正事。这些旧事,还是等殿下回来再说吧。” 左相一甩袖子,气恼的坐回到椅子上。 “如今太子已带人前去审了殿下,即便是问不出来什么,那本帐本却是铁打的事实。”殷景衍说道。 左相转头问道:“这些日子太子是怎么回事?” 就算陛下没起废太子的心思,却也用不着如此明目张胆的重用太子,到底是何意思? “自己门前雪都还没扫干净,还有心情去管人家,你们可真闲的慌。”苏萧冷嗤一声,继续拈了块甜沫沫给苏子琛吃了口味。 苏萧抱着苏子琛小殿下窝在宽大的藤椅里,女子本就骨架较小,若不是仔细看当真是没瞧出来。柳家父女从进来时就将注意力放在钟离翊的身上,也压根儿没去注意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左相当即皱眉看向世子爷,“她怎么回事?” 苏萧一挑眉,“姑奶奶是四皇子妃,凭什么不能坐在这里了?” 左相一哑口,还真就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是嘞,人家作为明媒正娶的四皇子妃,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但左相一看见她就来气,不为别的,就为这个位置原本应该是他家宝贝芫儿的。 想到这儿,语气就难免有儿点阴阳怪气,“既然是四皇子妃,那就想想,如何让陛下将人给放了才是。” “左相这语气,姑奶奶听着可真难受。”苏萧啧啧了两声,掰了块梨子酥就要塞进苏子琛嘴里。 “别让他再吃了。”殷景衍上前将苏子琛抱过来,用手帕将嘴边的碎末连带着口水一併擦了去。 “吃,吃娘、咯咯……” “说了多少遍了,姑奶奶不是你娘亲。”苏萧无力的躺回了藤椅内,想了想又道,“算了,你爱叫啥就叫啥吧。” 苏子琛小殿下并不明白两人说了什么,但习惯性的揪着人的髮丝,咯咯笑了两声表示贊同。 世子爷手指轻划过他的小脸蛋儿,也笑了起来。 这两大一小之间自有气场,那亲密无间的氛围似乎又隐隐排斥着周围其他人,形成了一个独立又温暖的小世界。 柳芫儿和左相站在一旁,面面相觑,望着眼前这一幕景象,想说什么又硬生生忍住了。 虽然殷景衍神色如常,但左相这么多年与他相交,他能感到那微笑之后更加温馨而愉悦的东西。 ——那是这几年来,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笑。 “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左相问道。 “女儿也不是很清楚,或许……”柳芫儿摇了摇头,“爹爹,等这件事情过去,女儿再与您详细说清吧。” “好。” 好不容易哄着苏子琛睡着了后,苏萧这才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胳膊,将一纸条递了过去,“这是刚才李佶从宫里传来的消息,不知为何,现在除了陛下外,就连太子也不能靠近钟离翊了。” “李佶?”左相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她,“消息可曾当真?” 苏萧点头道:“应该不会错,听说殿下不知呈上了什么东西,陛下龙颜大怒,连带着也将太子批了一顿。如今看来想要救人,只能从钟离温身上找缺口。”
第28页 “这恐怕有些困难。”柳芫儿蹙眉道。 贩卖私盐那可不是别的,现如今陛下正将所有精力都放在这件事上,正好也给了六皇子喘息的机会。 一边将江阴西的事情安排着,一边又派人不停的上书弹劾殿下。 想要从他身上下手,只怕是要比登天还难。 “既然找不出破绽,那就让他自己露一个。”世子爷手指轻敲桌面,他语调幽幽,微勾的唇角之中多了不少悚然的味道。 “或者,”苏萧豁然起身,眸中奸诈之意不言而喻,“我们给他弄一个。” 夜色中的皇都,绝对没有白天看的热闹,反而有种压抑沉重之意,一片悄然,静静的有些让人无法喘息。 好在今夜的夜色给力,穿透云层洒落在皇都上空,正好为有心人提供了契机。 殷景衍一身夜行衣落在六皇子府的墙院外,压低声音说道:“你来做什么?” “你能来我为什么就不能来。”苏萧将身子伏了伏,同样是低声道。 殷景衍没有看她,盯着前方的高墙说道:“钟离翊为了不引人注意,将王府的影卫和巡逻的侍卫撤了一半,找到东西后就赶快在府外汇合。” 这般说,苏萧便是知晓他同意了,语气轻快道:“放心,姑奶奶就算再笨也到不了你家那蠢蛋二哥的地步。” 世子爷侧头看了看她,又将脑袋转了回去。 不知怎的,苏萧被那一眼看的却是有点儿头皮发憷。 就好像是被一头野狼盯上,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开的侵略感扑面而来。 一盏茶后,高墙南北各飞入一道黑影,越过高墙,跃过假山,穿过长廊,飘过花丛……直入王府深处。 一个登萍踏水如步平地。 一个轻若飞花风过随去。 皆是足落无声,快若闪电。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有没有觉得太子很萌啊—— 第十六章 “快,抓住他们!” 一行侍卫亮起火把,迅速包围了后院。 苏萧低声咒骂一句,快速的跃上假山,脚尖点过身子向后退去。 钟离翊衣襟散乱的站在院子里,脚底边还跪着一对瑟瑟发抖的男女,只见他厌恶的瞥了一眼,喝道:“继续派人拦住他们,本皇子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包天竟然公然刺杀皇子。” “是。”一群乌压压的侍卫轰然而上。 殷景衍侧身躲过迎面的长剑,顺势手腕反转,腰间软剑拔出,悄无声息的从眼前划过咽喉,一击致命。 “可有受伤?” “这点儿跳蚤还难不倒姑奶奶,就是有些难缠罢了。” 比起群攻来说,没有什么比毒更能有优势。 苏萧看着地上密密麻麻躺了一地的人,又瞧着两侧虎视眈眈的暗卫,皱了皱眉头道:“这些人怎么办?” “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世子爷手持软剑,神清气爽的说道。 苏萧看向他语气不善道:“你这是想要我卖你人情?” “随便你怎么想。” “那恐怕是要令岑世子失望了。”不管是谁,苏萧最讨厌的就是威胁利诱,心底的隐秘更加让她的指尖都对鲜血产生了颤慄的渴望。 站在对面的人互相之间看了看,不明白那两人安静地站在那里,是想做什么。 为首之人用手势打出信号,指使着剩下的人慾上前将他们围住。 他左侧的人一点头,身形刚动,却突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藏身的树上跌了下去,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了,七窍中却缓缓流出黑色的血来。 殷景衍不过是转了个身的功夫,再回头时,看到的就是苏萧一脸无情地大开杀戒的场面。她不用自己常用的毒针,却随手捡了一把剑,利落地穿梭在围攻而上的暗卫之间,所过之处带起一簇簇鲜艷的血花。 一个大步上前将人拽着手腕扯到了怀里,苏萧却不顾他,眼睛挑衅地一瞥,反手一剑,眼前之人便没了声息。 “够了。”这一声听在耳里,竟似有着责备的意味。 苏萧不听,想要挣扎着离开,却被他紧紧箍在怀里。 只见身形移动,手中软剑以极刁钻的方向划过一众人的喉间,无一疏漏。 一侧的十几个暗卫越战越勇,竟没有丝毫退缩,被苏萧逼退了之后,又一次红着双眼围攻过来。 殷景衍却是脚下一动,震起掉在地上的剑,笔直的向钟离温刺去。 趁着救人的功夫,带着人翻过后墙离开了。 “一群废物!”钟离温一把甩开搀扶他的人,怒道,“本皇子养了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留不住?!” 地上的女人还在抽抽噎噎的哭泣着,惹的钟离温又是一阵心烦。要不是有刺客闯入,这女人还不知给他带了多久的绿帽子。 当即呵斥道:“来人,把这对狗男女拖下去,乱棍打死!” “殿下,殿下饶命啊,饶命啊……” . “松开!”苏萧眯着眸子对身后的人说道。 殷景衍没动,低声道:“你不要生气。” 苏萧简直是要被气乐了,阴阳怪气道:“是,我生岑世子的气做什么,我哪有这个胆子啊。” “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世子爷皱眉道。 “姑奶奶怎么说话那是我的事,”苏萧不耐烦道,“快点,把手拿开。”
第29页 “松开你会走吗?” “走嘶——不走,不是,我除了四皇子府还能上哪儿去。”苏萧翻了个白眼道。 又是过了好半晌,世子爷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人松开。 自打遇见岑世子后,苏萧简直是觉得自己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 呸,去他的越来越好。 她敢保证,只要她说一个‘不’字,身后这头世子爷还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一路上世子爷没开口,却是把苏萧硬生生憋出了一肚子气,更是直接一脚踹开了大门,直接来了个‘午夜凶铃’。 左相府中还有事情处理,便早早回去了,柳芫儿却留在了王府,一见人立即就迎了上去。 “怎么样?” 殷景衍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柳芫儿眸子一黯,忍不住捏了捏酸涩的额角,就听苏萧说道:“钟离翊的事还没定下,单凭一本子虚乌有的帐本还治不了他的罪。倒是你,别钟离翊还没出来,倒先将自己累出了一身病。” “这个我岂是不知晓,”柳芫儿苦笑道,“就算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却还是想要做些什么。” “行了,今儿个天色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洗洗睡吧。”苏萧说道,虽说朝中都心知左相是钟离翊这边的人,可毕竟柳芫儿是个姑娘家,她的清白还摆在这里,“明日晌午我去找你,还是上次我们见面的那个地方,具体事宜明日再去商议。” 连着一天下来,苏萧的神情也有些疲倦,不等柳芫儿回应就出了屋子,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走到半路,转身看向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世子爷,“怎么?我这儿可没有你住的地方。” “等你睡着了,我再回岑王府。”殷景衍就那般静静地看着她,虽然明知他眼里什么都没有,却蓦地让苏萧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随意的摆了摆手,有些闪躲意味的转过了头,道:“随你的便。” 当真就像是世子爷说的,他一直在屏风外坐到里屋传开了浅浅均匀的唿吸声后,又待了好半晌出了院子。 刚走到四皇子府门口,就见双玄骑马赶了过来,他立即翻身下马道:“世子,宫里来了人,说是让您现在就进宫。” 皇宫,御书房 鸿云帝坐在龙案后面,身上随意披着一件衣服,眉目间有些疲倦的揉捏着额角。 “大半夜的不去睡觉,又是出了什么么蛾子事?”其实也难怪鸿云帝语气不善,毕竟任谁被大半夜的叫醒,心里都不会舒坦到哪儿去。 钟离温‘扑通’跪倒在地,请罪道:“儿臣并非有意打扰父皇安睡,只是事态严急,不得不说。” “说吧,朕不责怪你就是。” “多谢父皇体谅,”钟离温缓缓直起身子,面上竟是有些委曲求全之意,“儿臣心知江阴西乃是利弊兼有之地,即便四皇兄所说之事乃是子虚乌有,儿臣只是秉公处理罢了。可……四皇兄也不应该对儿臣持有杀意,此次若不是刺客没有得手,只怕父皇现在已经见不到儿臣了。” 鸿云帝倒是变了变脸色,沉声道:“什么意思?” “今夜子时,刺客夜刺王府,且两人皆是武功高强,身手不凡。儿臣虽有时办事疏漏,却扪心自问从没有得罪过人,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大四皇兄这件事令儿臣心忧。可,平日里与四皇兄交好的,除了岑世子之外,儿臣心中再也想不到第二个人选。” 钟离温又将身子重新伏了下去,道:“此事,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鸿云帝将目光落在殷景衍身上,面无表情,只是淡漠地看着他,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探究。 殷景衍不躲不避,抬头与鸿云帝正眼对上。 但他的眼睛很沉着,仿佛隔着一层无形淡漠的屏障,又像是无时不刻洞察着这世间的一切,清晰淡漠深不见底。 ——那是……紫阳的眼睛。 半晌。 “此事朕会派人巡查,等明日再议,你先退下去。”鸿云帝挥手道。 “父皇?”钟离温抬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此事明明是……” “朕自有定夺,”鸿云帝不容置喙道,“老六,你年纪也不小了,做事还是如此粗心浮气。这点,老四可就比你好的多。” 这会儿倒是想起老四来了。 钟离温袖中的手紧攥,眼底冒着森然寒气,却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儿臣告退。”说完,就退了下去。 老四? 呸,钟离翊有什么好。 就算他钟离翊能忍上一辈子,那他定要让他一辈子翻不了身,只能匍匐在地的恭敬他,仰望他。 待钟离温退下后,鸿云帝才出声问道:“你跟朕说实话,今天晚上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鸿云帝却是皱起了眉头,“这么多年来,你是不是还是在责怪朕当年没有及时救下紫阳,责怪朕让你从小失去了母亲?” “微臣不敢,”殷景衍神色淡漠道,“当年母亲下嫁父亲是她自愿的选择,陛下归为天龙真子,做事自有道理,臣不敢妄加推断。” “你在恨朕?” 当年紫阳下嫁岑王府,一是为了了却紫阳的心愿,二则是……为了他的私心。
第30页 三大家族追随先帝征战南北,即便他现在是九五至尊,可心里的那根刺却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 为了皇权,为了天下,为了赌上皇室的尊严,他没有选择,他不得不去这样做。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他没有错,错就错在三大家族不应该跟随先帝,不应该成为他登基的阻碍。 “若是这句话陛下对当年的紫阳公主去说,兴许紫阳会体谅,可微臣却不是紫阳,微臣更不是皇家之人。”殷景衍抿了抿唇角,“或许这句话,陛下更应该对四皇子去说。若是四皇子心中不恨陛下,那微臣更加没有权利去做这件事情。” 退后半步,“若是陛下无事,臣就先告退了。” 不等鸿云帝开口,殷景衍直接就转身推开门,离开了御书房。 “陛下?”李佶从门外走进来,行礼道。 鸿云帝没有开口,盯着那离去的身影半晌,犀利的目光仿佛要透过那单薄的身子看透里面那颗心究竟是怎么想的。 可,再复杂终究是颗人心罢了。 “李佶,”鸿云帝低声了一句,“去派人告知太子,此事将全权交由他处理。” 李佶神色有些迟疑,“这……” “若是做不好,那就让他自缚请罪,”鸿云帝眯了眯眼,“朕,便要废太子,择令东宫。” 作者有话要说: wuli小可爱们呢???? 第十七章 一夜好眠。 虽说昨夜没有什么成果,苏萧却还是不得不要去赴柳芫儿之约。 苏萧深深觉得,自己可以找块地儿自建庙宇,每天供奉三炷香得了。 月老接姻缘都没有她这么卖力的。 唉,做人难,做个令人称心如意的姑奶奶更是难上加难啊。 “咯咯,吃吃……娘吃……”苏子琛小殿下手里抓着块糖球,一咧嘴口水又流了出来。 “吃吃吃,就知道吃,”苏萧无奈的拿过手帕擦了擦他嘴角,“除了吃就是睡,整个儿就是一小懒虫。” 也不知这小孩是什么毛病,除了她和皇兄外,别人一抱就哭个不停。皇兄从昨日离开后就没回来过,青竹又哄不好,到头来还是要她亲自哄着。 这几日殷景衍正为钟离翊的事情忙的团团转,听说昨夜钟离温那小王八蛋把篓子还捅到了鸿云帝那里去。这下可好,狗急了还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平白无故的又空降了一个太子下来。 你说,咱们两边玩玩多好,偶尔打个小架,流点小血什么的,顺便还帮你摘了一顶绿帽子。姑奶奶还没让你好好登门拜谢一次呢?! 虽说太子生而为仁,愚昧懦弱,不堪大业。可人家头顶上还顶着那盖了玉玺的‘太子殿下’四个大字呢,不说别的,最起码在鸿云帝明面表出要费太子之前,人家怎么着也不会给两边好脸色看吧。 真是的,一点儿脑子都不长。 苏萧正心里吐槽着,一根小树枝就从头顶上给扔了下来。 “哟,美人儿我们又见面了。” 苏萧抬头望去,只见一公子哥儿半挂在墙上,两只手紧扒着墙头,脖子伸得老长直勾勾的盯着她。 “……”苏萧抱着苏子琛退后了半步,警惕的看着他,“你这是又去调戏哪家美人儿?” 可不是嘛。 只瞧见身后这处楼阁错落有致,墙面雕刻着栩栩花痕,静白为底,红绿为辅,蓝墨点缀。更有不知名的花儿从何处飘来,朵朵娇嫩,整座楼丝毫不见俗气奢靡之气。 倒像是江南水乡的墨楼香阁。 小楼如此,又加之殷大公子有前科在哪儿,不让人想歪都难。 “什么调戏,说的多难听,”殷大公子的身子又往下哗啦了几分,吓得他赶紧抓牢了墙头,“快,美人儿,快把本公子放下来,好歹我们也是互摸过的交情。” “……摸个屁。”苏萧说着,却还是脚尖轻点,上前两人提熘着领子一把扔到了地上。 苏子琛拍着小手,乐道:“飞,飞,咯咯……” 只见殷君瑜坐在地上,丝毫没有被人嫌弃的尴尬,随意的拍了拍身上的土就爬了起来,捏了捏苏子琛的小脸,“美人儿,这就是你跟老三的儿子?嘿嘿,长得还真好看。” “不、是!”苏萧磨牙,“你哪只眼睛看见的?” “真不是啊?不是也好,省的也随了他那木头性子。”说着,只见他低头在身上摸来摸去,又从袖子里找了一番。 苏萧也凑了过去,问道:“你在找什么?” “当然是见面礼啊,”殷君瑜寻找无果,正苦恼着,突然一拍脑袋,从脖子上解下来墨玉给戴到了苏子琛脖子上,啧啧了两声,“吶,这样就好了。” 墨玉通体温暖,手感甚好,整个宛若一朵雪莲悄然绽放,中间还有一个莲花子似的吊坠,端的是飘雅出尘。 此等物品定非一般的玉佩,苏萧有些惊诧,“真给了?” 殷君瑜抽出腰间的扇子遮住脸,笑着没有答她,桃花眸微挑中尽是风流,“本公子叫殷君瑜,美人呢?以后见面总不能一直叫美人吧。” “苏萧,叫我苏萧就好。”说着,苏萧抱着苏子琛转身往皇都主街上走去,让他这一耽搁,也不知道人家柳大小姐等急了没。 她这一转身,恰巧没有看清身后之人的神情。
第31页 那一瞬间,殷君瑜脸上飞快地闪过某种东西,仿佛是一种猝不及防的震惊,然而稍纵即逝,叫人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随后,他就垂下眼,自嘲的笑了笑,叫了一声就跟了上去。 清茶楼内,柳芫儿见到苏萧时明显是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一转眼,瞧见她身后跟来的人时,就有点儿笑不出来了。 殷君瑜却是好脾气的笑着向她打了打招唿,一开摺扇:“柳大小姐,许久未见还是如此的楚楚动人啊。” “大公子谬赞了。”柳芫儿回道。 岑王府虽是岑世子把握家权,可谁人不知岑王爷最宠爱的,放在心尖上的可不就是这个整日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的公子哥。 久而久之,任谁见了都会喊一声大公子。 也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殷君瑜也不恼,都笑嘻嘻的给应下。 苏萧和柳芫儿都不是那种天天身处闺阁,整日会哀怨嘆气的小女儿情怀。简单的商榷了几件事情后,就各自离了清茶楼。 殷大公子没别的本事,倒是把苏子琛小殿下逗得直咯咯笑。要不是小殿下认人,这会儿还不知道在谁家呢。 一大一小又在街上逛了好半晌,直到小孩儿有些困了,才慢悠悠的回了府。 苏子邢也从外面赶了回来。 “那几个人就像是之前你说过的,是先前屠城时倖存的几人,也正是因为在皇宫见过你,所以才会在颜玉阁时认出了你。”苏子邢轻啜了口热茶,声音毫无起伏的说道。 李骥虽是正三品将军,这些年明里暗里的也得罪了不少人,就连刺杀都是家常小事。也不等将几人审问,就索性一股脑的全关进了大牢,这要是让他知道是凌奚的刺客,那还不得肠子都悔青了。 苏萧转头看向今日一早就赶来的世子爷,问道:“能不能将人放出来?” “可以,”殷景衍犹豫的点点头,“不过要等些时日。”毕竟这事发生在朝廷正三品将军头上,官府也一时半会儿不敢松懈。 “还有一件事,”苏子邢说道,“除了江阴西外,钟离温也在贩卖私盐。” 苏萧一惊,问道:“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给钟离温按一条贩卖私盐,贪污受贿的罪行,只不过这种事情牵扯到的太多,一个疏漏就会将事情连根拔起。 若不是事态紧急,他们是绝不会铤而走险做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情。 但,若是这件事情有了些苗头,那可就不一样了。 “祁朝和凌奚开战之后,江阴西就严明禁止两国商人的进出,凡是经过着都要一律进行排查,而负责此事的人就是江阴西知府林木霍。”苏子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皱着眉放下,“你这茶怎么这么苦?” “……向冯,还不赶紧去给太子殿下泡杯上好的云山雾尖来。”苏萧强忍住怒火,咬牙切齿道。 向冯只好连忙去后厨,招唿着众人给苏太子沏茶去。 等将热茶端上来后,苏太子才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放下,又喝了一口,差点儿气的苏萧就要当场撸袖子上去。 苏子邢顶着张冰山脸凉凉的斜睨了她一眼,“怎么?你对本宫有意见?” “……”苏萧干笑两声,“怎么会呢?那,呵呵,大皇兄您看看是不是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苏子邢收回目光,又抿了一口,才说道:“他们的大哥也就是那个叫木酉的,便暗中乔装成商人混了进来,却没有想到所有人刚进城后就被林木霍请去了府上,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的商队。只不过所有人被请来的目的都一样,你我三七成的分利。” 三七? 殷景衍有些惊诧的看向他。 三七盈利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从他们的做法来看,想来应该也不是第一回了。最令人奇怪的是,明明这么光明正大的剋扣,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指证他们,那可也真是奇哉怪哉。 “那是因为林木霍曾经也是个商人。”柳芫儿从门外走进来,或许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的缘故,整个人看着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我从后门进来的,没有人看见,”她有些歉意的笑了笑,继续道,“我曾经听爹爹与几位臣子讨论过此人,林木霍在先帝登基之时便已经是在边境商人中混的风生水起。后来,先帝赏识他的才干谋略,便封了他为江阴西知府,只要是在他的地盘上,就好比是一方的土皇帝,谁还又敢上去从虎口里拔牙。” “那如此看来,岂不是林木霍就相当于垄断了江阴西所有商人的财路吗?”苏萧疑惑道。 “可以这么说,”殷景衍道,“早在几年前我就派人盯上了他,只不过他做事滴水不漏,手下更是忠心耿耿,我等毫无办法。后来江阴西遭受战火波及,我才钻了空子去查证了这件事情。” 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被那只老狐狸反咬了一口。 “那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整天多想那么多累不累啊。”苏萧自是知晓他又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翻了个白眼。 半晌才道,“那你刚才说的钟离温也在贩卖私盐是怎么回事?” 对于苏萧一口一个‘你’,苏子邢已经彻底习惯了,这会儿更是连个眼神都吝啬的给了。 “林木霍几十年前能够迅速累积,成为土皇帝,靠的就是走盐引这条路。他之所以将部分人聚在一起,也是看中了他们手中的财力和人脉。”苏子邢说道,“若是按照你们的说法来说,钟离温与林木霍是一条线上的蚂蚱,那其中盐引的事情他也少不了。”
第32页 当日祁朝和凌奚开战时,两方交战的主帅便是钟离翊和苏子邢。后来三座城池被夺,钟离温作为谈判军师前去商讨和亲之事,苏子邢更是连人都没见,直接利落的收兵走人。 若非如此,之前钟离温来时也不会没有认出他来。 苏萧思虑了半晌,扭头问道,“若是大皇兄说的是真的,你接下来该打算怎么办?” 要想扳倒林木霍是不可能的了,除非天将神来之笔。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该如何将二者死死地拴在一起。 杀不了一个,也要将两个都拖下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你们的收藏和评论呢?? 第十八章 “林木霍既然能够如此光明正大的进入皇都,就代表他已经铺好了所有的路。”殷景衍说道,“此事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苏萧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子邢抱着苏子琛,替他整了整衣服,冷不防瞧见脖子上戴着的玉佩,蹙眉道:“哪来的?” 手感还不错。 “哦,殷君瑜给的见面礼。”苏萧回道。 苏子邢将墨玉翻了个遍,又给塞了回去。 唔,这墨玉可是块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你什么时候碰见大哥的?”待人离开后,殷景衍才问道。 “你说这个啊。”苏萧将刚才遇到殷君瑜的场景说了一遍,又着重的将那小楼描述了描述,托着下巴调侃道,“你说他会不会是跟小姐幽会,顺便还泡了人家丫鬟,被一顿勐打给轰出来的。” 嘿嘿,怎么想怎么也觉得好笑。 苏萧暗自在脑补了一番。 啧啧,她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个乐子来呢,唉,真是便宜他了。 殷景衍瞧着苏萧一脸惋惜的样子,顿时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咳了两声道:“下次经过那里时,绕道走。” “怎么?”苏萧疑惑的看向他,“那儿不能去?” 世子爷顿了顿,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委婉的词来,“不是不能去,反正,你不能去。” “快说,支支吾吾的像什么男人?!”苏萧很不满意世子爷如此拖延的态度。 “……真想知道?” “废话!”苏萧很是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要不然姑奶奶问你做什么。” 只见世子爷起身,微微抿唇,弯腰凑到她耳边说了几个字。 “我去,你家大哥还好这口?”苏萧勐的睁大了眼睛,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这这这,这岑王府大公子说他是个人才还真是委屈他了。 皇都宿街有两大‘名颜’格外引人瞩目:一是颜玉阁,二是颜榭阁。前者花街柳陌,纤细裊裊,美女如云;后者墨香楼阁,清莲相伴,俊男才郎。 这、这殷君瑜也真特么的牛批啊…… ——呵呵,佩服,佩服…… 世子爷瞧见苏瞪大眸子一脸震惊的模样,顿时有些好笑,屈起手指弹在她的额头上,“怎么?这就傻了?” “你才傻了!就算你全家傻了,姑奶奶也不会傻。”苏萧揉着额头没好气道。 他的全家? 世子爷难得好心情的没理她,起身,说道:“走吧,饭菜再不吃就该凉了。” 苏萧摸了摸肚子,嘟囔道:“先说好,姑奶奶的胃口可是很挑的,不好吃的绝对不吃。” 殷景衍止住脚步,回头问道:“那上次做的可还合阿萧胃口?” “一般一般,凑合吧。”苏萧哼唧了两声,却是很给面子的起身走向前厅。 于是,世子爷也心情甚好的跟了出去。 苏萧吃饭是真的不挑,就是吃的东西甜的能腻死,不在正常人的承受范围之内罢了。 撂挑下最后一块骨头,苏萧心满意足的擦了擦手,瞥见一旁几乎未曾动过碗筷的世子爷,挑了挑眉,“怎么,岑世子这是要不食人间烟火啊?” “我不饿。”岑世子说道。 苏萧冷哼一声,“不吃拉倒。” 又是磨叽了好半晌,全程基本上都是苏萧自顾自的说着,世子爷偶尔从旁附和两声罢了。 一顿下来,却是莫名的和谐。 门外的向冯在外踌躇了好半晌,唉,他到底要不要进去呢。 还有皇子妃也真是的,殿下还在皇宫里,就在这儿与岑世子眉来眼去的。虽说岑世子也是一表人才,神采奕奕,可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究不是个事啊。 难不成皇子妃知道了殿下与柳大小姐青梅竹马,曾经私定终身的事,故而受了刺激要给殿下来点儿颜色看看。 使不得,使不得啊。 可,毕竟也是殿下对不起皇子妃啊。 向冯还在这儿兀自纠结着,冷不防一转头就瞧见连廊处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是…… “殿、殿下?您回来了,您殿……”向冯有些摸不着头脑。 “谁回来了?”门被从里面拉开,苏萧走出来问道。 向冯摇了摇头:“我刚才看见殿下回来,刚叫了两声,殿下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直接往书房方向走了过去。” 钟离翊? 苏萧一挑眉梢,回头见殷景衍也是一脸疑惑的样子,抿了抿唇角,“走,过去看看。” 就像是向冯说的,书房门紧闭,钟离翊还真就把自个儿给关到里面了。 苏萧推了一把,没推开,“钟离翊?你在里面就给姑奶奶吱一声?”
第33页 没动静。 “你再不出来,姑奶奶就要把柳大小姐给嫁人了?!” 呃,还是没动静。 “……得,这会儿看来是真的受刺激了,”苏萧无力的摆了摆手,这下子连未来皇子妃都不要了。想了一会儿,对向冯道,“你家殿下之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好像……没有。”向冯道。 “我知道了,”苏萧皱眉,“你先下去吧,他要是连这点儿承受能力都没有,那就不是钟离翊了。” 向冯临走前担忧的看了书房一眼,里面依旧是毫无动静。 钟离翊回府的消息不出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皇都,钟离温正在府里与幕僚商讨事宜,听到消息时直接一甩手,桌子上的白瓷杯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说,昨晚殷景衍进宫又说了什么不成。 林木霍坐在首位上,虚眯着眼睛,倒是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陛下的旨意不是你我等能够猜测的,若是可以,也不会允许你和四皇子斗了这么多年,而且最近还有些重用太子的苗头。加之江阴西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此事,也不知是好是坏。” 先帝在位时,尤为厌恶皇宫朝堂中的夺嫡登基之事,更是因此强制下过死命令。而鸿云帝年少时,更是处于不显山露水的地步,可恰恰就是如此,才使得年幼时的鸿云帝一战成名,颇受先帝青睐。 四皇子势微薄弱,不说他手底下没些手段是不可信的,更有趣的是,他是鸿云帝最为忌惮的三大家族的后人。否则,仅凭这一点,鸿云帝也不会对他不闻不问这么多年。 可,任凭皇子夺嫡在眼皮子底下发生,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钟离温微微收敛了怒意,“林大人有何见解?” “无论四皇子为何会回府,我们都要死咬住他走私盐引的事情不放,”林木霍拢了拢袖子,淡淡说了句,“只要这件事坐牢了,四皇子以后再有心与殿下力争皇储之位,恐怕也是山穷水尽,无路可退。” “好,”钟离温应下,对另外几人说道,“明日你们继续上书弹劾,记住,见机行事,不要再给本皇子惹出什么麻烦来。” “臣遵旨。” 钟离温摆摆手,“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待那些人离开后,林木霍才开口闻道:“臣听闻殿下与李骥近日来往密切,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林大人果然是消息灵通啊,”钟离温笑道,“没错,这几日李骥是主动与本皇子交好,更是隐隐表露归属之意。本皇子这边儿正好缺个得力的武将,索性也就多聊了几句。” 林木霍敛目,如古井般的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此人,不可深交。” “李骥乃是父皇亲封的正三品将军,更是攻败凌奚的首要功臣,为何不可。难道,只有让林大人认可的才是有用之人吗?”钟离温说道,话语中隐隐带上了丝不悦。 先帝的天下早已过去,他林木霍只是地位卑微的商人出身,不过是做了几年知府,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不成。 要不是现在还有用得着的地方,他钟离温身边,怎么会留有一个糟老头子的位置。 “既然殿下心意已决,老夫也不敢多加妄断,只是希望殿下莫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林木霍起身,示意的作了个揖,“臣还有些私事,告退。” 钟离温听着下人的汇报,一拳砸在桌面上,面色冷然之中透着一股邪气,还有一股深沉的恨意,“混蛋,本皇子迟早会让你们有高攀不起的一天!” 到时候,你们通通都该死! 林木霍出了王府,临上马车前回头看了一眼富丽堂皇的六皇子府,波澜不惊的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此等竖子,何足成事。 . 苏子邢身为一国太子,离了凌奚数日已算是忙里偷闲,难得如此了。 “什么时候走?”苏萧抱着嘴里还在吹泡泡的苏子琛,转身问道。 虽说祁朝和凌奚的战事了了,可剩下的烂摊子还需要人去料理。苏子邢嘴上虽说着多么多么的嫌弃苏萧,可到底还是血脉连着的兄妹。 虽不是亲的,可毕竟宫里也就他俩能够搁到一起去。 “一会儿,等收拾好了就走。”苏子邢将苏子琛接过来,刚离了怀抱,臭小鬼就小手一伸,小嘴一扁,竟是要哭出来的节奏。 “哇哇,抱,娘抱……” “什么娘,姑奶奶是你姐,”苏萧哭笑不得的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行了,皇兄还是赶快把这小孩带回去吧,也省的惹人烦。”说着,却还是忍不住伸手在小脸蛋上多摸了几把。 苏子邢皱着眉将她的手拍掉,问道:“我问你,你跟那姘头什么关系?” “什么姘头,多难听啊?”苏萧眼珠子一转,脚尖不自觉的在地上划着名圈圈,“我跟他……没什么关系啊。” 明明是那人自己的事,本来就跟她没有关系啊。 “你可清楚,青灼和他本就不同,青灼有的,他给不了你,”苏子邢星目凝望着表情依然迷茫的少女,冰冷的话语中也难得的带上了丝温情,“苏萧,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你真心想要迴避什么的时候,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会朝自己预设的角度思考,曲解和误会。”
第34页 他顿了顿,又道:“有时候,固执多了就成了死结。还有,好好留着小命,别让父皇整天忧天忧地的,脑子就跟豆腐渣似的。” 说完,也不顾苏萧吃人的眼神和苏子琛哇哇哭的哭声,二话不说抱着人就上了马车,往皇都城墙的方向走去。 第十九章 “这没良心的。”苏萧骂着,嘴角却是忍不住上扬。 唉,面瘫也是种病啊。 一回头,就瞧见立在大门边上的世子爷。 “……”苏萧无奈扶额,“你怎么在这儿?” 殷景衍与她对视:“恰巧路过。” 哦,路过着过着就搁那儿不动了是吧。 苏萧翻了个白眼,抬脚就要往王府里走,心想感情他家大殿下也不把自己关禁闭了是吧。 “唿——累死本公子了,”殷君瑜喘着粗气,要不是尹寒在旁扶着,他还真就给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嘴里还不忘说道,“美人儿,本公子的干儿子呢?” “……你哪门来的干儿子?没吃药赶快回家吃去。”苏萧没好气道。 “当然是本公子的小宝贝儿了,”殷君瑜手上的摺扇合拢,‘啪’地一声在左手心叩响,他展颜一笑,带着种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味道,“玉佩都收了,再说这话也太见外了吧?” “……” “什么玉佩?”尹寒突然幽幽插声道。 “喏,”殷大公子伸手比了比,“就是戴在本公子脖子上的那块墨玉啊。” 尹寒:“……” 不知是苏萧的错觉还是怎的,那一瞬间她觉得尹寒竟是蓦地脸上闪过众多复杂的情绪,震惊,惊诧,担忧,心虚,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 他伸手拍了拍大公子的肩膀,一脸同情:“大公子,你……自求多福吧。” “??”惹的殷君瑜很是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大哥此时不是应该在王府吗?”殷景衍走到苏萧身后,盯着他道。 潜台词就是,你赶快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别在本世子眼前瞎晃悠。 “二弟跟着齐氏回了母家,整个王府就本公子一个人,”殷君瑜手捂胸口,作痛心状,“本公子好寂寞啊。” “……” 这货谁家的啊,还不赶快领回家嗑药去。 丢人现眼。 于是最后胡搅蛮缠的结果就是大公子成功的成为了六皇子府的一员。 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 五月的天是多变的,昨日还是晴空万里,今日一早便是乌云蔽日,连带着气氛也阴沉压抑了许多。 钟离翊身着官服,恭敬的站立在朝堂之上,饶是身后顶着众多的指指点点,他依旧身姿笔直,嘴角含笑,温润如玉。 仿佛,他就应该是一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士家公子。 钟离温最见不得的便是他这幅样子,当即握拳就站了出来,“启禀父皇,四皇兄走私盐引,擅自拉拢商人进行通商,且证据确凿,帐本都已交给父皇亲自过目过。儿臣担保,此事绝非虚言。” 的确,人证物证皆有。 “四皇子这话也未免太过绝对了,”左相淡淡开口,“虽说六皇子条条皆是理论,可就算如此,林大人突然手持多年前的帐本进朝面圣,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早有准备,事情怎么会如此凑巧。” 当柳芫儿告知钟离翊与苏萧乃是有名无实后,整个人愣是呆坐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那护犊的心情,可是槓槓的。 谁要是心里敢打着他未来女婿的如意算盘,他第一个就跟他们急。 “可事情偏偏就如此凑巧,或许是老天不作美呢,也说不定。”右相冷哼道。 这个老狐狸。 左相暗自咬了咬牙,刚要开口,就见太子上前一步,说道:“父皇将此事移交给儿臣,虽未指明,儿臣却在前几日暗中接待了几个来自江阴西的私商。于是,他们给儿臣看了一份东西。” 李佶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下去接过太子手上的文书递给了鸿云帝。 “这封文书上写的清清楚楚,乃是林木霍与过往商人的一份私下协议,所列种种并不在我祁朝法律规则之内。并且文书中也验证了之前四皇弟所说的,林木霍贪污受贿之事,条条皆是清楚明晰。儿臣不敢妄加推断,只好上交父皇,希望父皇能够做个定夺,切莫污衊了好人。”太子低下头,心里却是苦涩的很。 诸子夺嫡,东宫不保,暗里明里早已是摆着的事实。 可他还是想要努力争取一把。 就像是他从来不明白,祁朝的左相大人,他的亲舅舅,为何也会全心支持四皇弟。 难道,他这个太子做的从来都是这么窝囊吗? 一直未曾开口的林木霍却是蓦地抬头,瞥向那临危不乱,身姿修长的身影。 眯了眯眼睛,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涌上心头。 鸿云帝接过文书扫了一眼,眉宇间更是渐渐渗透出一股子戾气来,将文书一扔,沉声道:“怎么,连这个你也要跟朕说是巧合不成?” 先帝,好一个先帝。 忠心耿耿的狗倒是一条接着一条。 林木霍上前捡起文书,上面一方官正的私印瞬间让他变了脸色。 “臣,不知。” “不知?好一个不知?!”鸿云帝愠怒道,“那你知道的还有什么?”
第35页 林木霍没开口,钟离翊却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低眉垂首道:“父皇曾问过儿臣为何会走私盐引,却从来没有问过儿臣理由,是不是在父皇心中,儿臣从来就是如此的不堪。” 鸿云帝紧盯着他,没有说话。 “朝宗五十六年,西北大旱,颗粒无收,四皇子府拨银三万两。” “朝宗五十八年,边境小国作乱,粮草告急,四皇子府拨银两万八千两。” “朝宗五十九年,帝王修建宫殿,国库虚空,四皇子府拨银三万六千两。” “同年,兵部徵召士兵十万,四皇子府拨银四万两。” “朝宗六十四年,祁朝、凌奚开战,波及江阴西百姓,士兵伤亡惨重,四皇子府拨银四万两。” “儿臣所做之事问心无愧,句句属实。若是父皇不信,大可派人去取帐本前来核查,帐本就在书房最右边的书架后面。若父皇仍要取儿臣性命,臣钟离翊,毫无怨言!” 一字一句,慷慨激昂,感人肺腑。 字眼间皆是迴肠盪气,仿佛跪在那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开刃的宝剑,华丽却又不失内涵,令人称赞,令人佩服。 闻言,满朝文武譁然。 鸿云帝也是被他的言语深深震惊了一番,更多的,还是不相信罢了。 只听他声音有些低沉哽咽:“……李佶,派人去取。” “奴婢遵旨。”李佶也顾不得行礼,直接就从大殿上跑了出去。 这下子,六皇子可是彻底的输了。 静寂的大殿上无人敢言,空荡荡的,却令人倍感窒息。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钟离温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身子退后半步,幸亏礼部尚书在后面扶住了他,才避免了跌倒在地。 他不信,这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一定、一定是! 很快,李佶就将帐本取了回来,一一经过核实,与钟离翊先前所说不差分毫。 鸿云帝将帐本放在一边,有些疲倦的揉了揉额角,道:“你先起来吧。”转而又对林木霍问道,“说吧,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木霍无力的合上双眼,“臣,知罪。” “林木霍贪污受贿,污衊皇子,大罪已定。先行交于太子收押,待一切搜证确实后再处罪刑。六皇子善恶不分,妄听谗言,即日起禁闭三月,罚俸一年。六皇子虽贩卖盐引,却忧国忧虑,体恤疾苦,特功过相抵,罚至禁闭一月。” 待说完后,鸿云帝在那一瞬间仿佛是苍老了许多,“若无他事,退朝吧。” “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苏萧听到消息时正悠哉悠哉的翘着二郎腿,‘呸’地一下将瓜子皮吐的老远,“不就是个帐本吗?搞得跟谁家没有似的。” 那日大皇兄给了她那一沓文书后,苏萧正考虑着要不要弄个假帐本出来,反正煳弄煳弄就过去了。 谁知,她家啊呸……祁朝六皇子殿下还真就搞了一个真的出来。 当时她刚翻开时,也被里面的内容给震惊到了,不得不说,要是钟离翊这样的还当不上陛下,祁朝干脆收拾收拾打好包袱直接向他们凌奚称臣得了。 还要这破脸面做什么,反正早丢晚丢都是丢。 “不过,对于小……呃钟离温的惩罚也未免太轻了些。”青灼托着下巴说道。 那‘小王八’仨字,他还真是说不出口。 “我说是吧,”苏萧一拍大腿,谁知用力过勐,玩大了,“要是姑奶奶是鸿云帝,早就找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让小王八呆着去了,说不定他们都是畜生,还能培养个感情来呢。嘶——真疼,疼死姑奶奶了。” “活该,”青灼抽了抽嘴角,倚在门边好以整暇的看着她,最后目光落在她那根挑起的腿上,“你能不能坐的淑女点,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土匪头子出来逛街呢?” “土匪头子怎么了,”苏萧翻了个白眼,揶揄的将青灼打量了个遍,“哼哼,兴许还能抢个压寨夫人回去呢。” 青灼面无表情,“城西村头寡妇村,慢走,不送。” “哈哈哈,青灼,你……你可真是厉害,哎——”苏萧顿时笑的前合后仰,险些用力过勐,连人带椅的翻过去。 “……没害没臊。” 青灼别过头去,门外的天色依旧还是有些暗沉。或许是今日的王府格外静寂,又或许是那人的笑容太有感染力。 嘴角竟也是忍不住微微挑起了些许弧度。 他记得有人曾说过,你的安容,笑如花落。 那一年,窗外杏花如雨,一路繁花似锦,清眉,疏黛敛笑,在少年心中竟是异样的耀眼夺目。 回首,已是永刻心怀。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卖萌球收藏,球评论!!! 打滚卖萌球收藏,球评论!!! 打滚卖萌球收藏,球评论!!! 打滚卖萌球收藏,球评论!!! 第二十章 鸿云帝下令,彻查江阴西事件。 更可怕的是,仅仅三日的时间,前去搜查的御史就从林木霍的私人府邸中搜出了大量的金银财物。 装满银子的沉甸甸的箱子搬了一箱又一箱,那数量可比当初钟离翊贩卖私盐时赚的银子多了去了。 古往今来,前去搜查的御史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进京费收得如火如荼,前去跟随的官员们捞点小财小利债做得也很是顺手,鸿云帝自始至终不置一词,一时间皆大欢喜。
第36页 可偏偏这次御史是个叫柳牡鹤的新科状元,本就是个死板至极的人,还要提及‘分赃’,可算是触了这儒腐的霉头,每日对手下进行谆谆教导,还定要出来说上一个时辰的圣人祖制。 那模样恨不得直接让手下回皇都取来一车圣贤书,将他们好生教导一番。偏偏这人又是左相的亲侄子,那些小官员们气个半死却又发作不得。 更是因为如此,呈到鸿云帝面前的财物数量更是庞大,气的鸿云帝直接摔碎了御书房内进贡的上好砚台。 可笑的是,有个小差在搬运东西时,踩空了个洞掉了下去,这一掉可就把人给吓了个半死。 我的奶奶嘞,谁知道这知府府邸下面竟还别有洞天,里面供奉着一座石雕。那模样不是别人,正是江阴西知府林木霍。 要知道,私自供奉石像已是谋逆犯上的大罪了。更令人糟心的是,就连鸿云帝都没有资格被人供奉,他林木霍算哪个跳蚤,还要窜上天不成。 正在四皇子关禁闭的钟离温听到这个消息时,干脆直接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他原本以为林木霍只有私通盐商,收敛钱财罢了,却没想到他还给他来了这么一齣好戏。 真真真是要气死他了。 于是,鸿云帝当即就令太子将林木霍押入大理寺,严刑逼供,一月后处以绞刑。 “啧啧,”苏萧坐在桌子上,下半身腾空,一脸大智若愚的模样,“你说人世间这么美好,怎么就有那么多不长眼的赶着去作死呢?不好,不好。” 殷君瑜直接就给笑趴到桌子上了。 “有趣,着实有趣。”这么多年来他在皇都中已经算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却没想到苏萧比他还会玩。 苏萧撇撇嘴,踢了他一脚,“你在皇都这么多年,除了颜玉阁外,就没有什么好玩的?” “美酒相伴,美人在怀,人生无非就这几件乐趣事,难道还要本公子也跟老三一样忙的团团转?”殷君瑜一撇头,“哼,肤浅。” 苏萧今日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纨绔了,是嘞,殷大公子不愁吃不抽玩的,就算天塌下来还有岑王府的世子顶着呢。 真不明白岑王爷怎么会专门宠爱这么个儿子。 “说起好玩的,本公子还真想起一处来。”殷君瑜一阖扇子,随着他神情间一双桃花眼显得愈发轻佻。 苏萧问道:“何处?” 殷君瑜起身,促狭的眨了眨眼,“去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于是就很愉快的达成了一致,经过王府时,又顺便附带青灼一只,很是欢乐的走上了人生康庄大道。 相比起这处,另一处的情况却不怎么乐观。 钟离翊听着传回来的消息,嘴角的笑容也紧抿了去,问道:“此事可是真的?” “应该是错不了。”殷景衍手心微握,一堆白纸屑就从指缝间飘了去。 就在刚刚,在太子押解林木霍前往大理寺的路上,一路刺客从天而降,直接将人杀了个措手不及。 情况更糟糕的是,太子受伤险些丧命,林木霍却直接是心脏中了淬有□□的利箭,至今昏迷不醒。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也竟是如此猖狂。 如此想来便是只有一个解释,有人坐不住了。 “前往盯梢的人可有消息?” “没有,”殷景衍说道,“没有人拜访,也没有下人离开,至于那些刺客,很有可能就是六皇子府里豢养的人。” 府里豢养死士,培养刺客,虽说是当今天子不允许的事情,可总也架不住怎么会有一两个漏网之鱼。 钟离翊不由皱眉,就见向冯站在门外敲了敲门,说道:“殿下,左相大人来了。” 钟离翊沉思半晌,“请他进来。” 左相显然是来的有些匆忙,进了书房后就问道:“殿下可知道太子遇刺,林木霍昏迷的事情?” “刚刚知晓。” “臣听到消息时,刚刚进了宫门面见陛下,就瞧见羽林卫严阵以待,就连书房都被围绕了一圈,”左相皱眉道,“陛下大发雷霆,说是要彻查六皇子府,谁知苌妃娘娘也在里面,不知说了些什么,羽林卫也受命带了下去。” “苌妃?”殷景衍看向他道。 “正是,”左相忽地嘆了一口气,“正是因为如此,臣才要来急着面见殿下。” “左相慢些说就是,”钟离翊安慰道,“只要本皇子能够做到的,尽力而为。” 左相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与平日里那副沉稳的样子尽是不符,只听他道:“只怕,陛下此次是起了废黜太子的心思。” 太子性情温良,宽厚成仁,即便当了陛下也是难得的仁君。只是这份‘仁’中,太过温和,少了份狠心,也少了份决绝,恐怕是难当重任。 更重要的是,朝中现支持太子的人数是少之又少。 鸿云帝手段雷厉风行,骨子里更是透着一股狠劲,所有皇子中最为相似的就是六皇子钟离温。可终究是一山不容二虎,否则也不会放任太子担任东宫,他最为忌惮厌恶的四皇子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 恐怕早在很久前就起了废太子的契机,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而耽搁了,而这次江阴西的事情,却恰恰是一个合适的不能合适的引子。 要知道,一旦一件事情有了引子,即便你不想动,也自会有人推着你走。 虽说太子如此,可他毕竟是左相明面上的亲舅舅,那是切不断的血缘关系。他不求其他,只希望此次鸿云帝不要太过狠心。
第37页 “所以,左相大人是希望本皇子能够保太子一命?” 左相道:“臣别无他求,还请殿下能够尽分心力。” “若说太子,其实并无大罪,只是因着当年太后和皇后娘娘强加给他的身份,”殷景衍淡淡开口,“即便陛下想要废太子,也会寻个办事不利的由头。性命无碍,只怕是往后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左相心知当年是做事太过鲁莽,才酿至今日之大祸。 可如今,后悔又能有什么用? “倒不如直接让太子自请废黜,请而为王,从此远离皇都,也能是安享晚年。” “可,此事该让谁去说?”左相疑惑了。 他对太子心怀愧疚,四皇子又正处于禁闭之中,而唯一剩下的能够如此的就只有殷景衍了。 殷景衍却是读出了左相心中所想,摇了摇头,“我的身份太过特殊,这件事,让苏萧去。” “四……七公主?”左相想起苏萧那大大咧咧的样子,皱了皱眉头,“她能行吗?” 殷景衍没开口,却是钟离翊转头看向了他,“她不是在你府上吗?” 世子爷愣住了,“她何时去的?” “就在今日一早,怎么,你没看见她?”钟离翊也有些疑惑了,当即喊了一声,“向冯。” “在。” “皇子妃呢?” “这……”向冯顿了顿,“有下人瞧见皇子妃刚从外边回来,想必……想必这会儿正在后院呢。” 殷景衍一瞧向冯支支吾吾的样子,就心知苏萧不知又捅了什么篓子。当即丢下一句,就直接往后院的方向走了过去。 反正四皇子府的后院空荡的很,去了也没闲话可说。 后院的阁楼里,苏萧正努力的搬拉着殷大公子给拽到了椅子上,又手忙脚乱的将青灼抚了过去。 “我说之前怎么从来没见你喝过酒,感情酒量这么差,也是怪丢人的。”苏萧碎碎念着,好不容易让青灼坐稳了,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谁知青灼偏偏不老实,非是紧抓着她的胳膊不放,嘴里嘟囔着:“别、别走……” “姑奶奶不走,”苏萧扒拉着他的手,“我们先松开手好不?我去吩咐厨房做些醒酒汤。” 青灼迷迷煳煳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平日里尽是嘲讽的脸上此时倒是难得的出现了红晕,惹的苏萧一阵好笑。 她还记得在司邙第一次见到时,这人也是摆着冷冰冰的一张脸,正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硬生生将人家小姑娘骂了个狗血淋头。 苏萧当时就觉好笑,蹲在树上喊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啊,人家好好一姑娘,至于吗?” 谁知青灼还真就是一板一眼的将人打量了一遍,毫不吝啬道:“要胸没胸,要身材没身材,整个儿就是一豆芽菜,跟香啊玉啊的有什么关系。” 顿时,小姑娘就哭的更厉害了。 苏萧却是笑的更欢了。 “你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就你没变呢?”苏萧笑着屈指弹在他的额头上,竟是有些怅惘。 “苏、苏萧……”也不知她弹得力道过重了,还是有些清明的缘故,青灼就就着这个姿势将人抱了个满怀,断断续续道,“我不想、不想你嫁给钟离翊,也不想你嫁、嫁给殷景衍,我们、我们跟青竹回、回司邙,回司邙去……” 苏萧难得的没有反嘲他,笑道:“好啊,等李骥的事情结束了,我们就一起回凌奚,回司邙。” 他又说道:“那、那你呢,会、会嫁给我吗?” 青灼微微收紧了力道,脸色红晕,眸子迷离的紧盯着苏萧,仿佛是要趁着酒劲,将多年来深藏在心底最隐秘的秘密一股脑的说出来。 苏萧一时间愣在原地,竟也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青灼的心意她早已知晓,大皇兄也曾经问过她,对待青灼到底有几分意思。 她可以将青灼当作亲人,当作家人,当作兄弟,却独独缺了份男欢女爱的情意。 她不想看见青灼伤心,可又偏偏昧不了良心伤害他。情之一字,最为伤人。 第二十一章 钟离翊站在门外,伸在半空中的手又落了下去。 站了半晌,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殷景衍一眼,吩咐向冯去准备醒酒汤后,转身也离开了。 苏萧将两人安排好后,闻见满屋子的酒气皱了皱眉,刚打开门就瞧见世子爷站在门外。 “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殷景衍顿了顿,说道,“以后,少跟着大哥出去喝花酒。” 苏萧撇撇嘴,道:“姑奶奶可是号称千杯不醉的,当然,估计也没人见过。”走出几步远后,想了想又折回去将门合上了一半,醒酒归醒酒,要是真给冻出毛病来,那就麻烦了。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与殿下身份过于特殊,不便进宫。你寻个时间去与东宫转一转,想来应该不会有人阻拦。”殷景衍说道。 苏萧不由皱了皱眉,“古语还说虎毒不食子呢,他也真下的去手。” 殷景衍凝视着她,抿了抿唇角道:“自古无情帝王家,官宦人家尚且如此,又何况是皇室。”说完,当真是转身就走了。 苏萧也是一愣,心想他这是话里有话啊……
第38页 不管如何,毕竟现在他跟钟离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怎么着也该帮衬一天。 又把青竹给叫来简单吩咐了一番,这才递了东宫的摺子,乘着马车进了宫。 傍晚时分,太医院传来了林木霍不治身亡的消息,消息一出,自是各家有人欢喜有人愁。 苏萧听到消息时也正好到了四皇子府,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明白了。王府书房内只有钟离翊一人在那儿,对于苏萧平日里进门的方式也算是习惯了,此次难得的安静倒是令他有些陌生。 “怎么,在宫里丢了魂不成?”钟离翊笑笑说道。 苏萧盯着他,眸子里却是有些说不清的意味,“明日早朝时,太子会上书请旨离都。” 钟离翊也没点头也没开口,就只是那般看着她。 窗外夜风吹过,屋内的灯微微明晃了下,飞逝之快,一如昨日,一如当年。 “其实,”苏萧顿了顿,“他没有亏欠你们什么,就像是你们也不必对他也怀有愧疚。如果可以的话,等他离开时,你去见一面吧。” 那一瞬间,苏萧竟是莫名的觉得心累。 生而为皇家本是无罪,生为皇家而却不争乃是死罪,箇中缘由,又岂是是三言两语说的清的。 苏萧当初离宫便是厌倦了后宫那尔虞我诈的算计,红颜枯骨,将臣后土,就算站的再高也终究会有跌落时,粉身碎骨的疼痛。 或许,对太子来说也是一场解脱吧。 走着走着,苏萧竟是莫名走到了岑王府门外。 “反正来都来了……” 她嘟囔着,抬头看了一眼高墙,犹豫过后翻身过墙,动作极为娴熟流畅。 隐在暗处的双玄打了个手势,心想幸亏是世子早有先见之明守在这里,不过这未来世子妃动不动就翻墙也搞的他们压力好大的不啦。 总让人有种作奸犯科的赶脚。 不好,不好。 染院也就占了岑王府那么大点地,穿过石桥,绕过假山,再曲曲绕绕走几里路就到了。 苏萧到时,世子爷正在舞剑。 那剑法极为精妙,起承转合之间带着一股难以抵挡的气势。破空如雏凤初鸣,轻灵婉转;剑光如霜雪骤降,寒气逼人。有道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早些年时,她也曾用过剑,可唯独是少了那种磅礴宏大,曲灵活源的气势,后来索性也就弃了。 苏萧看着,脚尖却是蓦地勾起地上的树枝,顺着剑势迎了上去。 殷景衍常年在外,身上更多的是一种阴沉肃杀的气势,那是一种真正厮杀磨练出来的血气,饶是他再如何收敛,终究是残留一二分。 光影闪烁间,剑刃咫尺距离。 月下双影,浊酒一壶,怅惘情怀尽展华。 “你就这么吃准了太子一定会同意?”苏萧转头看向他,嗤笑道,“要是他临时起意,一纸告到鸿云帝那里去,到时候你们可就真的是要被一锅端了。” “比起一时得意和全身性命来说,要是你,你该如何去选择?”世子爷晃了晃酒杯中的酒,淡淡说道。 苏萧转过头去嗤笑一声,没再说话,要是连命都丢了,还拿什么去得意。 “之前我母妃在世时,最喜欢一个人静静坐在窗边,目朝东方。那时我就会问她,那里有什么好看的?然后,你猜她怎么说?” “不知。” “你要是知道了,那姑奶奶可就要真的怀疑你是不是个老不死的了。”苏萧轻轻的笑着。 明眸皓齿,灿若星辰,她的笑不是虚与委蛇,而是那种直接放空、最真实的笑意,从唇边直抵达到眼底。 “母妃跟我说,那里是她的根,有她的亲人,也有她最爱的人。我父皇终我母妃一生竭尽爱护,却始终无法走进她的心里,不是我父皇做的不够好,而是我母妃的执念太深。一旦深了,就再也出不来了。”苏萧将下巴抵在膝盖上,轻轻说着,也不知是在跟谁。 殷景衍低垂着脑袋,淡淡开口:“那你父皇想必一定很幸福。” 苏萧抬头,疑惑的盯着他:“怎么说?” 世子爷静默半晌,道:“对于你母妃来说,你父皇只是她人生中最为不同寻常的过客。可对于你父皇来说,她却是占满了整颗心房。只要你母妃无病无灾,无愁无伤,一生中放着一个人,亦过得满足而安宁。” “那你呢,心里也有没有放着一个人?”苏萧问道。 “有,她一直都在。” “那……”苏萧眼眸微眯,忽然歪头一笑,“要是我丢了,你还会把我捡回去吗?” 世子爷回视着她。 忽然勾唇,只淡淡一笑,眼底隔着一层淡漠的无形屏障也在瞬间瓦解。 “会。” 你一直在心里,又怎么可能会丢呢? “傻子。”苏萧却嗤嗤的笑了起来。 “你说是就是吧。” “喂,”苏萧笑的更欢了,“你就不会反驳我几句啊?” 世子爷大方承认道:“我说不过你。” 有的人,求不得或许一生伤情。但有的人,无需求得,只要存于心中,便一生足矣。 . 第二日醒来时,已是天亮。 苏萧瞅了一眼身侧的环境,心想还好是睡在屋里,要是殷景衍敢把她丢在外面,今天她非抽死他不可。 “公主醒了?”白璇将木盆端进来,放到桌上,笑着问道。
第39页 “还可以吧,”苏萧掀了被子,收拾收拾跳下床,“昨日喝了些酒,待会儿想要吃些热乎的,就劳烦去跟厨房说一声。” 白璇回道:“世子临走前就已经吩咐过了。” 苏萧挽头髮的手一顿,道:“他今儿个怎么会那么好心?” 人家世子爷从来就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也不知道你这个‘好心’是从哪来来的。 白璇笑了笑,面容上有些促狭,“昨儿个是世子将公主给抱回来的,就连这世子爷的房间,白璇也是第一次进呢。” “……”苏萧也不挽发了,松手的瞬间青丝如倾泻般散落了下来,一如她此时此刻受了惊天霹雳的小心脏一般,“……这是,他的房间?” “嗯呢。”白璇愉快回道。 ——呵呵。 这还真是……草泥马的…… 苏萧还在震惊的回味中,就听见外面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砸了,紧接着又是声声怒骂,大有一种愈演愈烈的趋势。 “外边什么声音?” “今日一早,齐家的人就来王府门口闹腾,说硬是要杀人偿命,”白璇走到苏萧身后,很是熟练的替她挽起了头髮,“那架势约摸是善不罢休的样子,进了门就气势汹汹的往东院赶了过去。” 东院和染院一向是泾渭分明,这可是皇都人人皆知的事情,就算再能闹腾,也闹不倒他们这边儿来。 “王府的人没拦住吗?”连王府都敢硬闯,这群人也未免太大胆了些。 白璇拿了根白玉簪子,抿了抿唇角道:“本来人是进不来的,结果大公子也去凑了个热闹,估计这会儿黄花菜都凉了。” “……”他们的殷大公子真是个鬼才。 昨日夜里,林木霍受不住去了。 朝堂上鸦雀无声,连那平日里最为争执不休礼部尚书和王轩也没了声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跪在陛阶下的太子。 身着杏黄色太子朝服的钟离简,在铺着红毯的陛阶之下跪得笔直。 他是太子,上朝的时候他有资格站在陛阶之上,接受百官朝贺之后,再跪皇上。但他从来没有站过那个位置,起初父皇夸奖他谦谨,后来便觉得他懦弱,再到如今认为他办事不利,枉为臣子。 “你方才,说什么?”鸿云帝拿着太子呈上来的奏摺,一字一顿道。 “儿臣愧对君父,但请父皇废了儿臣太子之位,择贤另立。”太子面色坦然,吐字清晰地回答道,那日早在苏萧来找他之前,他就已经拟好了摺子。索性都争不过,倒不如先行放手,也算是耳根来的清净。 满朝譁然,就连右相也很是意外,那四皇子和六皇子还未有所动作,太子怎么就自己认命了? “儿臣自幼读帝王之道,然资质愚钝,终不能及皇父之万一,”太子的声音沉稳有力,仿佛金石撞击之声,字敲在人心,“江阴西之事,儿臣至今不知缘何会到这般田地,身为一国储君,却不能明臣子所为,不能明朝堂所向,不能明君父所累,实非储君之才,儿臣愧对皇家列祖列宗,但请父皇,废儿臣太子之位!” 太子说完,俯身对着龙椅之上的帝王,缓慢而坚定地三叩首。 第二十二章 隐隐有人想要出列,话未说完,淳鸿云帝抬手,打断了他们的话语,“朕已有决断,尔等不必多言。” 太子面色坦然地看着龙椅上的君父,自小他都没有把皇上当做父亲看待过,于他而言,那只是一个君王,而他自始至终都是个臣子,仅此而已。 站在一旁的李佶拿出了诏书,高声宣读,“兹有皇太子钟离简,居太子位八年,无所建树,资质愚钝,不足以支大昱之栋樑,朕甚痛惜,今废其太子之位……” 满朝譁然,除却四皇子和岑世子外,其余众臣皆瞠目结舌,右相一派的官员更是偷偷看向站在大殿中央的右相。 这般大事,右相竟然不知道? 难不成左相那老狐狸又在暗中说了些什么,当年不顾议论纷纷将太子推上了东宫之位,现如今主动请诏又是要做些什么,这个时候知道了血缘关系了不成? 苏萧身份特殊,就算与钟离翊约法三章,可这毕竟也是暗地里做的私事,若是就这般光明正大的现身,难免会引起纠纷。 索性就让白璇上前看了看,转身找了个位置隐了起来。 原本以为只是小打小闹罢了,却没想到人家倒是直接抬着一口棺材,赤喇喇的摆在了东院面前。 “蠢蛋就是蠢蛋啊,啧啧,连棺材都抬出来了,这可了不得。”说着,苏萧又侧了侧身子,几人的对话也愈发清晰起来。 齐家是商人世家,偏偏到了这一代齐家出了一个礼部尚书,一个岑王府侧妃。两兄妹本就心高气傲,这下子更是连带着也无法无天起来,等到齐家老爷子双腿一蹬后,两兄妹就要撺掇着如何谋了齐家的家产。 半月前齐氏回母家也正是为了此事,待了几天,最后不欢而散。 谁知这一待就出了岔子。 齐二爷先是发现自家女儿有些魂不守舍,后来更是茶饭不思,日渐消瘦,连续几日下来齐家二爷心里愈发不是踏实。今日一早他正要去跟女儿好好谈谈,结果,就看见齐家三小姐一根白绫自缢身亡。 齐家三小姐一死,可就相当是要了齐二爷的老命。
第40页 齐二爷老来得女,又加之这个女儿是个聪明贤惠的,自是搁心底里的疼爱。后又是瞧见齐三小姐的亲笔遗书,整个人顿时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齐大爷虽然没想到殷楚琉也真会到了如此畜生的地步,起先还抱着齐三小姐身死的由头,正好将齐氏兄妹逐出齐家。便在府里叫了些人,浩浩荡荡的准备要来岑王府讨人。 结果谁知齐二小姐一听,顿时慌了神,连哭带爬的求齐大爷饶了他一命。齐大爷以为只是女儿不忍手足,刚想开口安慰些,就听见自家女儿说已未婚先孕了,怀的还是齐氏那小畜生的孩子。 一口老血顿时就差没喷了出来,得,这会儿也甭看热闹了。 自家女儿都搭进去了,还看戏?看个屁啊?! “齐氏,只要你把你儿子交出来,这事就跟你无关。”齐大爷拳头紧握,恶狠狠的盯着他们道。 殷楚琉躲在齐氏后面,头冠歪斜,衣襟凌乱,脸上的乌青和血青看的一清二楚。饶是如此,还不忘扯着嗓子喊道:“就算把我交出去,你们大房和二房的名声也保不住。” “闭嘴,”齐氏知道自己儿子好女色,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敢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可,就算再混蛋那也是她儿子,也不是说交就交出去的,尽量平静的商量着,“大哥,这件事情是楚儿做得不对,但你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也不太妥当吧。毕竟齐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家丑不可外扬,倒不如我们两家趁此结为亲家,永结联好。” “齐氏,这话你怎么能够说的出口?!”齐二爷痛心疾首道,“我的媛儿何其无辜,今天除了把殷楚琉交出来外,一切没得商量,我今天要让他给媛儿偿命。”说着,就要冲上来。 “快,拦住他!”齐氏护着殷楚琉向后退去,一侧的侍卫也上来连忙将齐二爷拉开。 原本好不容易有些缓和的场面又混乱了起来。 殷君瑜摇着摺扇,正悠哉悠哉的看着,冷不防被尹寒提着领子后退了半步,一半断剑横插在地上。 “喂,打人就打人,可不要乱伤无辜啊,”殷大公子突然垫高脚尖,兴致破高,“齐家大爷二爷,快,老二要跑了,你们还不快追啊。” 右相也是一愣,虽然这就是他的目的,废太子,扶六皇子上位。但为什么皇上没有找他商议就直接下诏了?多年的朝政直觉,让他隐隐感到了不妥。 果不其然,当李佶念出了诏书的后半段,右相只觉得眼前一黑。 “……皇长子钟离简,恭孝克俭,今封为朝王,着西南赣州,钦此。” 亲王封地,往往只有两三个郡,可钟离简的封地,竟然有整整一个州!赣州共有七个郡,辖制四十七县! “皇上,朝州做亲王封地,未免有些太大了。”右相端着奏章的手有些颤抖,京中人常说的西南,便指的是朝州,与江阴西和凌奚接壤,那儿的财物可不小。 “朕心意已决,不必多言。”鸿云帝蹙眉,这诏书都念出来了,还能反悔 不成? 钟离简一撩衣摆,缓缓叩头,一字一顿道:“儿臣,领旨,谢恩,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随即解下腰间的龙纹玉佩,双手奉上,五年的太子,五年的背负,就此别过。 鸿云帝令钟离简一月之内到达赣州,接受封地,若是满打满算,最晚明日就要启程。 下朝后,殷景衍却是叫住了钟离简,“王爷,明日启程时,还请允许殿下能够前往为王爷践行。” “自是乐意至极,”卸了压在肩上多年的重任,钟离简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明日一早,城郊外,还请世子告知皇弟务必小心些。” 毕竟,四皇子头顶上还顶着一月的禁闭呢。 殷景衍告别钟离翊后,就瞧见一玄拉着辆马车在外侯着,不禁皱了皱眉。他鲜少乘马车出行,更不用说让一玄近身跟着了。 一玄却是先比他一步开口:“世子,您上了马车就知道了。” 苏萧微微掀开帘子一角,调侃道:“怎么,岑世子还怕姑奶奶把你卖了不成?” 殷景衍一愣,刚掀起帘子就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世子爷皱眉,“你不应该……” “得,别拿你的那一大堆歪理出来教训我。我今日让一玄出来,就是想要告诉你,先别回府,你府里可热闹着了。”苏萧乐着,又将白璇打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你说这件事狗不狗血,估计这会儿蠢蛋都被打成臭蛋了吧,哈哈哈,笑死姑奶奶了……” 她突然发现,岑王府一家都是人才,这玩意儿还能传染不成? 殷景衍真怕她这样笑着就给仰了下去,伸手微微扶空,无奈道:“若是这样说来,那齐家大爷和二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要不是齐陆良提前下了早朝,带着羽林卫赶了过来,那场面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呢。”苏萧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 “就算乱了,也是他们东院的事情,与我何干?”说着,世子爷伸手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 “那可不一样,”苏萧喝了口茶道,“现在场面是不乱了,可是齐家那口棺材却还是摆在你岑王府的门口,恐怕这个时候整个皇都也都给传遍了吧。” 估计这会儿都能出个话本了擦。
第41页 殷景衍也有些为难,齐家这摆明了是要将事情闹大,若是处理不当,恐怕连带着他们岑王府也要毁于一旦。 鸿云帝刚刚处理了太子,就难以容忍他在皇都多待一日,且三大家族的歷史尚还摆在眼前,保不齐这把刀子下一步就会落到谁头上。 “那,你家岑王爷不回来吗?”苏萧突然问道。 殷景衍淡淡开口:“他早已不问世事多年,就算回来了,鸿云帝也不会允许。”那语气仿佛就像是在说“哦,他不回来了啊,那我们吃饭吧”般轻松。 “这样啊……”苏萧呢喃着又坐了回去,哼唧了两声,“那你可真惨。” “……”他就不应该指望她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就像是苏萧所说的,先不说齐三小姐的尸体有没有在里面,单凭着家门口摆着一棺材,不想让人注意都难。 可偏偏礼部尚书齐陆良也在里面,东院外面又有层层把守,齐家人也只能扯着嗓子在外面干喊。 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一边是岑王府,另一边又是礼部尚书。现如今太子刚刚倒台,就眼下这两位皇子风头最盛,得罪了哪边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混帐玩意儿,”齐陆良一掌拍在桌子上,对跪在地上的殷楚琉骂道,“看看你干的好事,那叫人做的吗?你还嫌我这儿不够乱,硬要给我添把火是吧,啊?” 殷楚琉跪着挪了几步,“舅舅,您别生气,我也没想到会这样,那晚我记得人明明不是齐三小姐的,我……” “你还有脸说,那齐二小姐,也是你没想到?”齐陆良简直觉得整个人都要气炸了,虽然四皇子和六皇子明面上都是在被关禁闭,可陛下那心里头的意思能一样吗? 这下可好,直接把脸丢到了人家岑王府门口去,他殷楚琉不想要,好啊,跟他齐陆良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卖萌打滚球收藏!球评论! 卖萌打滚球收藏!球评论! 卖萌打滚球收藏!球评论! 卖萌打滚球收藏!球评论! 卖萌打滚球收藏!球评论! 卖萌打滚球收藏!球评论! 卖萌打滚球收藏!球评论! 卖萌打滚球收藏!球评论! 第二十三章 齐氏见齐陆良真是被气着了,当即就冷下脸来喝道:“楚儿,还不赶快给你舅舅道歉!” 殷楚琉纵是百般不情愿,可这事毕竟是他惹出来的,只好磕头道:“舅舅,楚儿给你惹麻烦了。” 齐陆良看着他,蓦地嘆了一口气,到底还是亲自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行了,起来吧。” 齐氏也开口道:“大哥,这件事正好是给了大房和二房分家产的由头,染院那小子纵是岑王府世子,可到底也动不了我这个名义上的侧妃。现在事情也发生了,我们还是想想如何让齐家了了这件事情。” 齐陆良顿了顿,冷着脸道:“那大房的姑娘不是还怀着楚儿的孩子吗?找几个人,给些银子,将这个消息散出去。只要他大房还要这个脸,就该知道什么叫做夹着尾巴做人。” 一旦消息散出去,大房只怕也是要非嫁不可了。 将一个姑娘家的清白挂至嘴边,说毁就毁,该是有多狠的心啊。 “那六皇子那边……”齐氏犹豫道。 齐陆良揉了揉眉心,转头道:“明日夜里你跟我去趟六皇子府,记住,把态度放好点,到时候别再惹了一身腥。” “舅舅请放心,”殷楚琉抬起头,那冷笑落在人身上,直让人觉得森冷森冷的,“这一次,定要让四皇子翻不了身。” 第二日,齐家三小姐身死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皇都,至于原因是什么,也就不得而知了。 官宦人家的圈子可是乱的很。 殷楚琉当夜趁着齐家放松,也从岑王府一夜消失了。齐家便去礼部尚书府闹,齐陆良倒是大方,直接让人进去搜。饶是如此,最后也没搜出个所以然来。 岑王爷不在,大公子又整天花天酒地的,能够作主的也就只有岑世子。可人家现如今正在四皇子府做客,府外又有陛下亲启的羽林卫,齐家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正面跟人家皇室槓上。 大房这几日正为孩子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齐大爷要执意打掉,可齐二小姐说什么也不拿,最后更是来了个以死相逼。二房却是没有什么畏惧的,人凉也都凉透了,还能怎么着。 于是,就整天让人抬着棺材走来走去,凡是能够藏身的,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四皇子府外的羽林卫整日看着一口棺材在眼前晃来晃去,竟然也给晃出脾气来了,现如今凡是只要见着齐家人,一律给轰出去。 天天见棺材,晦不晦气。 . 钟离翊在煮酒。 一股醇厚的香味透过窗幽幽的飘出老远,正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这人好像就算是沦落到深山老林里,也能把日子过得风雅舒服。 向冯站在他身后,时不时的被吩咐着做些什么。 更令人惊诧的是,坐在四皇子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向手持冷剑的尹寒。 可以喝了。”说着便伸手将酒杯拿出来,细心地斟上了两杯,递给尹寒一杯,自己端起一杯。 尹寒接过,凑到鼻下,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睛,说道:“没想到我今日也会能够喝到四皇子殿下亲手煮的酒,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
第42页 钟离翊笑了笑,“所谓一冷遮百丑,唯有煮后依然醇香者,方为上品,有道是‘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人世间百般愁肠,唯有此物可解,乃是……” 他的话音陡然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打断,钟离翊嘆了口气,一口闷了半杯,什么雅趣的兴致也没有了,小声骂道:“这两个混帐玩意儿,这么闹腾下去,迟早要把王府给拆了不成,景衍也不拦着点。” 殷景衍前脚刚到王府不到两日,殷大公子立马就收拾收拾,屁颠屁颠也跟着跑了过来。 用苏萧的话说,他就是闲的蛋疼。 刚开始这两个人还能安稳相处,饭桌上也只是拌个小嘴,殷大公子挨顿揍就过去了。直到昨晚殷大公子抢了最后一块糖醋排骨,苏萧直接怒了,一脚将殷大公子踹了个老远。 钟离翊开始时还觉得挺有趣的,后来愈看愈乏味,连到了现在,都要时刻担心着自家房子会不会被拆了。 当皇子当到他这个地步上,也能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至于尹寒,好不容易大公子有人陪着玩,他终于可以将那些年不得不说的日子给补回来了。 “殷君瑜,你个大男人还要不要脸,看姑奶奶弄不死你!”那边苏萧撸着袖子,就要过去揍人。 半路殷景衍拦住她,细心的将她捲起的袖子又给放了下来,“天凉了,注意身体。” “我说老三,至于这么小气吗?”殷君瑜摇着扇子,一熘烟的跑到了柱子后面,带笑的桃花眸一挑,“不就是露个胳膊啊,这么凶的女人,除了长得好看也就这点用处了。” 世子爷听着,手中动作一松,苏萧就如脱了缰的野马,揪着殷君瑜又是一脚。 “今儿个非让你知道,谁是你姑奶奶?!” 殷景衍默默地推退后了半步,甚是有闲心的看着这场闹剧。 算了吧……只要苏萧不受伤,大哥什么的,还是往边上靠靠吧。 “嘶——”殷君瑜扯着耳朵倒吸了一口凉气,嘴角抽抽道,“老三,你这是见色忘哥的哎……姑奶奶,轻点啊、轻点……” 就这样,平静过了两日。 一道旨意突兀地降到了四皇子府,前来传达圣意的,竟是李佶亲自来的。 李佶扫了一眼趴在桌子上哼唧的大公子,又瞧了一眼正在看书的岑世子,最后将目光落在一侧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的四皇子夫妇身上,眉间的沟壑愈发显得深了。 那日从皇宫离开后,苏萧还真就是隔三差五的往宫里送些东西,有的是些贵重的补品,也有的是些街边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苏萧嘴又甜,说话又直捅人心窝子,不想让人喜欢都难。 可,这四皇子府的关系也太乱了点吧。 苏萧笑着迎上去,“公公怎的来了?” 李佶拢了拢袖子,也没顾及几人是否行跪拜礼,直接将圣意传道:“陛下有旨,即刻宣四皇子妃、岑世子进宫,还有……” 还在哼唧着的殷君瑜却是顿了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问道:“不会是还有本公子吧?” “请大公子也进宫走一趟吧。” 这下子,不仅殷君瑜愣住了,其他人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所说是召见其他人兴许还有理由可寻,可这让殷大公子进宫可就真的是无厘头了,难不成是因为这几日他们走的太近,鸿云帝看不下去了? “公公可知何事?”苏萧问道。 “这……”李佶顿了顿,小声说了句,“奴婢走时,苌妃娘娘正在与陛下谈心,皇子妃去了,还是不要太过逞强为好。” 苏萧也明白是点到为止,“公公辛苦了。” 最先起身的是殷君瑜,只见他毫不在乎的一阖扇子,慵懒声线带着一丝懒散的笑,“说起来也有许久没有进宫了,走,本公子带你们转转去。”说着,也不顾礼数就扯着李佶的拂尘,三下两下的将人硬拖了出去。 钟离翊却是面露犹豫,对二人说道:“你们此次进宫小心些,只怕,父皇应是察觉到了什么。”否则,也不会挑这个节骨眼上单独宣他们三人觐见。 殷景衍微微侧首,道:“殿下是想说,有人想要拖苏萧入水?” “不排除这种情况。”钟离翊点头道。 “就算想要这样做,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苏萧嗤笑一声,嘴角扯着抹讥讽。 钟离翊却是叮嘱道:“还是小心些好,记住,切莫与父皇起冲突。我会传信尽快让左相进宫,到时也有个照应。” 毕竟,今日如此实在是太突然了。 “喂,你们还走不走了?”殷大公子没个样的靠在李佶身上,李佶瞅了他一眼,脸色扭曲的别过身子,刚动了动又被扯了回去。 “公公,您老就别动了,再动本公子也不会有反应的,”手中摺扇‘啪’地一阖,“啧,放心好了。” ……这小兔崽子! 李佶亲自来的效率自是极高,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将几人领到了书房门前,“几位,该进去了。” ‘嘎——’ 书房内一片敞亮,鸿云帝坐在正中央,苌妃站在一侧,正笑意吟吟的看着他们。 “参见陛下,参见苌妃娘娘。” “四皇子妃长的就是水灵,就连臣妾这般看来都有几分心动呢。”苌妃说道。
第43页 苏萧却是不由皱了皱眉头,这个老女人又要作什么么蛾子? 殷景衍上前一步,恰巧阻断了苌妃打量的目光,说道:“不知陛下叫臣等来是为何意?” “有人说,曾见过四皇子妃与你行为举止过于密切,可有此事?”鸿云帝手指敲着桌面,不咸不淡的问道。 “陛下不知是从何处听来的谣言,”殷景衍道,“四皇子受贼人污衊时,四皇子妃多次辗转反侧,与臣共同商议,且那日殿下拿出帐本之事,也是由皇子妃多次相劝。不知为何到了陛下口里,就成了行为密切之事?” 帐本是另一回事,只不过是想要伪造没来得及实施罢了,怎的到了他嘴里就成了如此一个完美的人设。 苏萧在心里暗自吐槽着,却倒也没傻到那种自报家门的程度。 “岑世子这话未免说的也太过了些,”苌妃开口道,“四皇子受人冤枉,六皇子也因此受牵连,且不说皇子妃在其中如何,只是这夜夜宿在岑王府中未免也太招惹人嫌疑了吧。”说着,目光隐隐在三人之间流连徘徊。 殷君瑜却是挑了挑眉,“那依苌妃娘娘之见,难道还是本公子瞧上了皇子妃不成。”说着,他换了个舒适的站姿,懒散的说道:“再说了,本公子上的可都是雏儿,皇子妃这样的,哼哼……” 这样?哪样的?! “……”苏萧磨牙。 殷君瑜,你个奶奶腿的! 苌妃也是被他一噎,正不知要说些什么时,就听见鸿云帝开口说:“李佶,去把人带进来。” “是。”不出一会儿,李佶出了又进,后面还跟着一个人,一人他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草民殷楚琉参见陛下,参见苌妃娘娘!” 鸿云帝应了一声,“将你那日所见的,再说一次。” “草民遵旨,”殷楚琉行礼起身,转身说道,“那日齐家来王府与母亲见面时,草民恰巧从假山后经过就瞧见四皇子妃躲在后面。后来,皇子妃离开,草民也就跟着去了,却发现皇子妃竟前去私自幽会岑世子。” 作者有话要说: 卖萌打滚球收藏!球评论! 卖萌打滚球收藏!球评论! 卖萌打滚球收藏!球评论! 卖萌打滚球收藏!球评论! 卖萌打滚球收藏!球评论! 卖萌打滚球收藏!球评论! 卖萌打滚球收藏!球评论! 第二十四章 顿了顿,道:“其实若是旁人说些闲言碎语,草民定是不肯相信的。纠结之下,草民又前去询问了看守王府后门的管家,他说每日都会有名女子给他塞些银子,让他将人放进去。起先管家还有疑虑,后来见女子第二日就走,给的银子也多,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如今,那管家已被草民让人看住,若是陛下不信,可尽管派人去询问。” “那依二公子而言,之前我与你从未有过交集,为何二公子却一口咬定是四皇子妃而不是其他人?”苏萧盯着他问道。 殷楚琉从容回道:“那日大婚时,草民受邀前去四皇子府,故而有幸见过皇子妃尊容。” “哦,那下次二公子来时可要让府里人多瞧着些了。”苏萧掀了掀眼皮说道。 这个蠢蛋,早知如此,那次就应该把他提早腌成咸鸭蛋。 这下倒好,入味没入好,倒是流了一脑子的坏水。 殷景衍看向他,道:“二哥可是想清楚了。” 殷楚琉刚想勾起嘴角摆出一个从容的胜利微笑,但下一秒对上那双沉着冷漠的眸子,但下一秒嵴背一僵,笑容的弧度凝结。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难道三弟还怕我污衊你不成?”殷楚琉硬着脖子说道。 殷景衍凉凉斜睨了他一眼,低下头去却是没再说话。 “好一个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就喜欢二公子这份骨气,”苏萧道,“陛下,苏萧虽是凌奚前来和亲的公主,骨子里带着的,却也是皇室的荣辱感。苏萧念在二公子曾对我有恩的份上,并不想说出,可如今苏萧若是让人说了去,殿下又该如何在祁朝立足。”说着,做了个痛心疾首的模样。 殷楚琉却是一惊,见苌妃也变了脸色,连忙说道:“四皇子妃,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 “有没有乱说,二公子心里不是应该清楚的很吗?”苏萧说着,从腰间掏出一块刻着‘染’字的玉佩来,“这是岑世子染院中独有的玉佩,想必岑世子应该认识吧。” 殷景衍上前,宽大的袖子恰巧覆盖掉苏萧整个手面,将玉佩拿起来打量一番,说道:“回陛下,此的确是微臣阁中独有的玉佩。昔日微臣初掌管王府时,生怕有何处难以善待两位兄长,便命人雕刻了两块相似却又是细微之处有着尽不相同的玉佩。” “这个本公子倒是记得,”殷君瑜也从怀里扒拉出一块来,的确是与苏萧手中的那块一模一样,“本公子所持玉佩的右下角处篆刻了枚梅花,老三的染院都是枚彼岸,至于老二的,应该是枚墨菊吧。” 李佶将三块玉佩呈上去,除了右下角以外,其他所有的地方都完全一样。 其实苏萧手中的玉佩只不过是那日,在宿街遭遇刺杀时,青灼从刺客怀里掏出来的那块。 六皇子被关禁闭,而苌妃既然能够在御书房里如此悠闲的等着他们,除了手里握着把柄外,苏萧还真就想不出其他的理由来了。而这些天,殷楚琉从岑王府消失,齐陆良行踪又颇为隐秘,恐怕没有什么比自家兄弟捅一刀更有说服力的了。
第44页 来时她突然想到了上次得到的那块刻着‘染’字的玉佩,便拿了出来,好巧不巧又扯出了另外两块。 要怪,也就只能怪殷楚琉的运气还真就是背到家了。 只听苏萧又说道:“当日刚进皇都时,就曾遭遇过刺杀,苏萧乃是一介女流,自是不曾敌手。却恰是此时二公子从身前经过,救了我一命,并说只要是有为难之处,都可以拿着这枚玉佩前去岑王府寻他。只是今日,却没有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场面,实在是令苏萧痛心不已。” 说到情深处,眼角竟真的是不自觉的有泪光闪烁。 殷君瑜用扇子遮住抽搐的嘴角,愣是没去看她。 ——呵呵,不就是编故事吗?来呀谁怕谁呀? 她苏萧厚脸皮还真就没怕过谁。 再说了,她这也不算是瞎扯。当日殷景衍的确给了她块玉佩,也说过同样的话。 不过,都是姓殷的,这话按谁头上不都是一样的啦…… “你、你胡说,陛下,”殷楚琉跪倒在地,恐慌道,“陛下,草民真的没有说谎啊,四皇子妃真的是跟殷景衍有着不清不白的关系,陛下可要明鑑。” 鸿云帝厌恶的皱了皱眉,说道:“那玉佩的事情怎么解释?” “这……草民也不知道,但是草民说的都是事实啊,陛下……”殷楚琉正求着饶,蓦地想起那次派刺客时,他的确派人去刺杀过殷景衍身边跟着的一个女子,难不成…… 苏萧瞧见殷楚琉一脸惊慌的看着她,知道他也是想起来了,沖他挑了挑眉,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讽刺。 你有本事继续说出来啊? 鸿云帝事不管皇子之间的夺嫡,可怎么说那也算是人家自个家的事情。可岑王府是什么,那是鸿云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要是让他知道一个二公子竟然能够把岑王府世子逼到狼狈不堪的地步,你猜一个帝王会怎么想? 不得不说,殷楚琉在某些方面也是个好脑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就好比说,现在? 鸿云帝的脸色并没有多大的起伏变化,或者说,从始至终他都是一个冷漠的局外人。 反观是苌妃,脸色扭曲着却还要强行忍住,他原本以为这殷家小子是个能耐的,却没想到好好的一盘棋,最后还是让他给搅黄了。 “就算如此,四皇子妃也不应该如此频繁的前往岑王府,成何体统?” “不去就不去呗,”苏萧无所谓的撇撇嘴,“说的我好像天天乐意往那儿去似的。” 话一落,苌妃的脸青了,岑世子的脸黑了。 殷君瑜在旁挥着扇子,吭哧吭哧笑的不亦乐乎。 御书房内沉寂了片刻,鸿云帝才缓声开口:“既然此事是一场闹剧,若是无他事,都退下吧。” 苌妃不甘心道:“陛下……” 鸿云帝伸手打断了她的话,“退下。” 苏萧眼珠子转了转,刚一瞥就瞧见殷君瑜那厮竟然光明正大的给坐到椅子上去了?! 见她往这边瞧着,殷大公子眨了眨眼晴,小拇指勾了勾,无声说道:“过来,本公子旁边还有位置。” “……”苏萧愣是强忍住没把这货一把拍死的冲动。 苌妃将二人的小动作收入眼底,之前不悦的神色也缓和了些,嘴角勾了勾,道:“陛下,臣妾还有一件事想要给您说一声。只怕,我们这四皇子妃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 苏萧转头,看向苌妃。 鸿云帝不由皱眉,转头看向她:“此话何意?” 苌妃笑了笑,命人将守在门外的嬷嬷带进来了,说道:“礼嬷嬷也算是宫里教导礼仪的老人了,也许臣妾的话您不信,但礼嬷嬷的话您总该也是要信上几分的吧。” 礼嬷嬷? 苏萧对她还是有些印象,整个人刻板守旧,一板一眼。最重要的是,那日大婚时这人竟然还不给她饭吃?! 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很快,礼嬷嬷就进来了。 苌妃的话并不是无道理的,礼嬷嬷是宫里多年的老人了,更重要的是她是鸿云帝的乳娘,儿时为他挡过的后宫妃子的暗算不胜其数。 见到人进来时,鸿云帝脸色难得温和了些,道:“嬷嬷年纪大了,还是身体要紧。” “奴婢多谢陛下。” 苌妃对她道:“嬷嬷,那日本宫听到的,可还算数?” “自是算数,”礼嬷嬷低着头,又道,“陛下,按照宫里规矩,凡是妃嫔或是皇子妃在初次侍寝时,所留的落红都会交到奴婢手里,由奴婢一一查看。” 苏萧身子一僵。 当日洞房时,两人为这事愁了好半晌,最后还是苏萧拿着刀子硬在钟离翊胳膊上划了一道。 她原本以为这事只是说说也就过去了,怎的还会让苌妃听了去。 “四皇子妃的落红过于集中,血量又少,依奴婢多年的经验来看,并非像是温存时留下的,所处的痕迹更像是有人故意涂抹为之。”礼嬷嬷在这方面说是老人,宫里定是没有人敢去反驳她。 此事事关皇家子嗣,礼嬷嬷可是在其中被授予了莫大的权利。 果不其然,苌妃就瞧见鸿云帝的脸色凝重了几分。 笑道:“本宫知道女子落红自是细追不得,可此事事关皇家子嗣,四皇子府中除了皇子妃外,又没有其他女子。若是说落红有假,那……四皇子可就要某些方面惹人怀疑了?”
