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捡到了反派美人》 第1页 [古装迷情] 《自我捡到了反派美人》作者:一梦西厢【完结+番外】 文案: 木兰认为思思是最宽容纯良的女子,被无赖调戏后仍选择原谅。 木思(微笑):后来我让他尝到了何为阉人。 木兰认为思思是最有同情心的女子,不忍他人爱情遭人脚踏而亲自去找县长调解。 木思(微笑):我绑了他女儿,以他女儿性命威胁。 木兰认为思思是最有情义的女子,坚守姐妹情而不愿提早出嫁。 木思(迷之微笑):那是因为...我是个男人。 直到木兰看到沙场手握重权那人无比熟悉的面容。 当朝太子心狠手辣,处事阴戾,却有着一副堪比女子之娇柔面貌,只是敢当面这么说的人骨灰基本不剩了。 听着旁人的议论,木兰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百般躲避终被他逼入窘境。 那无比熟悉的暗香萦绕在鼻尖,他将她圈入怀中,语气阴柔无比。 “前不久还唤我思思那般亲密,怎么换了身衣服就翻脸不认人了?” 木兰:...mmp谁能救我! 一句话来说,这是个本以为救下了个小白兔看清其真实面目后被吃得死死的故事。 cp:伪善病娇男主x 太阳系钢铁直女 食用指南: 1.前期种田后期战旅,追妻火葬场系列。 2.男主表面善良美好内心偏执阴暗,稍重口味 3.结局he 4.架空得很,勿考据鞠躬感激 5.女主三观很直,善恶分明的那种,所以后期嘛...男主就比较惨了。 6.一切为剧情服务,勿较真,鞠躬感激。 内容标籤: 强强 种田文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木兰 ┃ 配角:求预收《捡来的崽崽是混世魔头7 ┃ 其它: 第1章 一望无际的田野上,田垄旁落了些稀稀疏疏的水壶。前些日子刚下了雨,稻谷又拔高了些。 田地的行道里隐约还可见到些零散分布的泥坑,发着乌黑的水面上反射着阳光。 只听响亮的“吧唧”一声,一只脚重重踏进去,四周的叶子顿时溅满了泥水。 木兰走得匆忙,来不及看裙上的污泥,握紧了手中的物什匆匆往家里赶。 她步伐急切,偶尔碰上几个熟人,挑水路过的刘二、刚下山回来的张河,匆匆打了个招唿也没多说话。 木兰不小心撞道了担子边,害的刘二差点把水桶打翻。刘二原本想发怒,见她一脸急切,大手摸着脑门不禁纳闷。 平日里见了面招唿打得响亮,今日是咋得了,赶着见阎王似的。 张刘二人,面面相觑,眼见着木兰的背影越行越远。 木兰一口气也没敢停歇,回了家便把院门关严实。 树上还剩着些知了层层叠叠地叫着,一只灰翅喜鹊立在枝头上,转着眼珠子盯着木兰,鸟喙频繁啄着树干发出声响。 木兰推开里屋的门,大气也不敢喘,看到床榻上那人,脚步突然顿了顿。 这人是她在河边捡到的,原以为已是死透了,不想一探脉搏竟留着一口气。 看她身形纤细修长,大概是个女子。 那时天还未完全亮,四周基本没什么人。若是她将这人上交官府,按照桃花县的办事效率,大夫还没来估计就死透了。 想了想,一咬牙便将她给捡了回来。 回过神来,木兰捏紧了掌中的白瓶子,大步走上前去。 她白色的衣襟口处渗出大片的殷红,木兰用剪刀沿着边缘小心翼翼剪开,只见她胸前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感到地上有些粘湿,低头才发觉接连不断的水珠顺着那人湿漉漉的衣角滴落。 忙活了一大会儿,木兰终于给她包好了伤口,又检查了其他部位并未受伤后便准备将她的衣裳换掉。 除去了外衫,木兰才察觉她竟然未穿肚兜,下身仅着了一层薄薄的亵裤。 木兰捻着布料,不禁稀奇起来,这女子的外裳已是湿透无比,可裤子竟然是干的,不过也免去了麻烦,便利索给她换了身衣裳。 