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武鬼帝》 楔子 血武大陆。 一个穷兵黩武的异界大陆。 诸侯并起,天下纷争,血染河山,铁马金戈,烽火联营,狼烟滚滚…… 说起血武大陆上的兵荒马乱,人民颠沛流离,不禁让我想起一个佛经中《罗生门》的故事: 那也是在一个战争年代,一个农民破产了,他只好拿起刀来,决心作强盗。但是,他力弱胆小,并且总是有些有愧于心。 一天,他到一个刚刚发生了一场大战役的城墙上去,那里到处都是死尸,他想找到一些财物。结果,他竟然发现有一个老妇人衣衫斓缕正在从一个年轻女子的死尸头上拔头发。 他冲上去斥责老太婆说:“你这个没人性的,竟然对死尸也不放过。” 面对他的斥责,老太婆说她只是想用这些头发做个头套卖钱谋生罢了。“而且,你以为她生前是个善人吗?她可是把蛇晒干了当成鳝鱼来卖。” “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生存啊!”。 顿时,强盗大悟了,既然是为了生存,还有什么不可以的?于是,他就抢了老太婆的衣服走了。 是啊,生逢乱世,人们的一切所为,为的不过是活下去罢了…… —————— 血武大陆广袤无垠,山河壮丽。奇山骏景,钟灵锦绣,峰峦如聚;滔滔江河,波涛如怒,江流交错;沃野平原,坦荡万里,物产丰富…… 人类是这片大地上的主宰者。 人类号称万物灵长,绝非浪得虚名。除了本身体魄羸弱之一缺点之外,其他方面皆可在万物生灵中领袖群伦,卓尔不绝。 人族尚武,血武大陆上的人类更是把武学研习到了一个巅峰的境地。尚武狂潮成为大陆的主流职业,习武之风席卷整片大陆。 吞息吐纳:纳气有一,吐气有六。纳气一者,谓吸也;吐气六者,谓吹、呼、唏、嘘、呵、呬。 血武大陆灵气充盈,人族先贤人杰,依靠吞息吐纳之法,创造各类武学修行功法,使人类变得强大。低等阶的功法,可让人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而高等阶的功法,亦可让人获得开山断河,接引天雷等惊世神通。 武学现世之初,只为让人族可以在火山爆发,地震决裂,洪水泛滥等等厄难天灾的祸乱的自然灾害面前得以更好的生存下去。可是随着诸多强大的功法武学、武技的诞生,大陆上渐渐涌现出无数的武学流派,宗门、教派、亦或者世家、强国…… 日渐繁荣的大陆上,人类一枝独秀的崛起,领袖群伦。然而,武学教化的分门别类,强弱不一,带来的后果就是分歧矛盾不断。遂,人类之间的征伐、侵略、战乱等等恶果不期而至,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矛盾,有矛盾就会有争斗。 饱暖思‘阴’欲,饥寒起盗心。 一时间,血武大陆上风云变色。诸侯并起,百国林立,或大或小的宗门教派势力,更是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纷纷在大陆上占据一席之地,称王称霸。帝国、诸侯、教派、蛮夷、宗派、部落,错综复杂的势力纠葛,出现在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血武大陆,中州之地最是灵气充盈,土地丰美肥沃。名山大川不胜枚举,大陆上顶尖的帝国、宗门、教派纷纷在此扎根落户。诸多豪强聚首,虽是暗斗不断,可是明面上,却又不得不彼此一团和气。如此一来,中州大地难得的成为了血武大陆上少有的一块和平净土…… 集天地之灵气,筑血肉之身躯;习天、地、玄、黄四等功法、武技,携浩宇雷霆之威,上可撼九天星辰,风起云涌;下可动四海八荒,劈山断河…… 练气九重、武者、武师、武灵、武王、武皇、武宗、武尊、武圣、武帝…… 1、恩泽 血武大陆,天武帝国塞北边城,天罪城。 “哟~~罗爷,您今儿可来的够早的呀,快楼上请~~” “姑娘们,出来接客啦~~” ………… “六六六,十八点,大!~~” “通杀!~~” “妈的,老子就不行这个邪,再来……” ………… “听说了么,殷家二老爷昨天又娶了一房小妾。昨晚从殷家别院的墙外走过,那院里的动静可是仙音袅袅啊~~。” “殷二爷古稀之年雄风不减,定是‘杀’得那位豆蔻黄花般的小娘子,几天出不了闺阁啊,哈哈~~” “哈哈哈~殷二爷老当益壮,惜花爱花之人,实乃我辈楷模呀。” “是也是也……” ………… “刚出锅的炊饼,一铜币两个~~” “又香又甜的脆皮糖人,好吃不粘牙……” ………… 街边小贩的营生叫卖,一声高过一声;酒肆茶馆的谈资流言,填补着普通人匮乏的生活臆想;赌坊里的汉子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嘶吼,想来已是输红了眼;青楼勾栏里的莺声燕语,纸醉金迷,消耗着无魂人大好的芳华…… 这里就是天罪城。 乍一看,城里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川流不息,各行各业都是一应俱全,欣欣向荣,繁荣昌盛。繁华喧闹的景象和天武帝国境内诸多大城闹市相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可是,只有真正生活在这里的人才知道,在这等忙碌喧嚣的繁华背后。他们是生活在怎样一个水深火热的残酷境遇。 天罪城是一座座立在天武帝国塞北边荒的城池。自此向南逐渐深入天武帝国腹地,从此以北则是人迹罕至的蛮荒深山老林。因为地处偏远,土地贫瘠,因此,天武帝国内的平民很少在此安居落户。 然而,渴望安定生活的平民不愿在天罪城落户,却并不代表天罪城人烟稀少。天罪城位于天武帝国和北方蛮荒深山的咽喉位置,是塞北蛮族和天武帝国往来的必经之路。北方大山里,天地自然孕育而出天材地宝不计其数,自成一座天然宝库。即便山中凶险万分,依旧吸引着无数悍不畏死的武者深入蛮荒山中寻宝。于是乎,天罪城也因此热闹、繁荣了起来。 常言道,人多多是非,各种江湖人士,逃犯强盗,都聚到了这里,人龙蛇混杂。天高皇帝远,时间久了,天罪城中秩序越来越混乱,闹出了不少命案。成了一座不尊王权,只凭实力的混乱之地。 “啪!~~快走!~~” 闹市中,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鞭响,与这喧嚣的闹市格格不入。 一群衣不遮体,锁链加身的囚徒,在一队身披铁甲的武者的押送下,神情麻木的从青石铺成的街道上慢慢前进着。沉重的镣铐锁链拖在地面上,发出‘哗楞楞’的响声,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一个个面部僵硬,眼神涣散,仿佛行尸走肉。这些被押送的人,是外出进山狩猎的佣兵团新捕获来的奴隶。 街上,无论是行人、商贩,还是正在肆意挥霍的找乐子的人,对此皆是毫无避讳。好像这样的事情在天罪城里,早已经司空见惯了一样,很是平常。 奴隶队中,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默默地低着头,跟在队伍里前人的身后,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动着脚步。他的眼睛里和其他人一样,满是绝望的悲凉。长时间被拴着镣铐赶路,手腕、脚腕这些直接被套上枷锁的地方,已经磨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干涸的血渍随着走路时镣铐的晃动,伤口再次被磨破,流出新鲜的血液。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麻木,四肢失去了知觉。前进的动作就像是机械似的程序,按部就班的动着。 街边营生吃食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食物的香味引得少年的鼻头不禁微微轻嗅耸动。 “吃的?~”沐离脚下一顿,涣散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亮。 从山里被抓出来的一路上,战狼佣兵团的人一次也没有给过他们吃的,只是偶尔给他们一些水喝。沐离的腹中早已饥肠辘辘。闻到空气中飘来的食物的香气,他的脚步不自觉的迟疑了一下。 “嘭~” “哗楞楞~~~” 沐离脚下慢了一步,他身后的队伍的人霎时从后面撞了上来。饥肠辘辘的沐离脚下本就虚浮无根,被身后的人这么一撞,立即一个跟头栽到地上。沉重的镣铐砸在地上,发出一阵冰冷的铁器撞击声。 “啪!~~” “妈的,小崽子!~进城了还给老子添麻烦,起来!~” 战狼佣兵团里的一个铁甲武者,快步走到他的身前。无情的鞭打、侮辱的喝骂,顿时劈头盖脸的一起施加在沐离的身上。 本就虚弱的沐离在对方的皮鞭无情抽打之下,眼前一阵阵发黑,几欲昏厥。一道道血淋淋的鞭痕,在他的脊背上纵横交错,很快他的整个后背再看不到一处好肉。 沐离尽力蜷缩着身子,好像只有这样,那股钻心的疼痛才能消减几分。刚刚走在他身后,不小心撞倒他的那个奴隶。看到他蜷缩成一团不断抽搐的身体,原本涣散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一抹愧疚,可也是稍纵即逝。下一秒,他的神情重新变得麻木,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作为奴隶,他们的命运最终都是难逃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如果能够就此死了,少受一些苦难折磨,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解脱。如此一来,看到沐离躺在地上被无情的抽打,队伍中的一些奴隶的眼睛里,似乎还闪过了羡慕的光彩。 沐离渐渐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了,脑子好像也在慢慢的要就此停止思考了。或许下一刻,他就要死掉了吧。 “哒哒~~哒哒~~” “住手!~”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进而响起一声掷地有声的清冷骄喝。 抽打的鞭子停了下来。一道好似火焰般鲜艳的身影从马匹上翻身跃下,来到了奴隶队列的跟前。 沐离虚弱的匍匐在地上,头面紧贴着地上的青石,在他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一双绣工精细的小蛮靴,外加一节红艳艳轻轻摇曳的丝织裙摆。 “你在干什么,想打死他么!~” 曼妙的声音再次响起,沐离努力的想要掀开沉重的眼皮看清这个在最后关头救下自己的人是谁。可惜,他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像是一具尸体似的瘫在地上,单凭一双耳朵,细细倾听着那个天籁般的仙音。 “原来是殷二小姐呀。手下人不懂事,不知是哪里开罪了二小姐,说与在下,张某给您出气。” 张涛,战狼佣兵团中两个副团长之一,是这次押送奴隶的带头人。 红衣少女的出现,立即吸引了周围街上人的诸多目光。战狼佣兵团在天罪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大佣兵团,鲜少有人敢当街和他们生事。看热闹的人不禁悄然向着这一边靠拢过来。 殷红玉身穿一袭曼妙红裙,勾勒出窈窕有致的躯线,朝气蓬勃,青春无限。在殷红玉的身边,一个同样二八芳华的朴素白衣少女,轻纱遮面,相伴左右。如果说红裙的殷红玉热辣似火,那么这个跟她一起的白衣少女就像是阳春白雪,清冷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寒宫仙子。 白衣少女静静的站在殷红玉身边,目光微微下移看向倒在地上浑身伤痕的沐离身上。沐离脊背上那些触目惊心的鞭痕,使得他背上的血肉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少女清秀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张副团长,这批奴隶可是我们殷家已经付过钱的。既然付过钱,人就是我们殷家的了。你这样肆意殴打,草菅人命,损害的可是我殷家的利益啊。~” 殷红玉娇蛮的道。 “二小姐说的是,都怪张某御下不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您多多见谅。”张涛笑脸相迎,献媚道,“来啊,把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拉下去,抽一百鞭子给二小姐出气。” 话罢,押解奴隶的队伍中立即走出两个身披铁甲的佣兵,把刚刚那个挥鞭殴打沐离的佣兵拉了下去。 那人自知今天倒了霉运,随手惩罚一个卑贱的奴隶居然也会惹祸上身。心中虽是不忿,可是在天罪城这种地方,拳头大就是王法。面对殷红玉的苛责,这个锅,他只能默默的背了。 “二小姐,如此处置您可否满意。”拉下去了打人的佣兵,张涛笑着对殷红玉说道。 “哼~” 殷红玉娇蛮的冷哼一声,“我今天还有事要办,懒得和你废话。这些奴隶快些送到格斗场那边去,要是敢少了一个,让你们战狼佣兵团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二小姐放心。保证一个也少不了。”张涛附和道。 “飞儿,我们走吧。” 殷红玉不在去看张涛,亲热的拉起身边的白衣少女,反身朝她们各自的马匹走去。二女翻身上马,马鞭轻扬,朝着天罪城出城的城门的方向绝尘而去。 “殷二小姐么~……” 背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沐离的身体一阵阵痉挛,虚弱和疲惫潮水般涌来,他再也坚持不住了。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事了,人群散去。战狼佣兵团的人押解着长长的奴隶队伍继续前进。有了殷红玉的干涉,昏死过去的沐离并没有被他们抛‘尸’荒野,一并带着朝殷家的格斗场走去。 2、奴隶 沐离重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 目所能及是穷途四壁的黄土茅屋,身下的床,不过是一张木板上面垫起蓬松的干草。他虚弱的张开眼睛,目光茫然的四下打量着他此刻身处的这个‘房间’。 茅屋里光线昏暗,南墙上唯一的一个寸许大小的窗户,阳光透过狭小的窗口照进屋里,提供一线光亮。他的这个木板上堆满干草的位置,算是茅屋里最舒服的‘床位’了。 ‘喝、吼、哈、嘿~’ 感受到阳光的同时,一声声粗鲁的呼喝声传进了沐离的耳中。