第45页 一个皇子若是没有了生育能力,又谈何而来的立皇储,争皇位。 苌妃这步棋走的可真是狠。 苏萧眯了眯眼道:“苌妃娘娘这话说的可就不在理了,女子落红因个人体质而已,难不成本皇子妃的还就偏偏要跟娘娘一样不成?若是如此,娘娘就不妨拿出来,也好让本皇子妃瞻仰瞻仰?”这话可就真的说的是没脸没皮了。 “你……”饶是苌妃脸面上也臊的很,“苏萧,这里可是御书房,岂容得你在此污言秽语?” “陛下,苏萧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并无其他不敬之意。” 鸿云帝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她,面色渐冷,一抹凌厉的暗光稍纵即逝。 一语落地,宛若滚烫沸腾的热油蓦地被浇进了冰水,将苏萧炸了个浑身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十五章 “殿下,出大事了……”院外,向冯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钟离翊问道:“怎么样了?”不知为何,从刚才时,他这心里就隐隐有些惴惴不安。 “奴才出不去,”向冯摇了摇头,“王府外全被羽林卫围了个严实,说是陛下有令,严禁王府内外出入。” 钟离翊手中的茶杯顿了顿,先前心底的不好预测瞬间涌上心头。 不对,皇宫内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肯定是。 向冯也知晓宫里兴许是出了什么事,担忧道:“那皇子妃和世子岂不是……” “本皇子现在心中也尽无把握,”钟离翊嘴角紧抿,眸中神色晦涩不清。现如今父皇已是对他心生嫌疑,连带着岑王府也陷入岌岌可危之地,“只希望,他们能够多坚持一会儿……” . “陛下,”殷景衍上前道,“四皇子妃乃是四皇子亲自明媒正娶的正妃,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情,也应该交由四皇子亲自处理。且苌妃娘娘不过是仅凭一席之言,除了口头上外更是毫无证据可言,此事未免太过草率,还请陛下……” “不必多言,”鸿云帝伸手打断他的话,“朕心中已有决定。礼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她说的话朕自是相信,此事不仅是给四皇子妃一个交待,也是给老四一个交待。” 狗屁的交待! 婚后女子若是由教习嬷嬷检验贞洁,那是什么?那就是在说女子低贱,在为她夫家蒙羞。 眼前之人是高高在上的陛下又如何,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还真就没有人能够让她苏萧受如此屈辱。 “陛下说这话难道不觉过分了些?”苏萧嗤笑一声,“我苏萧就像问问陛下,六皇子是你的儿子,四皇子难道就不是陛下的儿子了吗?” “朕一向一视同仁。” “好一个一视同仁。那好,陛下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检验我苏萧的贞洁,又是怎么个说法。若是日后此事传出去,我苏萧在皇都还怎么见人,他钟离翊、祁朝的四皇子又有什么脸面,站在朝堂上面对祁朝的万千百姓。” 她真的都快被气笑了,她都替钟离翊感到憋屈。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苏萧,这里可是祁朝皇都,不是凌奚,你更不是什么凌奚七公主。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陛下大唿小叫?”苌妃冷喝道。 殷景衍眉眼间瞬息之间染上冷意,凉凉开口:“苌妃娘娘也请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不过是后宫贵妃,却妄想在此干预朝政。当日皇后娘娘尚且无权过问,你又有什么资格?” “你……”苌妃讥讽道,“岑世子现如今如此袒护四皇子妃,之前所说‘毫无干系’又是说给谁听?莫非是在自导自演不成。” “苌妃娘娘莫非是忘了,本世子的世子之位是如何得来的。”声音更是愈发冷的很。 苌妃的后背顿时一僵。 岑王府中大公子独得岑王爷厚爱,宠爱等等无是无微不至,二公子的母亲齐氏虽是侧妃,背后站的却是整个齐家,甚至是礼部尚书府。唯独三子殷景衍,生父不喜,侧妃厌恶,甚至是身为亲舅舅的鸿云帝都没有正眼相看过。 可就是如此,最后得了岑王府世子的偏偏就是向来不争不抢,不显山露水的三子。更后来,岑王爷前往钟山寺带髮修行,府中一切事务皆落到殷景衍手上。 齐氏那个女人眼里岂能容得了沙子,挤兑了大公子的生母,又将身为公主的紫阳硬生生的压了一头。到最后,却是在殷景衍手中不吭不响多年,一直憋屈在侧妃之位上。 说好听点是侧妃,说白了也就是个妾。 直至今日,苌妃仍然对那晚记忆犹新。 少年如同一匹孤傲兇悍的野狼,手握利刃,噼开血肉,穿越漫天血雾而来。他毫不在意的舔去嘴角的鲜血,就那样直勾勾的泛着野性的盯着她。 殷景衍微微颔首。 苌妃竟是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半步,瞳孔骤缩,一片彻骨的凉意从脚底蹿起,游走全身,冻结了经脉和里面流淌着的血液。 “不管陛下如何,苏萧今日微臣是保定了。只要微臣还在,任何人甚至是包括陛下在内,休想伤她一分一毫。”字字铿锵,句句坚定。 苏萧转头有些复杂的看着他,嘴角隐约有些苦涩。 鸿云帝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眯了眯眼,盯着他道:“你这是在对朕不满?”
第46页 “陛下心中自有……” “是又如何,”苏萧却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陛下整日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受朝臣崇拜,万人敬仰,陛下又何时真正听过百姓的心声,明了百姓心中事。苏萧纵是不才,却也懂得何为体验民间疾苦,可陛下如今作为,可比我父皇差远了。” “大胆,”鸿云帝直接阴沉了脸色,“苏萧,朕随时可以要了你的脑袋。” 苏萧满不在乎道:“要了又如何。反正今日我在皇宫受得屈辱够多了,我不好过,其他人也别想过个安稳日子。” 说着,将手一指不知何时站在殷君瑜身后的殷楚琉,淡淡开口:“殷楚琉私下多次与齐家二小姐里通外合,欲与齐氏私吞齐家财产。后又不顾齐三小姐意愿,强行侮辱并使三小姐不堪自缢,难道陛下认为这就不该罚吗?” 鸿云帝依旧是阴沉着脸色,却还是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哎,陛下,她说的可不是我啊,”殷君瑜连忙摇着扇子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的退到了苏萧身后,低声嘀咕道,“美人儿,下次说时也好让本公子有个心理准备啊。本公子如此风采俊朗,又怎么会做出如此……” 顿时腹间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都不好了,抽着凉气就蹲了下去。 “那日明明就是齐三小姐故意引诱我,若不是她欲还欲休,故作清高,我又岂会失了分寸。”殷楚琉咬牙狡辩道,“她自缢那是他的事情,与我又有何干。苏萧,你切莫在这里含血喷人。” “我是不是含血喷人,你心里最清楚,”苏萧眯着眸子,“你可别忘了,今天咱俩站在这里都是因为谁。”他奶奶的,今日不搞死这只蠢蛋,她苏萧的名字以后就倒过来写。 殷楚琉一咬牙,倒还真就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岑王府与齐家之事陛下自会有所定夺,但今日之事绝不可一拖再拖。本宫知晓你诡计颇多,当日六皇子不愿迎娶于你,谁知你有没有连同四皇子起了污衊谋害的心思。”苌妃转而又道,“陛下,四皇子妃刚刚与四皇子大婚,岑世子就揭了江阴西知府贪污受贿的事情,难道陛下不觉得事情太过巧合了吗?” “祁朝和凌奚之事本就是如鲠在喉,若是四皇子妃就着和亲的名头,欲要谋害皇室子嗣。再假以时日,那她岂不是要谋害到陛下身上,三大家族尚且残有余事,难道陛陛下想要让苏萧成为下一个辅佐新帝登基的人吗?” 三大家族,于鸿云帝而言。犹如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果不其然,鸿云帝之前的犹豫尽是一扫而空,不容拒绝道:“礼嬷嬷,人交给你了。” “陛下是要反悔不成……” “来人,将岑世子看好,不准他离开御书房半步。”鸿云帝话落,守在门外的侍卫直接带刀闯入,将殷君瑜和殷景衍围了起来。 殷君瑜有些惊慌的躲了躲,“喂喂,刀剑无眼吶……” 礼嬷嬷走到苏萧面前,面无表情道:“四皇子妃,请吧。” 苏萧袖中拳头紧握,眸底清澈波流之中,划过的那一丝幽暗,如闪电惊雷,带着犀利而冰寒的杀气。 “……苌妃娘娘,愿您以后无病无灾,无痛、无伤!”嘴角笑意邪肆,语气却森冷厚重如同冰刃。 说完,直接大步迈出了御书房。 她苏萧今日所受耻辱,他日,必将有仇必报,百倍偿还! 在她踏出去的那一刻,殷景衍无力的闭上了眼,眉间满是隐忍的痛楚。 ——苏、萧! 御书房内一片沉寂。 心中却是宛如刀割,生疼的很。 半晌,一阵惊唿声从不远处传来:“快,快去请太医,快去……” 殷景衍身形一动,当即就下意识的要冲出去,却是手腕一紧,回头就瞧见殷君瑜沖他摇了摇头。 那双桃花眸中,竟是难得的毫无笑意。 这个时候若是出去,苏萧所受的屈辱可就当真是一文不值了。 殷景衍怎会不懂。 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低垂着脑袋下的黑如墨汁的丹凤眼在无人看到的角度浮起雾霭妖色,阴沉的仿佛九幽鬼界,也就瞬间的功夫,他将一切浮起的情绪又埋入眼底。 或许是太医来的太过匆忙,又或许是那处正手忙脚乱的发生着什么。 御书房里却是一如既往地安静,静的令人沉默,令人压抑。 大约是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礼嬷嬷才走了进来,走路间唿吸起伏不平,额头上更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渍。 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名太医院的太医,一见到鸿云帝直接行了跪拜礼,笑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子妃已怀有一月多的身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阿萧怀孕了…… 我靠!谁的崽!!! 第二十六章 早在几月前,宫里就传遍了祁朝使臣将来会晤的消息,如今祁朝国势鸿运,正有燃燃燎死之势,虽不如凌奚强壮,却依旧是不容小觑。听说这次前来的,还是位曾经跟随先帝打天下、成功辅佐先帝登基的外姓王爷。 三日前,祁朝使臣就已经到了凌奚驿馆,在今日一早时便与一同随来的大臣进了皇宫,共同面见凌帝,商讨两国未来的经济等发展事宜。 不管朝堂那边再怎么闹腾,都与后宫妃嫔无关,其中尤为是阮阁内最为清净。
第47页 阮阁里的那位娘娘来歷不明,平日里也多是深入简出,唯独只有在皇后娘娘宫中能够瞧见里面。可偏偏就是如此,凌帝对她却是宠爱得很,风头甚至是有着隐隐压过皇后的趋势。 起先还有些挑事的妃子前来拜见,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子,久而久之也有人渐渐发现,阮阁里的这位娘娘真的是就像是说的一样,名门淑女,大家闺秀。更重要的是,她似乎没有争宠的心思。 苏萧今日身着一袭粉衣,大约五六岁的模样,皮肤白皙,两颊略微婴儿肥,镶嵌在脸上的眸子乌熘熘的宛如沾了水黑葡萄,正坐在桌子上边晃腿边歪头看着在镜前挽发的女子,小声问道:“母妃,您今天不开心吗?” 不只是今天,好像从几个月前都这样,一直闷闷不乐的。 女子回头,一袭水蓝翠烟衫,却是衬的肌肤胜雪,清灵绝俗,妆容淡雅而美丽,精緻柔美的容颜上挂着和煦温婉的笑容,“怎么,我的小阿萧也会看人识心情了吗?” 苏萧哼唧一声,“我才没有呢,明明就是母妃都把心情写在了脸上,就连父皇都偷偷稳过我好几次呢。” “……那阿萧怎么跟父皇说的?”阮妃似是身子僵了一下,接着起身整了整苏萧的衣服,说道,“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去麻烦你父皇,知道吗?” “我才没有呢,明明就是父皇偷偷来问的我。他那么小气,还将我的糯米糰子夺了去,姑奶奶才没有去麻烦他呢!”糯糯的声音一口一个姑奶奶,两腮气鼓鼓的,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笑。 阮妃笑着将她抱起来:“那这样说来,你前些时日从你父皇书房里拿走的玉珊瑚又该怎么办?” “我不管,反正是父皇的错。” “好好好,我的小姑奶奶。今日宫里人较多,待会儿出去的时候可不要冲撞了人家,尤其是东宫那边,别再偷偷跑过去了。”阮妃叮嘱道。 上次也不知道苏萧是怎么回事,走着走着竟是一个跟头从墙头上栽了下去,又正好将在墙下练武的东宫太子殿下砸了个正着,听说那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呢。 “谁让大皇兄整天就知道欺负我,”苏萧伸手环住阮妃的脖子,糯糯道,“活该,不关阿萧的事。” “小机灵鬼,”阮妃将她放下来,“记住母妃说的话,宫里人多,切莫再给你父皇惹麻烦……” “知道了知道了,母妃放心,我不会闯祸的。”苏萧生怕阮妃还要继续说下去,‘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飞快的跑了出去。 “这孩子……”阮妃哭笑不得的抹掉脸上的口水。 前殿钟鼓奏乐,贺词朗朗,想必一定是很热闹。 只要是那人来了,两国之事想必定会是相谈融洽了吧。 除了,那一次。 . “唿,还好在这里。”假山后面的草丛里,苏萧正撅着屁股,用力的往外拽着什么,拽了好半晌,才将里面的东西拖了出来。 那是一柄未开刃的剑。 父皇也给她请了习武的师傅,可那些师傅教的都是些花拳绣腿,哪里像大皇兄那样,拿着剑‘唰唰唰’地多么威风。既然父皇不让她学,师傅也不教,好啊,那她就自己学。 “不教就不教,你们就给姑奶奶我等着瞧……哎哟,不行了,这剑怎么这么沉,大皇兄拿的动吗?”好不容易将剑全拖了出来,苏萧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唿唿扇风喘着气。 依苏萧的体力,就算再练个千百次也不能一下子就给举起来,但找些巧劲抬起来还是满成功的。 她这边正自我满意着,离假山不远处那边却炸开了锅。 那边,五六个小孩正手脚无措的围成了个圈,圈里还有着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小孩。 “你们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快把他给我拉开?”说话的小孩冷不防被掀了个身,迎面就是重重一拳。 其他围在外边的小孩脸上、身上都挂了彩,面面相觑的相互看了一眼,想要帮忙却又不敢靠近。 “二、二公子,不是我们不帮,而是、而是……” 这小孩也忒能打了些…… 你看看他们身上的伤,不就是上去拉架给揍的吗? 再说了,人家起先还好好的,还不都是因为你说话太难听…… “嘶——殷景衍,你要是不立马松手,等回去了我娘亲一定不会放过你!” 被喊了名字的小孩仍是不肯松手,被扯乱的头髮散在面前看不清神色,只听他冷冷道:“你都说了不会放过我,那我还放过你做什么!”说着,手下又要有动作。 殷楚琉见他真是要动手,当即手忙脚乱的用腿使劲一蹬,转而就压在他身上,狠狠掐着他脖子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就算你死了,父亲也不会追究,因为你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贱种,贱种!” 其他人见殷楚琉真是要将人掐死,也慌乱着上去拉人。 “二公子,快松手啊……” “二公子,就算岑王爷不追究,那、那还有陛下那儿呢……” “快,把他们拉开。” 他们这边正拉锯着,最外面的几人只觉身子一轻,就被撞了出去。 就听见一道声音喝道:“你们一群人欺负一个,算什么男人,有什么事就单挑!” 被拉开的殷楚琉看了一眼,见是个女娃子,没好气道:“你又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本公子的事情?”
第48页 “我是谁?”苏萧将手中的剑一竖,险些将自己拍倒,“记好了,我是你姑奶奶!” “……” 任谁见了一个五六岁大奶声奶气的女娃娃,手里提熘着一把脏兮兮的丑剑,还正趾高气扬的说着‘我是你姑奶奶’,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怪的慌啊。 殷景衍原本是紧抿着嘴唇,瞧了一眼后又迅速转了回去。 真是……瞎了他的眼。 “就你?就你还姑奶奶?” “喂,你们听见了吗?她说自己是姑奶奶?” “哈哈哈,笑死人了……” 几人正笑的前仰后合,殷楚琉冷不防被人推了一下,站稳后刚要破口大骂,顿时冒了一身冷汗。 苏萧竟是举起剑直接噼了过去,剑未开刃却还是将假山蹦了块缺口,碎了一地。 “怎么?我当不起你姑奶奶?”苏萧冷下一脸,毫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一众人还当真就被唬的退了好几步。 他们再怎么打闹,那也是一群没有动过刀拿过剑的少年,哪像苏萧似的,二话不说直接上来一噼。 叫谁谁受得了。 殷楚琉瞧了苏萧一眼,又恶狠狠的瞪着殷景衍,咬牙道:“我们走!” 直到那几人离开,苏萧还保持着那个‘威勐’的姿势,殷景衍动了动脚步,刚想要过去提醒她一声,就听见‘哐当’一声,苏萧当即就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了了地上。 “疼疼疼,疼死姑奶奶了……”小手甩的飞快,虎口那处被力道震的通红。 殷景衍:“……” 苏萧坐在地上吹了半晌,这才将身侧站着的那人打量了打量,她踮起脚却也只是恰恰能够够的着那人的肩膀,好高…… 可‘她’皮肤白净,下巴尖尖,明明就是个女孩子啊? 不由放软了些声音,“我叫苏萧,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开口。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整个皇宫就没有人敢欺负你。”苏萧一拍小胸脯,甚是自豪道。 殷景衍捡起地上掉落的髮带,将头髮束在身后,蹲下身用手指在地上写着什么。 “殷?”苏萧认识的字还不是很多,有些不确定道。 殷景衍点点头。 苏萧笑着拉过他的手:“太好了,那我以后可以你殷姐姐好吗?” “……”整个人都僵了。 殷……? 苏萧以为他不愿意,纠结着小脸道:“可是……你比我高……” ‘妹妹’那字她怎么叫的出口? 殷景衍感受着手心软乎乎的糰子,又瞧了瞧小孩纠结皱起的脸蛋儿,心里莫名热乎乎的,竟是有些不受控制般的就沖她点了点头。 “咯咯,殷姐姐……”苏萧乐了,“走,姑奶奶带你去玩好玩的。” 殷景衍走了半步,蓦地想起还躺在地上孤零零的剑来,用脚尖踢了踢,问苏萧该怎么办? 苏萧很是厌恶的瞥了一眼,转了转眼珠,跑到连廊上随便找了个人就拽了过来。 被拽过来的是个年轻的小公公,一瞧见是苏萧当即就慌了神,不是他胆子小,而是这位姑奶奶实在是太折腾人了,强笑道:“七、七公主,您找小的有什么事吗?” “就这个,”苏萧用下巴挑了挑,“你去告诉大皇兄,说是小贼偷的剑被找到了。”说着拉着人走了几步,回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还有哦,不要让大皇兄太感谢我哦,咯咯……” “……”您确定太子殿下是‘感谢’而不是咳咳…… 作者有话要说: 卖萌打滚球留言!球收藏!!!!! 卖萌打滚球留言!球收藏!!!!! 卖萌打滚球留言!球收藏!!!!! 卖萌打滚球留言!球收藏!!!!! 卖萌打滚球留言!球收藏!!!!! 卖萌打滚球留言!球收藏!!!!! 卖萌打滚球留言!球收藏!!!!! 卖萌打滚球留言!球收藏!!!!! 第二十七章 殷景衍是王府里的三子,若不是齐氏在府里一贯横行霸道惯了,殷楚琉也不会像今日这般,明目张胆的就纠集了一帮公子哥们将人拖了出来。 苏萧蹲在湖边,用手帕沾了点水,拧干,就踮着脚尖往他脸上擦去,愤懑不平道:“哪有人打架往脸上打的,还是一群欺负了殷姐姐的臭小子,要是我,早就一人一脚将他们揍得满地找牙,爬也爬不起来。” 殷景衍低头瞧了瞧她的小身板,又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微微别过脸直接走到了湖边,捧了一把水洗了起来。 苏萧顿时就乐了,凑过去道:“母妃说女孩家动作应该要淑女,可我偏偏就不听,这叫啥,这叫豪迈。”见他起来,苏萧也跟着站了起来,歪头问道:“那你会爬树,掏鸟窝,滚山坡吗?” ‘殷姐姐’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你会武功吗?就是、就是像大皇兄那样拿剑砍人的那种?”说着,苏萧伸手比划了比划。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就是会一点儿是吧?”苏萧扬着小脸道。 宫里前后殿中都忙着,反正两个小孩在宫里疯跑有人看着了,也权当没有看见罢了。 苏萧做什么,殷景衍就跟在她后面。
第49页 平日里他最为不屑的,就是浪费多余的时间去做些无谓的事情。只有他厉害了,才没有人敢欺负他,只有他拳头硬了,才能将揍他的人反揍回去。 他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不是他想,而是他必须要去这么做。 或许,凡事都有例外吧。 殷景衍抿了抿唇角,将从树上跳下来的苏萧接了个满怀。 “好了好了,咯咯,快把我放下来。”苏萧落地后,拍了拍衣服,看了看自己满手的乌黑,眼珠一转,‘吧唧’一下就拍到了我们美丽大方的‘殷姐姐’的脸上。 殷景衍:“……” 强忍住眉角的抽动,别过脸去不去看她。 “哈哈哈……哎,殷姐姐,别躲呀,让姑奶奶看看……”苏萧围着他转圈。 殷景衍的脸色顿时更黑了。 “好了好了,哈哈哈……”苏萧憋笑,“我、我不看了还不成吗?” 于是,黑着脸的‘殷姐姐’唇角一抿,顿时揪起她的衣领,抛的老高作势就要扔出去,在苏萧落地的瞬间却又堪堪接住,逗得她直咯咯笑。 闹了好半晌,苏萧闻着浑身的汗味嗅了嗅小鼻子,满脸的不高兴,“不玩了,我要去泡温泉。殷姐姐,我带你去见母妃……殷姐姐?” 殷景衍摇了摇头,松开她的手示意自己该回去了。 “没事的,我让我母妃出面,父皇可听母妃的话了。”苏萧歪头道。 殷景衍仍是没动。 不是回不回去的事情,而是……泡温泉势必就要脱衣服,脱了衣服苏萧就会发现他不是女孩子,那她还会不会…… 苏萧疑惑了:“我父皇也保不住你吗?”他父皇已经是凌奚的陛下了,难道还有他也保不住的人了,还是说,‘殷姐姐’根本就不想跟她玩…… 反正宫里喜欢她的人也没几个,他们都说她是野孩子,就连在背地里也会偷偷骂着母妃。 苏萧不喜欢他们,也不想跟他们玩。 低沉的松开两人拉着的手,“……我知道了,我不会去打扰你了……” “阿萧,我……” . 阮妃正在阁外翻晒着花茶,冷不防身后就被撞了个踉跄,转身将人给抱住,“阿萧今儿个怎么……” 苏萧趴在它怀里,身子随着抽泣声一下一下的蠕动着,直叫人看了个委屈。 还有、还有跟在她身后有些手足无措的嗯……男孩子? 瞧了瞧跟在她身后殷景衍身上的灰尘和撕裂,又看了看怀里乱脏脏的一团,总该不是这位小姑奶奶将人揍了后心生愧疚、良心发现了吧? 歉意的笑了笑:“不好意思,阿萧……” 殷景衍摇了摇头:“不是阿萧,是我惹阿萧生气了……” “……”阮妃愣了,旋即抽了抽嘴角。 不是,还有人能将这位小姑奶奶气哭的时候? 直到殷景衍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苏萧还是躲在阮妃怀里,说什么也不出来。 只听见她闷声闷气道:“他是男孩子。” “男孩子怎么了,你之前欺负的男孩子少过吗?”阮妃捧着她的小脸,忍不住笑了出来。 苏萧顿时就不乐意了,“母妃,连你也取笑我,我我我……”她‘我’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别哭了,我不是故意满你的,明明是你……”殷景衍走到她身边,“总之,是我不对,是我惹你生气了。”说着,手指伸出离她半尺距离又给缩了回去,往衣服上抹了抹,心想他的手那么脏,还是不要碰了好。 阮妃瞧着他,这孩子…… “哼。”苏萧扭过头去,就是不去看他。 殷景衍站在那里,低垂着脑袋,令人看不清神色。 阮妃只好对他说:“你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了。等阿萧消了气,我让她再去找你好吗?” 殷景衍犹豫半晌,点了点头。 却还是一步一顿的,频频回头的离开了阁院。 等到人走后,阮妃才笑道:“你呀,就知道欺负人家,明明就是你认错了人,最后却还把自己给弄哭了。羞不羞,羞不羞?” “阿萧是小姑奶奶,”苏萧抽了抽鼻子,闷声道,“谁让他长得那么像女孩子,明明就是他的错……” “好好好,快去换身衣服,若是让人瞧见了,指不定又要说丢了你父皇的脸。” “父皇才不怕丢脸,他脸皮可厚了……” 阮妃摸了摸她的头髮,她柔柔的笑着,如秋水般的双眸柔和的弯起,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 苏萧最喜欢看的就是母妃的笑容。 浅浅的,痒痒的。 她的母妃,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会对她好的人。 岑王爷和其他随行的大臣进了宫,殷景衍刚从后门进了驿馆,就瞧见一帮子人围在那里。 站在最前面的,无疑就是刚被揍了一顿的二公子,殷楚琉。 “哟,还知道回来了,”说话间牵动了嘴角,顿时又是一阵抽泣声,“你混得也是够可以的,竟然让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救了。啧啧,丢不丢脸啊?” 殷景衍掀了掀眼皮,凉凉道:“群殴反被一个小丫头给揍了,是你丢脸,还是我丢脸。”
第50页 “殷景衍!”殷楚琉瞬间被人戳中痛处,“来人,给我抓住他!还有,不仅是你,那个小丫头片子也早晚会向我跪下求饶!” “你敢动她试试?!”不顾周遭围上来的人,殷景衍直接向前踏了一步,盯着他冷冷说道。 那是他遇上的第一个温暖的女孩儿,他心疼都来不及,关他殷楚琉屁事。 “你……”殷楚琉被他的目光骇到退后几步,“还等什么,给我上。” 手下的人虽说是听殷楚琉的话,但到底也顾及着殷景衍几分,毕竟是王爷的三儿子,就算再不喜欢,也还没有到了那种喊打喊杀的地步。 殷景衍却是毫无顾忌。 直接抬脚将人踹翻,越过包围圈将殷楚琉扑倒在地,藏在腰间的匕首迅速抵在他的脖颈上,毫无表情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轻易来招惹我。他岑王爷要顾及脸面,我殷景衍可无所顾忌,你要是敢去动她一根毫毛,信不信现在我就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少年那一双眼睛,却在黑暗中闪着幽幽的绿光,似隐藏在最深处的野兽,等待着食物送上门。 “……好,”殷楚琉躺在冰凉的地上,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竭力瞪大眼睛,颤声道:“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手中的匕首又贴近了些,冰凉的触感如毒蛇般缠绕而上,直激的殷楚琉有些微微挣扎起来,声音忍不住拔高道:“我不去动她,我发誓……我绝对不去动她……” 殷景衍将匕首抬离了几分。 “记住你说的话。” 明明是个半大的少年,此时手握匕首站在那里,却仍是没有人敢去靠近,直到走出了很远才听到了殷楚琉怒骂的声音。 此次出使凌奚,是他主动要求跟来的,兴许是岑王爷对这个儿子心怀愧疚,也或许是别的,微微思考后就点头同意了。 殷景衍不需要别人伺候,打完水换了身干净衣服,又草草用过晚饭后,盘腿坐在床上。 那模样,竟像是有些在发呆。 也不知道阿萧还生不生他的气了? 殷姐姐,也亏得她真是能够想的出来。 想着想着,竟是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砰’,一颗小石子落在地上。 殷景衍顺着那方向望去,就见两只白嫩嫩的小手紧扒着窗框,“快,拉姑奶奶一把。” “……”他走过去,提熘着领子轻易就将人提了进来。 苏萧揉了揉手上勒出的红痕,一掐腰,颐指气使道:“哼,别以为你把我放进来,就能让姑奶奶原谅你。” 殷景衍嘴角轻勾,一个没忍住竟是笑出了声。 苏萧顿时就炸毛了。 “今天的事情是我的不对,你……别生气了?”殷景衍连忙转移话题道。 苏萧别过头去,踩着凳子吭哧吭哧就爬上了桌子,两根小腿儿盪悠荡悠的,“算了,姑奶奶才没有那么小气。对了,我刚才来时看见今天跟你打架的那人了,他是谁?” “你跟他碰面了?”他紧张问道。 “没啊,我就是过来的时候远远看了一眼,”苏萧不满的瞪着他道,“你还没告诉我他跟你什么关系呢?” “他是我二哥,”殷景衍将她往里抱了些,生怕她坐不稳掉下去,“不过,我与他不合。” “不合正好,那个蠢蛋……哼哼姑奶奶迟早有一天将他揍成废蛋,臭蛋。”苏萧扬着下巴哼唧唧道。 “怎么搞的你跟他好像有深仇大恨一样?” “废话,你可是姑奶奶护着的人,不行不行,明天一定要好好整治她一番……” 苏萧还在那里顾自嘟囔着,压根没注意到身侧那人不正常的傻笑。 是的,你没看错,就是傻笑。 阿萧说,他是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可耻打滚球收藏,球留言吼吼!!! 可耻打滚球收藏,球留言吼吼!!! 可耻打滚球收藏,球留言吼吼!!! 可耻打滚球收藏,球留言吼吼!!! 可耻打滚球收藏,球留言吼吼!!! 可耻打滚球收藏,球留言吼吼!!! 第二十八章 祁朝和凌奚就两国会晤之事原本谈的好好的,后来不知祁朝使臣进宫说了些什么,惹得凌帝直接翻脸,当场就将人扣押了宫中。 其他一干人顿时慌了神,纷纷轮流着进宫,不管是他家的还是自家的大臣,都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可御书房外又有团团禁军把守,进出不得,这可把在外面等候的人给愁坏了。 朝堂针锋相对,后宫却是风平浪静。 皇后娘娘还没有发声,她们那些地位低的,又何必赶上去找死。 驿馆外,殷景衍蹲坐在树上,目光紧紧的盯着手里抓着的那人,抿嘴道:“阿萧,这儿危险,我们还是下去吧……” “什么阿萧,叫我姑奶奶,”苏萧回头没好气道,蓦地眼角一瞥,“快,他出来了,快把我拉上去。” 也不知道苏萧是从哪个小话本上看的,搞的一套一套的。 监视人躲在草丛就好了,非得爬到树上,还要穿一身夜行衣。 拜託,现在是大白天,哪有人穿夜行衣的,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第51页 话虽如此,殷景衍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将人揪了起来,待殷楚琉离开一段距离后,才抱着苏萧从树上跳了下来。 苏萧今日是打定了主意,非要弄殷楚琉一次不可。 这几日她早就观察过了,驿馆虽在皇宫不远处,可出了驿馆,再往相反方向走几里路就是一方荒废的露天湖。周边人迹罕至,灌木丛生,是个很好搞人的地方。 殷楚琉之前收到约战书时还以为是个恶作剧,可是后来看到落款时就笑了。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还想跟他单挑,脑抽了吧? “喂,小丫头,说好的单挑呢?”殷楚琉单腿踩上石块,表示十分不屑。 苏萧从大树后走出来,撇嘴道:“呸,什么小丫头,我可是你姑奶奶。” “就你?”殷楚琉笑道,“你的剑呢?武器都没有,要知道我弄你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苏萧却是不怀好意的笑了:“你知道姑奶奶是谁不?姑奶奶敢保证,你要是敢伤了我,我父皇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父皇?”殷楚琉懵了,“什么父皇?” “父皇就是父皇啊……” 苏萧沖他狡黠的眨眨眼,殷楚琉只觉眼前一黑,顿时整个人就被放倒在地,脚底处一紧,直接被人给装到了麻袋里。 “你个小丫头,你敢玩阴的?”殷楚琉挣扎着,嚷了半晌,“殷景衍,我知道是你,你要是再不把我放开,等我回去了,我娘和舅舅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苏萧直接抬腿踹了他一脚,道:“你都这么说了,傻子才会放你回去。”乐过之后,直接对殷景衍一招手,“快,殷姐姐,把他给丢到里面去。” “……” 不乐意归不乐意,动作可还是挺麻利的。 扑通一声,溅起一大片水花。 “以后不准再那么喊我。”殷景衍说道。 “为什么不能?”苏萧一歪头,就瞧见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也知道见好就收,“好了好了,不叫就是了。我们快走,要是他一会儿出来了就不好玩了。” 麻袋的束口处绳子打了个活结,只要殷楚琉再使劲挣扎一会儿,整个人就能从里面钻出来。 哼,傻子才会站在那里,乖乖等他出来哩。 殷景衍冷哼一声,眼角处一瞥,却正好瞧见人影一闪,当即慌乱喊道:“阿萧,小心……” . 昏沉黑暗的一片,腐朽的气味直冲鼻间,只能是隐隐感觉出是在一间破财的房子内。左上方处隐隐有一小角透着光亮,照了进来,落在墙角处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上。 苏萧不舒服的向外挪了挪,道:“殷姐姐?殷姐姐?殷……” “咳咳,”一道低沉的咳嗽声打断了她,带着几分无奈,“我说过了,不要再喊我那个名字。” 毕竟是小孩子,苏萧平日里再过闹腾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哪有像现在似的,直接将人手脚绑了,关进小黑屋子。 不只是为何,听到他的声音后苏萧却是莫名的安下心来,刚想要直起身子,就牵扯出身后哗啦啦的一片。 铁链? “别乱动,”屋子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殷景衍只能凭藉着声音去辨别他俩的位置,“我们只怕是被人绑在这里的。” “你的蠢蛋二哥?” “应该不是,”殷景衍说,“只怕,他们是沖你来的。” “我?”苏萧一愣。 不应该啊。 她平日虽然里喜欢小打小闹,喜欢捉弄人,可也是仅限于那几个熟悉的人罢了。就像是大皇兄,每次都冷着脸嚷嚷着要揍她,可从来都没有下去过手,顶多就是提熘着她的领子,一屁股将她给扔到母妃面前。 母妃…… 对了,母妃! 母妃曾经跟她说过,后宫女人如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见到享有独宠的女人。 一个女人可以容忍一个男人雨露均沾,就像她知道,凌帝不会将真心遗落在任何一个妃子身上。可一旦这道平衡被打破了,之前所有短暂的和平就会在剎那间荡然无存。 男儿征战沙场,凭藉的是一腔热血和骨气。而女人之间则是最擅长攻阴招,谋心计,如此诸类防不胜防。 正是因为如此,母妃才会在宫阁内深居简出。可越是如此,偏偏有人就是小人得志,长了一副噁心的嘴脸。 ‘吱嘎——’ 苏萧微微偏头,借着照进来的亮光看清了来人,那是一个女子,一个她曾经再熟悉的女子。 “七公主,别来无恙啊。”尚美人一袭红衣,略带厌恶的瞥了一眼地上的污秽,站在那里一直未有动作。 苏萧看着她,带着少有的冷静问道:“尚美人,我母妃待你不薄,你也是由我母妃一手提拔上来的,何必要如此忘恩负义?” “我忘恩负义?”尚美人嗤嗤笑了起来,“她若是真心待我于不薄,为何又会让我在这低贱的美人嫔位上待了多年。不过,平日里看你母妃一副清纯的模样,背地里却也像是个狐媚一样,直勾的陛下回不了魂……” “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母妃,”苏萧冷喝一声,小脸冷冽的看着她,“我母妃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帮你引荐给父皇。” 当初尚美人只是个刚进宫的才人,四处受人欺辱,母妃见她可怜,便在父皇面前多说了几句。后来为了她,父皇和母妃更是不知争吵过多少次,却没想到,是捡了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回来。
第52页 “你母妃何止是瞎了眼,她……” “蠢货,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一道冷冷的不屑的却又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嗓音从对面一角初传来。 尚美人眯了眯眸子,“你说什么?” 殷景衍依靠在后墙上,伸了伸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淡淡开口:“你若是早有今日的胆子和心计,也不会在一个小小的美人位子上待了这么多年。若不是你背后有人指引,你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让我猜猜,是宫里某个贵妃还是……当今皇后娘娘?” “你闭嘴!”尚美人情绪有些激动,问旁边那些人道,“他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只让你带七公主回来吗?” 那人唯唯诺诺的回了一句:“当时他跟七公主在一起,属下怕走漏了风声,也就一併带了回来。” 殷景衍听着外面的声音,略微在心中估算了下人数,藏在袖中的匕首正浅浅的割着绳子。 对面的苏萧倒是一改往日,难得的沉寂下来,低垂着脑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尚美人还在外面小声的骂着,又听见几声脚步声,半晌过后她的声音却是陡然拔高了起来,“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动手,她可是……” 那人又低沉道:“别废话,若是完不成任务,躺在这里的人就该是你了。” “可、可凌帝那里怎么办?” “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知道。”那人顿了顿,说道,“那个小子,也一併解决了。” 尚美人似是商量了半晌,一咬牙,道:“好,我去做。”转身对属下道,“你,去给我解决了他们。” “我,可我……” “怎么?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不成,不过是两个小孩,他们还能把你反杀了不成?”尚美人怒骂道。 那属下犹豫了半晌,拿着刀子低声骂了一句,向苏萧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七公主,得罪了。” 苏萧低着头,没去看他。 那人举起刀子,手掌心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似是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砍了下去。 “小心后面!” 那属下听到尚美人喊声下意识一顿,旋即背后一痛,脖颈间一片温热喷洒而出。 那、那小孩…… 殷景衍也顾不得脸上、身上的血迹,拔出刀子就从那人身边绕过,割断绳子就要走,却没想到苏萧这边比他倒是要复杂的很。 身后还拴着一根带锁的铁链。 苏萧推开他,盯着他紧抿嘴角道:“别管我了,你快走。” “别乱动。”殷景衍没去理她,转而用手中地匕首狠狠砸起锁来,叮叮噹噹的声音落在耳里,直令人心慌。 站在外面的男人碎了一句,“没用的废物。”拔出别在腰间的长刀,走了过来。 苏萧也瞧见他了,也顾不得如何,直接起身一把将殷景衍推倒在地,两眼微红:“你怎么就听不懂呢?我讨厌你,我让你走就走,你怎么就不走呢……”话音隐隐带上了丝哭腔。 殷景衍从地上爬起来,踉跄了一步,背对着她,说道:“站在那里别动,我很快就回来。” 他紧握匕首,竟然就直直迎了上去。 “不要——” 苏萧心底突然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情绪,如同深水一般,瞬间就淹没了它。 那么沉重,那么冰凉。 甚至有瞬间让她忘记了唿吸。 苏萧不知道具体后来是怎样的,他只记得,是父皇及时赶来救了他们。 那个被她称作‘殷姐姐’的人,满手是血,却是很温柔的,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脸。 他说,有我在呢,一切都会好的。 第二十九章 “呕——” 殷景衍站在那里,半垂着眼皮,波澜不惊地盯着苏萧,像是一位入了定的耄耋老僧。沉默在此刻显得异常平静、空洞又缥缈,就像他同样苍白的语言和心境。 一秒、两秒、三秒。 殷君瑜摇了几下扇子,许是觉得无趣‘啪’地一声合了起来,眸底有些复杂的盯着苏萧,状似随意的问道:“你……不会真怀孕了吧?” “怀怀怀,姑奶奶怀你全家。”苏萧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呕吐的冲动,刚起身就听见殷君瑜来了这么一句,她想她怎么就没吐他一身呢,没好气道,“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那可不行,”殷君瑜又重新打开摺扇,扇了几下,“现在岑王府上得了台面的就三人,唔……老二不是你的菜,至于本公子和老三嘛,你就选一个呗。不如就本公子如何,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关键是还没老三那么多么蛾子瞎折腾。” 这叫啥,这叫不要脸。 苏萧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他。 殷景衍轻握苏萧手腕,输了些内力进去,抿唇道:“等回了王府再说。”说完,就直接绕过她上了马车。 “……”苏萧扶额,“你家老三又抽了,你管不管?” “本公子管他作甚,”殷君瑜撇撇嘴,“这皇宫也没啥好看的,本公子有这闲工夫,孩子都能生一窝了。” “……哦,那您老可真速度。” “啧,本公子这不是为了应景嘛,美人儿可不要说出去哦。” “好说,好说。”
第53页 殷景衍站在马车旁,看着他们两个淡淡开口:“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走!” “……” 殷君瑜抬头望天,身子莫名的抖了抖,最近他怎么总是感觉老三对他有敌意啊? 御书房内,苌妃低着头站在一侧,李佶心思又岂是宫里那般不开窍的,拉着殷二公子行过礼后就合上门退了出去。 气氛安静的可怕。 鸿云帝将朝中大臣的摺子撩在一边,指了指桌上的那些,对她说道:“这些都是前来上奏请封老六为太子的摺子,而这里面,老四的却一封都没有。” 苌妃心中大骇,连忙说道:“陛下,太子刚刚离都,东宫无人,温儿只是想帮陛下多分担些政务,绝无其他意思。” “当年朕立太子,迫于太后和左相的施压,不得不如此。今日东宫无人,箇中缘由,朕不相信你会不清楚。”鸿云帝将那摞摺子推到一边,话语里听不出情绪。 当日林木霍被证据确凿,钟离简生怕他说露嘴将近些年来所做的事情都拱出来,索性就直接来个一干二净,这世上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实。 难道陛下是知道了不成? 苌妃越细想心里越堵的慌,只听见鸿云帝说道:“皇储夺嫡,胜负是乃兵家常事。朕向来不问此类诸事,否则老四和老六也不会在朝中各压太子一头。老六身后有你和右相打点,自是风生水起,可这并不代表你们能够肆无忌惮的不将朕放在眼里。” 话语越说越冷,鸿云帝直接将摺子扫到了地上,阴鹜的眼直盯的苌妃出了身冷汗,“朕尚且还在这个位子上,你们就尚且按耐不住。那若是朕不在了,岂不是整个祁朝就成了你们的囊中之物?” “陛下恕罪,臣妾等绝无此意。”苌妃跪下说道。 “是不是你们心里比朕更清楚,回去好好想想,你们跟老四的差距到底在哪里,”鸿云帝从她身上移开目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暂居六宫之主,却善恶不分,听尽谗言,回去闭宫反省一月。若无他事,退下吧。” 鸿云帝摆了摆手,隐约间有些不耐烦。 “臣妾遵旨。”苌妃紧咬嘴唇,行过礼后就要退下,刚踏出书房欲要将门合上时,就听见鸿云帝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朕的皇位,向来是要传给最后立足的人。” 而绝不是呈一时风光,令自己身陷囹圄之人。 苌妃藏在袖中的手指紧掐手心,却还是赶快退了出去。 刚出去不久,就碰见殷楚琉迎上来,当即恨不得甩他一耳光,“废物!” “苌妃娘娘……”殷楚琉刚想要去追,就被李佶一伸拂尘给拦住了,“二公子,无陛下旨意,闲杂人等不得踏入后宫,还请二公子先回去吧。” 殷楚琉也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机会,又瞧了瞧挡在身前的李佶,眼底更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一个阉人有什么资格拦他。想了想,当即就一甩袖子离了此地,那模样可是高傲的很。 李佶那是谁,那可是连左相和右相见了面都要礼让三分的人,苏萧讨好他都来不及。这下可好,倒是被一个黄毛小子甩了脸色。 “呸,”李佶啐了一口,“都是岑王府的,怎的二公子就差了那么多。” 正想着,就听鸿云帝在里面唤了他一声,连忙进去道:“陛下,可还有事?” 鸿云帝道:“你觉得四皇子妃有喜,是真是假?” “这……”李佶有些犹豫,要说真假有喜,那还就真得细细推敲一番,毕竟实在是太凑巧了,可鸿云帝如今这般问,那可就代表事情不一样了。在心里想了想措辞,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皇子妃有喜是真是假,奴婢倒是不知。不过,毕竟是皇室子嗣,四皇子如今又是得了人心,奴婢觉得还是多赏赐些为好。” “你倒是很上道。”鸿云帝笑道。 “多谢陛下。” “算了,如何赏赐,你看着办就好了,”鸿云帝道,“至于该如何说,就不用朕教你了吧?” “奴婢遵旨。”说完,就退了下去。 偌大的御书房内,鸿云帝独自坐在龙案后,之前嘴角处仅微勾起的笑容瞬间收敛,平静的没有丝毫起伏。 人走茶凉,无情最是帝王家。 他是从不干扰皇子夺嫡,可却并不代表他会容忍六皇子独大。如今太子被废,东宫空守,钟离翊和钟离温明面上是在府里,背地里做什么事,明眼人都清楚。 没有人会甘心将已得到的权力拱手让人,尤为帝王最甚。 朝中风平浪静最为不甚,最合帝王心的,莫过于你他鹬蚌相争,而我独自渔翁得利。 三人刚到王府,下了马车,守在王府外的守卫也就迅速撤离了原地。 苏萧可没管那么多,进了王府,直接白着脸就去找了钟离翊,“人呢?青灼人呢?” 钟离翊一愣,“刚刚才出去。” “出什么去,快把人给我找回来。” 钟离翊还想问为什么,就瞧见苏萧捂着嘴直接沖了出去,扶着门框干呕了起来。 “……”这什么情况? 虽说如此,却还是赶快让向冯去找在外的青灼了。 “恭喜四皇子,恭喜四皇子妃,”随后而来的李佶笑道,“这是陛下特意赏给皇子妃的赏赐,还请殿下以后可对皇子妃好点,不要亏待了人家。”
第54页 “……公公能否说清楚些?” 李佶正招唿着后面跟着的人将赏赐的礼物放下,安排这安排那的,也没顾及上回他的话。钟离翊站在一旁,顿时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殷君瑜刚出了皇宫就不知道上哪儿熘达去了,殷景衍站在一旁,从盒子里选了些物什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塞到了李佶面前,“公公来也辛苦了,毕竟是陛下赏赐的,回去还请公公多美言几句。” “好说,好说,”李佶毫不客气的将物什收了起来,又瞥了一眼虚靠在钟离翊身上的苏萧,低声说了句,“世子,别怪奴婢多嘴。虽说二公子是空穴来风,可毕竟三人成虎,世子以后还是多注意些为好。” “景衍多谢公公提醒。” 又将名单过了一遍,李佶才带着人回了宫。 钟离翊就算再傻,也能从中听出一二来,看着脚步飘浮的苏萧,脑袋隐隐有些发疼:“你这是又搞哪门子的事情?” “你问我,我问谁去,”苏萧推开他,唿吸了一口凉空气,这才将泛上来的呕吐感压了下去,“还有你,离我远点。姑奶奶看着你就想吐,再这么吐下去姑奶奶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遭嫌弃的四皇子看着苏萧,一脸茫然。 殷景衍拉过人来低声吩咐了几句,也跟着进了里屋。经过钟离翊时还不忘凉凉斜睨了他一眼,搞得四皇子殿下很是无辜。 ——哦,呵呵。 ——这‘孩子’他钟离翊还真就养不起了。 进去时,苏萧正趴在桌子上,见他进来有气无力的问道:“齐家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让人打好关系,让齐家闹到陛下面前去。”殷景衍看着她道。 “那就好,要我说你那个蠢蛋二哥也真是很能作的,连自个儿亲表妹都能够下得去手,真是够可以的啊。”苏萧没好气道,“算了,这件事情你爱怎么弄就怎么弄吧,最好最近这几天都不要来烦我。” 要不是殷楚琉那个蠢蛋,苌妃至于会将那个嬷嬷带到鸿云帝面前去,最后还给她来了这么一出。要不是她机智,事情还不知道会怎么发展呢。 见人站在那里还不走,苏萧掀了掀眼皮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殷景衍没回话,顿了半晌,才有些迟疑问道:“怀孕都会吐得那么厉害吗?” “这个,要看个人不同体质。”苏萧想也没想就回答道,“一般是在第二个月的时候最为严重,若是伺候好了,兴许就不会那么遭罪。” “那你这次要到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时候?”苏萧简直是连白眼都懒的翻了,“我又没怀孕,跟这玩意儿有什么关系。” “还有……” “打住,就此打住。”苏萧头疼道,“世子爷,我们有问题过几天再说好吗?你现在先去跟钟离翊商量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还有,等青灼回来后,让他过来一趟。” 顿时,世子爷的语气有些酸,“你找他做什么?” “我不找他难道还能找你不成?”她身上藏的只有□□和一些不入流的药,都说是□□了,哪有人还把解药藏在身上的。 这不就是明摆着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好,那你好好休息。”殷景衍叮嘱了几句,见她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抿了抿唇角,还是退了出去。 第三十章 殷景衍刚出里屋,就与回来的青灼打了个照面,青灼瞧都没瞧他,直接抬脚走了进去。 他停下脚步,似是在思索,半晌摇摇头后去了书房。 阁内,青灼轻搭起苏萧手腕,皱了皱眉,从腰间小瓶中拿出了一粒递给了她,“你怎么搞得?好端端的吃那玩意儿做什么?” “你以为我乐意,”苏萧将药丸吃下去,没好气道,“要不是姑奶奶临时起意,这会儿你可就见不到我了。” 待腹中那股呕吐感微微有些被抑制下去后,苏萧这才觉得舒服了些,倒杯凉茶喝了几口,正经问道:“先不说我的事情,李骥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青竹正在那里盯着,不过情况并不是太乐观。”青灼皱眉道。 李骥现在除了待在府里外就是在皇都一些酒馆内四出转悠,压根就没有个固定的地儿。且经过上次的刺杀后,现如今是无论走到哪里,身边的侍卫不少于十个,不能说是都紧跟着,但最起码是比之前难以近身多了。 之前他们就曾调查过,李骥现如今的丈人是走经四方的商人。虽说祁朝不抑制商人发展,可终究比不上官员行动方便,但这就并不是说商人一无是处。比如说,财大气粗。 俗话说得好,有钱还能使鬼推磨呢,概况是一个多年经商的商人。 而且据他们所知,李骥不过是普通人家出身,后来在军营里当了个小兵,又莫名其妙的成了富商的乘龙快婿,现在可以说是娇妻美人,将军地位两样皆在手。 “我们查证过李骥生平,除了一些小地方外行事应酬外,根本就没有贪污受贿过的经歷,若是从这方面下手对我们来说很不利。”青灼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们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情?” “李骥未参军前住的地方,叫六堰村,更奇怪的是,这个村子里没有一个认识有叫李骥这个人的。”青灼说道。
第55页 李骥如今是朝廷正三品将军,再不济之前也在军营里有过一官半职,这等光宗耀祖的事情六堰村里怎么可能没有人知道? 苏萧一愣,反问道:“你确定没有弄错?” “你以为我会像你似的犯这种低级错误?”青灼撇撇嘴,不屑道,“我给了宫中一个小史官几十两银子,结果那人就屁颠屁颠的把李骥所有资料都给我摞了过来,就差没有把他儿子也给我找来了。” “……”苏萧抽了抽嘴角,“那看来是错不了。”顿了顿,突然说道:“对了,青竹呢?” “哦,这个啊,我把她留在六堰村了。” “……青灼!”苏萧直接抬脚踹了过去,“你竟然把她一个姑娘家留在那里?!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亏你还是青竹亲哥哥。” 青灼握住她欲要扇来的手腕,有些支吾道:“这会儿不是还没事吗?”再说了,他都好久没有见她了。 这些话,青灼也就顶多在心里说说罢了。 “姑奶奶一巴掌唿死你,”苏萧气沖沖道,“你,现在去把青竹给我叫回来。” “那六堰村怎么办?那么奇怪的事情怎么可能没有蹊跷?”他们来祁朝本就是势单力薄,虽说上次太子殿下来时留下了几个人,可也毕竟是少数。远水救不了近火,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苏萧想了想,说道:“大牢里不是还关着几个人吗?让他们去,他们对李骥的恨是妻离子散,不共戴天之仇。去了,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青灼点点头,“好,我现在就去把青竹接回来。” “等等,”苏萧叫住他,脸色正道,“齐家的事情,你再去添一把火。这一次,我要让殷楚琉彻底翻不了身。” 青灼没动,盯着她问道:“你捣什么鬼?” 苏萧却没看她,低声道:“对付捣鬼之人,便得以捣鬼之法。你要是不乐意做,那姑奶奶便自己去。” 言罢也要站起身来,却被青灼一把按下:“苏萧,我不喜欢你弄这些事情。” 苏萧一愣。 只听青灼道:“这祁朝皇都不是凌奚,也不是司邙。李骥的事情我帮你做,你想要的事情我也会帮你做。我活着一日,便能叫你平安一日,怎么着也用不着你劳心费力地算计他们这些事。你有那精力学点好行不行?” 这一次,没有刺耳的讽刺。 苏萧有些怔忡。 片刻,她轻笑一下,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来,极缓极慢地道:“我做的事情我清楚的很,青灼,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没有我,你是不是在司邙过得比现在更好。” 言罢起身出去了,不管青灼在她身后那道倏地黯淡下去的目光。 苏萧,没有你的地方,有什么好。 . 书房外,苏萧在外面百无聊赖的等着,或许是也是在思索着什么,直到殷景衍走到她身边也未有察觉。 “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萧‘嗯’了一声回了神,对他道:“我想跟你要几个人,就是在牢里上次刺杀李骥的那些。” “等今晚我来找你,”殷景衍道,“你有没有好多了?” 苏萧撇撇嘴,“这点儿小事好说,对了,你们商量的事情怎么样了?” “有点棘手,”钟离翊从里面走出来道,“只怕这次,你会真的是要处于风口浪尖上了。” “处就处呗,自打姑奶奶来了皇都后,还真就没消停过。”苏萧无所谓道。 不是这事就是那些破事,宫里还有个苌妃娘娘有事没事的盯着她,恨不得一口就将她拆骨入腹,嚼碎了咽下去。 殷景衍伸手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少说些闲话,等我晚上回来找你。”说完,跟钟离翊打过招唿后就离开了皇子府。 “什么毛病?”苏萧揉着额头一抬头,就对上钟离翊戏嚯的眼神,脸上臊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小心瞎了你的狗眼!” “本皇子可是光明正大的看,当然是有看头。”钟离翊笑道。 苏萧冷嗤一声,“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再说吧。” 钟离翊没有立即回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回去,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苏萧,本皇子对你暗中做的事情不敢兴趣,但也希望你能够有所收敛。景衍这些年过得不易,他对你不仅是放在心尖上那么简单,你现在要是要了他的命,他也会二话不说拿刀抹了脖子。我只希望,你给不起的,也就此放过他,大家都好聚好散。” 苏萧愣了一下,半晌有些意味不清道:“究竟是谁放不过谁,我不相信四皇子殿下看不清楚。” 钟离翊没有开口。 情之一字最难解,不知从何兴起,却又如此之深。 可以生死相许,可以死生与共。若是强问因由,譬如风来风去,冷暖自知又难觅难寻。 傍晚时分,殷景衍果真带着苏萧去了大牢,将人带了出来。 那几人对苏萧自是认识,殷景衍站在一旁,苏萧当也是没有避讳,直接对他们说明了来意。 就像是苏萧之前说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之仇不共戴天。 简单吩咐了几句,就让人将他们送去了六堰村。 双玄看了看两人,很识眼色的退了下去。一玄那个小兔崽子,就知道见色忘义。
第56页 白璇妹妹,你可要坚守阵地啊…… 苏萧挑眉看着他,说道:“我这是可在祸害你们祁朝的正三品将军,你这个岑王府世子拿着朝廷俸禄,就不该做些什么来表示表示吗?” “嗯,”世子爷点点头,“天太黑,没看清。” 苏萧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之前怎么没见你那么逗?哎,说真的,你就真不怕鸿云帝查到你身上?” 她倒无所谓,若真是将来被揭穿了,大不了到时候她就卷捲铺盖滚回凌奚去呗。可殷景衍不一样,他是岑王府世子,他的身上背负着岑王府的荣誉。若真是要牵连,他岑王府首当其冲。 至于钟离翊那个狐狸,她就不信他没防着过。 “如果查到了,我就丢了岑王府世子。然后,跟你走。”殷景衍一本正经道。 苏萧一噎,讪讪地摸了摸鼻尖,“你倒真的是下得去手。” “为何不能?” 岑王府世子这个位置本来就并非他所有,去留也只是时间问题。况且,比起一切来,他更能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 剎那间气氛有些尴尬。 苏萧有些躲避似的避开他的目光,状似随意道:“之前在凌奚时,明明就是姑奶奶我护着你,现在可好,倒是反过来了。” “是吗?”殷景衍笑道,“我怎么记得明明是某人闯祸后,第一个就拉着我跑的,那个时候怎么没见着。” “那明明是你笨,每次都被人抓住,”苏萧有些恼羞成怒道,“哼,说起你那个蠢蛋二哥来,姑奶奶就觉得来气,当初觉得就是便宜他了。” “我记得那次二哥回去后就生了一场风寒,到现在还惧水呢。” “真假?对了,还有那次……” 此时夕阳西下,落日余晖透过薄云洒落,但是却又透着一种黑夜到来前的寂静。 儿时少有的温情在那一剎那犹如破堤般决开,冲破了世俗,封了勾谋利计。 原本,他以为那不过是梦,都是镜花水月,永不可触及。 却不曾想,他真能破了梦境,在现实中找到她。 第三十一章 齐二小姐死了。 消息一出,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就连齐大爷都没有想到,自家女儿宁愿去死都不愿意打掉她腹中的那个孽子。 当天夜里,齐家乱成了一锅粥,齐家大夫人哭着闹着要去给女儿偿命,其他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齐三小姐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现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以后谁还敢对他们齐家有几分好脸色。 这下子,齐大爷也不站在一旁看热闹说闲话了,直接动用起皇都中所有齐家势力,沸沸扬扬的将事情给闹大了。 殷楚琉听到齐二小姐的死时顿时也慌了神,之前因着四皇子府的事情苌妃被连带着在宫里好是被冷嘲热讽了一番。齐陆良原本是想带着自家外甥在四皇子面前立功来着,谁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事情不但没有办好,反而是惹了一身腥回来。这下子可好了,四皇子原本是有心在齐家这件事情上插一手,现如今倒是直接袖子一甩撂了个干净。 你们给本皇子惹了一身麻烦,还想让本皇子给你们擦屁股,做梦去吧。 索性之下,直接来个闭门不见。 事情一拖再拖,齐氏也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偏偏这个时候,还就真给齐家找到了门路。 宫里有个小太监曾经受过齐家恩惠,听到恩公有难,直接抱着必死决心一扑通直接磕头跪到了鸿云帝面前,来了好一顿昏天黑地的哭诉。又加之殷景衍让把关的御史放了水,恰巧一叠血书递到了鸿云帝面前。 打眼一看,鸿云帝直接给怒了,三两下就让人把殷楚琉和齐陆良给带到了面前。 “朕的礼部尚书就是这么给朕做的?你看看你们做的混帐事,真要把朕给蒙在鼓里不成?!”鸿云帝一撂血书,甩了二人一个大耳光子。 “陛下,陛下息怒,”齐陆良求饶道,“微臣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要不是齐家人紧咬不放,更何况那齐二小姐还怀着楚儿的孩子,我们就算再狠心,也不至于对一未出生的孩子下手啊。” “那齐三小姐又是怎么回事?别跟朕说这也和你们没有关系!” 真要把他耍的团团转不成。 “这……”齐陆良犹豫了会儿,暗中用胳膊肘碰了碰身侧同样跪着的人。 殷楚琉立即会意,上前道:“陛下,那日草民随家母前去齐家,结果后来发生了些争执,草民为家母受委屈心中正愤懑不平。却不知怎的,竟误打误撞走到了齐三小姐的闺阁前,当时草民正神志不清,后面发生了什么也记不清了。” “可陛下,草民绝对没有想要杀害齐三小姐的心啊,”殷楚琉重重一声磕在鸿云帝面前,声音悲恸,“草民身为岑王府二公子,就算再如何也不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来。后来,老三也是为了此事要把草民交出去,陛下,就算是借给草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草菅人命的事情,还请陛下做主啊。” 齐陆良也说道:“是啊,陛下,楚儿一直都有内妹教导,品行如何微臣再清楚不过,他、他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 “你们倒是满口说辞,”鸿云帝冷哼一声,指着地上散落的摺子说道,“那你们说说,这件事情该让朕来如何处理。”现如今齐家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就连里子面子都不要了,事情闹得满城皆知,以为说说就没事了?