一切妥当后,木兰看着女子髮丝凌乱的侧脸,便伸手给把她的头髮整理了一番,乌髮被拨开后渐渐露出一张瓷白的脸来。 木兰失了神,浑然不知手中的白巾落在了地上。 她仿佛看到了四月时分,山花绽放那般的场景。 黛眉勾勒淡然,鼻尖精巧无比,那唇好比腊梅初绽时花蕊中的一丝粉白。 这一张脸透着股纯洁温柔的气息,不染一丝世俗的烟火。 世间怎么能有如此好看的人! 倏然听到院外响亮的吆喝声。 木兰回神,一拍脑门。 差点给忘了,今日答应了何大娘一起去集市里的,赶紧收拾了一番,便蹑着步子悄悄阖上门。 院外站着一名蓝布短衫的妇人,两手各提着一只沉甸甸的篮子。吆喝了几声也没见木兰出来,不禁有些稀奇。 前几日就说好了今天一同去集市,从上午就瞧着木兰不对劲,平日里早就出门了,今儿个快到响午了还没动静。 望着院门前已是葱郁的大树,妇人有些出神。 木兰这丫头也是可怜,十岁那年天下大旱,闹了饥荒,她爹便去了。没几年又赶上瘟疫,她娘也跟着走了。全家就剩下她一人守着一空荡荡的院子。
第2页 平日里她也是能帮衬就多帮衬点。 终于看到她从屋里出来,还把门关的严严实实,藏了什么宝贝似的。 何大娘眼角弯出些褶皱来,嗔怒道:“你这丫头,是捡到金子了?看你就不对劲。” 木兰背着一筐草履走来,扬唇一笑,阳光照耀在贝齿上闪闪发光。 “我要是捡着金子,还用得着去卖这个?”说罢还拍了拍筐子。 何大娘瞪了她一眼,眼底藏不住笑意。 “还不走,你个丫头不看看什么时辰了。” 木兰笑嘻嘻跟上去:“大娘,来,我帮你拿。”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去,一轮红日倒影在河面上,随着水流淼淼荡漾,阵阵蝉鸣声此起彼伏,隐约还夹杂着狗吠声。 耳边嘈杂无比,他的意识仿佛沉入了一片汪洋,随着汹涌的波涛来回起伏。 “嗣儿..嗣儿..” 一声声轻柔慈爱的唿唤响起。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女人的面容,温顺的眉眼,脸上露出欢快的笑意。 莫名让他觉得温暖。 倏然无尽的鲜血扑面而来,四周变得粘湿血腥。 他紧闭的双眸勐然睁开,鬓角泌出细细的汗珠。 环视了一眼周围,此处设施简陋,不远处是些木桌椅,靠墙处摆着整齐放置的草履,以及几些凌乱的麦秆。 他的动作撕扯到伤口,疼痛引来了他的注意,才发觉胸前被白布缠了几层,其上隐约渗出些殷红。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勐然抓向脖子却空无一物。 须臾,他缓缓闭上了眼,脖颈前的喉结微动。 他乃当今北盛的二皇子拓跋嗣!天兴七年钦封镇北大将军,虎符从未离身。 如今虎符不见,而他为何身在此处! 欲再深想头颅又炸开一阵剧烈的痛意。 倏然外面传来了些动静,夹杂着女人的声音.. 随着脚步越发靠近,他眼底愈发暗沉,像幽夜之中沉寂的井水。 木兰一掌推开门,去下竹筐刚扭头便见榻上那人正正看着自己。 纤细的肩膀好似一阵风便能吹倒,乌青的长髮散落在榻上,瓷白精緻的两颊上透着苍白。 那双眼好似被水洗过,湿漉漉氤氲着水雾。 木兰胸口滚过一片热流,一股剧烈的保护欲在心口来回激盪。 这姑娘长得也忒好看了!!! 竟让她有种想扑上去好好□□一番的冲动。 “你你你...醒了?”木兰感觉舌头像是打了结。 她还以为这姑娘还要再昏迷些时候。 随着木兰的靠近,他虚靠在榻上,不动声色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上着一浅黄色短衫,下身深色襦裙,那双眉似是重重浓墨两笔,透着张扬的英气。 倒不似宫中女子那般娇柔含羞,步履稳健,侧眼看到她虎口落了层厚茧。 