听那响动,外面好像是有人在成群结队的操练。 “秦医师,您来了。” “嗯。” 沐离还在寻味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茅屋外忽然传来陌生的说话声。两人一问一答,言语很是简单。 前者语气里尚且保持着一丝客气,而后者话里却是没有一点客套,亦或者是那种故作的平易近人的遮掩。 “吱嘎~~” 茅屋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沐离尽力挪动身子,视线朝着茅屋的门口方向看去。 来人进门之后,又把房门回身虚掩。沐离借故双手支撑着身子侧卧而起,看清进来的是个身着青衫,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的老人。然而,在他苍老的容颜上,尽是岁月的沧桑琢痕。 “呸~装什么装,不过就是个赤脚医师,摆什么谱。” “行了,少说两句……” ………… 与此同时,在老人进来之后,房间外再次传来几声不满的冷嘲热讽。 “老先生好。”沐离道。 “躺着吧,你现在的身子情况还不宜起身。” 老人进屋后看到沐离勉励想要起身,言语淡漠的说道:“老夫秦羽,是格斗场的医师,专门为你们这些人治伤看病的大夫。” “我们这些人?~” 听了秦羽的话,沐离不禁心中疑惑,不明白他话中所指。 看到沐离脸上的疑惑表情,秦羽像是知道沐离心中所想。“你们这些人是被贩卖到格斗场中的奴隶,今后会在格斗场中作为格斗士培养。身为格斗士,经常会在场上角逐厮杀,死伤在所难免。死的,老夫管不着;至于伤的,老夫的职责就是治好他们。” 秦羽言语冷漠,不带一丝情感。一边说话,一边抬手掀开沐离背上遮盖的薄衫,检查他的伤情。沐离随着他的动作,老实的趴伏在床上,任由他施为。 同时,秦羽的话也初步让沐离认清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奴隶了,一个身份卑微如草芥的下等人。 少许,秦羽重新帮沐离在伤口上抹了药,起身准备离开。见对方起身,沐离感激的道谢。 “谢谢秦医师。” “不用谢我,老夫职责所在,分内之事罢了。”秦羽声线不改的回道。 可是沐离并未就此作罢,倔强的从床上爬起,执意脚步蹒跚的送秦羽到屋门口。 秦羽给他涂抹的药膏很是神奇,背上的伤口在涂抹了药膏之后,传来一阵阵清凉之感,疼痛顿时缓解不少。 秦羽在格斗场做事多年,被贩卖至此的奴隶、苦役见过无数。可是像沐离这般年纪,却如此知恩达理的实属罕见。他前脚已经跨出茅屋的门口,后脚却不禁迟疑,停顿了片刻。 “被贩卖到格斗场中的奴隶,通常十日后就会进行第一次内部角逐,你好自为之吧。” 话罢,秦羽脚下再不迟疑,大步走远。 沐离蹒跚着走出茅屋门口,目送秦羽离开。 到了外面沐离才发现,他如今所居住的这间茅屋并非是单独的。在茅屋的前后两侧,并排搭建着很多类似的黄土搭建的茅屋,如果细数的话,怕是有上百间之多。而他所在的这一间茅屋恰巧是这一排茅屋最边缘的一间,日照较少,十分的潮湿阴暗。恐怕也只有在每日的正午时候,才能见到些许的阳光。 距离他这间茅屋不远的地方,也就是秦羽离开的那个方向,站着两个身穿劲装的护卫在站岗,想来是此地的看守。在他们的衣服上,前胸或是后背上,都印着一个大大的‘殷’字。 “‘殷’?~是殷二小姐所在的那个家族,殷家么?~” 沐离的思绪不禁回想起那日他在天罪城中的街道上,被皮鞭抽打时候的情景。虽然没有看清救下自己的那个少女的样貌,可是从对方和佣兵团的人之间的对话里,他依稀的听到了有关‘殷家格斗场’的相关讯息。 脑海中回忆着当日的情形,一个身着鲜红裙装的娇蛮倩影不由的浑然天成,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那女子纵马狂奔,好似世间最欢快的精灵,惹人涟漪…… 茅屋外有人把守,沐离无法擅自行动。在送走了秦羽医师之后,便重新回到茅屋的干草堆上趴着休息。(背上有伤无法躺着) 日里的时光过得很快,时间悄然流逝,一晃的功夫儿已是日落西山,天色暗了下来。 沐离趴在干草铺垫起的床上假寐,脑子里想着那个红衣倩影,没想到竟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哐当!~~’ 熟睡中,外界突然传来一声大响。沐离吓得一个激灵,急忙睁开眼睛,朝声音响起的屋门口看去。 茅屋门外,人头攒动,大量的奴隶乱哄哄的从门前走过。沐离抬头望去的时候,恰巧看到几个陌生的奴隶走进了他所在的这间茅屋。 这时沐离才忽然意识到,眼下他所栖身的这间茅屋并非是他一人独自享有的,而是和许多奴隶一起住在这里。 “你、你们回来了~” 沐离惊愕之余,除了下意识的打招呼之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看着接连走进茅屋里的一个个身形强壮的身影,横眉立目,肌肉虬龙。由于他需要仰视对方,那种居高临下带来的压迫感,顿时让他觉的喉咙干涸,唇齿打颤,声音都不觉的有些颤抖。 “哟!~醒过来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看到沐离苏醒过来,大咧咧的走近和他说话道:“你这小子也算命大,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能挺过来。” 沐离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尴尬的干笑两声,算是回应对方。 “恢复的怎么样,能下地了么。”汉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沐离,饶有兴致的问道。 说着话,手还不老实的伸向沐离被后的伤口。 3、欺凌 陌生的大汉下手没有轻重,在沐离身上动来动去,牵动了伤口,痛的沐离脸色一阵发白,额头上冷汗岑岑。 “格斗场医师的医术果然非同凡响,这才几天,这么重的伤居然都好了。”大汉看着沐离背上已经结巴的伤口,一面摇头晃脑的打量,一面渍渍称奇的感叹。 “小子,伤好了就挪个地方吧。”大汉道。 沐离愕然。 “愣什么呢,还不起来。” 看到沐离直勾勾的眼神,像个傻子似的。大汉顿时瞪大着眼睛嚷道,眼睛里满是厌恶和不屑的神色。 沐离心下不安,在大汉怒目圆睁瞪视下,表现的愈发胆怯。畏于对方的凶恶气焰,他不得不唯唯诺诺的从草堆上爬了起来,拖着受伤的身子缓慢的让出地方。 “动作快点,墨迹什么!~”大汉怒道。 说着,直接出手一把抓住沐离的衣襟,大力的甩向一边。 这时,继大汉之后,茅屋里又陆续走进来七八个人。当中一人看到张彪大力的推搡沐离,脸上顿时漏出不悦的神色,愤怒的斥责道。 “王彪子,你做什么!~” “切,蛮子,怎么就你事多。”张彪不屑的嗤笑一声,抬眼瞥了说话那人一眼。 沐离被张彪甩了一个趔趄,整个人直接撞到了茅屋的墙壁上。也算幸好有墙壁的阻挡,否则他这下怕是又要摔的不轻。重新站稳脚步,沐离怯懦的站在墙角不敢出声,小心翼翼的观察茅屋里的这些陌生人。 算上沐离自己,茅屋里这时刚好是十个人。从刚刚他们的对话中,沐离得知先前推搡他的那个大汉,名叫王彪。而后来斥责他的那人好似是叫‘蛮子’,不过这个称呼听起来并非是大名,倒像是一个熟悉人之间随意的绰号。 在蛮子和王彪争执的时候,屋里其他人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一脸的掖悦。偶尔有人会朝着沐离这边看上一眼,眼中多是不屑的神色。 唤作‘蛮子’的汉子听到王彪的驳斥,脸上不悦的神情更甚,欲要再开口说话。然而,恰在这时从他背后伸出一只手来,搭在了他的肩上,制止了他的举动。 “好了,都不要吵了。” 只见,一个棱角分明的青年,越众而出,目光犀利的在所有人身上扫过。最后,淡淡的开口说话,一锤定音,遏制了所有人。 “抓紧时间休息,明天还要继续训练呢。” 蛮子被他打断话头也不像面对张彪时那般恼怒,很是信服的保持了沉默。 茅屋里的其他人好像也对这个神情坚毅,言语冷漠的青年很是敬畏。在他开口之后,其他人果然都不在围观,陆续找了栖身的地方,各自躺下休息去了。 王彪刚刚占了沐离的床位,可是在韩千刃进来之后,却殷勤的起身招呼,把床位让了出来。 “韩哥,您这边请。” 韩千刃对他微微点了下头,并未推辞,直接坐到了堆满干草的木板床上。 沐离站在阴冷的墙边,漠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的苦涩难以言表。然而,对面的王彪对于他自己这样的做法,却像是没有半点的羞愧,仿佛在这里他所做的事情就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韩千刃坐下之后,张彪谄笑着从旁边抱起一捧干草朝着沐离这边走了过去。 看见对方直接朝自己走来,沐离先是一愣,继而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等到对方走到近前之后,果然如他所想的一般。 “看什么,呆头呆脑的东西,给老子滚远点。”王彪道。 茅屋里的人都是刚刚躺下,尚未睡着。张彪蛮横的话音他们都听在耳里,可是,再没有一个人出声斥责。 沐离再次怯懦的退让了。 在这个世界上,弱肉强食早已是一条不成文的法则。而在眼下,这种弱肉强食的规则体现的愈发淋漓、露骨。或许,在沐离受伤昏迷的时候能够得到同屋人的谦让,已经是同屋人做出的最大的仁慈了。 “你既已醒过来了,明天就跟着我们一起去校场训练。” 韩千刃盘膝坐在‘床上’,淡漠的说道。 沐离心下一动。 此时他很想和人说说话,了解一下他现在身处的这里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而韩千刃明显是房间这些人里,最有话语权的人。如果能够向他询问,再好不过了。 可是,沐离刚想回话,韩千刃却是已经自行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一眼。他的态度,就像是在向沐离下达一道命令。一道不容反驳,不容置疑的命令。 见此,沐离嘴里的话再难出口。 一个破败的房间,一群陌生的室友,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切实际,可是背上隐隐的伤痛,却每每在这时会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无辜从山里被人抓来成了奴隶,又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的格斗场和一群陌生人住在了一起。沐离的脑子里满是困惑和无助,可是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陪他取暖。落寞的少年,心里满是冷冷的孤单………… 放眼望去,茅屋里的人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如今还能立锥容身的地方,已不足寸许。望着茅屋中栅栏门口那处仅剩的空间,沐离心中一阵酸楚。 他本是城外山中部落里的一个无忧少年,每日嬉戏于山野丛林之间,捕鱼、打猎,虽是生活清苦,可也不枉享受山间情趣,无忧无虑。部落里的人相亲相爱,淳朴善良,大家生活在一起其乐融融。可是放眼此地的情况,奈何,沐离默然无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九霄苍穹,常现天地异象。 乌云蔽日,电闪雷鸣,山地崩裂,灾洪滚滚,灾祸降临,殃及大地。部落里的人们因此家园破碎,流离失所,哀鸿遍野。每当这时,部落里的老人就会仰天悲愤,感叹天道不公,造化弄人。 今时今日的沐离,心中倍感酸楚。部落里那些饱经沧桑的老辈人的悲戚和无奈的心境,在这一刻,他仿佛有了切身的体会。 满心凄哀的走到茅屋的栅栏门前,矮身蹲坐。深夜的徐风中带着淡淡的寒气,透过栅栏门吹进屋内。沐离不禁打了个寒颤,双手抱怀,紧了紧身上的破旧衣衫。 今夜,对沐离会是一个难忘的、孤寂的夜晚。今夜,沐离久久无法入眠…… 4、格斗场 格斗场,是天罪城殷家名下最兴盛的一处产业,可谓是日进斗金。 血武大陆上武风盛行,可是,高深的功法,绚丽的武技固然精妙绝伦。然,在普通人的眼中,武者之间的比斗、厮杀场面虽是绚丽多彩,可是场面上带来的直观感受,却远不及一场最野蛮的、最血腥的、最直接的肉搏战来的热血。 因此,殷家格斗场里的格斗比赛,在天罪城中备受人们的热衷追捧。 格斗场中会定期举行比赛赛事共分三种:人斗、兽斗、人兽斗,其中又包含各种的挑战赛。 三种赛事隔日轮番上阵,场外会有殷家的人开设赌局。为了保证赌局的公正性,格斗场中进行的每场比赛皆是生死战。一场比赛无论是单人,或是多人进场,最后能够活着走出去的,永远只有一个。这样一来,殷家格斗场就需要储备大量的格斗士。 同时,为了每一场比赛的精彩程度,殷家会对通过各方途径招募来的人员进行系统的训练培养,以保证每一场比赛的质量。 而殷家格斗场在培养格斗士中,采用的也是最简单粗暴的一套法则——适者生存。 顾名思义,就是通过最严苛、最残酷的手段,将通过各种途径召集来的每一批次的格斗士进行筛选、磨砺,精益求精。 沐离他们这些聚集到这里的奴隶,想要最终活下来,只有一个途径,就是成为格斗场中的正式格斗士。而想要成为格斗士需要经过层层残酷的筛选,初选,擂台赛、还有最后的个人战。 所谓初选,就是在经过为期十天的校场训练后,新人以每个房屋为单位自成一组,与其他屋子的人组成的小组捉对厮杀,胜者晋级。初试中,会把人数刷减至十支队伍。这一轮次,是死伤人数最多的一轮。 接下来第二轮,是擂台赛。 擂台赛阶段,每支队伍要和格斗场中花名在册的正式格斗士进行厮杀。也就是一名格斗场中的正式格斗士,对战进阶队伍的整队人。 这一轮赛制听起来好像是对新人队伍比较有利,毕竟占据人数优势。可是实际上,在历届选拔赛中,第二轮擂台赛的残酷程度,要远远大于第一轮的初试。一名正式格斗士的强悍战力,要远远超出一支普通新人队伍的战力。曾经有几次的擂台赛比赛,初试选拔出来的十支新人队伍,几乎是在第二轮全军覆没,没有一人能够活下来。 第三轮个人战。 如果新人可以走到这一轮,那么可以说他们幸运之极。 个人战里,经过前两轮剩下的人捉对厮杀,只要可以胜利一轮,杀死对手。那么,这个新人就算是幸运的走进了殷家格斗场的大门了。 每一批次的奴隶,经过轮番的厮杀淘汰,层层筛选,最后活下来的少数人才有资格成为格斗场中的格斗士。而每一批次最后能通过的人数,绝不超过五指之数。 —————————— 次日,大病初愈的沐离,和同屋的人一起来到了格斗场训练的校场上。 宽阔的校场,烈日炎炎。炽热的阳光仿佛连空中的空气都要蒸发一样,空间里满是扭曲的嶙峋光晕。 