第57页 齐陆良也陷入了犹豫,正想着要再解释些什么的时候,李佶走了进来,说道:“陛下,齐大爷正在宫外,说要进宫面圣。” . 苏萧收到风声时已经是当天傍晚了,二话不说直接去了岑王府。 一进门,一玄就迎了过来,“七、七公主?您怎么来了?”平时这位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怎么就你自己?”苏萧问道,“你俩家世子呢?” “哦,在书房。” “我去找他。”苏萧撂下一句就要走,走了几步,蓦地回头问道,“现在齐氏还在不在府里?” “今日晌午回来了一趟,收拾了些物什,估计现在应该是在礼部尚书的府邸。”一玄说道。 苏萧冷哼一声,“她倒真是沉得住气。”说完,丢下一玄直接去了书房。 到了直接一脚踹开了书房门,语气不甚道:“我问你,齐家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殷楚琉进宫不久,齐家大爷就进了宫,说是齐家两位小姐的死跟殷楚琉毫无干系,敢情两条人命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 关键是鸿云帝还真就特么的信了? 说什么,殷楚琉只是受人牵连,罪在责不在身,罚至岑家宗庙修行两个月。不仅如此,更是连带着收了岑王府世子手中在皇都在守卫的兵权,这算个什么事?! 殷景衍从书中抬起头,将书合上放在一旁,向后倚在椅背上缓缓说道:“他对岑王府忌惮早已不是一两日的问题了,现如今齐家的事情只是给了他一个由头,收了我手中的兵权,也正好了却了搁在他心头上的病。” “收不收兵权那是你的事情,”苏萧阴着脸,说道,“我只想知道,齐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齐大爷睡了一觉,哦,就发现良心醒悟了不成。 他骗傻子的吧。 殷景衍抿了抿唇角:“齐家正好有两个儿子今年要步入仕途,钟离温从中插手,许了他们两个不小的官职。” 齐家本就是商贾世家,这么多年中才出了齐陆良这么一个礼部尚书。谁料齐家老爷子一撒手,齐陆良就要连同齐氏夺了齐家的财产,这本就使得齐大爷心里原本就嫉妒的心理愈发不平衡起来。 钟离温此举,可谓是称得上雪中送炭,礼轻情意重了。 至于齐二爷,齐大爷更是连人带棺材的一併关进了后院,明面上说是修养,倒不如说是变相的软禁更为贴近。 苏萧一掌拍在桌子上发出‘嘭’地一声,冷哼一笑,眼睛里泛着妖冶森冷的光芒,“敢情他齐家儿子是人,女儿就不是人了。用两条人命换两个仕途,亏他们也能够想的出来。” “事已成定局,陛下那条路恐怕是走不通了。” 苏萧转身坐下,闷声没说话。 白璇站在外敲了敲门:“世子,汤熬好了。” “嗯,送进来吧。” 苏萧看着放在面前的碗,又抬头瞧了瞧对她相视而笑后退下去的白璇,最后将目光落在书桌后面的那人身上。 “这是什么?” “参汤。” 苏萧用勺子搅了搅,挑眉道:“你知道我要来?” 殷景衍没开口。 半晌,见碗里冒着的热气散了些,只听他说道:“趁热喝才有效。” 苏萧半信半疑的喝了一口就扔了勺子,皱着脸道:“这什么味道?” 苦死了,一点都不好喝。 “我让人加了些中药在里面,”殷景衍起身碰了碰碗的温度,淡淡开口,“你那几日用药过重,连着吐了许久,这是给你补身子用的。” “我又没怀孕,补什么身子?”苏萧厌恶的将碗推远了些,一脸的不情愿。 那两日药效未曾过去,苏萧可真是吐了个昏天黑地,连煞白煞白的,估计真怀孕的人都没有她那么厉害。 别的没什么,倒正好歪打正着的将宫里派来的太医吓了一跳,连着开了好几剂药方又叮嘱了好几些才离了王府。 “真不喝?” “不喝,姑奶奶说什么也不喝,”苏萧坐着椅子又后退了些,一脸抗拒,“我最讨厌的就是喝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还……” 苏萧倏地瞪大了眸子。 他大爷的,这、这什么情况?! 温热的液体随着柔滑伸了进来,竟是毫无防备的令人措手不及,苏萧就连怎么咽下去的都没有意识。 殷景衍缓缓起身,用指腹抿了抿有些湿润的唇,将一块硬物塞进了她的口中,语气竟是带上了几丝无奈,“喝完又不是不给你糖吃,小脾气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 一秒,两秒,三秒。 苏萧倏地一把推开他,从椅子上弹起连着蹦退后了好远。 “你你你,不对我、我咳咳……”说的急了,竟是差点儿都忘了嘴里还含着一块糖了。 好不容易将咳嗽平復下去,也不知是呛的还是怎的,苏萧红着脸怒道:“殷景衍,你从哪儿学的这些臭毛病?” 世子爷瞥了她一眼,淡淡开口:“不好意思,本世子颖悟绝伦,实乃是自学成才。” 我呸! 苏萧暗暗唾弃道,肯定是殷君瑜那个不学好的,看下次见了面非要把他给揍成猪头不可。 可怜远在颜玉阁美人在怀的殷大公子顿时打了个寒颤,“本公子怎么觉得背后阴凉阴凉的?”
第58页 尹寒冷冷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道:“人品太差,喝口凉水都塞牙。” “……” 殷大公子表示很方。 苏萧站在那里怎么着也不舒服,干脆一踮脚尖,直接坐上了桌子,两只脚在空中盪游荡游的可不悠闲。 第三十二章 对了,她刚才是要来做什么来着? 都怪殷景衍那个混蛋,喝参汤就喝呗,还非得…… “混蛋……”苏萧摸了摸脸上滚烫的温度,嘴里的糖也被嚼的‘咯吱咯吱’响。 “喂,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岑王府在皇都中的地位与其他大臣相比,本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更何况现如今又被收了兵权,那可就真的是除了头顶上顶着个岑王府世子的名头外,手里没有任何权力了。 “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府里没有事务,早朝也是可去可不去,”殷景衍勾起嘴角道,“更重要的是,还能多陪陪你。” 可不是嘛,现在他的任务就一个——追苏萧,陪苏萧,逗苏萧,最好心里眼里全都是苏萧。 “……啧,没脸没臊。”苏萧撇过头去没好气道。 世子爷低声笑了笑,没再继续开口逗她。 苏萧也知道现如今齐家的事情已经是铁板钉钉了,就算再如何,也终究是过不了皇权贵族那一关。 比起这个来,她更想知道的是,鸿云帝在这其中究竟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这份狭隘谋略,又有几人能够称得上是当之无愧。 正想着,就见殷景衍从桌上最右边的书底下抽出一沓纸交给了她,苏萧接过来,前后翻了几下,疑问道:“这是什么?” “关于六堰村的事。” 苏萧顿时困惑了:“明明是我凌奚的人,怎么还跑到你那边去了?” 世子爷很是暧昧的笑了笑:“你我还要分什么彼此吗?” “……”苏萧真想一把把纸给扔过去,狠狠地砸到他脸上,左右看了一圈,只好捞起放在桌上的苹果扔了过去,“……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世子爷将苹果接过,放在桌上,挑眉示意她先看下去。 “亏姑奶奶还担心你被收了兵权,一时想不开,敢情好心都餵狗了是吧。”苏萧没好气的吐槽完,理了理顺序,这才看了起来。 就像之前青灼从小史官手里拿回来的资料一样,李骥的确是贫苦百姓家出身,误打误撞中进了军队,凭藉着摸打滚爬才混到了小小军尉的位置。后来,又因着在一场剿灭土匪的出行中立了首功,受到当时主袖也就是现如今身为左相的赏识,拜入门下,一步步接触到如今的地位。 好巧不巧的是,现如今身为丈人的富商就在被解救的行列当中,别的人他没瞧见,李骥却是正好随了他的眼缘。一来二去也就有了联繫,事实上李骥除了人有些伐功矜能,居功自傲外没啥坏毛病,也就这几年才养成了天天往颜玉阁跑的毛病。 前面洋洋洒洒几页都是介绍李骥之前参军时,各种的如何如何,苏萧毫无兴趣的翻了几页,中间除了些小贪小利外也没多大由头。 后面几页,却是有些消息格外吸引住了她。 那些资料交到他手上时殷景衍就已经过了一遍,见苏萧神色严肃,也知晓她看到了何处。 “李骥之前在六堰村时本名叫李冠,家里贫穷,他的父母就早早为他说了名亲事。那姑娘是他父亲旧时老友的女儿,也算的上是家底破丰,后来便一路供着李骥参军打点,多数的银子都是来源于他的妻子。” “后来,李骥因着被左相赏识,本就因着出身低微被别人瞧不起,就是更不愿意提及自己的家境如何。直到渐渐有着富商乘龙快婿的名声传了出来,才挺直腰板敢站了出来。更凑巧的是,李骥的妻子竟瞒着他偷偷出来寻他,后来拿着画像更是直接闹到了门口。” “原本是闹得不可开交的事情,李骥却在短短五天内摆平了,”殷景衍顿了顿,“你猜。他是如何摆平的?” “那个混蛋还能做出什么好事情来,”苏萧冷着脸将纸拍在桌子上,“若他真当初好好安顿了他的髮妻,现在这个时候六堰村也就不会没有人认识这个混蛋了。” 苏萧当真是猜的没错。 人一旦利慾薰心,就好比上瘾诱惑,一发不可收拾。 髮妻母家,凡是当年参与过他们二人婚事的,不是走的走,就是死的死。 总之,没有几个有好下场。 苏萧晃了晃荡在空中的两条腿,侧头看向他,神色不明,也不知是在对谁说:“你对我倒真是捨得。” 李骥再如何,当初凭着功绩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不是毫无理由的。就算李骥再如何厌恶钟离翊,只要有着左相这层关系摆在这里,若是殷景衍能够耍些小手段,她不相信李骥不会乖乖上钩。 现如今这些东西给了她,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苏萧想了想,开玩笑的问道:“殷景衍,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会惯坏我的?” “有吗?”殷景衍回视着她,语气中有丝无奈,“那时你从树上跳下来,哪次不是我在下面接着你。说了那么多遍,你哪次有认真听过?” 话落,苏萧很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利落的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如今鸿云帝刚削了你的权力,对你也是防备的很,这件事情你不便插手,让我的人去做。”
第59页 殷景衍皱眉:“我可以把一玄青玄借给你?” “他们在你身边那么多年,皇都中还有谁不认识他们的。” “那……” “得了吧,”苏萧打断他,“姑奶奶要知道你接下来肯定要说钟离翊那只笑面狐,就他,还是算了吧。他对你宽容,可并不代表能够容忍我在皇都放肆。毕竟再怎么说,他可是将来要当九五至尊的人。” 说到最后一句时,苏萧却是耸了耸肩,嘴角的弧度说不上是讽刺还是别的。 总之,听的人心里很不舒服。 殷景衍知道一旦是苏萧决定好的事情,旁人就休想再让她轻易改变主意,想了一圈后,还是作罢。 仅凭手中这一沓纸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六堰村那里还是由那几人继续盯着,苏萧则是交给了青灼其他事情,去查证当年关于这件事情的知情人。 虽然当时这件事情没那么轰动,可就并不代表以李骥当时的势力,能够将知晓其中的人处理的一干二净。 不管如何,六堰村那方面是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的。 令苏萧没想到的是,她这边正为没有突破口忙得焦头烂额,李骥却是自个儿送上了门。 好巧不巧的是,今儿个还碰上了个熟人。 瞧着颜玉阁管事的锦姨毕恭毕敬的样子,苏萧就知道他们的殷大公子绝对是这里的老顾客了。 啧啧,那语气,那姿势…… 怎的一个骚字了得。 青灼不在,苏萧又捨不得拉着青竹来这烟花之地,便只好收拾收拾亲自上阵了。 某处厢房内,尹寒板着脸站在一旁,冷冰冰的擦拭着他手中的剑,就连苏萧进来时连个眼神都吝啬的没有给。 殷君瑜摇着摺扇,将苏萧全身与平日无异的打扮瞅了一眼,挑眉道:“你穿成这样,是生怕他认不出来你怎的?” “哼,姑奶奶还能怕他不成。”苏萧对李骥的敌意可压根就没掩饰过,当日李骥带人连夺凌奚三座城池,不管过程如何,就算是傻子只看结果就知道要有大事发生。 更何况,苏萧就从来不是个见好就收,你我乐呵呵的主。 “你有这能耐怎么不直接上去,还跑本公子说风凉话做什么?”害得他都不能专心和阁里新来的姑娘交流感情了。 苏萧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姑奶奶要是有能耐还能坐在这里跟你瞎磨叽,还有,你离姑奶奶远点,满身的胭脂味熏死了。” “……”殷君瑜拉起袖子闻了闻,“没有啊,本公子觉得还好。”‘说着,啪’地一声一合摺扇,仰天长嘆我自风流道:“非也非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何乐而不为?” “……”苏萧抽了抽嘴角,“说真的,听姑奶奶一句劝,要不然你早晚死在女人身上。” “哦,这是为何?” 苏萧垂眼往他两腿之间瞅了瞅,颇为嫌弃道:“做/爱/做多了,肾不好。” “……”呵呵,他终于知道他家世子爷为何敢让苏萧独自上青楼了。 ——这彪子,特么的简直就是女人中的战斗机啊! 顿时,殷大公子在心里又将三观暗暗刷新了一遍。 殷君瑜这边正暗自吐槽着,就瞧见李骥从那边走了出来,只是神情看上去不是那么的悠闲。 苏萧将桌上的茶杯转了转,笑问道:“你说有些人怎么就这么有趣,将他人的尊严践踏于脚下,到头来却还非要摆出一副‘罪过罪过’的模样,给谁看呢?” “就算是罪过,自也会入得了该入的法眼,”‘哗地一声打开摺扇,扇了几下,将空中的胭脂味驱散了些,嘴角依旧是那副公子哥常有的暧昧,“人啊,知足常乐最是上上策,啧,想那么多做什么。看你们一个个的,哪有本公子这般风花雪月的悠闲,要说你们脑子有病还差不多。” 苏萧‘噗嗤’笑了出来,靠近些盯着他幽幽说道:“姑奶奶可真好奇,我们的殷大公子到底有没有心这玩意儿?” 心? “美人这话可就不对了,”殷君瑜轻挑眉角,风流韵味尽显,摇头道,“只要是美酒、美人本公子皆是来者不拒,更何况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他佛祖老爷子还吃肉喝酒呢,凭什么本公子就不可以。” “岑王爷可就在钟山寺修行呢,你怎么不去?”还佛祖,也真亏他想的出来。 殷君瑜捡了颗果子塞进嘴里嚼着,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道:“不去不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爱谁谁去。你要是能搁那儿待一年,回来本公子亲自给你端茶递水!” “好,这可是你说的。”苏萧一拍桌子道。 殷君瑜见她起身,连忙将嘴里的东西嚼吧嚼吧咽了下去,“你还真去?” “去你的大头鬼,姑奶奶脑子又没进水,你都不去我去做什么,”苏萧站起来没好气道,“行了,今儿个我还有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说着,走到门边跟外面的人说了几句,这才掩上门离开了他的视线。 殷君瑜懒懒的掀了掀眼皮,摸着下巴呢喃道:“本公子记得颜榭阁昨儿个刚来了几个清秀的,那老闆还非跟本公子说没有?”当即扬声喊道:“尹寒,走,跟本公子去颜榭阁。” “不去。”尹寒擦着手中剑头也不抬道。
第60页 殷君瑜起身,“作甚的不去,快走。” “大公子,楼主昨夜传信回来了。”尹寒不明意味的说了一句。 “回就回呗,干本公子何事,”殷君瑜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一合扇子,“老三那根木头都开窍了,就你,看你的剑会不会给你生一堆铁娃娃出来。” 殷君瑜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着,“得,本公子自己去!” 尹寒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半晌,收了剑,也跟着走了出去。 第三十三章 青灼的消息没等来,倒是等来了鸿云帝五十大寿的消息。 就因着这事,六部官员甚至是朝中相关事宜的官员都被忙得团团转,连带着面壁思过的两位皇子也沾了光。 要苏萧来说,那就纯属是吃饱了撑的闲的蛋疼,敢情他鸿云帝就不是人了,过个生辰还非要搞得那么上档次。 之前在凌奚时,凌帝的寿宴虽然也会在朝堂上提及,但也绝对没有像现在这般隆重。那时苏萧都是想到什么就送什么,反正凌帝什么也不缺,她送啥他就收啥,总得来说就是看心情呗。 不过,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今日一早就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皇子府的人。 苏萧眨了眨眼睛,看着钟离翊道:“你怎么也在这儿?”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到了鸿云帝面前去表现表现的时候了吗? 咋了,这孩子关禁闭关傻了不成? 钟离翊刚抿了口清茶,一抬头就对上苏萧看傻子的眼神,什么喝茶的心情意境都给弄没了,没好气道:“想要献殷勤的人那么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的,去凑那般热闹做什么?” “啧啧,之前怎么没见你这般开窍?”苏萧乐道。 钟离翊想了想,笑道:“可能是经歷的事情多了,人的心境也就随着发生变化了吧。” “……”苏萧掀了掀眼皮,“呵,虚伪的男人。” 钟离翊:“……” 古人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果然,诚不欺我也。 “父皇这次过寿,算算日子也快到了两国会晤的时候,兴许此次会将时间提前些,到时候你也可以与凌奚太子殿下多相处些。”钟离翊道。 “会晤?”苏萧皱眉,“不是两年前刚见过面吗?” 钟离翊愣了愣,问道:“……你不知道日子?” 苏萧翻了个白眼,“姑奶奶知道那些做什么,再说了,前几年我又不在凌奚,不知道有什么好惊讶的。” 怎么说都是她有理。 “祁朝和凌奚之间的会晤按照五年一大聚,两年一小聚来算。虽说现在刚交战不久,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倒也不能废,该做的表面工作还是要去做。”钟离翊说道,“父皇此次大寿,应该是凌奚太子来就罢了,再加上祁朝附属周边的小国,要做的事情自是要事事精细。” 虽说如此,可最近几年祁朝势头过盛,隐隐与凌奚有着齐头并进的趋势。否则,也不会贸然就发兵吞併城池,最后以和亲公主的场面收尾。 每每想到这儿,苏萧都觉得有些好笑。 什么狗屁的国家事宜,还不都是为了满足高高在上的那位的野心。 “你们祁朝的事情,姑奶奶不去掺和,”苏萧冷哼道,“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要是真有人惹上了,到时候别怪姑奶奶不客气。” 钟离翊皱了皱眉,道:“你还想对殷楚琉动手?” “他?”苏萧嗤笑一声,“现在姑奶奶可对他没兴趣,爱滚哪边就去哪边。”起身走了几步,停住,语气有些不耐烦道,“对了,待会儿如果殷景衍来找我,你就说姑奶奶不在,问什么你都说不知道就行。” 最近这几天殷景衍整个儿就是一狗皮膏药,哪儿有缝哪儿贴,三天两头的围着苏萧打转,搞得她头都大了。 索性就直接躲了起来。 她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搞清楚,哪有闲心再去处理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 现在你找不到我,我也看不见你,多好。 钟离翊抽了抽嘴角,很是温和真诚的问道:“那我可不可以问问姑奶奶是要去哪里?” 苏萧回头看着他,微微牵起的嘴角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皇都颜榭阁,约不约?” “……”钟离翊手里端着的茶杯顿时忍不住抖了三抖。 ——再见,我们不约! 苏萧几乎是前脚刚从后门离开,殷景衍就从皇子府大门走了进来,二话不说直奔主题。 不过我们的四皇子殿下还是极为配合的,一字不差的将苏萧让他说的重复说了一遍。不过,秉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又微微的透露了那么点消息。 真的,就说了那么一丢丢而已。 看着世子爷铁青着脸色离去的身影,钟离翊瞬间得到满足了。 啊,今天的茶真好喝…… 等到傍晚时分时,钟离翊就去派人探了探消息,说是颜榭阁今儿个没什么大事,就是殷大公子不知怎的,一不小心从三楼掉了下来,好像给扭着脚了…… 钟离翊笑着挥了挥手,让人退了下去。 若说是鸿云帝大寿,各国重视倒是不假,连带着各国往来的日子也提前了些。 令苏萧没有想到的是,这次苏子邢没有在随行队伍之中。为首的,正是上次前来送和亲队伍的蒋大人。 若说是旁人也就罢了,可苏子邢是凌奚太子,况且此次又是兼有其他事宜,其中蹊跷难免令人怀疑。
第61页 凌奚使者几乎是刚进皇都驿馆,苏萧就去上门拜访了。 “哎哟,公主殿下,您怎的来了?”蒋大人正在后院安排着,一听到苏萧来了就小跑了过来,连额头上的汗都没来得及擦。 苏萧点点头,“我们进屋说。” 蒋大人也也心知苏萧是话里有话,找了几个亲属守在外面,跟着走了进去。 苏萧也不欲与他绕圈子,直接开口问道:“父皇和大皇兄是怎么想的?” 就目前局势来说,现在并不是与鸿云帝撕破脸的时候。 “公主可知微臣此次是来做什么的?”蒋大人眯着眼笑问道。 苏萧皱眉,“做什么?” “公主可还记得当年祁朝先帝与司邙开战时,战火波及之处劳民伤财,许多百姓无家可归。当时祁朝内部正乱的很,那些流民见无处可去,遂大波涌入我国的河西三城,陛下见他们可怜,就收留了他们。”蒋大人说道。 “那几年还好好的,可后来鸿云帝登基后,就派人开始插手河西三城的管辖事宜,更有渐渐将三城归入他们的趋势。陛下自是不肯首肯,这几年倒是就这般一直僵持着,可就在两年前,河西三城发生□□,祁朝驻守的军队趁机夺了主权,将我凌奚的士兵赶出来城外。而微臣这次来,就是要收回我凌奚河西三城的主权。” 你说你家没落,我见你可怜这才出手相助,你倒好,直接喧譁夺主,抢了我的房子不说,还理直气壮的将我们的人赶了出来,说你是神经病都算是轻的了。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苏萧敲了敲桌面,神色微冷,河西三城的事情她之前也听说过一些。父皇生性仁慈,不欲见到战火,这倒还真是给某些人长脸了。 “既然鸿云帝当初能够如此光明正大的喧譁夺主,只怕你若是贸然提出来,他肯定不会应。先不要递了摺子,等看看时机再说。”苏萧说道。 蒋大人俯了俯身子,“微臣自是晓得。” “我在这里不宜久留,若是出了什么事,直接上四皇子府找我。”苏萧起身道。 父皇此次,只怕是真的要与鸿云帝撕破脸皮了。 “公主,”蒋大人叫住她道,“太子殿下让我给您带句话,说让您莫要委屈了自己,到时候反而丢了他的脸。” 苏萧一愣。 “那个混蛋……” 她笑骂了一句,勾了勾嘴角,旋即才走了出去。 待苏萧走后,蒋大人才吭哧吭哧笑了出来,太子殿下那性子还真是…… 就这么一句话,憋的耳根子都红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若是当年阮妃娘娘没有…… 蒋大人虽忙着,却也没有忘了正事。几乎是同一瞬间,鸿云帝就得到了他们进入皇都的消息,看到摺子时也不禁皱了皱眉。 “陛下,此番凌奚未免太过仗势欺人。”右相说道。 区区一个文臣,也敢来与他们叫嚣。 左相掀了掀眼皮,道:“右相这话可就说过了,我朝与凌奚之间的交战刚平息不久,若是双方太过重视,面子上都僵的很。到时候,右相想让陛下该如何收场。” “我祁朝乃泱泱大国,就算如此也应该至少在面子上下功夫,”右相冷哼一声,“倒是左相,自家女儿的位置让外人抢了去,还能站在这里谈笑风生,本相甚是佩服。” “彼此,彼此。” 左右相不合乃是全朝文野皆知的事情,就连在朝堂上都能够公开的吵起来,更不用说是在私下里了。 鸿云帝对此倒是见怪不怪,从一摞的摺子里拿出一方特殊的刻着黑涩花纹的摺子摆到了他们面前。 原本吵着的两人也相互噤了声。 吵归吵,该做的本职工作还是要有的。 左相翻开摺子,“只怕,此事确有蹊跷。” 先帝在世时,司邙战败,退居西北之地,现如今时隔二十一年又重新现身,又首选是祁朝,不说其中有问题都难以令人信服。 “司邙多年深居简出,听说大祭祀身体不好,这些年司邙中的所有事情都交由下一任祭祀处理,”右相说道,“此番前来的应该就是他,只要我们谨慎防范,不足为虑。” 左相不贊同道:“他若是不足为虑,就不会年纪轻轻就坐上下一任祭祀的位置,右相可不要把话给说满了。” “那又如何,难道他还能在祁朝翻个底朝天不成吗?” “都给朕闭嘴,”鸿云帝揉了揉眉心,“现在不是吵的时候,你们有这精力,还不如给朕想想此番派谁前去。” “这……” ——这明摆着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陛下,臣有一议,”右相上前一步说道,“如今朝中诸位大人皆有要务在身,微臣听说前几日岑世子刚刚上交了兵权,如今正闲赋在身。岑世子有勇有谋,胆识过人,想来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右相此言差矣,岑世子毕竟是世子之位,又如何比得上六皇子殿下身份来的尊贵,臣以为六皇子殿下实为人选。”左相说道。 这个老狐狸,别以为他不知道景衍手上的兵权是怎么交上去的,岑王府的二小子胳膊肘往外拐也就罢了,偏偏苌妃又吹了吹枕边风。这会儿更是想直接将人推出去,他怎么想的这么好。 右相转头看着他,“那如此说来,岂不是四皇子身份也是尊贵的很?”
第62页 “同是皇子,就算再是尊贵,当然也没有陛下身份尊贵。”左相恭敬道。 右相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鸿云帝又将手中的摺子看了一遍,半晌,说道:“司邙一事就按右相说的去办。除外,六皇子负责接引凌奚,诸国事宜全权交由四皇子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第三十四章 傍晚时分,苏萧刚从驿馆出来,就瞧见站在门外等候的世子爷。 哼唧了两声,说道:“要是今晚姑奶奶不出来,明儿个就可以直接让一玄前来领人了。” 殷景衍笑了笑,“事情商量完了?” “嗯,本来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苏萧说道。 既然事情已经决定,她能做的就是只有等待,或许等到时机成熟了,一切就会明了清晰了吧。 “想那么多做什么,”殷景衍拉着她的手往驿馆后走去,“我带你去看看皇都。” 苏萧垂下眼睛看着紧握在袖下的手。 半晌,她歪头问道:“我吃的很多,你带的银子够多吗?” 夜晚的风有些大,苏萧只能听见低低的笑声从前面传来。 “够多,一辈子都够了。” 许是因着鸿云帝大寿的关系,这几日皇都格外的热闹,就连着夜晚的街道上都能看见身穿不同服饰的异族人士。 苏萧没别的优点,就是心大。 瞅了几眼街道两侧的小吃后,心底的阴霾也就一扫而空。反正银子又不需要她付,她只管吃就好。 世子爷倒没有什么挑不挑的,苏萧给他,他就接着,不给,他就给她买着。 皇都后街的柳树河边上,有一家面馆,摊位说不上有多大,可每天人来人往的就是不少。 “老闆,来两碗面,再来几个小菜。” “哎,好嘞。” 苏萧找了处比较偏僻的地方就坐了下来,话说这个面摊找的地方倒真是不错,坐在这里,恰巧将映衬在河面上的灯火阑珊欣赏了个大概。 “如何,我们的世子爷感觉怎么样?”苏萧笑着问道。 殷景衍将手中的吃食放到桌上,打量了一圈后,点点头道:“挺不错的。” “谁跟你说这个了?”苏萧道,“我的意思是说,你身为岑王府的世子,坐在寻常老百姓的位置上什么感受?比如说,不自在什么的。” 世子爷笑着看着她,“那你身为凌帝的心头尖,岂不是更不能忍受?” “这当然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他说道。 这时,老闆恰巧将面端了上来,“面来了,二位请慢用。” 苏萧哼唧着拿起筷子拌了拌,“反正就不一样。” 殷景衍也不与她争辩,也学着她的样子吃了两口,很寻常的味道,却是莫名的有种淡淡的温馨在里面。 苏萧吃了两口一抹嘴,抬头就瞧见世子爷直勾勾的盯着她,抬腿踹了他一脚道:“盯着我做什么?姑奶奶脸上有东西?” “唔,可能是你的吃相太丑了吧。” “滚一边去……”苏萧翻了个白眼,眼角却恰巧瞥到某处,整个人瞬间就弹了起来,起身一头扎到了他怀里,“快,挡着我。” 殷景衍被她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别回头,李骥在后面。”怎么她上哪儿都能好死不死的碰着他。 一听到那名字世子爷的语气顿时变了,凉凉开口:“还不是你招的烂桃花。” “……” 李骥是从六皇子府刚回来,那次从颜玉阁离开后,苏萧就派人送去了阿殷亲手写的‘血书’一封,更是向他隐隐透露出了关于六堰村的消息。 他顿时就坐不住了。 哪怕现在是有人指着他的鼻子将凌奚三座城池的事情抖露出来,都不如六堰村的事情让他来的心慌。 更何况,那名叫做阿殷的女子,的确是令他隐隐有些动心。 现如今可真是将新仇旧恨一併算到了苏萧身上。 而苏萧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已经让人在府外盯了好几天也没盯出个所以然来,原本她以为是个沉住气的,没想到今儿个倒是瞎猫碰见死耗子,直接来了个面对面。 李骥见到殷景衍时也是一愣,又瞧见趴在他怀里的女子,顿时有些瞭然:“岑世子美人在怀,此情此景倒是令人佩服,佩服。” “李将军说过了。”殷景衍淡定的将苏萧微乱的髮丝别到她耳后,连个眼神都没给。 李骥扯了扯嘴角,意味不明道:“听说岑世子不日要前去迎接司邙使者,到时,可千万要小心些。” “本世子该如何做,心里自是清楚的很,不过,”他微微抬头,面色渐冷,“李将军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为好,以免到了陛下面前,那可就真的是有理说不清了。” “本将军的事就不牢岑世子费心了,告辞。”说完,就离开了。 待听到脚步声远了些,苏萧才从他怀里坐了起来,问道:“司邙也要来?” “嗯,”殷景衍点点头,“听说就这几日的事情,陛下命我作为主使,前去接应。” 苏萧不由皱了皱眉:“姑奶奶真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你亲舅子,怎么动不动就要把你往绝路上逼?” “想什么呢,”世子爷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笑道,“此事本就有些蹊跷,陛下就算再如何掉以轻心也不会随便派个人就去了,更何况,若是我不去,去的人选就是四皇子,他和我有什么区别吗?”
第63页 “姑奶奶不懂,”苏萧别过头去,思索半瞬道,“总之,若真到了那日,你可千万要小心些。” 若是他不来,那便是最好。来了,只怕真是要有些棘手罢了。 殷景衍知道苏萧有些年是被她的便宜师傅带去了司邙,看向她的眸子也深邃了起来,问道:“你有认识的人?” “唔,算是吧。”苏萧垂下眼睫,含煳道。 “苏萧,我不喜欢你有事瞒着我,”他沉声道,“我说过,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可你若是欺骗我……” 他顿了顿,“……我不希望真会有走到那一天的时候。” “总之,你小心就好,”苏萧眨了眨眼睛,起身,看了一眼桌上因凉掉而僵在一起的面,“走吧,面都凉了。” 殷景衍坐在桌前原地,看着苏萧的身影,微微眯了眯眸子,眼睛幽黑的仿佛深潭,带着旋涡般的深邃吸引着人情不自禁的沦陷。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不管事情如何,总之该有的结果都一一确定了下来。 正在朝中商议准备以何种礼节去迎接司邙时,他们倒先派人递来了消息,说是由于个人原因,不得不延期抵达皇都,还请鸿云帝见谅。 大臣们那个气啊。 听说鸿云帝在书房直接都把摺子给摔了。 苏萧听到消息后却直接吭哧吭哧笑了起来:“你说那个小毒物又犯哪门子的抽,他就等着来时鸿云帝直接找人弄死他得了。” 她算是发现了,鸿云帝那人除了性子多疑,手段狠辣之外,心气也是小的很,尤其是在有人挑战他权威的时候。 否则,他也不会借着殷楚琉的事情收了殷景衍手上的兵权。 是要让人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咋的。 青竹两日前刚从六堰村回来,许是因着水土不服的缘故,这几日一直待在房间里调生养息。钟离翊见了也没多问,倒是借着苏萧怀孕的由头直接从宫里调来了一名太医给她看了看身子。 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大碍。 “依他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做了决定,只怕此次又不知在暗地里谋划着名什么。”青竹将托盘放到桌上,皱眉道。 苏萧接过茶杯后抿了一口,悠哉悠哉道:“他谋划什么那是他的事情,反正现在姑奶奶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就算有了交集那也是他的事情,姑奶奶只管在旁看热闹就好。” 青竹笑道:“公主倒是个心性大的,若是等哥哥回来,就不知公主是否还是如现在这般了。” 提到青灼,苏萧就忍不住皱了皱眉,这都已经将近过去半月的时间,那边却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传来。 就算她再如何相信青灼的身手,可凡事总是有个意外,更何况,这几日她心里总是不安的很。 “去查看的人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青竹摇了摇头,“六堰村里,找不到他们。” 苏萧扣了扣桌面,沉声道:“想办法尽快联繫到青灼,我怕事情拖下去会再生变故。” 李骥现在已经表明站在了钟离温那边,虽说她当初的目的就是在此,可事情一旦拖久了,就会变得对他们很不利。 不仅是他,只怕钟离翊这边儿也会受到牵制。 “皇子妃,”向冯在外敲了敲门,“殿下让您过去一趟。” “现在?”苏萧问道。 向冯道:“皇子妃过去就知道了。” 苏萧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一边,对青竹说道:“青灼的事情交由你去联繫,事后若是找不到我,就去驿馆找蒋大人,去吧。” “好。” 对于钟离翊的书房,苏萧是很少去的,毕竟该避嫌的地方她还是有着很高的自觉性的。 推开门,就见满屋子的人。 饶是苏萧也愣了好一会儿。 不仅她没反应过来,就连坐在书房里面的幕僚也多数有些发愣,纷纷转头看向坐在上方的钟离翊。 只见坐在他右侧的殷景衍直接起身,将苏萧拉到了他身侧的椅子上,继续他们刚才的话题说道:“朝中六部现如今已有三部是六皇子那边的人,就算他势力再大,也会顾忌着陛下的猜忌,你们只需安分各司其职,尽量不要与些事情过多牵扯,其中分寸由你们自己去把握。若是贸然引火上身,就算是殿下也救不了你们。” “臣等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 跟我走啊,跟我走…… 第三十五章 钟离温拉拢的多是在朝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说是手握重权,至少在鸿云帝面前露过脸。而坐在这里的人却是恰恰不同,他们各司其职,虽不似那般被重用,却能够在各自的职位上偏偏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架空。 若是离了他们这些人,六部也就是个空有名头的空架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也就是钟离翊比钟离温更能把握人心的地方所在。 在茫茫尔虞我诈的官场之中,没有什么是比自己未来的仕途更加令人动心的了。 王轩是其中最年轻也是最具有谋略才干的人,见苏萧坐在一旁,瞬间也就明了了,直接起身,毫不避嫌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臣前几日听闻李骥李将军与六殿下交往颇为密切,不知殿下可否知晓此事?” “本皇子也有耳闻,”钟离翊点点头,“左相那边可有收到风声。”
第64页 “左相想来应该是不知情,”王轩摇头道,若是以左相宁折不弯的性子,得知自己的门生投靠了敌方,那还不得直接提熘着棍子找上门去了,“臣怕此事有蹊跷,想等过些时日查清楚了再一一告知。” “你去做这件事情本皇子再放心不过,”钟离翊起身,:“诸位,朝中的事情交由你们去处理,本皇子甚是欣慰,在此各位也辛苦了。”说着,俯身向众人作了个揖。 其他人顿时受宠若惊,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回了礼。 剩下的事情也无外乎是关于朝堂上以及各处风吹草动的事宜,都由着殷景衍一一吩咐去了。 苏萧靠在椅子后背上,百无聊赖的低着头把玩着手指,想听就听几句,不想听就看看窗外,直至进门开始,一直到他们离开,她从始至终都没开过口。 虽说她与钟离翊早在之前就已经商讨好了协议,两人各取所需,就算到了现在,苏萧打心底里也还是从来没有对钟离翊完全放下心过。 不是她多疑,而是钟离翊这人实在是太过捉摸不定。 可今天这次见面,却是彻底打乱了她之前的猜疑和部署,种种行为,无疑是在宣告着他们之间一种不言而喻的关系。 苏萧抬头,挑眉问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做一开始我们就想做的事情。”钟离翊淡淡开口。 苏萧盯着他没有开口,半晌,嗤笑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沖书房外那几人离开的方向微微扬起下巴,“想篡位,就凭他们?那可差远了。” 别说再给他们十年,二十年,就算给的时间再多,万一中途被人家抹了脖子,拿什么命去篡。 “所以,我们才想需要你的帮助,”殷景衍说道,“苏萧,我们需要你。” 他的眼神竟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侧首看向窗外,“别把姑奶奶说的那么高尚,我告诉你们,姑奶奶可偏偏就不吃这一套。”开什么玩笑?难道在他们眼里看来,皇子夺嫡是那种想参与就参与,想退出就退出的过家家游戏不成? 一个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復。 她苏萧可自认为还没有到了那种能玩得起的地步。 “我们没有开玩笑,李骥的事情景衍已经说了,他是父皇亲口御封的正三品大将军,你以为仅凭一个小小的六堰村就能令他锒铛入狱不成?”钟离翊开口道。 “只要我想,他李骥随时都可以生不如死,”苏萧掀了掀眼皮,嘴角微勾,问道:“再说,凡事皆讲求七分利,姑奶奶帮了你们,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荣华富贵?还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 钟离翊皱眉,没有开口。 殷景衍却是盯着她道:“只要你不触及朝堂利益,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景衍……” “好,成交,”苏萧一拍手心,转身坐上桌角,“说吧,今儿个把我叫过来什么事。” 殷景衍将今日朝堂上的事情又与他说了一遍。 “不来就不来呗,”苏萧撇撇嘴,无所谓道,“那小毒物向来做事就无迹可寻,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小毒物?” “唔,就是你们口中说的司空裴,司邙的下一任祭祀。”末了,苏萧又加了一句,“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了,我那便宜师傅就是司邙现如今的大祭司。” 殷景衍眼皮跳了跳。 “若是按名义上来说,他更像是我名义上的师兄,至于其他的事情……反正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苏萧顿撇嘴道,“不过,司空裴做事向来是从最大的利益点出发,好比这次,他不会平白无故的离开司邙。” 顿了顿,“总之,你们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尤为是……他的毒。” “毒?”钟离翊皱眉。 祁朝中唯一亲眼目睹过司邙真实实力的,除了去世的洪鸣帝外,就是仅存的三大家族。 而他们这些,也仅限于听说过罢了。 “你们以为司邙的毒真是闹着玩的的不成?”苏萧勾了勾唇角,若有似无的一抹嘲讽,“据我所知,当年鸿鸣帝就是在这上面摔过跟头,否则也不会步步紧逼,直至将司邙退居到西北。” 正说着,苏萧指尖从腰间划过,三枚银针夹在指尖,针尖泛着幽幽的蓝光,“当年我跟随师傅离开后,最先接触的就是各种毒物。我后来是选择了炼毒,而司空裴不同,他天生体质就特殊,对毒物的敏感程度远高于我,你们可知以音御毒这件事?” 殷景衍点头道:“听说过,只是鲜少有人能够成功。” “很不巧的是,司空裴就是那鲜少之一,”苏萧撇撇嘴,“总之,见了面就离他远点,那小毒物指不定就在手腕上或脖哪儿的别着一条毒蛇什么的。先说好了,别怪姑奶奶没有提醒你们,要是真被咬了,你就等着上西天找佛祖去吧。” 哼哼,最好是一口把鸿云帝也给咬死算了。 殷景衍看了她指缝间夹着的银针,也没说什么,转身对钟离翊说道:“司邙的事情就交给臣去处理,殿下还是多将重心放在陛下身上为好。” 钟离翊应道:“我自有分寸。” 又说了几句后,苏萧才出了书房,一出书房,就将一物扔了过去。 “这是什么?”殷景衍看着手中的坠子问道。
第65页 苏萧哼哼道:“这里面有我炼制的百毒丸,就算是那小毒物也无计可施。先说好了,等用完了就还给我。” 殷景衍紧握着手中的坠子,嘴角微微一勾,竟是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你就不怕我给丢了?” 苏萧立即伸手去夺,“爱要不要,给姑奶奶还回来!” 殷景衍笑着握着她的手腕,一把将人给拽了过来,笑道:“哪有东西送出去还有收回的道理?” “姑奶奶的东西,凭什么不能收回来?”苏萧挣扎着就要从他怀里出来。 殷景衍直接抬手又将人按了回去,凑到她耳边幽幽道:“阿萧,你要谋杀亲夫不成?” “……”苏萧眼珠子一转,直接就软到了他怀里,“哎呦,钟离翊,你的孩子要流了……” 世子爷:“……” 站在书房内的钟离翊直接用手捂住了脸,心想你赶紧让他流了吧,你俩还真是配一脸。 殷景衍冷哼一声,一松手,直接将苏萧给扔到了地上。 “……殷景衍,你大爷的!” 某人傲娇道:“不好意思,本世子没有大爷!” . 鸿云帝的寿宴初步定在六月中旬,原本悠闲的钟离翊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安排宫廷仪仗,宴会诸事,这两日都歇到了宫里。 外界的风风雨雨再如何,也刮不到苏萧这边来。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鸿云帝也不知怎的,竟突然想起来了苏萧还怀有身孕一事,直接派了个太医过来,杀了个措手不及。 钟离翊也连忙从宫里赶了出来,身上穿的依旧还是那身朝服,让前来诊断的太医甚是喟嘆了一句“殿下与皇子妃的感情真是伉俪情深啊。” 苏萧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就差没有一脚将人踹出府去了。 此次来的太医依旧是上次的那人,此时正疑惑的看着一旁脸色苍白,不停干呕的苏萧,犹豫道:“皇子妃这脉象……甚是奇怪啊?” 那次把脉时浮动还没有那么大,这下倒好,是个人都能看出怀的是喜脉。更奇怪的是,皇子妃这干呕也未免太频繁了些,算算胎儿也有一月有余了,怎的还那么不消停? 站在一旁的钟离翊抽了抽嘴角,扶着苏萧说道:“太医可能不知,皇子妃儿时曾不甚在寒冬跌入过池塘,体质与常人有些不同。更何况此次怀孕又是吃尽了苦头,还请太医能够体谅,让腹中的胎儿也消停些。” 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痛心疾首啊,这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也真是没谁了。 苏萧顺了顺气息,还不忘在心里暗暗吐槽着。 太医明显是也信了,犹豫了半瞬道:“微臣再给皇子妃开些新药,之前的药方就不要再用了。毕竟皇子妃是头胎,殿下还是让人多注意些好。” “嗯,本皇子明白。” 说着,太医开了药,向冯拿着药方将人送了出去,又塞了些银子,一连串的折腾下来才算完事。 “……”钟离翊将青竹熬好的凉汤端到她面前,说道,“你这药效能不能小点?”每次都搞的跟要把五脏六腑全吐出来一样。 一口凉汤下肚,之前的呕吐感才好了些,苏萧没好气道:“说的跟姑奶奶乐意一样。要不你现在就直接进宫,就说昨夜房事过于激烈,把孩子给弄没了,这样下来,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也省的她每次都吐啊吐的。 钟离翊:“……” 青竹:“……”算了,我还是出去吧,此地不宜久留啊! 钟离翊不知似响起什么,说道:“司邙进去入皇都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这几日你先不要乱跑,好好待在府里,以免让人看见起了疑心。” 苏萧‘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算了,你们就爱咋折腾就咋折腾吧,姑奶奶我不伺候了,我…… “呕——” 第三十六章 那次过后,苏萧当真是老老实实的在四皇子府里待了三天,在这三天里,司邙的使者也终于从迢迢西北赶到了皇都。 不过,里面并没有她所说的那个人。 苏萧听到后也就哼唧了两声,没往心里放,本来这件事情就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干嘛要没事去找事做。 比起这个来,她更在乎青灼传来的消息。 是个令人愉悦的好消息。 他们找到了当年事情的证人,那人是当时那富家小姐的奶娘,当日因出门办事才逃过了一劫。青灼在信里说,奶娘同意出面作证,只是她身体病疾缠身,恐怕得需要个十天半月左右才能到达皇都。 末了他在信里又凉凉说了一句,听说你最近流产流的很欢啊…… 苏萧当场差点儿就要掀桌子了,二话没说,直接在纸上赤剌剌的写了‘滚蛋’两个大字,丢给青竹就让她送了出去。 青竹看着手中的信,简直是为自家哥哥的智商捉急擦了把冷汗。 ——世间如此美好,为何要敢于去作死呢? 不好,不好。 . 晚上皇都热闹,万人空巷,这些地方如同灯下的影子,越发显得小巷子人迹罕至了些。 殷景衍从转弯处走出来,只见他刚刚站的地方,有一柄闪着些许蓝光的箭插在地上。 “出来!”殷景衍瞄了一眼就明白了——这帮人是沖他来的。 自从他成为岑王府世子后,大大小小的刺杀就遇到过不少,可从来还没有人能够嚣张到,如此光明正大的在他的地盘上搞刺杀的。
第66页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人蒙着脸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吧弓箭。 一个人? 那人露在外面的眼睛如鹰视般紧紧盯着他,冰冷的目光仿若要冰冻一切,“有人,买了你的命。” 话未落,那人身影就动了起来。 只短短几个唿吸间,那人就紧逼到了眼前,殷景衍瞳孔微缩,手腕翻转间剑刃相交,划出一道道白色的剑光。 引起因两人交手而扬起的烟尘味之后,浓重的杀肃气息以此为中心,远远地飘散了开来。 好强! 殷景衍退后与他拉开距离,这人与之前在函城刺杀他的那些刺客完全不可比拟。 说是天壤之别也不为过。 “本世子虽在朝中树敌无数,可却从来没有人能够取得了我的命,”殷景衍冷冷说道,“阁下也未免太过自信了点?” 那人沉默了一会,忽然二话不说,出手如电,一掌成爪,直取殷景衍心房。那掌风竟是凌厉非常,说动手便动手,丝豪不留情。 殷景衍拔剑格挡,趁着回力往旁边轻轻移动了半步,手已经下意识地缩进袖子里,心里泛起许久未有的杀意——他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自己不知对方深浅,对方却好像对自己了如指掌。 可眼下,殷景衍只觉得这人一招一式都狠辣非常,他竟看不出是哪些门路的刺客。 凡是刺客都皆有固定的身形和手法,出手狠辣是其外,本基才是根本。可眼前这人身形实在是过于刁钻,诡谲之处和苏萧有几分像,却比苏萧要高明出太多。 反正绝不是祁朝各路刺客中的一路。 殷景衍眼睛微微眯起,心中开始有了个隐隐的猜测。 同时,他又有些啼笑皆非。 上有极乐,下有凤楼,各国相传所属刺客组织中唯有凤楼杀人不见血,从无失手例外。传言中从来没有人见过的凤楼楼主,竟然就在今晚让他给瞧见了。 也不知道是该说什么为好。 那人退后半步,冷声道:“有人,出钱买你的命。而真正想取你命的人,是我。” “本世子可不记得曾与凤楼主有过什么过节?” “因为,”凤千顿了顿,“你挡了别人的路。” 话落,凤千刚要有所动作,就听见身后‘扑通——’一声,两人纷纷转眼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两人瞬间就黑了脸色。 白天人多,自是不方便出门走动。到了晚上时,苏萧蓦然想起上次玉佩的事情还没有找殷景衍问,便偷偷出了府,熘到了岑王府后门。 只是,怎的那墙头上还挂着一个人? 那人见了苏萧先是一愣,旋即转了惊喜,连忙挥着手压低声音道:“快,美人,过来接住本公子。” “……”呵,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苏萧黑着脸,踮起脚尖上了墙头,一把揪着衣领将人给扔到了地上。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物,同样的……操蛋。 苏萧揉捏着额角,皱着眉头看着蹲在地上的人,“我说,殷大公子,咱就不能老老实实的走个门吗?”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都是你害的,”殷君瑜就着苏萧的力道站了起来,没好气道,“要不是你,本公子会被老三给丢下去,说起来,都是你的错。”说着,一把推开苏萧,两蹦三蹦的靠到了墙边上,满脸幽怨的看着她。 “……”苏萧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干笑了两声,“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那日她跟着殷君瑜到了颜榭阁,几乎是一屁股刚坐下,门就被人踹了开来。世子爷二话不说,直接提熘着我们殷大公子领子,‘嗖’的一下就给从三楼扔了下去。 于是,我们的殷大公子华丽丽的来了个狗吃屎,顺道儿把脚也给扭了。 到了这个时候,殷君瑜还没忘了拿出别在腰间的摺扇,刚摇了几下,就听见墙后传来一阵嘈杂声。 殷君瑜顿时扇子也不摇了,直接蹦哒着跳了起来,还不忘回头喊道:“美人儿快走,不能让他们知道本公子是偷跑出来的!” 苏萧无语望天,这欢脱的性子,当真是殷景衍他哥,这基因也差太多了吧?! 两人相互搀扶着,一路踉跄的跑到了一处小巷子里才停了下来。 “尹寒怎么没跟着你?”苏萧好奇道。 那人不是紧跟着他,向来是寸步不离的吗?怎么这会儿人就不见了呢? 殷君瑜没好气的摆摆手,“别给本公子提他,那个胆小的,指不定上哪儿给躲起来了。” 一见到他受伤,尹寒真的是整个人都不好了,就差没有卷卷包袱跑路了。 呜呜,不能怪他啊,楼主就这几天要回来了,偏偏这个时候大公子还…… 他就算是不被打死,也会被楼主给活生生扒了一层皮的。 苏萧撇了撇嘴,问道:“那你在府里好好养伤不就行了?干嘛还翻墙跑出来,外面有美人不成?” “不,美人此言差矣,”殷君瑜整了整衣衫,微微一勾,嘴边立刻溢出一抹如春风般风流肆意的微笑,“府外风花雪月无限,本公子又岂能因着如此小小缘由,而断送了上天安排好的一露水姻缘。于是,本公子甚是苦恼,再三纠结之下,本公子还是决定逃离那牢笼。” “……” 说着,人又往前蹦哒了两下,转身一把将苏萧怀在臂弯之内,那桃花眸流转中甚是风情无限。
第67页 “你说,这是不是上天早已给我们安排好的缘分呢?”说着,殷君瑜又将两人距离拉近了些,灼热的气息直扑面而来,语气诱惑道,“美人儿,不如我们就在如此花前月下,你我……” “别说话,”苏萧打断了他,“前边有动静。” 殷君瑜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过是些野猫野狗罢了,再说了,它们能有本公子好看吗?” 不得不说,殷君瑜当真是生了一副好风流胚子,尤其是那双桃花眸,微微眨动间,如同春晓之花绽放,周遭似乎都有花开的声音,只让人觉得妙不可言,浑噩之间,三魂七魄却似乎被那一眨勾了去。 可现在苏萧真想一拳砸上去。 当即没好气的推开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姑奶奶还有正事要办。” “有什么好办的,本公子就是正事啊。” “……滚粗。” “哎,美人儿别走啊。” “殷君瑜,你给姑奶奶放手!” “本公子就不放,本公子不仅不放,而且还要我靠——” ‘扑通——’溅起了一大片飞扬的尘土。 殷君瑜当时正虚靠在苏萧身上,压根他没想到苏萧会直接上脚踹了下去。当时苏萧在火头上也给忘了眼前这人扭了脚踝,殷君瑜倒下的那一瞬间她下意识的就伸手就抓。 谁料没抓住。 于是,两人直接就跟叠罗汉似的倒了下去。 殷君瑜在下面闷哼了一声,贱兮兮道:“美人儿,你可真重。” “……咳咳,你给姑奶奶闭嘴!”苏萧从他身上爬起来,就着姿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道,“殷君瑜,姑奶奶每次碰见你都没什么狗屁好事,你……” “怎么了?” 殷君瑜见她突然止了声,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抬头,就瞧见他家老三正跟一黑衣人向他们这边望来。 只是,那人怎么瞧着有那么一丢丢眼熟啊? 殷君瑜还在冥思苦想着,而殷景衍站在那里,浑身冒着的寒气直接都快赶得上一幢幢冰雕了。 眯了眯眸子,好,很好,苏萧,你还真是好样的! 此时也顾不得对面是不是凤楼楼主了,刚想要抬脚,眼角处就瞥见身边那人直接搭上剑射了出去。 那目标……竟是苏萧?! 殷景衍瞳孔收了又缩,反手一剑向那人刺去。 好在殷君瑜反应过快,直接揽着苏萧的腰滚了个翻身,只见他们刚刚躺的地方,有一柄闪着些许蓝光的箭插在地上 殷君瑜眸底闪过些许复杂情绪,再抬头,那人就不见了身影。 殷景衍将软剑别回腰间,上前一把将苏萧扯了起来,冷声道:“尹寒,你给本世子滚出来!” 拐角处,尹寒默默地走了出来。 “……”殷君瑜整个人都跟雷噼了似的坐在原地。 第三十七章 “嘶——轻点,你轻点,”殷君瑜扭曲着脸就要站起来,“疼、疼死本公子了!” “昨晚怎么不见你疼?”凤千冷声说着,伸手将人重新按了回去。这会儿动作倒是轻了些,指尖从瓶里抹了些药膏敷在红肿的脚踝上,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殷君瑜忍不住哼唧了两声,享受着凤楼主的高级待遇,歪头问道:“你不是还有半年才回来吗?”要是尹寒敢骗他,回去他就扒了他的皮。 凤千斜睨了他一眼,声音冰冰冷冷,听不出情绪,说道:“我要是再不回来,本楼主的绿桃花都可以爬满山了。” “……”殷君瑜撇了撇嘴角,“你顶多就是本公子的一朵烂桃花嘶——凤千,你这是假公济私,公报私仇?!” 说着,就将脚抽了出来,翻了个身滚进了床里面。 凤千抿了抿唇角,将药膏瓶子重新拧好,看着里面闭目养神的那人,轻唤道:“君瑜,我想你了。” “嗯。”殷君瑜动了动嘴角道。 凤千又靠近了些,说道:“君瑜,你跟我回凤楼好不好?” 他凝视着里面那人,语气轻轻问道,冰冷的眸底藏着一抹缱绻温柔,仿若要将冰雪融成人间阳春三月风。 若是让尹寒站在此处,定会要大跌眼镜,他们楼主向来是个心冷面也冷的人,什么时候对人这么轻声细语过,而眼前这人却偏偏还是个无心无情的。 “不去,”殷君瑜眨了眨眼睛,“本公子在这里吃得饱,穿的暖,去凤楼做什么。再说,去了那里你定会要大大小小都要管着我,不让姑娘不让喝花酒,无趣的很。” 凤千伸手捏过他的下巴,逼迫着他对视着他,说道:“你跟我回去,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啪’的一声殷君瑜将那只手拍点掉,侧身右手支撑着脑袋,桃花眸中笑意渐渐加深,微不可闻的笑了几声,看起来甚是薄凉,“凤楼主,本公子早就说过,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束缚,我向来没心没肺惯了,要真是让我安分守己的稳定下来。不好意思,本公子还真有些做不到。” 凤千的面上泛上了丝冷意,“我没有要软禁你的意思。” “有与没有又有什么关系,”殷君瑜不屑的嗤笑一声,风流的眸子竟是染上了一丝悲哀,“我都已经是个被遗弃的人了,你把我捡回去,又能做些什么。”
第68页 殷君瑜并没有反抗,由着他将自己拖过来,目光缓缓抬起,和凤千对上。 静默半晌,凤千忽然低下头,像是撕咬一样地吻上他的嘴唇,他气息微有些狂乱,带着说不出的危险气息。 半晌,殷君瑜才忽然将他推开,抬肘撞在凤千的肋下,翻身将他压在下面,双手撑在他两侧,散乱的头髮顺着他的鬓角垂下来,落在凤千的胸口上,唯有嘴角那抹轻笑,一如既往地暧昧轻佻。 “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本公子如此无礼,嗯?”殷君瑜舔了舔嘴角,说不出的诱惑至极。 凤千刚想要开口,目光就落在了他空荡荡的脖颈间,不由皱眉,问道:“我送给你的墨玉呢?” “送人了。”殷君瑜微微直起身子,满不在乎的说道。 “送给谁了?” “还能有谁?”殷君瑜道,“本公子的干儿子呗。” 顿了顿,凤千问道:“你知不知道那块墨玉代表什么?” 他这一问倒是把殷君瑜给问住了,“不就是块玉吗?”难道还是块成精的不成? 当然不是,只是相较于凤楼来说,那块墨玉就相当于是凤千楼主的地位,见玉如见人。不仅如此,只要凭着那块墨玉,你就可以调动凡是属于凤楼一切相关的指令。 就在殷君瑜发愣间,凤千一个用力直接将人重新压了回去,手指不安分的顺着领子钻了进去。只是瞬间,殷君瑜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挣扎着要起来:“你特么的……凤千,大白天的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就是想教训教训你。” “……滚粗,我靠,你属狗的不成唔——” 苏萧听到凤楼楼主时也不由一惊,眉梢轻挑,疑惑道:“他刺杀你做什么?”再说了,那个身价的价格也不是随随便便几两银子就能够打发得了的。 最关键的是,凤楼向来从无失手,更不用说是提前撤退了。那晚倒是蹊跷,苏萧想了一圈也没有想到自己认识过那种人,殷景衍更不用说了,他都要被杀了,怎么可能还会认识。 难不成是殷君瑜? 这想法一出,苏萧当即就摇摇头将这不靠谱的念头丢了出去。 鼻尖微动,一股熟悉的气味钻入鼻腔,苏萧当即变了脸色,起身就走。 “……”苏萧回头咬牙道,“……殷景衍,姑奶奶不喝这玩意儿!” “你身子弱,应该多补补。” “补,补你个大头鬼,”苏萧连着甩手甩了好几下都没甩开,直接挪出另一只空的手去推搡,“快点松手,那玩意儿那么难喝,要喝你自己喝去!” 殷景衍反手将她手腕攥在手心,一把将人拉了回来,轻声细语道:“我上次已经同你一起喝过了。” “……”不说还好,一提起上次来苏萧就觉脸皮臊的慌,也顾不得如何,直接用力抬脚,狠狠的往他下盘处踹去。 殷景衍侧了侧身子,双腿用力一夹就将那人不安分的动作夹在中间。苏萧一个没受住力,直接被力道顺着一把给拽到了怀里。 那一瞬间,苏萧整个人都已经要炸了。 “谁允许你对姑奶奶动手动脚的?!” 过了一会儿,苏萧也心知不是他对手,干脆就直接收了力向后靠在他身上,只是闭目养神。从殷景衍那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因气急了微红的脸颊,软绵绵的身子更是香软的令人爱不释手。 殷景衍看了她一会,忽然忍不住捏住她的下巴俯下身去,轻轻地含住她的嘴角,将那薄唇又染红了些许。他好像嘆了口气,伸手插/进苏萧的鬓髮里,两人鼻息靠得极近。 苏萧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此时也无心浪费体力躲开他,只是低声轻嗤道:“好一副趁人之危的小人做派。” 殷景衍眼皮也不抬,一样低声地回敬道:“我本来就不是君子,何来小人之说。” 他轻笑吐气,仿似呢喃细语一般。 就这个姿势纠结了半晌,苏萧的淡定终于装不下去了,有些难受地侧开脸,却被殷景衍捏住下巴,问道:“阿萧,你有没有良心?我为你反水李骥,就连这点好处都没有么?” “没有。”苏萧凉凉开口道。 又过了好一会儿,殷景衍才将手放开,将桌上的汤碗端到她嘴边,说道:“温度正好,等你喝了,就给你拿蜜饯。” 苏萧回头看着他:“……非喝不可?” 殷景衍不容拒绝说道:“非喝不可。” 苏萧瞧了瞧眼前黑乎乎的汤药,又前后思量了几番自己不喝药的后果哪个更合算。 “算了,”苏萧一咬牙,“喝就喝,姑奶奶还怕它不成!” 说着,苏萧捏住鼻尖,一口下肚。几乎是汤碗端离唇边的那一瞬间,甜蜜蜜的蜜饯就塞了进来。 唔,还是梨花味的。 “算你识相,”甜甜的香味瀰漫到整个口腔的四处,苏萧转了身望着他,问道,“对了,昨晚本来想要找你问玉佩的事情来着,结果你不在。” “所以,你就跟大哥碰到一块去了?”世子爷凉凉问道。 “……”苏萧轻咳了一声,“我只是见他挂在墙头,有些可怜,顺手帮忙罢了。”顿了顿,蓦地伸手一巴掌拍上他脑门,“别给姑奶奶扯开话题,玉佩的事情怎么回事。”
第69页 殷景衍揉了揉被苏萧拍的地方,嘴角微微勾起,说道:“其实当初殷楚琉以为你是我身边的人,见你自己,就是想抓了你来威胁我罢了。”说着,右手扶在苏萧腰间,生怕她一个不小心翻了下去。 苏萧此时压根儿就没注意到现在二人的姿势是有多暧昧,眨了眨眼睛,歪头问道:“所以,那蠢蛋弄的就是个美好的误会?”亏她还以为他有多么远大谋略呢,敢情就是误打误撞呗。 “可以这么说,”殷景衍笑了笑,“不过,就是没抓到你反而被你倒钉一耙是了。” “没用的玩意儿,亏姑奶奶还对他抱有那么大期望。”苏萧没好气道。 殷景衍低声笑道:“他现在正和齐氏在礼部尚书府躲得安稳,你就算现在去拆了东院,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姑奶奶没事拆东院做什么,就他那破地,就算三叩九拜请姑奶奶……” ‘吱嘎——’ “世子,宫里来人说陛下请您去……” 第三十八章 “……去、去宫里赴宴……” 一玄瞪大眼睛慢吞吞的说完,‘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哗地带起一阵风将门给关上了。 我去,世子这是白日宣淫啊?! 完了完了,他戳破了世子的秘密,那他是不是要被灭口啊…… 双玄经过院子时远远就瞧见一玄抖得跟个筛子一样,一拍肩膀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你去给世子传话……” “啊——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绝对没有偷看世子爷在调情……”一玄顿时一蹦三尺高,一熘烟的人影就跑没了。 双玄:“……”我靠,劲爆啊! “……”苏萧艰难的扭了扭脖子,世子爷感觉到她身子僵硬了许多,凑近了些问道:“怎么,身体不舒服?” 灼热的气息扑洒在鼻息之间,苏萧整个人屏住动作不敢唿吸,心底蓦地升起的羞涩将她整个人炸了个通红。身子被这陌生的感觉顿时一激,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一把将殷景衍推了出去。 殷景衍不防备,竟被一把推下了凳子,他下意识的伸手就去抓桌角,眼角突然瞧到苏萧正站在桌子旁边,手心一松。于是,我们丰神俊朗,英明神武,心地善良的岑王府世子爷顿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世子爷顿时愣住了。 苏萧也没有想到会如此猝不及防,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讪讪地摸了摸鼻尖,问道:“你……你没事吧?” “……”殷景衍颔首,就着那个姿势盘腿坐在地上,眸底情绪晦涩不明,很是诚恳的说道,“阿萧,以后在床上不要那么生勐,我……” 话未说完,几个茶杯顿时当头迎面摔来。 “……你给姑奶奶闭嘴!” 苏萧简直就差气的摔桌子了,这没脸没皮的货是谁家的?!这还是她之前认识的那个矜持冷淡的世子爷吗?! ——通通都餵狗了吧。 两人又胡搅蛮缠了许久,直到苏萧气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连眼皮都懒得掀了,殷景衍才笑着走了出去。 换了身衣裳,才让双玄在府外备好马。 至于一玄,哼哼,听阿萧说六堰村那儿人手不够啊…… 正在白璇那处寻安慰,寻保护的一玄顿时打了个寒颤,看了一眼窗外。此时正艷阳高照,烈日当空,难道……是他的错觉吗? . 各国使臣来都,群英荟萃,虽不能说是表里皆一,沆瀣一气。但至少是皆是表现出了你我八百年没见的样子,就差没有来个当面亲密接触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各宫内都亮起了灯光,不同于后宫内的琉璃灯盏,帝殿内点着的都是上好的檀香木制造的蜡台,烛光点点,和着紫色镂空铜炉升腾起的裊裊烟雾,一切静谧地颇为雅致。 鸿云帝一身龙袍,正襟危坐在金龙御座之上,羽林军二十四卫持仪仗,左右羽林军统领侍立两侧。他的右侧是苌妃,左侧是其他的几名妃子,再往下就是几位皇子,依次按照尊卑有序的礼节座位。殷景衍身份特殊,除去他是紫阳公主之子的身份不说,纵使被剥夺了兵权,依旧是岑王府的世子,位置仅仅是落在皇子之后。 祁朝祖上有明确规定,后宫女眷一律不得干涉朝堂内政,能够坐在这里的,不是母族势力强大,就是鸿云帝在后宫里颇为信得过的几位。 九奏乐章,钟鼓齐鸣,珍馐美味,玉液琼浆,数不尽数。 鸿云帝今日心情也算是不错,往日那般紧抿的嘴角处难得的露出了丝笑意,尽管看上去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协调。 前来祝寿的外来使臣一律坐在左侧,偶尔低头交涉几句,算不上多有亲密。但大多数人说话间,都会似有意无意的瞥向宴会的最左处。 ——那里,是司邙的人。 帝殿中有的人也忍不住有些好奇,远远地望去,想看看把祁朝鸿鸣帝四十万精锐全都折进去的神秘的祭祀究竟长是什么样子。 坐在那里的几人皆是一身黑,就像是一块黑布从头到脚包了个遍。脸被黑布包着,只露出一双眼睛,显得鬼气森森的,腰板挺得很直,正毫不畏惧的接受着所有人的打量。 也往那处看的殷景衍却不由皱了皱眉,抬头,整巧与钟离翊看过来的视线对了对,微微摇了摇头。
第70页 钟离翊这才觉得有些蹊跷。 驿馆的人早就传来消息,说是司邙的使者以及他们的下一任祭祀已经到了皇都。就算平日再如何不露面,如今到了寿宴,却依旧还没瞧到人影,不得不说这下一任祭祀也未免太猖狂了些。 正想着,就见为首的那人蓦地站起身,跟在他身后的人也随之起立,手里还端着个盒子,“吾大祭司听闻祁朝陛下大寿,特意炼制了一枚丹药,在此祝陛下日月昌明、松鹤长春;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只要是个人,都喜欢听好听的、阿谀奉承的话,鸿云帝也不例外。 果然,鸿云帝的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般低沉冷淡了些,“大祭司有心了。” “此乃本分。”那人将盒子递上去,李佶连忙接过呈了上去,在鸿云帝面前打开盒子,几颗圆滚滚的,发着幽幽冥香的丹药整齐的排在里面。 鸿云帝点了点头,命李佶收了下去。 陆陆续续的各国使臣也都呈上了自己的贺礼,千篇一律的都是些金银珠宝,名玩古画。鸿云帝一一都让人几下,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复杂还是怎的。 殷景衍素来就不是个话多的,更何况这种场面只是碍于身份和地位。再者,他和钟离翊之间还隔着一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六皇子钟离温,那真的就是连个眼神都吝啬的给了。 钟离温似是也难以忍受这种尴尬的气氛,好不容易等到寿宴进行到一半,连招唿都没打直接就起身离开了。 其他人也三三两两的聊着,钟离翊那边也抽不开身。殷景衍将杯中的酒饮尽,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不知怎的,他竟突然有些想苏萧了,明明来之前刚刚见过。 仍是忍不住想跟她说说话,或者坐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他想搂着她,听她说那些永远都不着调的歪理…… 起身走了没几步,一道人影挡住了去路。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呈递上丹药的司邙使者,司努。 只见他微微弯腰行了个礼,说道:“多谢世子对我们司邙的招待,我们感到甚是荣幸,小祭祀特意嘱咐我们要对世子表示感谢。” 他的脸被黑布蒙着,露出一双极黑的眼睛扫过殷景衍,冷冷地看过来的样子,总让人心里凉飕飕的。 不知道为什么,殷景衍被他扫了一眼,总觉得那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甚至是……敌意? 殷景衍收了心思,转向司努,说道:“各位刚刚到京城,衣食住行诸多琐事,自是需要人安排。本世子只是是僭越,带吾皇招待各位贵客,以尽地主之谊。” 司努站在对面,突然觉得眼前这人就像是个无缝的蛋,八面玲珑的那么个人物,跟谁都不远不近。他突然想起之前所打探的消息,定了定心神,说道:“岑世子有心了。司努虽远居司邙,却也多多少少从父辈口中听闻过岑王爷的事迹,只可惜现如今岑王爷不问朝政,多少有些遗憾。” 说着,司努从身后人的手里拿过长剑递了过去,说道:“听闻岑世子武功高强,身形灵动,不知可否与在下一聚?” 殷景衍皱眉。 他们这边本就比较引人注目,现如今司努将剑一摆,不想让人注意都难。 可偏偏有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钟离温穿过人群,手里把玩着酒杯站到了二人一旁,笑道:“真是巧了,本皇子虽对司邙早就有所耳闻,却从来没有瞧见过那边的身法。不如岑世子索性应下,也好让大家都开开眼界。” 最好是来个两败俱伤,那可就真的是热闹了。 “六皇弟此话可就说过了,”钟离翊也从后面走了过来,“今日乃是父皇的寿宴,诸位使臣也在此,何处舞刀弄剑,平白无故伤了雅兴?” “不如我们点到为止可好,也仅权当是助兴罢了。”钟离温继续道。 钟离翊抬头瞧了他一眼,钟离温却是不偏不倚,极为挑衅的又看了回来,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蒋大人站在一旁,将二人打量了一圈,笑眯眯的说道:“陛下寿宴,饶是歌舞奏乐也满是无趣,不如岑世子就接了这剑,也好让我们这些都开开眼界。不过可先要说好,我没别的毛病,就唯独晕血这毛病好多年也没改掉,可偏偏又耐不住这好奇的性子。二位可要保证是点到为止,要不然我老蒋晕了,你们可就没人能抬得动我咯。”说着,揉了揉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顿时惹得众人一阵轻笑。 蒋大人这话可是说的不偏不倚,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司邙也洗不干净。更何况,听太子殿下说他家姑奶奶好像有点儿移情别恋的趋势,啧啧,那可更不能让人给伤着了。 殷景衍幽深的眸子里有着异样的情绪在流动,伸手接过长剑,“好,本世子应下便是。” “请。” 帝殿里空间不够,二人只好移步走到殿外。如泼墨般的夜幕直垂而下,月光打在二人身上,却是有种说不出的诡谲之感。 凉风袭过,两道身影同时动起,一丝杀机无形渗漏。 第三十九章 天空泼墨似的黑,万赖俱寂的深夜里,皇宫三里外一个偏僻荒凉的小巷内,微弱的灯光在风中摇曳,时明时灭跳动着,让阴恻恻的暗夜更添几分诡异气氛。 苏萧独自走着,身后的身影被月光拉的直长。 半晌,苏萧顿住脚步,手腕翻转间令人只觉眼前明亮一晃,发出‘叮——’地一声。 苏萧转身,看着身后被钉在墙上仍蜿蜒晃动的蛇,挑了挑眉梢,似笑非笑说道:“什么时候你也看得上这种货色了?”