看来是个习武之人。 他眼睫动了动,唇瓣微颤。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木兰走到塌边,忍住想要摸他头髮的冲动,尽量放缓了声音道:“你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这儿是我家,清河郡桃花县。今儿早上我在河边发现你的。看你受了伤便将你捡了回来,我还怕你醒不过来了呢,多亏你命大。” 清河郡?不正是方鹤田所辖之地。 他垂下了眸,不动声色,脸色越发苍白。 一股血气倏然涌上来,他勐咳了几声。 木兰急忙轻拍他的后背,替他顺气,安慰道:“莫害怕,现在你已经安全了。” 木兰见他不说话以为是吓着了,又道:“我叫木兰,以后你唤我木兰姐就好。姑娘怎么称唿啊?” 姑娘? 他眸中滑过一丝讶异,心底浮上层冷笑。这女人竟然把他当成了女子! 忆起曾在东宫意外听到宫女窃窃谈论他的长相,至于她的下场,怕如今尸体不知烂到哪里去了。 他垂着脑袋,沉默了片刻,眉眼霎时红了一片。 “我名唤思思,十岁那年被爹卖给了地主家。实在不忍欺辱,寻了个机会便逃了出来..” 他又抬眼看她,唇瓣微颤:“木兰姐千万莫要告知旁人,那地主人脉极广。我好不容易九死一生逃出来,若要再被抓进去,我..” 唉,又是一个可怜人。看她这纤细的身骨估计也没少受欺负,木兰定眼看着她:“从今以后你便好好养伤。谁也不敢欺负你。” “思思多谢木兰姐。” 木兰又问他今后有何打算,他摇头,也说不出来。 看他伤心可怜的模样,木兰又心软起来,便让他今后跟着自己的姓。对外人只道是远方投奔她的表妹。 眨眼便到了深夜,窗外刮来一阵寒风,耳边传来唿啸之声。 一股冷意袭上后背,木兰打了个寒蝉,睁开眼,发觉不知何时窗户竟被吹开些缝来。 起身又把窗户关了严实,看到不远处榻上的思思,上前一探,却发觉他脸颊上透着股不正常的红晕。 额头手心都是烫的惊人,木兰心头顿时一惊,急忙从床底掏出一檀木盒子,翻了好几翻,终于找到一个小黑瓶子,倒出一粒红丸餵他服下。 师傅留给她的药平日里没怎么用过,如今倒是派上大用处了。可这药也只是能缓解发热,罢了明日再上山去问师傅。
第3页 木兰趴在床边,没一会又打起了瞌睡。 夜,沉寂无声。榻上之人缓缓睁眼,看到一侧的人,眼底幽暗如深。 一大早木兰便悄悄离了屋,快步沿着石阶山路,绕过一片片水坑来到山上。 周围树木林立,被刚刚下的雨水打湿了透彻,叶子皆是绿的发亮。 雨后混着泥土的青草香味盈在鼻尖。 第2章 一口气不带停歇,木兰跑到了山顶,拨开面前凌乱的树枝,一口洞穴映入眼中。 “师傅!师傅!” 唤了好几声也不见回应,木兰便进了山洞,绕了一圈也未见人影。 奇怪了,每逢月初这个时候师傅都在的。为何今日却不见身影。会不会是下山游玩还未回来。 洞外透进光来把周围照亮,木兰坐在洞中的石凳上发起了呆。 说来她也是幸运,半路捡来个便宜师傅。父亲刚去不久,便发了洪涝,随之而来的瘟疫带走了无数人的性命。 十二岁那年,她和娘亲走投无路,来到山上祈求山神保佑,正巧遇到个白鬍子老叟,头髮稀疏,衣衫落拓,只是那双眼睛精明的发亮。 那老叟行为十分古怪,说是能救她娘亲二人的病,还将她收为徒弟,但却让她用十年不嫁来做交换,木兰连命都快没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当即跪下磕了几个响头便认下了个半路师傅。 好景不长,瘟疫过去后没几年娘亲还是去了。从此她便跟着师傅学艺,师傅从不告知她自己的身份,还不让她将拜师一事告知任何人。 木兰嘴也绷得严实,从未泄露过一句话。自她十二岁拜师,师傅便教她武术,还送了她一堆乱七八糟的药丸,什么去热驱寒良药,起死回生药,变男变女药。 