格斗场的情况和规矩,早饭的时候,沐离已经从张闯那里听说了一些。张闯就是昨夜和张彪发生口角的那个‘蛮子’,张闯是他的大名。 面临如此残酷的生存法则,沐离有些心神不宁、魂不守舍,心中更是万念俱灰。醒来后第一次早饭的吃食,吃起来也是味同嚼蜡,毫不知味。 站在宽广的校场上,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影怕是要数以千计。茫茫多的身影,使得沐离心中求生的念头又消减了几分。 他们这些被召集进入格斗场的人,有奴隶、罪犯、游侠、流民等等……通过各种渠道而来,有些是被迫的,还有一些人是走投无路主动投奔的。 殷家格斗场中的生存法则虽然严酷、血腥,可是如果真正能够侥幸走到最后,成为正式的格斗士,进入殷家,自此受到殷家的庇护。锦衣玉食、吃喝不愁,这种未来对于诸多在天罪城中每天惶惶度日,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的人来说,不枉是一种很好的归宿。 沐离他们栖息的茅屋住所那边,一共是十排茅屋,每排十二间房。根据天干地支依次排列命名。校场上以每一个茅屋的编号为一个单位,分成了一百二个相同大小的区域。 (十天干:甲乙丙丁午己庚辛壬癸;十二地支:子丑寅某辰巳无为申酉戌亥。) 每一个天干区域内会有十二个小的地支区域,会有格斗场的专人负责,在规定的间隔时间点,不断的向内十个单位的各自区域内投放饥饿的野兽。第一次投放十只,接下来每过一刻钟时间会放进一只。 格斗场安排的日间校场上的训练,就是让他们这一批次的新人和野兽厮杀。算是正式筛选前的开胃菜,这种训练持续十天。 在这十天里,沐离他们这些新人,每日都要做的就是与格斗场的人从山里抓来的这些野兽厮杀,以此获取他们每日三餐的食物,以及多余数量的野兽的尸身血肉,可以用来兑换相应价值的疗伤药物,完全自给自足。 为了能够更大几率地活下去,现阶段每一个阵营的人都十分珍视己方队友的性命。也正是因为如此,像沐离这样的废柴才能活到现在。之前他们这一阵营斩杀的野兽,除了一日三餐之外,绝大部分都作为资金,用来请秦羽医师给沐离治伤了。 训练开始后,沐离他们的这个站圈里,沐离和‘蛮子’九人脊背相依,围成一个防御阵型,以守带攻,以最小的代价搏取最大的利益。其中,韩千刃居中策应,关键时刻做出支援。 “啊~~” “救我~救~啊!……” “噗!~~” ………… 训练开始后没有多久,校场上,这样撕心裂肺的惨嚎便此起彼伏,充斥在校场的每一个角落。这类濒死的凄厉哀嚎,无疑会在每一个人的心里蒙上一层灰暗的阴霾。 每一次听到这样的喊叫,沐离身体都会不自觉的轻轻颤抖,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他心里不断的在提醒他,“下一个这样惨叫的人,就是你~”。 “集中精神!~”韩千刃突然一声厉喝。 振聋发聩的声音,直击沐离的耳膜,霎时将他重新拉回现实。 面前,来回踱步的野兽,嘴里‘呜吼~呜吼~’的发出一声声沉闷的低吼。沐离及时收敛心神,可惜还是迟了一步。野兽捕捉猎物的时机,往往要比人类来的更加敏锐。 就在刚刚沐离稍一失神的功夫儿,他身前的黑虎立即抓住了破绽,四蹄猛的一蹬地面,黑虎彪硕的身形一跃而起扑向了他。 危急时刻,沐离吓得面无血色,脑中更是一片空白,手足无措,两腿战战,抖如筛糠。眼看黑虎的前爪就要扑到自己头上,惊恐之下,沐离出于本能下意识的一矮身子,蹲了下去。黑虎一击扑空,从他头顶呼啸而过。 “妈的!~这个废物!~……” “操!~小心!~……” “背后!~小心身后!~……” ………… 5、一丝温暖 沐离惊慌之下的一个闪躲,纵使黑虎一下冲进了他们脊背相依阵营的圈内,众人的后背顿时出现在了莫大的危机。一时间,苛责谩骂声四起。 韩千刃在高声厉喝的时候,像是已经意识到了沐离这边可能出现的危机。眼瞅着黑虎纵身一跃跨过人墙,他不退反进,一个前冲逼近黑虎近前。在黑虎前脚尚未落地之际,手中铁棒快似流星般自下而上扬起。 “嘭!~”的一声,铁棍的棍梢儿,重重的撩在黑虎的头颅下颚。黑虎连一声嚎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硕大的头颅就被这快若流星般扫过的一棍打爆了头颅,脑浆迸裂,红的白的当空淋下,洒了一地。黑虎硕大的身体,也被大力的抽击抛的高高跃起,掉落到己方战圈之外。 “不要乱!~收紧阵列,注意防护。” 韩千刃的及时出手,稳住了局面。同屋的人开始依言行事,彼此一边相互提醒、掩护,一边快速的收缩阵型。 沐离惊愕的从地上站起,看着慌乱的己方阵营,知道自己刚刚的胆怯给同屋的人带来了莫大的危机。看着不断缩小的阵列,转眼间已经没了自己可以容身的位置,心里一下子空唠唠的。 被舍弃了么?~…… “木头,发什么愣呢?不想活了!~” 张闯快步来到沐离的身前,手中铁棍横扫,将一只从侧面扑向沐离的豺狼抽飞出去。 沐离身形瘦弱,在知道了格斗场里残酷的生存法则之后,心里更是万念俱灰,求生欲望萎靡,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丢了魂似的。早饭之后,张闯就给沐离起了个外号,叫‘木头’。 听到对方的呵斥,沐离心下一惊,无主的心神顿时清醒了几分,急忙侧身守住张闯此时站着的方向。目光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一只脊背坍塌的豺狼倒在十几米外的地上,低声哀鸣,在其身下流出大片的血迹。 “谢、谢谢蛮子哥。”沐离心中一阵后怕,结巴的道谢道。 “呵呵,客气啥,咱现在可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快去把那家伙拾回来,它可是咱的果腹美餐。” 张闯大咧咧的道。 沐离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暖流,郑重的点头应了一声,快步朝着豺狼的地方跑去。 倒地的豺狼颈椎骨被蛮子一棍打断,此刻已是奄奄一息。来到近前,沐离挥起手中的木棍,把奄奄一息的豺狼打死。同屋的人都是使用铁棍的,唯独沐离身形单薄、力气羸弱,使用铁棍舞不起来,没办法只好选了根木质坚韧的木棍。 沐离连挥十几棍才算是把豺狼打的死透,累的他额头上流下大滴的汗珠。俯身捡起豺狼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忽然感觉身侧射来一道锐利的寒芒。沐离心下一凛,有了之前的教训,再不敢大意。急忙调头去看,恰时,与那道饱含阴毒目光的主人隔空对视在一处。 那人看到沐离朝他这边看来,对着沐离阴测测的一笑,继而跑远了。 看到那人样貌的一刻,沐离不禁一怔,居然是个‘熟人’。这个悄悄窥伺自己的人正是当日在天罪城中街道上,走在自己身后把自己撞到的那个奴隶。这时再次看到对方,沐离心中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滋味,很是复杂。 “妈的!干什么呢!~磨磨蹭蹭的,还不回来。”同屋的王彪见沐离在那里发愣,顿时气急的大骂道。 沐离不敢迟疑,扛起豺狼的尸体快步跑回己方阵营。将豺狼的尸体和刚刚被韩千刃打死的黑虎堆在一起。 看到沐离回来,同屋的人个个面带嫌弃,显然已经把他当成了累赘。见此,沐离心中又是一阵黯然。 “入列!~注意防御。” 韩千刃声音依旧冷漠,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其他人听了韩千刃的话,一个个眼神凌冽,厌恶的别过头去。可是没有一个人给沐离腾出空位,谁都不愿和他站在一起。 “木头,来我这~你今天第一天训练,出点岔子正常。至于他们,别往心里去。”蛮子瞥了眼身边的人,气愤的道。 虽然接触时间不长,可是沐离也能看得出来张闯是个热心肠,人长得人高马大,为人也是大大咧咧,好恶喜形于色。因为他这样的性格,屋里的人开他玩笑,便给他起了‘蛮子’这么一个绰号。 听到张闯的话,沐离心中又是一暖,在蛮子身边站定,重新加入了阵列,继续训练。 从昨天开始到现在,同屋的人里,只有蛮子对他抱有善意,愿意理会他,和他说话,不嫌弃他。至于其他人…… 格斗场捕获的这些野兽中,豺狼、猎豹、猛虎、野猪、犀牛等等……应有尽有,它们被格斗场的人抓来后饿上几天,如今放到校场上,看到校场中的人类,饿红了眼的野兽一个个悍不畏死,凶狠无比的捕食。 一小会儿的功夫儿,校场的空气中,就弥漫起了浓重的血腥味,人的、兽的,数不清的尸体掺杂在一起,好似修罗地狱…… 开始的时候,沐离还会去计算杀了多少只野兽。可是,随着战斗的不断进行,他渐渐地已经变得麻木,只知道机械式的挥舞手中的木棍将扑过来的野兽打死,然后把死去的野兽的尸体拖回己方的阵营,如此不断地重复着一次次来回。 待到夕阳落山,校场上鸣金三声,一天的训练终于结束了。 硕大的校场上,沐离目光茫然的四下望去,活下来的人,神色各异。或麻木,或坚毅,或痛苦,或茫然……总之,在他目光扫过的人中,没有一个人脸上出现因为活下来而感到喜悦的神情。 训练结束,人群开始慢慢依次离开校场,相比早上来时,人流稀疏了不少,人数上,差不多消减了一成左右。 同屋的人中,除了韩千刃、张闯,王彪之外,其他人的情况和沐离差不多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口。韩千刃在堆得小山一样的野兽尸体中挑出两只金毛雄狮当做今晚大家的食物。其余的,尽数交由格斗场的校场管事进行核算。 “王彪,拿着牌子到秦医师那里领取疗伤药物。” 韩千刃随手将一块刻着‘二十’字样的木牌扔给同屋的王彪。沐离看得清楚,那块木牌正是刚刚格斗场的管事在核算了他们今天的猎物后,交给韩千刃的兑换牌。 一天的训练,王彪也是疲累不已。可是韩千刃有了吩咐,他不得不去照做。转身之际,恰时看到沐离正盯着他手中的木牌张望。 “看什么看,妈的!~跟老子一起去。” 沐离吓得一缩脖,想要逃开,可是被王彪凶恶的眼神一瞪,他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子,默默的跟上。 “操!~废物东西,怎么不出声呀,不愿意……” 沐离:“愿意……” “耷拉个脑袋往哪看呢,抬头看路!~记清楚了,明天再来就是你自己了……” 沐离:“……” “真他妈是个闷葫芦,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 沐离:………… 6、医师秦羽 一天超负荷的训练,沐离早已是疲惫不堪,浑身乏力。 王彪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步子很快,他需要咬牙坚持才能跟上他的脚步,二人一路向西行去。 在校场的西面是一座青石绿瓦搭建而成的古式亭台,亭台的匾额上龙飞凤舞的雕刻着三个大字——奴劫亭。 奴劫亭,亭台高四丈,长八丈,宽八丈,寓合四平八稳,根基稳固之意。 亭台样式古朴,青砖黛瓦、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每一块青石板,每一块青砖上,都留存着刀剑砍划过的痕迹,无不向人彰显着奴劫亭饱经岁月沧桑,见证腥风血雨的神韵。 亭台两侧延伸围绕后院校场筑起了坚固围墙,将这里和外界完全的隔绝。亭台下方则是一扇红漆大门,那里是唯一从校场通往外界的通道。 残阳西下,夜幕降临。 沐离跟在王彪身后,静静的伫立在奴劫亭的大门前。昏暗的光线搅乱了人的视觉,仰头观望,奴劫亭看起来变得更加挺拔、威严,仿佛一只趴伏在地面上的猛兽,静静的等候着猎物的靠近。 红漆大门敞开,和沐离、王彪他们一样,赶着去秦医师那里换取疗伤药物的奴隶们鱼贯而出,争先而去。 格斗场的规模远超沐离的想象,他们所在的校场这边不过是格斗场众多建筑群中的一小部分罢了。 出了大门,沐离跟在王彪的身后一路七拐八拐,走了许久,才在一处僻静的院落门前站定,院落的匾额上,写着‘秦宅’二字。沿途,碰到了许多殷家巡逻的护卫。 “奶奶的!~都是你这拖累人的废物,不是等你,老子早就兑换完药物回去了。”王彪喝骂道。 沐离垂头不语。 一路走来,沐离看到许多和他们一同出门的奴隶,已经换取了药物纷纷往回赶了。他因为体力不支的原因,却是耽误了不少功夫儿。 王彪骂了一句,见沐离不吭声,又是冷哼一声,继而走进了秦宅大门。沐离诺诺的跟上。 “七色花,一朵;无根草,三株;炎山火石,一块;碧眼蟾蜍,一只……” 刚一踏进院子,沐离便听到絮絮叨叨的说话声从前方屋内传出。待说到碧眼蟾蜍的时候,那人声音戛然而止。随即一声冷喝:“外面什么人?!~” 听到屋里的人说话语气有些不善,王彪赶紧躬身行礼,极尽谦卑的说道:“秦医师好,小的是校场那边的奴隶,拿了木牌过来找您换取疗伤药物的。” 沐离心下一颤,急忙学着王彪的样子,深深的低头躬身。 “哦?~即是来换取药物的,怎么这个时辰才来?~” “回秦医师,小的白天训练时腿脚受了些伤,这才耽误了功夫儿,还望您老人家可怜。”王彪的瞎话张口就来,像是算准了屋内的秦医师不会和他计较似的。 “这样啊,那就进来拿药吧。” 王彪心中一喜,刚要迈步,不想,屋内秦医师又开口说道:“顺便给老夫带一只碧眼蟾蜍进来,就在院中的池子里。” 王彪脸上的表情突变,原本的喜色瞬间变作惊恐,脸色也是刷的一下血色尽失,惨白如纸。整个人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刚刚抬起的一只脚,久久不能落下。沐离躬身立在他的身后,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见他许久没有动静,不禁疑惑的抬头望去。 恰时,王彪惊恐的神情缓解了些许,抬起的脚也落回了地面。不过,他的脚却不是向前,而是向后撤了一步。 “小子,听到秦医师的话了么?~” 沐离点了点头。 接着,王彪把手里的木牌一把塞进沐离的手中。“听到了就快去办,换了药好早些回去。”话罢,王彪再不迟疑,撒腿就从秦宅的院子跑了出去。 看他那副样子,像是见了鬼似的。沐离看了一阵愕然。 碧眼蟾蜍是什么?~王彪不知道。可是,对于秦宅院中的那个水池他却是畏之如虎。 前几日,他也是像今天一样来秦医师这里兑换疗伤药物。恰巧那天秦医师也是让人帮他去院中池子里抓东西,一并给他送进屋。当时,王彪心想着要讨秦医师欢心,就抢着要去院中池子里抓秦医师要的东西。可谁成想,当时在场的人中,却有人抢先他一步。 也恰巧是有人抢先他一步,他才算是捡了一条小命。 记得当日那个去池子里抓东西的人,手刚一伸进水里,就立马惨叫起来。紧接着,那人的身体就开始从伸进水里的手臂开始腐烂、融化,最后跌进了池子里,在一院子奴隶惊恐的注视下,眼睁睁的化作一摊血水,消失在池子中。 王彪知道秦宅院中的池子有古怪,沐离却不知道。手里拿着王彪塞过来的木牌,沐离默默的朝着院中的池子走去。 