第71页 一道低低的笑声从远处传来。 墙头上,司空裴便将外袍裹紧了些,两条盘起来的长腿伸直了,自墙头吊下去,歪头对苏萧说道:“小萧儿如此兇勐,我可捨不得无缘无故的搭上一条我的宝贝小蛇,啧,多不划算。” 苏萧冷嗤一声,说道:“你不去皇宫赴你的接风洗尘宴,跑这儿做什么。那鸿云帝可不是个善茬子,你就不怕他再发兵把你们司邙给一锅端了不成?” “端就端呗,还省的我去找理由了。”司空裴一袭红衣,幽深如冰的眸子随着他的动作流露着颠倒众生的魅人笑意。不似殷君瑜那般风流潇洒,也不似钟离温那般冷寂阴森,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他人所无法比拟的妖冶邪气。 苏萧却是挑眉‘哦’了一声:“姑奶奶还在想你怎么大老远的从司邙跑到皇都来了,敢情是等着人钻套呢。” “什么钻套,小萧儿说这话也未免太难听了些。”司空裴抿嘴不乐意道。 明明就是策略好不好。 “唔,随你怎么说都行,”苏萧道,“总之,先说好,你我二人在皇都便是各走各的独木桥,阳关道。最好别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微微一笑,一双眸子却越发的冷。 司空裴一跃从墙头上跳下,红色的衣角从空中掠过,说道:“那么生疏做什么?对了,青灼呢,他平日不都是要死要活的不让我靠近你吗?怎么这会儿就……” “闭嘴!”苏萧不悦道。 “怎么?说两句你还就不乐意了?”司空裴凝视着她,抿唇轻笑了一下,“好了好了,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呗。听说你在皇都嫁了人,还怀了孩子,怎么着我们也是有过过命的交情,来来来,让我……” “司空裴!”苏萧喝道,转身避开他伸过来的那只手,眯了眯眸子,“我是不是说过,以后少让我看见你?!” 低低的风啸声吹起衣袍,在空中发出唿啦啦的响声,更令人从心底生出不寒而慄之感。 司空裴低低笑了起来,饶有兴趣牵起薄唇,“那么较真做什么,我今日来就是想看看你,真没别的意思。”说着,伸出的手也缩了回来。 “最好是这样,”苏萧转身走了几步,停下,头也不回说道,“我在皇都的事情你别插手,对四皇子府和岑王府的人你最好也能够安守本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把你的蛇离姑奶奶远点,噁心死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小巷。 司空裴站在原地,袖下的指腹抿了抿缠绕在手腕上冰冰凉凉的物体,啧了一声,眼目含起深意,薄唇缓缓勾起,模稜两可呢语。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叮——’ 雪白的尖刃快速摩擦而过,划过衣袍,碰撞的响声在寂静的黑夜中尤为刺耳。 司努踉跄退后半步,他手里的武器是一直隐藏在衣服里的一把样式古怪的刀。虽说在参加宫宴之前羽林卫曾严令不准携带武器进入,可这司努也不知是使了啥法子,竟将刀带了进来。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够瞧的出来,比试已分高低。 钟离温在旁不由眯了眯眼睛,他没有想到殷景衍的武功会如此之高,也难怪会逃脱凤楼杀手的刺杀。 正想着,就瞧见那司努往前一步,身形突的向前,手中刀落下的同时,手腕上一个物体顿时弹了出去。 “蛇?是蛇?!”有人眼尖,立马就大声喊了出来。 其他人闻言,顿时脸色大变,三步并作两步的向后退去。 早就听说这西北司邙路子古怪,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若是普通的寻常人,又怎么会将如此毒物随身携带? “岑世子,我这蛇毒的很,可要小心了?”司努冷喝一声,手中的动作愈发狠厉了起来。 毒蛇? 钟离翊在旁站着,面色愈发冷冽。 殷景衍偏了偏身子,侧身躲过那毒蛇,却未想到那蛇也是有灵性的,竟在空中腾空扭了个身子,以极刁钻的速度沖他咬了下去。 刀风从远处唿啸而至,殷景衍抿了抿唇角,手指下意识的摸向腰间,那是临走前苏萧交给他的雄黄粉。手中刚要有动作,一道利箭由远至近,直直将那毒蛇钉到地上穿了个透彻。 殷景衍也不含煳,直接抬手举剑抵挡住刀,反手扯过司努的手臂,一脚将人踹出了老远。 “来人,有刺客!护驾!” 帝殿外因着那只箭再次沸腾了起来。 司努捂着被踹的地方咳嗽了几声,转而俯身对站在殿内的鸿云帝说道:“还请陛下放心,来人不是刺客,乃是我司邙小祭祀。”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神情各异。 殷景衍也将剑扔给了一旁的羽林卫,随着众人的好奇的目光看着那远处而来的人。 “可有受伤?”钟离翊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对他问道。 殷景衍摇了摇头,“那人武功不是很强,只是路子野得很。” “没受伤就好。”钟离翊点点头,末了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补了一句,“若是你受伤了,我府里那位姑奶奶还指不定要闹腾成什么样。” 殷景衍脑补了下苏萧炸着毛拆四皇子府的样子,很不厚道的笑了出来,倒是白白惹了钟离翊一顿白眼。 人未见到,那妖冶不着调的声音倒是远远传了过来。
第72页 “早就听闻岑王府世子才兼文武,今日一见果真是让人开了眼界,”司空裴负手走了进来,声音清润冷厉,修长的身子在夜风中邪魅如魔,他微勾了唇,目光不着痕迹从殷景衍二人身上划过,说道,“司空裴在此预祝陛下春秋不老,日月昌明。” 鸿云帝站在殿内,如古井般的眼底看不出任何神色,只听他说道:“多谢小祭祀的好意,朕心领了。” “不过是本分罢了。” 殿外的毒蛇不知何时已被收拾干净,此番比试本就纯属一场闹剧,看过后再议论几句也就过去了。 司空裴坐在位子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把玩着酒杯,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司努站在他身后,问道:“小祭祀为何要出手阻拦?”明明之前在来时他们便已商量好,为何要中途变卦? “因为,小萧儿说不要让我动手。”司空裴掀了掀眼皮,恰巧与对面看过来的殷景衍对上了眼,勾了勾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司努的脸被黑布蒙着,看不清神色,只听他说道:“小祭祀不要忘了我们这次的使命。” “放心,我还没有到了那种乐不思蜀的地步,”司空裴嗤笑了一声,“你去查查小萧儿在皇都都做了些什么,还有,听说她怀孕了,要是真的还不让我知道,那可就有点儿真的是说不过去了。”双眼含笑,笑容底下却藏着极致的危险。 司努听闻却不由皱了皱眉,似想起什么,才应道:“遵命。”说完,就退后了几步,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手腕上缠绕的赤链蛇似乎也感应到主人心情的变化,不安分的扭动着身子想要说着胳膊往上爬,刚绕了一圈,就被人一指按了下去,“小东西,我有没有说过最不喜欢不听话的……” 那赤链蛇似听懂人言般,蹭了蹭他的手指,见他依旧没有回应,只好不甘心的扭动着身子又缩了回去。隐在红色衣袖下,若是不知情的人定当会是以为何处讨来的珍贵玛瑙罢了。 按照惯例来说,今晚的宫宴不过是个初次见面会罢了,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若是寻常寿宴,各国使臣最多是待个两三天就够了,可这次除了鸿云帝寿宴外,还有着与凌奚那边的些许朝政事务。 更何况,偏偏那多年隐居在西北的司邙又在人前现了身,今晚又来了那么一出,不想让人注意都难。 等到晚宴结束后,钟离翊和钟离温被鸿云帝留在了宫内,殷景衍便寻了个缘由离了皇宫。 好巧不巧的是,偏偏有人赶在了他面前。 第四十章 殷景衍上了马车,刚掀开帘子就瞧见缩在最里边翘着二郎腿的苏萧,面前小几上的甜糕点已经少了一半,不用想也知道人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 “什么时候来的?”殷景衍说着,眼角却透过窗棂瞥了一眼守在外面赶车的双玄。 双玄此时简直是欲哭无泪啊,早知道今日这位姑奶奶会来,打死他也不会跟一玄抢啊…… “就来了那么一小会儿,”苏萧又拿起一块咬了半口,问道,“怎么样?宫里还顺利吧?” 殷景衍看着她,问道:“你们见过面了?”否则,司空裴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出手。 苏萧将最后一口咽下,点头道:“算是吧。”顿了顿,半晌坐直了身子,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他不会是对你动手了吧?” 殷景衍没说话。 “真伤着了?快点,让姑奶奶看看,”说着,苏萧就靠过去握住他的手腕,顺势将袖子往上撩,“姑奶奶不是早就跟你说过,离那些人远点,你怎么还没事就往上凑。再说了,钟离翊没了你他又不是你行,你……” 身子顿时往前一倾,整个人都被抱在了怀里。 殷景衍一手环住她的腰,赶在苏萧后缩前一把扣住对方脖颈,熏热的气息弥散在耳际,“阿萧,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谁、谁喜欢你了?”说着,苏萧就要往后移,却哪料他箍的紧,反而硌得她生疼,“嘶——你就不能轻点?!” 殷景衍伏在她肩膀上,低低笑出了声。 “阿萧,你嘴里说着绝情的狠话,其实根本不讨厌我靠近。” 苏萧眼神闪烁,眉峰紧蹙,似乎在思考反驳之词。 殷景衍微微歪了歪头,趁着苏萧不留神,慢慢贴近过去。谁知她有些牴触的侧过脸,唇部正好扫过他的面颊。 “……”苏萧顿时有想骂人的冲动了。 她面无表情的垂下眼,看了会儿随着马车外不停变化的景色,语气甚是平静道:“你应当知道,无论是和亲还是如今李骥这件事情,我从未真心与你对过,我一直都在利用你。” 殷景衍道:“我知道,我也并未打算与你算清。” 苏萧无语半晌,说道:“那你也该知道我做的事情,可能会与你相悖,甚至是会威胁到你们岑王府的利益,难道这样你也愿意吗?” “愿意,”殷景衍勾了勾唇角,“只要你是阿萧,那就够了。” 苏萧却是眯了眯眸子,“殷景衍,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若是这般做了,你就是岑王府的罪人,甚至是整个祁朝的叛徒,难道这样你也不会在乎吗?” “不在乎,我……” “你不在乎我在乎,”苏萧勐的用劲推开他,用力一拍小几,冷声喝道,“停车!”
第73页 双玄不明所以,却还是很听话的靠边停下了马车。 苏萧起身掀开帘子,毫不拖泥带水的跳下了马车,回头对一头雾水的双玄说道:“你家世子爷脑子有些不太正常,回去找个太医好生瞧瞧去,别乱出来吓着人。”说完,直接跃上墙头,几个闪跃间人已不见了踪影。 “……”双玄站在一旁很是懵,握了握缰绳,这是……吵架了不成? 他刚想开口说几句,就听见自家世子爷在马车里凉凉说道:“阿萧拒绝了我。” 双玄轻咳了两声,说道:“可能是公主今儿个心情不太好,等她心情好了,想通了,兴许就会答应世子了……” “她说她不喜欢我。” “这个……”双玄甚是纠结,“说不定是世子您太急躁了。要不,您过几天再去问问?” 马车里不说话了。 双玄动了动脚步往里瞅了瞅,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重新驾起马车,往岑王府走去。 几乎是刚下马车,就见一玄从里面走了出来,疑惑道:“姑奶奶刚刚才来找过大公子,咦,你们怎么没呜呜——” 双玄一把捂住嘴,将人拖到了墙根处,恶狠狠道:“你这个没眼色的!少说句话能憋死你呀!” “我又怎么了……”一玄懵了半天,突然瞪大眼睛,脑海中一闪的念头唿啸而过,“不会是……” “哼哼,算你还识相,”双玄哼唧着,瞧着自家世子脸色铁青的走进染院,整个人就差没有身上背着座大冰山了,“哎,不是我说,你说你那姑奶奶是咋想的啊?”放着世子这么好的男人都不要,她还想打着灯笼上哪儿找去。 一玄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姑奶奶,我哪能知道。去去去,谁让你用脏手捂老子嘴的,滚一边儿去!” “……”双玄顿时暴跳而起,狠狠地掐上他的脖子,“还老子?你信不信今晚爷爷就能够让你变孙子?!” “……” . 苏萧没去别处,转头直接就提熘着酒去了颜榭阁。 要说没别处,找人倒是一找一个准。 殷君瑜脚踝的扭伤还没好,去的时候正大爷范的躺在软榻上,见苏萧来了也是一愣,随意拢了拢有些散乱的衣服,挑眉问道:“今儿个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还是说,我家老三对你始乱终弃了?” “弃你个大头鬼,”苏萧将酒放在桌子上,盘腿坐下,“姑奶奶听说作坊的新酒不错,就去买了两坛,想来想去这皇都也就你能够和我喝一坛了。” 殷君瑜就算躺在那里也躺不安稳,坐起来伸手拿过酒罈凑到鼻尖处闻了闻,“嗯,的确是那作坊的新招牌。本公子一月也就能够喝上几坛,你倒是面子大,直接就拿了两坛过来。”那愤愤的模样,要不是脚给扭伤了,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现在就弹起来杀过去了。 苏萧倒是不在意的笑了笑,道:“你到底喝不喝?怎么那么多废话!” “先说好了,本公子的酒量可是好的很。” “得了吧,”苏萧挑眉道,“谁要是先趴下了,谁就是怂货。” “怂什么怂,那叫从心!” “……哦。” 尹寒从楼下上来,放轻脚步,抱拳说道:“楼主,司邙小祭祀来了。” “司空裴?”凤千收回目光,轻轻将门扉掩上,等走出了一段距离才问道,“他来做什么?” “属下不清楚,他只是坐在那里,除了酒之外什么都没要。”尹寒说道。 凤千瞥了一眼那合起的门,顿了顿,说道:“让人盯紧些。还有,待会儿送些醒酒汤上来。” 不管那日喝的如何,反正这几日殷大公子因着某些特殊原因,不得不暂停了一系列的剧烈运动,甚至是就连这几日的膳食都改成了汤汤水水,直让殷大公子郁闷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恰巧苏萧这两日也没处去,索性就直接住在了颜榭阁,每日有酒有肉的好不乐乎。 只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 苏萧靠在窗棂边上,托着下巴瞅了一眼,将脑袋转了回去,过了半晌又瞅了一眼,看的她是眉角直跳。 “我说,”苏萧直接转过身来,诚心诚意的打算与某个全身冒黑气的小气男人深刻的进行一番交谈,“姑奶奶以前认识你吗?” “不认识。” “跟你有仇有怨吗?” “没有。” “……”苏萧简直头都要大了,“那你整天冷冰冰的盯着姑奶奶做什么?!”要是眼神可以杀死人的话,她这几天早就被射的跟个簸箕一样,就差抖搂抖搂可以筛沙了。 凤千停住敲桌的手指,抿了抿唇角,冷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姑奶奶回去做什么,在这儿多好,有吃有喝的,还有殷大公子他……”话说到一半苏萧整个人都抖了抖,若说刚才凤千的眼神还是可以两人射成筛子的,那这会儿就是直接要将人剁成肉沫沫了。 凤千低下了头。 苏萧倒是疑惑了,将目光从窗外的小贩身上转了回来,盯着他将所有事情在脑海中转了一遍。 不是啊,她在皇都总共就认识那么几个人。再说了,谁喜欢整天没事的往颜榭阁这边跑,要不是那个谁……
第74页 ——等等,等会儿! 苏萧蓦地想到了一个可能,瞪大了眼睛,“你、你不会……嗯哼殷君瑜?!” 这下,凤千倒是极为优雅的轻轻瞥了她一眼,转眼又看向别处了。 得,这下什么都别说了。 苏萧一拍脑门,幽幽问道:“他知道不?” “知道,”凤千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补上了一句,“不知道。” 苏萧无语了。 她原本以为在颜榭阁这种地方看见凤楼楼主就已经够惊悚的了,后来再看见人家还尽心尽力的伺候着殷大公子,整个人都跟被雷噼了一样。这下倒好,连人都是别人家的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个人。 “你是凤楼楼主,而他就算再如何,那也是岑王府的大公子,岑王爷的心头肉。不说别的,若是让人知晓了你刺杀殷景衍之事,你觉得鸿云帝会怎么想?”苏萧轻轻的哼了一声,“姑奶奶就不信殷君瑜会什么都不知道。” 无论是从哪方面来看,他俩完全是两个不同风格的人。偏偏他们还能走到一起去,就算凤千还有别的心思,但他这几天在苏萧眼里所看到的,那种轻柔、那种小心翼翼绝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装出来的,就连殷君瑜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所以,她说这话,是试探,也是…… 第四十一章 试探凤千深浅,藉以知道,她在皇都要做的事情,会不会还有人节外生枝!她不怕殷君瑜会找她的麻烦,就怕殷君瑜一个想不开让凤千做了些什么,毕竟岑王府在皇都中也是乱的很。 凤千虽是看出了她的意图,却还是过了好半晌,才开口说道:“因为你不知,殷君瑜事实上是极聪明的人。你与他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这世上没有他看不透的事,他是最在红尘堕落之人,却比我这样的看似化外的人还要将世事看得透彻很多!只是他从来不在乎任何事,所以日子才过的浑浑噩噩。而你若仔细看他,就会发现他似乎对所有的美人都有情,却偏偏也都无情,人家都被他骗入了红尘,他却~个人冷眼瞧着……而他冷眼瞧着的,岂止仅仅是那些个美人而已?” 他这样一说,苏萧当真是被狠狠的惊了一下。 其实她也一直都觉得殷君瑜看起来,并不像是表面那么简弟,可若是再如何能作的人,也不会自甘堕落的像这般整天流连于风花雪月之地。 没想到今日这样一试探,还真的知道了点事儿那…… “你的意思,是殷君瑜属于不出世的人物,心中透亮,只是无心来管那,若是他有心来管呢” 这会儿,凤千沉吟了一会儿,似乎也觉得自己今天真的跟苏萧说的有些多了。 “他永远也不会有这份心。不论他是为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可,能确定的是他不会被牵扯到皇室的夺嫡事件中。”凤千说道,“上次刺杀岑王府世子,是出于我个人的私心,与君瑜无关。之前鸿云帝曾找过凤楼,后来被我拒绝了,但具体是什么,我不能告诉你。” 苏萧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可言。 她与凤千之间本就是没有关联,今日所言,能够知道她所了解的一些就已经是出人意外了。 “我知道了,”苏萧站起身来,“姑奶奶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最起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不会将他强拉他下水,但也希望,你们不要插手我的事情。” “好,本楼主答应你。”他是在以凤楼楼主的身份,而不是以凤千的身份。 既然凤千都如此明说了,苏萧也不可能再多做久留。更何况,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去做。 几乎是苏萧刚离开颜榭阁的瞬间,尹寒就告知说司空裴也离开了消息。 凤千没说什么,反而是直接起身去了隔壁的房间,推门而入,对里面的人直接问道:“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凤楼?” “人走了?”殷君瑜懒慵的斜倚在软榻上,一声轻笑自他唇边逸出,声音低沉动听,带着几分清凉和优雅,不答反问道,“美人儿不就是在这儿多住了几天,没给你银子罢了,至于这么不留情面的将人赶走吗?” 凤千盯着他:“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个?哪个意思?” “你做事从来不是毫无依据的人,那个苏萧,跟你是什么关系。”凤千问道。 殷君瑜执起酒杯,轻晃了晃,勾起嘴角:“不可说,不可说……” . 饶是两日过去,苏萧也没理清自己对殷景衍到底是何关系,只好抱着能拖一天就是一天的想法回了四皇子府。 真是不巧,刚进王府走了没几步就碰见了那个她最不想见到的那人。 “……作孽啊!”苏萧无语道。 殷景衍倒是没什么反应的走了过来,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不由皱了皱眉,“你怎么又喝酒了?” “就喝了一点,没有多少。”说完,苏萧就要离开。 殷景衍伸手一把拉住她,“你知不知道凌奚要收回河西三城的事情?” “很不巧,这件事情我知道。”苏萧说道,“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累了,我要回去。” “你知道?”殷景衍一拧眉,直接拽着她往书房走去,“你跟我过来。” 苏萧一愣,“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姑奶奶不要面子的啊?!殷景衍,你给我松手!”
第75页 钟离翊坐在书房内正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东西,冷不防被书房们踹开的声音惊了一下,一抬头就看见苏萧被硬扯着丢了进来,抽了抽嘴角道:“你们俩的事情,请出门右转,再过两条街就是岑王府了。” 苏萧:“……”闭上你的嘴! “是,凌奚此次前来欲收回河西三城的事情我是事先知道的,”苏萧揉着手腕,淡淡说道,“河西三城本来就是凌奚的领地,难道你们祁朝还真打算就这么一直据为己有不成吗?” 钟离翊一愣,对殷景衍问道:“你没告诉她?” “没有。” “这两天你们不是一直待在一起吗?”钟离翊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俩活宝又在瞎闹腾什么。 殷景衍抿了抿唇角,语气有些酸:“你问问她这两天上哪儿去了?” “……”苏萧轻咳了两声,避免钟离翊看过来的疑惑的目光,“不是河西三城的事情,那是什么?” 钟离翊见她是真的不知道,只好说道:“父皇大寿,这几日各国的使臣也没有离去。就在今日早朝,凌奚使臣上奏要收回河西三城,父皇虽有不悦,却也奈何两国之间的渊源摆在那里。可偏偏这个时候,司邙也站了出来,说是也要请求祁朝收回邙西北之地,边境防守的军队。” 苏萧有些惊讶,“司邙?然后,鸿云帝也允了?” 钟离翊没说话。 这件事情,不用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河西三城的事情如何,就算鸿云帝再如何抵赖,两国史书上可不是这么写的。可若是这事由司邙来说,那就可不一样了。 鸿云帝登基二十余载,可以说是除了三大家族之外,没有人比他更有在这件事情上有话语权的了。 “这件事情,只怕不会消停下去。” 苏萧点点头算是知晓了他的意思,无所谓说道:“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去了。”不等说完,就跟后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着一样,逃也似的快步出了书房。 很不巧的是,就在她挪动脚步的那一瞬间,‘不干净的东西’同样的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钟离翊:“……”这两个玩意儿,还真把他的皇子府当作岑王府了?! “向冯。” 向冯从外面走了进来,“殿下?” “去给左相递帖子,本皇子要前去登门拜访。” “……” “哦,对了,现在就去递。” 向冯:“……”殿下,您确定不是受刺激了? 苏萧出了书房门没走多远就被人拦了下来。 “阿萧,别闹了好不好?” 苏萧顿时就炸毛了,直接回头盯着他道:“谁跟你闹了?姑奶奶可没跟你开玩笑。” 她那天晚上都说的那么清楚了,怎么这人还如此的不开窍?! 殷景衍却也不恼,只是就那般静静的看着她:“你说的是真的,我说的也是真的。而且,你不喜欢我是你的事情,我喜欢你却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管不着。” 苏萧:“……”这都是什么歪理? “得,姑奶奶不跟你在这里瞎扯,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苏萧简直是都要被他给气笑了,随意的摆了摆手,“跟你说认真的,我今日从颜榭阁出来时,瞧见司空裴了。” “哦?”世子爷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颜榭阁?那你们俩可真是臭味相投啊。”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苏萧直接撸起袖子一把抓住世子爷的领子,将人拖进了后院,动作甚是粗鲁。 向冯原本还在琢磨着自家殿下是怎么回事,结果一转眼就瞧见皇子妃兇狠残暴的拽着世子爷拖了进去。那模样,可令三岁小儿止哭,街头屠夫骇然! 殷景衍就顺着苏萧的力道被拖了进去,没注意脚下,顿时一个踉跄,连带着苏萧也是身子不稳,差点儿一头撞到柱子上。 “你给姑奶奶坐好了!”随手将人一丢,房门一关,顿时什么气氛都不一样了。 殷景衍坐在凳子上眨了眨眼,疑惑道:“阿萧,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姑奶奶倒要看看,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臭屁小孩?!”说着,苏萧就直接上手在世子爷的脸上摸来摸去,扭来扭来的。 小时候也就觉得这小孩不爱说话,最多是沉闷了点,但起码还是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哪像现在,她还没说什么呢,他倒是先管起来了?! 咋滴,这还要一山不容二虎啊! “阿萧,疼……”世子爷嘴角微抽,却还是没把她强行拉开。 苏萧没好气的说道:“疼就忍着点!谁让姑奶奶这几天心烦,不拿你出气拿谁出去!” 于是,世子爷伸出的手又默默地缩了回去。 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反抗的好。 也就过了一会儿,苏萧还当真就松手了,看着世子爷通红的脸内心毫无波动,转了个身,说道:“没意思,不玩了。” 殷景衍伸手摸了摸脸,嘶—— 有点儿小疼。 见苏萧在喝茶,他很自觉的起身拿起茶壶给她满上,语气中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气消了?” 苏萧喝茶的动作一顿,突然觉得这茶水的味道真是难喝的很。
第76页 苦涩苦涩的。 她的母妃虽然只是个妃嫔,却是颇得父皇宠爱,就连宫里的吃穿用度都与皇后别无差异。她在宫里无法无天,就算是犯了什么错误,也没有人敢说她,哪怕是父皇知道了,也就最多是笑骂几句罢了。 那时的她虽年幼,却也多多少少知道什么叫做真善美,什么叫做人性险恶。宫里的小孩喜欢跟她玩,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因为只要跟她玩了,父皇就会开心,他们的母妃就会得宠。 可若是她们得宠了,母妃就要失宠了。 渐渐地,她变成了宫里的小姑奶奶,人们嘴里常说的坏孩子。 但这些她都不在乎,因为父皇还是喜欢母妃,还是喜欢她。 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像现在一样,无微不至的呵护着她,小心翼翼的询问着,护在手心,生怕伤了,丢了。 温柔的令她心慌。 第四十二章 苏萧坐在那里很安静。 殷景衍见她不说话,轻声唤道:“阿萧?” “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苏萧抬起头,与他对视,“真的,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不喜欢做名门闺秀,不喜欢整天戴着面具与人虚与委蛇。而且,我很容易得罪人,动不动就要与人打架,我还喜欢用毒,我也做不到什么光明磊落。” “殷景衍,我苏萧没有什么能配得上你的地方。” 真的,她从来都不是个好人。 “嗯,我知道。”他微微一勾,嘴边立刻溢出一抹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巧的很,我不喜欢名门闺秀,也不喜欢什么光明磊落。可我喜欢的,偏偏是一位浑身是毒又是针的姑奶奶,而且,我中了一种叫做苏萧的毒。” 他顿了顿,笑道:“但,很不幸的是,此毒,无药可解。” 苏萧一愣,颔首看向他,在光晕下的殷景衍面色柔和,静静注视着自己。 她忽然没了继续清算的兴致,对着这样一位几乎千依百顺、好脾气的世子爷,那些藏在心底的别扭与不适仿佛被堵住了般,说也说不出,挥也挥不走,只能酝酿成没来由的烦躁。 “你可真是……” 苏萧用双手捂住眼,具体真是什么?她也不清楚。 不过那日之后,苏萧却没再故意躲着他,就像是他也说的那样。 她不好的地方,就是他也喜欢的。 ——这些,就够了。 . 河西三城的事情本就不可一拖再拖,蒋大人此次来的目的,一是祝寿,二就是在此。 次日下了早朝,直接就一路跟着鸿云帝回了御书房。无论李佶在旁边如何的明示暗示,他愣是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一路打着马虎眼跟着走。 可就算路再长,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鸿云帝看着眼前的御书房,又瞧了瞧跟在身后笑嘻嘻的蒋大人,顿时感觉气不打一处来,可又不能直接明面上的赶人,只好强忍着心中的不悦将人领进了御书房。 事后,又派人去将左右相和其他几名信得过的臣子召进了御书房。 更稀奇的是,钟离温竟然也跟着去了。 钟离翊听到后也就只是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于公,他是凌奚七公主的夫婿;于私,比起这个来,他还是觉得能够得了府中安宁几日更加来的划算。 无论是于公于私,他都不适合去搅这趟浑水。 与凌奚不同的是,司邙似乎更能沉得住气。除了那次在朝堂上提过一次外,就再也没有透露出什么风声来,就仿佛那一次只是随口说说的样子罢了。 岑王府内,双玄和一玄并排着肩蹲坐在距离小院子的不远处,互相看了一眼,重重的嘆了一口气。 自从二公子和齐氏离开后,整个岑王府安静了许多,最近这几日就连大公子都有许久没有露过面了。虽说大公子在王府本来就是不着地的人吧,可每次见了他们可都是很好的,偶尔也给些银子什么的。 再说他们家世子爷,现在……哎,不说也罢。 整个空气里都是瀰漫着甜蜜蜜的味道,直腻歪的很。 苏萧坐在藤椅里面,整个身子都凹陷了进去,若不是椅身轻微晃动着,还当真瞧不了里面坐着个人。 殷景衍看着桌上被消灭了一半的琉璃酥,又瞧了瞧苏萧手中近乎……好了,这下子又吃完了一块。 问道:“阿萧,你吃这么多不会牙疼吗?” “还行吧,”苏萧嘴里嚼着,有些口齿不清的说道,“再说了,姑奶奶又不是那些动不动就哭啼啼的白莲花,有什么好疼的?” 殷景衍:“……”他只想说,牙疼和哭啼啼白莲花有什么联繫吗? 他这么一说,苏萧难得的也觉着自己吃的好像是有点儿多了,索性一拍手,从藤椅里面站了起来,“我今儿个在你这里待的时间也够久了,估计这个时候蒋大人也应该回了驿馆,我去问问情况,回头再跟你说。”说着,就要离开。 “阿萧,”殷景衍出声叫住了她,好半晌才说道,“我给你做了吃的,你就没有什么奖励吗?” 苏萧一愣,转过身来歪头看向身后这位要奖励的世子爷,挑眉道,“奖励?这是什么东西?” “……”世子爷不说话,幽幽的盯着她,看的苏萧直发毛。 “真想要?” “嗯,什么都……” 世子爷话音未落,就感觉身边一阵凉风吹过,再然后,脸面上一方柔软触碰,直撩的人心痒痒。
第77页 苏萧狡黠的眨了眨眼:“怎么样?姑奶奶够意思吧。”说完,也不去看殷景衍神情如何,直接去大步迈出了染院。 临走时,还心情破好的跟看门口的两人打了个招唿,吓得一玄以为她要一把毒针扔过来,直接当场跳了个一蹦三尺高。 “我去,这是个什么情况?”一玄抬头看了看天,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双玄附和般的点了点头,“……我也有这种预感。” 再说那边,直到院子里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殷景衍才僵硬着身子摸了摸被苏萧触碰到的地方。 好软…… 他的阿萧好软…… 苏萧出了岑王府,一路直哼着小曲,最起码落在旁人眼里,那是极为欢快愉悦的模样。 可偏偏,就有人非得硬插一脚。 “七公主,我家祭祀请您过去。”司努站在拐弯处,脸被黑布蒙着,只露出一双极黑的眼睛。 苏萧顿时就收了笑意,嘴角微微一勾,竟是浮现出了一丝弧度,只是眼中却是一片冷泠泠的森寒,“带路吧。” 清茶楼内,司空裴单手撑着脑袋,见苏萧来了,对司努挥了挥手,笑道:“说真的,在皇都请小萧儿前来一聚,当真是实属不易。” “知道你还请,”苏萧翻了个白眼,直接盘腿坐到了他面前,“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 司空裴执起茶壶给茶杯添满,端到她面前,“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怎么说我们也是同门的师兄妹,好不容易青灼不在,师兄请师妹吃一顿也不行吗?” 苏萧冷哼了一声,没说话,倒是端起茶杯来喝了几口。刚才她在岑王府时吃的有些多,当时还没感觉得到,这会儿倒是有些渴了。 司空裴看着她的动作,眼底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从别处拿出几张地契放到桌面上,对她说道:“这是我在西郊处买的几块地皮,那里的房子不错,人少清净,正好送给你做嫁妆。” 苏萧喝水的动作一顿,眯了眯眼睛:“你这是要在皇都安插人手?” 西郊那处她是知道的,地处较为偏僻,不过却是难得的环境独好,说是人迹罕至也不为过。或许正是因为如此,那处院子建造的格外颇有风情,一角一处皆有独特。 之前她也动过想要购买的心思,后来听说那是有地契的官宦人家所拥有的。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法,索性也就放弃了。 司空裴看着她,笑道:“我在小萧儿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苏萧挑眉问道。 “随你怎么想。”司空裴也不恼,微微侧首看向窗外。 之前和柳芫儿来时,苏萧也特别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仿佛坐在那里,就可以将一切繁华收入眼中。 长长的街道上,路过的小贩卖力的吆喝着,隔壁家的豆腐香飘散过整个街道,不禁令人食慾大动。 再往前处看,一对年轻夫妻正在吵架,许是因为太过激烈,他们的小儿在旁哭红了脸,抽搭着,委屈无助的站在旁边看着争吵的父母。 或许是争吵的太过激烈,男人隐隐有动手的趋势,不知是谁先走上了前,渐渐地,劝架的人越来越多。 街坊街里,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聚拢了过来。 “记得那年你刚到司邙的时候,皮的紧,非要挑衅这个挑衅那个的。要不是青灼对你护的紧,当真不清楚有多人暗中要将你揍一顿。” 司空裴突然开口说道,语气很轻,听不出什么语气来。饶是苏萧盯着他,他还是自顾自的说着。 “后来,我听到的事情越来越多。当时就在想,青灼那小子紧护着的小姑奶奶到底是什么模样,于是,我就去瞧了瞧,除了个小丫头片子,什么都没看到。”司空裴勾唇轻笑了声,眸底印处点点波光,竟是流露出一丝极为罕见的温柔,“结果,那位小姑奶奶不但不识货,还发誓要将自个儿的便宜师傅餵蛇。谁料一来二去,倒是成了我和青灼两个人紧护着你。” 顿了顿,又说道:“只是没想到,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萧有些疑惑,她与司空裴之间虽说不上有多大的仇怨,可也绝对说不上算是什么交心之辈,更何况当年…… 司空裴转过头来,说道:“没什么,或许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我这次不会在祁朝待太久,毕竟这地方……实在不怎么讨人喜欢。”说着,他站起身,向门口方向走去。 苏萧也顺着看去。 他走了几步,停住,低低的笑声从他口中溢出,“小萧儿,或许,这是我们之间最会一次如此相称。毕竟我也是曾经喜欢过你的人,恐怕,就连青灼都没有想到,他会输的如此彻底。” 说着,他挥了挥手,大步迈了出去,“你我皆好自为之吧!” 苏萧盯着桌上的地契,久久都没有开口。 或许,不为别的,只是突然间有所怅惘罢了。 第四十三章 苏萧没有将凤千的事情告诉殷景衍,也没有提起过殷君瑜如何如何。 除此之外,就像是司空裴说的,他并没有在皇都待了多长时间,等鸿云帝大寿过后,司邙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离了祁朝。 仿佛之前的一切,也真的是随口说说罢了。 “据跟去的探子回报,司邙这次当真是离了祁朝。”书房内,钟离翊看着手中的消息不由皱眉,“只是,这次怎的想都觉得透露着些许怪异。”
第78页 苏萧坐在桌子上,两只腿在空中盪啊盪的,撇嘴道:“有什么好怪异的,兴许是那小毒物腻了,不想玩了呗。” “你就这么相信他?”钟离翊挑眉问道,话语中显然是有些不相信。 苏萧也知道理由有些牵强,“爱信不信,反正大概……就这么回事吧。” 钟离翊也不欲与她多说,翻了两页摺子,似响起什么,对她说道:“你和景衍……现在是什么关系?” 这次,苏萧倒是难得的没有立即开口。 低头微微敛眉,半晌,开口说道:“关系?我也不清楚,啧……就这么先拖着吧。” 钟离翊皱了皱眉,没有开口。 “你与其担心我,倒不如好好想想你和柳芫儿的婚事。”苏萧这话倒是不假,现如今事情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若是左相再不订了婚事,只怕鸿云帝就会横插一脚。 毕竟,说白了,柳芫儿嫁给了谁,那左相还不得屁颠屁颠的也得跟过去。嫁给钟离温是绝对不可能的了,但若是其他人,若真是嫁了,堂堂祁朝的四皇子殿下总不至于明目张胆的去抢亲吧,到时候传出去成何体统?! 钟离翊瞥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凉,“你那么多鬼主意?这个时候怎么不好使了?” 就知道在这里说风凉话。 苏萧从桌子上跳下来,“哎,你别说,我还真想到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你就直接说柳大小姐怀了你的孩子,先把人给娶进来再说。就算明面是侧妃怎么着,反正姑奶奶又不管,等有机会了咱俩一掰,那柳大小姐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成四皇子妃了?”苏萧挑眉道。 “……”钟离翊将摺子一撂,没好气道,“去你的岑王府,别在我这儿碍眼。” 苏萧撇撇嘴,这次倒是真的很听话的出了皇子府。 现在,整个皇都,恐怕都找不出一个比她还无所事事的人来了。 对了,还有殷大公子。 想想上次那个小气男人一脸冷漠的样子,暗自摇了摇头,算了,她还是找个地随便待着吧。 至于岑王府,虽说现在她与殷景衍之间的关系缓和了那么一丢丢,可她总觉得如此三天两头的往那边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的味道。 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她应该去皇都西郊处看看那几座房子。 反正是有人给的,不去白不去。 就像之前常言所说的那般,越往西郊处走周遭愈发显得荒凉。若是苏萧此刻直接掉头右转,不出半盏茶时间就能出了皇都,愿意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 到了西郊处,几座孤零零的偌大宅院坐落在眼前,若是寻常不清楚情况的人来,又恰好是晚上的话,指不定就要被吓个半死。 “咳咳,怎么这么呛人。”苏萧伸手推开门,一股霉气顿时扑面而来。 这宅子从外面看着挺好的,怎的里面竟是如此荒凉。除了还能瞧出些许之前风水布局的痕迹来,只怕其他的都要重新修改,若是她以后当真要住在这里的话,算下来还要花费不少银子。 ——没别的,肉疼。 苏萧暗自磨牙。 该死的司空裴,走了还要留下个烂摊子给她。 不收拾吧,觉得对不起这些地契;收拾的话,又觉得对不起自己的银子。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直接拿起地契一巴掌唿他脸上去。 去特么的,还不如不让姑奶奶看见呢! 一边吐槽着,苏萧又将宅子前前后后都仔细看了个遍,虽说有些地方不那么尽如人意,但总体上来说还是比较令人舒心的。 苏萧正欲从宅子出来,就瞧见眼前人影一闪,不由一愣,“咦?” . 殷景衍几乎是刚进茶庄,就有人立即探出头来往四周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麻利的将门关上,一路吩咐着走了进去。 “世子,”双玄从里面迎出来,说道,“人都齐了。” 殷景衍‘嗯’了一声,将身上脱下来的披风交给下人,往里走去。 绕过曲折的连廊,一行几人跟着进了书房,一排排书架毫无顺序的排列在书房内。殷景衍小心的绕过书架,径直往最里排走去,高处放置的一个玉器很是朴素,却也最显的有些格格不入。 殷景衍伸手转了转。 ‘咔哒——’书架被移开了。 门廊狭窄逼仄,底下铺着大青石的砖,通往一条漆黑的连廊,一股子悠悠沉沉的肃杀气扑面而来。 前半段路除了一片漆黑外,毫无异常。再往里走,沿路的灯忽闪忽灭,映在人脸上怎显的有着几分诡异。 再往里面走,便连一点人间的活气都不见了似的,仿佛那段长长窄窄的路是黄泉冤魂路一般,几点灯火闪烁不休,活似鬼火。那里站着几个侍卫,身上配着刀剑,站得木头人也似的,见到来人时恭敬的行了个礼。 那模样,与军营中的士兵不差分毫。 许是走的近了,连天的、震耳欲聋的吶喊声铺天盖地而来。 青玄走到里面一间暗室面前,推开门,里面早已有着几人等候着,皆是铁甲革衣,腰间别着把军刀,脸上坑坑洼洼的伤痕在开门的那一瞬间看的最为真切。 那几人站起来道:“世子。” “嗯,都坐下吧。” 那几人也不含煳,在桌子旁坐了一圈,跟在身后的青玄也很自觉的掩上门,退了出去。 “军中练的如何了?”
第79页 “都挺不错的,”最左侧的人看模样是个管事的,说道,“其中有些年轻的刚来的受不了,不过倒是些骨子硬的,愣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那就好,事后让人多拿些伤药,别落下病根。”若是寻常人在此,定会发现现如今的岑王府世子浑身冷冰冰的,眸底毫无一丝波动,连嘴角都是紧抿着的,叫人看不透心绪。 另一人说道:“世子,前日有几个兄弟出去时,正好见附近有人。我们怕暴露踪迹,就没近看,只是远远的瞧了一眼,看那穿着模样,倒像是两拨不同的人。” 殷景衍皱眉:“两拨人?” “是的,两拨人。” “这件事情交给你们去办,让人多盯着点,”殷景衍起身,说道,“我这几日事务繁多,若不是什么紧急事情,不要随意让人去岑王府。” 那几人似乎有些愕然,“那、那世子您还去看看吗?他们可都……” “不去了,有你们在,我放心。”说完,拉开暗室的门,在外等候的双玄立即取了一盏灯来,跟了上去。 留下的几人不禁有些面面相觑,他们这些人都是从战场上、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没有亲人,没有主子。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人会记起他们,就像是沙子不管落在哪里,在别人眼里都是一样的。 可世子待他们恩重如山,无论做什么,对他们来说也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有人疑惑道:“世子今日是怎么了?”平常来的时候不是都会在这里多待几日,陪他们练几场的吗? “该不会是娶美娇妻了吧?”不知是谁说了句,其余的几人都大笑起来。平日世子身边除了双玄就是一玄,难怪会让这些大老爷们挂记着。 “不尽然,”之前最先开口的那人说道,“我听说在皇都中,世子与四皇子妃的关系匪浅,只怕有什么也说不定。” “四皇子妃?”那人骇然,“世子不是跟着四皇子做事吗?怎么还跟人家四皇子妃扯上关系?” 我滴个乖乖! 那可是跟未来的储君抢媳妇呢! “鬼知道,就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破事再说吧。” “我?老子这么洁身自好,哪来的破事。别给老子泼脏水!” “哈哈哈哈,那天也不知道是谁半夜偷熘出去,嘿嘿……” “……你给老子闭嘴!” 双玄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跟着自家世子一路出了地道,又将书架移回去,这才出了书房,从下人手里接过披风披了上去。 “世子可是要去四皇子府?”双玄笑道。 殷景衍将披风穿好,倒是没说话,脚下的动作却是快了些。 不用说是旁人,就连他们这些较为亲近的,都能察觉出有着那么一丝丝不对进来。 那位小姑奶奶虽说人品不咋地,性子又火爆,还喜欢用毒,但也挡不住自家世子爷喜欢啊。 总的来说,一句话,只要是世子喜欢的,就算是位能上天的小姑奶奶,他们也给从心底的给认了。 双玄一路跟着出了门,“嘿嘿,我听说最近大公子不知为何,连颜榭阁门都没出过。就连七公主也没去瞧过,虽说大公子是有些放浪吧,可这也太……”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苏萧坐在墙头上,正对着茶庄门口,两只手撑在墙面上,下面的腿晃悠悠的,让人不禁怀疑她一个不小心就能掉下来。 双玄现在可没心思去管这事,立马转头去看自家世子。 殷景衍也是愣住了,“阿萧……” 苏萧却是直接开口打断了他,歪头看着他,只是微微勾唇,淡然一笑。 “里面……好玩吗?” 第四十四章 傍晚时分,青灼几乎是踏着一抹最后余晖赶回了四皇子府。未等歇息,直接就去后院找了苏萧。 “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青灼揉了揉眉角,眉宇间显然是说不出的疲倦,不用想也知道这一路是怎么赶过来的。 那疲倦的眸底,此时此刻却是对她满满的担忧。 苏萧微微哽咽,有些不知所措,“我没事,他只是找我说了几句话,说完就走了。” 青灼松了一口气,半晌,才开口说道:“那几人我把他们留在了六堰村,毕竟皇都人多眼杂,若是让人瞧去了指不定又会给你惹麻烦。再说了,你除了用毒外简直是毫无用处,也不知道这些年在凌奚怎么过来的,还真是光长个不长脑子了。” 不知怎的,听着这熟悉的语气,又或许是别的,苏萧竟是鼻尖一酸,别过头没去看他。 青灼一愣。 未等他开口,向冯就从外面走进来道:“皇子妃,岑世子正在外面,说是要见您。” “不用理会,”苏萧冷声道,“他想等便让他等着,出了事就去找有钟离翊,真当姑奶奶这儿是慈善堂了不成?” 向冯面露犹豫,显然是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只是抬头瞧着她的脸色着实有些不好,嗫喏了一句后退了下去。 青灼倒了杯热茶,轻抿了口热茶后才问道:“你们两个又闹别扭了?” “什么叫做‘又’?姑奶奶才没空去搭理他。”苏萧坐在一旁负气的说道。 “苏萧……”青灼轻唤了一声,语气中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第80页 苏萧抬头看向他。 “你喜欢我吗?”他问道。 一阵沉默。 “那你喜欢钟离翊吗?” “我跟他本来就是一场交易,又何来喜欢之说?” 青灼顿了顿,凝视着她问道:“那殷景衍呢,你喜欢他吗?” “谁会喜欢他?!”苏萧却是直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姑奶奶喜欢他做什么,好处没有不说,麻烦事倒是接着一大堆。我是嫌命长还是怎的,再说了,不就是小时候玩过几天,还当真就以为他……” 话语戛然而止。 或许,人心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会伤心,它会跳动,慢慢的,它也学会了躲藏,学会了什么叫做口是心非。可终究一日,当你拨开云雾时,见到的却依旧是那最初的模样。 一切话语,尽在不言中。 青灼却是难得的平静,仿佛是早已预料到的结果。 或许,又是在更早之前。 “苏萧,你早就输给他了。” “我……” 我什么?喜欢,还是不喜欢吗? 可若是说不喜欢,当初那分一时的悸动可又怎会…… 青灼起身,走到她面前与她对视,伸手缓缓抚摸上她的脸颊,往日那时常挂着讽刺的嘴角竟是难得的露出一丝浅笑。 “你说,你那么笨,要是让人欺负了该怎么办?” 是啊,她那么笨,每次说不过他时,就只会装作一副我大度的模样。 他竭心尽力守护了三年的女孩,若是让人给欺负了去,相隔那么远,他又该如何去保护她? 他又怎知,那人是不是良人。 是不是,也是个喜欢欺负她,逗她笑的人。 若真到了那时,他的小姑奶奶……心中还会有他的一席之地吗? 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苏萧哭了。 哪怕是当年遭遇绑架,母妃身死,甚至是在司邙浸泡□□时,她都忍了下来。可偏偏就在这里,就在她最愧疚的一个人面前,哭的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 青灼轻柔的摸了摸她的髮丝,闭了闭眼,喉间有些哽咽:“记住你的这句对不起,苏萧,这是你欠我的。” 你欠我的…… ‘吱嘎——’ 殷景衍站在院子里,几乎是抬头的瞬间,就有一人从里面奔了出来,将他撞了个满怀。 “阿萧,你……” “你闭嘴!”苏萧轻喝了一声,却仍是扑在他怀里不肯抬头,语气中有些干涩,“姑奶奶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个闷罐子,又闷又冷的,有什么好……” 殷景衍却是直接愣住了。 “……阿萧,你说什么?” 她说,她喜欢…… “对,”苏萧蓦地抬头,眼眶红红,“姑奶奶就是喜欢你!瞎了眼的才会喜欢你!” 缺心眼的才会喜欢上你! 殷景衍伸手重新将人抱了个满怀,微微勾唇,温柔的笑意从唇边直抵达到眼底,“阿萧,我好欢喜。” 从今往后,你喜欢谁,我就喜欢谁。你讨厌谁,我就跟你一起讨厌谁。 你,就是我的一切。 连廊内,闻声赶来的青竹站在门前,面露担忧,“哥,你还好吧?” “我没事,”青灼勉强的扯着笑,“你哥我像那种弱不禁风的纸片人吗?” 在青竹眼里,那抹笑,比哭还难看。 她随意的抹了把眼睛,“不是,我哥最好了。” “那还不赶快去给你哥准备些吃的,想饿死我啊?”青灼瞥了一眼那院中的将人,又将目光飞快的收了回来,逃也似的离开了院子。 或许,过了这段时间,那里,就不痛了吧? . 等过了一个时辰后,一众人才又重新聚拢在了书房内。 恰巧柳芫儿也刚随钟离翊回来,便也一道叫了过来。 柳芫儿见到苏萧时也被小小惊吓了一下,那红肿的眼眶,明明是哭过的模样。 这事放在旁人身上也就罢了,就算放在殷大公子身上她也不觉得稀奇。可若是发生在苏萧身上,那可真就好比是天雷滚滚,五雷轰顶了。 “你、你还好吧?” “我?我没事啊。”苏萧抽了抽鼻子,又伸手揉了揉眼眶,对她问道,“很明显吗?” “嗯。”柳芫儿点头道。 苏萧一咬牙,顿时一脚踹上殷景衍的小腿,没好气道:“都是你的错!” 岑世子今日正在高兴头上,哪怕是现在鸿云帝让他去街上乞讨,他也能屁颠屁颠的去了。 见苏萧有些生气,顿时连忙说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挺好看的。” “你还说!” 柳芫儿:“……”这神马情况? 她抬头看向钟离翊,结果弄的钟离翊也是一脸懵。 看两人这模样,应该是没有大问题了吧。 青灼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刚踏进书房门就对苏萧毫不留情的批判道:“真丑,跟门口两红灯笼似的!” “……你说什么?”苏萧顿时就炸毛了。 青灼轻飘飘的找个地坐下,又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唔,也不是很丑,毕竟你本来就丑。” “……”苏萧当即表示撸起袖子就要上来,但比起这个来,她心里更多的是有些放松了。
第81页 本就是想微微缓和些情绪,于是殷景衍伸手去扯她时,她也没有过多的挣扎就被拦了回去。要不然,现在就不是这个场面了。 钟离翊轻咳了一声,见闹哄哄的都安静了下来,这才开口说道:“前些时日,因着司邙和凌奚的事情,父皇似有意重新从上面派一位将士前去守关。钟离温举荐了李骥,更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李骥在朝中的名声大涨,又加之不少朝臣举荐,此事便毫无异义的定了下来。离都的日子,初步定于凌奚离开之后。” 虽说司邙是离开了皇都,可凌奚却是依旧留在了皇都,看这模样,似乎是不打算轻易罢休的样子。更准确的是说,此事是抱着决心来的。 不管如何,既然六堰村的事情有了决定,李骥的事情就不可一拖再拖。 苏萧在旁却是忽地开了口:“不管如何,李骥也是你们祁朝的一员大将,我这样做,你们又该如何保证,不会在背后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话,明显是对钟离翊说的。 钟离翊没有开口,坐在他身旁的柳芫儿倒是轻笑了一声,“我们若是如此,如今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那如今的场面,就将会是里面与外面的模样。 苏萧笑道:“姑奶奶就喜欢跟柳大小姐这种聪明人说话。” 柳芫儿笑了笑,没再开口。 “六堰村的事情交给青灼去处理,他办事,我信得过。”苏萧说道,“我之前曾说过,齐家的事情我不会善罢甘休。既然他殷楚琉那么喜欢躲,那么这次我就让他再也躲不起。” 钟离翊思索半瞬,道:“你要借他的手?” “没错。” “可礼部尚书不是六皇子一方的吗?难道殷二公子会不清楚……”柳芫儿皱眉道。 “他不知道,”殷景衍开口说道,“钟离温此人生性多疑,他虽然器重齐陆良,却并不会代表着会讲将所有事情都会让他知道。”更何况,上次在皇宫时,殷楚琉让苏萧反咬了一口,连带着齐陆良的地位也是大大下降。 钟离翊点头道:“如此说来,那便是最好。” “不管是不是最好,若是有人搞砸了,那可就不会是好不好的问题了。”青灼冷哼道。 他这话一出,不用想也知道是跟谁说的。 苏萧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了几声,这才说道:“我会让人再去李骥府中熘一圈,这次,姑奶奶要让他心甘情愿的入套。” “怎么入?” 殷景衍心底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苏萧狡黠的眨了眨眼,“自然就是我们的阿殷呀!” “……”他就知道。 “阿殷?”钟离翊不由皱眉道。 除了那几人外,其余两人几乎是一头雾水,不过苏萧接下来的话就打断了他们的疑问:“李骥与你们接触过多,你们的人会很容易被认出来。” 见青灼欲开口,苏萧连忙打断他,“这件事情也不需要你去做,至于人选嘛,嘿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挥一挥手,留一点评论…… 第四十五章 古人常说,一日之计在于晨。 颜榭阁本就特殊,最繁华的时辰往往是在星辰落幕之后。 偏偏就在最安静的时刻,颜榭阁最高楼内蓦地爆发出了一阵怒吼,直惊的楼下人抖了三抖。 最近打从楼主回来了后,上面是愈发的不安静了。 “……苏萧,你大爷的!” 殷大公子这几日好不容易走路能够离人,正暗自庆幸着,结果一大早的喜悦顿时被沖了个干净。 苏萧也没有想到会被拒绝的如此干脆,讪讪的摸了摸鼻尖,说道:“真的,你就借我几个人,用完了就还给你。” “不借,说什么也不借!”殷君瑜抱着软枕,从软榻上起来后退了几步,警惕的盯着她,过了许久,他的态度才软了些许,哼唧道,“借也可以,不过,本公子有条件!” “什么条件?” “条件嘛……”殷君瑜靠在小几上,将怀中的软枕一扔,挑眉道,“哼哼,你要是能把本公子给伺候舒服了,兴许啊……”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苏萧随手拿起东西一扔,正中殷大公子眉心。 大步上前,直接拽着大公子的衣领给拖到了窗户边上,恶狠狠道:“你要是今儿个不把姑奶奶给伺候舒服了,你信不信,姑奶奶让你更舒服!” “……”殷君瑜强忍着不舒服的姿势,侧头往楼下瞥了一眼,整个人瞬间就跟软虾一样往前扑去,惊的苏萧一手抖,“美人儿,凤楼又不是本公子的人,你就算找我也没用啊?” 殷君瑜懒慵的斜靠着,浑身没个正经模样。 苏萧冷哼一声:“你和凤千还分什么你我,说,你到底借不借?!” “他不借,本楼主借。”从门外走进来的凤千正端着早饭,冷不防听见了这么一句话,之前对苏萧的防备瞬间也来了个烟消雾散。 殷君瑜:“……” 愣了半晌,才挣扎道:“凤千,你个叛徒啊……” “吵死了,”苏萧皱眉,随手将人一丢,转身对凤千笑道,“多谢楼主慷慨。” 凤千点点头,说道:“需要什么,去找尹寒商量即可。”
第82页 “好说,好说。”目的已达到,苏萧也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当即转身对殷大公子眨了眨眼,甚是愉悦的下了楼。 临走前还能听到殷大公子咬牙切齿的语气,“凤千,这就是你给本公子留的面子?!” “昨晚你也同意了。” “同意?同意你个大头鬼?!走开,离我远点!” “乖,先把早饭给吃了,我怕你的身子受不了。” “……不劳楼主煞费苦心,本公子好、的、很!” . 当真如殷景衍所说,殷楚琉对李骥之事一无所知。 李骥正式参于朝政之前,曾是左相门下的得意门生,多少人曾羡慕不已的位置。后来,随着四皇子和六皇子两派争相逐琢,道不同,不相为谋,曾经的师生情谊也逐渐成了皇权下,不可避免的牺牲品。 可,此等秘闻,又岂是殷楚琉这等货色能够得知的。 于是,更令人可笑的是,殷楚琉在得到李骥的事情后,直接将一纸告罪状借李佶之手,递到了鸿云帝面前。 不得不说,殷楚琉这等心思也是旁人不能料及的。 就连苏萧也没有料到一切事情都会来的那么突然,在这之前,她甚至是连苌妃和右相那一关棘手的,都考虑在内关,却没想到始终是人算不如天算。 肃穆寂静的偌大帝王殿内,殷楚琉跪在下面,低垂着头,目露绝望,额头豆大的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上,也彻底断送了他的一切。 不,不是这样的,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李骥不是明明是左相的门生吗?!为什么现如今会成了六皇子竭力要护着的人? 难道不应该他接着此事,给四皇子重创,从而获得六皇子的赏识吗?怎么会、怎么会成了如此局面…… 钟离翊上前一步,说道:“启禀父皇,儿臣也曾经对六堰村之事早有耳闻,此次若不是二公子行大举之义,儿臣也不敢贸然站出来说话。儿臣心知仅凭儿臣一言,难以令众位信服。不过,有一人,是李骥将军也曾熟知的。” 鸿云帝此刻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处,瞥了一眼同样是跪在下方的李骥,冷声道:“人在何处?” “就在宫门外。” “带上来。” 话音刚落,早已在外侯着的殷景衍就扶着一颤颤巍巍的老妪走了进来,那老妪佝偻着腰,满头白髮,那双干涸的眼睛却在见到李骥时瞬间有了光芒,紧抓着殷景衍的手腕,颤声道:“是他,是他,就是他杀了小姐一家……” 李骥阴着脸,将脸别开,不去看她。 殷景衍轻声安慰着她:“奶娘大可不必害怕,今日我们找你来,就是要为你家小姐击鼓伸冤。只要你开口,我们就会帮助你。” 老妪道:“坐在上方的可是当今陛下?” “正是。” “陛下,民妇要申冤,还望陛下能够还民妇一个清白。”老妪竟是一把推开殷景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字字泣泪。 “说。”所说刚才鸿云帝的脸色只是铁青的话,此时说是毫无血色也不为过,从头至尾更是连钟离温那处未曾瞧过一眼。 钟离温无力的合了合眼。 完了,一切都完了。 “陛下,那罪人李骥在六堰村时,本名曾为李冠。我家老爷与他父亲乃是至交好友,更是在一次把酒言欢后订下两家亲事,那时他还不过是个无名小卒,饶是如此,我家小姐也不嫌弃,就连当初他参军时,我家小姐都是全力支持。”老妪哽咽了一声,“可是、可是后来,自从他那次打了胜仗后,他就变了,对小姐也是爱答不理,甚至是言语激烈时,就会拳脚相加。” “我见小姐委屈,便将此事告知了老爷。后来,在老爷的逼供下,那畜生这才承认是在外面有了家室,是个富贾人家的千金小姐。” 听到此处,左相不紧抬手揉了揉眉角。他依稀记得,当年那桩婚事,是他一手促成的。 谁料如今竟会…… 那老妪又继续道:“就这样过了几天后,民妇恰巧家里出了点事,便回乡下去了。可、可再等民妇回来时,小姐一家早已不在人世了,那畜生,在杀了所有人之后,竟然一把火烧了所有家产。” “陛下,尸骨无存啊——可怜我家小姐还怀着身孕,就连大夫都来瞧过,说若是等足月了,一定是个大胖小子……”老妪重重磕头,泣不成声。 跪在最前方的李骥却是变了脸色,跪直了身子,僵硬的转过身来,问道:“……你说什么?清儿她……她怀了我的孩子?” “对,我家小姐当初瞎了眼才会看上你。你知不知道她怀孕的时候,她有多么高兴,她跟我说,是个男孩的话,一定要让他跟他父亲一样,去参军。若是女孩……” 接下来的话,老妪又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 当年,当年他又是如何下的了手的…… 他知道,他的丈人一直瞧不起他,嫌他是个不能出人头地的穷小子。 于是,他想要出人头地,他想要去当官。 后来,等到他走进官场,见证了奢靡繁华之后,最初的那份心也已经不见了。 是什么,改变了他,又是什么,才会在当年那份愤戾下,最后用冰凉的刀子抹去了她的生命。 她是不是也说过,下面好冷啊……
第83页 种种过往,尽数在这一刻,化为一句:“罪臣李冠,知罪!” 仿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直让殷楚琉一口气哽咽在喉间,一时没反应过来,竟是当场晕了过去。 若不是此刻时机不对,钟离温现在真想上去一脚将殷楚琉的脑袋给拧下来。 这特么个混帐玩意儿,知不知道他当初为了拉拢李骥,费了多少心血,又折了多少人才将人给拉拢了回来。 他倒好,几张破纸就给他玩完了?! 鸿云帝坐在金龙宝殿上方,面孔看起来阴冷极了,沟壑的眼现在却布满尖锐的冰棱,能把别人一扎一个血窟窿。 “罪臣李骥,谋财害命,证据确凿。朕在此废除其三品将军名号,封锁将军府,其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李骥伏地磕头:“谢主隆恩!” “来人,将人带下去!” 侯在外面的几名侍卫上前,将人从地上拽起,拖了下去。在经过钟离翊时,李骥却偏偏顿了顿,不知说了些什么,勾起嘴角摆出一个从容的胜利微笑。 钟离翊瞳孔骤缩,一片彻骨的凉意从脚底蹿起,游走全身,冻结了经脉和里面流淌着的血液。 殷景衍不禁皱了皱眉。 只见钟离翊在左相耳边附和了几句,左相竟是脸色突变,也顾不得鸿云帝脸色如何,直接冲出了殿外,倒是惹得其他人一头雾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申签了,希望能过…… 第四十六章 柳芫儿昏倒时,恰巧是同苏萧在四皇子府内。 苏萧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不由皱眉问道:“她怎么样?” “情况不是很好。”青灼起身,神色之间显然是有些犹豫。 苏萧转身说道:“向冯,你先出去。若是钟离翊回来了,让他直接过来。” “小的知道了。”向冯说完,关上门就退了出去。 “怎么回事?”苏萧问道。 若是一般的毒,刚才那般就不会让向冯也出去了。 青灼道:“情玲珑,她中的是情玲珑。” “情玲珑?那就让钟离翊来解毒呗,除了他还能有谁更合适……”苏萧说到一半,蓦地止了话音,瞳孔微张,“你是说,司空裴也在皇都?” 青灼点点头。 情玲珑是司邙独有的情毒,外界多数是对毒物抱着瞧不起的态度,也不会特意的去做些什么。可若是对于司邙来说,这些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这里身属司邙了,除了他们这几人外,若再说是旁人,当真是除了司空裴没有其他人了。 难怪,难怪他临走之前会特意对她说了那样的一番话。 “可……” ‘吱嘎——’门被推开了。 左相率先从外走了进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床前,见柳芫儿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变了脸色,对外喊道:“太医呢?还不赶快去把太医叫过来?” “没用的,”苏萧打断他,“就算是太医来了,也不能让她立刻解了毒。” 左相瞪着她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苏萧撇撇嘴,直接绕过左相,拽着钟离翊的袖子就将人拖了出去,说道,“姑奶奶有话跟你说。” “这是怎么回事?苏萧?苏萧!你给老夫回来!” 几人离开时未到下朝时刻,他们倒是走了,殷景衍却还不得不要留在朝堂上处理事情。好不容易等到鸿云帝将李骥的事情处理完,抬步就要走,偏偏被吓晕的殷二公子还是他老殷家的。 这个气啊! 偏偏这个时候殷楚琉醒了过来,见李骥不在,顿时就明白了什么事情,瞳孔骤缩,一片彻骨的凉意从脚底蹿起,他指着殷景衍颤巍巍道: “是你,是你们陷害我!殷景衍,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殷景衍敛了敛眼帘,说道:“本世子不明白二哥在说些什么。” “二哥?二哥?”殷楚琉讽刺的笑了笑,“亏我还以为我能够斗得了你,原来、原来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殷景衍,你好狠的心,你这是要置我于死地!” 之前六皇子折损了林木霍一员后,整派便已是元气大伤,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不得不急需拉拢李骥。这下倒好,他殷楚琉也把李骥给弄了进去,六皇子又怎么会轻易的就放过他? 钟离温是怎么样的人,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若是落到他手里,他殷楚琉还有活路吗?! 都是他,都是殷景衍害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殷景衍! “殷景衍,我要杀了你!”殷楚琉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撞开侍卫,拔出侍卫腰间的长剑,红着眼就往殷景衍那旁刺去。 “护驾,快护驾!” 剑未曾触及,就被殷景衍一个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就将人拽了过来,反手一拧,‘咔嚓’骨头碎裂的刺痛顿时蔓延到整支手臂。 殷景衍随手将剑扔到地上,拱手道:“陛下,臣还有些事情眼要处理,先行告退。”说完,也不去看朝中状况如何,直接就出了皇宫。 鸿云帝坐在上方,看着殷景衍离去的身影,又瞧了瞧下方钟离温阴沉的脸色,合了合眼睛,也不知想些什么。 半晌说道:“李骥的事情全权交由刑部处理,若无他事,退朝吧。” 众人跪送道:“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84页 几乎是鸿云帝前脚刚走,齐陆良就上前直接给了殷楚琉一巴掌,“混帐东西!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这下子,六皇子那边是该如何是好? 钟离温却是连这边的闹剧瞧都未瞧,直接出了皇宫,回到了六皇子府。 几乎是一整天内,整个皇子府的府中都迴荡着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令人心惊。 . 殷景衍几乎是刚进了四皇子府,没有几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见是青灼,也不由多了些警惕。 虽说他与苏萧各自表明了心意,但这青灼,着实与苏萧太过亲近了些,不得不令他多留几分心思。 “我今日来,不是想与你动手的,”青灼说道,“此次柳芫儿中毒,是针对苏萧而来的。” “什么意思?”殷景衍皱眉道。 青灼道:“情玲珑是只有我们司邙才会有的情毒,很可能,司空裴还留在皇都。至于为什么针对苏萧,你我应该更清楚。” 苏萧虽说整日一口一个‘小毒物’,却并不是全无道理的。 人毒,心更毒。 殷景衍没开口,半晌,他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没把握,”青灼嗤笑一声,“我若是有把握,也不会来跟你说这些事情。” “我会让人去处理的。” “你最好能够保证你能处理干净,若当真是李骥与司空裴有牵连,不难保证钟离温有没有牵扯其中。”青灼顿了顿,勾了勾嘴角讥诮道,“我实在不明白苏萧那没长脑子的,到底看上了你哪里。不仅好处没捞到,反而还白白将自己陷入了皇子夺嫡的争斗之中。” “我自会护阿萧安稳。”殷景衍冷声道。 “你最好记住你现在说的话,”青灼上前一步,眸光冰冷,与平日在人前的模样可谓是大相迳庭,“你若是让她受到一丝伤害,哪怕是她不情愿,我也会将她带回司邙。” 殷景衍同样是冰冷回视:“我若是没有这个资格,那你,也没有任何资格去带她离开。” 青灼嗤笑一声,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就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顿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转身,离开了原地。 兴许是来的有些匆忙,苏萧有些气息不稳,看了眼周围,对他问道:“人走了?” “阿萧在担心我?”殷景衍低声笑道。 苏萧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姑奶奶不担心你,还担心的是鬼不成?!” 她苏萧的喜欢,不是遮遮掩掩,你躲我藏的羞涩。她的喜欢,是要让所有人都会知道的欢乐。 是她的,所有人都应该乖乖退下。 去特么的小羞涩,姑奶奶没这劳什子的心情。 喜欢就喜欢呗,哪有那么多废话。 殷景衍最喜欢的就是苏萧这份干脆,当即就凑了过去,笑道:“阿萧,我现在好开心。” “姑奶奶看出来了!”嘴都咧到耳根了,是傻子都看出来,“走,我们别在这儿碍事,今晚可是钟离翊的第一次呢!” “……”殷景衍不贊同道,“阿萧,你应该矜持点。” “矜持个屁!你怎么走的那么磨叽,还不快点!” “哦,这就来了。” 当年母妃离世后,父皇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处以萎靡不振的生活,就连早朝都有些许是无所事事的状态,更不用说是顾及到她了。 后来,她便留了张纸条,跟着她那便宜师傅四处流浪。 流浪了两年,才跟着回了司邙。 司邙与其他国家不同,他们用毒,不信奉帝王,供奉的却是他们的祭祀。直到到了后来许久,她才知道,她那便宜师傅是司邙的大祭司。 相比起皇子夺嫡来说,她还是觉得司邙的祭祀之争更为残酷。每年大祭司都会从选举三十余名根骨奇佳的三岁孩童,直至到十岁那年,开始用毒、互相残杀,一直到活下来最后三名候选祭祀。 “当年我到司邙的时候,三名候选祭祀就已经有了人选。那时的我还不懂,只觉得祭祀是个神圣的职位,却也从来没有过研究过其中如何。”苏萧顿了顿,又道,“后来,三名候选祭祀进行最后相逐。他们要的,只是最后活着的那一个人。” “可,若不是我,青灼就会是司邙下一任的祭祀。” 因为,司邙的祭祀不允许结婚生子,更不允许谈情说爱,在他们看来,那是对神灵的亵渎。 青灼虽通过了最后一项试炼,放弃了祭祀之位,却也许青竹一同失去了身为司邙子民的身份。 “所以,你才会觉得对不起青灼?”殷景衍将她揽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声问道。 苏萧同样轻声说道:“我觉得,是我令他和青竹失去了他们的子民,若不是我,他们也许会在司邙更好的生活。”而不是,随着她陷入到如今的局面当中。 青灼为她放弃了太多太多,可这份爱,却也是她得而不爱的痛苦。 她不想看见青灼伤心,可也不想就此欺骗隐瞒于他。对谁来说,都始终是一场终而不得的追逐。 殷景衍轻声道:“或许,他们应该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这话怎么说?”苏萧颔首看着他。 “就算青灼是了祭祀,难道你认为他放弃的就会比现在的更少吗?最起码相比之下,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去看他人脸色,不用去顾及自己的决定是否关系到整族的存亡。”殷景衍安慰她道,“阿萧,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就像是鱼和熊掌从不可兼得。或许,你更应该为他感到庆幸才是。”
第85页 于他而言,他才更应该感到什么叫做庆幸。 若是她晚来一步,又或是他缺席了,他们都将会失去对方。 至于青灼,阿萧对他的愧疚,由他来弥补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撒花~ 第四十七章 李骥对六堰村的事情供认不讳,不仅全数招待了当年往事,还将之些年所受的贿赂,一併昭示了天下。 而这其中,为数最多的,竟是来自礼部尚书齐陆良。 鸿云帝对此更是忍无可忍,直接下了旨意,封锁礼部尚书府,府中若干直系亲属一併流放,且未来三代子孙将永不得入都。 与昨日相比,又或许是别的原因,柳芫儿今日的气色好了许多。 苏萧到时,她正伏在栏杆上,见她来了,起身笑道:“阿萧今日看上去心情不错。” 兴许是熟络久了,柳芫儿与苏萧之间的关系也比之前亲密了许多。 “你的心情也挺好的。”苏萧走到她身边,也学着她的模样抓了把鱼食扔到水里,几乎是入水的瞬间,顿时一闹而散。 “毕竟一直搁在心头的事情解决了,做什么都会舒心,”柳芫儿说道,“接下来,阿萧可有什么打算?” 若说是以前,李骥的事情一直悬而未解,苏萧兴许还能提起些兴趣来。可如今事情解决了,反而心头里空落落的,莫名的缺了一块。 苏萧低下头没说话。 柳芫儿也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问道:“怎么了?阿萧心里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觉得心里怪怪的罢了,等过了这阵兴许就没事了。”说着,苏萧趴在亭内的石桌上,对她问道,“别说我了,说说你的事情吧。等这件事过去,你与钟离翊打算怎么办?就这么一直拖下去?” “还能怎么办?”柳芫儿苦笑一声,“如今六皇子折损过大,殿下虽在朝中风头独盛,可难免也会招来过多猜忌。爹爹一日在朝中为相,陛下就不会同意我与殿下的婚事,现如今除了干拖着,还能怎么样。” 苏萧嘆了一口气,道:“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怪,也就只能怪两人的身份太过尴尬。 正这般想着,便远远瞧见那两人刚下了早朝回来,朝服都未曾脱下。 “今日父皇宣读了关于李骥的相关处罚,齐陆良也一併牵扯其中,”钟离翊一进来,就将今日早朝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前有林木霍,后有李骥,不用看就知道钟离温的脸色有多难看。更何况,听说钟离温更是连早朝都没有去上。 苏萧嗤笑一声,道:“活该,谁让他那天非要掀姑奶奶盖头。” 她不说还好,一说钟离翊就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打断她道:“咳咳,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不提也罢,”苏萧撇了撇嘴,起身,直接走到殷景衍面前,拉着他的袖子就往外走,“我们走,远离这对狗男女。” ‘狗男女’:“……”哦,呵呵! 也真是亏得这位姑奶奶还好意思说出来! 殷景衍听话的随着苏萧被扯了出去,直到走到后院的位置,才出声问道:“李骥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你要去哪儿?” 他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身上,眸底波光甚是温柔。 苏萧蓦地想起来他之前说的那句话,她去哪儿,他也跟着去哪儿。抿了抿唇,随意道:“姑奶奶的夫家都在这里,你说我还能去哪,净说些没用的。” 她这话一出,世子爷的眉眼剎那间更为柔和了,眉眼俱笑,浅淡朗眸中似能暖出一汪秋水。 “阿萧,我带你去见个人。” 苏萧疑道:“谁?” “我母亲。” . 进了岑王府,绕过假山再走两条小道,就到了染院。小院尽头有个叫梅花掩映了半边的角门,有些年头的模样,推开小门过去,里面便大不同了。 只见两侧淅淅零零的盆栽随意的落在地上,虽不见得杂草丛生,荒凉可凄,却也只能称得上孤寂二字罢了。 最中央,一座孤零零的坟头格外引人注目。 紫阳公主之墓,朝宗四十七年,儿景衍立。 苏萧看向他,甚是疑惑。 紫阳公主虽是下嫁岑王府,可到底也是鸿云帝的亲生妹妹,祁朝皇室的公主。就算死后没有被迁入皇陵的资格,倒也不至于今日落到一座孤坟的这种地步。 “这只是母亲的衣冠冢,当年母亲临死前也曾说过想葬在染院,可当时岑王爷为了颜面,最终还是将母亲的棺木迁入了王府宗祠。”殷景衍道。 苏萧点点头,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那这些年,你与岑王爷……” “当年,三大家族跟随先帝征战南北,平定司邙,因战功赫赫而被各封功臣。可自古往来,位高权重者往往最为忌惮的,就是这些伟臣。而我母亲,就在皇室与王府水火不容的时候,凭一席圣旨嫁入了岑王府,成为了明媒正娶的岑王妃。”殷景衍伸手拂去墓碑上的灰尘,看不清神色是如何,语气淡淡的,仿佛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之前的事情虽被称为禁忌,可怎么如何,也禁止不了百姓茶点饭后的闲谈。苏萧来时,也曾派人去调查过这一段往事,道:“我曾记得,在紫阳公主来之前,岑王爷是有王妃的。” “那女人是同为三大家族的阮氏的女儿,我虽然没见过,却也多多少少听说过些许她的事情。岑王爷与她本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即便我母亲以公主身份下嫁,却依旧是个平妃的位置。”
第86页 “那时,阮氏正身怀六甲,母亲也时时去关怀。可不知为何,在阮氏生下大公子的那夜,皇室派整支军队包围了岑王府,逼迫他们交出阮氏。岑王爷自是不肯,阮氏或许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孩子,又或许是为了保全整个王府,将刚出生的孩子安置妥当后,就自愿跟着皇室离开了王府。” 苏萧听得不由皱了皱眉,半晌,开口道:“即便太医能够推断出阮氏的产期,可孩子一出生就发生这种事,也未免太过凑巧了些……” 她顿了顿,有些惊诧的看向他。 殷景衍却是勾唇轻笑了笑,“阿萧,你猜的没错,阮氏不是到了产期,而是我母亲在其中动了手脚,令阮氏小产罢了。” 一旦女人被嫉妒和猜疑沖昏了头脑,之前的所有理智,也会在剎那间被消散了个干净。 苏萧心中感到一阵恶寒。 阮氏当日刚刚小产,身体本就虚弱,当日若是再跟着皇室离开,又岂会还有生还的可能。 “后来呢?” 殷景衍道:“后来,阮氏离开,由我母亲独自享受岑王妃之位。可就算她再贤淑,将事情做的再好,岑王爷也从来不会以正眼相待。两年之内,王府内又陆续进了几个女人,齐氏就是其中之一。” “那紫阳公主,又可曾后悔过?”苏萧道。 “或许有,也或许没有。”殷景衍转身凝视着苏萧,眸子凝滞了半瞬,似闪过一道水光,速度极快,让人抓握不住。 苏萧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也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 “那你呢?”苏萧抬头,看向他,“你觉得,我们也会成为像他们一样吗?” “不会,”殷景衍坚定道,“阿萧,我们是不会像他们那样的。” 苏萧嗤笑了一声,说不出是玩味还是怎的,上前轻挑了挑他的下巴,“那是,你可是姑奶奶光明正大烙下印记的人。你要是敢负了我,姑奶奶非要弄死你不可。” 殷景衍轻笑了声,反手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若真到了那日,阿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不反抗。” “哼哼,这还差不多。”苏萧道,“等过几日找人来收拾收拾,怎么也是姑奶奶的未来婆婆,太过寒碜倒也是说不过去。” “不必了,只是一个衣冠冢罢了。” 苏萧轻笑道:“你倒是比我还心大。”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早知如此,又何必会落到如此下场。 朝宗六十四年,六月初七。 三品正将军李骥,杀人越命,知而不报,欺君罔上。入仕六年,贪污受贿,先行关入大牢,除以死刑。 礼部尚书齐陆良,贪污受贿,欺君罔上,现抄封尚书府,流放边疆,子孙三代永不得入朝为官。 凌奚与我朝相交甚好,为延续两国友谊,特此翻阅史书,返还河西三城。为表示歉意,特与凌奚休战书一封,二十年内不再侵犯边境,两国永修友好。 驿馆内,苏萧拿着所谓的休战书,忍不住冷笑道:“二十年?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也就只有他鸿云帝能够做的出来。”占据他们河西三城,换来的就单单是二十年的休战。若他真是有心,又怎会对屠城之事只字不提。 “微臣来时,太子殿下就曾叮嘱微臣,劝公主切勿莽撞行事,”蒋大人站在一旁,说道,“公主应该明白,忍得一时,方能风平浪静。” 苏萧摆手道:“这些破道理,姑奶奶早就听烂了。” “在陛下和太子殿下心里,没有什么比公主安危更为重要的。”蒋大人道,“在微臣心里,也是如此。还请公主切记,切记。” 苏萧没说话。 过了半晌,才撇了撇嘴道:“姑奶奶记住了就是。”说完,就别过头看向别处。 见此,蒋大人微不可闻的嘆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又继续将身边的几人叫过来,吩咐着沿途中要注意的些许诸多事宜。 没过多久,就听见有人来报:“公主,岑世子来了。” 苏萧一愣,“让他进来就是了。” 话音未落,就远远瞧见远处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走了过来,她起身迎过去道:“你不是去找钟离翊了吗?怎么,事情商量完了。” “若是那几个人连这点事情也解决不了,那也就没有必要再留下。”说着,殷景衍将手中的糕点递给苏萧,“梨花酥,刚从街角那处买的。” 苏萧摸了摸,温的,笑道:“不错,越来越上道了。” 这话对殷景衍倒也受用,伸手擦掉她嘴角的碎屑,不知低声又说了些什么,直逗得苏萧咯咯笑。 一旁的蒋大人匆匆来,匆匆去,直唿没眼看,直接被苏萧一巴掌给扇了出去。 第四十八章 许是鸿云帝处置的太过严厉,又或许是时机不对,最近朝中竟是出现了难得一时的和谐,说是风平浪静也不为过。 不过,就算再怎么闹腾,这些都与苏萧和殷景衍无关。 七月初,朝中忽然提及立新太子的事。 “此番朝中连连出现纰漏,应是与朝中无人替陛下分担事物息息相关。至于新太子,自应于月末定下来。”上奏的人如是说。 鸿云帝皱了皱眉,说道:“尔等以为,诸皇子中,谁可当此大任?”这般说着,目光从垂首而立的钟离翊身上扫过,见他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便移开了目光,转而看向朝臣。
第87页 朝中一阵静默,皇储之事非同儿戏,一句话说错便是万劫不復,即便是早有谋划的左相和右相,也不敢轻易出口。 右相微微侧首瞥了一眼钟离翊,又将目光落在站在他不远处的殷景衍身上,似是思虑了半晌,又将目光转了回去。 鸿云帝冷下脸来,这些人刚才还说得热火朝天的,这会儿怎的又哑巴了? 众人不由得看向钟离翊,自打上次李骥和林木霍的事情发生之后,只要是些偶尔知道的人,都能看出四皇子一派失了准头,就连在朝中的势力便比从前削弱了不少。 钟离翊却垂着眸子,完全事不关己的样子。 众人见此,又将目光落在左相身上。 “左相,尔以为如何?”鸿云帝自然将众臣的反应看在眼里,便出声点名让左相来说。 左相无奈出列,沉吟片刻方道:“依祖制,当立皇后身边的皇子,可太子已被封王,自应是继续按照皇子尊幼顺序往下排列。” “若是按尊幼,又岂非失了公平,倒不如再观察些时日……”刚刚说完,便有官员出声质疑。 “太子以愚钝被废,四皇子和六皇子虽乃天才俊赫,可其中骤然立为太子,何以服天下?”刑部尚书出声道。 要说立四皇子是名正言顺的,怪只怪那道废太子诏书,说是因为太子愚钝,不堪担天下大任,而今要立新太子,就得比前太子聪慧才行,至少得有个功绩,好说服天下人。 但是,如此说来却又是显得几分尴尬。四皇子虽近些时日在朝中风头颇盛,又有左相加持,想来自当是能够堪当大任。可,怪就怪在四皇子无母族力量支持,又有谁能得知陛下心中是如何想的。 之前未曾睁正眼瞧过,如今又能瞧上几分。 而六皇子虽连连受挫,可朝中有右相,后宫有苌妃娘娘相助,不怕没有东山再起的那日。但这也只是朝臣各自们的猜想,具体如何,莫过于要去看那位心思最为难测的坐上者。 “臣以为,六皇子资质上佳,只可惜太过冒进。” “自古以来,皇储择贤而立。” “祖宗规矩,岂可违背,臣以为当立四皇子。” “陛下……” “臣以为……” 朝堂上又开始争论不休,殷景衍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鸿云帝,此事根本没什么可争的。陛下此番作为,无非是因为他想立六皇子而没有正当理由,需要朝臣给他找一个理由。 即便钟离温做的再如何不是,最起码他的心思是与鸿云帝处于一线中。 而单单是鸿云帝对早些年,江氏一族跟随先帝徵兆南北一事,就足以毁灭钟离翊以往做的所有事情。 钟离翊垂目,不打算参与其中,朝中的局势如今尚且可以控制,他不会让右相的如意算盘得逞的,钟离温想入关于立储之事,朝堂上争吵了多日也没个定论。奏摺如同外面的柳絮一样,成摞地飞进御书房里,鸿云帝看得一个头两个大。 如今凌奚和司邙的事情还悬在他心口,朝中本来就事情颇多,他已经够烦了。 如此拖了几日,鸿云帝终忍无可忍道:“立储之事,不在一时,此事入年后再议!”这才止了众臣的争论,得了几日消停。 自打情玲珑那件事情后,也将左相心中最后的一丝顾虑都给磨灭了去,权当什么都没看见罢了。 柳芫儿本也不是封建固执之人,对此之事亦是极为看的透彻,经常两三日的住在四皇子府内。纵使苏萧再没脸没皮,也不会这个时候去打扰好事。 许是连着几日下来,世子爷的心情都极为甚好,就差没有乐呵呵的也傻笑着去上了早朝。 鸿云帝虽流放了礼部尚书,却因着齐氏嫁入岑王府,属于外戚之人,也就没有多过干预。也亏得齐氏好脸皮,竟带着殷楚琉又搬回了岑王府,只不过相比较之前来说,在府内露面的次数倒是少之又少。 半夜里,一声刺耳的尖叫陡然划破黑夜,响彻在王府内各个角落。 “怎么回事?”殷景衍随意披了件外套,从里屋走了出来。 一玄回道:“听说是东院进了刺客,双玄已经去察看了。” 殷景衍点点头,转身就瞧见苏萧也从隔壁房间里走了出来。兴许是被人扰了美梦,苏萧整个人看上去情绪都不太好。 “又怎么了?大半夜闹鬼了不成?” 此时本就是炎炎夏日,虽是夜里,温度却也低不到哪里去,甚至是连一丝风都没有吹过。 苏萧也只是简单的在里衣外面套了一件薄衫,见此,殷景衍眸光变了变,将身上衣服披到了她的肩上,“无事,只是东院闯进刺客罢了。” 一玄很识相的退了下去。 “你那个蠢蛋二哥,一回来就不消停,也真亏得你那么多年是怎么忍过去的。”苏萧没有拦他的动作,捏了捏眉角道。 殷景衍却是反问道:“平日里怎么不见阿萧如此关心我?”反倒是提起别人了,才会提起他一两句。 “幼稚。”苏萧没好气的说道,转身回了屋。 谁料殷景衍竟也跟了进去,大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趋势。 苏萧顿时有些不乐意了,挑眉道:“岑世子,您老知不知道女孩子闺房是不能乱进的?” “阿萧……”世子爷很是真挚的看着她。 “有问题?” “那间房间……”