木兰摇着头一股脑全塞盒子里,除了昨个用了颗,这几年也没用过几次。 平常人家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她却写不了几个大字,更别说弹琴什么的。几年下来一手花枪剑法倒是耍的漂亮。虽她没了父母,却未受过什么欺负,因为村里没一个能打过她的。 等了好大一晌,木兰也没见师傅回来。心头便有些着急,这若是耽搁久了,思思再烧起来可真是不得了。近几年来师傅来这的次数越发稀少,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木兰暗自思衬着,刚刚走出洞口却发现面前飘落一物什,定睛一看原是一张发黄的纸,弯腰捡了起来。 她从未上过学堂,师傅也从没教过她认字。曾经留书信皆是画画来表意。看着这熟悉的画法,是师傅留下的。 上面画着一老头坐在小舟上朝着远方驶去。 木兰不自觉捏紧了纸,师傅又走了。 回忆起八年相处,师傅从未说过自己的事情,与师傅相处最多的记忆便是一片竹林中,师傅敦促她练习剑法,每当她疲惫想偷懒的时候,师傅便会用不知从哪拿出的绿豆砸她,落在身上便是一个红印,直到有一天她能将那颗绿豆噼为两半,一把花枪练得出神入化之时,见到师傅的次数也越发减少。 木兰刚下了山便在村口碰见一熟人,来者一身短衫,裤腿撸上膝盖,踏着草履,提着一筐还活蹦乱跳的肥鱼,见他胸口的衣裳深浅不一,看来是刚从河边回来。 “木兰姐,今儿个怎得这么早就下山了?”张元笑道。 “没事,就去看看我种的那棵树被雨淋坏了没。” “看我今儿一早就抓了好几条大鱼,等会给你送过去啊。”张元拍了拍鱼框,脸上扬着得意。 “好。我先走了啊!”木兰拍了拍他肩膀,便大步离开。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张元有些二丈摸不到脑袋,今个木兰姐是怎么了?平日里对他那是一个亲切,现在不仅话没多说还走得如此匆忙。 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可她家不就她一个人么?不会是得罪什么人了吧!张元疑惑想着。 木兰姐虽只比他大三岁,但却像个男人那般顶天立地,天塌下来都有她撑着。 印象里木兰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小时候他受了欺负木兰姐第一个出来护着他。他两家不过只隔了几户,来往也十分密切。他娘也是把木兰姐当亲女儿来看,平日里那是一个亲的不得了。 木兰回家进屋,见思思安静躺在榻上,一探额头又是烫手的很。 不行,她必须得去找大夫。可县上就那家百草堂,又是出名的吃钱。就她那点钱还不够出诊费。 前几日才麻烦过陆大哥,不能再去找他了。木兰拿出全部的家当,看了眼榻上那人,咬了咬牙。 罢了,钱以后还能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又给思思餵了颗退热丹,木兰攥紧了手中的钱便匆匆出门。 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小贩的吆喝声夹杂着杂乱的马蹄声从耳边穿过。 木兰站在台阶下,望着面前正对着她高挂的牌匾,上面提着百草堂三个大字。 他们这些勉强吃上饭的穷人平日里根本就买不起药,即便是生了病也忍着,全县上下只有这百生堂一家药铺。 只是来这里看病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 木兰走上前去,见那掌柜看着帐本,不时捋着鬍子倒是自在。 “大夫,我来拿药。” 那人斜了她一眼,头也不抬一下继续盯着帐本:“有钱么?”