来到院中水池的近前,沐离欺身弯腰朝池子里看去。 水池的建造的外观很是讲究,是一个八角形的轮廓。搭建所用的砖石也并非普通筑墙的青石,而是一种通体黝黑的花岗岩,触手清凉;池中生长着各类叫不出名字的奇异水草,蓝的、绿的、白的、红的、紫的……五颜六色近乎一应俱全;在池底部,精心镶嵌了许多流光溢彩的鹅卵石,石头借着水波折射的光彩,和各色水草相得益彰,熠熠生辉,营造出一个五彩缤纷的水下世界。 “怎么还不进来?!~” 屋内传来催促的声音,像是已经等得不耐烦。 “马上、马上就来。”沐离连声答道。 沐离趴在水池边沿,仔细在池水中搜寻‘碧眼蟾蜍’的踪迹。虽然没有见过实物,可是在沐离想来,既然名字叫‘碧眼蟾蜍’,那就一定是蟾蜍的一种了吧,外形应该和蟾蜍差不多就对了。 沿着水池的边沿,沐离缓缓地移动。终于,在看过了大半圈之后,他终于在水池的地步发现了一块怪异的红色‘鹅卵石’。说其怪异,则是因为在这块红色‘鹅卵石’上,居然点缀着两个绿油油的圆形珠子。随着沐离的仔细观察,他发现那对绿油油的圆珠还在不停地转动着。 碧眼蟾蜍?~难道说的就是绿眼睛的蟾蜍么?~而且,这只蟾蜍的样子好怪,通体居然是一片血红色。和周围的鹅卵石混在一起,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很难发现。 7、碧眼蟾蜍 碧眼蟾蜍,剧毒之物,全身上下无不带毒。习性阴寒,喜欢栖居在阴暗潮湿的水底,以各类水生毒草、蜉蝣毒虫为食。 碧眼蟾蜍的尿液具有极强的腐蚀性,每当遇到危险的时候,它就会喷出尿液,混入水中将敌人腐蚀殆尽。正因为如此,前次王彪他们那些人,才会看到那个进入水池中的奴隶被池水腐蚀、消融的情景。 可是,碧眼蟾蜍之所以被称之为剧毒之物,却并不是因为他的尿液,而是因为它的一双碧眼。以碧眼蟾蜍的眼睛入药,淬炼毒药,毒性直可以毒杀武师境界之下的任何人。而且,用碧眼蟾蜍入药淬炼的毒药,无色无味,可以杀人于无形。 看准了目标,沐离双手轻轻分开池水,伸入水底。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惊动了池底的碧眼蟾蜍。 慢慢的,沐离的双手一点一点的向池底的碧眼蟾蜍靠近。忽然,在离着碧眼蟾蜍还有一手距离的时候,碧眼蟾蜍像是意识到了危险。只见它后腿猛地一蹬池底地面,顿时,一个圆滚滚的红色身影瞬间在水中划出一米多远。 偷袭失败,沐离毫不气馁,立即追了上去,双手再次快速的朝着尚未落地的碧眼蟾蜍抓去。 沐离自小在山里长大,打猎、抓鱼这样的事情早已熟练。蟾蜍就像鱼儿一样,在水中一旦脱困,再想把它抓住怕是要难上百倍不止。 碧眼蟾蜍似乎没有预料到沐离的反应会如此之快,眼看沐离的双手再次临近它的身体,碧眼蟾蜍后腿再次用力后蹬,直奔水面,欲要破水而出。与此同时,在它后腿划水的一瞬间,一股乳白色的尿液从其下体喷出。 “滋啦啦~滋啦啦~” 强烈的腐蚀性,和池水接触的瞬间,发出刺耳的鸣响。 沐离眼睛一直盯着碧眼蟾蜍的动向,见它再次划水逃跑,这次逃跑的方向却不再是水里,而是直奔水面上方。见此,沐离眼中不禁精光一闪。 在池水的沿边上,恰好拄着一根木棍。在碧眼蟾蜍跃出水面的刹那,沐离瞬间抓起一旁的木棍,凌空一技横扫。 ‘砰~~’ ‘啪~~’ 木棍的棍梢直接扫在了碧眼蟾蜍的身上,‘砰’‘啪’两声过后,碧眼蟾蜍被打落到了地上,从其头上流出碧绿的‘血水’。 打落了碧眼蟾蜍之后,沐离却是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臂上一阵火烧般的灼痛。低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沐离慌忙扯碎上衣,连通和皮肉粘在一起的衣袖,直接从手臂上撤掉,扔到一边。 刚刚从池水中抽回手臂时,沐离的速度已经相当快速了。可是,他的衣袖还是沾上了碧眼蟾蜍的尿液。短短的几个呼吸的时间里,衣袖上沾染的碧眼蟾蜍的尿液已经把他的两条手臂腐蚀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也多亏了沐离的反应快,如果在晚上几秒,恐怕这双胳膊就要废了。 忍着胳膊上传来的剧痛,沐离缓步走到碧眼蟾蜍的近前。俯身将死去的碧眼蟾蜍捧进手心,快步朝着面前的房屋走去。 手心里,碧眼蟾蜍伤口中不断有红绿混合的血水流出,沿着沐离手中的伤口,慢慢侵入他的血肉,一点一点流进他的身体…… 房屋的门是虚掩着的,沐离轻轻一推便进了屋里。 “秦医师,您要的碧眼蟾蜍我给您抓来了,不过、不过……” 沐离话说到一半,不禁自责的低下了头,默默看向自己的手心。 沐离进来时,秦羽正低头坐在里屋的一张圆桌旁,桌上摊开一本医书,正在细心研读。在他身侧是一面靠墙而立的药柜,只要抬手,就能从药柜的抽屉中取出他需要的药材。 “拿过来。”秦羽头也不抬的道。 沐离看看手中已经死去的碧眼蟾蜍,自责的抿着嘴唇。缓步走进里屋,硬着头皮把手举到了秦羽的面前。 秦羽正在专注的研究着桌上的医书,忽然看到一双血淋淋的手掌伸到了自己的眼下,顿时一愣。待到看清沐离手里的托着的东西后,他眼中霍然闪过一道惊讶的神采。 秦羽不由自主的回头,神情诧异的看向沐离。 “是你?!~”对于沐离这个少年,秦羽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毕竟在格斗场这种地方,鲜少能遇到懂得礼数的人的。 “你把它打死了?!~” 沐离心下一颤,默不作声的伸着双手,头低的更低了。 看着从碧眼蟾蜍的身上流出的血水,和沐离手心的伤口混在一起。秦羽的眉头一阵阵收紧,面沉似水。 感受到秦羽注视的目光,沐离如芒在背,倍感压力。 “放到桌上的玉皿中吧。” 许久,终于听到秦羽的吩咐,沐离心里顿时长舒了口气。如释重负的赶紧把碧眼蟾蜍的尸体放到了桌上的玉皿。继而从腰间掏出王彪塞给他的那块木牌,递到秦羽面前,“秦医师,劳烦您给兑换疗伤的药物。” 这时,秦羽好似已经恢复了平静,从容起身,朝着外屋走去。 “跟我来吧。” 沐离悄声跟上。 药物,在药效等级上可分为四等,即:丸、散、膏、丹。而从事药物职业的人,根据他们可以调制出来的药物的等级,划分出不同的职称。 在血武大陆上,高等级的药物都是需要炼制的,也称炼丹。所以,为了区别医师之间的实力差别,大陆上对于可以炼制出丹药的医师有一个专属的称谓——炼丹师。 秦羽只能调配丸、散、膏,这三等药剂,所以被人称之为医师。而医师这一职业在血武大陆上算是末流职业了,或者说,就是一个完全不入流的行当。身份、地位、待遇、等等方面和真正的炼丹师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也就只有像天罪城格斗场这种地方,才会有他的一席之地了。 “二十份凝血散,拿去吧。” 在外屋的一个大箱子里,秦羽那处二十包事先包好的凝血散交给沐离。 “谢谢秦医师。”沐离感谢道。 拿到了凝血散,沐离便打算告辞离去。可是,秦羽这时却又打开了另外一口箱子,从中取出一个玉皿,“别急着走,你手臂上的伤需要处理一下。用凝血散可治不了。” 话罢,秦羽不由分说的拉过沐离的手臂,开始细心地给他涂抹药膏。 秦羽的药膏一经涂抹,沐离立即感觉先前手臂上的灼痛感迅速减轻,伤口上传来阵阵清凉的感觉。这种立竿见影的效果,比之前秦羽在奴隶茅屋时给他上药时的感觉还要奏效。 “秦医师,谢谢您。”沐离感激的道。 “罢了,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秦羽没有理会沐离的道谢,自顾自的说道。 沐离再次躬身道谢之后,方才从秦羽这里离开。 看着沐离的背影,秦羽的脸上尽是困惑疑色,眉头不时的皱起,又平展。 “碧眼蟾蜍的眼珠破碎,毒液裹杂着血水侵入了他的身体,他居然没有立刻死去,真是怪事。老夫实验了这么久都没找出中和的办法,这个少年是怎么做到的?~看来需要好好观察一下了。” 秦羽一面疑惑的自语,一面兀自摇头走回里屋。神情淡然的重新坐回桌边,拿起桌上的那本医书继续专注的研习起来。 在屋中摇曳烛火的映照下,《上古毒经》四个大字忽明忽暗,诡异至极…… 8、血脉觉醒 回去的路上,沐离难免又被王彪一阵数落咒骂。可依他的性子,也只是默默的忍受了。 回到栖息的茅屋后,王彪殷勤的把换来的凝血散交给韩千刃,再有韩千刃分发给其他人。对于沐离手臂上新多出的伤痕,只有张闯发现,过问了几句。 委身在茅屋的栅栏门边,沐离神色凄然。默默的啃食着晚餐留给他的那份已经冷掉的虎肉,心中愈发落寞。白天校场上那些死去的奴隶,临死时的绝望惨嚎,此刻还每每环绕在其耳边不绝;一张张惊恐绝望的脸庞画面,噩梦般自行编制游荡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入夜,茅屋中寂静非常。 广袤的夜幕中,皓月高悬,纤云弄巧,银河浩瀚,璀璨的星光,映照的夜空亮若白昼,清冷的月华洒遍大地,好似秋夜霜花。 说也奇怪,天罪城因为地理原因,昼夜温差很大。往往白天里艳阳高照,燥热不已;可是到了晚上,又是冷风徐徐,寒彻心扉。 白天训练的疲惫,加上取药来回的奔波,沐离的心神已是疲惫不堪,精神萎靡。可是,刺骨的夜风从栅栏门口吹进茅屋,冰冷的寒意不断地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让他久久无法入眠。 皎洁的月光透过茅屋南墙上的小窗照进屋内,借着如霜的月华,沐离的目光缓缓在每一个熟睡的人身上看过。这些人无论是从精神状态,还是身姿体态,都不像是和他有着相同的经历和遭遇。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在他们这个房间里,只有沐离一个人是抓来的奴隶,被贩卖进入了格斗场的。其他人则是因为各种原因走投无路之下,想要就此放手一搏的。 张闯本是天罪城中的一个铁匠,看不惯恶霸的欺行霸市,打抱不平时出手误伤了人命,为了躲避仇家,不得不投奔了格斗场;王彪则是一个外地来的流寇,逃亡到天罪城,本以为天高皇帝远可以躲过法律的制裁,可是进入天罪城之后才发现,想在城里讨生活,居然比躲避外界的官府追捕还要困难;剩下的其他人中,有流民、有游侠、他们进入格斗场也都有着这样那样的原因。总之都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想着来这里拼一把。 唯独那个名叫韩千刃的青年,实力在众人中是最为拔尖的,可是他的出身却像是的谜团,同屋的人谁也不知道。没加入格斗场之前,在天罪城中也没人听说过他。 沐离的视线逐一在同屋人的身上看过,没看到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里就会顺势想到他们的过往。和这些人相比,他自己愈发显得那么势单力薄,无足轻重了。格斗场的选拔制度何等的严苛,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哪有半分的竞争力,没有实力,又何谈能够活下去…… 少年人心中枉自徒生良多惆怅,不知算是庸人自扰,还是兀自感性的悲春伤秋。 游离间,一个一身艳红裙装,快乐的好似风中精灵的少女形象,凭空闯进少年的脑海,翩翩起舞,摇曳生姿…… “好美。~” 沐离脸上渐渐露出憧憬的迷恋神色,下意识的感慨而发道。 少许,沐离眼中的神采慢慢变得清明,重新回到了现实。深夜的寒风吹进他的衣衫,嘴角不禁扯出一丝苦笑。自己是否能活过明天都不知道,这又是在奢望什么?~ 沐离缓缓的收回目光,不再胡思乱想。紧了紧身上破烂的单衣,想要努力睡去。 然而就在这时,仿佛是受到夜里寒风的牵引,沐离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里骤然一冷,继而由内而外猛然爆发出如坠寒川冰窖的寒冷;同时,一股锥心的绞痛如洪水猛兽般呼啸而来,一时间,仿佛有万千只蚂蚁在他的身体里四下攀爬啃噬他的内脏。 骤然传遍全身的冰寒和痛苦,使得他的身体一阵阵痉挛。心脏一张一弛间,仿佛要撕裂一般。身体里面的血液,在这一刻也像是煮沸的开水般沸腾,暴躁的逆流起来。 碧眼蟾蜍的阴寒毒性在这一刻爆发了。 一团碧绿的寒毒沿着沐离的静脉血管胡乱游走,所过之处,一经沾染碧眼蟾蜍的寒毒,静脉血管都会迅速的萎靡、干涸。而这团碧绿的寒毒却是去势不减,一路朝着沐离的心脏流去。照此情景,一旦碧眼蟾蜍的寒毒流进沐离的心脏,怕是沐离的性命也就要因此终结了。 “我这是要死了么?!~好痛~~”沐离绝望的想道。脊背依靠在栅栏门上,全身不停地抽搐,脸色惨白如纸。 几个呼吸的功夫儿,碧眼蟾蜍的寒毒已经来到了沐离的心脏边缘,只需再进一步,沐离的性命怕是就要夭折。 噗咚!~噗咚!~…… 凄寒和痛苦的折磨下,沐离的神志已经开始变得模糊。绝望中,寂静的深夜里忽然响起异常强劲的心跳。声音短促而有力,尤其在这个时候,心跳声异常的清晰。只见沐离的胸膛,随着这个强而有力的心跳,一起一伏,一起一伏,其间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韵律,奇异至极………… 紫血!~ 随着强力心脏的跳动,一种紫色的奇异血液开始缓缓的沐离的身体中流淌起来。 碧眼蟾蜍的寒毒好像非常畏惧这种奇异的紫血,一见它从心脏内朝着自己这边流过来,青色的寒毒开始疯狂的逃窜。寒毒逃窜,紫血却是紧追不舍,就这样,一青一紫两个光团,一逃一追,在沐离体内开始了不知疲惫的疯狂追逐。 某一个瞬间,青色寒毒一度被追赶到沐离受伤的手臂部位。看其样子,似乎是想要把寒毒从沐离手臂的伤口上逼出体外。可是,秦羽给沐离涂抹的药膏十分神奇,伤口虽尚未愈合,可是无论是碧眼蟾蜍的青色寒毒,还是那种奇异的紫色血液,都无法从伤口处流出去。 一时间,二者就这样僵持在了沐离的手臂血管内。 不知过了多久,沐离模糊的神志渐渐清醒过来。身上依旧是异常的冰冷,撕心裂肺的绞痛也依旧存在。 “我死了么?~” 沐离艰难的睁开眼睛,想要活动一下身体,可是浑身酸软的如同一滩烂泥,用不出半点的力气。 然而,在沐离重新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他的一双眼睛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紫色的眼睛!~一双紫光幽幽的深邃眼眸。 9、魑魅妖瞳 室外,明明是月朗星繁的好天气,忽然一阵风吹来,浓云像从平地上冒出来的,把天遮得严严的。刹那间,亮如白昼的晴朗夜空,乌云密布,黑暗降临。 广袤的夜幕,乌云翻涌,转瞬间形成一个漆黑的漏斗形漩涡。随着劲风的搅拌,旋涡越转越急,风眼越积越深。 秦羽不知何时出现在校场的奴劫亭上,仰望骤变的苍穹。声势浩大的浓云旋涡,好似夜空突然睁开的一只眼睛,居高临下,睥睨大地。 “能够引动天地色变的紫色眼瞳,真是神奇啊~”秦羽的视线落向沐离所在的茅屋方向,幽幽的感叹道。“古书记载,鬼灵族人早已在万年前的近古时代便已绝迹。可谁能想到,老夫今日居然会在天罪城这等不毛之地,遇到身怀‘魑魅妖瞳’的鬼灵族的后人。” “哎~,悠悠数十载,秦家血仇,天可怜见。贼老天!~你终于也有开眼的一天啊。” 奴劫亭和奴隶栖居的茅屋地区之间距离何止千米,可是这种空间上的差距,在秦羽的眼里好似荡然无存。沐离在茅屋中的一举一动,他尽是一览无余。 ———— 沐离身陷冰寒和疼痛的泥沼,苦苦隐忍。对于外界、以及自身此刻发生的变化,一无所知。 他原本黑白分明的人类眼睛,此刻白眼球已是消失殆尽;而原本的黑眼球却变成了妖异的紫色,占据了整个眼眶,其中流转的光彩异常深邃、悠远。 “好冷~、好痛~……” 沐离苦苦的承受,这时的他,即便是想要疼晕过去都无法实现。简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恍惚中,沐离忽然感觉到身前不远的地方有一点光亮忽明忽暗的闪烁,同时,从光亮的地方,扩散出丝丝暖意传来。他下意识抬头,目光朝着光亮的前方望去。 韩千刃!?~ 冷漠的青年盘膝坐在原本属于他栖息的那张‘床’上,好似刀削斧琢过一般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满是沉稳、坚毅的神色。一层似水波涟漪般朦胧的薄纱清气,轻轻围绕在他的身体周围,让人无法直视此刻青年身上的光辉。在那层奇异清气气机的遮掩下,他整个人的气质仿佛都得到了升华,变得更加俊秀、脱俗。 沐离怔怔的看着韩千刃。 渐渐地,他的目光被对方身上笼罩着的那层朦胧的清气深深的吸引住了,眼睛久久无法离开。那些细若游丝的清气仿佛对他有着深深的吸引。 时间悄然流逝。 沐离妖异的紫色眼球内,不知不觉间慢慢的浮现出一副脉络清晰的人体血脉的经络图案。纯净的清气似流水般,正沿着经络的路线缓缓循环游走。 如果韩千刃这时睁开眼睛的话,一定会发现,此刻倒映在沐离眼中的人体经脉脉络,正是他自己正在修炼的炼气功法,黄阶下品功法《炼气决》。可是,沐离自己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渐渐地,沐离呼吸吐纳的节奏韵律,居然和韩千刃达成了保持同步的奇妙境地。 身体里慢慢出现了一股细若游丝的温暖气流,缓慢的运行起来,帮他抵御着身体上的种种不适。冥冥中,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自行催动着他体内凭空出现的这股暖流顺着自己的经脉游走,随着它的游走,沐离身体的不适慢慢纾解下来。 一圈、两圈、三圈、…… 一连十个周天过后,沐离已经可以牢牢的记住那股暖流的行径路线,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在功法运转的过程中,先前追逐逃窜到他手臂伤口附近的紫血褐碧眼蟾蜍的毒素,也慢慢的加入了真气运行的轨迹。紫血紧紧的包裹住绿色毒液,随着真气的运转完成一个个周天的循环。 一个小小的、稀薄的清气光团,缓缓在他的身体周围形成,将他整个人完全笼罩在其中,随着他呼吸的节奏忽明忽暗。慢慢的,细若游丝的清气一点一点的进入他的身体。 一时间,阴暗潮湿的茅屋里,韩千刃、沐离二人身体周围各自笼罩在一个清气光团之内。仿若两盏烛火,在黑暗中给予些许光亮。 韩千刃周身的清气浓郁、凝实,如华光美玉;而沐离周身的清气相对稀薄、松弛,似萤火之光。虽是差距明显,可两人身上的气息在这一刻,却有着相得益彰,异曲同工之妙。 不知过了多久,沐离体内那股神秘的力量悄然消失不见了。 外界,在沐离体内那股力量消失的同时,他双眼中的紫光也在同一时间悄然消退,重新变回了普通人类的眼眸。 没有了那股力量的催动,体内形成的真气暖流顿时停了下来,继而,飞快的汇聚到他的丹田中,静静的沉寂在那里再无动静。连同真气一起回到丹田的,还有被紫血包裹的碧眼蟾蜍的绿色毒液。而那道紫血,在毒液进入丹田之后,慢慢融入了沐离的经脉、血肉。 下一秒,沐离感觉自己的双眼仿佛有几百根尖锐的长针,齐齐扎进了眼睛里一样,那种痛楚直逼脑海。几欲把人逼疯。与此同时,深深的疲惫感潮水般涌来,比之前诸多的伤痛疲惫来的还要凶猛。 脑海中的痛楚要刺穿灵魂的一般,疼的沐离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浑身瑟瑟发抖;那种痛苦,甚至让他连喊叫发泄的力气都没有;整个脑子似乎都要因为这种刺痛而崩裂开来。 沐离双手死死的掐住自己的头,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痛不欲生的来回扭动,直接接触地面的皮肤很快被磨破,鲜血慢慢流了出来。 同屋的人早已入睡,鼾声如雷。沐离兀自痛苦的挣扎,在这深夜里,他瘦小的身形在冰冷的地面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显得那么的孤独、那么的无助……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时辰也好,一分钟也罢,对于沐离来说,有的,只是痛苦。终于,他安静下来了,身体不再痛苦的挣扎了。 武道一途,修炼异常艰辛,境界境界凶险无比,境界间的实力也是相差悬殊,可谓一步一道险,一境一重天。 初期练气九重,进而武者境、武师境、武灵境、武王境、武皇境、武宗境、武尊境、武圣境、武帝境。此间磨难重重,绝非单凭毅力和天资就能克服的。想要达到武道的巅峰,整个血武大陆上也只有极少数的大气运者方能窥破天机。 沐离沉浸在自己的奇妙世界中,此时的他,对于武道之事,怕是一无所知。 格斗场的夜,又恢复了冰冷的平静…… 10、殷家 天罪城,殷家,议事厅。 时已入夜,可是,殷家家主殷震远以及殷家三位主事长老皆未休息,尽数在此议事。除了殷家人外,还有诸多家族管事也悉数到场。 “家主,城外荒山中出现了百年难遇的大规模兽潮。我等此次进山采药,接连遭遇野兽袭击,不仅药材没有采集多少,还弄的人员损失惨重。照此下去,恐怕我们殷家今年需要上交的药材很难凑齐了。” 殷家三长老,殷天正,面色难看的说道。 “是啊,今年山中爆发的兽潮不同以往,据老夫观察,其中居然不乏低阶妖兽的存在。真是灾祸之年,祸不单行啊。”在三长老殷天正的对面,大长老殷天罡也开口说道。 在大长老殷天罡的旁边,一个头面修理的一丝不苟的老者,神色悠闲的品着桌上的香茗。议事厅众人所谈论的话题,好像和他毫不相关一样。 “二叔,这事您怎么看?~” 殷震远坐在大厅上首位置,目光看向此人,面带无奈的问道。 “呵呵,这等琐事有什么可商议的。”殷天欲神色怡然的放下手中的香茗,不以为然的道。 “山中既有凶险,我们不去便是。就凭我们殷家这些年的积蓄,莫说补齐今年上交城主府的税收,就是坐吃山空,也能撑上它十年不止。你们这些人啊,没事就爱小题大做,杞人忧天的瞎紧张。大晚上的不睡觉,实乃辜负良宵,扰人清梦。” 殷天欲前些日子刚新添了一房小妾,如今正是热乎劲正浓的时候。大晚上的不能陪伴佳人,反倒被拉来议事,让他心里颇有微辞。 看着殷天欲言之凿凿的样子,殷震远心中不禁暗自摇头苦笑。 他这个二叔平日里就是荒唐至极,修炼上不努力不说,家族的事务也是从不关心,一颗心全放到了女人身上。他这也就是生在了殷家,有个强大的靠山。否则换个出身,恐怕天罪城他是一天都活不过去。 “哈哈哈~~” 议事厅里忽然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进而,一个红裙飘飘的少女,看着殷天欲满脸堆笑,煞有其事的恭维道:“二爷爷所言极是。每次听您说话都有一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感觉。” 殷天欲自觉受了夸奖,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神色。看向红裙少女的眼神里,满是炽热的光芒。 大厅里的其他人却并不这么认为,看到殷天欲的丑态,一个个或是摇头,或是憋笑的撇过头去。对于这个不务正业的殷二老爷,他们真是无语到了极点。 “玉儿,不得胡闹。” 见自己女儿出言讽刺殷天欲,殷震远当即严声呵斥道。 殷天欲虽是不学无术,可是辈分上毕竟是殷红玉的长辈,在外人面前怎可这般没大没小,失了礼数。这要是传将出去,对女儿家的名声可不好。 殷红玉罔若未闻,朝着老爹殷震远俏皮的吐了下舌头,继而快步跑到爷爷殷天罡的身后,躲了过去。 殷家一脉三支,殷天罡、殷天欲、殷天正是上一代的亲兄弟。当代家主殷震远是大长老殷天罡的独子,其膝下有二子一女:殷剑、殷刀、殷红玉。 殷红玉是家中小女儿,如今二八芳华,因为武道一途上天赋惊人,备受家中长辈宠溺。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她天不怕地不怕,小魔女的性子。 议事厅人多口杂,殷震远也不好过多教训女儿。见她躲到了父亲殷天罡的身后,便不再追究。反观殷天欲,看了议事厅众人的反应之后,他也反应过来,自己被殷红玉戏弄了。老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盯着殷红玉的目光中时有阴毒的寒光闪过。 “好了,今天事情就商讨到这里。近期城外荒山中凶险异常,采药队暂时就不要出城了。至于今年的税赋问题,就按照二长老之前所言,先从库房中补齐。”殷震远道。 听殷震远如此一说,殷天欲的脸色才算是缓和了一些。可是,在场的人心中都明白,殷震远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势必是心中早有了决断。最后之所以点出殷天欲的名字,不过是送给顺水推舟的人情,给他挽回些面子罢了。 议事厅里的人纷纷起身告辞,不久之后,偌大的议事厅只剩下四个人。家主殷震远、他父亲大长老殷天罡、殷红玉,以及一个一直默默站在殷震远身后神情很是严肃的中年人。 “父亲,您亲自去了城外查探,情况究竟如何?~”人少了,殷震远说起话来再无顾忌。之前他听父亲说话时有所迟疑,像是欲言又止,有所保留。 殷天罡轻抚胡须,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此次荒山中的兽潮来势汹汹,毫无预兆,我曾一度怀疑其中另有隐情。经过我在山中连日来的查探,果然让发现了些许迹象,这次的兽潮并非是过去那种天灾导致的兽潮,而更像是人为。” “人为?!~这怎么可能。” 殷震远心下一惊,脱口而出道。 “是啊,这等大规模的兽潮会是人为的,如今说来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可是种种迹象表明,这确实真的。”殷天罡喃喃感叹道。 “远儿,你的决定是正确的。现在的荒山凶险无比,危机四伏,家族的人轻易不要外出涉险。荒山的深处,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为什么不能外出呀?!~爷爷,您不是答应过我,等我下月成年礼之后,要带我去山中猎杀妖兽么。~” 殷红玉恰时跳出来不依道。 “丫头,今时不同往日,你也消停一些,不许再胡闹了。这段日子就留在家中安心修炼,不准随便外出。”殷天罡直接命令道。“自今日起,吴广你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小姐。不准她离开殷家一步。” “是。”吴广,也就是跟在殷震远身后的那个神情严肃的中年人,躬身听命。 见爷爷这是要禁足自己,殷红玉顿时跳脚,欲要出言反驳。 “你和城主府的齐家丫头这阵子没事就往城外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去做什么。”殷天罡不给殷红玉狡辩的机会,一语道破。 “你和齐家丫头想考取北武学院,入试门槛,修为必须达到武者境界。如今你们的修为都卡在了练气九重巅峰,想要到荒山中去历练,为突破桎梏寻求契机。经历生死打破桎梏固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是现在的荒山太过凶险了。以你们的实力涉足其中,一旦遇到危险,定是十死无生的。” 殷红玉瘪瘪嘴,有心想要争辩,可是她知道,爷爷吩咐下来的命令,殷家没人能反抗。即便是她的父亲,家主殷震远也不行。 议事厅外的夜空,不知何时变得乌云密布。浓浓的云浪不断的翻滚卷起,在夜空中好似形成一只硕大的眼睛。 殷天罡在殷震远和殷红玉、吴广一行人的陪伴下,缓步走出议事厅。恰好看到夜空天地色变的诡异情景。仰望苍穹,殷天罡眼中满是晦涩的忧虑。 “天现异象,不祥之兆啊!~” ………… 11、寻衅 次日清晨,沐离是被张闯的大力摇醒的。 醒来后,沐离一度有些魂不守舍。想起昨夜的种种,心里不免紧张的一阵阵收紧。昨夜那种好似灵魂被撕裂般的刺痛,总是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简单的吃过早饭,奴隶区一行千百人离开住处,乌泱泱的再次奔赴校场上训练。 凶猛的野兽嘶吼,凄厉的人类惨叫,血肉模糊的尸身,腥气逼人的血腥味……一切都仿如昨日,一副修罗地狱的屠宰景象。 说也奇怪,昨夜经历了那种锥心裂魂之痛,休息不好的沐离本该精神萎靡才对。可是今日在场上,他却感觉自己的情况不仅没有变坏,反而体力和精神比起昨日还要稍好一些。 ———— “陈管事,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校场的西面,奴劫亭亭台两侧有青石搭建的台阶上,三个膀大腰圆,身形魁梧的黝黑汉子,面带狂傲,龙行虎步的从台阶下走了上来。三个人里,走在前面的大汉,刚一步踏上奴劫亭。便大声的朝着亭子内一个身穿绸布青衫的管事吆喝道。 “呵呵~原来是力王啊。今日一早,较场上空便有喜鹊盘旋不去,喜乐连连。我还兀自疑惑是何缘故,不成想居然是力王您大驾光临。陈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陈管事笑着回话道。 陈大仁出身书香门第,仕途坎坷,逃难至天罪城,如今做了殷家在格斗场中的一名管事。平日里负责管辖校场这边的账房,以及一些杂事。(例如:帮奴隶清点杀死的野兽,兑换疗伤药物一类的。) 时间闲暇了,偶尔也会上来奴劫亭,登高远眺,看一看校场内血腥厮杀的惊心场面,兀自感叹,悲天悯人一番。 “哈哈哈~你这穷酸就爱卖弄你肚里的那点酸水,实在无趣。”张力不屑的大笑道。 张力是格斗场中的有名的骁勇善战的格斗士,凶威赫赫,让人闻风丧胆。因为他在格斗赛场上的作风狂野,手段狠辣,自身一双铁臂更是力大无穷,比赛中时常将对手徒手撕成两半,血腥非常。