第88页 苏萧不耐烦道:“有话快说,别磨磨唧唧的。” “……是我的。” 一阵沉默。 “……姑奶奶还在想,怎么觉得那间房间似乎有点儿眼熟。”敢情,套在这儿等着她呢?! 抬头,恰巧就对上世子爷格外真挚,却又似乎是在忍笑的眼神,苏萧顿时觉得整个脸皮都挂不住了。 当即喝道:“就算是你的,姑奶奶住了又怎么样?!说,你还能把姑奶奶怎么样!” 炸唿唿的,就跟生气的小动物一样。 于是,世子爷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苏萧剎那间就炸的更欢了。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双玄就从东院回来了,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惋惜还是在幸灾乐祸。 “世子,东院那边只怕是要毁透了。” 苏萧顿时就来了兴趣,“哦?怎么说?” “今夜那个刺客是直冲着东院来的,进去二话不说,直接进了二公子的院子,一刀切了二公子的命根子,下手可是利落。”双玄乐道。 苏萧想了一圈也没想到这处地方去,与殷景衍对视了一眼,见他也是惊讶,问道:“那刺客呢?” “据说是没抓着,”双玄道,“那刺客兴许是个练家子,又加上东院没几个有身手的,自然是让人给跑了。” “这下樑子可是结大了。”苏萧低声道。 “你先下去吧。”殷景衍说完,双玄就乐呵呵的下去,看那模样,不出半个时辰,几乎整个岑王府的人都能够知道了。 待人走后,苏萧这才问道:“你觉得,是钟离温做的可能有几分?” “十成,”殷景衍毫不犹豫道,“只是没有想到,他会下手这么快。” 李骥的事情这才没过去几天,钟离温就着急着对殷楚琉动了手,说是解心头之恨,倒不如说是狗急跳墙更为贴切。 “钟离温这招倒是狠,齐陆良这些年为他做的事情不能说是样样俱全,但也能够称得上是说的过去。”苏萧嗤笑道,“他倒好,这会儿踹人踹的比谁都干净。” “他一向如此。”殷景衍淡淡开口,语气里毫无波澜。 苏萧却是有些好奇,“怎么说?” 殷景衍静默半晌,才说道:“他这性子,一半是来自陛下,另一半,更多的是来于如今后宫中的苌妃。” “苌妃?” “当年苌妃独得恩宠,风头大盛六宫,就连前太子都不得不礼让三分。我记得有一次宴会上,就因一个妃嫔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后来苌妃直接就命人活剥了那妃嫔的皮肉,做了柄美人扇终日置于手中。” 听的苏萧不由一惊,“鸿云帝呢?” “不过训斥几句,权当走个过场罢了。” 在权势之人面前,饶是你再如何挖空心思,在别人眼里看来,也只不过是柄美人扇,亦或是把玉骨萧罢了。 切莫太将自己当回事。 “倒真真切切是群没良心的畜生。”苏萧低声说了几句,话音未落,就觉着眼前一片热量扑来,瞬时间让她浑身打了个战慄,伸手格挡,“殷景衍,你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 饶是在黑夜中,苏萧也能将某人不怀好意的心思看了个透彻,不由分说的踹了上去,“没想做什么还靠那么近?离姑奶奶远点。” “阿萧,外面冷,我们还是歇息吧。”世子爷扯开话题,走到床边,直接顺着里侧躺了下去。 顺带着还拍了拍外侧,示意苏萧躺下。 “……”苏萧气哄哄的走过去,“你给姑奶奶滚回去!” “阿萧,这是我的床。”语气甚是诚恳。 “……”特么的,她怎么忘了还有这一茬?! 第四十九章 次日,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若是能够忽略掉东院那一阵一阵的碎裂声,齐氏整个人看上去就跟没事人一样,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就像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殷君瑜听说了这事后,估计也是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回来的。刚经过东院,就远远瞧见齐氏甚是温柔的对他笑了笑,瞬间让殷大公子未痊癒的脚腕有了重获新生感觉。 “……你说本公子没看错吧?”殷君瑜刚坐下就唿啦啦喝了一杯水,紧接着倒了又一杯,到现在都没有从‘惊悚’中回过神来,“不是,齐氏是真受刺激还假受刺激了?你说八百年不跟你打招唿的猴子,突然对你撒了泡尿,这感觉能不惊悚吗?!” 刚说完,又咕噜咕噜喝了一杯。 “……”虽然这个比喻有点儿惊悚,但是苏萧不得不承认,没有比这个更恰当的了,“兴许是当真受了刺激也不一定,不过,你家那位楼主竟然会允许你出来?”当真是有点儿小惊吓呀。 “他?”殷君瑜哼了一声,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只听他说道,“本公子又不是谁家的,再说了,颜榭阁哪有岑王府舒服。” 苏萧顿时就乐了,“你这会儿倒是知道岑王府了?” 殷大公子当即一合扇子,摇头晃脑的说道:“非也,非也。古人常云,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这个道理,本公子还是懂得的。” 苏萧笑的更欢了。 她当真难以猜测出,是什么样的环境下才能养出这么个奇葩来。
第89页 说实话,她都替岑王爷感到心累,难怪会来个半路出家。就这么个儿子,不出家才怪嘞。 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瞎扯着,期间青灼来送过一次东西,只是皱了皱眉,对着苏萧冷嘲热讽了几句,气的她直跺脚了,这才罢休离开。 人家见到自家大哥那是亲的要死,恨不得来个大大的拥抱。这招放到世子爷这边反而不管用了,只见人一皱眉,没好气的问道:“大哥今日怎么会有闲心回来了?” “听说二弟出了些事情,于是本公子就回来瞧瞧。”殷君瑜很好脾气的眯着眼说着,“顺便,也来看看我家美人儿怎么样了,有没有被人给欺负了?” 苏萧:“……” 汗,能不能不要什么都加上她。 这几日,跟殷景衍相处期间,苏萧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是吃定她了,几乎是珍视到了恨不得随时放在身边的冲动。他能为她放弃祁朝,放弃岑王府,甚至是能够为了她放弃一切的一切,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有时候苏萧回想,她何德何能,只不过在幼时你我皆懵懂花开的时候,捞了一把,用同样的破破烂烂的心接纳了一回,就被人给放在心尖上。 宠着,爱着,疼着,生怕不小心就会怎么着了。 苏萧坐在那里,盯着那人的眉眼,竟是不自觉的笑出了声,惹得那两人皆同时回头看向她。 “我家阿衍真好看……”她狡黠的眨了眨眼,瞬间闪瞎了殷大公子的狗眼。 殷大公子顿时咬牙切齿道:“……你们这对狗男女!” 也不知是怎的,昨夜东院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今夜染院就有了动静。 殷景衍抖了抖手,将手中死不瞑目的黑衣人扔到一旁,双眸内的冷气流翻腾的更加的浓烈,危险的气息剎那间在四周瀰漫。 双玄撂倒最后一人,与一玄将所有人检查了一番后,说道:“世子,什么都没有。” “或许,他们应该是沖我来的,”苏萧从里屋走出来,对殷景衍说道,“又或者可以说,钟离温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否则,也不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自报身份,深夜刺探岑王府。 “去查查是怎么回事,”殷景衍将苏萧拉到身边,吩咐道,“还有,找人将这处处理了,别在这碍眼。”说完,他就拥着苏萧进了屋,将身后的狼藉遮了个严实。 苏萧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受不得惊吓的娇美人,何必……不过,她倒是也挺受用的。 姑奶奶的心情,很美滋滋哟…… 不出半晌,双玄没回来,倒是等来了世子爷最不想看到的某人。 “果然。”青灼进门时就瞧见了院子里正在收拾的下人,不由皱了皱眉。 苏萧却是瞭然了,问道:“四皇子府也是如此?” 青灼‘嗯’了一声,瞅着旁边脸色不太好的世子爷,冷哼了一句,“啧,看来某人的作用也不是很大啊,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青灼。”苏萧有些头疼的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这几日也不知是怎的,两人一见面不是互嘲,就是隐隐有动手的趋势。 上次两人刚过了几招,就被苏萧一人赏了一巴掌。 小样,姑奶奶还真就治不了你们了! 不过,闹归闹,该谈的事情还是要坐下来商量的。 “钟离温那边怎么说?”苏萧问道。 “没有什么变化,”青灼道,“该如何还是如何,就连上早朝都与往常照旧。就只是这几日来说,进宫的次数多了些。” 殷景衍道:“不只是他,右相,也在皇宫。” “那个老狐狸去做什么?”苏萧有些疑惑了。她不过就是搞了李骥一次,再说了,林木霍那次又不是她弄得,最多也就是在里面掀了点波浪而已。 那小王八干嘛要一口咬着她不放?! 顿了顿,殷景衍才出声说道:“不管如何,阿萧,这几日你还是留在岑王府比较好。” 这话听的苏萧翻了个白眼,好像她这几天没有天天待在岑王府似的。 想归想,苏萧可不会说出来。 她不说,偏偏有人要说,只见青灼甚是凉凉的开了口:“苏萧,你也该回娘家看看了吧?” 话音一转,一丝威胁赤/裸/裸的,毫不掩饰。 “……”哦,呵呵! 第五十章 “陛下,赣州传来消息,朝王夜里不幸遇刺,现如今已重伤昏迷不醒。” 鸿云帝一愣,旋即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日。” 这会儿,鸿云帝不再询问,朝堂上也就没有人敢再开口的,却架不住心里那点儿花花肠子在急打弯。 虽说朝王之前是前太子,但再怎么说,那也是曾经入住过东宫的人,岂能是说刺杀就刺杀的。现在倒好,直接是重伤,昏迷不醒。 听说昨夜岑王府和四皇子府也是得了个不安宁。 寻常模稜两可的语气更能令人生疑。 纵观朝中,前太子不在,能够争锋相对的,也就只有四皇子和六皇子两位大神。况且如今四皇子风头正盛,但也难保万一人家苌妃娘娘在枕边一吹风,然后是吧…… 殷景衍听到消息时,微微侧头瞧了瞧钟离温,却见他也恰巧向这边望过来。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又低头看向了别处。
第90页 钟离温那双眼生的本就阴鸷,不知是殷景衍的错觉还是怎的,他总觉得这几日钟离温沉稳了许多,整个人也是阴恻恻的。 “一群废物!”鸿云帝忽地将摺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冷声道,“除了刺客就是刺客,朕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众人哗啦啦跪了一片,“陛下息怒。” “息怒?你们让朕怎么息怒?!”鸿云帝道,“朕打下的天下,都是让你们看着玩的不成?!” 钟离温上前一步,请命道:“儿臣愿为父皇分担。” 鸿云帝不语,目光从他身上划过,盯着朝堂中最不显着的一处,道:“柳牡鹤,朕将此事交予你,你可能担当此任?” 柳牡鹤? 这人是谁? 就连右相那老狐狸也是想了好半晌,才将此人的模样与身份联繫到一起。 听说封抄林木霍府邸时,还是以此人为首前去的。当时跟随右相的不少幕僚也在其中,本想着疏动一番,从里面捞些好处。结果这人倒好,直接命人将所有人一拦,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金银珠宝尽数抬进皇宫,充了国库。 这下子倒好,直接得罪了在场的所有人。又将此事本末倒置的在右相面前参了他一本,说来说去都是榆木脑袋,不可开窍,又加之他是左相的亲侄子,那更是恨得牙痒痒了。 只是,陛下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人? 先前他还是想着插些人手进去,以免让四皇子那边吃了甜头。这下倒好,他也放了不少心。 毕竟,这位新科状元可是连自个儿的亲舅舅,祁朝左相大人的帐也不买的……人才。 只见柳牡鹤从队伍最后面站出来,瘦弱弱的一书生模样,让人感觉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他行了个礼,说道:“臣,愿为陛下效劳。” 鸿云帝点点头:“很好,朕现在赐予你为巡抚大臣,三品官阶,特前去赣州查明朝王被刺杀一事,明日起就动身。” “臣,遵旨。” 他那淡然的模样不知让多少人恨得牙痒痒了,三品官阶?那可是三品官阶啊! 他柳牡鹤不过是个新科状元,一年多了也不过是个七品小官,这下倒好,直接一跃成了三品巡抚大臣,那可是多少人好几年也奋斗不来的。 直到下朝,柳牡鹤都是那副模样,有人来巴结他,也是爱答不理的,让人直憋屈的慌。 钟离温今日在鸿云帝面前,倒是碰了头灰,他也不恼,与几人说了几句话后就匆匆离开了。 第五十一章 鸿云帝说是让明日起就动身,柳牡鹤倒也不含煳,连夜赶着清点好人数,连侍卫都没带多少,一大早直接轻装上路。 殷景衍对此只是点点头,也难怪左相一提起这个侄子来,就是毫不掩饰的头疼,如此看来也并非全无道理。 “世子,有人找您,”双玄从外走进来道,面色微有些严肃,“那人声称是太子的亲侍,说是有东西要亲自交给您。” 太子? 殷景衍想了想,道:“让他进来。” 他与太子之间并无太多交涉,仅有的一次,还是在他临走前,简单替四皇子传述了几句话罢了。 很快,双玄就带着人走了进来,那人一身简单的粗布褐衣,长相也是丢到人堆里瞧不见的那种,偏偏生了双精光的好眼睛,让人只打量上一眼就会产生刮目相看的感觉。 不过,他敢肯定的是,在太子最亲近的人中,并没有瞧见过此人。 那人却是先行了礼,“小人王仲,参见世子殿下。” “你找本世子所谓何事?” 王仲道:“朝王让小人来告诉世子,说他并无大碍,所放出的消息不过是遮人耳目罢了。” 遮人耳目? 殷景衍不由皱了皱眉,双玄见此,立即掩上门退了出去。在外许是说了些什么,停留在外面的嘈杂声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世子大可放心,朝王前些时日的确是遇到过刺杀,就算那巡抚大臣去了,查到的也只是刺杀的事情罢了。”王仲说道。 殷景衍收了些心思,将此人打量了一番,轻声问道:“你是谁的人?”若当真是太子身边的,当初又岂会走到请命废太子的地步。 王仲笑了笑,“小人是太后的人。” 若是如此,那便是说的通了。 当年立太子时,太后在其中便起了很大的作用。后来太后去世,朝中竟也变得无人敢撼动太子的位置。那照如此说来,岂非太后早已会预料到如今的局面? “世子爷想的正是那般,小人负责的只是朝王的安危,只要朝王性命无恙,小人是不会出现的。”王仲道,“可这几次的刺杀,使得小人不得不亲自出面。顺便,也到了该完成太后临终前交于小人的任务。” “什么任务?” “当年太后临终前,曾将小人叫于身前,亲口所述。若是朝王有朝一日被废黜东宫之位,且在其中,四皇子和世子又并非落井下石之人,就让小人将此三封信函交于世子。”说着,从腰间拿出别好的黄纸信封,双手递交呈上,“这上面详细记载了,当年三大家族是如何被人诬陷,以及阮氏一族被灭门的一切真相。” 殷景衍接过信封的手微微一抖,眼底的神色变了变,危险的气息瞬间在四周瀰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小人自是清楚,”王仲不躲不闪,微微直起身子盯着他说道,“阮氏一族灭门前,岑王爷曾去找过太后求助,可太后选择了袖手旁观。当时岑王爷去求助时,太后已知晓岑王爷起了谋反的念头,可若是如此,先帝打下的一片江山就会就此改朝换代。”
第91页 “太后曾答应过先帝,要替他守护好这万里江山。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想必这道理世子也是知晓的。”王仲继续说道,“阮氏一族灭门后,江氏一族旋即也请纸隐居江南,也就是自那一刻起,太后心生悔意,并派人隐秘调查当年秘事,将所有往事尽写于其中。” “太后如此,只怕是想将所有事情公之于众。”四皇子府内,殷景衍将信纸递给钟离翊,盯着他说道,“我想,太后在生前应与陛下签订了什么协议,而这个协议只怕就是指陛下废黜太子的行为。” 钟离翊阴着脸将三封信一一看完,旋即嗤笑一声,眼中的神色说不上是冷冽还是讥讽,“这些东西,没有比交给你我再合适不过的了。” 岂非不是如此。 现如今,岑王府在朝中岌岌可危,鸿云帝又对身为江氏一族后嗣的他颇为忌惮,阮氏一族更是在十几年前遭遇了全族灭门的惨案。试问,还有谁能够比他们更合适,更为贴切不过的? 来之前,他已将信封中的内容尽数看了一遍。 里面牵扯到的人太多,太后、右相、苌妃、三大家族,甚至是如今高高在上的鸿云帝也不例外…… 这简简单单的几页纸,不知又会将多少人拖入那万劫不復的深渊。 可如此灭门惨案,又岂能如此就不见天日,令那些罪人逍遥法外? “殿下可有想法?” “太难,太难了啊,”钟离翊将信纸丢在桌面上,揉着眉角长嘆了一声,“即便是如今我们上朝,将一切在朝堂上公之于众,这事关祁朝皇室的脸面。你觉得,父皇恼羞成怒的机会又有几分?” “恼羞成怒是小,你我生命垂危是真。”以鸿云帝狭隘多疑的性子,只怕会是当朝将他们斩首示众。 没有什么比维护皇家颜面,比维护一个帝王的尊严,更再重要不过的了。 如此环环相扣,便又会形成一个死局。 钟离翊颔首,沉声道:“景衍,此事,需从长计议。” 第五十二章 皇宫,御书房 壁角放置着一对半人高的双耳青花瓷瓶,龛上一个精緻的青花缠枝香炉正燃着半指长的薰香,烟雾裊裊绕绕。 苌妃掐灭掉上面未燃尽的灰烬,将剩余的薰香放在精緻的小盒内,旋即笑道:“陛下闻着这薰香可还曾合适?” “嗯,朕几日的头疼的确是好了许多,”鸿云帝揉了揉额头,“闻了这么多香,还是你宫里的最合心意。” 苌妃上前,手指搭上鸿云帝的额角,轻轻按压着,舒适有力,让鸿云帝整个身心都放松了不少。 他嘆了一口气,道:“宫里那么多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剩下的,也就只有你最合朕的心意。” “为陛下分忧不过是臣妾的本分罢了,”苌妃瞧了一眼桌上散乱的奏摺,顿了顿,随口问道,“陛下可是在为朝王的事情担忧?” 闻言,鸿云帝哼了一声,“朝王刚刚遭遇刺杀,昏迷不醒,朝中那帮老傢伙就开始撺掇着朕去立太子。”说着,伸手挥了挥,示意苌妃不用了。 苌妃站到一旁,思索半晌道:“现如今东宫无人,朝臣们只不过是想找个人为陛下分担解忧罢了。” “分担解忧是假,助皇子上位才是真,”鸿云帝连着拿了几份摺子扔到她面前,“现在太子的人选,除了老四就是老六。朕尚且还在位,他们就已经想着如何上位了,那若是朕有一天不行了,那他们还不得直接将刀搁在朕脖子上不成?” “这……”苌妃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想必陛下也清楚,温儿前些时日思虑不当,受了奸人蛊惑,险些走了歪路。臣妾听说,温儿这几日都在书房里时刻反省自己,就连手中的些许事务都一併推给了六部。” 鸿云帝也只不过是轻微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六也算是有心的,多反省反省也好,省的又走了错路。” “陛下教训的是。” “若是无事你也退下吧。”鸿云帝挥了挥手道。 “臣妾告退。” 待苌妃退下后,李骥这才上前将桌上散乱的奏摺收拾起来,待触及到放在桌上的小盒时,微微顿了顿,问道:“陛下。这薰香可要收起来?” “朕挺受用的,”鸿云帝道,“若是没了,差人再去苌妃宫里取就是了。” “奴才晓得了,”李骥将摺子摞好,说道,“两位皇子如今也大了,办事也沉稳了许多。朝中的大臣们也只是好意罢了,陛下可切勿为了此事伤了身子,那可真是要命的很。”话不说多,点到为止就好。 鸿云帝此人实在是太过于猜忌,否则,也不会如今迟迟不下立太子的旨意。 鸿云帝也不知是听进了还是没有,提起笔在摺子上划了一下。李骥也知道他是不欲再多说了,行了个礼,掩门退了出去。 等到出了拐角处,离了好远,才对着假山后面挥了挥手,一个小太监从后面钻了出来。只听他说道:“去,告诉四皇子妃一声,说上次她送来的茶很好喝,公公很喜欢。” 那小太监也是个心思灵活的,笑了笑,道:“公公放心,奴婢一定将话给带到。” 李骥点了点头,“乖孩子。” 小太监应了之后,顺着假山后就走了,没有一丝慌张错乱,想来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第92页 李骥站在原地,眯了眯眼睛,那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也不知道拐了几次。直到看见小太监没了身影,这才一甩拂尘,离了御书房的地界。 第五十三章 左相将手中的书信合到一起,沉声问道:“此事可当真?” “来自太后手中,应是做不了假。” 入夜之后,天空似泼墨的黑,街上的小贩也活络了起来,就连四皇子府书房内亦是一片亮光。 左相坐在椅子上,忽地长长的嘆了一口气。 这封信函,未免来的太不是时候。 “陛下生性猜忌多疑,即便这个上面字字句句皆是真相,他又怎会仅凭这几页纸,就会平白无故的相信你们。况且当年阮氏一族灭门时,陛下在其中也……”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有了这些证据又如何,只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当年先帝灭外敌,退司邙,战功赫赫。虽然当时尚未登基的鸿云帝也在其中,但真正随着先帝征战南北,出谋划策的,只怕还是当年的阮氏、江氏,以及现如今的岑王府三大家族。 可鸿云帝登基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却是令人髮指。 钟离翊不由问道:“左相,熟知当年真相的也不过是尔尔几人,您可将事情详细的告知我们一番?” 左相没说话,转头看向殷景衍,却也只是见他摇了摇头,“当年父亲在位时,甚少提及此事,后来他便去了钟山寺带髮修行,与岑王府之间也断了联繫。” 闻此,左相不由嘆了一口气。钟离翊知晓他这是愿意说了,便挥手让向冯退下,守在门外。 “说起来,当年先帝最为钟爱的皇子,并非如今的陛下,而是他与皇后的嫡长子,二皇子。二皇子胸襟宽广,文武双全,乃是东宫太子的最佳人选,事实上先帝也如此做了,决议做出后,众多朝臣亦是无一人反对。”说着,左相看向钟离翊道,“当时二皇子风头正盛,他等风采只怕是现在的你,也绝对无法能够比拟的。” 钟离翊咳嗽了两声,讪讪地说道:“那……父皇呢?” “陛下当时还是五皇子,与二皇子的关系不好不坏,甚至是在朝中的风评亦是如此。可是后来,司邙进攻我军边境,二皇子便自行请命前去镇压外敌,谁料偏偏就在两军交战的紧要关头,军中出了叛乱,有人将二皇子的作战计划泄露给了敌军。”左相重重的嘆了一口气,怅惘道,“七万军队啊,在一夜之间活下来的,也不过只是百余人罢了。” 那一夜,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人肯开口去为他们讲述发生了什么。 七万将士,一坯黄土,盖棺定论,身后名声尽由他人评说。 殷景衍心神一凛,下意识的想到了一种可能。左相也知晓他是想到了什么,淡淡开口说道:“当时二皇子风头如此大盛,突遭遇如此变故,军中叛乱,难免会让人联想到是不知哪位皇子做了手脚。可当时司邙进攻正欲激烈,先帝正好强忍心中悲恸,命人将二皇子移居宫外养伤。随后,又有几位皇子和将军前去跟随行军,也就是在接下来的战役中,五皇子才渐渐显露头角,后来更是一路畅通无阻,直居现如今的鸿云帝宝座。” “先帝痛失爱子,悲痛不已,难道就没有想过派人调查此事吗?”钟离翊问道。 左相失笑道:“谁跟你说二皇子战死沙场了。” 殷景衍也是一惊,钟离翊与他对视后不由问道:“可是,宫中太史记录的,明明就是二皇子重伤不治,悲痛去世,难道……” “此事等我再详细与你们说去,”左相摆了摆手道,“陛下登基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各路的赏赐和加官进爵,其中尤为那三人功绩最为突出,也因此被称为三大家族。” “渐渐地,朝中不知怎的传出了三大家族对陛下心怀不轨,欲取而代之的谋逆之言。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纵使陛下再如何面上说着相信,心里总会有着几分忐忑。于是,陛下渐渐开始削弱三大家族的权利,其中尤为阮氏一族最甚,起先阮氏还能容忍几分。可是后来,陛下直接赐婚于岑王府,命紫阳公主下嫁,共同与阮氏平起而坐。” “谁知,阮氏一怒之下,竟连夜闯进皇宫,质问陛下为何要行如此小人之事。谁料陛下只是冷冷的抛出三出大罪,字字句句皆是阮氏一族,再后来,就没有知道那夜在皇宫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的是,第二日陛下就下达了阮氏一族图谋不轨,欲行刺皇宫,后全族打入大牢,秋后问斩的消息。” “此事我曾听祖父说过,”钟离翊在旁说道,“当日他与岑王府共同进宫面圣,无一例外的尽数被拦在了宫外,并将他们软禁在宫外。等到他们出去时,阮氏一族已经尽数化为厉魂。那事过后,祖父也渐渐明白了根本不是阮氏一族如何,而是父皇要将他们如何。” 从来没有因为上位者做错什么,而要付出什么代价。可,自古以来却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相比之下一切是如此的腐朽不堪,却偏偏还要贯上一个冠名堂皇的由头,好不让一切理由显得那么荒谬。 可笑,可笑至极。 钟离翊从来都知道朝中的腐朽毁败,却也从来没有想到鸿云帝会如此的不堪。 于父,他是儿子;于君,他是臣子。 纵使知道早应该抱有什么幻想,可当听到自己曾经一度崇拜的人所做的不堪的事情,却难免令人想要逃避。
第93页 殷景衍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出声问道:“当年阮氏一族灭族后,嫁入岑王府的阮氏却留了下来。后来,又有人曾经看见她在祁朝边境出现过,左相可有听说过她的去向?” “这个,老夫倒是未曾听说过,”左相想了想说道,“不过,当年岑王爷与阮氏可谓是伉俪情深,相敬如宾,不知羡煞了多少的才女俊年。怎么,你要找寻那阮氏,即便是为了此事也……” “景衍只是随口一问,左相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左相点点头道:“朝中与三大家族有关的,唯你们之间牵连最深。江氏一族现如今别居江南,而岑王爷却也早已修行于钟山寺,估计这二人也不会再插手干涉朝堂上的事情。况且,江氏和岑王府的现状虽说是大不如之前,但却也能够说称的上是安然无恙,你们没有必要牵扯到这趟浑水当真。至于阮氏,怪就只能怪在……” 门外一阵骚乱。 “大白天的做什么春/梦呢?” 话音未落,紧接着又是‘啪’的清脆一下,听着都令人生疼。 向冯揉搓着被打红的手背,有些委屈的嘟囔道:“皇子妃,您下手就不能轻点啊……” “敢情你睡觉还有理了不成?”苏萧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笑道,“喂,你这是梦见哪家小姑娘了,笑的那么好看,不如说出来也能让姑奶奶乐呵乐呵,兴许还能给你俩牵条线也说不定呢?” “皇子妃又拿小人来开玩笑……” ‘嘎吱——’ 两人同时抬头,就见钟离翊从里面走了出来。 向冯顿时红了脸,低着头嗫喏道:“殿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站着站着就莫名的睡着了……” “别听他胡说,明明就是在梦里跟人家小姑娘约会去了,”苏萧笑着说道,一侧头,就瞧见屋内瞥见她瞬间就移开目光的左相大人,乐道,“好巧啊,左相大人也在这里?” “哼,无知。”左相大人一甩袖子,踏过门槛,对那二人说道,“老夫话已至此,希望殿下能够好好思索一番,切莫因此断送了自己的前路。”说完,也不等回应,直接转身离开了皇子府。 苏萧看着左相离开的身影,眯了眯眼道:“这老头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神神叨叨的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殷景衍走过去握了握她的手,说道,“外面风大,还是回去吧。” 钟离翊咳嗽了两声,顺带着将一旁目瞪口呆的向冯提熘了过去。 “没什么,就是刚从外面回来而已,”苏萧顺着他将自己往府外拉扯着,边走边说道,“对了,你还没说左相来做什么呢?等等,不会真是为了柳大小姐的婚事吧?” “嗯,算是有一点儿吧。” 那边说话声音愈来愈低,钟离翊这才对向冯问道:“好好的,怎么还睡过去了?” “小的也不知道,就是站着站着……突然就困了,然后就睡了……”向冯低头道。 钟离翊思索了半晌,道:“你睡之前可曾看见皇子妃来过?” “皇子妃?没有啊,小的未曾瞧过,不过……”向冯挠了挠头道,“小的倒是看见过皇子妃身边的青竹出去过,就在小的在外面站了一小会儿的时候。” “青竹?”钟离翊不由皱眉。 苏萧来时,身边也就只有带了青竹和青灼两人,平日里什么事也都是青灼出面,好像他还真的没有去仔细注意过这个丫头。他记得,上次见她时,还是青灼去了六堰村那时。 “这几日找几个心思经络的,多注意着点皇子妃那边的动静,”钟离翊道,“记住,此事也勿向岑世子提及。” 向冯虽有些不解,却还是点点头应道:“小的知道了。” 第五十四章 夜里,皇子府书房,钟离翊坐在书案前,面无表情,只是淡漠地看着工整摆在桌上的信函,温和的眸子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探究。 这上面所记录的,乃是证明当年三大家族身家清白,以及后来是如何遭贼人污衊陷害的一系列变故。即便再如何,最后痛下杀手的却是他的父皇,如今祁朝的陛下。 空穴来风,事必有因。 就像是左相所说的那般,如今朝中唯他和钟离温两人势均力敌,若是此刻他将信函呈交上去,以他父皇的性子,只怕是要将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这般想着,钟离翊伸手揉了揉眉角,隐隐有些疲倦之色。 ‘叩叩——’ 未等钟离翊将桌上的信函收起来,门已被人推开,殷景衍进来后将门阖上,“是我。” 钟离翊一愣,笑道:“你怎么走到这处来了,先说好,苏萧可不在我这里。” “我来,她不知道。”殷景衍道。 “不知道?”钟离翊有些惊诧,随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低头看着桌上的信函,问道,“跟这个有关?” 殷景衍没说话。 他这幅模样,钟离翊却是心知了,表情微冷,嘴角勾起的笑也带上了丝冷冽,道:“景衍,你应该知道的。” 他精心谋划了将近十年的时间,绝不允许,有人如此轻易的将此毁之一旦。 “我只想知道,是否还有别的法子,”殷景衍道,“毕竟,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岑王府。”
第94页 “太后此时让人把信函交给你,而不是交给我,只怕是她已经猜到了什么,”说着,钟离翊将信函叠好,递到他面前,“这件事情,我不会插手。” 殷景衍将信函接过,道:“多谢殿下。” 或许,从一开始,两人最初的出发点就是不同的。一个是登基为帝,而另一个则是尽心尽力想要辅佐上位。 若是从前,他大可捨弃岑王府,无关紧要。可现在,却又多了个苏萧。 他也是个有私心的人,可两者只能选其一。 若是钟离翊受到了波及,朝中自会有人站出来主持公道。可他身后的,是令鸿云帝不得不忌惮的岑王府,若他倒了,苏萧又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才到手的,令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怎么能够就如此轻易的、不甘的拱手让人。 转身,未走几步,就听见钟离翊似乎是轻嘆了一声,“景衍,不要怪我。” 脚步微顿,随后却依旧踏出了书房。 皇都城墙外西南角,绕过郊外一路朝前,山脚下郁郁葱葱的森天大树遮了个严实,旁边有几家农户淅淅零零的散落着。再往上看,屋檐一角延入空中,错杂的花纹不禁令人神往遐思。 林间小道上,苏萧折了根狗尾巴草,夹在指尖转了几圈,转身问道:“你说,现在像不像我们刚到函城那段时间。” “挺像的,”殷景衍跟在她身后道,神情平静,甚至是带着一丝丝温柔,“不同的是,这个时候没有讨厌的跟屁虫罢了。” “怎么,你还想有不成?”苏萧停下,等他走到她面前时,才凑近了些仔细观察了一番后,啧啧了两声,“常听说岑王府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整天冷冰冰着一张脸,起初姑奶奶还不信,不过这会儿倒是信了。” 说着,煞有其事的伸出手在世子爷脸上吃了把豆腐。 清风拂过,林间阳光微荫,照在人脸上,暖暖的。 殷景衍盯着她半晌,半晌,似乎是低头轻笑了一声,伸手将她的手反扣在手心,“怎么?我家阿萧是要后悔了不成?” “你都说是你家的了,传出去,说的好像是那还有人敢要姑奶奶一样。”苏萧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手却没有甩开。 殷景衍知她是逞嘴上功夫,也没点破,轻声道:“阿萧,若是等六皇子登基了,我们就离了皇都,去凌奚也好,哪儿都行。” 苏萧停下,看着他疑惑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可不会平白无故的说这些有的没的。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什么说什么罢了。” “真的?”苏萧哼唧了两声,也没追究,“对了,你还没说是出来做什么的呢?”她可不会认为大白天的,堂堂岑王府世子不做正经事,跑出来跟她爬个野山什么的。 殷景衍继续往前走着,“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祁朝,二皇子。”说完,也不顾苏萧如何疑惑,直接拉着人走上了另一条小道。 从远处看着林子不大,走起来倒是磨磨唧唧的花了半天时间,好在有位姑奶奶是个不消停的,一路上也不那么无聊。 若真是从下面来看,倒真是瞧不出来上面还藏了这么大一处宅子。算不上是皇都那般富丽堂皇,却也能够说是不小的一次手笔了。 苏萧站在门前打量了一圈,就见殷景衍伸手轻敲了几下门,没过多久,里面就有人开了门,走了出来。 未等二人开口,那人就已做出了请的动作,“我家主子等候岑世子已有许久了,还请二位跟我来。” 苏萧一愣。 殷景衍拱手道:“有劳了。” 青石铺就的光滑路面上,直通后院。几株垂柳立在两旁,柳条蔫蔫地垂着,偶尔风来,便在夕阳中轻摇浅摆。屋檐上几缕青烟逸出,被七月的微风一吹,好似晨雾般消散无踪。 似清修之地,静谧无声,肃穆的气氛可以令人忘却俗尘。 那人带着他们曲曲绕绕的绕过假山,有过后花园,一直走到最靠里的院子处才停了下来。 “我家主人就在里面,请二位自便。”说完,俯身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这么神秘?”苏萧走进院子,扫了一眼。 这处的院子,和刚才经过的院子有着些许不同,不是遍植奇花异草,而是栽种着满园药草。微风拂过,满园药草随风摇曳,婆娑多姿,倒也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苏萧歪头看向他,勾唇道:“这人可比你好玩多了。” 一声轻笑从里屋飘了出来。 二人转身,只见最前面那人一身青布衫,白髮青丝相间,面相温和儒雅,嘴角含笑,可惜的是此人身下却是坐在轮椅上,由跟在身后的小厮抬了出来。 若是寻常人在客人面前,兴许会是恼羞成怒,可是眼前此人只是笑了笑,挥手让那些人退了下去。 “若是说起来,我倒是觉得这位姑娘可也比你有趣多了。”那人对殷景衍说道。 苏萧轻哼了一声,似是极为挑衅的瞥了他一眼。也不管有没有主人招唿,直接在院子里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殷景衍对她的动作没有说什么,倒是对那人行了个礼,轻唤了一句,“景衍参见二皇子殿下。” “什么二皇子,多少年都没有听到过了,”钟离冶笑着,手抚上轮椅,到了他们二人面前,“我知道你们今日来是为了何事,说实话,那封信函,太后临终前也曾赠予了我一份。”
第95页 说着,将那封信函递了过去,一封不少,一封也不多,就连里面的内容也是一样的。 苏萧将信接了过去,坐在一侧等着他开口。 殷景衍却是知道,太后这是在不信任他。 即便他不会这么做,也自会有人去替他完成这件事。 既然已经知道了来意,也就没有必要去说些打马虎的话眼。 “当年军营叛乱,因为此事丧命的将士更是不计其数。在那场屠杀中,我虽是侥倖活了下来,却也落下了半身不遂的病根,当时,父皇连夜将我送出了皇宫,便带着将领前往了边境。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甚至是就连父皇也包括在内,当时后宫中的一半人已经落到了老五手中。”钟离冶道,“那次若不是太后从中相助,只怕你们现如今在这里也见不到我。” “所以,殿下也因此欠下太后人情,后来才答应相助此事。”殷景衍侧头问道,“若是我今日不来,殿下岂不是已经做好了要亲自前往朝堂的准备。” 钟离冶点点头,“虽说曾经死去的人出现在人眼前,的确是未曾有信服力。可这信函上所讲述的事情,却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更没有想到的是,他那个曾经默默无闻的五弟,如今的祁朝陛下,竟当真会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而不辨忠奸,痛下杀手。 殷景衍沉默了。 若是钟离冶当真是去了,其后果可想而知。 只怕,是连朝堂都将会未曾走出一步。 旋即,殷景衍将先前太后派人交给他的信函放到桌上,说道:“想必殿下也知道景衍今日来的目的,此事,可还有别的法子。” 钟离冶顿了顿,微眯起了眼睛,那双曾见略过朝堂风云的眼,在此时让人看不清他眼中到底闪烁着怎样的光芒,道:“现如今岑王府虽说风光不在,在朝中却也算的上是举足轻重,你身为岑王府世子,又何必去走这趟浑水?” “殿下自小读圣贤书,学帝王之道,可景衍自小看到的,却是弱肉强食。大义之道,那是圣人才会做的事情,可景衍的心却很小,连岑王府都未能放的其中。景衍心中所嚮往的,只是那一人罢了。” 苏萧低着头,没去看他。 他没道破,钟离冶却是听懂了,愣了一下,随即嘴角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你倒是比你父亲要强上许多,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痴情的种子,却倒是丝毫未减。” 许是夜间的路不太好走,下山的时候就比来的时候又慢了许多。 殷景衍走在前面,手心与苏萧十指紧扣,也不急不慢的走着。 “你……”苏萧动了动嘴唇,想了半晌,却也只是蹦出一个字来。 平日里她的话都多的很,就算是说上个几天几夜也能有的话说。可在此刻,却犹如一双手紧紧的扼住了她的咽喉,什么也说不出来。 “今日时辰还有些早,兴许那街角铺子还开着。”殷景衍轻声说道。 苏萧停住脚步,抬头,紧盯着他,“殷景衍,若是有一天我欺骗了你,你……你会怎么做?” 山里的夜晚寂静的很,却又透露出一丝丝的荒凉之意。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纠结着,苏萧死死地紧盯着他,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多么期待着一个答案出来,同时却又不希望知道些什么。 她的心狠狠地揪着,被人紧攥着。 殷景衍动了动,手指轻划过她的手心,轻轻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没关系,毕竟,在我这里也就只有阿萧才是小姑奶奶了。” 第五十五章 信函的事情急不得,三大家族的事情更要如此拖下去。 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他们在等,在等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纵使朝堂风云突变,民间乐趣该有的却依旧是一成不变。 颜榭阁内,美酒相伴的殷大公子将信函抖了抖,铺在桌子上,又顺了一颗剥好的番荔枝塞进嘴里,半晌掀了掀眼皮问道:“所以呢,这事跟本公子有什么关系?” 现如今已是七月末八月初,正好是说热不热,说冷不冷的季节。但不管怎么说,却也不是吃番荔枝的时候,苏萧暗中咂嘴了一下,这凤千对人也真是给宠到骨子里去了。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苏萧反问道。 “什么怎么想的?”殷君瑜往后靠了靠,嘴角微微翘起,“这种什么仁义道德,平反冤案的事情是你们这种呃……心怀天下的人才应该做的事情,至于本公子,只不过就是想混吃等死罢了。再说了,那帝殿可不是像御书房那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他微微靠近了些身子,手中半扇掩面,“美人儿,你当本公子是傻得不成?” 苏萧也不避开,伸手将他的扇子拨开,眼波流转之下,一点寒芒从眼底浮现,然后又飞速地消散,勾唇道:“怎么会呢,你若是个傻的,兴许姑奶奶还就不会来了。” “你说是吧,我的哥哥?” 殷君瑜轻笑一声,嘴角是公子哥常有的暧昧,“美人儿,别忘了,你也是阮氏一族的后人。咱俩,彼此彼此。” “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苏萧也彻底撕掉了最后一层面纱,往后与他拉开些距离,笑道,“我倒还真是小瞧了凤楼的本事,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有被查出来的那一天。” “什么查不查的,本公子只知道自己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罢了,美人儿可不要想错了才是。”
第96页 苏萧道:“既然这样,今日姑奶奶来倒是省去了拐弯抹角的时间。我就直说了,这件事情,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以阮氏一族后人的身份,在中秋佳节之日,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将当年的真相公众于世,逼迫鸿云帝承认当年犯下的种种错误。 ‘啪’地一声合上摺扇,殷君瑜用扇子点了点桌上的信函,眼底轻佻尽无,似笑非笑道:“你们以为仅凭这几张纸就能证明什么不成,若是这件事情可行,太后为什么不做,二皇子为什么不做,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吗?” 他是整日流连于风流韵事当中,可并不代表他对朝堂上的事情始终是一无所知。当年,鸿云帝当着岑王府的面,硬生生将阮氏带走,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岑王爷最后选择了带髮修行,而不是寻找证据推翻罪行,难道就他岑王爷是傻的不成?! “殷君瑜,我不相信你猜不到我是来做什么的。”苏萧嘴角紧抿,冷声说道,“我是个自私的人,这是他鸿云帝欠我母妃的,是他亏欠整个阮氏一族的。我已经搭上了齐家两条人命,搭上了殷楚琉,甚至是搭上了岑王府的半条数命,为何他岑王爷还不出现。这其中种种如何,我就不相信你看不出什么来。” “薄情?”殷君瑜轻嗤一声,“美人儿,本公子可也是薄情之人。” “你只怕是无情罢了。”苏萧冷声道。 话落,殷君瑜低低笑出了声,似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直笑的眼角泛泪花,“无情?本公子倒是喜欢这个词。” 苏萧起身,目光从信函上划过,最后落在殷君瑜身上,“我走到这一步,早已无法回头。若真到了那日,我苏萧便亲自去见他鸿云帝,到时也别怪我不留情面才是。”说完,转身离开。 “那老三呢?”殷君瑜盯着她的背影,蓦地出声说道,“苏萧,你也是个无情的。” 她迈出的的脚步顿了顿,却也只是片刻,清冷的声音传来:“我欠他的,早就已经还不清了。” 待苏萧走后,凤千这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伸手就要去夺桌上的信函,却被殷君瑜一把按了下去,“凤千,你做什么?” “我要毁了它。”凤千盯着他道,“此事本就与你无关,我不管三大家族如何,我也不管岑王府如何。我在乎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 殷君瑜盯了他半晌,却是轻笑出了声,“本公子原本以为凤楼楼主也是个无心无情的,没想到,却是个死脑筋的。” “无心无情也好,死脑筋也罢。”凤千握住他的手腕,“君瑜,松手。” “你松手本公子便松手。” 凤千不由皱眉,“君瑜,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本公子没胡闹,”轻佻的声音竟是难得的带上了丝正经,“凤千,毕竟……她也曾经是温柔待过我的人。” 凤千一愣,知他口中说的那人即是阮氏,“你们见过?” “唔,算是吧,就算有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说着,殷君瑜将信函从手下抽走,塞进了腰里,一转头就瞧见凤千半跪在面前,当即就一扇子敲了上去,笑道,“怎的?还没除夕呢,行什么大礼,快快请起。” “……” 苏萧刚回四皇子府,进了院子没多久,青灼就当面迎了上来,质问道:“你去哪儿了?” “我想了一圈,最合适的人选还是殷君瑜。”在这件事情上,她并没有瞒着青灼。她也不知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许等到所有一切真相都揭开的那天,还有一个人可以安慰她吗? 青灼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萧却是笑了笑,显得有些苍白无力,“青灼,我是不是很自私?” “是,是很自私,”青灼道,“自私到把一切后果都推到自己身上,苏萧,你有没有想过殷景衍知道后会怎么样?”明明是下定了决心,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你甘心这么如此轻易就放弃吗? “没有……”苏萧轻笑了一声,往日的桀骜也在这剎那间化为乌有,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些许哽咽,“我怎会……怎会去想,怎么能去想……” 那日他们二人在书房谈话时,她便躲在门外,信函的一切内容都让她听了去。若是昨日在她问时,他的态度甚至是……哪怕是有一点点的松动和妥协也好,那样她可以为自己找出个千百种理由来…… ——他没有,可是他没有。 苏萧第一次觉得,她的言语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所有的证据都在那人一句‘没关系’的解释下不復存在。 “苏萧……”青灼伸出手想要去碰她,却又在将要接触的那瞬间缩了回去,嘴角紧抿,看着她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就继续走下去吧。没了殷景衍,还有我和青竹,虽说你这女人傻,可你这挑男人的眼光实在是也……太操/蛋了些。” 苏萧原本还是有些伤感,却在听到他这句话时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这话说的,原来平日里你还都是假正经不成?” “假就假呗,”青灼不在意的说道,眼角无意间划过后方某处,旋即凑近了些许与她说道,“这几日钟离翊许是看出了些什么,就连青竹都被跟了行踪,你小心些。”
第97页 苏萧微微侧头,“我知道了。”说完,这才抬步走进了里屋,青灼在外面犹豫了几分,终究是没有进去。 许是距离八月十五还有些日子,又或许是柳芫儿待在四皇子府中的原因。苏萧总在府里坐不住,也没去岑王府,反而是去了宿街月河旁的那家小面馆。 晚上人多,倒是显得白天有几分寂静了。 苏萧还是寻了那处他们坐的地方,上次来时是天黑,没太看清,等她坐下了才反应过来原来再隔几条街就是岑王府了。 她低头唏嘘了一声,老闆见有客人,一甩肩布,笑意满面的迎了过来,“今日小店新出了一种香汤面,姑娘可要尝尝鲜?” “香汤面?”苏萧笑道,“那就麻烦老闆给我来一份,唔……再来一份小甜食。” “好嘞。” 许是宿街上的小吃小摊多了,饶是坐在一边,也没有人去关注那人是谁,如此倒是给苏萧省了不少麻烦。 很快,那老闆就将面端了上来,浓郁的汤香味扑面而来,上面撒着的一层葱花,显得更加令人食慾大振。更难得的是,老闆还多加了几片牛肉片。 “姑娘也喜欢坐这处?”那老闆问道。 “也不是,只是觉得这地看见的东西多罢了。”苏萧道,“怎么?难道也有人喜欢坐在这里?” “说起来还真是有个,就在几天前,是个爱穿红衣服的公子哥也来了。哎,你还真别说,自打那公子来了之后,连带着我这儿的生意也好了许多。”老闆压低了声音,指了指隔着几桌说道,“瞧见没,那一桌的姑娘就是来找人的。哎哟,说真的,我自打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那公子哥身后是不是还跟着几人,戴着黑色面巾,看不清模样?”苏萧打断他问道。 老闆想了想,说道:“的确是有一个人,不过当时站的有点远,小老儿也没看清这两人是不是一起的。” “老闆,”苏萧起身,掏出几粒碎银子放在桌上,“面我就不吃了,银子给你放这儿了。” “哎,姑娘,用不了这么多。” 苏萧头也不回道:“就当是老闆帮我的忙了。” 那老闆摸了摸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摇了摇头,将银子和面一同收了起来。 那旁,苏萧离了宿街,直接去了颜榭阁。 天下之大,除了司空裴外,她还真就想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走就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_=有没有觉得大公子挺可爱的…… 第五十六章 再过三日就是中秋佳节,欢喜有之,悲伤有之,忧愁亦有之。 也不知此番鸿云帝是如何做想的,竟是难得的重视了起来,并将一切事务全权交由左右相两位朝臣处理。 钟离温还是像从前那般闭门不出,究竟是做些什么,外界也无从得知。 月明星稀,夜幕降临,四皇子府内灯光闪熠,倒是衬托出了点点温情。 ‘叮——’ 苏萧反身避过,脚尖轻掠地面,一个转身闪身后退,微微起身,瞧着站在假山上的那人,微微勾了勾唇,“怎的?是什么风把我们的凤楼楼主给吹过来了?” 凤千手握利剑,与她对视,冷声说道:“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苏萧嗤笑一声,指尖蓝光幽幽,右手轻滑过腰间,衣角摩挲间一炳蛇链软剑显现在夜色中,错杂繁乱的花纹竟是透出丝丝诡异。 晚上本就安静,两人这会儿更是毫无顾忌,动静也是闹腾的很。不出一会儿,苏萧住的院子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青灼是最先赶过来的,瞧见凤千时也不由愣了一番,一旁的人许是想要上去帮忙,却被他拦了下来。 ‘哗——’ 蛇链软剑划过夜色,留下银色的痕迹。 “算起来,姑奶奶也是许久未曾与人交过手了,凤楼主……你可要小心了哦!”话音未落,整个人已跃前几步,蛇链软剑毫不留情的挥了过去。 不远处,钟离翊也闻声赶了过来,不由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小的也不清楚,”向冯在一旁说道,“原本是有人想要上去的,却被皇子妃身边的人给拦住了。” 钟离翊看向青灼,见他除了只是有些担忧外并没有其他神色,挥了挥手道:“所有人都退下,今晚的事情谁也不准说出去。否则,休怪本皇子无情!” “是。” 那边,凤千伸手欲去夺苏萧手上的软剑,谁料苏萧不避不闪,手腕一转,指尖银针接近凤千喉间,他只好不得不放开苏萧手腕,身子往后退去。 凤千身子退后,月白衣袍翩跹飞扬,他收了手中的冷剑,微微眯了眯眼睛,冷声道:“苏萧,你的要求本楼主答应了。不过,你也要答应本楼主一件事情。” 苏萧将软剑收回,“凤楼主请说。” “无论结果如何,你必须要把人给本楼主安然无恙的带出来。否则,后果自负。”说完,几起沉浮间人已不见了身影。 半晌,苏萧才转身,对院子里的人轰道:“大半夜的都不睡觉站这儿做什么,赏月啊?” 所有人都没有动作,直到钟离翊出了声,“苏萧,你跟我过来。” 书房内,苏萧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上,不等他发问就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刚才那人是凤楼楼主,三大家族的事情,既然你说过不参与此事,姑奶奶也不会将你的皇子府牵扯进去。这点,你放心就好。”
第98页 话落,等了半晌也没见人说话,苏萧不禁疑惑了,抹了把脸道,“怎么,姑奶奶脸上有东西不成?” 钟离翊眼目含起深意,薄唇缓缓勾起,模稜两可呢语,“苏萧,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姑奶奶谋划什么?六皇子殿下说这话也未免太过伤人心了吧。”苏萧轻笑一声,把玩着髮丝不甚在意道,“之前明明是你说的不插手此事,怎么这会儿反过头来,却还要责怪姑奶奶的不是?” “你什么意思?”钟离翊皱眉道。 “姑奶奶的意思就是,这件事情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说着,苏萧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抱着胸好以整暇的看着他,“当年阮氏一族灭门惨案,三大家族也尽收牵连,现如今能够把信函呈交到朝堂上的,除了殷君瑜外,没有人比他再合适不过。” 钟离翊问道:“你就不怕他不同意?” 苏萧顿了顿,半晌极为坚定的说道:“他会同意,他也必须要同意。” “那你们接下来是要怎么做?”钟离翊靠在椅子上,对上苏萧疑惑的眸子,笑了笑,说道,“我虽不插手此事,可你们也别忘了,皇宫禁卫军的调遣令却还在本皇子手上。” 苏萧一愣,随即明了的笑道:“四殿下,有没有人之前说过,您可真像是一只千年笑面狐。我在想,恐怕左相那个老头子也没有想到他会有看走眼的那一天吧。” 钟离翊勾了勾唇角,没再说什么。 “我怕到时你家父皇会一气之下将殷大公子给砍了,所以啊,刚才你也听见人家凤楼主怎么说的了,万一出了点什么事,那个是要你我后果自负的。”苏萧走到门外,半晌又回过头来,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钟离翊,怎么说你跟姑奶奶也是夫妻一场,瞒着你也不合适。偷偷告诉你个秘密,司空裴可也是在皇都的哦。” 直到瞧见钟离翊皱了皱眉头,她才心情颇为愉悦的出了书房。 这么多好玩的,干嘛非要让她一个人忧愁,未免也太不够意思了些。 所以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半刻钟的时间,殷景衍就从岑王府赶了过来。 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扯回了岑王府,美名其曰保护人身安全。 苏萧深刻觉得,恐怕在岑王府才是最不安全的。 .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和平日夜里清冷情景截然不同,祁朝皇都内,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皇宫内,今夜更是锣鼓喧天,歌舞欢响。 月色下,入目处,全都挂满了明亮的灯笼。 鸿云帝坐在帝殿内的正上方,嘴角处,今日更是难得的露出了丝笑意。虽说如此,可那眉峰却依旧是紧皱着,似乎是阴雨笼罩,连绵不绝。 苌妃坐在他的左侧,今日着了一身深蓝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将乌黑的秀髮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 啧啧,也难怪宠冠六宫多年。 再往下,左侧是左相以及四皇子一派,右侧乃是右相及六皇子一派。这些时日,鸿云帝明面上虽看不出什么来,可朝堂下暗地里却传疯了,说什么六皇子风头大不如从前,再怎么争也争不过四皇子,更有人说,今日说不定就是陛下立东宫的日子。 再怎么遮掩,可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会儿都是水火不相容了,你还指望这两派人坐在对面,乐呵呵的笑着应酬? ——做梦呢你! 歌舞昇平,觥筹交错,殿外一声响亮的烟花声拉开了中秋帷幕。 只听鸿云帝说道:“今日乃是中秋佳夜,朕很欢喜,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朕今日也有一件喜事要与诸位分享。” 说着,他挥了挥手,李佶立即从殿外佝偻着身子走了进来,格外显眼的是,他手里还怀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娃娃。 “怎么回事?”苏萧今日也来了。 中秋佳夜本就无所顾忌,各位大臣也可携带家眷,但大多数都在后宫的御花园中,只有少数有些地位的,像苌妃那般才会坐在帝殿里。 可苏萧也没那个自觉,再说了,他们筹划了那么久,就在等这一天,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的放过。 她坐在钟离翊身后,右前侧又有殷景衍挡着,说起来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 苏萧微微坐直了身子,看着那个孩子被鸿云帝接了过去,不由皱了皱眉,“这是谁家的孩子?” 殷景衍只是瞥了一眼,又坐了回去,顺带着也将苏萧扯了回去,“阿萧,你安稳些。” “姑奶奶又没给你们惹麻烦,哎呀,放手,我坐就是了。”苏萧甩开他,很不情愿的又老老实实的给坐了回去。 不仅钟离翊有他们些疑惑,就连左右相两位老朝臣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本想着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些什么来。结果,不看还好,两人一抬头,直接就来了个四目相对,那叫一个尴尬。 旋即,两人轻哼了一声,又将脑袋转了回去。 ——这只老狐狸! ——这只满肚子坏水的! 不过,朝中连他们两人都不知道的事情,那说明了什么,又想起这几日朝中传出的流言。 那岂不是要…… 左相瞬间变了脸色,抬头,显然是与右相也想到一块去了。 鸿云帝将孩子抱在怀里,拢了拢襁褓,伸出手指轻挑了挑孩子的下巴,直逗得他咯咯笑。
第99页 尚在襁褓之中,又如何得知外界的阴谋诡谲,只是不知,他是否能这般无忧到几时。 “此子单一个烨字,乃是朕的孙儿,”那孩子许是吐了些泡泡,又是惹得鸿云帝一阵笑声,“若是此孙儿将来安然无忧,等朕退位之后,那他……便是我祁朝将来的东宫之主。” 全朝譁然。 这是个什么情况? 如今朝中,四皇子和六皇子之势尚且是如日中天,各自在朝中占据着为数一半的权力。可,这莫名其妙蹦出来的小皇孙又是怎么回事? 无权无势,更何况鸿云帝那般说的,什么叫做等皇孙安然无忧长大之后,就将皇位退给他,这这这……这算是什么套路?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没事儿,他们过中秋,我们过元旦!!!! 祝各位小可爱,元旦快乐!!! 第五十七章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立即就有史官上前进谏道:“陛下,不可呀。自我朝开闢以来,从未有过越过皇子,直接册封皇孙为东宫之主,还请陛下三思。” “微臣也认为这位大人言之有理。更何况,皇孙尚且年幼,无论是四皇子还是六皇子,都能够为陛下分担劳忧,又何必让皇孙承担不该有的责任。” “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 “够了。”鸿云帝冷喝道,怀里的小皇孙冷不防听见呵斥声,顿时慌乱的哭闹了起来。 李佶见此,立即请罪从鸿云帝怀里将孩子抱了出来,伏着身子退出了殿外。 鸿云帝阴着脸,道:“都给朕闭嘴,当初上书立皇储的是你们,现如今朕有了人选,你们这个时候倒是一个个不当哑巴了。” “臣等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鸿云帝冷嗤了一声,“有没有,你们心里都比朕清楚的很。朕心意已决,任何人都不准再有异议。” 坐在距离鸿云帝最近处的苌妃,手中的丝帕早已被她扯成了丝,她抬头看向下面的右相,却见右相也只是摇了摇头。 这件事究竟如何,他也无从得知。 还有,小皇孙…… 果不其然,先前还要嚷嚷着怎么样的朝臣们瞬间没了声音,低头互相看了一眼,又默不作声的转了回去。 钟离翊盯着鸿云帝看了许久,手中把玩着的酒杯转了又转,随后似是想到什么蓦地释然了一般,侧身与殷景衍说了几句什么。 具体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苏萧也无暇去顾及。 因为,李佶又进来了,不同的是他怀里没有了小皇孙。只见他低着头走到鸿云帝下方,神情严肃,俯身行礼道:“陛下,殷大公子在外面,说是要给您亲自祝寿……” 话说到一半,动了动嘴皮,终究是没说出什么来。 鸿云帝本就为着小皇孙的事情烦心的很,见李佶又是支支吾吾的一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语气冷冽道:“祝寿罢了,让人进来就是。” “只是……”李佶顿了顿,瞧着殷景衍的方向说道,“似乎是岑王爷……也回来了……” 哐当—— 手中好好的酒杯掉到了桌上。 殷景衍回头看向苏萧,却见她也是一副惊诧的模样,眉头不由皱的更深了。 饶是岑王府世子尚且都是如此,更不用说现如今坐在帝殿中的其他人了。 岑王爷啊,上一次见面时,也应该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吧。 当年司邙、凌奚风头大盛,而我朝势单力薄,又加之附属小国蠢蠢欲动,意图共犯祁朝,裂土而分。其时兵力悬殊,敌多我一,绵绵军营,直压入我国境之内。 先帝曾扬言,凡能够为出使者,即便无身份,无功绩,皆可以此位居高位。 此时,有一人随列出行。 这名使臣年方三十,手执王杖栉节,只带了一百随从,绢衣素冠穿营而过,刀斧胁身而不退。 辩可压群臣,胆可镇暴君,既能保完璧归赵,又不辱君信国威。 那时,阮氏一族已亡,江氏一族退居江南,昔日内三大家族支离破碎,人人尽是自卫难平。前言众人皆是冠冕堂皇,大言不惭,却在真正到了出使时却犹如缩头乌龟,更是恨不得缩进去永不出来。 当年岑王爷站出来时,想必鸿云帝也是如这般惊诧、怀疑,甚至是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掺杂其中。 李佶走出了殿外,不一会儿,他又折了回来。 殷景衍走在最后面,一袭紫银色的衣袍,华贵艷绝,嘴角微勾,笑意是那种风流公子常有的,带着股暧昧又挑逗的浪荡劲儿。饶是进了八月,殷大公子手中的摺扇却依旧是不曾离身,只听到‘啪’地一声,他将扇子收起,别到腰间,随后施施然的弯腰向鸿云帝行了个礼。 走在他前面的的那人一袭朴素的青衫,腰间别了块碧色玉佩,头髮用丝带紧紧束缚在脑后,长身玉立中透着雍容俊雅,盖华无双。 只见岑王爷掀了掀眼皮,如古井般淡然的声音响起,“臣,参见陛下,祝陛下享万世荣华、无疆尊位,万岁万岁万万岁。” 鸿云帝盯着他看了许久,半晌,才眯了眯眼道:“爱卿平身。” “谢陛下,”岑王爷站直了身子,缓缓的将帝殿内扫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殷景衍身上时顿了顿,又将目光移到苏萧身上,半晌过后才说道,“臣今日来,是为了证明当年的一件事。也是,为了岑王府王妃的母族正名。”
第100页 “荒唐!”鸿云帝‘啪’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将酒杯震了三震。苌妃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突然的响声也让她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她侧头看了眼,只见鸿云帝眉头紧锁,面色泛冷,冒着森然寒气,这寒气从心底升起,席捲向四肢百骸。 诚然不欺人也,鸿云帝当真是对三大家族的事情忌讳的很。 鸿云帝冷声道:“你今日特意回来,就是为了指责朕的过错不成?” “陛下既然说是过错,就应该是应当受到指责,”岑王府低垂眼帘,从身后殷君瑜的手中拿过信函,一一拆开后,不缓不慢说道,“这等信函乃是当年太后娘娘亲手所书,字字句句皆是真切。当年阮氏一族灭族,太后愧疚,心生不安之下遂令人暗中查询当年真相,想来其中如何,陛下应该是比我等更加清楚吧。” 鸿云帝放在龙椅上的手缩了缩,脸色阴沉,死死的盯着他。 “朝宗四十四年间,先帝退位,陛下登基,江氏、阮氏和殷氏等因功绩显赫,陛下为服民心,稳朝政,遂册封为三大家族。其中,殷氏功绩最大,特破例封为外姓王爷,爵位世代相传。”岑王爷扫到下面几行时,神情顿了顿,“同年,岑王府与阮氏一族独女联姻,许其正妃之位,阮氏族长大悦,对外声称愿与岑王府永世修好,同进同出。两大家族联姻,对其来说是普天同庆,但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无疑是挑战了权威,更何况,如今帝王的位子尚且不稳。” 岑王爷将一页信函放到下面,又拿着另一封念道:“随后两年内,陛下通过各种途径收兵权、削地位,三大家族虽名声仍在,朝中风评却大不如以前。朝宗四十六年,岑王爷因一时醉酒,大闹御花园宴会。陛下一怒之下,收回三大家族所有实质性权力,架空全族。同年,紫阳公主下嫁岑王府,与阮氏平坐平起,共掌王府之事。” “朝中虽未提及,三大家族却早早隐有察觉,阮氏族长爱女心切,一时愤懑之下持剑夜闯皇宫。又加之朝中风言风语,陛下心中怀疑大盛,次日便查封阮氏,行事灭族之罪。此等罪行皆是冠冕堂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日岑王府与江氏也曾前来找过哀家,可哀家也心知,三大家族向来齐心协力,同进同出,若是此番放过阮氏,兴许将来定要掀起波浪。哀家为了守约当年陛下许下的承诺,只好将二人关押在皇宫中,直到阮氏一族再无后人可言。” 朝中一片寂静。 苏萧屏住唿吸,靠在柱子上,静静地听着。 “朝宗四十八年,江氏一族退居江南,哀家虽心痛不已,却也无可奈何。此时,哀家早已疾病缠身,积虑成疾,阮氏一族之事搁在心头,犹如沉重乌云,始终挥之不去。”岑王爷继续念道,“于是,哀家开始着手查询朝中风言风语来源,渐渐地有了眉目。但令哀家难以震惊的是,此事竟是出自先帝心腹林木霍之手,更没有想到的是,陛下早已知晓此事,或者说,是陛下一手促成此事更为贴切。此等密事,哀家断断不可公之于众,若是哀家不在之日,陛下意欲罢黜太子东宫之位,哀家就将此等信函交于岑王府与江氏后人,昭昭冤雪,岂能不为世人所知。” “荒唐!都是无稽之谈!”鸿云帝摔了桌上的杯子,冰冷的声线含着滔天的怒意,“朕是九五至尊,又岂会做此等苟且之事!” 岑王爷没有开口,站在他身后的殷君瑜却是上前走了一步,笑道:“若是陛下无想法,又何必将紫阳公主赐婚到岑王府。还是说,您早就会知道今日之事?” “来人!”鸿云帝一拍桌子,喝道,“将他们给朕带下去,关入大牢!” 殿中,无一人动作。 鸿云帝怒道:“你们这是都想要造反不成?!” “陛下,”殷景衍从左侧席上走出,与岑王爷对视一眼后又迅速移开,“还请陛下能够秉公处理,还阮氏一个清白。”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殷景衍你别忘了,你身上留着的也是紫阳的血,我祁朝皇室的血。”鸿云帝道。 殷景衍低下头道:“微臣只知道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在。” “老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鸿云帝一手支撑着桌子,一手指着钟离翊有些颤微微的说道。 钟离翊回视着他,轻勾了勾唇角,“父皇,儿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元旦快乐!!! 多多留言多多收藏(⊙o⊙)哦!!! 第五十八章 此事在商议之前,知道的也不过就是包括殷君瑜在内的四人,饶是此番岑王爷出现在帝殿之内,对他们来说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坐在位子上的左相反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什么事情,公众之下逼着鸿云帝承认自己当年犯下的错误,那是什么? ——那是逼宫啊! 果不其然,右相立马就开口说道:“四皇子,你这是想要谋逆篡位吗?” “谋逆篡位?右相这顶帽子可真是给本皇子扣大了,”钟离翊起身,走到殿中央,对着上方的鸿云帝施施然道,“父皇,纵然三大家族再如何冒犯于您,难道难道他们的功绩就什么都抵消不了吗?他们是忠臣,也是我祁朝的功臣,儿臣能做的只有主持公正,希望父皇能够昭告天下,还阮氏一族一个清白。”
第101页 “好,好啊,”鸿云帝笑着退后了几步,脚下动作一顿,不慎瘫坐在龙椅上,看着站在下方的几人,冷声说道,“你们这些人,还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还请父皇息怒。”钟离翊道。 “你这个逆子,朕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当年他迎娶江氏,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控制江氏一族,再后来,江氏去世,江氏一族也随之退居江南。那时他想,不过还是个孩子,日后能掀起什么波浪,却没想到今日,翅膀硬了,也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钟离翊听着,没有开口。 鸿云帝盯着他看了许久,半晌,将目光移到岑王爷身上,“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儿都没变。” ——还是一如既往地固执,一如既往地不开窍。 岑王爷道:“托陛下鸿福,微臣今日如此,还要感谢当年陛下一手谋划之恩。” 鸿云帝坐在上方,隐拢在袖中的手握着龙椅的骨节隐隐泛出苍白。 上位者们心生诡谲,一桩旧事错综复杂,今日成了,那便是成了。若是败了,只怕又要掀起一阵血风腥雨。 “微臣恳请陛下为阮氏重反冤案。”左相站出来道。 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 随后,王轩也站出来道:“微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就连当初那些保持中立,甚至是支持前太子的人也纷纷站了出来。 帝殿中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逼着如今祁朝的九五至尊,他们的陛下,承认当年自己犯下的种种罪行。 殿中坐着的,也就只有六皇子那一派。 右相看了看左相,又将朝中其他人的脸上扫过,胸中心思活络,动了动嘴唇刚想要起身说些什么,就被身旁之人拽住衣袖强行扯了回去。 他不解的看向钟离温,却见钟离温只是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口,神色平静,声音冷淡道:“别乱动,四皇子和岑王府此番是有备而来,或者说,这帝殿里里外外都已经是他们的人了。” 右相微愣,不由皱眉道:“你早就知道?” “右相大人何出此言,”钟离温勾了勾唇角,眸色冷寂,“本皇子又岂会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不过,是提前听了点风声罢了。” “什么意思?”右相道。 钟离温放下酒杯,目光缓缓移到鸿云帝身上,“没什么意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只管看戏就好。” ‘哗啦——’ 龙椅前的桌子被掀了个底朝天。 “反了,反了!你们都是要造反不成!”鸿云帝气喘吁吁的说着,目光扫过站在殿内却纹丝不动的众人,冷硬多年的心竟是蓦地涌上一丝慌乱。 他是他们的陛下,他们怎么竟然敢这么做! “陛下……”李佶想要上前去去搀扶他,却被鸿云帝一把推开。气血攻心,又加之用力过勐,推开李佶的同时将自己推了个踉跄,险些一头栽下去。 “你们都给朕走开,退朝,朕今日累了,退朝……” 鸿云帝踉跄几步,身形不稳的从上面走下来,现在下方的臣子纷纷退到两旁,甚至有些想要伸手去搀扶的,却都被他一一推开。 “你们都想要朕去赦免阮氏,那又有谁来体谅朕?” “……朕是陛下,也只有朕……” “……才是祁朝的九五至尊,你们、你们都不懂,不懂……” 一字一句,一步一顿。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 可又有谁知,这王土,是用多少白骨和鲜血堆砌而成的。 这王臣,又有多少是忠心耿耿,不怀二心的。 直到鸿云帝走出了帝殿,也没有人去开口挽留,剩下的也不知所措,或者说又去该做些什么。 最先打破这份寂静的,反而是六皇子一派的人率先起身,离开了这帝殿。 苌妃一咬牙,也跟了出去。 鸿云帝离场,其余的事情也不过是多余罢了。 殷景衍站在岑王爷身边,说道:“既然父亲已经回来,岑王府随时恭迎。”说完,也不管岑王爷有没有听见,转身就走到左侧那位置。 人呢? 先前苏萧坐着的地方,除了桌上残余的半盘甜点外,哪里还有人。 殷景衍不由皱眉,挥手招来几人,低声吩咐了几句,也离开了帝殿。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泼墨夜幕,圆月似水当空,铺洒着整个大地。 苏萧翘着腿坐在假山上,抬头看着那圆月也没欣赏出个所以然来。只怕啧啧两声,看着躺在身侧的殷大公子,抬腿一脚就踹了上去,勾了勾唇笑问道:“喂,你爹还在里面呢,你就不怕那些狼心狗肺的把人给吃了?” “有什么还担心的,”殷大公子换了只胳膊枕着,“老三不是还在里面呢?总不能小的出来,老的还没出来吧。” “你倒是心大的很,若是让岑王爷听见了,指不定还真就被气的又给回去了。”苏萧笑道。 殷君瑜微微侧头,嘴角笑意不明,“美人儿难道就不想知道岑王爷为什么会突然要回来?” 苏萧‘唔’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兴许是他突然就想回来了呗,谁知道呢。”
第102页 “这样啊,不过……”殷君瑜轻笑了一声,单手撑起脑袋,笑意吟吟的看着她,另一只手却从腰间拿出一封折好的信来,他慢慢展开,信的表面光滑无比,只能透过月光隐隐能够看出里面写了几行字。 苏萧顿时变了脸色,伸手就去夺,却被殷君瑜躲了过去,“殷君瑜,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本公子倒想知道,美人儿是什么意思?”殷君瑜也坐起了身子,盯着她问道,“本公子虽非出自本心想要掺进来,可这河还没过呢,就已经把桥给拆了,美人儿也未免太不厚道了些。” 苏萧冷声道:“你这不是好好的还站在这里吗?” “啧啧,果然是最毒妇人心,”殷君瑜站起身,又重新将信塞了回去,摇摇头道,“本公子防了你,却没想到齐氏也是个狠的,直接一封信就把岑王爷给请出来了。” 他啧啧了两声,转身就要离开,却没想到苏萧直接出手,他下意识的往后一退,没想到脚下踩空直接就往后跌去。 剎那间,一道人影闪过,揪着殷君瑜的腰带就给扔到了地上,顺手也将他别在腰间的那封信夺了过来。 那人一身红衣,妖冶至极,容貌隐在一张银色面具之下,露在外面的那双眸子却是异常勾人的很。 “司空裴!”苏萧低喝一句,伸手就去多,却被他抵挡住,翻身下了假山,落在草地上。 “小萧儿,啧啧,就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不用这么热情吧。”司空裴将信夹在指尖,侧首看了看刚从地上站起来的殷君瑜,笑道,“咦?这就是你那个哥哥,也就是脸好看点,还不如……” 指尖一空,一道黑衣身影从头顶掠过,稳稳的落在假山上。 苏萧与那人交过手,只是看着那身形就已经心中明了,当即就对殷君瑜冷声道:“你使诈?” “啧,说的那么难听做什么,”殷君瑜甩了甩袖子,嘴角勾起,“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彼此,彼此啊。” 那边司空裴却是开了口,“小萧儿,若是我助你夺回那封信,你便答应我一个条件可好?” “你的可信度,姑奶奶还能不知道?”苏萧嗤笑一声,直接翻身跃上假山,与凤千去夺那封信函。 司空裴轻笑一声,也混了进去,“啧,我可是会伤心的呢。” 钟离翊只是将帝殿附近的禁卫军换了,却还没有大胆到那种能够调动皇宫所有禁卫军的权力。 他们这边刚闹出动静不久,那边就有人赶了过来。 凤千见此,直接将信一塞,往宫门口那个方向走去。 他能这么做,可苏萧去不敢。 她现如今头上还盯着四皇子妃的名称,不能说所有人都认识她,但宫里那么多人,万一有人给瞧见了,又多嘴说了出去,到时候她找谁哭去。 转身,殷君瑜就远远瞧着她与司空裴说了些什么。半晌,司空裴倒是很听话的追了出去。 “哟?走远了啊?”殷君瑜双手叉腰,走过来踮了踮脚尖,施施然的说道。 “你给我闭嘴,”苏萧转过头来恶狠狠的说道,“回头姑奶奶再找你算帐!”说完,也往宫门口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啧,一个姑娘家的,整天打打杀杀做什么,一点小娇羞都没有。”殷大公子在脑海中脑补了一下苏萧娇滴滴的模样,当即就被噁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摇了摇头,转身就去捡他那把掉在地上的扇子,嘴里还念叨着,“唉,也不知道我们家老三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个姑奶奶,要是真给娶回去了,那还不得……”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瞳孔微缩,半弯着腰,似乎是有些可笑,可此时的他却无暇顾及。 假山后面,那里,站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唔…… 不知看过的小可爱们可否贡献一下评论或者是收藏呢??? 多谢了(⊙o⊙)哦~ 第五十九章 偌大的殿内空旷无比,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却在这一切的衬托下透露出一股孤零零的味道来。 ‘哗啦——’ 外面的夜风钻了进来,冷冷的,不受控制的袭卷过殿内每寸角落,仿佛要带走其中最后一丝残存的温暖。 头顶上的帝冠被随意的抛在身后,衣角缱绻,鸿云帝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 守在门两侧的小太监蓦地瞧向来冷漠的陛下如此,脸面上亦是掩盖不住的震惊,想要伸手去扶,却又不敢,犹豫不决半晌后,刚踏出半步去,就被一拂尘拦住了。 “别进去了,”李佶手里捧着帝冠,抬头向里面望了一眼,最后却是嘆了一口气,“若是陛下喊人,你们就进去,其他的,唉各自多留几个心眼吧。” “是。” 李佶又吩咐了几句其他的,转身,就瞧见苌妃一人站在他身后,反应过来后立即想要俯身行礼,却被苌妃伸手拦住了,“公公不必多礼,本宫只是想来看看陛下。陛下……可还好吗?” 李佶一时也拿不准苌妃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好顺着她的话摇了摇头,“陛下如何,想必娘娘也在帝殿中见识过了,也不知唉……” 苌妃笑了笑,“陛下身侧能有公公相伴,想来也是陛下的福气。” “奴婢不敢。”李佶连连道。
第103页 “公公不必自责,”苌妃伸手虚浮了他一下,“公公可放心,本宫来只是想进去与陛下说几句话,若是日后陛下发怒问起,公公将责任推到本宫身上即可。”说完,也不等李佶回应,绕过他直接走了进去。 李佶站在门外犹豫了许久,招来门口先前那小太监又低头吩咐了几句,这才离开了。 殿内,鸿云帝斜靠在软榻里,单手放在额头上,听见有脚步声,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又闭了回去,“你来做什么?也是来看朕笑话的吗?” 苌妃顿住脚步,站在离软榻十余步的地方,朱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字,“陛下何出此言?” 鸿云帝没有开口。 “即便臣妾现如今说了,今晚帝殿上的事情与六皇子无关,想来陛下也是不会信的。臣妾虽是六皇子生母,可现如今臣妾所拥有的一切,全是拜陛下所赐。”苌妃道,“若是臣妾想要心怀不轨,此时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鸿云帝睁开眼,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没头脑问道:“你……跟着朕有多久了?” “臣妾自十五岁时,便跟着当时尚为皇子的陛下,更何况现如今六皇子已成家立业。如今算算,想来也有二十余年了。”苌妃虽然不知鸿云帝为何会突然问起,压下心中的猜想如实回道。 “二十年,二十年啊。”鸿云帝坐起身,朝她挥了挥手,苌妃立即会意,上前为他整理衣着。待一切完毕后,手指轻覆上鸿云帝的眉心,轻轻的揉捏着,一切动作是那么的顺其自然。 凉凉的触感缓解了他不少的疲倦,鸿云帝道:“当年阮氏一族的事,你也认为是朕做错了吗?” “陛下此话,未免太过于绝对。” “什么意思?” “陛下可知,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当日陛下下了阮氏一族灭族的宗旨,现如今的祁朝却是风平浪静,国泰民安,朝中谁又敢忤逆帝威。”苌妃顿了顿,放低了声音道,“当年太后对您百般不顺,若是三大家族继续发展下去,势必要威胁到您的权威。当年您若是这般做了,是留下了帝心仁慈大善的名声,可……谁又能保证现如今的祁朝皇室是否还是钟离家的天下呢?” 帝王最为忌讳的,就是皇权。 鸿云帝冷喝一声,“那些野子狼心的,别以为朕当年不知他们在想些什么。只怕如今岑王府如此,老四也跟风,指不定就是太后给朕下的套。” 走都走了,还不忘了要算计着他。 当日他登基时,站出来反对的便是这太后。主张立朝王为东宫太子的,也是这太后。 若不是先帝圣旨护着,她真当以为她能够安稳的活到晚年。 听了如此一番话,又加之当年太后的事情,鸿云帝的心中竟是蓦然的放松了不少,他轻拍了拍苌妃的手,“跟在朕身边的,能够分担解忧的,也就还有你了。” “臣妾所做的,只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苌妃低头轻笑着,“刚才臣妾来时,还瞧见李佶公公守在门外,陛下身边知心的人可多着呢,算算也不差……” 苌妃话没说完,就被鸿云帝抬手打住了,苍老略显沙哑的声音,却透着一股凌厉的气势,沉声道:“那只老狐狸,别以为朕不知道他早就跟老四家的那位牵扯到了一起,指不定这会儿就派人传消息去了……” 说到某处,他竟是顿了顿,眼底神色飞快而逝。 苌妃并没有瞧见,“陛下……” “你去给朕办件事。”说着,鸿云帝附在苌妃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臣妾知晓了,”苌妃点头道,“如今天色已晚,陛下可要歇息?” 鸿云帝闭了闭眼,“你上次带来的安神香,朕挺受用的,回头再让人送来些吧。” “臣妾遵旨。” 说完,苌妃亲自将床铺收拾好,又点好安神香,等鸿云帝睡下后她才离了殿内。 外面守着的小太监早已打起了瞌睡,她轻阖上门,冷哼一笑,眼睛里泛着妖冶森冷的光芒。 李佶那只老狐狸,是时候也该入土为安了。 . 四皇子府后院内,门窗皆开,吹了许久才将屋内的烧焦味吹散。 苏萧正欲关门,就瞧见殷景衍站在门外,身上穿着今夜帝殿赴宴的那身朝服,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是有些疲惫。 未等苏萧做出反应,他就先她一步将人拥了满怀。 也不知这人在外面待了多久,朝服上的凉意与肌肤相贴,顿时冷的苏萧打了个寒颤。 她费了好半晌才将人拖进来,又吩咐下人去煮热茶,这才坐下来没好气道:“你是傻的不成,大晚上的不知道穿厚点?” “我在帝殿上没看见你。”殷景衍捧着热茶,低着头说道,只是这话怎么听怎么有些委屈。 苏萧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怎么着,还怕我跑了不成?” “嗯。” 他这毫不犹豫的回答,倒是让苏萧愣了几下,一时间也不知该做何反应出来。 该不会鸿云帝一气之下真下了什么死命令吧? “怎么了?岑王爷不是也回来了吗?”应该……问题没那么严重吧。 殷景衍没开口。 他没说话,更令苏萧有些忐忑不安。 她不由皱眉道:“殷景衍,说话!” “唔?”殷景衍抬头,有些疑惑的盯着她,“怎么了?”
第104页 “……”到底是她有问题还是他有问题? 苏萧伸手覆上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没发烧啊?刚想要抽回手,就被人握在手里,她低头就见殷景衍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烦躁的心也在剎那间安静了下来。 “只是觉得,突然间好没意思。”殷景衍轻声说道,“夺嫡是四皇子的事,岑王府世子也本应该由大公子继承,现在想来,这一切好像都跟我没什么关系。” 苏萧有些发愣,下意识的问道:“那什么才有意思?” “想跟你生孩子。” “?” 苏萧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脸顿时有些发烫,扬起手就要打人,却被殷景衍紧紧握在手心里。 “……殷景衍,你大半夜的过来就为了说这事?” 亏得她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提心弔胆的。结果这人倒好,压根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气死她了要! 殷景衍轻轻揉捏着她的手,薄唇微勾,“我觉得倒是挺好的,最好是将来生个女孩,像你一样。” “啧,你就想想吧。”苏萧也没把手抽出来,干脆就顺着这个姿势靠到了他身上,笑道,“世子爷,您可别忘了姑奶奶现在可还是四皇子妃呢,怎么着,你这是要去撬人家墙角啊?” 殷景衍轻哼了一声,也听不出什么意思来,“阿萧,岑王爷回来了,明日……你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他吗?” 苏萧沉默了半晌,才说道:“还是算了吧,你们家的事,姑奶奶可不想去掺和。” “不想去就不去了吧,”殷景衍想了半晌,才说道,“今日在帝殿内重翻了阮氏一族的事,四皇子虽然没有明面上参与,只怕陛下心中已有了芥蒂。” 他这一说,苏萧便有些不解问道:“钟离翊明明是只小狐狸,都那么多年了,也真亏鸿云帝蠢,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对了,那小王八也不是个好玩意儿。” 殷景衍抿了抿唇,显然是对她说的话表示有些无力,继续说道:“江氏一族虽然退居江南,可在朝中的一些残余势力却依旧在朝中活跃着,又是文臣的身份居多。有他们在前面打着掩护,我们许多的行动都要方便许多。” “没想到鸿云帝纵横多年,也有被自个儿儿子摆了一道的时候。”苏萧笑着说道,“兴许,我们可以从李佶那里问问?” “没用的。” 苏萧直起身来看着他,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怎么?” 殷景衍轻声说道:“或许,陛下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收藏,求评论 第六十章 岑王爷当真是哪处没去,当夜就回了岑王府。 自他走后,虽说王府没了正式主人,房间里该有的却是一样不缺,甚至是每天都会有下人来打扫。 正如殷君瑜所说的,他截住了苏萧的书信,却没想到齐氏也派人将纸条送去了钟山寺。 那夜也不知岑王爷在东院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在第二日时,齐氏连同殷二公子收拾收拾,一併离了岑王府。 有人说是岑王爷给了齐氏一大笔银子,让他们娘俩去另一处宅子了。 也有人说是齐氏怕受不了指指点点,离开了。 还有人说,是岑王爷想要清理门户,肃静门风,将人给赶走了。 总之,众说纷纭。 没有人在场,也就没有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这些事,都与剩下的两人无关。 虽说岑王爷是将殷君瑜捧在手心上,含在心口里,但殷大公子貌似并不是很想搭理这个人情。至于另一个小儿子,却是恰恰相反,当年因着鸿云帝逼婚的事情,日后多多少少也对紫阳公主母子俩不待见。 一时间,父子三人坐在一起默然无语。 若是让不知情的旁人瞧去了,指不定还以为是前来讨债的。 现已入秋,气温渐凉,殷君瑜却还是像之前那般随身携带着摺扇,也不知这人是真不知冷热,还是就纯属为了显摆。 殷君瑜将摺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撇撇嘴,末了又瞅了殷景衍几眼,见他除了喝茶就是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他爹,祁朝的岑王爷,合上眼睛,手中转动着一串佛珠,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不管其他人如何,反正我们的殷大公子是坐不住了,跟两个臭男人面对面坐着,哪有颜玉阁的姑娘们又软又香。 一开口,就是毫不客气的一句话,“喂,你什么时候再回去?” “……”殷景衍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抬头看了眼他家大哥,又默默然的将茶杯放了回去。 手中的佛珠也停止了转动,岑王爷睁开眼,看了殷大公子一眼,说道:“等事情处理完了,我就走。” “处理?还有什么好处理的?”殷君瑜每个样子的靠在椅子上,冷嗤一声,“你以为那冷漠的君王能给出个什么答案来,他还能真为阮氏平反冤案不成?” 若他当真那般乖乖听话,就像对当年阮氏一族,也不会不听劝阻下了灭族的死命令。 岑王爷不语。 殷君瑜站起身,将扇子一别,眯了眯眼睛,眉眼间散发着慵懒的气息,嘴角扯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得,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本公子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不过,该来的终究会来,总有人,会回来找你的。” 说完,也不去看岑王爷的神色如何,直接转身出了里屋。
第105页 屋子内,只剩下形如陌生人的父子俩。 岑王爷侧首,看着他说道:“这些年,你做的很好。” 不管是于岑王府,还是于朝堂之事,都比他当年要好了太多。 “齐氏的事情……” “如今一切,不过是他们咎由自取罢了,”岑王爷道,“离了王府,对他们来说或许是更好。” “嗯。” 话不过三句,又没了下文。 其实也难怪两人如此,当年岑王爷正将所有重心放在三大家族和鸿云帝之间的关系处理上,对这个小儿子的关心更是少之又少。 这世上的只要开了灵智的生物,无论是动物,亦或是高高在上的人,都会出自心理的本能的去分辨什么人对自己好,什么人对自己不好。 那时的殷景衍虽小,却也知道他的父亲不喜欢母亲,也不喜欢他。自然而然的,两人之间的交流就少了起来,甚至是有一段时间到了殷景衍见到岑王爷就躲、就跑的地步。 正在两人相对无言的时候,一玄从外面走了进来,先是对着岑王爷行了个礼,随后说道:“世子,七公主在外面等你。” “嗯,下去吧。”殷景衍轻声说道,顿了半晌,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先被岑王爷抢了先。 “那个凌奚的七公主,是你喜欢的人吧?” “是的。” 岑王爷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喜欢,就不要放手,莫再像我当年那般……爱而护不得……” 殷景衍自是知晓他所说的是何事,犹豫道:“等四皇子登基后,或许……还是由大哥来继承世子之位比较合适……” “不用了,”岑王爷打断他,“三大家族的存在,于皇权而言,本就是如忌讳般的存在。新帝登基后,我自会请命上书撤了岑王府,你想要去做的,也就无了后顾之忧。至于君瑜……” 他顿了顿,也没说出要说什么来。 “大哥看似如此,实则心里明镜的很,更何况,还有……人愿意去尽心尽力的照顾他。”殷景衍说道。 至于凤千与殷君瑜之间的事情,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 毕竟,此事于人父来说,的确是有些难以接受。 殷景衍又简单的说了几句,告了个别,就有些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 刚到大堂,就瞧见苏萧坐在桌子上,神情恹恹的,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地面,就连手侧的糕点也就少了几块的模样。 “阿萧?” 苏萧勐然回神,跳下桌子,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怎么着,父子俩见面也应该多说几句吧? “我与他之前,本就没有多少好说的,”殷景衍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伸手轻揉了揉苏萧的头顶,软软的,“怎么,想我了?” “……谁想你,大白天的就做梦!”苏萧挥开他的手,转了个身,从桌上小碟里拿起糕点咬了半口,没好气的说道,“我听说皇都外的枫林好看的很,喂,你去不去?” “去,阿萧邀请,怎么能不去。” 苏萧轻哼一声,“算你识相。” 她拍拍手,顺而自然的拉起殷景衍的手就往外走,刚走了没多久,就瞧见向冯从府外走了进来。 向冯瞧了瞧两人拉着的手,面色古怪。虽说他这些时日也算是知晓了两人的关系,可……也没必要大白天的就四处秀恩爱吧。 他嘴里嘀咕了一句,苏萧没听清楚,直接抬脚踹了上去,“嘴里嘀咕什么呢?” “……”可怜向冯还没反应过来,就莫名其妙的被挨了一脚,这是什么世道? “宫里传来消息,说是陛下昨夜感染了风寒,如今正卧病在床……” 话未说完,就见苏萧绕过他,拉着世子爷直接往外走,“感染风寒?就去找太医啊,找我们做什么,不去不去。” 好不容易今日得了个清闲的机会,感染风寒?不好意思,送人上西天她倒是会的很。 哎呦,姑奶奶还真就不伺候了。 “这……”向冯显然也知道苏萧这边是没门了,连忙小跑到殷景衍身边,边走边说道,“世子,您看看要不要……” 可接下的一幕,彻底将他可怜的三观击了个粉碎。 只见他家四皇子妃转身,准确无误的与别家男人的唇来了个亲密接触,末了指尖还轻轻挑了挑世子爷的下巴,笑容甚是邪恶,“爱妃,你听谁的?” 于是,他听见世子爷也很没骨气的轻笑了一声,“唔,当然是听我家阿萧的!” “哼!这还差不多!”苏萧临走时还特意斜睨了向冯一眼,又是一脚踹上,直接将人踹到了一边。 “……”殿下,您又绿了! 春天的红花虽然色彩鲜艷,却始终不如秋天的枫叶色泽深沉、透彻,除了这般外,更是拥有着一种飘逸的美。皇都的郊外处,整个山坡被红叶覆盖着,火红火红的,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一团团的火焰在燃烧。 苏萧倒是难得好心情的弯腰捡拾了几片,放在脸边比了比,回头问道:“好看吗?” 眼前的人笑意吟吟,眸光莹莹流转,望去时竟比这枫叶还要耀眼几分。 世子爷轻唤了一句,“阿萧……” “嗯?”
第106页 那人忽地迈步上前,握着她的手腕轻轻将人拉了过来,炽热轻柔的吻轻轻覆了上来。不像是之前苏萧在王府时那般蜻蜓点水的、如羽毛般拂过的轻吻,而是真正的,含有爱意的吻了下去,唇舌交融,软软的,仿佛要将人溺爱在这吻里。 染火枫林,琼壶歌月,长歌倚楼。岁岁年年,花前月下,但此情依旧。 半响之后,殷景衍才放开了她,苏萧脚步有些踉跄,靠在他的怀里,气息不稳。殷景衍低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红肿的唇瓣,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声音沙哑道:“阿萧真好看。” 苏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抬头不甘示弱的看着他,“你要是敢说一句不好看,信不信姑奶奶弄死你。” “阿萧说什么,我便信什么。”殷景衍拥着她轻轻笑道。 苏萧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揶揄道:“完了完了,我们的世子爷也开始贪恋美色了。别忘了,你家陛下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没关系,”世子爷轻轻道,“想要献殷勤的人那么多,不少我一个。” 这会儿苏萧当真是笑的直不起腰了,伏在世子爷怀里,笑个没完。 世子爷无奈的笑了笑,不仅如此,还要伸手去帮忙揉一揉小腹,生怕这位姑奶奶把自己给笑抽了。 走走停停,竟是大半天的功夫都浪费在了这枫林上,直到傍晚两人才慢悠悠的回了四皇子府。 一进府,就瞧见青灼抱着剑,冷冷的看着他们。 “……” 作者有话要说: 青灼:……好一对狗男女! 苏萧:(笑眯眯)承让,承让! 第六十一章 “……”苏萧抽了抽嘴角,“那个,我们咳……谈了点事情……” “行啊苏萧,”青灼盯着殷景衍,“真不知道你这个女人脑子是怎么长的,挑来挑去挑了这么个麻烦,该说你是火眼金睛呢还是说你不识好歹呢。” “……” 苏萧摸了摸鼻子,低下头去没说话。 殷景衍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转身对苏萧说道:“我去书房找殿下商量些事情,一会儿,我过去找你。”说完,直接去了书房。 “……姑奶奶这不回来了吗?”苏萧低声道,“再说了,这不也没有什么事吗?” “还没事?”!青灼冷声哼道,“恐怕要是真等你回来,青竹是个黄花菜也都凉了?” 苏萧眨了眨眼睛,“青竹?青竹怎么了?” “遭了黑手,在床上躺着呢。” 书房内,钟离翊坐在书桌前,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眉宇间流露出一股淡淡的疲倦。 柳芫儿站在一侧,满脸心疼的瞧着他,刚将手里的参汤放到桌上,殷景衍就推门走了进来。 “岑世子。”柳芫儿道。 殷景衍点点头,道:“天色已晚,柳大小姐还是尽快回去的为好,以免左相大人担忧。” “让世子担心了,只是……”柳芫儿微微侧头,欲言又止,“殿下今日已经为陛下的事情忙碌了一天,还请世子劝殿下多多歇息些。” “景衍记住了。” 柳芫儿连着盯着钟离翊许久,直到他端起碗将参汤喝了个底,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唤了下人跟她一起离了皇子府。 殷景衍盯着她离去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钟离翊想起今日向冯回来后跟他的一番抱怨,勾了勾唇角,调侃道:“怎么?苏萧今日可是难得主动了些,你还想这位姑奶奶也给你做碗汤不成?” 说不定,到时候保不齐不知做的是参汤,还是人肉汤了。 殷景衍明显是也有些顾虑,想了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不了,阿萧这样就挺好的。” 钟离翊笑了笑,没去戳穿他,转而将桌上的奏摺推到他面前,正了神色,说道:“今日一早宫里传来消息,父皇许是昨夜感染了风寒,有些高烧的迹象。” 殷景衍点了点头,道:“可是苌妃娘娘陪在陛下身边?”说着,他拿起桌上的奏摺看了几份,这些都是王轩派人从中途拦下来的,多数都是些朝臣就昨夜帝殿之事,弹劾四皇子大逆不道,污衊良臣如何如何的话语。 说白了,就是不想见得人好。 “除了苌妃外,还有几名太医也守在那里。” “找几个信得过的太医也过去,多看着点,总归是没错的。”殷景衍道。 钟离翊道:“这件事由王轩负责,他做事,你我大可放心。” 后宫中苌妃掌管六宫,独享鸿云帝盛宠经久不衰,有些揣测圣心的事情总是要比前朝中的人要快些。又加之朝堂上有左相加持,早在这之前,很多人都以为钟离温登临东宫之位是迟早的事情。 可最近发生的几件事情,朝中的风向似乎是有了些许的变化。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一向不温不火的四皇子却在事事上抢了六皇子半个风头,就连带着在朝堂上鸿云帝与他议事的语气都变了许多。 可是,命运偏偏就喜欢开玩笑。 就在那些墙头草欲要蠢蠢欲动,前去投奔四皇子时,一桶冷水蓦地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心凉。 这下子可好,阮氏一族的冤案一翻,什么破事情都给捣鼓出来了。 还有,你翻就翻呗,怎么、怎么还将带髮修行的岑王爷也给从钟山寺搞了出来?!
第107页 这位是谁,这位可是铁打的、无可替代的跟着先帝打江山的人。那阮氏可是跟岑王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十几年前那会儿还没有证据的时候,就已经闹得不可开交。这会儿就更别说了,掀个底朝天还差不多。 或许人就是这样,在囹圄困局之中总想找个突破口,一旦找准了,就会有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拧劲死磕到底。 不管岑王府这条鱼有多诱人,再诱人,也比不上四皇子这条大鱼来的可口。 殷景衍也明了此事给钟离翊带来了些许麻烦,“我……” “你我相识多年,何必说这般见外的话,”钟离翊打断他,道,“你若是真想帮我,就去帮我看看苏萧。” “怎么了?”殷景衍问道。 钟离翊苦笑道:“只怕,她现在是恼上我了……” ‘嘭——’ 一掌落下,桌上的东西被震的抖了三抖。 苏萧阴沉着脸,冷声道:“钟离翊他脑子是秀逗了不成,他要是有这闲工夫,怎么不去多想想怎么把钟离温那小王八给弄死,真是气死姑奶奶了。” 她这边还在想着怎么帮点忙什么的,这人倒好,跟踪她也就罢了,竟然连青竹都跟踪,还好死不死的连累青竹被人给盯上了。 其实这也着实难怪,也不知那几个刺客是怎么想的,见青竹从四皇子府出来,后面又有人跟着,竟是想当然的认成了苏萧。 至于这些刺客,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好在青竹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要不然,现如今苏萧也就不只是坐在这里将人给臭骂一顿了。 “好了,我的小姑奶奶,你就消停一会儿吧,”青竹靠在床边上,无奈道,“怎么说,最后也是殿下的人出手相救,一来一去,也算是抵消了吧。” “不行,”苏萧道,“这次只是侥倖,那要是下次,下下次呢?”说完,苏萧转身就走。 没别的,姑奶奶就是护短! 一开门,就见世子爷站在门外。苏萧这会儿还在气头上,一开口,直接阴阳怪气的说道:“怎么,钟离翊不亲自来,倒是让你来当说客了不成?” “嗯。” 世子爷甚是诚恳。 “……”苏萧一噎。 猝不及防的诚实,竟让她有些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抬手,一巴掌拍上世子爷的脑门,“你傻的不成?!他让你来就来,你怎么那么听话!”说完,倒也没有走出门去,转身进了房间,一脚踩着凳子人坐在桌子上生着闷气。 青竹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一幕,公主的性子向来是说一不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那种,怎么这会儿就…… 她有些担忧的瞧了自家哥哥一眼,只见自家哥哥正将目光从两人身上移开,什么是说不出的落寞。 唉,何必呢…… 殷景衍也只此事着实是钟离翊的不对,自也是无法去辩解什么,他转了目光,对坐在床上的青竹说道:“这次的刺客,是从宫里来的。” “宫里?” 那方还在生闷气的苏萧也听着了,微微思索一番后也大体明白了是何事。青竹平日在皇子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面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更不用说宫里的人怎么还会派刺客来特意刺杀一个小丫头。 “只怕,是宫里那位想要对姑奶奶动手吧?”苏萧冷声讥诮道。 所以,才误打误撞的将青竹错认成了她。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殷景衍道。 苏萧转了个身,说道:“那夜在帝殿时,你们翻了阮氏一族的案子,当时苌妃虽也在场,却似乎是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钟离温身上。更何况,此事与我无关,她又哪根筋犯抽了不成。” “不清楚,”殷景衍道,“最近几日还是小心些为好。” 他这话,是对苏萧说的。 苏萧撇了撇嘴,转过身去,没去看他。 青灼却是开口道:“我们的事情,我们自会处理。你若是真有这份心,倒不如去想想怎么把事情给解决了。” “我会的。”殷景衍回视着他,轻声说道。 “最好是这样,”青灼冷哼了一声,上前走了两步,一把将还坐在桌上的苏萧扯了起来,不由分说的直接提熘出了房间,“没有事就离开吧,青竹要休息了。” “……”苏萧一脸懵的绊了个踉跄,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门已经被人从里面‘啪’地一声给合上了,“……青灼,你这什么臭毛病?!” 该死的,竟然敢把她给扔了……不对,是给丢了出来! 吃雄心豹子胆了不成?! 说着,她作势撸起袖子来就要去拍门,却被同样是被嫌弃而赶出来的世子爷及时拦住了,一脸诚恳,“阿萧,你被嫌弃了……” “……殷景衍,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哎哎哎,你给我放手,今日姑奶奶非要教训他一顿不成!” “阿萧,走了。” 苏萧显然是真气着了,“殷景衍,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阿萧这边的。” “……”知道还拽她!!! 开玩笑,他巴不得阿萧离那个青灼远远的,最好是像司邙和祁朝那么远的距离,也省的他整天看着碍眼,却又不好发作。 真特么的憋屈!
第108页 待院子里的声音消停了些,青竹才轻声唤道:“哥哥,你……” “她自己选的,”青灼闭了闭眼,最终扯唇笑了笑,“青竹,是她自己选的啊……” 她喜欢的,他便会放手,谁让她也是他喜欢的呢? 有时想想,也挺可笑的。 “啧,想那么多做什么,”青灼睁开眼,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信呢?” “在这儿。”青竹微微侧身,从枕头下抽出来一封信,一方黑色的花印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司邙祭祀专属的花印。 青灼的眼底掠过一抹复杂,手指轻摩挲着花印,半晌,轻嘆了一口气,打开信封将信取了出来。 里面只有一张纸,信上的内容也只是寥寥一行。 ——你会后悔的。 落款是一条盘旋而起的黑色玟蛇。 青竹将信抽过去,不由皱眉道:“后悔?后悔什么?司空裴不是已经走了吗,还是说他又回来了?” “恐怕不是回来了,”青灼道,“而是,他根本就没走。” “没走?” 青灼将那封信放在桌子上,没有回应青竹的话。 他这一生,做过的唯一正确的事情,就是放弃了祭祀之位,选择了苏萧。 又何来的后悔之说。 司空裴,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卖萌求收藏,求评论 小可爱们动动手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六十二章 鸿云帝的病情加重了。 钟离翊站在龙床前,目光从鸿云帝愈发憔悴的脸上扫过,瞧着跪了满屋子的人,冷声说道:“太医院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先前以为这四皇子为人温文尔雅,平易近人,原本以为是个很好相处的。却没发起脾气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之前有个太医打马虎眼,直接被拖出去打了三十大板,到现在还躺在床上有气没气的唿着呢…… “殿下,微臣有话要说。”最左侧一名太医跪出来道。 那人是先前去皇子府上给苏萧诊断‘身孕’的,钟离翊对他还有些印象,语气不由温和了些,揉了揉眉心,说道:“有话说便是,本皇子不会责怪于你。” “微臣斗胆猜测,陛下此番不像是感染风寒,倒更像是……中毒。” “中毒?” “方医,你莫要信口开河,”立即有一人出来反驳道,“殿下有所不知,此人乃是草民出身,一手医术更是他自己胡乱钻研而成,所言之语纯属是无稽之谈。若不是陛下仁慈,他怎么会有机会继续留在太医院,殿下,还请三思啊……” “既然如此,当日皇子妃身怀皇室血脉之时,怎不见得你去诊断?”钟离翊微微眯了眯眼睛,冷声打断他道。 “这……”那人顿时哑口无言。 钟离翊挥了挥手,“你继续说便是。” “陛下初感染风寒之时,尚且只是头晕,噁心等微良症状,尚且是还有些许意识。”方医道,“可今日却是浑身发烫,唿吸微弱,意识薄弱,甚至是会说些碎碎言语。臣曾在进太医院之时,在民间曾见过不少怪病,如今陛下这模样,倒更像是民间中了癔症、现实与梦里浑然分不清的模样。所以,微臣才斗胆说是有中毒的迹象。” “本皇子知道了,”钟离翊起身道,“除了方医外,所有人都退下。” “是。”其他人纵使再心有不甘,也只好悻悻离了宫殿。 钟离翊唤来李佶,吩咐道:“你带他将父皇这几日来的一切吃穿仔细检查一遍,待有结果后,派人去四皇子府告知一声。” “殿下放心,奴婢晓得了。”李佶俯了俯身子,随后才带着方医退了下去。 鸿云帝卧病在床后,宫里的所有一切都交由了苌妃掌管,就连这里服侍的贴身宫女,多半也是从椒淑宫里出来的。 实在是有些蹊跷。 想当年鸿云帝跟随先帝时何等的风光,后来又是如何的殚精竭虑,重整朝政。 半过沧桑,如今真心相待的,又能有几人。 如今这样,却也换不得他半丝心疼。 钟离翊出了宫门,坐上马车走了不久,正闭着眼冥想着什么。蓦地外面一阵马鸣,整个车身剧烈晃荡了一下,还未等他开口询问,就听见向冯在外有些怒气道:“你怎么看路的?难道没长眼不成?!” 那人也知道是自己莽撞了,“小人、小人不是故意的,是、是有人让小人将这、这封信交给四皇子殿下,说殿下看了就知道了。” “就这个?”向冯接过信封来,正反看了一圈,也没什么特殊的,旋即随意的挥了挥手,“好了,我知道了。” 那人得到同意后,像是如释重负般的舒了口气,小跑着离开了众人的视野。 “殿下。”向冯将信递到马车里,钟离翊将信拆开,里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郊外长亭相见,与要事须与殿下相商。 落款是柳牡鹤。 可……柳牡鹤不是已经去赣州了吗? 他问道:“这几日可有柳牡鹤的消息?” 因着此人是左相的侄子,又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的,左相骂归骂,可心里却还是疼上几分的。
第109页 那赣州虽说是朝王的地界,可当时出了刺客,谁又能保证会不会发生□□什么的。 向冯将马车停到一处不太显眼的地方,想了半晌,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好像是中秋夜那天,有人从府外递了消息,说是柳大人要赶回皇都。当时府里正忙的很,小的、小的一不小心就给忘了。” “回去让府里那位姑奶奶收拾你去,”钟离翊放下帘子,说道,“走,去郊外长亭。” “啊?殿下,万事好商量,您可千万别让皇子妃教训小的啊……” “怎的?你怕她不成?”钟离翊笑问道。 向冯驾起马车,嘟囔道:“那位姑奶奶,也就只有岑世子拿她当宝,不是毒就是针的,脾气还不好,动不动就要抽人……” 钟离翊坐在里面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你倒是说的很贴切。” “殿下……”向冯顿时就红了脸,手里挥马鞭的动作也愈发快了起来。 长亭外,钟离翊到了后,就瞧见殷景衍和柳牡鹤早已在里面侯着了。 柳牡鹤正坐在桌前,喝了一杯又一杯,气喘吁吁的,显然是刚刚一路风尘僕僕的赶了回来。 见钟离翊来了,也不顾正在喝水,直接将茶杯放在桌上,拱手道:“微臣参见殿下,不知殿下特意快马加鞭将臣召回来是所谓何事?” 快马加鞭? 钟离翊一愣,不由皱眉道:“什么意思?” 柳牡鹤疑惑了,“按日程来算,微臣还有两天时间才能到皇都。谁知半路上殿下给微臣递了信,说务必要让微臣一日内赶到皇都长亭。否则,将会误了大事。”说着,他将别在腰间的信抽出来,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更引人注目的是,信的左下角盖着的,明明就是他钟离翊的私印。 虽说柳牡鹤顽冥不灵,固守封建,却也是能分得清什么是忠良,什么是贤明。 否则,此番他也不会如此着急的赶了回来。 “想必,是有人设了局。”殷景衍也将一信封递了出来,上面所写的,乃是与钟离翊所收到的一模一样的内容。 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冒出,钟离翊当即转身吩咐道:“立即回去。” ‘叮——’ 钟离翊后退半步,只见先前所站的地方赫然插着一支冷箭。 剎那间,原本荒芜空荡的长亭被人团团围了个滴水不漏。 为首的黑衣人手持冷剑,指着他们冷冷道:“三品巡抚大臣柳牡鹤受朝王指使,贪污受贿,于一己私利陷四皇子殿下和岑世子于死地。后禁卫军赶到,逆臣柳牡鹤因无脸面对陛下,遂自刎于当前。” “无稽之谈!”柳牡鹤上前一步道。 “信不信随你们,反正,很快就会变成事实了。” “祁朝六皇子钟离温谋逆篡位,大逆不道,四皇子代天道而将其枭首示众,泄愤民心。”殷景衍将软剑从腰间抽出,慵懒的语调,也极为阴沉,凉凉道,“你们说,这是不是也是真的?” 柳牡鹤动了动嘴皮,似乎是有话要说。 那黑衣人却是皱眉,刚想要有所动作,忽地脚底竟是微微震动,一声声嘶吼马鸣从远处传来,直入耳间。 瞳孔紧缩,那是…… . 呲呲—— 利锐的蛇链软剑轻划过地面,在光滑的地面上磨出道道白痕。 苏萧站在主厅内,眼前的,乃是紧紧合闭的朱红大门。 门外,是马蹄踏踏,严肃以待。 风吹草动之势,一触即发。 若是旁人要问她原因,她还真就不知是宫里又是哪位犯了抽,在二话不说的情况下,直接派人围了四皇子府。 怎么着也得给个理由吧。 “钟离翊那只狐狸,这个时候给姑奶奶死哪儿去了?”苏萧愤骂道。 府里的下人只管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虽然早就知道四皇子妃彪悍了些,可、可这也太彪了吧…… 青灼在旁正擦拭着剑,听到她这话冷不防顿了顿,讥诮道:“说的你好像真希望他死一样?” “怎么不希望?”苏萧挑眉反问道,“他要是挂了,姑奶奶正好有理由跟殷景衍私奔去,我就不信,棺材板还压不住他?!” “……”青灼决定,还是不要跟这位姑奶奶继续交谈的好。 只怕钟离翊听到这话,不被人弄死也能被她给气死。 刚刚落脚的岑王爷冷不防听到这话,也不知道是继续走还是停下,只好复杂的将苏萧打量了一番。 听说,他那个儿子喜欢的,是四皇子的皇子妃…… 听说,那是凌帝的心头尖…… 还听说,此女貌美聪慧,落落大方…… “咳咳,咳咳。”跟在身侧的双玄显然是也有些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了她。 苏萧回头,瞧见岑王爷时也是一愣,旋即紧锁了眉头,问道:“怎么,殷景衍也在岑王府?” 双玄一愣,“殿下也不在?” 得,这会儿是个人都明白了。 宫里的那位,这会儿鸿云帝卧病在床,又是针对钟离翊的,除了那人还有谁?! 苏萧一甩蛇链,眼底一闪而过的幽暗,一股肃杀之气瀰漫,“这小王八,当真是要祸害遗千年。” “冤冤相报何时了。”岑王爷轻嘆了一口气,低垂眼帘,继续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第110页 “你倒是很看得开,”苏萧轻哼了一声,语气很是平淡,盯着他道,“只是不知道当年阮氏生死不明时,岑王爷是否也如现在般的释然。” 岑王爷手中动作一僵。 半晌后,佛珠微微碰撞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苏萧也没再去看他,直接吩咐道:“所有人立即去后院待着,没有命令不准出来。青灼,你……” “我出去看看情况,”未等她开口,青灼已经动身走了几步,“我说过什么,果然,没脑子女人的眼光就是差。” “……”苏萧咬碎一口银牙。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有心情来编排她。 不说话,他能憋死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卖萌翻滚求收藏,求评论—— {{}}{{}}{{}} 第六十三章 皇宫内,偌大殿宇明光笼罩,打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光可照人。和着紫色镂空铜炉升腾起的裊裊烟雾,一切静谧地颇为雅致。 钟离温从小盒中取出一根完好无缺的安神香,借着半灭的火势引着后重新插进了铜炉内,烟雾裊裊绕绕,格外的甜蜜馨香。 “父皇,这安神香可还合您的心意?” 离铜炉一丈远处的龙床上,上面赫然躺着一人。 鸿云帝沧桑的面孔上布满皱纹,岁月镌刻的道道深浅不一的印记将原本炯神的眼睛压缩成黄豆般大小,短短几日内竟是生出了些许白髮。 听着钟离温说的话,眉头却是紧皱不消,更是将额间挤压成一道深凹的沟壑,眸中寒光毕露,死死地盯着钟离温,想要起身,却又力不从心的跌了回去,“你、你……孽障、孽障……” 钟离温勾了勾唇角,眸中森寒冷冽,“您要是责怪,还是去责怪四皇兄的为好。本想着让您多活几日,却没想到那不成文的太医倒是还真有几分本事,竟当真查到这安神香上来了。父皇,看来是上天註定了让您活不过今日罢了。” “你、你这是弒、弒……” “弒君?还是弒父?”钟离温讥诮道,“父皇,咱俩肚子里的那些坏水你我还能不清楚吗?说白了,您没拿我当过儿子,我也没拿您当过父亲,还有什么不好说来的不成?” 鸿云帝气极,无力的闭了闭眼睛,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温儿,”苌妃走进来看见的就是鸿云帝此副模样,皱了皱眉头说道,“别真把人给气死了。” 虽说君王一将功成万骨枯,可若真要背负上弒君弒父的名声那也是不好听的。 “母妃放心,儿臣会有分寸的。” 苌妃又瞧了一眼,见鸿云帝还有气,旋即也没多说什么,“宫里内外的禁卫军都已听从我们号令,你舅舅也以谋逆罪名,包围了整个岑王府和四皇子府。至于钟离翊和殷景衍,只怕此时……也早就葬身于乱葬岗了吧。” “最好是那样,”钟离温从殿外招来一人,吩咐道,“多派些人手将四皇子府盯紧了,若是见着苏萧……”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倒是未变,面色冷然之中却透着一股邪气,“将人给完好无损的带到本皇子面前来!” 那样惊艷的人儿,他钟离翊……有什么资格去配得上! “属下领旨。”说完,那人就退出了殿内。 苌妃盯着他,冷声道:“温儿,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母妃,儿臣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您放心好了,”钟离温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旋即饶有兴趣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鸿云帝苦苦挣扎着,抬头问道,“啧,父皇这就要去了,您难道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别拿他来噁心我,等到事情办完了,送他上路即可。”苌妃厌恶的甩了甩袖子,说完,竟是一刻都未曾多待,快步离开了里面。 鸿云帝蓦地剧烈咳嗽了起来,那声似音闷在胸膛里,卡在喉咙里,让人只是听着就难受。 钟离温却是难得好心情的笑出了声,“您看,连您二十多年的女人都嫌弃你。父皇,您做人是该有多失败啊……” “你、你永远斗不过老四,”鸿云帝竭力仰起头,睁大眼睛,死盯着他,“这皇位、皇位,老、老四是不会给你的……” “你闭嘴!”钟离温豁然起身,眸底充血,俊美的面容上满是阴骜,外带咬牙切齿,“他钟离翊不过是个低贱之人,要什么没什么,他有什么资格跟我斗!你说啊,你说啊……” 最后一句近乎是歇斯底里的疯狂。 鸿云帝闭上眼睛,没再去看他。 他没说的是,即便你不篡位,只怕……接下来篡位的,就是老四了…… 斗吧,争吧,不过就是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罢了。 嘭嘭嘭—— 双玄从侧站起来,将岑王爷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外面,“什么声音?” 苏萧也起身盯着外面。 “苏萧,”青灼有些着急的从外走了进来,“宫里似乎是来了命令,要他们攻破四皇子府。” “或许,他们要找的人是我。”岑王爷站起身,竟是要往外走。 经过苏萧时,苏萧一把抓住了他,冷声道:“姑奶奶不信你这么多年待在钟山寺还没看清,这祁朝早,就不是你们当年跟随先帝打下的那个祁朝,它现在从骨子里腐烂了、坏了。有本事你就出去啊,你去啊,呵……姑奶奶倒要看看,是我们岑王爷的嘴快,还是他们的刀快……”
第111页 苏萧说着,手却紧紧抓着他,没松开半丝。 岑王爷看着她,竟是生出了一丝恍惚。 苏萧没去看他,反手一推,将人推给了双玄,“把你家主子给姑奶奶看好了,剩下的人,都去后院找青竹。” 待一行人窸窸窣窣的都离开后,原本拥挤的院子竟没剩下几人。 钟离翊毕竟是皇子,就算鸿云帝再如何忌惮和怀疑,可府里该有的侍卫和禁卫军却也是不少的,足足在前面挡在三四层有余。 苏萧却是难得好心情的将胳膊搭在了青灼的肩膀上,手中握着的蛇链软剑有一搭,没一搭的戳着地面,“唔,这么一算,咱俩好像也很久没有交手过了吧?” “三年是有了。”青灼气定神闲道。 “这么久?”苏萧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怎么记得,上次咱俩交手还是把司空裴给揍了一顿的时候呢。” 青灼很好脾气的更正道:“你揍的,我看着。” 是的,他发誓只是在旁边看着,看着司空裴不离开被苏萧暴揍的圈子之内。 苏萧低低的笑了起来,“好嘞,今儿个就让我们好好的大干一场。” 郊外长亭内,放眼望去,只见入目之处皆是黑衣满地,空气中甚至是瀰漫着一股肃杀而后潮湿的血腥味。 一支肃杀整齐的队伍列在一旁。 这些人是藏在皇都茶庄里的那些士兵,不同的是,当日殷景衍并没有跟苏萧说清。 除了殷景衍外,钟离翊也是知道的。 就正如鸿云帝所想的那般,即便钟离温此番不去叛乱,后来的某日,站在帝殿之内的,就是他钟离翊。而这些士兵,将会是他登基帝位,位临天下的最后一波筹码。 柳牡鹤挺住脚步,皱着眉想了半晌,才远了一块被鲜血尚未浸透的空地迈了出去,走过去拱手问道:“世子是不是早就怀疑了?” 殷景衍道:“只是有所直觉罢了。” 怪就怪在这几日六皇子府实在是安静的很,不过,好在眼前这位巡抚大臣也不完全是个死脑筋的,他甚至都想好了是否採用苏萧一般的暴力手段了。 钟离翊问道:“左相那处怎么样了?” “臣已将皇都内调动军队的兵符交与了左相,想必左相现在,也应该赶过去了吧。”殷景衍道。 “那便最好,”钟离翊点点头,站在高处负手而立,扬声道,“现如今贼人当道,祸乱朝纲,诸位可愿随本皇子前去奉命救主,功成名就?” “臣等,愿随殿下生死,绝不退缩!” 声声豪气沖天,热血男儿尽应当如此。 事实证明,左相去了,也就是做了个收尾的工作。 可怜年近半百的左相瞪大了眼珠,指着满地的狼藉颤声道:“这、这是你们做的?” 皇子府的侍卫也表示很无辜。 虽然他们也从中出了份力,可、可哪想到人家还没攻上来,府里的这位姑奶奶就已经一大把毒粉扬了出去,随风而到之处皆是哀嚎鸣叫,挺不过半盏茶时间就倒了下去。 就算人再多,你让他们怎么跟毒玩去啊。 “苏萧,你、你这妇人……”好在钟离翊没眼瞎到看上这女人,要不然、要不然他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自家乖女儿嫁过去。 只见苏萧甚是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往后顺势靠在青灼身上,“呀?钟离翊的孩子没了?” 青灼:“……” 左相:“……” 所有人:“……” ——呵呵,没了好,没了太特么的妙了! 岑王府里有一玄和白璇坐阵,府里除了下人外也没有其他人,府外看守的士兵也不是很多。里应外合之下,就将里面的接了出来,至于岑王府和四皇子府的下人,就交给一玄他们去安排了。 剩下的所有人,尽数去了茶庄汇合。 看守城门的是钟离翊那边的,一路上也没受到多少阻拦,很快就直冲而去。 苏萧几乎是前脚刚到,殷景衍就迎了上来,“阿萧,你怎么样?” 苏萧动了动嘴皮还没开口,就听见青灼在后面凉凉来了一句,“她皮糙,死不了。” 说完,直接绕过两人走了进去。 “……”苏萧抽了抽嘴角,一侧头就瞧见柳牡鹤正盯着她,眼神说不出的古怪,她又连忙拉着殷景衍挡在了自己身前,“……那个小顽固怎么也在这儿?” 看的她浑身毛毛的。 殷景衍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拉着她往里走去,“外面风大,进去再说。” 上次苏萧也只是潜进来听了几句话,却从来还没有像现在这般,明目张胆的四处闲逛。 茶庄里的布局与在府里也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也就是多了几座假山,几处暗格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哭唧唧…… 小可爱能否留下评论再走 第六十四章 岑王爷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听到要来时也只是摇了摇头,没办法,双玄也只好陪着人又回了岑王府。 来的时候不知是谁提到了大公子,苏萧当即就一个白眼翻了过去。 这里面最忙里偷闲的,除了他还真就没别人了,管他?还不如先管好你自己? 结果那人不怕死的又来了一句,可大公子除了吃喝等死还会什么。 苏萧当即就无语了。 不过,鑑于‘吃喝等死’莫名的戳中了苏萧的乐点,她好心情的拍了拍那人的脸,说道,就算凤楼没了,你家大公子指不定还在哪儿活蹦乱跳呢!
第112页 凤楼? 等等,凤楼……不是那个杀手组织吗? 怎么这档子还扯上关系了? 再抬头,就瞧见四皇子妃……不对,世子妃呃……好像有哪儿也不对…… “商量出来了吗?”苏萧推开门,走进去问道。 现在他们所讨论的一切,自然而然的也没避着苏萧和青灼。 苏萧偶尔还会去问几句,青灼却是压根儿都没进来过,准确的说,这屋子三里之内就没有青灼的一丝气息。 啧,惹人烦。 这是他们来茶庄的第二天。 岑王府和四皇子府已经人去楼空,里面一丝生气都没有。这两日内,钟离温几乎是疯了似的寻找着他们,更是不顾朝臣的反对,强行软禁了左相府。 软禁归软禁,却也没有到了敢用刑的地步。 殷景衍摇了摇头,指着皇都地形图上的几处红叉给她看,“钟离温已将这几处路完全封死,要想靠近皇宫,只能与他正面交锋。” 可一旦碰面,将没有人能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苏萧沉默了,事实也确实如此。 祁朝皇宫地处皇都北郭城内,北靠皇家禁苑、渭水之滨,南接北郭,西接宫城的东北隅。一条象徵龙脉的山原自长安西南部的樊川北走,横亘六十里,到了这里,恰为“龙首”,因地势高亢,人称龙首原。 宫城外的东西两侧分别驻有禁军,北门夹城内设立了禁军的指挥机关。现如今钟离温掌握了皇宫各军军印,势必会下令严查各路要塞,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这里呢?”苏萧伸手从地图上划过,恰巧是以四皇子府为中心,“一路小队从这里穿过,分散皇都内禁卫军的注意力,其余的人,分散乔装混入。” “不妥,”钟离翊出声打断她道,“刚才传来消息,钟离温已经派人限制了进出城门口的通道,能进去的,只有最中间的这一个。而茶庄在郊外,若是贸然出现大批外来人员,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力。” 苏萧皱眉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那小王八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有脑子了。” “他一直都是如此,只怕此番,是要斩草除根。”殷景衍对她说道。 苏萧看着地图上的街道,没有开口。 殷景衍抬头,对钟离翊问道:“左相那边可有消息?” “要是有消息就好了,”站在钟离翊身后的一大汉开了口,脸上莫名的烦躁,“有几个身手灵活的兄弟今日一早混了进去,可说好的是晌午就出来,可、可到现在也没个音响,实在不行,我们就一股脑的冲进去,老子还怕了那个龟儿子不成。” “大陆,不可莽撞行事。”他身侧另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开了口。 那个被称作大陆的大汉挠了挠脑袋,“柳书生,你就别在这儿拽些有的没的了,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都快急死老子了。” “就算急死了,你也攻不进去。”柳秋不咸不淡的堵了他一句,那大汉瞬间闭上了嘴,嘟囔了一句却也没再开口,只听那书生在地图上一点,说道,“这里,也就是皇城外那条渭水之滨,周侧地势险峻,适合隐蔽,总体来说可攻可守。据得到的可靠消息称,这里看守的禁卫军最少,只有一支,可以趁着夜色潜进去。” 殷景衍顺着他的手势看着,“时间?” “两个时辰换一次班,但是要从茶庄赶到那里,又要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少则三天,多则五天。”柳秋道。 三天?五天? 现在对他们来说,多一天都是一场不可言说的变故。 “那里,没有人看守。”在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柳牡鹤却忽地开了口,众人立即转过去看向他。 柳牡鹤却一直紧盯着钟离翊,见他点了点头,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上次搜剿林木霍府邸时,陛下命令我将一切财务尽数运进国库。为掩人耳目,一部分随皇宫正门进入,剩下的就从后面运进去。那里偏的很,但是有捷径,从这条大路一直往下,穿过灌木,走右边那条水路,会节省一天的时间。” 众人莫名的沉默。 柳牡鹤疑惑的歪了歪头,见他们似是不信,又说道:“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陛下会让我去了那里,可……我就是真的去了……” 钟离翊貌似可疑的抽了抽嘴角,轻咳了两声,“左相怎么就没发现你也是个人才的料……” 一句话说的他更加疑惑了。 “既然如此,今晚就动身。”钟离翊指着地图上的线路说道,“分两队人马,一队从北边绕过去,另一队从南边绕过去,在这个位置汇合。吩咐下去,全军整装待发,另外,今晚我也会跟着过去。” “殿下,”之前那名大汉又出声打断了他,吵嚷道,“这等粗事让我大陆去就行了,您这细皮嫩肉的,去了也是找罪受。” “……”钟离翊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细皮嫩肉?本皇子看你是找打不成?” “哪有,我这不是打个比喻,打个比喻嘛,嘿嘿……” 钟离翊又笑骂了他几句,那大汉才连连告饶,慌忙出了屋子,临走前还将那书生一併扯了出去,搞的人家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 半晌,柳牡鹤也寻了个理由出去了,剩下的,也就他们三个人罢了。
第113页 “一会儿我会让双玄个一玄将岑王府的人带过来,让他们两队一起从北边过去。南边那条路,由我带着。”殷景衍轻声说道。 南边比北边更为难攻。 苏萧不由皱眉,侧头看着他。 钟离翊也有些不贊同。 尽管柳牡鹤是这般说了,可毕竟这其中谁也没有人亲身经歷过,更不用说是在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清的状况下。 无疑是瞎子走路,生死各由天命。 殷景衍却是不由分说道:“我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说。” 钟离翊知晓他也是个倔脾气的,也没再多说些什么,看了一侧不说话的苏萧一眼,起身往外走去,“我先去看看他们的情况,你们……” 他嘆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苏萧单手托腮,神情异常平静的看着他,轻声说道:“你相信他吗?” 还是说,是为了钟离翊登基皇位后,好让功成名就的岑王府世子,在未引起帝王猜疑的情况下全身而退吗? 殷景衍伸手轻抚上她的脸颊,唇角带笑,“阿萧,我相信四皇子,却不相信未来的陛下。只有这样,你我才能毫无芥蒂的离开皇都,离开这个地方。” 纵然手足情深,却尚且也没有可以到祸福相依的那一天。更何况,在那个位置上坐久了,人心终究是会变得。 那时的一切无法预料,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希望在那人心中尚且留有一点温情。 “阿萧,等四皇子登基了,我娶你好不好?” 苏萧浅浅一笑,眸子水波荡漾间一片情意流转,“想的倒是美,我父皇可还没同意呢。”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我想……岳父会同意的。” “你呀,”苏萧狡黠的眨眨眼睛,伸手环绕上他的脖颈,“殷景衍,姑奶奶是不是还没说我喜欢你?” 殷景衍一愣,旋即平静的眸子瞬间变得有些灼热,俯身吻去,“阿萧,我的阿萧……” 他一人的阿萧。 夜色渐渐浓郁起来,月亮也害羞地躲到了云层里。几颗稀疏的星星倾洒着微弱的光芒,被树影淡淡地隐去。 皇都内已经陷入了一片寂静,偶尔会听到街道上行走的脚步声。 哦,那是皇家的禁卫军,与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无关。 昔日熙熙攘攘的茶庄,竟在这一夕之间变得严肃冷寂起来。 戟枪森立如林,军队严阵以待,尽皆盔甲,冰冷的月光之下,这一幕肃杀哀壮的景象,给人透心的凉。 钟离翊站在最前方,眸含冷寂,神情亦是难得的严肃,“诸位将士男儿,志在四方,如今世道大乱,正需诸位出心尽力,诸位可愿随吾公进退!” “臣等,愿为殿下誓死效忠!” 声如洪钟,响彻云霄。 他们这些人虽是静练于茶庄的暗道之内,可身上那股子的肃杀之气早已渗透到了骨血里。 只要他们站在那里,就是代表了他们的军魂。 殷景衍近乎是跟在队伍的最末处,身骑烈马,身着一身肃杀的盔甲,迸射着凌厉的光芒,整个人冷酷而肃杀,带着盔帽直令人,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见一双黑如曜石般的眸子露在外面,那眸底,却是与其极为不相符的淡淡缱绻。 等了许久,也没在楼上见到那抹熟悉的人影。 殷景衍抿了抿唇角,不甘心的转过身去,腿下一用力,整个人扬长而去。 阿萧嘴上不说,心里……却还是怨他的吧…… “全军前行!” 一声令下,肃杀之气匍匐而去。 半个时辰后,苏萧近乎是竭尽全力的赶了过来,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因落地不稳,险些一个踉跄从楼顶上栽了下去。 一抬头,就瞧见入眼处接近黑点的一队队人马。 “该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卖萌啊~哭唧唧~ 求收藏,求留言~ 第六十五章 “滚开!” 屋内,钟离翊正与柳书生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做,倏地外面一阵吵闹,他皱着眉刚想呵斥几句,就见门被人一脚踹开,顺着重重的力道又反弹了回去。 抬头,就见苏萧一脸冷漠的站在那里。 站在门外那两人似乎是还想要开口劝阻着什么,“皇子妃,殿下他正在里面……” “姑奶奶让你滚开,听不懂人话是么?!”苏萧越过他,直接抬步往里面走去。 “可……”那人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钟离翊在里面说道: “让皇子妃进来,你们在外面守好就是。” 那两人见此,也很快掩门退了出去。 据柳书生这两日来的观察,这三人之间的小关系嗯……莫名的有些复杂,至于像他这种人还是默默的做个隐形人好了。 这般想着,他拱手行礼道:“殿下,属下还有事情未处理,就先告退了……” “退什么退,你也给姑奶奶留在这里!” 柳书生:“……”默默地咽了口唾沫,表示他很方。 苏萧见他站在那里,也就没有再去搭理他,转而冷着眸子对钟离翊问道:“姑奶奶问你,你这次让他们从后山走,到底有几分把握。” 钟离翊看向她道:“事在人为,至于结果如何,我也无法得知。” “无法得知?好一个无法得知,”苏萧冷笑道,“好,那我再问你,这茶庄里的,或者是说,只要是在你钟离翊手底下挂过名号的又有多少人!别告诉我这些你也无法得知!”