因此得了个绰号:力王。如今在殷家格斗场中,他也是排名非常靠前的格斗士。 他是个粗人,性格乖张,最听不得别人在他面前咬文嚼字。不耐烦的摆手驳斥了陈管事,大步向亭子最高处的阁楼走去。 陈大仁走到如今的地步,也算是饱尝了世间酸、甜、苦、辣,个中滋味。都说文人傲骨,可是在饱尝各种艰辛之后的文人,更加明白人生不易的道理。势必人强,如今的陈管事在强者面前,也学会了圆滑奉承。 面对张力不屑一顾的驳斥,脸上笑容不减,兀自躬身退到一边。在张力和两个手下从他身前走过后,脚步轻起,慢慢跟上。 登上奴劫亭高处阁楼,张力傲然而立,举目远眺。看着校场上人头攒动,到处都是浴血厮杀的人群。颇有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气概。 “陈管事,校场这边你比我熟,眼下这些,可发现有出类拔萃的人物。” 陈大仁脸上谄笑不消,态度极尽恭维道:“力王说笑了,小老儿眼皮子拙劣,手上更是无缚鸡之力,哪看得出这里的门道。不过,既然力王您发问了,小老二自应谬言几句。” 陈大仁虽然屡试不中,仕途坎坷,可是肚子里终究还是有点墨水的。只可惜,他肚子里仅剩的这点墨水,如今在天罪城这种地方也只能用来溜须拍马屁了。 听着他酸溜溜的语气,抑扬顿挫的说辞,张力脸上不屑的神色更加显露。可是,虽然听着别扭,但他心里头对陈大仁说话的这个调调,却是非常的受用。 “嗯~~”张力拉着长音的嗯了一声。 见此,陈大仁眼底闪过一丝喜色。继续道:“依小老二几日来的观察,校场上的这群卑贱加在一起怕是也抵不过力王大人您的一个指头。” 话起,陈大仁不予余力的又是送上一记推崇的马屁。 暗中观察张力的脸色,这回张力的脸上渐渐显露不耐烦的神色,似乎是对他的无机奉承听得有些厌烦了。陈大仁急忙话锋一转,道:“虽然及不上大人的威武,不过其中确实有那么几个跳梁小丑,矬子里面拔将军,尚且算是看得过眼。” “哦~哪几个,指给我看。”张力道。 陈大仁眼中的笑意更浓。站在奴劫亭上,居高临下的巡视一番。最后指着下方校场上的一个区域道:“力王,您往那边看,对,就是那边的那个十人的区域。” “校场这边训练已有五日,据在下观察只有那一队人至今还是十个人,不曾减员。在他们之中,尤其是居中站位的那个青年,棍法着实凌厉。” 张力沿着陈大仁手指的方向看去。校场上,沐离所在的一队十人,彼此配合默契的和区域内的野兽周旋。韩千刃每次恰到好处的出击,铁棍飞舞,每次都能带走一直野兽的性命。 “确实有点意思。”看过之后,张力狂傲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狰狞的诡笑。“走,过去瞧瞧。” 话罢,张力带着两个随从,径直下亭,欲要过去瞧瞧。 “力王,您这是作甚?~”陈大仁急忙拦阻道,“格斗场可有明文规定,校场选拔期间,奴隶间严禁私斗呀。” “哈哈哈~陈老头,你也说了:奴隶间严禁私斗。可是,在你看来,难道洒家也是奴隶不成。”张力大声狂笑,脸色忽然一板,严词呵斥道。 陈大仁一时愕然,神情怔住,再不敢阻拦。一路看着张力带人下了奴劫亭,奔着沐离所在的十人阵营而去。 —————— “大狼狗,去死吧!~” 张闯双臂抡圆,铁棍舞得虎虎生风。一只不断肆机偷袭的钢毛豺狼,顿时被他一棍抽在脑袋,掀飞出去。“木头,交给你了。” “好的,蛮子哥。” 沐离立即欺身冲上,抡起手中木棍对着豺狼的腰椎就是一通猛砸。 豺狼这种野兽,号称铜头、铁骨、豆腐腰;无疑腰椎是它最脆弱的要害部位。沐离没有张闯那样的蛮力,随便一击都能把它打的避开肉绽,所以,他专找对方的弱点处攻击。 少许功夫儿,沐离拖着死的透透的豺狼回来。张闯咧嘴一笑,“行啊木头,今天表现不错么。” 沐离心中暗喜,羞涩的挠挠头。 “哼!~不过杀了几只没脑子的畜生,有什么可得意的。一群只张肌肉不长脑子的卑贱奴隶。” 随着训练的进行,场中野兽被斩杀的越来越多。可是,格斗场的管事却并未再向区域内投放。沐离等人还在兀自疑惑怎么回事,这时场边突然传来一声不屑至极的讥讽。 听到有人出言不逊,沐离等人霎时转身朝场边望去。当即,三个肌肉虬龙的陌生大汉出现在了他们的场边。 三个人尽是眼睛长到头顶上的模样,满脸傲然神色。刚刚说话的人,恰是三人中靠左边的一个汉子。 12、杀人 校场上其他的区域,依然在继续着如火如荼的训练厮杀。可是,沐离所在的十人区域却是莫名的停歇下来。 “娘的!~哪个带把的上完茅厕没系紧裤腰带,把你漏出来了。跑到这来胡乱放屁。”张闯性子火爆,一张嘴,爷们间私下插诨打诨的荤话就直接顶了回去。 “草!~你敢这么和老子说话,活的不耐烦了。” 那人没想到眼前这群人居然有人敢还嘴,顿时气急。一边气恼的咒骂,一边就要冲过去动手。 陈大仁身为校场这边的管事,平日做事一向小心谨慎,谨言慎行。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巧遇张力,本意是想要溜须拍马几句,攀个交情。可到后来,居然引出了乱子。 “你大胆!~怎么和力王大人说话呢。” 陈大仁急忙出面喝骂张闯等人,身子有意无意的挡在张力跟班的身前,不让他过去动手。 校场的陈管事,沐离一方的人都熟悉,每日核算猎杀野兽数量的时候都会遇到。见他这时跳出来说话,韩千刃也霎时向前一步拉住了还要张口的张闯。 “陈管事,这里怕是有误会。蛮子刚刚有些失言,在此我代他向这几位陪个不是。”韩千刃不卑不亢,软硬兼施的道,“我们训练的区域内的野兽已经被杀光,您看是否在投放几只,让我等继续训练。” 韩千刃和陈大仁说话的时候,沐离等人也慢慢反应过来。 先前出言讥讽他们的三人,可以在校场内随意走动,身份明显和他们不同。再加上陈大仁突然跳出来明显偏袒的言辞,这一切都不难看出,三个大汉身份的不一般。 韩千刃站出来说话的反应,让陈大仁甚是满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他也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小管事,真出了乱子他可坑不住。可惜,事情的发展往往是事与愿违。 “好啊,年轻人既然想训练,那就要来点真材实料的,总是和那些无脑的畜生厮杀有什么意思。” 过来后,一直未开口的张力这时突然说道:“张威,张猛,你们两个就过去陪他们耍耍吧。陈管事,我这样安排你可有异议。” 刚一听到张力开口,陈大仁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一下。今天这事,怕是由不得他了。 “呵呵,力王既有此意,小老儿自当遵从。”陈大仁无奈的答道。脸上虽然挂着一如既往的谄笑,可是心中却是忧心不已。 “多谢力哥,我兄弟二人定不辱命。”张威、张猛抱拳道。 “嗯,去吧。”张力道。 看着张威、张猛二人走进沐离等十人的训练区域,陈大仁心中不由得兀自一声叹息。韩千刃、沐离他们这些人,今日性命危矣。 之前已经介绍过了。殷家格斗场因为举行的格斗赛赛制残酷,每场都是生死战;所以需要大量的格斗士。因此,每个月都会有像沐离他们这样的新人加入,从中选拔。而张威、张猛恰巧就是沐离他们之前那一批奴隶中选拔出来的新进格斗士。 新人之间有选拔赛,而格斗士之间也会有格斗赛。两者间相同的地方是,比赛都是生死战;而不同的是,新人选拔赛是进阶赛,获胜者成为格斗士。格斗赛场上则是挑战赛,获胜者获得更多的修炼资源。 作为新进的格斗士,张威、张猛需要挑战格斗场其他老一辈的格斗士,为格斗场贡献比赛赚取金币。而他们自己,则是在挑战取得胜利后,得到殷家分配更多的资源待遇。 算算时间,张威和张猛这对新人,也马上就要面临属于他们的挑战赛了。今天张力带他们来到后院校场,为的,恐怕就是让他们在赛前多多练手吧。 想到这点,陈大仁心里不禁又是暗自苦笑。本想和张力攀点交情,没成想反倒却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倘若今天韩千刃、沐离这些人真的死在了校场上,他这个小管事怕是要被就此扫地出门了。 训练区域里,表现最为镇静的还要说是韩千刃。看到张威、张猛进场的一瞬间,他立刻指挥众人后退。 “所有人注意,防御阵型。” 命令下达,沐离、张闯、王彪等人立即行动起来,纷纷移动站位。像之前对付野兽时一样,摆出了防御阵型。 韩千刃指挥调度的速度非常快,可是张威、张猛两人进场后,面对他们摆出的《圆杀阵》却是半点也不紧张,悠哉哉的毫无惧意。 “呵呵~” “我说小子,你把我们兄弟当成那种没头没脑的野兽呢?~就凭这破烂战阵就想对付我们,是不是太儿戏了。”张威面带不屑的讥讽道。 韩千刃不去理会张威的讽刺,沉声告诫沐离等人,“注意防御,不要大意。” 张威、张猛自进场之后,两人身上毫不遮掩的释放着凛冽的杀意。不仅仅韩千刃能感受得到,就连最不起眼的沐离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眼神中的冰冷。 “和他们费什么话,一群废物而已,杀吧。” 张猛的凶焰要比张威更加直接,看着对面沐离十人,就像是盯着待宰的羔羊。和张威轻语一声,顿时暴起,正面朝着十人摆出的《圆杀阵》冲了过去。 “嘭!~” 张猛一个健步冲刺就来到了阵列的边缘,赤手空拳的和沐离同屋的一人打在了一处。 他手上虽没有武器,可是强悍的肉身让他和对手手中的铁棍相撞时,发出一声声‘嘭嘭~~’闷响。不是金属交击,却胜似金属相撞。 “不要乱,围杀!~”韩千刃立即指挥道。 阵列九人立即飞快的移动身位,几个呼吸的功夫儿,便把张猛围在了当中。蚁多啃死象,眼见张猛一人孤军深入,韩千刃立即改变策略。放弃防御,群起而攻之,打算先撂倒张猛再说。 沐离跟着同屋人的步调,积极的移位、攻击。可是,身体底子差的毛病,并非一晚的打坐就能完全改善的。木棍对上张猛的铁拳,几个来回,沐离手中的木棍就被张猛一拳打断。 咔嚓!~ 战圈之外的张威一直没有着急出手,他在等,等张猛打乱对方的阵脚。到时他在一举出击,直捣黄龙。 “好机会。” 战事瞬息万变,机会稍纵即逝。张威显然是一个善于把握战机的人。看到沐离手中的木棍断裂的一幕,眼中顿时亮起一道精光。立即起身前冲,直奔沐离杀去。 “木头,小心!~” 就在张威飞快的朝着沐离靠近的时候,张闯忽然从侧翼扑出,铁棍挥舞,‘砰’的一声,挡在张威奇袭的途中。铁棍抡圆,大开大合,舞得虎虎生风,阻下了他的攻击。 沐离和张闯先后脱离战阵,《圆杀阵》顿时出现破绽,原本围杀张猛的人的攻击节奏出现了断层。 张猛霎时暴起发难,出手极其快速,手段狠辣刁钻。‘砰砰~’两声,眨眼的工夫儿,两个人便被他轰飞出去。 “噗!~” “啊!~~” 受到攻击的两人高高的飞出老远,落地后已是气息全无,身下铺开腥红的血水。 13、再见殷红玉 校场训练严禁私斗,这是沐离刚开始训练的时候,从张闯那里听来的规定。可是此刻,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两个室友的尸体,他怔住了。 场边的陈大仁也是在一瞬间急得跳脚,“力王大人,您快快阻止他们,校场训练可是严禁私斗的啊。” 张力眼里闪着嗜血的诡笑,冷冰冰的瞅了陈大仁一眼。陈大仁顿时吓得身体一颤,再不敢言语。 站圈内,张猛眨眼间打死两人,凶威更甚。钢铁般坚硬的肉身,就像是滚刀肉一般,肆意游走在余下那些人的手边。铁拳、飞腿、断腰、背摔、等等格斗赛场上常见的招式轮番使出。 剩下包括韩千刃在内的六人一时间被凶悍的张猛逼迫的节节败退,期间又有两人先后躲闪不及,被张猛重拳直接打的飞出场外,不用看也知道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另一边,后出手的张威被张闯拦下,打在一处。 张闯绰号蛮子,虽是有着一股子蛮力,可是战斗技巧上却是输了张威不止一筹。几个回合过后,张威抓住他的一个破绽,霎时欺身而上,重重的一掌砍在了他的左肩膀。 ‘咔嚓~’一声,像是沐离被打断的木棍一样,张闯的手臂齐肩而断,露出白森森的骨茬,下一秒,腥红的鲜血喷薄而出。 “当啷~~” “啊!~~” “蛮子哥!~” 铁棍落地,沐离的惊叫和张闯剧痛的惨嚎近乎同时响起。 “狗贼!~纳命来!~~” 断了一条手臂,张闯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像是被激发了凶性。铜铃般的牛眼霎时瞪得更大,其中布满疯狂的血丝。举起剩下的右手,张闯疯了似的朝着张威扑了上去。 斩断了张闯的一条手臂,张威自以为对方已经没有再战之力。不想,一时大意,张闯突然凶性大发,暴起发难。只见,张闯不闪不避,直接撞进张威的怀里,单独的一条右臂死死地勒住他的脖子。任由他如何的攻击、挣扎,使劲浑身解数,张闯就是不松手。 张闯死死的勒紧张威的脖子,双腿也盘上他的腰间。两人一起倒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厮打,可是张闯牢牢地禁锢住张威的行动,让他始终无法脱身。 “木头!~”张闯突然一声大喊。 沐离一直站在两人的身前不远处,之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张闯和张威二人已经一起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一片。 张闯突然地大喊,顿时把沐离惊醒,“蛮子哥,我来帮你。”沐离反应过来之后,立即抓着手中的半截木棍飞快的朝着他们跑去。 “呀啊~啊~啊~……” 沐离心中骤然升起一股狠劲儿,每一下都拼尽全力,狠狠的砸在张威的头上。起初,张威还能躲闪一二,可是随着蛮子勒他脖子的时间越来越久,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棍棒加身,慢慢的,张威的身体终于软了下去。 张猛所在的站圈那边,他是越战越勇,破开韩千刃安排的《圆杀阵》后,他杀的更加肆意。转眼的功夫儿,在他周围就只剩下韩千刃和王彪两个人。 就在他想要速战速决的时候,忽然一歪头,眼角的余光恰好看到沐离和张闯二人合力击杀张威的场面。这一眼看过,他顿时急怒攻心,目眦欲裂。 张力一直站在场边静静观赏,这时一张脸也是阴沉的几乎滴出水来。自己好不容易拉起来的两个跟班,居然就这样被一帮杂鱼给干掉了一个。想想自己这段时间付出的心血,简直气炸了肺。 张威阴沟里翻了船,张猛心里狂怒,接下来的攻击变得更加凶狠。韩千刃一边后退,一边和张猛周旋,却是绝不主动进攻。这样的他,和平日里训练场上力挽狂澜的他判若两人。 韩千刃悄悄偷眼观察场中的局势。自己一方十人,如今已是死了六人,张闯断了一条胳膊再无战力,沐离本身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一圈看罢,算下来场中还能战斗的,也就剩下他和王彪两个人了。 “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既不暴露实力,又能除掉张猛呢?~”韩千刃眼球晃动,脑子飞快的运转。 忽然,他的目光落到了远处的沐离身上,眼中顿时精光一闪。 “有了。” 沐离和‘蛮子’合力杀死了张猛,在杀人后,张猛因为失血过多也昏迷了过去。沐离此刻正蹲在蛮子的身边,帮他处理左键的伤势,包扎止血。 “臭小子,一直躲来躲去的像个猴子。还不如你那些死去的同伴,没有半点血性~” 张猛和韩千刃纠缠了一起,看着虽是占据上风,可是却始终拿不下他。一时间,不禁心烦气躁。 “既然你这么想打,那就如你所愿。”韩千刃后退之势骤然一止,手中铁棍霍然出击,直袭张猛面门。说时迟,那时快,韩千刃动作一气呵成,那一瞬间,他手中的铁棍好似化棍为枪。一招天击突袭,直接将张猛挑到了空中。 “沐离,注意身后!~”韩千刃大喊。 沐离心下一颤,慌忙停下手中的动作。飞快的抄起脚边的木棍,回身望去。 一个巨大的人影凌空而起,快速的朝着他的头顶上落下来。沐离不及多想,手中折断的木棍急忙斜向上举起。 “噗!~” 断成两截的木棍,断裂处尖锐异常。张猛当空落下的身子顿时被木棍穿透,大口的血水喷泉一样从他嘴里喷出,‘咕噜噜~’好似沸腾的开水。 直到死,他也不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韩千刃明明就在他面前,可是在那一个瞬间,他整个人的身影,外加动作,忽然都模糊了一下。待他再看清楚时,他自己已经被抛上了半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混蛋!~老子要你们的命!~” 张力万万没想到自己花费了不少心思的两个新进格斗士,居然被眼下这么一群尚未通过新人选拔的奴隶给杀死了。心中的愤怒,气得他嘴唇都在打颤。 张力怒火中烧,眼睛里冰冷的杀意犹如实质。陈大仁站在他的身边,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哈哈哈~~” 校场这边的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好似百灵歌唱。 “吴广,格斗场让你管理的也不怎么样么?~两个新进的格斗士,居然被一队奴隶给打死了,现在格斗场里的格斗士就这种水平了么?~亏得爹爹平日里还总是夸你办事稳妥。” 一个红裙少女,身后跟着一个神情严肃的男人。两人缓步朝着沐离他们这边的训练区域走来,期间,少女表现的十分活泼,快乐的好似人间的精灵。 “是她!~” 看到那个红彤彤的身影,沐离心中顿时惊喜不已。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好听……” 看着殷红玉慢慢走近,沐离脸上不禁露出迷醉的喜笑…… 14、惩罚 “见过广王,见过二小姐。” 二人一出现,陈大仁最先反应过来,急忙躬身拜见。 处于暴怒中的张力,在见到二人的身影后,也急忙收敛情绪,停下动作。 “见过大哥,拜见二小姐。” 殷红玉像是没有看见二人一样,径直从他们身前走过。一双眼睛饶有兴趣的观赏校场上的厮杀场景。吴广过来时,在他二人身前微微停顿一下,向二人点头示意。陈、张二人这才起身站好。 “张力,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怎么回事?”吴广冷着脸问道。 陈大仁偷眼看看身边的张力,再看看问话的吴广,前面还站着一个没事人一样的殷红玉。额头上冷汗涔涔的往外冒,后背更是早已被汗水浸透了衣衫。 吴广是格斗场的管理者,同时,他也是格斗场真正意义上的格斗王。他在殷家今时今日的地位,都是他一手拼回来的。张力虽然被人喊作‘力王’,可是和吴广相比,他那点实力完全不够看。 “大哥,是这群奴隶想要造反。我今天闲来无事就到校场这边逛逛,没想到恰好遇到这群奴隶在蓄意谋反,还想要胁迫陈管事逃离格斗场。情急之下,我才让张威、张猛出手平乱,可没想到这群奴隶竟然如此凶悍,居然连张威、张猛都一起杀了。” 张力恶人先告状道。话里话外,连陈大仁一起拉下了水。 “哦~陈管事,是这样么?~”吴广道。 陈大仁看看张力,恰时,张力的目光也朝他这边看过来。二人眼神一对上,从张力的眼神里,陈大仁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和警告的意味。 “对、对,事情正如张力格斗士所言,句句属实。”陈大仁连忙点头道。 因为沐离他们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校场上其他训练区域的奴隶们也受到了影响。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刚刚战斗的区域内,还能站着的,只剩下沐离、韩千刃、王彪他们三个人,沐离手中折断的木棍,此刻还插在张猛的身体里。场面上看起来,似乎真的像张力所说的那样。 吴广在场边和张力、陈管事的说话,附近的人都听得真切。 王彪在刚刚的厮杀中,早已是吓破了胆。好不容保住一条小命这时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刻又惊恐起来。 “大人、大人饶命啊!~是他们、是他们先动的手,大人明察啊!~” 王彪惊慌失措的哭喊,吴广见了,眉头不由的收紧皱起,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 “切,真是个废物。~”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殷红玉看了很是鄙夷的撇撇嘴,不屑的轻哼一声。 殷红玉虽是殷家小姐,可她本人毕竟是个女儿家,格斗场校场这边,环境嘈杂,人又都是些下贱的奴隶,所以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格斗场的后院校场这边。而且这次能跟着过来,还是因为她爷爷殷天罡安排吴广寸步不离的看着她,她这才有了借口。 “你倒是还不错,有几分本事。如果之前你能早些全力出手,怕是早就把那两个新进的废物格斗士杀死了。” 看过王彪,殷红玉的目光又落到了韩千刃的身上。对于韩千刃,她到是表露出几分欣赏的意思。 韩千刃没有说话,神情漠然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另一边的沐离,眼睛则是一直落在殷红玉的身上,脸上不时露出傻傻的痴迷囧态,像是个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 事实上,吴广和殷红玉来到校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边发生的事情的经过,他们一切都看在眼里。 “二小姐,此事您觉得该如何处理?”吴广向殷红玉请示道。 往常,吴广作为格斗场的管理者做什么决定自然不需要向任何人请示的。可是现在殷红玉就在现场,出于对主家人的尊敬,事情如何处理当然由殷红玉出面发话更合适。 “你是这里的主事人,你自己做主就好,不用顾忌我。”殷红玉无所谓的道。 “那属下就逾越了。” 吴广拱手微施一礼,转过身时,脸上又恢复了严谨肃穆的神情。 “校场奴隶蓄意谋反,来人,拉下去乱棍打死。” 霎时,立即有校场这边的殷家看守跑过去抓人。 见吴广听信了自己的说辞,张力紧绷的脸色终于纾解下来,长松了口气。刚刚吴广和殷红玉突然出现的时候,他着实有些慌了手脚,吓了一大跳。 然而,张力一口气还没等松完,就听吴广又下命令道。 “格斗场明文规定,训练校场上严禁私斗。格斗士张力,无事法规,杖责一百杀威棒。管事陈大仁,疏于职守,杖责五十,下去领罚吧。” 陈大仁腿肚子一软,险些晕过去。五十杀威棒,对于他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管事来说,无异于是宣判他的死刑了。 “广王开恩,饶小老二一命吧。”陈大仁大声悲呼,跪地乞求。 张力也是心下一颤,一百杀威棒虽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可是真要打下去,也够他在床上躺半个月了。 校场那边,殷家的护卫这时已经给韩千刃、沐离、王彪三人戴上了镣铐,压了过来。有吴广这个格斗王在场,韩千刃即便有几分本事,想要反抗也是不可能的。 虽是镣铐加身,可是此时的沐离心中对此却是有些不以为然。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到了殷红玉的身上。这个少女,是曾经在他最危难的关头,唯一给过他活下去希望的人。 即便到了如今这般境地,仿佛只要看着眼前这个红裙飘飘的美丽女孩,他心里也能涌起一股温暖。好像有她在,死亡也变得没有那么可怕了…… “殷二小姐,谢谢您当日的……” “大胆!~竟敢对小姐无礼。” “砰!~” 临死之前,沐离想要亲口向殷红玉道一声谢。可是,在经过殷红玉身边的时候,沐离的话才刚一开口,后半句的‘救命之恩’还未来得及讲出来。 吴广却在这时突然靠近,一脚揣在他的心口。沐离整个人瞬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高高跃起,飞出十几米才落到地上。 “哇~” 心口剧痛传来,沐离顿时一口鲜血喷出,昏死过去。 事发突然,校场这边的许多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到尘埃落定之后,沐离已经被踢飞出十几米生死不知了。 “呵呵,吴广,你太紧张了。这样一个小奴隶,还威胁不到我。”殷红玉笑道。 “保护小姐是属下的职责,不容半点差池。”吴广道。 殷红玉不以为然的笑笑,道:“好吧,随便你吧。”话罢,话锋一转,“这些人虽是奴隶,不过也都是格斗场的财产,惩罚是要的,不过就不要打死了。在这里白吃白喝了这么久,怎么能一点回报都没有就这么便宜的死掉。死,也应该死在格斗场的比赛中才对呀。” 殷红玉脸上巧笑嫣然,纯洁的像是出水的芙蓉。可是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却是让人不寒而栗,冷漠无情至极。 “是,属下明白了。” 吴广默默的躬身应道。 15、药浴 格斗场,秦宅。 秦宅是格斗场给秦羽安排的专属住宅,平日里只有秦羽一个人住在这里。宅子占地面积虽是不大,不过院中各处的布局却颇为用心。房屋建筑风格古风古韵,青砖黛瓦,飞檐翘角;院中花园假山精雕细琢,小桥流水,回廊曲榭。 昨日,沐离跟着王彪到这时已是天黑,没能领略庭院的清丽风光。今日晌午刚过,吴广怀抱着昏迷的沐离又来到了这里。 宅子内,秦羽独自站在南墙边的小花园中,细心的修剪着花园里各类奇异花草。 “秦老,您要的人带来了。”吴广道。 秦羽静静的修剪好眼前的一株黑色齐花,缓缓转身,道:“脱掉衣服,放到里屋的浴桶里吧。” 吴广不语,依言抱着沐离进了秦宅的里屋。 秦宅里屋,正是昨天秦羽看书的地方。只不过这时的里屋内,原本摆放的书桌已然不见,换成了一只成人沐浴用的大木桶。桶中盛满了褐绿色的黏稠液体,‘咕嘟嘟~’的冒着水泡;水面上,环绕着朦胧的水蒸气。 吴广进来的时候,里屋整间屋子都是雾气朦胧。窗外的阳光一照,彩光粼粼,好似云海雾涛,充满了如梦似幻的色彩。 少许,吴广独自返回院中。 “秦老,人安排好了,您还有其他吩咐么?” 面对秦羽,吴广表现的非常敬重。完全没有像其他人对待药师职业的人的时候的那种轻视,而且从他的态度上不难看出,他对秦羽的尊重是发自内心的。 在吴广抱着沐离进去里屋的时候,秦羽已经从花园走了出来。来到了院中的水池边,像个普通老人一样,悠闲的给水池中的‘鱼儿’喂食。 “外面最近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吴广恭声道:“天罪城外的荒山内,近期时常暴发兽潮。据殷家大长老殷天罡亲自探查,发现兽潮中有低阶妖兽出没。而且,据他所言,兽潮可能是人为的。另外,他还推测荒山深处恐有大事发生。” “嗯,人老精,鬼老灵,人活的久了还是有些好处的。殷天罡修为虽然浅薄,可是眼界却是不俗。”秦羽喃喃自语道。 殷天罡作为殷家大长老,修为已达八阶武师境界。这样的实力放在天罪城中已经可以排进前十,可是在秦羽嘴里,却被说成是修为浅薄。如果被外人听到,一定会笑话他是疯了。 可是安静站在一旁的吴广,对此却是没有任何的异样表情。仿佛在他看来,秦羽说的就是实情一样。 等到秦羽不再开口,吴广继续说道:“殷家下了严令,近期之内不准殷家以及所有下属势力的任何人靠近荒山。可是,天罪城中的诸多大小势力却都没闲着。城主府,虎啸堂,战狼佣兵团,不朽钱庄等等势力都有派人进入荒山深处探听消息。” “人贵有自知之明,主动寻死的人就不要去管他们了。”秦羽不徐不缓的道:“除了城中原本的势力外,近期天罪城里可有什么新来的外来势力或者行踪诡异的人。” 吴广寻思了一下,道:“因为兽潮的关系,最近天罪城里连过路的药材商贩都少了许多。至于外来势力就更不用提了。不过前些日子城中到是有一家妓院换了老板,重新装修了门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 秦羽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是你的药,拿去吧。”秦羽随手抛给吴广一个瓷瓶,道:“没事了,你退下吧。” 吴广小心翼翼的接过,揣入怀中。 外人都说他从格斗场里的一个无名小卒熬到今时今日的地位,靠的是他的一路打拼。可是,只有吴广自己知道,在他打拼的背后,秦羽给了他莫大的帮助。 秦羽虽然是一个医师,可是他调配出来的药剂往往能够发挥奇效,药效丝毫不逊色一些出自炼丹师之手的丹药。吴广借助从秦羽这里得到的药剂一度修为突飞猛进,如今他已是一名九阶武者,距离武师也只是一步之遥。 “谢谢秦老。”吴广感激道。 秦羽刚刚的话里已经有了送客的意思,可是吴广此刻却是踟蹰着没有离开。 “你还有事?~”秦羽道。 “秦老,您为什么要让我把那小子带过来?”吴广禁不住心里的好奇,几经思量,还是问了出来。 “做你该做的事,不该你知道的,少问。” 秦羽的话音忽然冷了下来,吴广心下一颤,忙道:“是,小人多嘴了。” 告罪一声,吴广再不敢多言。最后躬身退出了秦羽的院子,默默地离开了。 —————— 秦宅屋内。 沐离直到现在还没有醒来,他的全身浸泡在药桶里,褐绿色的黏稠药液沿着他的毛孔,慢慢渗入他的体内。随着药液的侵入,沐离的皮肤逐渐变成了浅绿色,而且随着药液进入的增加,他皮肤的颜色还在不断的加深。 之前在校场的时候,沐离突然间被吴广一脚踢飞,自此昏迷过去。表面上看,是吴广在守护殷红玉,不让沐离靠近。