第114页 钟离翊不由皱了皱眉,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在剎那间吞了下去。 苏萧却步步紧逼,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行,你不说是吧,那姑奶奶替你来说。你这茶庄上上下下算起来,总共也就三万将士,就算再加上岑王府和四皇子府的,能够有多少人。” “呵,三万将士?那皇都内随便几处军印调动的人马都比你这处多。”苏萧一掌拍在桌子上,“钟离翊,你拿什么去跟钟离温斗!” 是,她平日里是蛮不讲理,是喜欢小打小闹,更是动不动就喜欢动剑动枪,可她从来却没有像现在这般恼火过。 钟离翊依旧是没有开口。 还有那人,他那么精明,那么善于攻略心计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除非…… 突然冒出的想法令苏萧有些无措的,踉跄的后退了几步,眼角恰巧扫过书生欲言又止,在碰上她的眼神却又剎那间缩回去的眼神。 一股荒唐的念头瞬间涌了上来。 这个荒诞的事实让她心底里瞬间升起一股凉意,顺着四肢百骸爬进脑髓,连声音都有点不稳: “你们、你们都知道对不对?”苏萧大步上前,拽着钟离翊的领子一把扯了过来,声音微颤,“他也知道,殷景衍也知道是不是?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就我被蒙在鼓里?!” “苏萧,”钟离翊抬眸凝锁住她,温和的眸子里却无半分冷冽,“你若是知道了,势必会跟着去。景衍他……不希望你被掺杂进去……” “那他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苏萧有些无力的放开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强行将那抹湿意抹了去。 多年沉寂的心却在这一剎那心疼了起来,仿佛是被人紧紧攥在手心,越缩越紧,越紧越疼,疼的令人窒息。 殷景衍,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他若是心里没有你,也就不会千方百计的想要瞒着你,”钟离翊轻声道,“苏萧,景衍是真心将你放在心上,无论他在做什么事情之前,第一个人想到的也是你,怕你受伤,怕你担忧。” “柳牡鹤的事情,也是你们提前知道的?” 钟离翊道:“不是,那是个意外。于是我们也就将计就计,将计划提前到了眼前了。” 苏萧心里只觉是五味杂陈。 殷景衍,你到底要纵容我到什么时候啊…… 她强忍住心底的情绪,将目光落在铺满在桌上的地形图,问道:“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柳书生从旁边走了过来,从茶庄到皇宫之前画了条笔直的横线,“世子爷有五日的时间从茶庄绕到皇宫,到达国库所在的位置。守城的将军明年上是六皇子那边的人,实际上却是殿下的旧友,我们与世子爷约定,五日之后,无论他们成败与否,剩下的人马尽数从皇城外直入皇宫,与世子爷来个里应外合。” “你们现在无疑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苏萧沉声道。 柳书生动了动嘴皮,却也没开口反驳。 苏萧说的对。 就算皇都内和茶庄所有的人加起来,撑死了也就四万,甚至是还不到这个数。可钟离温不同,他现如今占据了整座皇宫,手下的又大多是武将,更何况禁卫军们只认虎符不认人,难道你还要跑过去跟那些硬的跟石头一样的禁卫军讲道理不成。 说你们鸿云帝如今被六皇子给挟持了,正危在旦夕,快快让路,四皇子要去救人。 到时候看你的嘴快,还是他们的刀快。 “不过,”钟离翊犹豫了半分,却还是在苏萧目光的凝视下开了口,“左相手里还有两块虎符。”那是之前钟离温围剿岑王府和四皇子府时,左相带人前去解救的那一支。 苏萧毫不犹豫道:“我会乔装进入皇都……” “不行,”青灼推门而入,冷声道,“苏萧,我不允许你去。” “青灼,你别胡闹。”苏萧皱眉道。 “我没胡闹,”青灼同样是语气坚决,“苏萧,这是他们祁朝皇子之间的事情,你搅进去做什么。总之,我不允许你……” “我不是为了他们,”苏萧打断他,抿了抿唇角,不由分说道,“青灼,我为了谁你最清楚,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为了谁? 除了那个‘自私自利’的人,还能有谁?! 青灼微愣,他眸色沉寂,冰冷的波光紧紧的盯着她,似要透过这倔强要让人为无能为力的眼神,探寻出她心中的属于他青灼的那一丝温情。 可是,没有。 一点儿都没有。 苏萧没再去看他,转而对钟离翊说道:“这件事就这样定了,明日我就会动身进城。”说完,也未去听他们二人要说什么,转身欲离开,却在经过青灼时被人死死抓住了手腕。 她听见青灼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声音问道:“……苏萧,值得吗?” “值得。” “日后,你会后悔吗?” “我苏萧做过的事,从来都不会后悔。” “好,很好,”青灼轻松开她,忽然笑了起来,冰冷容颜上绽出的笑意,极致矛盾之下绽出难以言喻的美感,“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你待殷景衍的心如何,我待你的心就如何。” “你能为他做到的,我也能够为你做到,甚至是不惜一切代价。”
第115页 “五日之内,我会以祭祀最后的命令,从司邙调动十万兵马,助你夺得皇位。”他这话,是对钟离翊说的。 当年从众多孩子里活下来的,只有他和司空裴二人。 他的师傅是偏心的,无论最后商讨的结果如何,司邙下一任的祭祀都将会是他,也只能是他。 可,继承祭祀的唯一要求就是要忘却今生,忘却心中所爱、所疼之人。 他做不到,于是,他放弃了,他跟着苏萧走了。 他的师傅对他所做出的决定不置与否,在他最后离开时,说他许他一个承诺。这个承诺小到可以是任何事,大到……甚至是祭祀之位…… 只要他要的,他都给。 苏萧当年是知道这事的,一直以来,她私底下心里想的都是让青灼回去,继续继承他的祭祀之位。 这样,也许她心中的愧疚就能少些。可如今,却真的是还不请了。 她动了动嘴唇,想要问句‘值得吗’,那句话却如鲠在喉,卡在喉间迟迟出不来,最后只是有些无力的闭上了眼。 青灼却是笑了,转过身来,在她身后紧贴着她的耳际说道:“苏萧,这下我是真的什么都没了,真的……就只剩你了……” 他这话,笑着说,却比哭着说更令人心痛。 苏萧闭着眼,却能清楚的感受到青灼是如何从自己身边决绝经过的。 半晌,她睁开眼,勐吸了一口凉气,强压下心中翻滚着的情绪离开了房间。 柳书生站在原地有些茫然,等了许久,就在他以为钟离翊不会开口时,却见钟离翊伸手慢慢将桌上的地图合起,冷声道:“吩咐下去,全军整装待发,五日后,进军皇都。” “属下,遵旨。” 次日时,二人皆是一匹快马,一身轻装出了茶庄。 不同的是,气氛异常的愈发安静。 路再长,却也有走到分岔路口的那一刻,苏萧勒住马绳,声音有些低沉道:“你……一路上小心些,司空裴不在司邙,师傅他老人家是不会为难你的,还有……” “苏萧,若是我在殷景衍之前遇见你,比在凌奚皇宫时还早,”青灼打断她道,“现在我们之间,是不是还会有着那么一丝可能?” 苏萧没有开口,青灼也没有催促。 就在青灼以为她不会说时,再轻微不过的话飘了过来,“或许吧,谁知道呢。” 说完,连苏萧都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自欺欺人,到底是谁欺了谁? 青灼却不在乎,他好心情的勾了勾唇角,“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驾——” 那条路,是西北方向。 苏萧看了半晌,直到路上没了人影,她才重新扬起马鞭,一路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哭唧唧,能不能留个评论再走…… 嘤嘤嘤…… 第六十六章 “唿——” 柳牡鹤拢了拢领口,又将腰间的衣服缩紧了一圈,这才在火堆旁找了块略微不杂乱的地面蹲了下去。 火光打在人脸上,暖暖的。 林子里本就不见太阳,又恰是夜间,雾气湿气重的很,他们这些常年练武防身的人阳气重,不那么冷的慌。 可柳牡鹤却是铁打铁的无用书生一枚,用苏萧的话来说,这人只怕是刚出娘胎就掉书堆里去了。 咳咳,虽然这话听起来是有着那么一丢丢的夸张,可这人自打小没受过苦也是真的,更不用说跟一帮粗汉在山间老林里过夜了。 “先去找两个人去前面探探路,从这里上去,一直绕到山的后面。若是碰见禁卫军,尽量别打草惊蛇。”殷景衍身着盔甲,听着柳牡鹤哈气的声音顿了顿,接着又说道,“半个时辰后,继续赶路。” “是。”双玄抱拳应下,很快就转身在林子里没了身影。 一玄和双玄二人本就是殷景衍最为亲信之人,此番一玄和白璇带着王府的人躲了起来,双玄也就留在了这里。 毕竟,有个顺手的人用起来就是事半功倍。 殷景衍顿了顿,旋即从后方拿了件厚大衣,对着柳牡鹤递了过去,“到了后夜会更冷,穿着多少会暖和些。” 大陆那大汉带着人从另一方摸了上去,当时正要离开茶庄时,也不知这书呆子是怎么想的,硬是要跟着来。 连着钟离翊下了死命令也没用,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将人给带上了。 柳牡鹤也没有推脱,将厚大衣接过穿在了身上,身子微微暖和了些。殷景衍正要起身离开,就听见他问道:“边防的将士,也跟这一样吗?” “不,”殷景衍道,“比这还累。” 他们时时刻刻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随时面对着一切的风吹草动。站在那里的他们,早已不是普普通通的祁朝百姓了,而是祁朝的将士,祁朝的骄傲。 而血肉之躯后面的,是他们的家人,是他们的疆土。 柳牡鹤将厚大衣穿好,屈膝往火堆前又挪了挪,翁里翁气的却极其坚定的声音传了出来:“等将来,我一定会是个两袖清风的忠臣、良臣。” “做良臣不难,做奸臣才难。”殷景衍将眼前的火堆用土扑灭,起身说道,“柳大人,我们该动身了。” 柳牡鹤盯着他看了许久,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等到所有人凑都收拾要启程的时候,双玄好心的拽了他一下,才将人从地上提熘了起来。
第116页 “柳大人,就算我们家世子再好看,那也是那位姑奶奶的。”双玄没好气道。 敢跟姑奶奶抢男人,啧啧,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柳牡鹤被拽了个踉跄也说什么,低头应了一声,拢了拢衣服就跟了上去。 双玄在后面一头雾水,“不会是真要跟姑奶奶抢男人吧?!” 想想那个场面,整个人瞬间抖三抖。 算了,他可是珍惜生命的好宝宝。 往前约摸走了二里路程,前去探路的人恰巧反身折回,与他们碰了个正对面,好在有人眼尖认出了他们,虚惊一场罢了。 那人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转而抱拳说道:“世子,皇宫后墙山只有一队禁卫军,听谈话约摸是半个时辰换一次值班。属下还在另一处发现了许多脚印,想来应是大陆那些人留下的。” 如此说来,那他们两边的路程也算是契合了。 “你们顺着那些脚印前去与大陆汇合,剩下的,按计划行事。”殷景衍头也不回道。 “是。” . “将军,那老婆子已经在那儿站半天是有了,要不要末将去将人抓来拷问一番?” 少年侍卫是新来的,目光炯炯,浑身散发着热血男儿的朝气与活力。 此番朝廷突然招兵,他本来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还真的就中标了。而且,还好运气的被分配到了六皇子的名下。 要知道,六皇子可是最有希望登基在帝的皇子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岂不是将来也会飞黄腾达,锦衣还乡。 这般一想,只觉热血沸腾,今日可是他入营以来第一次执行任务,自然是马虎不得。 那将军瞧着少年侍卫殷切的心神,又瞧了瞧远处依旧站在那里的老妇人,眼神复杂,蓦地竟是嘆了口气,转身摆了摆手,“不必了,随她去吧。” 如今朝中风云诡谲,又岂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 鸿云帝卧病在床,又听闻四皇子行图谋不轨之事,正欲潜入皇宫行刺陛下之时,恰巧被路过的苌妃娘娘和贴身侍奉的李佶李公公抓了个正着。 李佶李公公忠心护主,关键时刻竟以一己之躯护得陛下和娘娘安危。朝中譁然大变,本应是左相和右相两位朝臣共同主持大局,谁料左相竟忽染风寒,重病修养。 右相听闻也只好推脱此任,将此等大事交于六皇子担任。 六皇子为防逆臣,第一道命令就是让禁卫军封了岑王府和四皇子府。于是,第二道命令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调动禁卫军包围皇宫,擒拿贼人,忠心护主。 将军负手而立,转身恰巧对上那少年侍卫不解的眼神,心中更是复杂万千。 天下时局下,谁去管你是对是错,是忠臣还是奸臣。芸芸众生,不过就是成王败寇几字罢了。 苏萧很快就离开了。 那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乔装后的苏萧。 一玄和白璇虽说是留在了皇都内,消息却也只有殷景衍一人知道。当时她走的急,也就没有去问。 四皇子府内早已人去楼空,府外禁卫军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左相府邸。 更糟糕的是,李佶死了,她在宫里的消息也就断了。 “这小王八!”苏萧低声骂了一句,转身离开了四皇子府。 没走几步,就被人拦在半路,苏萧下意识的就要去摸腰间的毒针,却在听到熟悉的声音时,又停住了动作。 尹寒站在她的面前,抱着剑,神情依旧是冷冰冰的,“二皇子要见你。” “二皇子?”这下倒是让苏萧愣住了。 刚进颜榭阁,苏萧就将脸上的伪装抹了去,尹寒带着她走进了拐角处最偏僻的一处屋子。 一推门,就见里面除了二皇子外,还有意料之外的一人。 ——凤楼楼主,凤千。 她几乎是刚进门的瞬间,就听见凤千冷得掉渣的声音响起:“你要的人我已经给你带到了,我要的人呢?” 钟离冶却是很好脾气的端起茶杯,吹了一下,又抿了一口,才甚是温和的说道:“人,总是会还给凤楼主的,又何必急于一时。” 凤千却是坐不住了,一道银光闪过,冷剑瞬间搭上了钟离冶的喉间。苏萧只要他要是再敢说一个‘不’字,指不准凤千手一抖,还真就给送进去了。 不过,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苏萧眨眨眼,转身就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顺带还捻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咬了一小口。 唔,甜的。 “……”钟离冶强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楼主可放心,等事情结束后,大公子自当完好无缺的归还。” 凤千抿了抿唇角,盯着他看了许久,这才将剑拿了下来,“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否则,就算你是皇子,本楼主也照杀不误!”说完,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房间。 苏萧那处,更是连个眼神都没给。 凤千离开后,屋子里肃杀的气息瞬间弱了不少,站在门外的小厮也很识眼色的将门掩了过去。 钟离冶将茶杯放在桌上,有些无奈又有几分埋怨的说道:“你倒是心大的很,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捡了一只小白眼狼回来。” “捡都捡回来了,哪里还有退回的道理。”苏萧拍了拍手,转而有些玩味道,“没想到凤千对殷君瑜这么宝贝,啧……好在姑奶奶没有动手。二皇子殿下,多谢啊!” 那笑容,甚是真挚灿烂。
第117页 “……” 钟离冶嘴角的笑也愈发温和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度诡异,苏萧却也是难得有耐心的坐着,最后还是钟离冶轻笑了一声,“你这般模样,也真不知岑王府那小子将来会不会后悔。” 苏萧冷笑一声,没有开口。 若真要说眼前这人是为了什么黎民百姓,什么仁义道德,还不如让她去一头撞死算了。 当年二皇子在朝中是如何的足智多谋,光云汲汲,否则也就不会令鸿云帝要千方百计的将人给弄死,现如今想来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哼,只怕更多的是为了报仇吧? 苏萧盯着他,道:“二皇子,明人不说暗话,咱俩彼此半斤八两,谁的底子也不干净。说吧,你想要让我怎么做?” 她顿了顿,嘴角微勾。 “或者说,您需要我做什么?” 钟离冶却也是笑了,“左相手中的兵符,不仅你们需要,钟离温也需要。就算你现在进了左相府,也只不过是自投罗网。” “什么意思?” “左相,根本就不在左相府,”钟离冶轻声道,“只怕现在,他们父女应是在皇宫里做客吧。” 苏萧当即瞳孔收缩,豁然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被从外冲进来的人瞬间围了起来。 “钟离冶,你到底要做什么?!” 钟离冶坐在椅子上,他的上半身微微向前倾了倾,他唇角勾起的弧度逐渐上扬,扯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我说过我会帮你们,却从来没说过,要怎么去做。” 纵然白驹过隙,流云飞逝,坐在这里的,却依旧是二十年前令朝堂叱咤风云的那人。 先帝之子,二皇子钟离冶。 第六十七章 “啧,”钟离冶单手托腮,胳膊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中把玩的,正是一方清晰的不能再清晰的虎符,“今日应是第五天了吧?” 小厮从后厢房拿出柔软的披风披在他身上,又将丝带细心的系好,整了整衣领,这才退到一旁说道:“殿下,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入夜了。” 钟离冶却不答,指腹轻轻摩挲着手中虎符,纹络顺着指尖清晰的印在脑海中。他依稀记得,当年这柄虎符初打造时,他是多么的欣喜若狂,是多么的骄傲。 毕竟,这是是他亲手刻造的虎符啊…… “那你应该知道,若是苏萧出了什么万一,殷景衍也不会轻易放过你。”凤千从后连廊处走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人,虽看不清容貌,却也知晓是谁。 只不过现在正昏迷中,连带着凤楼主说话的语气也不是很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钟离冶却不在意,轻声说道,“更何况,江山和美人向来是不可兼得,钟离翊……他会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凤千冷声道:“钟离翊懂,可并不代表殷景衍会懂。” 钟离冶没有开口,他顿了半晌,才说道: “父皇众多皇子中,唯我最得圣心,甚至是在朝堂中。也没有人公然敢对我说一个‘不’字。于是,我渐渐地开始插手祁朝禁卫军,而这块掌管皇都内的虎符就在这种情况下顺势而生。” “从生在帝王家那一刻,我就知晓,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就连我亲手打造的虎符也不例外,也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不属于我。” 凤千听着不由皱了皱眉。 “于是,我便将皇城外的虎符分成了两半,一半给了父皇,而另一半则留在了这里面。”钟离冶笑着,伸手轻覆上虎符身底的某处,指尖勾着虎符的一角,两处同时用力,只听得‘咔嚓’一声,完好的虎符在剎那间分成了两块,而正中间,则是一块崭新的,一尘不染的虎符。 “我与父皇曾说过,城外虎符只有一半,另一半被我弄丢了。”钟离冶将那半块虎符拿了出来,又重新将那一分为二的虎符合併在一起,“我甚至是都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谁知父皇对我早已是信任至极,听了之后也不过是三言两句带了过去,就连着下达的命令也只有一半。” 凤千将殷君瑜轻放在椅子上,将身上的衣服解了下来披在他身上,起身盯着钟离冶说道:“所以,你早就算好了这一切,提前跟钟离翊取得联繫,又将苏萧引至此处。为的,不过就是里面的半块虎符。” 钟离冶却是笑道:“不,你错了。这一切,却是钟离温事先找的我。” “他找的你?” “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了我的藏身之处,不过,只要我答应将苏萧交给他,他就会答应我一个要求,无论大小。”钟离冶道。 凤千道:“所以,你就要了这块虎符?” 钟离冶点点头,“没错,左相手上的那块虎符是能调动皇都城内一半的禁卫军,钟离温自是不肯会轻易给我。可这一块却不同,它虽也是皇都城内的,可能调动的却也只是一千人左右的一条分支。对现在的钟离温来说,不过是不痛不痒的一件小事罢了。” “你倒是好算计,”凤千冷哼一声,上前将两块虎符握在手心,盯着看了半晌,才说道,“事成之后,希望你能遵守承诺。” “凤楼主可放心,等此事了了,我自会将剩下的半颗解药让大公子服下。” 凤千倏地紧握手心,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屋内窗户未关,一缕凉风吹了进来,钟离冶轻咳嗽了两声,佝偻着的腰身竟在那一瞬间显露出一丝苍老感。
第118页 钟离冶微微颔首,盯着斜靠在椅子上的正昏迷中的殷君瑜看了许久,竟是低头轻轻笑了出来,笑容之中包含了无数的深意,耐人寻味。 “老了,终究是老了啊……” . 殿内,不过是短短十日的时间,鸿云帝却宛若被抽了血肉般似的,脸颊凹塌,脸色苍黄,昔日的神采尽数不在。 只有那断断续续微弱的唿吸,证明着床上躺着的还是个人。 苌妃用手帕厌恶的捂着口鼻,甚至是一刻都不想多待,正要走,就见右相从外面走了进来,进来就开口问道:“我听说温儿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人,怎么回事?” “那个女人,可不是普通人,”苌妃冷笑道,“她可是我们的四皇子妃,苏萧!” “胡闹,简直是胡闹!”右相怒道,“这个节骨眼上,他把苏萧带进宫做什么?!那钟离翊呢,钟离翊和殷景衍是不是也在皇都里?” 苌妃一愣,“应该不会吧,温儿说苏萧是在颜榭阁被发现的……” “颜榭阁?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你去那里问问,有谁不知道殷君瑜三个字怎么写!你……简直是妇人之仁!”右相大怒,一甩袖子,看那方向是后宫的位置。 “应该……应该……不是那样的,对,肯定是不是那样的……”苌妃抬步就走,走了几步蓦地响想起床上还有一人,旋即厌恶的随手一指。 被指到的那小太监几乎是将身子低伏到了地上,颤颤巍巍道:“娘娘……娘娘有何吩咐……” “你给本宫将人给看好了,若是出了万一,本宫必将你碎尸万段!”说完,也紧随着右相去了皇宫。 那小太监是李佶的干儿子,当时李佶被施以腰斩时,他就在旁边,眼睁睁的目睹了一切。 他颤颤巍巍的起身,见鸿云帝似是睡着了,正想着去伸手试试,却被人陡然抓住了手腕。 那是一只干枯发黄的手。 小太监顿时被吓了个激灵,硬生生的将尖叫声压了下去,“’……陛下、陛下您有何吩咐?小人一、一定努力、力办到。” 鸿云帝的手劲很大,抓的他生疼,两只眼珠瞪着仿佛随时都要掉出来,只听见他一字一句沙哑道:“你去、你去给朕办件事,在帝殿的龙椅下,有一道圣旨……” 泼墨般的夜幕下,一轮弯月倾泻下皎洁的月光,似轻纱一般笼罩在未央宫上,投下一抹优美的剪影。 平日里素来冷清无人踏入的未央宫,却在今夜活络了起来。 红绸喜字,龙凤双烛,入目之处皆是一片的红。 钟离温今日着了身红衣,一步一步的轻踏上台阶,来到宫门口前,“你们都退下吧。” “是。” 未央宫一如既往地冷清,夜风吹起红绸,却蓦地透露出几分诡异。 ‘吱嘎——’ 门被人从外推开。 那里,坐着一人。 钟离温唇角带笑,眸子深处却是隐隐兴奋起来,他快步走了过去,扬手将盖头一掀,一张如颜倾城的脸暴露在眼前。 苏萧微微动了动睫毛,却没有睁开眼睛。 钟离温却只觉喉间干涩难忍,眼前的人,肤若凝脂,弯弯的眉毛恍若天上的弯月,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三千青丝盘于头上,一只凤钗尤为显眼,那是只有皇后才有资格戴的凤钗。大红的凤袍穿在身上,那凤凰活灵活现,竟是金丝所绣,腰间的一束丝带衬出了她纤细的腰身。 眼前这一切,竟是按照皇后的规格来的。 是了,未央宫也是只有皇后才能住进的地方。 钟离温伸出手,轻勾起她的下巴,眼神灼热:“我本来以为你是真怀了钟离翊的孩子,却没想到,钟离翊根本就没有动过你。更可笑的是,怀了孩子的却是柳芫儿,嗯?” 苏萧睁开眼,神情冷漠:“你到底想说什么?” “唔,就是觉得挺有趣的。”钟离温握着她的肩膀轻轻将她推倒,三千青丝散落在床上,落在她的身上,却只觉得清丽脱俗。如此强烈的对比却没有半点突兀,反而更加的勾引人。 苏萧冷笑道:“钟离温,你要是敢动姑奶奶一下,日后姑奶奶必要将你碎尸万段!” 钟离温却不在意,不急不慢的扯着她身上的嫁衣,挑起一边眉,道:“他日我登基为帝,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苏萧,我知道你有心计,有手段,可……若是这鹰折了翅膀,是不是也就跟金丝雀所差无几了呢?” “你敢?!” “我怎么不敢?”钟离温却是低低的笑了起来,“苏萧,你说我现在还有什么不敢的呢?” 这世间大罪,还有什么事比大逆不道,谋朝篡位更加所不能容忍的?! 苏萧一噎,当真还就没有反驳上来。 只好在心中将钟离冶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他大爷的,钟离冶这是给她吃的什么玩意儿,这都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药效还没有过去。 不仅如此,就连着她那些什么毒针啊,蛇链软剑也不知道被这小王八给弄到哪儿去了。 特么的小王八,害人精!!! 苏萧还在那边微微动着手指,好不容易有了些知觉,身上却忽地一凉,硬生生将她的思路扯了回来。 现如今苏萧上身除了那唯一的贴身衣物外早已别无他物,嫁衣凌乱的散开,娇嫩的肌肤与红色格外的刺目。
第119页 钟离温屏了屏唿吸,手指顺着苏萧的脖颈,滑过锁骨,一路落到腰间,直让苏萧汗毛战慄。 苏萧却是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钟离温,这样你我都没有意思,你难道就不想尝尝美人主动投怀送抱的感觉?” 钟离温的动作微动,似是有些触动,却见他手指直直移上脖颈后的那方丝带,“平日里本皇子都很是怜香惜玉的,可今儿个,本皇子偏偏就想用强的。” 他笑着问道:“苏萧,你又能奈我何?” 苏萧却是瞬间变了脸色。 第六十八章 门口倏地一阵骚乱,紧接着是叫喊声,脚步声,甚至是隐隐兵器交战的声音。 钟离温也没了那心思,思绪翻转间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低头,就对上了苏萧玩味的眸子。 他恶狠狠道:“你故意的?!” “什么叫做姑奶奶故意的?”苏萧讥诮道,“钟离冶他能坑了姑奶奶,也就能够将你玩于鼓掌之中。你以为,他真是那等大善人不成?” “你……”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杂,钟离温也不顾究竟是如何,将红帕子又重新盖了回去,大步走出了未央宫。 钟离温从外面随便抓住一人,就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殿下……”那人强稳住气息,“四、四皇子已经率人到了宫门外,正在、正在跟禁卫军……” “一群废物!”钟离温将人狠狠地摔在地上,“钟离翊进了皇都,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没有人说一声?啊?你们都是死的不成!” 刚走几步,就又转过头来吩咐道:“将里面的人给本皇子看好了,若是人丢了,你们也就提头来见!”说完,大步离开了未央宫。 他这般走着,却恰巧碰上迎面而来的苌妃,不等她开口就问道:“右相呢?” “在朝堂上,”苌妃跟在他身后,“温儿,你……” “只有钟离翊一人?”钟离温打断她道。 “据消息来说是这样的。” 钟离温点点头,旋即头也不回道:“母妃,您去命人将柳芫儿带上宫门口,我随即就到。” “温儿……”苌妃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终极问问早已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一咬牙,只好叫了几个人随她一同前去关押左相父女的地方。 宫门口外,钟离翊迎在将士的最前处,在银色盔甲的覆盖下,连带着往日温和的气息也尽在这一刻收敛了许多,由内而外透露着一股肃杀之气。 “殿下,世子传来消息,一切已准备就绪。”副将从后面赶过来说道。 “很好,”钟离翊点点头,“吩咐下去,让所有人强行攻入皇宫,势必将钟离温一举拿下。” “遵旨。”副将正想掉马转身,却被钟离翊伸手一把拉住。 “等等。” 那副将不解,“殿下,您……” 只见抬头望去,高高的宫门口城墙上赫然禁卫军多了起来,很快便从中间分开,钟离温已换下了那身喜服,转而着了铠甲。 而在他右手身侧的,则是双手紧缚,有口难开的柳芫儿。 钟离温将剑立在地上,用手撑着,眉梢挑起,眼底暗云翻滚,只听见他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钟离翊,我们又见面了。” 钟离翊见着柳芫儿时瞳孔微微收缩,却也只是在剎那间恢復了温和,他嘴角紧抿,道:“钟离温,你可知罪?” “知罪?知什么罪?”钟离温冷声道,“本皇子现在所做的,不过是顺天道而为,除逆臣,平叛乱,又有何罪之有呢?” “你有没有罪,父皇自会主持公道。” 钟离温却是毫不在乎的笑了笑,右手轻落,立即就有人将剑搁在了柳芫儿的脖子上,只听他说道:“本皇子这里有一件好事,也有一件坏事,不知四皇兄是先想听哪一件呢?” 钟离翊冷着脸没有开口。 “既然皇兄不开口,那就先由皇弟来选择。好事就是我们的柳大小姐怀了孩子,至于这孩子的父亲,想必本皇子不说,皇兄也是清楚的很吧。”钟离温道,“至于这坏事嘛,那就要看皇兄……” “条件,”钟离翊打断他,“你想要什么条件?” 钟离温冷笑一声,一把将柳芫儿抓了过来,狠狠地将她伏在宫墙上。从下面看去,已然是大半个身子已经出了外面,只要是一松手,后果可想而知。 钟离翊的心被紧紧揪起,死死地盯着钟离温的那只手。 纵使再如何掩饰,可他下意识要往前的动作却是成功的取悦了钟离温。 “哈哈哈哈,钟离翊,没想到你也会有被女人左右的那一天,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钟离翊却是紧握双拳,一瞬间杀气迸裂,如蛰伏勐□□要暴起杀人。 说着,钟离温又将人往前推了推,“拿着你手中的剑,只要你自裁在这里,本皇子就放了她。四皇兄,一命换两命,可是划算的很呢!” 钟离翊喉间微动,手中的剑隐然出鞘,却被身侧的副将一把按了回去,“殿下,不可呀……” 钟离翊没有去回他。 那一刻,他竟然在恍惚间看着柳芫儿艰难的抬起了头,眸中含泪,旋即很轻微很轻微的摇了摇头。 天色很暗,他虽看不清,却也知晓她的心情。
第120页 却也只是在那一瞬间,她狠狠地向后撞去,顺着被反弹回来的力道越过宫墙,对着地面狠狠地栽了下去。 “芫儿!”钟离翊一拍马背飞身就去救人。 “殿下……” “该死的!”钟离温咒骂一句,旋即旋即夺过弓箭来,对着空中的钟离翊瞄准,手中力道渐渐由紧变松,冷笑道,“钟离翊,你死定了!” 嗖—— 剎那间,茫茫夜色中,一只箭羽像是破空而出,形成一条绵长而诡谲的弧线,对着那支剑迎面而上。 却也只是一瞬间,钟离温射出的弓箭一分为二,从半空掉落。 而那支半空而来的箭,几乎是从天而降,从宫墙上主将首领的喉间,狠狠的插下去。 ‘噗——’鲜血四溅。 登时,全场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唿吸往后看向那人。 在最后一刻,青灼终于赶回来了。 跟在他身后的,是司邙的二十万大军。 他在钟离翊身侧停下,冷声道:“现在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钟离翊,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知道,多谢。”钟离翊道了句谢,将柳芫儿交给身侧的副将,转而翻身上马,表情微冷,眸子里是一望无底的深邃,半分心思也看不出来。 “将士们,随我入宫杀敌!杀——” “都给我守住,谁也不准走!”钟离温刚下了命令,就有人跑了上来,说道: “殿下,岑世子从皇宫后山攻了进来,已经打到后宫了!” 这个荒诞的消息让钟离翊心底里瞬间升起一股凉意,顺着四肢百骸爬进脑髓,连声音都有点不稳。 “……去,守住,给我守住!” . 后山本就是只有一支禁卫军的数量,更何况,钟离温将禁卫军大部分的兵力都调到了宫门口处,剩下的又岂是殷景衍的对手。 一路上,简直是直驱而入,直取皇宫。 寒风,依然凛冽。 火光,摇曳扑闪。 杀戮,在刀剑血腥中继续。 惨唿厉吼此起彼伏无处不在。 伴随着热血沸腾是一道道溅飞的鲜血,一具具倒下的尸身!红影所到,蛇链软剑所过,必是命断黄泉魂飞魄散!那等武功,那种残忍,那等张狂的杀意,无不令得皇宫里的侍卫高手胆寒心颤!看着那浴血而来的人,明明红衣妖冶,容颜似画,却恐怖如修罗厉鬼! 那一刻,她仿如妖魂附体,要所向无阻,遇人杀人,遇佛弒佛! 苏萧身上穿着的,依旧是那袭红艷似火的嫁衣。红色的血喷洒时溅在上面,很快就又渗透了下去,一时之间也分不清究竟何处是血,何处才是它原本的颜色。 她终于知道,司空裴为何一入始终的那般执着于红衣了。 “阿萧……” 一声低低的轻喃自夜空中散开,却随着风,准确无误的飘入了苏萧耳间。 她手中的动作微顿,转身,就见殷景衍站在那处静静的看着她。 而一侧,则是惊诧无比的双玄和柳牡鹤。 那一瞬间,苏萧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手背到身后,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 “阿萧,过来。” 殷景衍伸出手,苏萧却没有动。 柳牡鹤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双玄很是粗鲁的捂着嘴连拖带拽将人给弄到了一遍去。这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没看见他家世子爷正在跟未来的世子妃交流感情吗?这个没眼色的傢伙! 殷景衍一身肃杀之气,冰冷声线中带着一丝温情的笑,眸底如同一汪浅淡月色,在夜风中微漾。 “过来,”他说,“阿萧,到我这边来。” 苏萧默然片刻,终于走过去,被殷景衍拉过手腕。 他将苏萧凌乱的髮丝别到耳后,轻声问道:“阿萧在这里做什么?” “在找人。” “找什么人?” 苏萧依旧是低着头,“在找柳芫儿,她怀了身孕……被钟离温给带走了。” 殷景衍应了一声,听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旋即目光落在她所穿的嫁衣上,盯了许久,却没有开口。 半晌,随即他就这么握着苏萧的腕骨没放,转向后宫,“走吧,我们去看看陛下。” 树倒猢狲散。 后宫里早已是乱糟糟的一片,太监和宫女也纷纷卷了包裹,收拾着财务慌乱的逃窜着。 耳边,吶喊声,厮杀声,声声叠起。 ‘嘎吱——’ 殷景衍将宫殿门口推开,带着苏萧走了进去。 殿内空荡荡的,窗户大开着,外面的夜风肆无忌惮的飘荡在空气中,吹起帷幔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而在那处最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孤零零的躺着一个襁褓。 第六十九章 “咳咳,咳咳,”鸿云帝似是有感应般的睁开眼,目光定定地落在两人紧握的双手处,又重重咳嗽了起来,“……你们终于来了,朕早就应该想到,和亲……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苏萧顺从的被殷景衍紧握着,听到这话时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旋即又转向了别处。 “陛下如今可曾后悔过?”殷景衍出声道。 鸿云帝艰难的想要坐起来,却又在半途中跌了回去,如此反覆几次,他也就放弃了,躺在床上重重的喘着粗气。
第121页 “后悔?朕有什么可后悔的,”鸿云帝道,“当年朕未曾登基时,父皇原本中意的太子乃是朕的二皇兄。从那时起,朕就知道,只要二皇兄还在一天,父皇就永远不会瞧朕一眼。于是,朕设了计,立了功劳,最后也就顺利的成为了新帝。” 他侧头,看着殷景衍说道:“后来,朕登基了,可朝里还有太后,还有你们三大家族,朕不得不防。” 殷景衍默然片刻,道:“所以,你早就知道六皇子会叛乱。” 鸿云帝讥诮道:“别以为朕不知道苌妃整日在后宫里与右相做了什么勾当的事情,朕不愿与她多计较。甚至是你,老四,朕也从来没有信任过。” 他默然片刻,却忽然说道:“不过,朕对紫阳却是心怀愧疚的,若不是朕一意孤行的……” “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就不必再说了,”殷景衍打断他,随即拉着苏萧往殿外走去,“陛下还是好生歇息吧,臣还要前去与殿下汇合,微臣告退。” 鸿云帝有些无力地合上眼,“走吧,都走吧,走了好啊……” 报警而来的士兵全身浴血,被带到钟离温面前时干哑难言,从他的狼狈形迹不难推断出对方是如何的兇勐。 在这夜里,皇宫却宛若整个都震动了起来,大陆和双玄按早已计划好的方案将禁军戒护范围缩小,快速沿山道、沟堑布置下数道外围防线。幸好现如今是在夜里,可行走的道路上并无闲杂人等,也就大量的减少了乱杀无辜的可能性。 宫墙外的城门已经被青灼所带来的司邙军队强行破开,并以势如破竹之势一路杀着逼入皇宫,所到之处无一不是鲜血直流。 钟离温的人只好步步后退,原本想着可以从皇宫后的山路退下,却没想到岑王府的人早已将防线缩得又紧又密,抵除掉一部分敌众我寡的劣势。 此时宫内已是惶然一片,许多人不知所措地跑来跑去,似乎是逃也无法逃,躲也不会躲的样子。钟离翊面如寒铁,步行如风,丝毫不为这种惶然的情绪所动,等他笔直坚定的身影穿过之后,两边看着他的人们莫名地安定了些。 “殿下,对面的人手太多了!”有人喘着粗气说道。 钟离温伸手抹掉嘴角的鲜血,眼光阴粲,“皇都外的禁卫军怎么还没来?” “……恐怕是来不了了,”那人嗫喏道,“有人看见左相拿着虎符去了禁卫军处……” “一群废物!”钟离温一脚将人踹开,喊道,“所有人放弃重物,竭力往后宫撤退!撤!” 不远处,高高的宫门城墙上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已然换了两番。 钟离翊站在高处,冷眼看着皇宫内那处不断撤退的人群,从容不迫的下达着一条条命令。 饶是在前后夹击的情况下,钟离温却也在仅凭着禁卫军的情况下,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前面挡着的人太多,钟离翊的兵马一时之间也无法全力攻击。 可,在他们的身后却还是有着司邙的二十万兵马。 青灼站在他的旁边,盯着那黑压压的人群冷声道:“后宫已经是最后一道防线了。” “不,还没有结束,”钟离翊冷静得如坚冰般的声音在此时响起,“攻破了宫门,还有后宫的殿门,攻破了殿门,还有他们自己的身体。只要一息尚存,就不算成功。” 他的这种说法,冷酷得令人胆寒,青灼的视线也不禁急速地一跳。 青灼转过身来,直直地面对着钟离温,一字一句道:“钟离温斗不过你,不亏。” “多谢。”钟离翊温和的笑了笑。 此时东方已然见白,但局势却在急剧地恶化。不停地有人登上城墙,向他们汇报着战况。皇宫内黑压压的人群亦如海绵般,不停地向外扩张、膨胀着,每扩一次,都将众人的情绪朝崩溃方向再推一步。 “给我!”青灼余音未落,一支流矢象似从天而降,对着那黑压压人群的中央瞄准,嗖得一声钉钟离温的面前,虽然偏离得很远,但已足以在其中掀起恐慌,惊恐。 他说,“既然如此,那就别留遗患。” 这时,有人从下面小跑了上来,“殿下,岑世子和皇子妃来了。” 钟离翊微喜,“让他们上来。” 青灼最先看到的,是苏萧身上那一抹刺眼的红,不由分说的就将人拉了过来,却未曾想到苏萧另一只手腕被人紧握着。 “放手!” 殷景衍却将人往身边扯了扯,眸子如冰,“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 “你有什么资格,”青灼伸手搭上苏萧的手腕,又打量了她一圈,确认她没有受伤才舒了口气,语气冰冷道,“苏萧,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幅鬼样子?!” 苏萧似是有些迟缓的想了想,抬起头,微微扯了扯嘴角,“唔……我好像又杀人了……” 青灼微愣,定定地凝视着她,神色复杂,转而却松开了手,从城墙上拿过弓箭和冷剑就下了城墙,头也不回说道:“好好照顾她!” 二十万军队也在剎那间,犹如饿虎扑食般狠狠地将自己投入到战争中,所过之处鲜血四溅。 也就是在那一刻,殷景衍将苏萧留在了宫墙上,领着剩下的禁卫军也汇合了过去。 苏萧身着一袭红衣坐在城墙上,单腿盪在半空中,三千青丝随着夜风尽数飞扬。
第122页 墙下火光闪烁,哀鸿遍野,苏萧的眸子竟是有些空洞,迷茫,“你当了新帝之后,他们的日子是不是也就好过了?” 钟离翊正将注意力放在那些兵力上,冷不防听到这话愣了下,转身看着她,正襟危坐道:“我钟离翊虽给不了他们一个完整的太平盛世,却也能够让他们有食可吃,有衣可穿,有房可住,不被欺凌,不被□□。” “够了,这就够了……” 苏萧呢喃道。 “等事情结束后,我们也结束了……” 最后她说了什么,钟离翊没有听清,此时他也没有闲情去顾及。 大约半个时辰后,外面地杀声渐息,晨光也已照亮到皇都的每一处角落。随着众人将宫墙上的火把熄灭,血腥而恐怖的一夜终于过去。 宫门内外传来整齐稳定的脚步声,似乎是在重新布防。 殷景衍大步从后宫内迈出,虽然精神饱满。但却仍是鬓髮散乱,满面尘土,银色的战袍上溅满血迹,他的佩剑仍是紧紧的挂在腰间。 此时陆续有人过来禀报善后地情况,钟离翊忙的不可开交。 “这是你们祁朝的事情,我本就是不应插手。至于为何,你应该清楚……” 青灼淡淡开口说道。 殷景衍道:“你对苏萧有恩,我与岑王府自会记在心里。” 青灼似自嘲般笑了笑,游目四周,只见阶前廊下,血迹犹存,“刚在钟离翊在那里,我不方便与他说。钟离温跑了,是被司空裴救走的,接下来的事情……你小心些。” 如果你受伤了,苏萧应该是会伤心的吧…… 殷景衍似是在思考,没有开口。 钟离翊使用兵符调动禁卫军全部人马,两万携带全部人马所需地物资随后,当下应该还在中途。平叛后清理战场,尸体全部移到了后山山脚,已方的逐一包裹停放,造册记录,而敌方地只清点出人数后便统一掩埋。 俘虏的士兵被圈在一处大帐中,将官们则分别关押等待审讯。皇宫外专门划出一片区域将息伤者,岑王府的人暂时顶替禁军之责,其余的兵力也全部退到了山脚,扎营候命。 按照钟离翊的旨意,在整个皇都内以及郊外附近开始搜捕逃逸的叛军,同时宣布将对勤王护驾者进行赏赐。禁卫军得了这个救驾露脸的机会,上上下下士气高涨,仔仔细细的在皇都内外搜索着,力求多多立功。 大事情安排稳妥后,殷景衍几乎是稍作歇息后,便与钟离翊再次入寝殿向鸿云帝復命。鸿云帝现在的情绪已平定了下来,眸中闪动的更多的不再是狠辣,而是宽心和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他说道:“老六终究是没有斗得过你。” “大局已定,成王败寇,”钟离翊微微一哂,“父皇应该明白儿臣的意思吧?” 鸿云帝似是嘆了一声,“朕这么多年竟没发现,你才是性子最像朕的那一个。” 钟离翊没有开口,唤来一侧的军官吩咐了两句,转身踏出了殿外。 阳光从云间透过照耀而下,给所有的景色全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一缕微风轻柔拂过。 钟离翊眼底波光微动,“景衍,结束了……” 二十年,也就这般结束了。 “钟离温的事情我会继续派人去追究,”殷景衍道,“殿下别忘了,您还欠着我一个承诺。” 钟离翊笑着摆了摆手,“一个承诺,不过是你我之间最陌生的一句话罢了。” 天色纯净,岁月安好。 想来也是不过如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到此为止上卷已经完结了 不如留个评论再走呗…… 送上鄙人的一个么么哒 下卷 第七十章 对于皇宫那一夜的事情,朝中有眼色的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的选择了缄口不言。没有人去问最后的结果如何,也没有人去打探钟离温去哪儿了,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的做着之前的事情,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可即便再如何淡定,总有些风言风语传了出去。 比如说,钟离温消失了。 再比如说,鸿云帝已经是气息奄奄,日薄西山。 钟离温虽然逃走,可手底下的人却尽数被留在了皇都,就连苌妃和右相也没有倖免。 两人被带到鸿云帝面前时,鸿云帝只是淡淡的瞥了两人一眼,又重新躺了回去。待人被带下去时,鸿云帝就颁布了圣旨。 一条白绫,一道流放圣旨,仿佛心照不宣般从后宫流到了朝野之间。 而现如今,皇室中能够唯一堪当大任的也就只有四皇子钟离翊了。 钟离翊也未推脱,先是命所有人重整禁卫军,肃清冥顽不灵之徒,对皇都内外重新进行防布和布局,修缮宫墙,将皇宫内外进行了较大的改革。其次就是整理此番有功之臣的花名册,无论官阶大小,只要是有功劳的,皆可前往进行登记。而那些不幸战死的士兵,则对其家人进行补偿,对其子孙福泽。 待一条条措施列好后,左相拿到鸿云帝面前前去过目时,鸿云帝也只是示意性的摆了摆手,就当是恩准了。 鸿云帝尚且是如此,朝中的大臣们也就更不用说了。 钟离冶在朝中也未久做逗留,或许是因为苏萧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事情解决后,一如他来时那般,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去问候,只有那么固定的几人跟在身后。
第123页 曾几何时,他也是高高在上,享尽荣华万千的二皇子殿下。而现在,却只能与轮椅共度余生,想来,他也是悲哀的吧。 青灼将二十万大军送回了司邙,凤千也带着殷君瑜不知去了哪里,就连向来风云诡谲的朝堂也在那一夜后变得安静了许多。 让人有些不适罢了。 三天后。 清晨,一声声肃穆庄严的钟声响彻天际,三分悲恸七分凄凉。 那是丧钟。 苏萧抬头望去,那声音是从皇宫里传来的。 柳芫儿也有些愣住了,现如今已入了秋,天气发凉,屋子里却还是沉闷的很,她只好穿了件厚重的衣服坐在外面。 “这声音……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吗?” “兴许是吧。”苏萧淡淡道。 他记得,今日一早钟离翊就进宫去了。 苏萧起身,说道:“再怎么着也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与我们无关。外面天冷,你还是进屋去吧。” 柳芫儿也就只有一月的身孕,上次又受了惊吓,现如今可真是要不得不好好看着点了。 柳芫儿也知晓现在自己的情况,也不推脱,就挽着苏萧的胳膊一併走了进去,“今日一早不仅殿下进宫去了,就连爹爹和一些大臣也去了,不过想来,应该就是为了陛下的事情。” 苏萧突然笑了,盯着她调侃道:“我突然觉得,你和钟离翊可真是一对绝配,两只都是狐狸。” “阿萧这话我就可不爱听了,”柳芫儿没忍住笑了出来,“我与殿下若是狐狸,那阿萧也就是只狐狸,至于……岑世子嘛,我瞧着他像只冬天雪地里的孤狼更多些。” 苏萧想了想殷景衍那护犊子的模样,勾了勾唇角,当真是挺像的。 鸿云帝去了。 立储太子的圣旨也在一夕之间由各位大臣亲自接手,在朝堂之上昭告天下。 “四皇子钟离翊德行昭昭,功高盖主,此番护驾有功,除逆贼,平叛乱,朕对此甚是欣慰。现特封其为祁朝东宫太子,行天道,共勉励。因国不可一日无君,现令左相全权主持朝堂大局,一月后,举行登基大典。朝宗六十四年,秋,钦此。” 钟离翊低头,双手呈上,“儿臣定当不负父皇遗愿。” 左相将圣旨合拢交到他手上,似是重重舒心嘆了口气,眼底欣慰,拱手作揖,“太子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跪拜。 “太子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爱卿平身,”钟离翊起身,嘴角温和,神色淡淡,并无丝毫喜悦之情,“现如今本宫虽接手东宫太子之位,可父皇身后之事尚未处理,此番更是无心专注处理朝政。本宫尚且资歷薄浅,不如先将朝中事务先行交于左相处理,由内阁学士王轩大人辅佐,诸位看此方法可还行?” 话落,其他人就纷纷议论开来,很快就有人站了出来: “臣无异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钟离翊点点头,“既然如此,此事就按此去办。” 左相环顾四周,却在不远处的殷景衍身上定了定,欲言又止。 殷景衍似是心有感触,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几乎是在宣布退朝的那一刻就立即离了皇宫,仿佛一刻都不愿意多待。 没有人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是如何。 是何等的喜悦,何等的疯狂。 苏萧从左相府离开,又在街上逛了一圈,待走到宿街时蓦地才想起貌似有殷君瑜这个人来。 进了颜榭阁一问,这才知道凤千和殷君瑜不知去了何处,就连一向亲自坐镇的尹寒都没了踪影。 既然如此,苏萧便是心知凤千不想让人找到他们。 不知怎的,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了一圈后,苏萧站在路口处,有些为难了。 现在钟离翊登基也就只是时间问题,柳芫儿又怀了身孕,可她头顶上还顶着一个四皇子妃的名头。 唔……她是应该回四皇子府呢,还是转道去岑王府呢? 神马情况?! “怎么这么麻烦?!”苏萧干脆转身,赤剌剌的随便寻了块地就坐了下来,嘴里的甜糕也越嚼越不是滋味,“突然好想青灼啊……” “真想?” “当然是真的了,青灼虽然有些时候嘴毒了些,可是你知道吧,人就喜欢犯/贱,非得找些事情就做。就像是青灼,他突然不在总觉得心里空荡……盪……” 抬头,苏萧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她说怎么感觉阴嗖嗖的,哂然一笑,搓了搓手,“那个,你怎么在这儿呀,呵呵……” 殷景衍身上的朝服还没有换下,神色冷漠的拉着苏萧的手腕就往岑王府那个方向走去,“跟我回去。” “……我不,”苏萧很是决然的一把抱住了身侧的柱子,“你肯定是要回去打我!” “……”殷景衍轻睨了她一眼,“我不会打你!” “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苏萧不依不饶,“你肯定是骗我的。” “……阿萧,乖,把手松开。” “我不。” “松不松?” “不松,不松,姑奶奶就是……哎哎哎,殷景衍,你这是犯规,我靠,你特么的把手放哪儿呢,松开松开!”
第124页 殷景衍将人跟麻袋似的抗在肩上,脚步停都未停,凉凉开口:“刚才是谁说不松的?” “……”她怂了还不行?! 岑王府内一玄和白璇还在拉锯战,冷不防听到门被人踹开,纷纷转头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再看到他家世子爷抗的人时,整个人都方了。 白璇眨了眨眼睛。 一玄倒是直接不怕死的开了口,“……你们,这是要洞房吗?” “……”苏萧趴在殷景衍身上,脸涨得通红,听到这话直接扭头就骂,“洞洞洞,洞你个大头鬼,信不信姑奶奶让你不举!” 一玄当即就表示夹紧了□□,信誓旦旦的发誓:“信,姑奶奶说的话我怎敢不信!” 世间如此美好,他何必要拿男人的骄傲开玩笑,不好,不好。 “……” 殷景衍到了染院,甚是粗鲁的一脚将门给踹开,随后将门合上,直接随手就将苏萧给扔到了床上。 好死不死的是,苏萧的手腕骨‘啪’的一下就给磕到了床头上,直疼的她眼角泛泪,刚想要起身破口大骂,却忽地被身下凉凉滑滑的东西给吸引了去。 “什么玩意儿?” 苏萧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撑起身子,刚起身到一半,就觉身子一僵,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这是……” 红,娇艷似火的红。 那是……嫁衣? 殷景衍将她从床上拉起来,伸手揉捏着着那处被磕红的手腕,过了好半晌,才低声问道:“阿萧,喜欢吗?” “你……”苏萧愣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你嫁入皇子府的第二天,我就让人去准备了,”殷景衍看着她道,“阿萧,最后一次嫁衣,穿给我看好吗?” 第一次,她是穿给钟离翊看的。 虽然知道是寄人篱下,迫于压力不得不如此,可饶是如此,却依旧是心有不甘。 第二次,她是穿给钟离温看的。 她是他的阿萧,也只能是他一人的阿萧。 苏萧没有说话。 殷景衍却是紧握着她的手,轻轻的,又小心翼翼的问了句:“阿萧,穿给我看好吗?” 苏萧却是笑了,朱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字,声音清脆,干爽好听。 “好,我只为你穿。” 殷景衍双目濯濯,里面星光闪耀,只因她的一句话,他的世界瞬间变得光明了。 见他如此,苏萧不禁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傻子,上一边待着去,别挡了姑奶奶的道。” 第七十一章 “……怎么样?”苏萧问道,“好看吗?” 嫁衣是出自宫里一位老宫女的手艺,锦茜红妆蟒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尽绣鸳鸯石榴图案,尾裙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如墨玉般柔顺漆黑的长髮瀑悬在腰间。 三千青丝随风而起,一袭如火般殷红的嫁衣衬着如月般娇颜,恍若神祗,愈发熠熠生辉,让人移不开眼。 殷景衍盯着她,迟迟没有开口。 苏萧以为不好看,撇撇嘴,伸手就要将套在外面的衣衫解下来,倏地手背一重。 她有些不解的抬头看着他。 “阿萧,我的阿萧……” 炙热的气息迎面而来,浅浅的,轻柔的滑过唇瓣,低哑暧昧的耳语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呢喃从嘴角处溢出。 那吻初始是轻柔的,亲昵的,渐渐地却愈发灼热,令人难以阻挡。苏萧不由皱了皱眉,趁着短暂的分开时间喘息了几声,双手抵在两人之间。 “……殷景衍,我、我身上还有嫁衣……” 苏萧说完并没有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殷景衍先是征了一下,旋即吻着她的唇角轻笑了起来,“阿萧是在邀请我吗?” “……”苏萧往后退了半步,嘟囔道,“鬼才邀请你……” 殷景衍却又靠了上来,手轻轻放在她的后颈上,不轻不重的捏了几下,苏萧刚想要伸手打开,就听见那人低沉的却是饱含情/欲的声音从头顶缓缓响起: “阿萧,我想要你……” 现在? 苏萧顺着缝隙往外望了一眼,只见烈日当空,白光似昼,耀眼的很。 “……你这是白日宣……” 只是最后一个字音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突然覆上来的吻近乎兇恶地吞了下去。 男人的手臂紧紧的箍在她柔软的腰肢上,将她强硬地压在怀抱之间,慢慢的向后退去。凶戾的吻毫不留情地肆虐过他口舌间的每一寸,像中了邪似的。 被亲得七荤八素的时候苏萧脑子晕乎乎的,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即便是刚冒出来的一丝清醒,很快就被更兇残的亲吻给带没了,于是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随着殷景衍的动作跌到了床上。 红衣似火,愈发趁的人儿娇艷欲滴。 终于,两人咫尺相望。 嫁衣在两人亲吻时早已不知何时散落开来,如羽翼般散落在身侧。殷景衍伸出手,修长温暖的指尖落在苏萧肩头,相触的一瞬间,苏萧身子微微一抖,但随即她定住心神,只是看着殷景衍。 那眼神,有爱意,也有复杂。 他温暖的手指拨开苏萧肩头贴着的墨发,再顺着她冷玉似的肌肤缓缓移动,一点点滑动,然后落在颈后,指尖一挑,肚兜滑落,顿时一具完美的躯体暴露于空气之下。
第125页 殷景衍的目光从她的眉眼缓缓滑过,滑过绝美娇嫩的面容,滑过纤长的玉颈,滑过耸立的雪胸,一点点向下……然后他冰冷的神情慢慢松懈瓦解,那平静的目光渐渐变得明亮灼热。仿佛很久,又仿佛只是剎那,苏萧只觉得脑后一紧,然后眼前便是殷景衍靠近的脸,再然后,唇已被狠狠吻住,身子被紧紧扣入温暖的怀抱。 那一刻,仿佛有火焰点燃,很痛,又很热。 所以,她张开唇,以同样的力道狠狠咬了回去,双手亦紧紧揽住他的颈脖。 还在外面碎语争吵着的一玄耳尖微动,旋即满脸震惊的呆愣在了原地。 于是,也就没有躲过白璇那一巴掌,在空气里发出‘啪’的一声。 白璇也愣了,旋即手就抚了上去,“你是傻的吗?怎么不知道躲开?!” “……竟然来真的?”一玄呢喃道。 白璇却是疑惑了,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除了紧阖着的门外并无他物,“什么真的假的?” “没什……”一玄一抬头,就是白璇那张紧贴过来的脸,又蓦地想起屋子里的事情,顿时只觉喉咙干涩,脸皮烫红,一把抓住白璇的手就将人往外带去,“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我们到别处去……” “……”白璇起初被硬拽走没反应过来,旋即幽幽说道,“我刚才打了你一巴掌……” 一玄:“……” 他刚才那话还能收回不? 苏萧是在半夜醒来的,迷迷煳煳间觉得身侧躺着的那人动了下。旋即她好像说了句什么,紧接着就是凉凉的水餵了进来,清清凉凉的,干涩的喉咙也在那一剎那间得到了缓解。 慢慢的,她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一玄不知道那日世子爷是如何度过的,他只清楚的记得,世子爷的嘴角和侧脸处貌似轻了一小块。 ——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接下的几乎半月的时间,苏萧都留在了岑王府。期间青竹过来了一次,不知白璇是怎么跟人说的,只是人走的时候脸色似乎不怎么愉悦。 等到半月后青灼回来时,她似乎才真正明白了青竹的不高兴在哪里了。 四皇子府里的那棵千年老槐树,倒了。 钟离翊正被鸿云帝的后事和朝中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一方面既要表现出悲恸难耐的孝子模样,另一方面又要强忍悲痛,背负起身为未来帝王的天下大任。 于是,在他听到皇子府老槐树被人放倒的时候,手中握着的毛笔瞬间抖了抖,墨水晕在纸上,染了一片。 其实,他很想说,当初他选择府邸的时候,就是因为这棵老槐树吗? 到了夜里时,钟离翊急匆匆的派人直接去了殷景衍,硬生生地把门给敲开,将正要图谋不轨的世子爷从屋里拖了出来。 苏萧倒是乐得躲在被窝里吭哧吭哧的笑着,不过,笑归笑,她倒是对钟离翊非要大半夜来叫人的理由感到很好奇。 于是,简单的收拾了一番,两人就离了岑王府。 只不过,这次去的地方不是皇宫,而是皇都郊外,就在茶庄不远处的地方。 “你们来了,他们在宅子外面发现了呃……”钟离翊顿了顿,似是有些不解,“景衍,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苏萧却是在旁笑了,随意的摆了摆手,“不用管他,间接性的脑子犯抽。”说着,她就蹦哒着心情甚好的去了前面。 在他们来之前,禁卫军已经将附近严密的围了起来,王轩现在正在一一审问着附近的可疑人物,却是丝毫没有头绪。 白布下面的,是一具尸体。 ——是钟离温的尸体。 若真要从面相上来看,几乎难以看出那还是个人来。双目尽剜,整张脸几乎是被人硬生生地撕扯下来般,血肉模煳一片。世人常说十指连心,可真又有谁真正体验过十指尽断的感觉,从头到脚,几乎是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 只有一块腰牌上面刻着钟离温的名字。 苏萧紧了紧唿吸,刚想要再贴近些,就觉腰间一紧,眼前一黑,整个人被用力拽着撞到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别看了。”殷景衍将人圈在怀里,转身对钟离翊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半个时辰之前,”钟离翊道,“周围没有什么线索,更不用说是……” “不用查了。”苏萧却忽然说道。 钟离翊转身看向她。 苏萧将护在眼上的手拿开,神色平静,道:“……将人撤了吧,你们是抓不住他的。” “什么意思?” “司空裴恐怕现在早就回了祁朝,就算你们现在封锁了整个国家,也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苏萧道。 若说之前她对司空裴留在祁朝还有着那么一丝丝疑惑,现在她却全都弄懂了。 只怕钟离温突然起兵造反,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有司空裴在后面支持着他。 只是司空裴没有想到,青灼会带着司邙的二十万军队及时赶到,并掺入到了他们皇子夺嫡的战争中。 司空裴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就算救了钟离翊,两人也不过是维持不久的合作关系。可那二十万大军不同,不管青灼在如何,却也改变不了他们是司邙臣民的事实。 孰轻孰重,他自会是掂量的清。
第126页 至于为何在带走了钟离温后,又将人弄成了这般鬼样子。 恐怕,也就只有他才知道了吧。 殷景衍却似是蓦地想起一般,将苏萧拉到身边,说道:“不管怎么样,钟离温的事情交给刑部处理即可。再过几日就是登基大典,一切不可马虎。” “我会让人去处理。”钟离翊点点头,最后将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眸底微顿,似是明了般笑了笑。 等到事情处理完,或许是因为司空裴的事情,苏萧的情绪一直不太高涨,时而皱眉,时而嘆气。 正在她还在出神时,只觉着身前那人忽地低了身上,向她伸出手,“阿萧,上来。” 苏萧看着半蹲身子的殷景衍,眨了眨眼睛,“你这是……” “上来你就知道了。” 苏萧半信半疑的走了过去,身子轻伏了上去,双手环在他的脖颈间。只是瞬间,她就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腾空背了起来。 “殷景衍,你放我下来……”苏萧低声惊唿道。 世子爷却依旧是不急不缓的向前走着,“阿萧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只是……”话到一半,却蓦地开不了口,微愣后,旋即嘴角轻勾,一转语气,整个人都紧贴了上去,“难得世子爷贴身伺候,姑奶奶怎么能不好好享受呢?” “阿萧可开心了点?” “唔……还有一点不开心,怎么办?” “那我们就去宿街,吃甜糕。” “宿街上那么多人,你就不怕……喂,你还真去啊……” “阿萧说的话,为夫自然是要听的。” “哼哼,臭不要脸。” 第七十二章 朝宗六十四年,十月初七。 福生,万物尽辉。 熠熠日光之下,皇都街道人山人海,禁卫军分成两列,井然有序而立。欢悦声响彻皇宫内外,九重宫阙大门打开,文武百官鱼贯而入,井然有序地立成数列,在祁朝辉煌的祭台下恭敬垂首地站定。 钟离翊拖着厚重的龙袍脚踩玉石铺就的玉石阶慢慢登上祭台,头戴帝冠,嘴角含笑,如沐春风,熠熠闪耀的龙袍加身,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祭台上,史官手托圣旨,一字一句念道: “皇太子钟离翊,仰赖天恩,顺承天业,初登大宝,愿其崇师德育,招氓民无威束可屈,宣百官无弊谏可言,招股肱之臣,尽职恪守。语毕,新帝登基!” 众人欢唿跪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钟离翊黄袍加身,眼底往日的洒脱从容的气质收敛,眼底灼灼的野心和霸图一览无余,“朕初登大宝,自应克己为民,君民一体,共扶社稷,必使我朝之江山天地同寿,日月同辉。” “陛下圣明!” 又是些许欢唿之后,钟离翊便至上层苍天牌位前跪拜,上香,然后到列祖列宗配位前上香,叩拜。回拜位,对上苍行三跪九拜礼。 紧接着就是奠玉帛、进俎、行初献礼、行亚献礼、行终献礼、撤馔、送礼、望燎等一系列繁琐的事情。 四皇子府内,苏萧趴在桌子上,百般无赖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听着外面的欢唿声不由皱了皱眉,“怎么还没有结束?” “新帝登基,祖秩礼节等一一不可缺漏,你以为钟离翊成了皇帝就跟你小时候玩过家家一样不成?”青灼擦拭着手中的剑,听到这话顿时便毫不留情的打击道。 “……”苏萧讪讪的摸了摸鼻尖,没有说话。 这几日因着她与殷景衍的事情,青灼好几日都没有在王府中露过面,连带着青竹都好几日没有见到人影。 此次钟离温的事情,苏萧便觉得有些对不住青灼。 更可况,此事本就难说…… 苏萧正满脑子的乱想着,冷不防的脑袋上挨了重重一下,抬头就见青灼跟看傻子的眼神似的看着她。 “本来就没脑子,这真要是再乱想把脑子给烧坏了,你看岑王府的世子会娶一个傻子进门不成?!” 苏萧愣了半晌,不知怎的,只觉得鼻尖泛酸,一个没忍住竟笑了起来,“……你就不会说些好听的来安慰安慰姑奶奶吗?” 青灼冷哼一声,将剑插回剑鞘中,凝视了好半晌,才轻声说道:“不管你将来生儿生女,第一个孩子都要拜我为师。” “好……嗯?!”苏萧顿时就不干了,“……为什么要让姑奶奶的孩子拜你为师?不行不行,那姑奶奶的辈分岂不是矮了好几倍?!” 青灼却只是凉凉的睨了她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你大爷的! 我忍,我忍,我再忍! 那边苏萧正闷气着,柳芫儿却是正巧从外面走了进来,听到这话不禁笑了声,道:“阿萧不乐意,我倒是愿意,就是不知青灼公子愿不愿意收徒了?” 青灼漫不经心的轻声‘嗯’了句,就继续在摆弄着手中的剑。 柳芫儿倒也不在乎,扶着桌子就坐下了,笑道:“殿下今日登基,世子也就留在了宫里,只怕是这一天倒也回不来了。” “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反正姑奶奶也不在乎。”苏萧这般说着,神情却是有些恹恹的。 柳芫儿只当是没有看见,轻轻的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笑着没再说些什么。
第127页 由皇帝观看焚烧祭品之后,奏响‘佑平之章‘,起驾返宫,大典结束。 钟离温私自起兵,欲以强势夺取帝权,不管怎么说,皇子之间的夺嫡之争多少让有些人唏嘘不已。鸿云帝去世后,钟离翊就将六皇子一派的官员皆数进行了贬谪,其中尤为右相最甚,革除官职,从此皆与青衣古佛相伴。 于是,右相一职便就空落了下来。 此番登基大典,一切事宜事情多数都是由左相和内阁学士王轩共同商议处理。柳牡鹤为人虽然死板,提出的些许意见却是非常的具有针对性,倒也是省了不少麻烦。 如今钟离翊初步登基,根基不稳,手中可用势力较弱,殷景衍就算是想要开口,却也只能是私下里讨论着。毕竟,岑王府世子的身份不是说丢就能够轻易丢掉的。 白天登基大典过后,晚上的便就是庆功宴。 期间殷景衍曾回来过一次,想要找苏萧,却没找到人影,就连带着青灼都不见了踪影。 苏萧不见也就罢了,青灼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想到这儿,殷景衍心里就有着些许不爽。 “世子,这……您要去哪儿了啊……”向冯一路小跑着踉踉跄跄的从四皇子府跟一直跟到岑王府,好不容易停下来喘了一口气,见人又要走,也顾不上什么冒犯不冒犯,直接伸手将人给拽住了。 “世子,您可不能走,宫里、宫里还有好多事情在等着您呢……” 殷景衍不由皱了皱眉,刚想要开口让他放手,就见双玄从府外走了过来。 “世子,”双玄一脸严肃,“宫出事了。” 殷景衍隐隐有些不耐烦,他总觉得今夜心里有事情要发生,又加上找不到苏萧,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宫里发生再大的事情,与我又有何干?”说着,就要转身走人。 双玄却是直接一闪身挡在了人身前,语气焦急:“世子,不是宫里的事情,哎呀,反正就是苌妃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道圣旨,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要将柳大小姐封为岑王府的世子妃,还有……哎哎哎,世子……” 未等双玄说完,殷景衍就直接出门夺了匹马奔向了皇宫。 “世子,哎……这……”向冯唿唿站在原地又喘了好几口气,“这、这算个什么事啊?” 话是这样说,可该要回宫復命却还是要去的。 咬了咬牙,只好转身又按着进宫的方向走了去。 唉,瞧他这小胳膊小腿的,好不容易等到他家殿下登基,可别脑子一冲血给跑死在路上。 那可就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皇宫,帝殿内。 觥筹交错,四方桌餚皆齐,原本是欢歌载舞的盛宴,此刻却是静谧的可怕。 所有人皆放低了唿吸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麻烦扯到自己身上。 钟离翊坐在龙椅上,嘴角紧抿,神色平静的盯着手里的圣旨,一字一句的依依看过。只是那握着圣旨的指尖却是泛白,骨节清晰可见。 帝殿的正中央,苌妃一把推开拉着的侍卫,不慎一个踉跄跌坐了地上,衣衫褴褛,髮钗散乱,与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的宠冠六宫的苌妃娘娘可谓是大相迳庭。 她现在却是毫不在乎,神色狰狞,声音尖锐刺耳,隐隐带着丝疯狂,“哈哈哈,钟离翊,你给本宫看清楚了,你不是想娶柳芫儿吗?殷景衍不是喜欢苏萧吗?你现在就给本宫好好睁大眼睛看看,到底是谁算计了谁。” 话说到激动之处,整个人更是隐隐带上了丝癫狂,“这个位置、这个位置本就应该是属于我儿的,那是我儿该得到的东西,凭什么是你坐在这上面。” 钟离翊却是很平静的说道:“钟离温篡位谋乱,祸害先帝,他又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 “你胡说,你胡说,”苌妃疯狂愈甚,若不是有侍卫拦着,当真是要扑了过去,“你知道什么,你又怎么体会到了本宫的痛处。哈哈哈——反正本宫现在也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有什么不敢说的,什么明德昭昭,什么仁义道德,鸿云帝那个老东西通通都拿去餵了狗。” “当初本宫与兄长帮助了他多少,里里外外帮他除了多少逆贼,最后得到的是什么,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是,当年三大家族的事情本宫也有份,可那又怎么样,那个老东西他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但他还不是将阮氏全族斩首示众,他就是个畜生,畜生……” 左相脸色铁青的摆了摆手,“将人拖下去。” 纵使鸿云帝再如何有错,也容不得苌妃在众人面前这般公然辱骂。 “放开,你们这些狗奴才,有什么资格碰本宫!滚开!” 饶是两个年轻力壮的侍卫竟在一时之间也拉不住人,也顾不得什么娘娘不娘娘了,直接手上一用力,将人硬生生地拽了出去。 苌妃仍是歇斯底里的喊着:“哈哈哈——钟离翊,本宫斗不过那个老东西,你也斗不过,你们都该死,你与苏萧都该死!该死!” 殷景衍刚刚迈入帝殿,听到这话,脸色一冷,直接走过去手起刀落,将人给噼晕了,并对那两人说道: “将她拖进冷宫,吩咐下去,闲杂人等一律不见!” 那两人听了这话,嗫喏着应下,连忙拖着苌妃拐了一个拐角就不见了踪影。
第128页 钟离翊见殷景衍来了,身子往后靠去,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一侧的小太监虽是新来的,却是机灵的很,见钟离翊如此,连忙将那道鸿云帝亲笔留下的圣旨递了过去。 那笔势再熟悉不过,圣旨里面的内容却让人感到恶寒。 殷景衍粗略的扫过一眼,心里却已经是有了个大概。 手心收紧,仿佛手中的圣旨下一秒承受不住重力就要粉碎在眼前。 剎那间,两人却是谁都没有先开口。 现在殿内的状况,只要是个长脑子的都能够看的明白,如今四皇子登基,六皇子一派落寞。虽说新帝初登基势单力薄,可却也是架不住如洪水勐兽般的汹涌涛波。 可谁都没有想到,偏偏岔子出在了鸿云帝的身上。 四皇子妃温慧贤淑,救驾有功,新帝登基之时,便以皇后仪仗入住后宫。 左相千金柳芫儿,知书达理,内外兼修,特赐婚于岑王府世子,愿新人新婚燕尔,百年好合。 这是什么意思?! 钟离翊没有开口,朝中自是也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可,总有些那么几个不长眼的玩意儿,非得出来蹦哒几下才算热闹。 “陛下,臣有事起奏,”翰林学士方进站出来说道,“陛下虽说尚在丧气期之内,可六宫无主,先帝旨意,不得不从,还望陛下能够早日迎接皇宫娘娘入住后宫。” “臣也正有此意,”另一人又站出来说道,“此番先帝病危,逆臣当道,岑世子骁勇善战,可谓是功不可没。且左相千金乃是我朝第一才女,想来与岑世子也是般配的很。陛下此举,可谓是明智之举。” 两人一唱一和,却也是没有人再敢开口。 不为别的,难道这两位“大寿星”就没有看见他们的新帝已经快将龙椅给捏碎了吗? 不省心的玩意儿。 第七十三章 ‘咔嚓——’ 一道白光闪过,却也只是瞬间,那翰林学士的官帽却是不偏不倚的被削了大半块。 剩下的,也不过是摇摇欲坠的既视感。 他刚想要后退,就觉喉间一凉,一个冰冰冷冷的物体顶了上来,耳边是冷冽的话语,犹如缠缚在身上的毒蛇,随时磨着毒牙要将人置于死地。 “你算个什么东西?”殷景衍又将剑贴近了几分,“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命令本世子?!” 那方进却是直接慌了,两腿颤颤,哽咽道:“岑、岑世子,你这是对先帝不敬,你、你这是要灭九、灭九啊——” 一股温热的红色顺着喉间流了下来,染在衣服上,滴在地上。 “灭九族?你倒是说的轻巧!”殷景衍眼神阴寒的仿佛是地狱的勾魂之索,瞬间能将人拉进黑暗无边的深渊,“本世子带着禁卫军杀入皇都,解救先帝的时候你在哪里?边境异族侵犯,我军将士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朝中逆臣当道,无人敢明谏的时候你又在做些什么?!” ‘砰——’ 殷景衍却是抬脚,直接将人狠狠地踹了出去,撞在柱子上,又被反弹到了地上。 “咳咳,咳咳。”方进不过是一介文臣,又如何受得了殷景衍这一脚,当即就咳出了血,加上喉间的血迹,远远看去模样竟是有着几分渗人。 他当即慌乱的想要起来,却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怎么的,无助的抓着地面,脚无力的扑腾着,“陛下,陛下……救我,救救微臣……” 钟离翊斜倚在龙椅上,单手支撑,嘴角依旧是那抹如沐春风的浅笑,只是眸底薄凉的很。 方进慌了。 如今钟离翊不开口,即便是殷景衍弄死了他,也不过是一句两句打发的事情。 先前随他一同站出来的那人也被吓懵了,双目无神,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殷景衍走过去,直接将人抓着领子从地上提了起来,重重的抵在柱子上,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本世子原本是不想动你的,可是,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心尖上最后的那一点点硃砂也给抹去。我殷景衍都捨不得去碰,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肆无忌惮的讨论着她?嗯?!” “不是,不是这样的,岑世子、岑……你听我解释,听我解啊——” 殷景衍手腕反转间,便已将人甩了出去,脑袋重重磕在门槛上,发出‘砰’的响声。 “方大人一时失心,不甚摔倒,恐怕只能在府静心修养三个月了。”殷景衍将剑重新插回一侧侍卫的剑鞘中,不紧不慢的说道。 朝中一片寂静。 无人开口。 那小太监站了许久,过了好半晌,才只好又壮着胆子下去,将被扔在地上的先帝遗旨捡了回来。 钟离翊却是笑着将圣旨接了过来,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那小太监一愣,旋即就瞬间挺直了腰,后退半步站到了一旁。 钟离翊将圣旨放在龙案上一侧,轻声说道:“皇后为六宫之主,母仪天下,绝不是一句两句就能够定了结论的。此事非同儿戏,且朕尚且处于守孝期间,百事孝为先,至于后宫之事,再推迟些许时间即可。” 话语间,却是绝无再提之前帝殿之内一句,袒护之意不可言喻。 众人也是知晓,就连先前那人也随着众人颤颤巍巍的起来,共同唿道: “陛下圣明。” 又待几番寒暄之后,帝殿内才又是歌舞笙笙,一片和乐融融。
第129页 可是却是谁也知道,就在刚刚,发生了一件秘而不宣的事情。 离朝三个月,只怕是当真要废了。 歌舞昇平之际,殷景衍也便趁着这档空闲时间离开了皇宫,转而去了岑王府。 进了王府,绕过东院,在距离东院再两个小院距离的地方,有一座简单搭落的佛堂。 青灯古佛,木鱼声声。 “噔,噔,噔——” 苏萧坐在桌子上,旁边搁着一方木鱼,小木槌在她手里转了个圈,最后还是落在木鱼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皇都里这么热闹,你怎么就偏偏想不开要跑去钟山寺呢?”苏萧歪着头,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小木槌问道。 岑王爷一袭青衣,盘腿坐在佛像前,手中佛珠未断,却也是没有开口回答。 “虽说当年鸿云帝对你们三大家族下了狠手,可除了阮氏外,却放过了你们两家,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回答她的,依旧是佛珠捻动声。 “真是无趣。” 苏萧撇撇嘴,单手撑起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将小木槌放在木鱼一旁,转而走过去,寻了处地方坐下,就那般静静地盯着岑王爷。 “姑奶奶当时就在想,鸿云帝都那般对你了,当时又有什么值得岑王爷,唔……不惜忍着屈辱,反而是充当使者去出使凌奚呢?” 一时沉默。 许是她的眼神或许灼热,又或许是尘封已久的往事微微掀动,岑王爷停止了手中转动的佛珠,睁开眼看着她,“你跟你娘亲长的很像。” 苏萧却是笑了,“姑奶奶没有娘亲,有的,只有我父皇的母妃。” “你此番和亲,应该就是为了你娘亲而来的吧。” “也不说全是,”苏萧站起身,“当然,也有你的原因。我在几年之前就去钟山寺待过一段时间,可你除了念经就是念经,周围又有高手护着,我自当是无法靠近。后来,祁朝想要与凌奚和亲,于是,我便说服了我父皇。当然,我父皇对此事是完全不知情的。” “可是姑奶奶没想到,你比我知道的要有趣的多,”苏萧道,“齐氏的事情我不过也是抱了一丝侥倖,你能回来便是最好,不回来也罢。可是我没想到,你能心冷到自己儿子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地步。到了最后,你却还是回来了,为了三大家族重新又回到了让你觉得噁心的地方。” 岑王爷重新闭上眼,说道:“你的性情要比阮儿强硬上许多,除了长得像外,你们没有什么相同的。” “我与母妃自是不同,”苏萧讥诮道,“你可知,当年母妃知道前来谈判的祁朝使者是你时,她有多么的兴奋,又在夜里偷偷摸摸的掉过几次泪,甚至在临死前在心里惦记的,都是你当年为什么没有亲口告诉她。” 岑王爷一僵。 苏萧却是不依不饶道:“父皇为母妃做了那么多,可母妃心里想的,却依旧是你这个什么都不敢去做的懦夫。是,母妃知道你是形势所迫,是鸿云帝逼你的,可当初紫阳公主下嫁到岑王府时,你却为何一句解释都没有。母妃从始至终想要的,不过就是想要亲口听你说一句解释罢了。” 岑王爷轻嘆了一声,“是我对不起阮儿。”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苏萧说道,“我前来找你,不过是受母妃临终所託,她想知道的仅仅却就是你过得好不好。至于阮氏一族的事情,则是我自作主张罢了。” “那你为何现在又改变了主意?”岑王爷问道。 她最初的想法,应该就是找到他,然后杀了他吧。 “因为你将对母妃的爱,转移到了殷君瑜身上虽说他是姑奶奶我一母同胞的哥哥,可遇上这么个混蛋,这些年你也应该是过得不容易吧。更何况……” 苏萧微顿,轻垂眼帘,眸底划过一丝丝复杂,“你是母妃喜欢的人,而母妃却是我最亲的,我若是伤了你,我想,她应该是会伤心的吧。” 岑王爷却是问道:“那你这样做,就不会伤了景衍吗?” 苏萧闭上眼,嘴角缓缓一笑,可这抹笑中却夹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 “我都已经瞒不下去了,”她轻笑着,“你我又何必还在自欺欺人呢?” 岑王爷一愣。 未等他转身,就听见身后‘吱嘎’一声,似是有人推门进来了。 第七十四章 苌妃持先帝懿旨,闯入帝殿,宣布新帝与岑王府世子婚约。不管如何,纵使新帝功劳再大,却依旧大不过那些人口中所谓的‘忠孝’二字。 夜,静谧无声,月华清明,宛如花酒倾洒。 钟离翊坐在御书房内,昏暗跳动的灯火下,桌上那则摆放着的先帝懿旨更加的讽刺。 吱嘎——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顺德是新来的,当时内务府正乱的很,他原本是托些关系伺候着一个好些的主子。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他竟然被调到了新帝的旁边。 他进来合上门,恭敬的站在一旁,“陛下,李佶公公身边的人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钟离翊点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奴婢叫顺德,是新来的,”顺德旋即跪倒在地,“奴婢愿尽心尽力伺候皇上。” “朕有那么可怕吗?”钟离翊却是笑了,“起来吧,以后就由你侍奉在朕身边。”
第130页 “多谢陛下。” 钟离翊摆了摆手,顺德立即会意,将门带过退了出去。 他盯着桌上的圣旨似是轻笑了声,眼底尽含讽刺之意,父皇啊父皇,您到底是有多么不理解您的儿子? 这般想着,他便伸手将桌上的圣旨捲起,放置到一旁,正提笔欲重新书写一份,就听见顺德在外面说道: “陛下,岑王府的人来了。” “进来。” 话落,就见一玄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微有些不妙,“陛下,我家世子与您说,他与七公主的婚事……取消了吧……” 钟离翊一愣,“什么意思?” “七公主人……人已经连夜离开皇都了……” . 十日后,江阴西城内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唔……”苏萧一一指着,又看了一会儿才说道,“小二,就这些吧。” “好嘞,客官您稍等。” “……公主,”青竹纠结道,“我们点那么多,吃的完吗?” 苏萧手托腮道:“不是还有青灼吗?” 青灼:“……” “再说了,姑奶奶走的时候从皇子府顺走了不少银子,”苏萧一拍青竹的肩膀,笑道,“放心,跟着姑奶奶走,有肉吃。” “……”希望皇子府的人看到了之后,不要追上来,青灼默默想道。 他们三人从离开皇都到江阴西,一路上都未曾遇到过阻拦。 十天了,已经十天了呀。 要了一桌子的菜,苏萧却没有什么胃口。 青灼夹了一块甜腻的里嵴放到她碗里,突然没头脑的问道:“想好了?” “嗯,”苏萧苦笑道,“若是没有想好,只怕我也不会走出这皇都。”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继续要瞒着殷景衍,又或许是,她已经瞒不下去了吧。 母妃临死前拜託她去祁朝,去找岑王爷来问他方面的一句话到底算不算数。可到头来,母妃是有了结果,而她……心里却总是觉得空落落的。 青灼也察觉出了她心情的低落,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待吃的差不多了之后,才问道:“接下来你要去哪?” “不知道。”苏泽摇头道。 青灼一愣,“你不回凌奚?” “姑奶奶回去做什么,”苏萧翻了个白眼,“虽说小琛儿长大了不少,可若是我回去了,免不了又要挨大皇兄一顿骂,我才不回去。” 青灼却是很干脆道:“先说好,我可不会去那些吃力不讨好的地方。” “……那是,”苏萧磨牙,“等我和青竹找个高价位的小倌馆,一咬牙,把你给卖了。” “……” 青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决定大发慈悲的不跟眼前这人计较。 半个时辰后,三人做了决定,还是往西继续走去。恰巧城内有一商队要前往司邙,苏萧给了些银子,那商队嘱咐了些外也就同意让人去了。 司邙位于西北,前几十年鸿鸣帝在位时,曾严密下令商队禁止与司邙来往。后来在鸿云帝时便稍稍有了些松懈,商队虽不多,却也偶尔有着几次意外。 虽然现如今因着钟离温的事情,钟离翊正在下旨追捕司空裴,可也不敢太过于虚张声势。 两国交战,百姓却是无辜的。 商队的领头人是个香料商人,不像是平日里所见的那种大腹便便的,远远瞧着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此人名叫陆良,是江南人氏,听说家里祖祖辈辈都是经商的。到了他这一辈,又恰恰是家里的独子,家教颇严,这般远处经商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苏萧虽也有些惊诧,可他们这般跟着,却也是免不了要去跟人家主人打个招唿,“多谢诸位能够为我们引路,此番我们贸然跟着,路上势必要会叨扰一番了。” “出门在外,随手相帮乃是家父经常的教诲,姑娘不必见外,只是……”陆良犹豫了几分,却还是笑问道,“看姑娘三人这般穿着,不像是我们这些随处跑的,倒更像是……” “这……”苏萧显然是有些犹豫。 跟在她身后的那两人嘴角一抽,该低头的低头,转头的转头,就是没有人去正视眼前这两人的对话。 得,坑蒙拐骗又来了。 苏萧嘆了一口气,道:“不瞒陆大哥,小女本名苏萧,父亲也是经商的。只不过前几日时家父订了门亲事,我本不欲与那人做夫妻,可又不好直接方面与家父明说,只好带了他们兄妹二人一同出来散心。或许,过段时日后,等家父想清楚了,小女也就会回去了吧。” “没想到,苏姑娘也是这般坚韧之人,”陆良笑道,“若是姑娘有需求,尽管开口。我再去核对一下货物,半个时辰后,我们就出发。” “有劳陆大哥了。”苏萧笑的甚是友好。 待陆良那几人去清点货物时,苏萧他们三人便又坐会了先前的茶馆中。 苏萧看着那忙碌着一丝不苟清点的人,嘴角勾起,手指轻扣着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你们说这么个聪明人,会有人从他手里讨到好处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青灼道。 这人在他们说要跟随时,却只是瞧了他们一眼,便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就在刚才,明知苏萧在与他东拉西扯着,却还是依旧錶现出了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最后更是表现出了适当的关怀。
第131页 商人出行,又恰是跨越两国,其中最为忌讳的便就是这接纳陌生人。 可这陆良偏偏一不问家住何方,二不问目的缘由。 啧啧,不知是要佩服他心大呢还是该说些什么。 “还有半个时辰,你们在这里坐会儿,我先去城里买点儿用的和吃的。”青竹起身说道。 “也好,”苏萧点点头,“让青灼也跟着你去。” 之前江阴西城主林木霍因贪污受贿被检举之后,朝廷也就没有再派下官员来看守。这些时日又因着皇都的事情,想必钟离翊也未来得及。 江阴西地处祁朝边境,来往交易的商人又多,难免不会出什么乱子。 现如今已是入秋后,又加之司邙地处西北,偏僻阴寒。青竹便就多买了几件厚衣服,多余的就放在商队的马车上。 半个时辰后,商队如期出发。 从祁朝到司邙,需要先经过一片广袤的沙漠。沙漠本就荒凉,自身恢復能力较差,谁曾料到几十年前的战争竟是彻底的破坏了这一块区域。 夜里气温骤降,不适合出行。更何况在这荒漠中,最易出行的便是这沙匪,抢夺银两,心狠手辣。 你若是个强硬的,兴许还能有着一条活路。可若你是个软柿子,向来都是人财两空,掠夺一切。 更有趣的是,这行商队竟然没有所谓的镖局押送着,一行人也不过是二十人左右。 苏萧听后笑了笑,随后还是本本分分的走在队伍中间,只字未提。 傍晚时分,江阴西城内来了一队人马,那几人来势汹汹,直奔那家茶馆而去。 那店家正在柜檯前对着帐本算帐,冷不防门被人一脚踹开,门撞到两侧又狠狠地反弹了回去。 店家合上帐本,有些为难道:“这位公子,今晚小店已经打烊了,若是公子想要住店,城西还有一家……” “我们不住店,就是想要跟店家打听几个人,”一人笑嘻嘻的从门后钻了出来,从怀里掏出来几张画像递了过去,“店家可还曾记得这几个人?” 店家将画像看了又看,“是有些印象,不过这几人只在小店待了一个时辰左右,后来……后来又好像跟着一商队走了。” “那店家可知那商队是去哪儿的?”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那商队的主人姓陆,也是个挺年轻的公子哥。” 他们这边正说着,又从门外进来一人,着装与眼前这笑嘻嘻的人并无很大差异。 “世子,打听到了。那商队是交易香料的,此次要去的正是司邙。” 而这几人,便是千里迢迢从皇都赶过来的殷景衍等人。 殷景衍眸底深沉,没有开口。 一玄从店家那里走了过来,“世子,城西还有家客栈,我们不如先去那里休息一晚。这几日您不累,赶路的马儿却也是受不了了。” 从皇都到江阴西,苏萧等三人用了十天多的时间,而他们,却在三天之内赶完了这十天的路程。 那夜世子妃走后,他与双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那次的世子却是阴沉的很,眼底血丝,连着将自己关在房间内五日未曾进食。 好不容易出了房间,便又急匆匆的进宫待了半日,安置好一切后,就带着他们二人日夜兼程的赶了过来。 虽然世子妃有时是胡闹了些,可向来却是个轻重分明的,何时向这般离家出走过。 殷景衍袖中的拳头紧了又松,最终是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好,去客栈。” 一玄和双玄连忙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又是一场漫漫追妻路啊 第七十五章 一行人算起来也不过是二十余人,好在商队里的人也是热情,与他们说话多了,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熟络了起来。 与他们交熟的是名叫做陆莽的大汉,夜里休息过后,天还未亮的时候就把人叫了起来。苏萧本还想着能够靠着耍赖皮,在地上再蹲一会儿,那陆莽倒好,直接扯着她的胳膊将人拉了个踉跄。 “陆大哥,你要是以后敢对你媳妇这样,看她甩不甩了你!”苏萧跟在队伍后面,不满的嘟囔着。 那陆莽听后也不恼,大笑过后说道:“苏妹子,我老陆不骗你。你嫂子可在家等着我呢,对了,还有你那白白胖胖的侄子。” “真的?”苏萧一喜,旋即低头从腰间扒拉出了一块玉佩,递过去说道,“这是小妹从家中离开时带走的一块玉佩,若是大哥不嫌弃,就权当小妹送给我那侄子的见面礼可好?” 那玉佩通体碧绿,笔功勾勒间精细灵活,绝非是市面上普通玉佩能够比得了的。 陆莽虽是经商香料多年,可也跟富贵人家打过不少招唿,自然看出了这玉佩的珍贵,稍微有些迟疑,“妹子,这……” 苏萧笑道:“陆大哥拿着便是,反正这玉佩也不是小妹的钱财。” 恰巧从旁经过的青灼脚步一顿,凉凉的斜睨了那玉佩一眼。若他是没有记错的话,这玉佩应该是钟离翊上次从古玩市里掏出来的那块吧? 见此,陆莽也不好再拒绝,思索半晌,转身也不知上哪儿去找了块白布过来,仔细包好之后塞到了怀里。 苏萧也只是笑着看他。 许是苏萧给了见面礼的关系,又或是陆莽觉得这块玉佩太过珍贵,一路上对他们三人可都是嘘寒问暖的。 要不是其他人知道这陆莽是什么性子,那模样让人看去了,还指不定是以为他看上了谁呢。
第132页 通过多次交谈而知,陆家虽是香料世家,可因着要多次要出境经商,多多少少世家子弟都是要明令习武。原本是想要当作防身的本领,谁能料到这会儿倒是成了半路中休憩的娱乐。 苏萧三人也去凑了个热闹。 青灼向来是不喜欢热闹的,可这次倒也是难得去了次,不为别的,就为这次的他们口中所谓的‘擂主’。 陆莽收拳,笑着将倒在地上的兄弟拉起来,喊道:“还有谁,还有谁来挑战我老陆?哈哈哈哈,要是没有人来,等到了司邙,我老陆可就要再多喝一坛酒了!” 苏萧戳了戳青灼,笑道:“你去呗?” 青灼怀中抱剑,目不斜视,“你要是去了,他在你手上三招都过不了。” “那可不行,”苏萧撇撇嘴,“陆大哥可是姑奶奶大哥,别忘了,这一路上我们可还是要靠人家吃饭的。” 青灼还想要开口,就觉眼前一花,陆莽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不由分说的将人扯了过去,“来,青灼兄弟,咱俩过几招。” “……” 苏萧瞬间就差没有给到地上打两个滚了,眼角泛泪,离了后面一段距离,这才好不容易挺直了身子。 这几日沙漠气温变化之大,虽说是提前准备了厚衣服,可青竹却始终没有他们这些练武之人的身子强壮。 前两日还好,到了今日早上,直接是脸色发白,头疼难忍,甚是是隐隐有些发烫。 要说送人上西天,苏萧倒是会的很,可这看风寒什么的,着实是令人有些棘手。也不管如何,直接死马当做活马医,青灼半夜就将陆良从被窝里给提熘了起来。 好在陆良性子还是个温和的,没有直接一脚将人给踹出去。 苏萧去时,陆良正在煎药。 “怎么样?好些了吗?”苏萧走过去,用手试了试青竹的体温说道。 “好多了,”青竹点点头,“恐怕,还是要多谢陆公子的药。” 陆良将药倒入碗中,端过去道:“在外经商,难免会有些什么病伤,多多少少的,也就学会了点。” “说的也是,”苏萧将药接过去,轻吹了吹,笑道,“对了,陆大哥他们正在那里比武,陆公子怎么不去?” 陆良失笑道:“陆莽比武是为了喝酒,我可不是嗜酒之人。” 苏萧笑了笑,也没再开口。 忽地,商队前面一阵骚动,马儿嘶鸣,紧接着便是吵嚷声,甚至是隐隐能够听见兵器交刃的声音。 “你们在这里待着,别乱跑,我去前面看看。”说罢,陆良吩咐了两句也就走了。 青竹疑惑道:“他们这是……” “想来,他们应是遇到沙匪了,”苏萧又试了试温度,“不过,那是他们的事情,来,我们先把药给喝了。” 苏萧猜的不错。 虽说一路上陆良算好了时机和路线,就是想要和这些沙匪错开,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给遇上了。 陆良到时,陆莽已经和几人手持武器挡在了前面,地上还躺着几人。 “呸,你们也不好好睁大眼睛看看,站在这里的是谁,吃了雄心豹子不成?!”陆莽骂骂咧咧的,只是左眼处那块的乌青,怎么看怎么搞笑。 陆良皱眉,“这是怎么弄得?”他又看了看地上躺着哀嚎的那几人,心想这沙匪什么时候也一个个都成练家子的了。 “这个啊……”陆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是让青灼兄弟给揍得。” 青灼? 陆良一愣,旋即也没再说些什么,转而对站在最前面的沙匪拱手笑道:“这位爷,我们只不过是途径此处,想要做些小营小利的买卖,车上也全都是些东西。不如这位爷高抬贵手,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如何?” 那沙首冷哼一声,“放你过去,你这小白脸说话也太不中听了。你的人打伤了我们的兄弟,更何况,我们兄弟在这一带就是靠这行吃饭的,我们要是放你们走了,那我们以后该怎么在这儿立足。” “你……”陆莽正要再向前冲去,却被陆良一把拦了下来,“给我回去。” 说着,旋即从腰间扯下了一钱袋,放在手中掂了掂,“那这位爷,这些银子就是给这几位兄弟看伤的,剩下的再请几位兄弟买几碗酒吃,如何?” “那可不行,就这么点东西,还不够老子塞牙缝的。”那沙首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道,“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这商队中可是藏了两位娇滴滴的美人,不如叫出来都让兄弟们乐呵乐呵。等老子高兴了,就放你们过去,要不然,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儿。” 陆良神色微冷,旋即将银子也收了回去,“这位爷何必欺人太甚?” 那沙首将大刀一横,嗤笑道:“你以为,老子的兄弟真的就这几个不成?” “什么?!” 似是为了验证沙首的话一半,商队末尾处倏地骚乱了起来。 那个位置…… 陆良脸色一变,当即转身就要往后面走去。谁料未走几步,一枚冷箭就已然插在了面前。 再抬头看向四周时,只见灌木丛弓箭手森然而立,那模样显然是已将他们包围了在内。 大意了。 刀剑无眼,又更何况是暗处防不胜防的冷箭。 当苏萧三人被押过来时,陆良不由重重嘆了一口气,“对不起苏姑娘,是我连累了你们。”
第133页 “陆公子言重了,”苏萧让青竹靠在她身上,甚至是有心情调侃道,“不过陆公子下次可要记得,还是多带几人比较安全些。” “哈哈哈,小娘子与这小白脸说些废话做什么,”那沙首走近,毫不掩饰的将苏萧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小娘子果真是生的极妙啊。” 青灼冷着脸踏了一步,旋即就被苏萧给拦了下来。 苏萧将青竹推给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陆良的前面,嘴角轻勾,“至于这妙不妙呢,姑奶奶也着实是听多了。这样吧,不如咱俩来笔试一场,我赢了,你就放我们走,至于我要是输了嘛,放他们走,我随你任意处置,如何?” 那沙首大笑几声,“小娘子这主意真是妙,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不小心伤了小娘子,到时候小娘子可千万不要哭哭啼啼的才好,哈哈哈哈……” “苏姑娘?” 苏萧扯住陆良,退后几步与他靠近了些,低声笑道:“陆公子,姑奶奶虽然不知道你安了什么心思,可这见死不救……着实有点儿不太好哟!” 陆良一僵。 说罢,苏萧便蹦哒着退后了几步,对那沙首说道:“喂,我喊三声,我们便一起动手。” 沙首举起大刀,大笑道:“小娘子说什么,那便就是什么。” “一。” “二。” “三……” 话音未落,那沙首只觉脖颈一凉。 他只觉得自己飞了起来,但眼角余光瞥见身体还站在地上,手里拿着大刀。下一秒他的脑袋就咕噜咕噜的滚到了地上,血沙混合在一起。落地后嘴巴还张了两下,但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苏萧似是轻啧了一声。 “姑奶奶可都是说了数三声,你要是还没动手可就怪不得我咯?”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苏萧会心狠手辣到这种程度,目瞪口呆的愣在了原地。 苏萧将手中的蛇链软剑收回,用手帕细细擦拭着上面的血迹。 啧啧,果然这东西还是不能轻易用,擦起来太麻烦了。 不知道是谁先回过神来了,“她、她杀了老大,我们要为老大报仇……” 可惜,那人话未说完,便直接被一箭穿过喉咙,射倒在地。 剎那间,漫天箭雨随之到来,却仿佛是个个有了眼睛般一一将周围那些沙匪杀死。 苏萧寻着声音望去,抬头,只见为首那人红衣似火,妖冶邪魅。 “小萧儿,别来无恙啊……” 作者有话要说: 啵唧~ 第七十六章 天已入深秋,司邙又是属于西北严寒之地,饶是在边境要塞上,只觉刺骨的寒风毫不留情地刮过,冻得人脸生疼。 陆良一行人坐在帐篷里,众人皆是默然无语,气氛压抑的沉重。 他们虽然身在江南,可司邙和祁朝之间的关系如何,他们可是知道的。如今身在敌方军营中,又岂会像是从沙匪手中逃脱那般的轻松。更何况之前苏萧在沙漠中所展示出的另一面,着实太令人难以接受。 半晌,终究是陆莽先受不了这气氛,“不是,这些人把我们压在这里算是什么事情。还有我那妹子,怎么可能是跟司邙的人扯上关系。更何况苏妹子还给了我家那小子一块上好的玉佩,这、这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人啊……” “老陆,正所谓人不可貌相,那万一你那苏妹子要是想要还害我们可怎么办?”另一人不满的说道。 “你给我老陆闭嘴,”陆莽对把人恶狠狠道,“要是我那苏妹子真陷害你的话,刚才在沙匪面前也就不会动手。要不然的话,现在还能轮到你坐在这里说话?!” “这……”那人一噎,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吱嘎——’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啧,没想到说来说去,还是陆大哥想着我,”苏萧笑道,“陆大哥,你的心意我可是心领了。” “这有啥的?”陆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旋即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疑惑的问道,“对了,妹子,你怎么又跟这些司邙的人扯上了关系?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吶!” “这个嘛……就不需要陆大哥的关心了,”苏萧转身,对坐在椅子上的陆良说道,“对了,待会儿你们收拾收拾就可以走了,这一路上,也就没有人敢去为难你们。” 陆莽还是不解,“可是……” “好啦,陆大哥,”苏萧无奈道,“你就相信我一次,我是不会害你们的。” “哎呀,苏妹子,不是大哥我不相信你,只是你一个姑娘家的又……” “陆莽。”陆良打断他道,“去跟兄弟们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我们就离开。” 就算陆莽再心有不甘,可陆良说过的话,他却依旧是要听从的,只好不情不愿的与其他人走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苏萧找了个位置坐下,不急不躁,似乎是也没有什么可着急的模样。 半晌,陆良才开口说道:“之前的事情,多谢苏姑娘了。” 苏萧笑道:“我本来以为陆公子是个明事理的,却没想到,原来也是个性情中人罢了。”
第134页 “明事理的也好,性情中人也罢,”陆良起身,对她说道,“我想,苏姑娘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事情该怎么做。” 苏萧笑了笑,没有说话。 言罢,陆良也不便再过久留,待商队收拾好行李后,便离了边境,随着人流进了城。 军营里有随行的太医,苏萧等青竹喝了药,休息了之后便出了营帐,谁料刚出来就见外面有人侯着了。 苏萧看都没看,直接撩了帘子,就往外走去。 司空裴也不恼,笑着便追了上去,“小萧儿,我说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就算是去了,估计这会儿青灼也没时间搭理你。” 苏萧顿住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若非是你亲自去,你司邙中人,还有谁能够留得住他?” “那可不一定,”司空裴把玩着手中的蛇,懒慵笑道,“我这次来可是带了司邙所有的军马,你说能不能留得住他?” 苏萧转身看着他,却是笑道:“司空裴,你是什么姑奶奶我最清楚不过,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来套路我。你们司邙和祁朝的事情,我不会插手,青灼也不会插手。” “小萧儿说什么,我听了就是,”司空裴笑道,“不过现在青竹感染了风寒,要我说呢,还是不宜走动为好。” 这么说,是要将他们留在这里了。 苏萧轻笑了一声,没有开口,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她一回去,青灼就迎了上来,“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姑奶奶没事,”苏萧摆了摆手道,“司空裴现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司邙上,他只不过是想将我们留在这里,其余的,我们对他构不成威胁。” “既然如此,那便是最好,”青灼斜睨了她一眼,说道,“好在你还是个长脑子的,要不然,出去别说你认识我。” “……”苏萧今日被司空裴遇见,本就是意料之外的恼火,这会儿倒好,直接是伸手将桌上的茶杯向他扔了过去,“滚滚滚,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青灼冷哼一声,倒也没跟她计较,转身出了营帐。 她之前原本想的是,进了司邙之后便游山玩水的玩一阵,却没想到司空裴比她的动作还要快,直接半路将他们三人‘请’了过去。 这下子倒好,什么计划都给泡汤了。 苏萧轻嘆了一口气,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回凌奚让皇兄多念叨几句呢。算了算了,现如今走也走不了,跑也跑不了的,还是先把青竹的病养好再说吧。” 这般想着,苏萧倒也是放宽了心,收拾收拾便躺到了床上。 两眼无神望床顶,满脑子策马奔腾,俗称——发呆? 苏萧觉得,实在是没有比她再无聊不过的人了。 只是不知,她离了祁朝后,会有没有人念着她。 “怎么会呢?”未等想完,苏萧便勾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罢了罢了,想那么多做什么,睡觉,睡觉……” 言罢,苏萧就将被子一掀,整个人都被蒙在了被子里面。 不出一盏茶时间,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那方向……似乎是沖她这个方向来的。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苏萧直接将被子一掀,没好气道:“我不是说过没事就别来找姑……” 或许是因为天黑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营帐内没有点灯。苏萧眨了眨眼,总觉得眼前那人不是那般的真切。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从祁朝日夜兼程赶来的殷景衍。 苏萧坐起身来,目光也不知落向何处,半晌,她只听见自己语气略微干涩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话音落下之后,她也不知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只好将目光落在别处,也不抬头去看他。 殷景衍盯着她,却也没再开口。 时间慢慢的流逝着,或许对于别人来说只不过是说几句话,喝几口茶的功夫,可对于她来说,却如同是钝刀磨石,那就是一场煎熬。 “是,姑奶奶在岑王府佛堂时就已经承认过了,齐家的事情是我做的,殷楚琉的事情也是我在背后捣鬼,请岑王爷回来也是我的主意,”苏萧直接是赶鸭子上架,豁出去了。 “从头到尾,姑奶奶不过是在利用你,什么事情都在瞒着你。好了,现在所有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你还追来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找姑奶奶报仇不成?!”苏萧说完,直接就闭上了眼,一副爱怎么着就怎么着的样子。 殷景衍站在她面前犹豫了半晌,才开口说道:“阿萧,我没有要来责怪你的意思。” 这下子,却是连苏萧都有点捉摸不透了。 “那你来做什么?” “我找到你的时候,司空裴已经先一步找到了你,并将你带了回去。所以,我也就跟来了。”殷景衍紧盯着她,顿了顿说道,“阿萧,你跟我回家吧。” 苏萧一愣,“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阿萧,”殷景衍轻唤了一句,眸底似有笑意,“我之前曾与你说过,无论你做过什么,或者是要去什么地方,我都会跟着你一起。等我们大婚之后,我们便离了祁朝,回凌奚也罢,去哪儿都好。”
第135页 苏萧唿吸一窒,心情从未有过的沉重,“……之前的事,你又打算该如何处置……” “你母妃的事情也好,岑王爷也罢,那都是他们上一辈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殷景衍看着她,语气里带着几丝小心翼翼,“阿萧,没关系的,我们回家吧……” 苏萧仰面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她只觉得心里堵的慌,堵的难受,当你有一天对某件事或某个人,心怀愧疚却无法去挽回的时候,偏偏那人却轻飘飘的来了一句‘没关系’。 你知道那个时候她的心情吗? 那却只会令她更愧疚,更想要去逃避。 “傻子,你可真是个傻子……”苏萧将脸埋在胳膊内,只觉得脸面上湿漉漉的,“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傻子……” “阿萧……” “啧啧,不错,不错,”司空裴掀了营帐的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嘴角轻勾,只是那眼底却是没有半分笑意,“岑世子真是有心了,竟让本祭祀半夜看了如此一齣好戏,真是难得啊。” 殷景衍转身冷冷的看着他。 苏萧却是直接开了口,“司空裴,你派人监视我?!” “监视?”司空裴将袖子伸开,遮住盘在手腕上的蛇,笑道,“小萧儿,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嘛……” 第七十七章 “姑奶奶说话还难听?”苏萧冷笑道,“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司空裴笑道:“我自然不会忘,可小萧儿答应过我的,却不知还可曾算数?” 苏萧低下头去,没有开口。 殷景衍将苏萧挡在身后,手指轻覆上腰间软剑,盯着他说道:“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这话不应该是我来问岑世子才对不成?!” 话音未落,营帐内的司邙士兵立即拔剑相对,大有一触即发的趋势。 “司邙和祁朝已有几十余年未曾开战,不要忘了,当初你们是如何退居于西北之地的。”殷景衍道。 “那我倒要问问,是谁让我们司邙的子民受那阴寒之苦,”司空裴黑如墨汁的丹凤眼在无人看到的角度浮起雾霭妖色,阴沉的仿佛九幽鬼界,“殷景衍,你现在可是站在我们司邙的地盘,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们这些?” 殷景衍道:“你应该问问,司邙曾经对我们祁朝做过什么。” 司空裴轻笑了一声,手腕上毒蛇‘嘶嘶’作响,“我给钟离温那个废物谋划了那么多事情,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输给钟离翊,不过……” 他顿了顿,又道:“现如今钟离翊已登基为帝,你说我要是将你捉了,钟离翊会给我几座城池?” “司空裴,”苏萧突然喝道,“让他走!” 司空裴一愣,“小萧儿你……” “姑奶奶说了,让他走!”苏萧冷声道。 司空裴紧紧盯着她,连着嘴角那丝笑意都被收了回去,半晌后却还是轻轻摆了摆手,“退下。” 苏萧见此,抿了抿唇角,对殷景衍说道:“你走吧,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阿萧,你又何必……” “够了,姑奶奶不想听你说什么,”苏萧将脑袋埋在胳膊里,声音沉闷道,“回去吧,回去了就不要再过来了。” 殷景衍只觉心中蓦然一凉,却还是盯着她说道:“好,我回去。阿萧……等我回来接你……” 言罢,他便转身,直接出了营帐。 待人走后,司空裴也把所有的人都屏退了下去。 苏萧似乎是轻轻的嘆了一口气,“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和你的臣子去商量攻城的计策吗?” “你不是向来不在乎这些吗?”司空裴盯着她,语气里倒是难得的多了丝正经。 “我还记得,之前无论是在凌奚还是在司邙时,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父皇虽然会担心我,可从来不会过问我去哪儿,在他眼里,我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等玩够了,自然就会回家了。” 苏萧微微抬起头来,将下巴顶在膝盖上,轻声说道: “可再等我去了皇都的时候,在背后算计了那么多的事情,可突然发现,哪怕是玩够了,我却再也不会按时回家,总是在外面逗留、闲散,甚至是想方设法的拖延时间。”苏萧笑道,“可你知道吗?一旦脸上的面具戴久了,也就再也摘不下来了。” 司空裴没有立即开口。 半晌,他才说道:“早些休息吧。”说完,也出了营帐。 “回家啊……”苏萧仰头眨了眨眼,好不容易才让眼睛干涩了些,声音微有些哽咽,“我怕我回去了,你就真的不要我了……” . 三日后,司邙大军越过边境,进入沙漠,直逼祁朝边境,于境外一百里地暂时扎营。 祁朝,江阴西城内。 钟离翊登基之前,便曾下令严查江阴西城内的一切帐务,严行核对一切,并将与林木霍关系密切的商人和官僚的名单记录了下来。
第136页 钟离温谋逆之心已久,却并不代表钟离翊却始终是无从防备。早在许久之前,守卫边境的一半将士便已是听从他的号令,现如今他登基为帝,调应起来也自非之前那般拘束。 除此以外,这仗,非打不可。而且,还必须由他来亲身上阵。 城内军营中,钟离翊将地形图和阵略防步图铺在桌子上,上面密密麻麻的画着些许红点和路线。 大陆掀了营帐帘走了进来,道:“陛下,岑世子回来了。” 钟离翊一愣,旋即说道:“快将人请进来。” 殷景衍离开皇都后,钟离翊却也只是比他慢了一步,前几日接到战事消息时,他便将朝内的一切事情安排妥当,带了将领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直到昨日时,他才堪堪到了江阴西城。 殷景衍进来时,正要跪步行礼,却被钟离翊一把给拦住了,笑道:“这里也没有外人,景衍又何必如此见外与我行君臣之礼。先不说这些,你这几日是去了何处?” 殷景衍也不再推脱,从怀中拿出一沓密封严实的牛皮纸递了过去,说道:“这是沙漠附近的地形图,司邙已经派人占据了所有的可攻守点,此番我们若是轻易进攻,必败无疑。” 钟离翊听后神色也不由凝重了起来,他将牛皮纸摊开,的确是沙漠之中详细的地图。 “司空裴带了多少人马?”钟离翊问道。 “全部。” “全部?”钟离翊道,“什么叫做全部?” 殷景衍道:“据小道消息得知,半月前司邙老祭祀撒手人寰,司空裴对外封锁了一切消息,并控制了所有的有权之士。再加上他之前手中的兵力,现如今司邙所有的兵马调控权都在司空裴的手上。” “这消息可曾可靠。” “嗯,”殷景衍似是有些犹豫,“那日时……是青灼告诉我的。” 那夜他离开时,还未走出司邙边境,青灼却是在前面先一步拦住了他。 “你就当真这般走了?” 殷景衍却不离他,继续向前走着,说道:“她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她做什么,做了便是,我想……阿萧也不希望我去过分干预她的决定。” 青灼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现如今还在想,她喜欢上你,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幸的是,她找到了愿意呵护她,自己却又甘之如饴的命中良人。可不幸的是,她喜欢上的,却偏偏是一个善于攻略心计的人。 只要殷景衍包容的越多一分,苏萧心中的愧疚便就会深上一分。 如此循环往復,直至甘心如此,愿用自己的一生去换之对待。 殷景衍却是头也不回道:“司邙和祁朝一战势在必得,这几日,阿萧就拜託你照顾了。” “不用你说我也是清楚的很,”青灼似是讥诮了一声,旋即低声说道,“当日司空裴在皇宫时助苏萧得了那封信,苏萧便许了一个他承诺,而这个承诺就是现如今的不允许苏萧插手大战之中的任何事情。” “而且,此次司空裴对攻下祁朝是势在必得,其中你们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太多太多。”青灼转身道,“我能告诉你的也就只有这些,剩下的,就看你和钟离翊待如何了。” 钟离翊也似是有些惊诧,“苏萧怎么会又跟司空裴扯到了一起?” “那是她自己做了的决定。”殷景衍说道。 见此,钟离翊也不好再继续说些什么,便又召了几人进来,共同商议接下来的战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外面一阵骚动,紧接着便是有人翻身下马,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报——陛下,司邙军队已前进三十里,正在扎营!” “继续去探。”钟离翊道。 “是。” 其中一人说道:“这司空裴怎么会来的如此之快?虽说司邙军马充足,可……这次倒像是要速战速决一般。” “想必其中必有蹊跷,还是小心为上。” “那么个手下败将,老子还会怕他们不成?”大陆大笑道,“陛下,待会儿要是真打起来,您可一定要让大陆我打头阵,将他们打个屁滚尿流,哈哈哈……” “来人,”殷景衍突然出声道,“吩咐下去,加派对粮草的严密看守,并暗中搜翻能够靠近饮食水源的所有人的营帐,切勿打草惊蛇,秘密行事。” 大陆有些摸不着头脑,“世子您这是……” “一切小心为上。”殷景衍似是不欲再多说,又继续低头研究着他手中的地图。 大陆讨了个没趣,却也是个不消停的,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被他旁边的书生捣了一肘子。 “嘶——你这书生,打老子做什么,信不信老子分分钟将你撂翻在地?!” 书生翻了个白眼,他真想敲开这傢伙的脑子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怎么就光长个不长脑子呢?! 没看见岑世子心情不好吗?连陛下都没敢多问,他倒好,非得赶上去触霉头。 第七十八章 两个时辰后,先前被吩咐的那人便拟了份名单交了上来。
第137页 “陛下,世子,一共五人,小人不敢打草惊蛇,只好写了份名单。” 钟离翊将名单扫了一眼,点点头道:“这件事情你做的不错,回头到书生那里记个功劳。” 那人大喜,却也只是很快就压了下去,旋即俯身行礼后就退出了营帐。 殷景衍也接过那名单扫了一眼,说道:“陛下打算该怎么办?” “这些人不必理会,”钟离翊道,“找几个人盯住他们,若当真是贸然处理了,司空裴那边必然会收到消息,反而是将我们处于不利之地。” “也好。”殷景衍道。 说完,钟离翊却是将纸条收了起来,道:“景衍,虽说你和苏萧之间的事情我本不应该过问,可该做的事情却还是要去做的。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也却从来未将你当作臣子对待过,若是有机会,还是与苏萧将误会解开为好。” “之前在皇都时,我便已经知道了齐家的事情。于是,我便去让双玄查了当年阮氏的事情,结果却是发现,阮氏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凌奚境内。”殷景衍道,“或许事情是过于巧合,后来,一些事情却也不再是什么巧合。” 钟离翊一愣,“那苏萧她……” “我从未与她说过此事,我原本想着,等事情解决后,我便与阿萧离了皇都,一同随她回凌奚去。可是却没想到,她离开时是那般的决绝,甚至是都未曾与我说过一声。”殷景衍说道。 那日从司邙离开时,他不知道自己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才没有转身将她带走。 只因她说过,她想要留下。 阿萧想做的事情,他从来不会阻止。 没有为什么。 或许,只因她是苏萧,只因她是他独一无二的阿萧。 钟离翊见他如此,似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也只是摇了摇头,没再开口。 接下来的几日内,司邙大军已是退出沙漠边缘,正在连连逼近祁朝境内。 钟离翊既然能够为帝位前前后后谋划十年,可见向来是个极为沉得住气的。接连着一道道命令从军营中发出,迅捷有力,直中要害。 司邙却也是不甘示弱,直接将一半的士兵调到了正前方,气焰嚣张十足。 朝宗六十四年,两国时隔二十一年后,终于再次交锋。 却也只是各试深浅,未曾深入。 “报——”那人急匆匆的翻身下马,直接进了营帐,“陛下,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 这下子不仅是钟离翊愣住了,其他人也是一脸的错愕疑惑。 现如今正值祁朝和司邙战事,而他们又身在江阴西城内,还有什么比眼前的战事更为焦急的吗? 虽是如此,钟离翊却还是快步向前将八百里加急拿了过来,分量很轻,可这里面的内容却让他是神色凝重。 他这般如此,其他人自然也是不敢开口,一时之间营帐内气氛顿时压抑古怪的很。 站在一侧的大陆本就是个急性子,他将所有人都打量了一圈,见还没有人要问的趋势,他便有些坐不住了。 他正要开口询问,就见钟离翊在他先一步之前开了口,沉声说道:“八百里加急传来消息,昨日夜里凌奚暗中攻入我朝城池,使我军伤亡惨重。” “什么?!” 营帐内顿时有人急了,“这、这怎么可能,祁朝与凌奚向来是毫无纠纷战乱,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相助于司邙?!” 这不是在给他们趁机添乱吗? 殷景衍也将信函接过来看了看,只见上面盖着守卫边境四方将士的章印,想来是应该没有人可以假冒伪劣的了。 “之前可曾传过风声?”殷景衍对其他人问道。 “这……”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这些年凌奚与我朝尚且是来往频繁,却是从未听说过凌奚欲攻打我朝之心。” 可,事情却是未免也太过凑巧了些。 昨日夜里凌奚刚刚偷袭了边境,今天白天祁朝和司邙便是已经正面交战。 若说是其中一点儿联繫都没有,这话恐怕说出去也没有人肯相信。 钟离翊道:“不管现在的事情如何,既然凌奚已经派人攻打我朝,那我们也不能再坐以待毙。至于营帐中的那几人,也不必再留,凌奚之事不可不解决,景衍你……景衍?” 正说着,却见殷景衍倏地变了脸色,大步走出了营帐。 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了马儿嘶鸣,四蹄着地的声音。 其他人还正在不解中,钟离翊就已经从外面唤了人进来,“世子人呢?” “小、小的也不知道,世子夺了马就跑,也没说些什么……” 钟离翊却是忽地想到了什么,眼底闪了闪,“世子去的是何方向?!” “西、西北方……” “西北方?那不是司邙的阵营吗?世子去哪里做什么?”大陆自个儿疑惑问道。 钟离翊却是直接冷声吩咐道:“立即吩咐一玄和双玄带上三千人马前往司邙阵营,务必要保证世子的安全。” “是。” 是了,若是他们知道了此事,想必苏萧……也多多少少会听到些什么吧……
第138页 祁朝与凌奚的交界处内,苏子邢一身银色盔甲,盯着那远处隐隐有火光和灰烟看了许久。 半晌后驾马转身,道:“吩咐下去,所有士兵退于十里之外驻扎。” “这……”旁边那人不解问道,“太子殿下,只要我们再拖延几日,到时候祁朝兵马未到,我们就趁机可以攻略下好几座城池,为何这个时候……” 苏子邢却是冷声道:“你是主帅还是本宫是主帅,本宫说什么你做什么便是,哪来的说那么多废话” “……是,末将知道了。” 待苏子邢回到军营中时,先前随行作战的几名亲信瞬间围了上来。 “殿下,若是我们贸然退后扎营,可、可您该怎么办?陛下和满朝文武又该怎么办?”其中有一人嘆气道。 此番祁朝和司邙之战,他们凌奚本就不欲参战。可谁又曾想到,苏子邢不过是仅离了皇宫一日的功夫,安插在宫内的司邙细作便趁着上早朝的时候,用毒控制了满朝文武以及他们的陛下。 而想要获得解药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凌奚出兵,攻打祁朝。 “司空裴想要看到的,不过就是让钟离翊心神大乱,无法顾忌到两边。”苏子邢道,“现如今我们攻了城,可他们祁朝也先有了防范,这与我们又有何干?” “可……殿下,话虽这么说,毕竟……” 苏子邢开口打断他道:“不必多言,本宫心中自有判断。副将,可有人找到公主的下落?” 那副将道:“启禀殿下,还没有。” “继续派人去找。” “是。” 西北,军营内。 火光连天,一片狼藉。 苏萧站在主帅军营的面前,手中蛇链软剑相指,脸上因为愤怒再也没有往日的懒慵嬉闹,有的,只有被欺骗以后满腔的愤怒。 她紧紧盯着那人怒问道:“司空裴,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我答应了你,留在司邙,可你又答应过我什么。我问你,凌奚是什么回事,我皇兄又是怎么回事?!” 司空裴轻声笑了下,却是依旧没有将周围包围着的士兵撤回,只听他说道:“凌奚与你的皇兄如何,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小萧儿,你可别忘了,我们可是一直都待在这里,我又怎么可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下达什么指令。” “别在这里跟我说些没用的,”苏萧手腕反转间,蛇链软剑掠过地面,划出一道深刻的白痕,“让这些人撤了,放我回去。” “小萧儿这话未免就太过绝情了,毕竟,来者是客,怎么着我们也应该好好招待一番才是。”司空裴笑道。 苏萧平日里最为讨厌的就是司空裴眼前的这副嘴脸,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便也不等他说完,直接软剑勾起,挡在她前面的那人未曾反应过来什么时候,就觉喉间一凉,后整个人就毫无知觉地倒在了地上。 事情一旦见了血,向来就不会有再被挽回的余地。 司邙的士兵躲藏在西北之地已经二十余年之久,在那二十年里,没有战争,没有硝烟,他们只能像木头似的,一遍遍的练习着手中的招式。 或许在别人眼中看来,那是和平年代的象徵,可对于他们这二十年来说,这二十年就是耻辱,就是在泯灭他们的尊严。于是,他们渴望战争,渴望用硝烟和战争来洗脱他们身上的耻辱。 而在此刻,那一抹鲜艷的红色却仿佛如一把灵活的钥匙,巧妙的落在关卡口上,清脆的‘咔哒’一声,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如洪水般破堤而发,如汹涌波涛般的喷了出来。 他们是士兵,他们也是有血性的士兵。 没有人可以去反驳这一点。 苏萧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不行,这里的人太多了。可是,如果这次她要是没有机会可以离开这里,只怕以后,那就是更不可能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相信小可爱已经看出,本书已快完结 请大家多多关注新书《穿越后每天都在谈恋爱》 谢谢 第七十九章 “苏萧,跟我走。”青灼跃到苏萧身边,手中冷剑翻转,周围士兵立即倒了一大圈。 那些士兵对青灼多多少少也是认识的,此次见了,也不敢是贸然出手,只能是随着他们退后的动作也不断退后。 见此,青灼也没了再打斗的心思,直接拉着苏萧就往外撤去。 “嗖——” 三箭齐发。 那目标,却是正冲着苏萧去的。 “小心——” 苏萧正欲回头,却被速度比她更快的青灼扑倒在地,两只箭堪堪躲开,而另一支却是顺着青灼的胳膊勾开了衣服下面的皮肉。 “青灼,青灼你怎么样?”苏萧坐起身来,急急忙忙的去查看伤口,好在那伤口处的鲜血流着红色,让苏萧舒了一口气。 她瞪着司空裴咬牙责问道:“司空裴,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此时的司空裴脸上已无半分笑意,一挥手,周围退后的士兵又围了上去,“苏萧,我只要你留下。你若是走了,接下来的戏可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演下去了。”
第139页 “你演你的戏,你攻你的城,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你不守信用在先,拖我凌奚入水,更是要将司邙这万千将士带入万劫不復的战争当中。你以为,你这样做,老祭祀就会心甘情愿的将祭祀之位交给你吗?!” 司空裴盯着她轻笑了一声。 “事到如今,小萧儿你怎么还没有看清楚?” 清楚…… 苏萧正欲开口,却被一旁的青灼抢了先,他冷声问道:“师傅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说来说去,没想到这么多年来最了解我的,竟然是我一直以来的死对头?”司空裴嘴角微微一勾,竟是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只是眼中却是一片冷泠泠的嗜血森寒,“哪怕是你在最后心甘情愿的放弃了祭祀之位,那老东西却还是不肯把手中的权利交给我,谁让他一拖再拖,没办法,我只好让他多休息一会了。 ” 青灼紧抿唇角,死死地盯着他,“你杀了他。” 司空裴不甚在意的说道:“别整天说杀不杀的,多晦气。说起来也是师傅太过偏心罢了,什么事都想着你,要怪啊那就要怪你自己才是……” “司空裴!我要杀了你!”青灼却是忽地起身,持剑向司空裴刺去。 “青灼?” 苏萧被甩了个踉跄,待站稳后正要过去时,却被周围的士兵给拦住了道路。 “让开!”她厉声道。 无一人身动。 苏萧抬头,只见远处两道身影彼此上下起伏,黑夜中只来得及看清交手之中反射出的剑光。那交手的速度越来越快,快的令人心惊,快的令人心慌。 可眼前这些人着实麻烦,苏萧一咬牙,手指覆上腰间,倏地身影蹿到半空中。只见她再松开手时,漫天皆是白茫茫的粉末。 司邙士兵虽是深知毒的气味,可苏萧速度之快,他们也只能是匆匆忙忙的捂住口鼻,却也是多多少少的吸进去了点。 远处的司空裴瞧见这边,面色一冷,手腕翻转,手中的剑直直向前刺去,青灼只得后退。 司空裴也顺着后退,趁机从袖中拿出半截骨笛断断续续的吹了三声,幽咽刺耳,着实是难听极了。 青灼却是忽地变了脸色。 司空裴见他如此,不由得嘴角轻勾,“我可不能放小萧儿回去,若是她回去了,苏子邢可就不听我使唤了。所以啊,小萧儿註定是要留在司邙了……” 话音未落,一阵尖锐的啸声从四方唿啸而起,响声由远及近,似乎正聚集着往这边赶来。 紧接着,一道道人影于众人眼前森然而立。 “十、十三个?”军营中有些年长的将领似是想到了什么,忽地变了脸色,错愕的后退了几步,“……幽冥十三卫?为什么这里会有幽冥十三卫?!” 幽冥十三卫? 苏萧也是一愣。 这个名字她曾在司邙时,也从不少人的口中提到过,那是一个神话,一个流传在祭祀口中却倍受百姓推崇的一个神话。 相传,幽冥十三卫乃是由老祭祀挑选十三个天资聪颖的孩子,自打他们被选中的那一日起,日日夜夜、时时刻刻与毒物相伴,饮其血,食其肉,并以之沐浴。也有人说那就是些不伦不类的怪物,没有意识,没有知觉,有的……只有那骨笛尖锐的笛音。 可是,这种东西只有祭祀之间流传下来的,司空裴怎么会有?! 司空裴负手而立,对着下面被紧紧包围的苏萧一指,冷声道:“给我拦下她!” 最后一个字说完,那幽冥十三卫却是倏地飞身而起,对着苏夏所在的地方掠了过去。 苏萧连连向后退去,可无奈那几个人着手非她所能匹敌,竟然在一夕之间落到了她身后。苏萧一个没留神,身后那人便是倏地冷剑相对,她连着踉跄后退了几步,这才堪堪避过,可未等她站稳,另一个人的攻击便又来到了面前。 “该死的!” 青灼在听到那声笛音时,便隐隐察觉出了不对。就在他想要下去相助时,却被司空裴从半路中给拦住了。 司空裴将他逼退,“不要忘了,青竹还在我手里!” 青灼一僵,“你当真要对苏萧下手?” 司空裴没有立即开口。 他像是在犹豫,朝着苏萧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只要小萧儿不出军营,我便……” 话未说完,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青灼已俯冲到了下方,一剑将围在眼前的三人逼退。 或许是挥剑的动作过快,先前被箭划过的地方竟是不断地流出了鲜血。 青灼却是毫无顾忌,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将苏萧带离这里。 “青灼……” 苏萧一咬牙,手中蛇链软剑翻转,缠着远处将士的脖子直接将人拎了过来,随后狠狠地扔到了眼前幽冥十三卫的身上。 青灼挥剑格挡掉一人的攻击,将苏萧往身后一推,“快走!”
第140页 苏萧被推了个踉跄,嘴角紧抿,眼眶微红的看着青灼,却还是一咬牙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就像是那些人所说的那样,幽冥十三卫是群没有意识的怪物。见苏萧离开,他们也不便与青灼多作纠缠,直接掠身追了过去。 青灼双拳紧握,也顾不得如何,直接一剑将眼前碍事的士兵挥开。正要赶过去时,眼前一暗,等他再抬头时,却见司空裴已经从侧面掠了过去。 手中提着冷剑,急速向前掠去。 苏萧正在与幽冥十三卫纠缠,压根就无心□□去注意这些。 青灼当即将轻功运用到了极致。 他看见,司空裴提起了剑。 快点,再快点! 不,不对,那剑的方向不对…… 那剑的方向正沖苏萧后背,再前面,就是心脏的位置。 ——司空裴是要杀了她?! “苏萧——” 苏萧只听得一声怒吼,等她回头时,就见青灼狠狠地撞在了她的身上。 一瞬,在她惊愕的目光之下,青灼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而那把泣血的长剑,就这样从他胸口穿了过去! 她似看见什么东西从自己身畔错身而过,伸出掌心,却再也抓握不住。只看见眼前血光一溅,长剑没入他的体内,一剑从胸口穿过,不再有半分生还的可能! 苏萧募然怔住,瞳孔瞪大。 “不要!” 司空裴也愣住了。 苏萧也顾不得什么幽冥十三卫,直接手脚并用着,踉踉跄跄的爬了过去,飞快的扯起青灼将他抱在了怀里。 “青灼,青灼……” 苏萧也顾不得如何,从腰间忙不迭的掏出各种药丸,也不管是解什么毒的,慌乱的餵到青灼口中,却被他大口大口喷出的鲜血吓得不知所措。 “青灼,你坚持住啊,青灼……” 青灼咳嗽了一声,从他那个角度看去,正看到一幽冥卫持剑向苏萧刺去。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他挣扎着去拿跌在地上的剑。 不行,苏萧还有危险,他、他不能就这么倒下…… 他起到一半,却又跌了回去。 一侧的司空裴却是忽地动身,一脚将那幽冥卫踢出去老远。他双眼猩红,戾声道:“都给我滚开!”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没有想杀苏萧的,他也没有想要去杀青灼,他……他只是不想要他们离开…… 苏萧眼眶通红,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中流出,大滴大滴的落在青灼脸上,“青灼你等等,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我带你去找神医,去找……” “苏萧,”青灼轻唤了她一声,伸出手颤巍巍的去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你知不知道,你哭起来的样子真丑。咳咳,先说好,你要是把鼻涕流在我身上,你、你就死定了……” “……好,我不哭,我不哭……” 苏萧低头看着他苍白冰冷的容颜,唇际的艷红的血,还有被利剑穿透的胸口,张了张嘴,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青灼,你答应过我什么,你不是要当我孩子的师傅吗?还有……还有柳大小姐的,对不对,对不对……你说话啊?!” 青灼似是想笑,却是因着牵动了伤口不得不又咳嗽了几声,带着胸膛沉闷的很,“我原本想着,你母妃的事情结束后,我们便离开,去哪儿都好,去一个只有我们俩的地方。可、可是,我却发现你好像一点儿都不开心。” “苏萧,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输给他了……” 苏萧大滴的泪水砸落,抱着他渐渐冰凉的身躯,却不敢看他的脸,颤抖着咬唇,几乎慌乱的摇头。 “你没有,你没有输,只有你……只有你才是我心里的那个青灼……” 没有人了,再没有人肯一边对她冷嘲热讽,却又恨不得要将天底下最好的都送到她面前来。 第八十章 “我的青灼,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青灼,是一个令苏萧讨厌的青灼……" 青灼听了,只静静看着她,眸子紧紧凝锁,似想多看她一眼,再多看一眼。 他抬手拭去她的泪,声音从未有过的轻柔,“若是我、我也曾在凌奚遇到过你,是不是……是不是一切又会不一样了……” “会的!” “那你也会喜欢上我吗?” 她怔住,流着泪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她的手握着他的,犹豫着。终于在他祈求的目光之下,张了口……
第141页 可与此同时,他被她紧紧握着的手,就这般松软的滑了下去,那双永远对她只会讥讽的眸子也缓缓闭上…… 到死他不知,她最终张口,是要答应还是拒绝。 “好!好!” 她应了,可惜他没听到。 苏萧心头一紧,竟险些窒息。 耳边的嘈杂声越来越乱,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马蹄声,吵嚷声,兵器交刃声,很吵,很吵—— 苏萧就这般听着,她看着他滑落在身侧的手,眼角的泪不断往下落。 她仿佛与世隔绝般,呆呆的坐在地上。 策马赶来的殷景衍见到苏萧如此,眸底尽是隐忍的剧痛,他翻身下马,过去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他低头看着她,低声开口:“阿萧,对不起,我来晚了……” 那一刻,她方才找回心神,放下心中所有的痛与悔,软倒在他怀中。 “青灼、青灼死了……”她喃喃道,“是我对不起他。” 若不是她任性要来司邙,司空裴也不会找到他们。然后她也不会知道开战的事情,再然后……青灼也不会死…… 殷景衍没有开口,抬头冷冷凝视着站在前面的司空裴。 司空裴也与他对视着。 半晌,他有些倦倦的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带他们走吧。回去告诉钟离翊,司邙与祁朝的战争从来不会结束,而你与我,势必会在战场上一战!” 殷景衍本就不欲多留,他起身将苏萧抱起,转身对跟在身后的一玄和双玄两人说道:“将人带回去,好好安葬。” 伏在他怀里的苏萧似是听到什么,心中一阵抽动,她茫然抬头,双目无神,双手却是紧抓着他的衣领,“……青竹,还有青竹。” “好。” 殷景衍带着苏萧回去了。 青竹在见到青灼时,直接当场哭晕了过去,好在双玄和一玄两人都在场,便将人也带了回去。 他们回去的第二日,司邙大军一夜之间便又上前了十里路。幽冥十三卫以未防范意识,突袭祁朝军营,以两名幽冥卫之命换取祁朝三名大将首级。 司空裴现如今俨然是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殷景衍与钟离翊白日里商讨着军务事宜,忙于调兵出战,夜里等到有空闲时就会去看着苏萧。 哪怕是一句话都不说。 天意,终究让另一个男人,在她心口划上了永不可磨灭的裂痕! 那时,他尽管此刻来了,却还是挽救不了。若是那日他能都早些想到事情的背后,也就不会……他垂眸,看她还傻呆呆的,眸底中已然俱是隐忍疼痛。 殷景衍看着她的脸,低声开口:“你已经许了他承诺,那么今生,不再念他想他,好吗?” 她一怔,抬头看他,眼眶又滑下泪来:“殷景衍,对不起!” 他没说话,也明白她的歉意,低低开口:“阿萧,我依你这辈子,下辈子你许了他,我也依你;可下下辈子,以后的永生永世,我却不会再依你,永远也不会!” 她亏欠青灼,却也亏欠他。 青灼的死与苏萧无关,这是所有人都懂的道理,但是苏萧本人,却困在自己画下的一方囚牢里面,无论如何都出不来。 他也没劝她,因为也明白她心里有情绪需要释放,她一直困在内疚和自责里头,虽然并无男女情爱,但有时候愧疚这东西能把人逼疯! 祁朝和司邙之间的战争越来越频繁,那一日时,幽冥十三卫也上了主战场,钟离翊重伤而归,祁朝军心打晃。 殷景衍站在军营外面,其他将领亦是在外面等候着,不多时,太医从里面走了出来,“世子,陛下的伤无伤根基,可若是再次上战场,只怕……伤势将会恶化。” “这几日还就劳烦太医多费心神了。”说罢,殷景衍便挥手让几名将士将太医护送了回去。 “岑世子,”青竹从远处走过来唤道,“公主走了,她让我告诉您一声,等时候到了,她自然就会回家了。” 走了? 殷景衍微楞,眸子深处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惘,旋即很快便又释然了。 青竹见此,心中之前一直挂着担忧也放了下去,笑道:“世子不必担心,我家公主与太子殿下在一起。如今凌奚有难,公主势必是要回去的。” “嗯,”殷景衍回道,“我会一直等阿萧回来的。” “公主还说要让世子多多注意保重身体,”青竹道,“我也会些医术,平日里倒也无事,不如就让我在旁协助太医为陛下如何?” 殷景衍犹豫道:“青灼的事情……”
第142页 “哥哥的事情,怨不得任何人,他喜欢了公主那么多年,最后又在公主的怀中离开人世。”青竹笑道,只是那眼角处却微微泛红,“我想,他也应该是知足的。所以啊岑世子,你可是一定要好好对待我们家公主,要不然,我青竹可是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放心,只要是我殷景衍在世,必将会用竭尽一生来呵护她,疼爱她,绝不会让她收到一丁点儿的伤害。” 他的阿萧,是要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 “如此,便好。”说罢,青竹微微行过礼后便去了太医所在的营帐。 此事,某一处角落里。 一玄狠狠地抬脚将人踹了出去,不成器怒骂道:“你这小子,这个时候怎么这么怂!” “我怂?!”双玄被踹了个踉跄,“面对白璇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趾高气扬过?” “……”一玄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对我家的小白自然是好的,哪像你,现在连媳妇儿都没有!” 双玄嗤笑一声:“可我怎么记得,我家白璇可从来没有承认过你这么个货色呢?” 一玄似是也被戳中了痛处,恼羞成怒道:“臭小子,你到底要不要听我的?!” “啧,还是算了吧,没毛的鸟还想飞上天,呵……” “……” 一玄发誓,早晚有一天,他非得揍得这小子哭爹喊娘的不成! 短短一月之内,幽冥十三卫已经接连损失了六人,饶是如此,司空裴手下指挥的进攻依然是只强不弱,攻势勐烈。而与此同时,漫天铺地的毒物随之各处,甚是剧毒,让人防不胜防。 营中的太医虽能解得了毒,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更何况其中的有些毒物名称是前所未有听说过的。 钟离翊身覆绷带,坐在主帅位子上,听着太医的汇报脸色逐渐凝重,“你们有几成把握?” “这……”底下的聚集着太医左右顾盼的相互看着,半晌后终有一人站出来说道,“回陛下,我军所备的解□□物有限,情况若是再这般下去,我们……我们最多也只有三成……” “三成?!”钟离翊陡然冷了脸色,“朕让你们来就是当摆设的不成?!” 向来温和的新帝,却在这一刻将隐藏许久的情绪陡然爆发了出来。 所有人哗啦啦跪了一片,“陛下赎罪!” 有一名太医战战兢兢道:“陛下,并非我们能力不济,而、而是这毒实在是刁钻的很,就连许多都是未曾能够在医书上翻阅到的……”话音越说越弱,虽未说完,结果却是所有人都能够预料到的那一般。 殷景衍站在一侧,眸色沉重,“陛下,让我去吧。” “景衍……” “陛下,再这般拖下去,我军势必会伤亡更加惨重而且……”殷景衍顿了顿说道,“我与司空裴之间,势必会有一战……” 不仅仅是为了祁朝整个天下,也是为了死去的青灼,更是为了他的阿萧…… 钟离翊靠在椅子上,重重的嘆了一口气,他紧紧凝视着他问道,“景衍,你可曾想好了?” 殷景衍忽地掀袍单膝跪于地,“微臣愿听陛下调遣!” “好,”一字落下,尾音微颤,显然得知说话者下了多大的决定才说出的口,“岑王府世子殷景衍听命!” “微臣在。” “朕特封你为三军主帅,掌握我祁朝全军人马。吩咐下去,全军整装待发,五日之后,势必要破那司邙气焰,耀我祁朝颜威!” “微臣领旨。” 最后一字落下,钟离翊仿佛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所有的希冀都放在了一人的身上。 是的,他在赌,殷景衍也在赌,整个祁朝都在赌。 这五日之内,无论司邙叫喊的多么剧烈,祁朝一一都不应答。就在第二天时,所有的骚扰仿佛在一夕之间消失了踪影。 他们或许是在赌,也或许是在等。可司空裴何尝也不是在赌,何尝不是在等? 没有人会知道五天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就好比,没有人知道那个变数到底是否还能够称得上是变数。 一切,马上就见分晓。 第八十一章 昨夜里,沙漠罕见的下了场小雨,声势不算很大,却是将沙漠平地的尘土压了下去。 原本众人以为次日都会是阴沉的天气,却是在跃过地平线的那一刻灼热起来,强烈的阳光从沙漠中热血男儿的身上扫过。此时正圆,光芒四射,刺人眼膜如梦似幻,好不真实。
第143页 司空裴手持冷剑,剑刃支撑着地面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他抬手擦拭掉嘴角的鲜血,眸子露出了抹嗜血的光芒。 殷景衍的模样也颇为狼狈,却仍是站的笔直,持剑冷视,毫不退让。 连续三日的交战,消耗,不是亲身经歷过的人又怎么会体验到其中的煎熬。 短短的三日之内,双方已经不知交战了多少次,厮杀声、怒吼声……然后便是看着军中的好兄弟一个个的倒在自己的眼前…… 而他们,却不能退缩。 因为躲在他们身后的,是祁朝的万千子民,还有着他们每个人的尊严。 司空裴将剑提起,额角上的血顺着脸流了下来,他环顾四周,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殷景衍,你会输在我的剑下,祁朝也将会倒在司邙名下。没有人,已经没有人可以改变什么了……” “那又如何,”殷景衍冷声说道,“现在说什么,难道又岂会不是为时过早?我都不敢轻易下结论,你司空裴又怎敢?” 司空裴却是蓦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殷景衍,我其实还挺佩服你的,若不是生不逢时,只怕我司空裴当真要与你交个兄弟。只是,可惜了……” 他话音未落,双玄却已是突破人群,浑身浴血的奔了过来,气喘吁吁地焦急说道:“世子,我方士兵多人中毒,而且……毒势还在继续蔓延当中……” 殷景衍心神一凛。 “我说过的,你会输在我的剑下……” 三日,对殷景衍和司空裴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但是这些士兵,却都是血肉之躯,简而言之,就是殷景衍和司空裴可以不吃饭,但是这些士兵不能,于是打到了今日的仗,不论又没有分出胜负,都必须要就此打住! 可偏偏就是在此关头,司空裴用了毒。 千防万防,从开战的第一日防到现在,却没想到是在收军之际出了乱子。 收兵,司邙大军便会攻入江阴西,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收,那在此的万千将士便会葬身于此,身后之事又去该如何评说。 没有人会能够预料的到将来发生什么,就像是殷景衍从来不知道,这一刻他该做出如何的选择。 “退兵!”他决然吩咐道。 “世子,”双玄忽地单膝跪地,“我等愿与世子抛头颅,共赴生死,绝非贪生怕……” “我说了,退兵!” 他的眸子深沉难测,语气却如冬日寒冰。 双玄知道殷景衍是下定了决心,一咬牙,转身没入人群中下达军令。 殷景衍收回冷剑,凝视着他道:“司空裴,你输了!” 言罢,不去看他神情如何,翻身上马离去。 战场是将士最神圣的归宿,应当抛头颅,洒热血,甚至是马革裹尸也全然不在乎。可司空裴这般,却是在践踏着每一个将士的尊严,他亵渎的,是所有人心目中最神圣的地方。 司空裴冷了脸色,眼神阴寒的仿佛是地狱的勾魂之索,瞬间能将人拉进黑暗无边的深渊,“拿箭来。” 身侧那人有些犹豫道:“可,祁朝不是已经……” “废物!”司空裴将那人踹开,夺过那人手中的冷箭瞄准着那马上远处而去的人,“我司空裴想做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评头盖论!” 赶回来的双玄却是看见了眼前这一幕,红了双眼,不管何人的阻拦直接飞扑了过去,“世子——” ‘噗——’ 那是利箭没入血肉的声音。 司空裴退后三步,看着远处从马上跌下去的那人,又低头看了看插在自己胸口处的箭,却是蓦然笑了出来,“天意,天意如此啊……” 远处,苏子邢缓缓地放下举起的弓箭,冷眼相观。 “所有将士听令,全军前进,助祁朝一臂之力!” “是!” . 那一战,没有人知道具体打了多久,就像是司邙战败,却没有人找到司空裴的尸首一般。 祁朝大军回程,而君惊澜终于因为失血过多,在进城之后,刚刚下马,就晕了过去。 钟离翊听到这话也是吃了一惊,不管自己还负着伤,直接奔到城下,将殷景衍亲自接了回去。 军营内,太医瞬间乱糟糟的忙成了一团。 司空裴最后射出的那一箭,虽然偏离了心脏,却也不过是失之分毫,一不小心就会割破心脉,失血过多而死。那些老太医们战战兢兢的,谁也不敢下手,最后还是钟离翊骂了句‘废物’,按着太医的要求,先用内力护住了心脉,亲手将冷箭拔了出来。
第144页 更要庆幸的是,那冷箭上没有来得及淬毒。 不是他们实在是太过小心,实在是这司邙的毒太过诡异,只怕这次三分之一的将士都是死在这莫名其妙的毒下。 就在众人整日小心翼翼的时候,距离那场战争已经过去了十日。 殷景衍也终于醒了!他醒来之后,便只觉得一阵晕眩,看着屋顶半瞬,神智才慢慢回笼,随后他偏头,冷漠声线中还有几丝中气不足,问的第一句话是:“阿萧人呢?” 众人看他醒了,也是各自压抑着自己内心里浓浓的喜悦之情,可听到这话时又是一阵的沉默。最后还是青竹走了过去,轻声回道:“公主守了世子七日,两日前才随着太子殿下回了凌奚。” 殷景衍听后又是一阵久久的沉默,众人也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日时世子爷晕倒在地,苏萧却是紧张惊慌的不得了,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人给接住了。 那眸底的悲痛,那微红的眼眶,绝不是随意装出来的。 正当他们不知该继续做些什么的时候,钟离翊却是走了进来,见到殷景衍醒了也是一阵喜悦,“司邙已经退后西北,据探子传来的消息,司空裴被人发现自缢在祭祀宫殿旁的一处小幽亭处。一切事情也算是有了个圆满的结局。” 幽亭? 青竹一愣。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处……正是当年他们四人一同戏耍偷懒的地方。 那一瞬间,青竹心里百味陈杂,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述。 此番凌奚从旁协助,祁朝可为是大获全胜,一举将司邙逼退于西北之地。 正在司邙群龙无首的时候,那时所有人都以为死去的老祭祀,却又在一夕之间重新站了起来。立即有人惶惶恐恐的上前检查了一番,在听见老祭祀只是除了身体有些虚弱外,并没有其他的生命大碍之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 老祭祀在听到青灼和司空裴的死讯之后,表现的却是异常的平静,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所有的事情。 钟离翊对司邙的事情却是一改从前的宽容,不追究任何过错,并承诺愿与司邙经商来往,永世交好。司邙自也是欣然答应,也相应的对休战之事作出回应。 老祭祀的身体却也是还行,却也是大不如从前,司邙的事情便也只能暂时交由族里的长老却决定。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安然无恙的时候,老祭祀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后却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有人想要去自荐去寻人的时候,却被族里的长老一致给否定了。 或许,老祭祀心里也是悔恨的吧。 …… 柳芫儿的身子已是逐渐显怀,行动也变得笨拙起来,钟离翊不得不下旨将婚期延后。虽是如此,确实让人先行将柳芫儿接到宫里悉心照料。 左相自是不肯,干脆也直接耍赖皮住在了宫里,钟离翊也不好直接动手赶人,最后还是巡抚大人,哦不对——现在应该是右相大人的柳牧鹤进宫,对着左相好生一顿念叨,甚至是都搬出了祁朝的开国皇帝。 左相因着受不了天天在耳边的唠叨,干脆一甩袖子离开了后宫,却也是因着此事,朝堂之上竟是连着好几日不见人影。 三个月后。 “世子,世子、不好了……”向冯急匆匆的从宫里赶到了岑王府,连口气都没来的喘就直接跑进了书房,让一玄不得不感嘆了一声皇宫伙食真好。 想当初这厮走几步就喘不动气的,这会儿倒是撒开蹄子跑也没问题了,难不成真是风水的问题? 殷景衍正在书房内作画,画中人随只是有了个轮廓,却也可见工笔细腻,用心之重,听到向冯的声音便不由眉头一皱,显然是对有人打断他作画的雅致很不高兴。 向冯进了书房也未来得及行礼,直接气喘吁吁道:“世子,宫里出了大事,您快去看看吧!” “出了事情找禁卫军才是,找本世子又有何干?”殷景衍显然是没有放在心上,正欲落笔,却没想到向冯那厮还真是大胆,直接走了过去夺了他手中的笔。 “世子,这次情况可是真的不一样,就连、就连陛下都毫无对策。” 殷景衍显然是也又有些诧异。 向冯又道:“陛下说了,您要是去帮他解决了那个麻烦,您想去哪儿都可以,就算是让陛下裁撤了岑王府也没问题。” “此时可是当真?”殷景衍挑眉问道。 当日他醒后,人虽是回了皇都,却是整日心不在焉的。后来,钟离翊干脆直接带兵围了岑王府,说什么也不让他离了皇都。 这一拖,就是三个月。 如今殷景衍听到这话自是高兴地很,也不顾向冯如何,出了书房直接夺了马匹就往皇宫赶去。
第145页 到了门口,刚要进去,却听到屋内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脚步一滞,站在门口,听着那声,似心弦被波动了一根,强大的冲击之下,竟让他有些呆愣。 接着,因着内力极为深厚,耳间能够听到的声音越来越清楚,似是有着书案到底的声音,还有低声争执的声音…… “钟离翊,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小气了?!姑奶奶不就是想要一道圣旨而已,啰哩啰嗦的,都是让柳大小姐惯出来的臭毛病!看什么看,还不快写!” 钟离翊有些头疼的声音传了出来:“不是朕不想写,万一景衍到时候不乐意,朕又怎么交代……” “他敢不同意?!”紧接着似乎是摩擦衣物的声音然后又是‘啪’的一声,“今儿个这赐婚圣旨你是非写不可了,你要是不写,那好,姑奶奶今日就拆了你这皇宫!” “……” “不对,姑奶奶还要把柳大小姐给带走!” “……” 钟离翊简直是哭笑不得。 他听着苏萧回来的消息还挺高兴的,谁想到她倒好,直接闯了皇宫,一回来就逼着他写赐婚圣旨,那还了得? 你说这向冯慢的,怎么还没把景衍给叫过来?! 门外,殷景衍抬出去要进门的脚,也顿住,最终侷促的收了回来,更为离谱的是,竟然生出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站在门口,隔着一道门看不见屋内的情景,他却仿佛被定格。不知该进还是退? 正在他想着要进还是退的时候,里面传来了女子的一声低唿。那剎那间殷景衍却再也是坐不住了,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吱嘎——’ 苏萧和钟离翊皆转过头看去。 然而进去之后,绕过屏风,他却没看任何人一眼,迳自看向苏萧。 她瘦了,下巴尖了一些,可是眸底的神采却又回来了…… 苏萧歪着头看向他,禁不住失笑,极是清浅动人,一如当年那般夺目。却见她伸手一指,声音极尽轻柔,“相公,他不给我们赐婚怎么办?” 殷景衍月色般醉人的眸闪了闪,最终扯唇笑了笑,“揍他!” “……” 可怜的祁朝陛下还没有从苏萧的威胁中走出来,紧接着就要面对岑王府夫妻的混合双打。 这、这要是传出去,他这个陛下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砰——’ 钟离翊懵了。 “我靠,苏萧——你还真敢动手……”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正文到处就结束了,感谢所有可爱小天使的陪伴*^o^* 若是有欠缺的地方,还请在评论区留言,阿q一定会更努力的创作出更好的小说来。 至于番外,阿q还是保持以日更的速度更新,谢谢大家的支持! 同时,也欢迎大家支持阿q的新书《穿越后每天都在谈恋爱》,蟹蟹!!!!蟹蟹大家!!!!!! 第八十二章 “哎哎哎,那边,再往右边靠一点,对……好了好了,不要再动了……” 一玄插着腰,站在岑王府的门前正指挥的不亦乐乎。 有小厮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玄总管,城、城西那家铺子说是没有甜饼和凤梨酥了……” “什么?!那还了得!”一玄直接跳的一蹦三尺高,“那可是世子妃最爱吃的甜点,去去去,多找几个人过去,跟他们说银子不是问题。杵这儿干啥,还不快去?!” 不等那小厮应下,一玄却是先一脚就将人踹了出去。 这群没见识的玩意儿,当真是要气死他了不成! 一转头,就看见他家世子爷今日着了一身红衣,嘴角含笑,站在台阶上方似是在向远处张望着什么。 一玄心领神会,当即就迎了上去,笑了笑说道:“世子,这天还没亮呢,您这么着急做什么?” 殷景衍没有理会他话中的调侃,又向前走了几步,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没有知道他这几日的心情是如何的,他仍犹记得,上次花轿经过时,他也是站在这个位置。可花轿抬入的地方,却是皇子府的大门。 那时的不解,那时的愤怒却在今日通通化成了莫名的忧虑,心底那一丝丝的忐忑,那一丝小心翼翼的喜悦,又岂是他人般能够体会得到的。 之前钟离翊尚且为皇子事,当日大婚之事便已是闹得沸沸扬扬,而这会儿只不过是换汤不换药,可其中的味道,却是甜丝丝的,令人不禁为之祝贺。 祁朝与凌奚相距甚远,自然也是不可能再如此大费周章的回了凌奚,索性所有人就直接一股脑的全都去了左相的家里。别人去了也就罢了,偏偏柳牧鹤那厮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竟然也去凑了个热闹,左相直接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第146页 柳牧鹤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左相便忍不住要撸起袖子来揍人。 苏萧今日身着的,依旧是上次殷景衍为她所穿的那一身。 勾那轻罗帐,扶那睡海棠,披那紫绫裳,移那青菱镜,掬那甘泉水,濯那倾国容,拾那碧玉梳,挽那雾风鬟。 柳芫儿今日着了一身深蓝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将乌黑的秀髮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 虽已是身怀六甲,可这般穿着最多只是显得人圆润了些,丝毫没有显出冗杂繁琐之感。 她正为苏萧细细描着眉心的花钿,看着镜中的人儿不由笑道:“没想到兜兜转转之下,却还是你比我先一步坐上了这新娘子的花轿。” “若是柳大小姐眼红了的话,姑奶奶可比不上那母仪天下,红妆长街的模样,”苏萧轻笑道,“要怪就怪钟离翊去,到时非得让他六宫独宠你一人不可。” “如此,那便是最好,”柳芫儿的眸底似是黯淡了一些,“他是祁朝的帝王,是祁朝的君主,我从来没有想过后宫当中只会有我一个女人。他能许我皇后之位,将我放在心里,这便已经足够了。” 苏萧反手握住她的手,忽然冷冷笑了起来,“帝王又如何,他钟离翊若是个合格的丈夫,那便也是个合格的君王。” 说着,她便指了指柳芫儿的肚子,恶狠狠的说道:“臭小子,等你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把你父皇给打入冷宫,看他敢不敢欺负你的母后。” 听到她这话,柳芫儿先前的不愉也一扫而空,捂嘴失笑道:“他才六个月,尚未出生,阿萧又怎知这个是男孩子。” 苏萧还未开口,青竹却是从外面走了进来,笑道:“大小姐放心便是,我家公主在这方面向来是看的准。当日小殿下出生时,宫中太医都说是个小公主,可偏偏最后生下来的是个儿子,你说我们公主神不神?” “既然如此,看来阿萧这干娘是非当不可了。”柳芫儿也在旁打趣道。 苏萧将两人挨个笑骂了几句,这才将目光落到青竹手中的盒子上,“青竹,这是……” “这个啊……”青竹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紫玉簪子,“当日公主初嫁到四皇子府时,哥哥就已经派人着手打造这只紫玉簪。哥哥知道公主并非将陛下当作良人,却也未将自己当作那个良人,他只希望公主出嫁时,能够亲手将这紫玉簪给公主戴上……” 可惜,老天爷就是那般爱捉弄人,偏偏就差了那么几日。 只见那簪子通体莹紫,簪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彩凤,簪头一朵雪莲悄然绽放,还有一个莲花子似的吊坠,端的是飘雅出尘。 青灼,那个傻青灼啊…… 苏萧将簪子握在手心,眼角微红,一时之间心里情绪也复杂的很。半晌,她将簪子交给青竹,转过身说道:“青灼不在,我想……若是你亲手戴上,他也是很乐意的吧……” “公主……” 青竹眨了眨干涩的眼,脸上那抹苦涩的笑容也瞬间收敛了起来,那强颜欢笑的模样令人心疼。 只见她将苏萧头上的簪子拆了下来,又挽了个小髮髻,这才又将那紫玉簪插了进去,她笑道:“公主今日,可真好看……” “皇后娘娘,外面的花轿到了。”外面有人说道。 “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说完,柳芫儿将红盖头拿来,轻轻的盖在了苏萧的头上,“阿萧,我们该走了……” “好。” 司邙的事情尚还未曾彻底解决,苏子邢也不过是昨日傍晚时分才堪堪到了左相府。此时,凌奚的太子殿下却弯下了腰去,将苏萧一步一步的背上了花轿。 “几日不见,你倒是又胖了许多,”苏子邢背着她冷声说道,“先说好,若是那殷景衍当真敢欺负你,到时候可别哭哭啼啼的丢了我凌奚的脸面。” 都这个时候了,这人怎么还是这般的欠抽…… 苏萧笑着,在他腰间扭了一圈,“说,你到底给不给我出气!” “……泼妇。” 苏萧在他背上笑的更欢了。 进了花轿,轿夫抬起花轿,向岑王府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苏萧却是这一路长的很,她并无心去理会外面的这些事情,因为花轿已经进了岑王府的大门。 殷景衍站在岑王府门口时,远远看见那红轿子的一角时便已经按捺不住了心情,若不是一玄和双玄眼疾手快的将人给拉住了,只怕第二日整个皇都就会穿出新娘子被新郎官抢亲的消息。 那可真是要不得了了。 待轿子停稳后,好不容易一侧跟随的媒婆说完了念叨着的话。殷景衍这才得以下了台阶,在轿门处踢了一脚,将新娘子迎了出来。 殷景衍将苏萧的手轻轻握在手心,动作轻柔至极,见他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样,苏萧却是有些笑不出来,只觉得满满的心疼。 这人等了她这么久,哪怕是她突然失踪了,这人也只会在背后默默地关注着她,更是从来不插手去干预她的事情。
第147页 你闯祸了,他也不过是笑一笑;你走了,他也不过是在后面跟着。 你走一步,他便走一步。你若不走了,他便将你背起来,生怕你给落下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苏萧笑了,反手紧握住殷景衍的手。 紧紧的抓着。 得夫如此,又有何求。 第八十三章 日落西斜,暗红色的余晖斜照在地面,铺出一层浅浅的朝晕。 半遮掩的楼阁前,有两个身着黑衣劲装的男子正一脸愁容的蹲在门前,嘴里时不时的还要低声哀怨几句。 “你去吧。” “怎么又是我,上次就是我去的,你去你去……” “那上上次还是老子去的,就问你一句话,二十年的花雕你还想不想要!” “……”那人一咬牙,纠结了许久便踌躇着起身往那边走去,谁知刚走了没几步就哭丧着脸又退了回来,“去他娘的花雕,有老子的命重要吗?不去不去,说什么都不去!” “……” “咳咳。” 两人同时回头,连忙抱拳弯腰行礼,“领主。” 尹寒点点头,对那两人说道:“都退下吧,我进去说。” “是。”那两人入如释重负般轻嘆了口气,旋即也退下了。 尹寒站在阁楼外面,看着地面上碎了一地的残渣,也不由得轻轻吸了口气。 上次楼主趁着大公子昏迷,二话不说便将人带回了凤楼,大公子因着此事还冷了楼主许久。前几日又不知是怎么回事,两人直接是又吵了几句,楼主索性便将大公子关了起来。 谁知道这下子倒是好,大公子昨日早上直接是没了踪影,竟然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偷偷熘出了凤楼。 当日楼主的那个怒火啊,差点儿就当场将那几个看守的人一剑给解决了。 这般想着,尹寒不由又吸了一口凉气,推门进去说道:“楼主,传来消息说是大公子已经回到岑王府了。” 凤千冷笑道:“他既然那般想走,让他走就是了。” “大公子他……” “传本楼主的话下去,以后凡是关于他的事情,一律不准再谈!” “……是。” 第二日。 “听说颜玉阁又新来了几位会唱小曲的姑娘,人长得有好,好像是一来就让大公子给包了。” “嘿嘿,那可是不不仅是给包了,还直接给带回王府去了呢。” 那一日,整张上好的檀木桌子,嗯……碎了。 第三日。 “哎,你们可听说那岑王爷从钟山寺回来了吗?” “听说了啊,不是要给大公子娶亲吗?” “啧,好像是某位大人的女儿,据说还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真的啊?那大公子岂不是又享艷福了。” 那一日,据说是书房内流传千年的一对白玉花瓶,嗯……碎了。 第四日。 “我去!” “怎么了怎么了?” “好像、好像是大公子的亲生儿子找来了?” “……”一群人瞬时间围了上去,“真的假的?兄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可以乱说啊。” “我可没有乱说,是大公子的亲生儿子的母亲带着儿子来找的,而且还给出了大公子的贴身玉佩……” ‘吱嘎——’门开了。 “楼、楼主……”那群人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凤千站在门内,眸底带着几分危险和冷冽的波光,冷声问道:“那块玉佩,是块什么样的玉佩?” “好、好像是块墨玉玉佩……” 那人话未说完,直听的‘咔嚓’一声,只见他家楼主手握着的门框瞬间碎了个稀巴烂。 凤千此时暴躁的想要杀人。 好你个殷君瑜! 送了本楼主的玉佩不说,还竟然又给冒出个亲生儿子来?! 真真是该欠收拾了! 于是,在凤楼上下的全体注视下,只见他家楼主二话不说,多了匹马就往皇都的方向赶去。 尹寒站出来说道:“人都散了吧,切记,今日之事就当从未看见过。” “是。” 其实,也难怪凤千这般生气。当日他送出的那块墨玉,乃是可以调遣凤楼一切的象徵,殷君瑜倒好,二话不说就直接送了人。
第148页 而且当日时他便说送给了自己的儿子,凤千也不过是当玩笑话听罢了,可这会儿又冒出来个亲生儿子,怎的不令他心急。 而此时,那位传说中大公子的‘亲生儿子’正坐在软榻上,一脸无辜的看着眼前的闹剧。 “殷君瑜,你倒是好大的胆子!”苏萧一把将殷君瑜按在桌子上,恶狠狠的说道,“还竟然让姑奶奶的小琛儿叫你爹?!姑奶奶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 苏子琛可是她苏萧的亲皇弟,这殷君瑜倒是好,直接让小琛儿叫了他声爹,那她呢?!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辈分! 苏萧手中力道可不轻,直接疼的殷君瑜连抽冷气,“疼疼疼,你这泼妇倒是下手轻点儿。老三!还不快管管你家的女人!” 殷景衍坐在一旁,听到这话干脆直接将目光从这边给移开了。 多好! “……”殷君瑜嘴角一抽,一咬牙,“好你个老三!美人儿,疼……下手轻点儿,对,再轻点儿啊——” 从外面路过的一玄抽了抽嘴角,若是他没有听错的话,他貌似是听到了清脆的‘咔嚓’一声。 啊——他家世子实在是太明智了! 许是那丝丝兄弟血脉还在,殷景衍轻咳了几声,走过去说道:“阿萧,大哥他只是说说玩罢了……” 苏萧冷哼一声,这才松开了手。 苏子琛两只小脚在空中悬着,话虽说不清楚,却咯咯笑了起来,“笨……真、真笨,咯咯……” 殷君瑜:“……” 这小屁孩,真是讨厌! 苏萧却是说道:“你不是在凤楼呆着吗?回来做什么?” “那里哪有皇都这般的好,嘶——”殷君瑜揉着胳膊从桌子上爬了起来,抽着凉气说道,“不能花天酒地不说,还要整日待在那楼阁里,本公子要是再不跑,那就可真的是成傻子了!” “你就不怕那凤楼主来找你?” “这倒是个问题,”殷君瑜犹豫道,“不过这几日他正在气头上,想来是应该顾不得我。大不了,本公子就到那钟山寺待上个半年一载的呗。” “……” 苏萧抽了抽嘴角,靠在殷景衍的身上问道:“你确定,这货真是你们殷家的种?” 这个问题,她已经想过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虽说他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妹,可这丢人的事……她还真就没眼前这位大公子下得去手过…… “……”殷景衍手扶上她的腰肢,贴身问道,“阿萧,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儿子?” 苏萧脸色一红,“生生生,自个儿生去!”言罢,便低声嘟囔了一句,转身走了出去。 殷景衍笑了笑,也跟了出去。 可怜我们的苏子琛小朋友坐在那里,呆呆的歪了歪脑袋,“阿、阿姐?” 啧,这得多亏苏子邢在凌奚的悉心教导,虽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但好歹是终于不再开口就是‘娘亲’了。 “阿什么姐,”殷大公子从腰间摸出摺扇,走过去转了一圈,点了点头,嘴角轻勾,将小朋友的下巴挑起来笑道,“来,叫声爹爹听听!” “……” 嘤嘤嘤,这里有个坏人怎么破—— 不得不说,殷君瑜还当真是应了句话,上至八十岁老母下至三岁孩童,全部都拜倒在他殷大公子的身下。 甚至是苏萧亲自来要人的时候,苏子琛都紧抓着殷大公子的衣领不放,说什么也不走。 要不是殷景衍拦腰将人抱走了,苏萧当真是恨不得当场就来个血溅三尺白绫。 好不容易有人将这小子给弄走了,他可是想要和徐晓好好独处二人时光,等到晚上就有殷君瑜哭的。 夜里,殷君瑜和衣坐在床上,看着地上摇摇晃晃不消停的小孩直头疼。 他怎么就把这么个玩意儿给弄了回来?! 白天乖乖的,一到了晚上就跟个虫子似的,没个消停。 殷君瑜头疼的揉了揉眉角,“乖宝,这都大半夜了,我们来睡觉不成?” “咯咯……”苏子琛扶住椅子,小手一指,“笨、笨咯咯……” “你才笨呢!不要以为你是本公子的儿子,本公子照样可以揍得你屁股开花!”说着,殷君瑜就要起身去将人抓回来。 忽地,屋子内油灯一暗,紧接着便是窗户被人打开的声音,再抬头看时,却见屋子内已经又多了一人。
第149页 凤千将苏子琛提熘在手里,手指往领子里一勾,便将那墨玉勾了出来,忽然冷冷笑了起来,冰冷容颜上绽出的笑意,极致矛盾之下绽出难以言喻的美感。 “好你个殷君瑜,竟然敢背着本楼主偷人?!” “……”殷君瑜挑挑眉,“什么叫做偷人,说的那么难听做什么、再者,凤楼主不是不想看见本公子的吗?怎么,这才几天耐不住寂寞了?!” 凤千反手一扔,将苏子琛扔到了他怀里,“殷君瑜,你还有没有点儿良心?!” 亏他一路上不知跑死了几匹马才赶了过来,他倒好,就只会坐在这里说风凉话,连几句好听的都不会说。 殷君瑜也觉得自己的做法欠妥当,于是,他一低头,将对上了苏子琛小朋友无辜的大眼神。 于是,他抬头轻声问道:“要不,本公子也把儿子给你?” “……殷、君、瑜!” 次日时,苏萧睡到日上三竿刚醒,就听说了殷君瑜和苏子琛都不见的消息,当即就随便批了件衣裳走了出来。 “不见了?什么叫做不见了?!” 于是,我们的岑世子上前说道:“昨夜,凤楼主来过了。” 苏萧一瞪,“那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殷景衍忽地贴近,在他耳边轻吹了口气,笑道:“阿萧昨夜睡得那么安稳,我又怎捨得把你叫起来?” “……”苏萧一咬牙,“殷景衍,你信不信姑奶奶现在就扒了你的皮!” “阿萧,我想你给我生个孩子……” “……滚!”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到此结束,多谢各位小可爱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