可是事实上,他是得了秦羽的吩咐,让他把沐离带来他这里。因为张力急人的搅和,他才会出此下策。 吴广出脚的时候很有分寸,力道掌握的恰到好处。刚好可以把沐离打晕,却不致命。加上殷红玉最后的那番话,无疑是给了吴广一个最合适的借口。在处理完事情后,借着中午殷红玉休息的空档,他暂时和殷红玉分开,偷偷把沐离带来了秦宅。 “嗯,进行的很顺利。” 秦羽来到沐离身边,绕着浴桶周围走了一圈,查看沐离的情况。 “鬼灵族的血脉啊,我秦家的大仇全靠它啦。”秦羽最后在沐离的正面站定,深邃的眼眸里满是曾经岁月的沧桑。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要彻底激活他体内的鬼灵之血,至少还需要浸泡十次不止,药剂的量还需要加强。咳咳~,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等到那天。” “咳咳~~” 秦羽一边兀自念叨着,一边缓步从里屋走了出去。期间,外屋不时响起老人剧烈的咳嗽声。 沐离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中,有一条不知名的通体碧绿的毒蛇,不停的追着他跑。毒蛇一经靠近他的时候,危急关头,从他身体里爆发出一缕妖异的紫色光线将毒蛇逼退。 就这样,在绿色毒蛇的追逐下,沐离漫无目的的不断狂奔。紫光总是在最危急的关头出现,把他从蛇口中救下。梦境中的情景单一乏味至极,却不停地如此重复着………… 16、留宿 夜渐渐深了。 沐离光着身子浸泡在浴桶里,浴桶中的药液药效早已散尽,只剩下冰凉清水。一阵夜风吹过,沐离身上一寒,不由的打了个激灵,慢慢醒了过来。 “我、我这是在哪?~” 一睁开眼,沐离发现自己居然身在一个满是冷水的木桶中,不由的虚弱的呢喃道。房间也不是自己熟悉的格斗场奴隶的茅屋,四下打量周围的布景,陌生中又有着几分熟悉的味道。 “你受伤了,被送到我这里治疗。”一个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恰时,秦羽掀开门帘,从外屋走了进来。 “秦医师?!~” 沐离微微一惊,待看清来人,心里才安定下来。“麻烦您了,总是给您添麻烦。” 秦羽漠然道:“不打紧,分内之事罢了。”说着,伸手在沐离身处的浴桶中拨弄了一下,浴桶里的水很是冰冷。又道:“今天就到这吧,药液的药效已经所剩无几,你再泡在里面反倒引得寒气入体,适得其反。先出来吧。” 沐离不疑有他,慢慢起身从浴桶中走了出来。光溜溜的身子被夜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哆嗦。秦羽恰时取过一件青布衣衫,递给沐离。 “穿上它。” 自打来到格斗场以后,沐离只从两个人身上感受到过善意。一是张闯(蛮子),二便是秦羽。至于殷红玉,沐离对她的感觉好似已经超出了友善的范畴,那更像是一种懵懂青涩的悸动…… “秦医师,谢谢您几次三番的救我。您的大恩大德沐离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沐离真心的感激道。 “起来吧,老夫来到天罪城一晃已是三十余载,却甚少遇到像你这般懂事的孩子。”秦羽颇有感怀的道,“冥冥中自有定数,你与老夫注定有缘。你这次受的伤比较严重,需要好生调理。距离格斗场初试的比赛还有几天时间,这几日你就留在我这里安心调养吧。” 沐离听了心中又是一阵感动,可是想到格斗场校场的规矩,身为一个低贱的奴隶,他如今的命何来自由可言。“谢过您的好意。不过,校场那边有规定,我这样身份的人是不得随便离开的……” 不等沐离把话说完,秦羽便出言打断他道:“校场那边你不用担心,会有人帮着打点好的。你就安心在此住下,凡是等伤好了再说。” 话罢,秦羽不再多言,反身从里屋走了出去。 沐离心中虽然还有些许的顾忌,可是见秦羽这般坚持他也不好再做回绝。于是,跟着秦羽的脚步,走去秦羽给他安排好的房间。 这是秦宅西边的一间厢房,屋子不大,可是足够沐离一个人静心修养。至于其他方面,房间里的一切不知比校场那边的奴隶茅屋强上了多少倍。 秦羽离开,沐离静静的平躺在舒适的床上。 外面的院子里,不知名的各类昆虫鸣叫声络绎不绝,一声声清脆的虫鸣好似寂静深夜里的美妙乐章。虽然嘈杂,可是听在沐离的耳中,却是充满生机…… 沐离默默的看着屋顶的天花板。近来的遭遇,让他对生活,亦或是人生,充满了疑云困惑。生活,原本不就是生下来活下去么?~可为何他的人生,却变得连活着都如此不易~ 今夜难得的清静,沐离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他已经好久没能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翌日清晨,沐离习惯性的在天边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醒来。醒来后他才想起,他如今所在的并非校场奴隶的茅屋,而是医师秦羽的秦宅。 既然醒了,沐离也再无睡意。索性起床出门,到院子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虽然离着校场那边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可是在秦宅的院子里,沐离却感觉空气异常的清晰、舒爽,好像每一次呼吸中还带着淡淡香甜。 沐离在院中活动了一会儿,发现院子里有许多的狼藉落叶,见秦羽尚未起床。于是乎,他从西边墙角找来了一杆竹子扫把,随手在院子里打扫起来。 秦宅院中的建筑非常规范。东边是主家,也就是秦羽住的东厢房;西边是沐离住的西厢房;南面是一个小花园;西面是一排放置杂物的储物间;院子正中,则是沐离熟悉的八角形小池塘。沐离曾在这里抓过碧眼蟾蜍。 沐离从西南墙角拿了竹子扫把,自南向北打扫。最后把聚集起来的杂物盛在簸箕里,倒去西边的垃圾处。其间,沐离再次领略了秦宅的清幽,尤其是院中的池塘,和南面的花园,其中的植被、活物,无不看得沐离渍渍称奇,大感惊奇。 这些东西,即便是他在荒山部落中生活的时候,跑遍大山都没有见过。 在西边把垃圾倒掉后,沐离拿着扫把和簸箕从一排储存杂物的小房间前走过。 “嘶嘶~~” “咕呱~咕呱~” “沙沙~~” ………… 每走过一个房间的门口,沐离都会从房间里传出一些细小的、奇怪的响动。这些声音不大,不过听在旁人的耳中,却是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沐离身上甚至不自觉的冒起一层鸡皮疙瘩,心里毛毛的感觉。 终于,再次走过一间房门的时候,房间里又传出了‘沙沙~~’的响动。沐离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好奇。在两种矛盾心里的斗争中,最后,强烈的好奇心占据了上风。沐离壮着胆子,慢慢靠近了身边的房间门。 趴在房间门口,沐离眯着眼睛朝屋内趴望。 屋子里黑漆漆的,模糊中,好像有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在房间的地面上四下爬动。 沐离穷尽目力想要看清那个活动的身影究竟是什么东西。不知不觉间,他的身体已经完全靠在房间的门上。 “哐当!~”一个不留神,沐离手上的力气大了一些,霎时房门被他一把给推开了。因为没有准备,他整个人瞬间扑了进去。 “沙沙~沙沙~” 青色的蜈蚣!~整个房间的地面,密密麻麻说不清的青色蜈蚣,满地乱爬。 这些蜈蚣,每一只都有一手大小,周身数不清有多少只脚。沐离忽一看到眼前的情景,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声,头皮都发麻起来。 太恶心!太吓人了!~沐离的密集恐惧症都要被吓出来了。被这么多的青色蜈蚣围着,沐离简直吓得腿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别怕,青尾蜈蚣怕光。你慢慢退出来,它们是不敢攻击你的。” 不知何时,秦羽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间外面的门口。看着房间里吓得发呆的沐离,和满地的青尾蜈蚣,神情自若的说道。 17、五毒残篇 沐离依照秦羽的话,慢慢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秦、秦医师,这些是什么东西?!~” 走出门口,回头时,看见房间里遍地的青色蜈蚣,还在‘沙沙~~’不停地四下乱动,沐离心有余悸的惊疑道。 “青尾蜈蚣,和你之前抓过的碧眼蟾蜍一样,属于一类黄阶下品的毒虫。”秦羽若无其事的上前将房门关好,随着房门渐渐关闭,阳光被阻隔,满地的青尾蜈蚣‘沙沙~~’的朝着房门口聚集。 直到房门彻底的关严,看不到它们,沐离惊慌的心绪才算慢慢平复下来。 “秦医师,我不明白。部落里的长辈曾教导过我们,毒虫、毒草这类有毒的东西是不能碰的,可是,你这里为什么会豢养它们?~” 沐离疑惑的问道。 发现了这个房间的青尾蜈蚣,他不难想到,之前沿着西面一排房间一路走来,每个房间里都有怪异的响动传来,怕是那些房间里和这间一样,屋内也是豢养着不知名的毒虫吧。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世上的事向来是没有绝对一说的。”秦羽淡然道。 沐离见他淡定的神态,不似胡言。可是秦医师话里的意思,一时间,他却是有些听不明白。 秦羽像是知道沐离心中困惑,又细说道:“毒虫也好,毒草也罢,世人眼中,凡是有毒的东西都是坏的,可是,这一观念在我们医师眼中却是大错特错的。” “毒可害人,亦可治病救人。在我们医师行业里,向来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叫做‘以毒攻毒’。也就是说,毒物所带的毒性之间,也是相生相克的。这就像是你以前生活在山里,山中的天材地宝虽多,可也不见得任何两种都是可以一起服用的一样。” 沐离若有所思的沉思,以前部落里的老人确实说过这样类似的话。 比如,阳山上生长的千年灵芝,和地下挖出来的百年人参,两种都是大补之物。可是因为生长环境不同,所带药效也就变得一阴一阳。如果一同服用的话,效果却是大大减小的,体弱的人服用,甚至会导致病情加重。 “你此番受伤,伤到了心脉。想要尽快治好的话,用平常的手段怕是很难,时间上也不允许。所以老夫决定以毒入药,尽快修复好你的心脉,你可有异议?~”秦羽道。 “单凭秦医师做主。”沐离忙道。 “嗯~”秦羽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为你治疗心脉,仅凭家中现有的药材怕是不足。为此,我要出去几日。这几天,你就安心在这里疗养。我会留下药方,你每日正午和午夜,按照药方自行调配沐浴所需的药液浸泡即可。” “这本《五毒医典》你可作为平日研读之用。” 话罢,秦羽自袖口取出一本封面泛黄的古旧书籍送到沐离手中。沐离急忙躬身接过。 清晨时短,枝木露消之际,秦羽独自出门离去。沐离送他到门口,一路望着他的背影消失,才兀自返回秦宅。 回到屋里,沐离闲来无事,翻开秦羽留给他的《五毒医典》研读,算是打发时间。 开篇第一页:“世间之毒,旷日古今,不外四阶三品。虫草毒物划阶层,即:天、地、玄、黄,四阶;毒性强弱分三品,即:上品、中品、下品,三等。” “这是一则概述。”沐离一边研读,一边兀自的理解分析。“按照虫草毒物的自身情况分了四个阶层,又按照每阶毒物的毒性分出了三个品级。” 沐离一页一页的翻看,慢慢的,尽然沉醉其中。书中有着各种插图,重点记载了有关五毒的事项,五毒具体指的是五种毒虫,即:蝎子、蜈蚣、蟾蜍、蛇、蜘蛛。 书中根据五种毒虫各自的特点,从个体大小,到颜色多少,把五种毒虫做了统筹的划分。 五毒的五类的毒虫属于成长行毒虫,最高可以成长为地阶下品毒虫。 而它们毒性的强弱则是根据它们自身的颜色分辨的,每多出一种颜色,毒性就增强一分。换言之,举例就是从黄阶下品成长到黄阶中品。五毒的成长过程中,会经历七种颜色,即:赤、橙、黄、绿、青、蓝、紫。 当七种颜色都出现的时候,五毒中的五类毒虫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做七彩毒虫。(如,七彩蜈蚣、七彩蟾蜍、七彩蛇、七彩蜘蛛、七彩蝎子。) 直到翻完最后一夜,沐离还有些意犹未尽。心中甚是感慨自己过去对毒物一类的知识匮乏,以及书中记载的妙用无穷。 不过也有可惜的地方。书中虽是记载了许多有关五毒各类毒虫的单一特性,以及用作入药使用的方法;可是,到了后面开始讲述一些有关五毒一起混合使用的方法的时候,却已是到了最后一页。 “好了,不想了。” 沐离看看外面的日头,随即把书合上。起身拿出秦羽留给他的药方,开始按照药方逐一抓药,为自己中午沐浴所需的药液做准备了。 秦羽给他留下的药方有八张之多,算下来,够他使用四天的。也就是说沐离每次浸泡药浴需要使用不同的药液。对于秦羽的悉心安排,沐离难免又是一阵感激。 今天中午的这张药方,主药是青尾蜈蚣,其他尽是一些沐离不熟悉的药草。依照要放上的名字,沐离按照顺序依次从秦羽的药柜中取出了适量的药草投入滚热的浴桶中。最后,沐离跑去秦宅西面早上去过的那个小房间,用事先准备好的工具捉了五条青尾蜈蚣。 放入了各种草药的浴桶中的水,在沐离回来的时候桶中的液体已经变得异常粘稠,而且在水面上还‘咕嘟咕嘟~’的泛着水花,像是烧开了一样。见此,沐离不禁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五条青尾蜈蚣一股脑扔进浴桶中,只见青尾蜈蚣刚一接触水面,身体接触到水面的部位就开始迅速溶解。一点也没有发生沐离想象中的挣扎。看后,沐离心里又是一阵心虚。 “不管了,秦医师不会害我的。”沐离兀自念叨一声,听起来更像是给自己打气。 退去身上的衣衫,一翻身跳进了浴桶中。 “滋滋~滋滋~” 放置浴桶的里屋,瞬间雾气升腾,云山雾绕。沐离进入浴桶中后,立即传来‘滋滋~’的响声,可是沐离却并没有感觉丝毫的不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渐渐地,沐离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好像出现了一条青色的蜈蚣,沿着他体内的经脉飞快地游走。不多时,青尾蜈蚣就逼近了他的心脏边缘,开始疯狂的啃噬他的心脏。 一阵阵噬心的疼痛,潮水般涌来,沐离额头上瞬间冒出大颗的冷汗。 痛!~ 就像他在校场奴隶茅屋的那夜一样,噬心裂魂般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