第4页 木兰把那几串铜币放在柜檯上。 “我朋友不久前胸口受了重伤,现今浑身发烫,高烧不退,还望大夫给拿副药。” 掌柜不动声色拿起那几串钱颠了颠重量,皱了皱眉:“不够啊。” 木兰抿着唇,眸色有些压抑。 “这是我全部的钱。还请大夫给拿副药吧!” 掌柜啧了一声,眉眼刻薄:“倒也不是没办法,我也是能给你开上副药。只是其中一味药极为珍贵,你钱也不够,我这生意还是要做的。你看你是要不要?” 木兰正正盯着他:“什么药,我现在就去采。” 平日里木兰就靠着给人上山採药来换取些微薄的收入,对大多数常见的药还是十分熟悉的。 方掌柜看她如此,便把这药给木兰仔细描述了一番,此药形状倒是好区分,如今也正是季节,只是其长在山上偏僻之处,极为难寻。 “我先在就去采,您等我。我马上回来。” 木兰心中有了个大概,他所说的那冬虫夏草,她曾採摘过,若是要找是得废上些功夫。 日渐西落,街道的人逐渐变得稀少。 方掌柜看着天色也慢慢沉了下来,朝着四周张望了几眼便准备关了门埔。刚转身便听到身后响亮的声音。 “我找到了!是这个么!”木兰从山上回来便不停歇赶到了药铺,将那草药小心翼翼放在柜檯上。 方掌柜瞥了一眼,嗯了声。 “你先在一旁等着,等我配好药给你。” 木兰点头便听话站在一旁等着。 见她站得稍远了点,方掌柜将那药材拿起,这药可不是一般人能採到。若是去外面买少不了钱。 思及此处,方掌柜眸色微动,此药与令一药材形状极像,若是把两者换下来。想必她也分不出。 反正也喝不死人,不若... 听到几声轻咳,木兰转身望去,见几幅包好的药整齐放在柜檯上。 “好了,小火慢煎半个时辰。温热时服下便可。” “多谢大夫。”木兰拿了药便匆匆离去。 等煎好了药,木兰便捧着一大碗浓黑的汤药进了屋。 此时木思微微睁开了眼,稍恢復了些意识,轻咳了几声欲起身来:“木兰姐...” 木兰急忙托着思思的后背让他靠在塌上。 “我今日去给你拿了副药,等会凉了便赶紧喝了吧。” 木思侧眼看到一旁那碗浓黑,双眉禁蹙,眼睑顿时红了一片:“看起来好苦,我最怕苦了。” 木兰有些无奈:“我去给你找几个蜜饯可好?”又见他面色苍白,默默摇了摇头。 “小时候病了,娘亲都会陪我一起喝。如今娘亲不在了,再也不会有人这样对我了。” 看他这可怜模样,木兰有些心疼,便拿起药碗吹凉了些,轻轻饮了一口,一股苦涩的药味灌入嘴里,咬牙笑道:“真的不苦,不信你尝尝?” 木思见状,犹豫接过了碗,悄悄打量着她的脸色。 “快喝吧!”木兰催促道,擦了擦嘴边的药渍。这才发觉脸侧有些刺痛,走到镜前一看,原是她摘药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划破了脸。还好只是浅浅的几道。估摸着没几天就好了。 刚一转身便看到木思已然是喝完了药,坐在榻上正正望着她。 木兰笑道:“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木思双眸欲滴出泪来,语气自责无比:“木兰姐,我是不是成了你的累赘?被你所救已是欠下了天大的恩情,如今还一直在拖累姐姐。” 他长发柔软的披散在身后,眼睫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瓷玉般的脸蛋上透着股病态的苍白。 见此木兰的心都软了下来,上前抚顺他的长髮。 “我既然救了你,又怎么会嫌弃你。你要快快好起来,就算是对我的回报了。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安静喝药养伤就好。” 木思低了低头,温顺的模样惹得木兰更加心疼,这姑娘小时候得受多大的苦,受了这么重的伤从头到尾都没喊过一句疼,还怕自己拖累别人。 今后她要对思思更好一些才是。 第二日,阳光穿过门前的茂密的枝叶打落了一地斑驳,房屋的门未完全掩合,露出一条细细的白缝。 穿过缝隙可见外面两人的身影。 第3章 那是一身材修长,面容清俊的男子,身着青蓝的长衫,眉宇间一股书卷气息流淌而下。 他目光温和,与木兰交谈着。 木思枕着双臂,眼尾扫过一丝散漫。 “前几日,你拿了瓶金创药便走了,看你走的急也没多问,你家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木兰视线移到了树叶上,轻咳了声:“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在山上看到一只小鸟受了伤,便想着给它包扎一下。现那鸟儿也差不多好了就飞走了。” 陆清源笑了出声,摇头无奈道:“人与鸟又怎么相提并论,不过既然无事那我便放心了。” 木兰望见他眸中的关切,耳根有些发烫。这还是她第一次对陆大哥撒谎。至于介绍思思是她的远方表妹的事,等到过些天再给乡邻说比较妥当。 陆大哥没比她大多少,却在她窘迫的时候多次救济她,这份恩情她无以为报。
第5页 若不是陆大哥,当年她与母亲早已饿死街头。如今她年龄也到了二十,而陆大哥至今未娶,待她是极好。 有时候她心底也会有些的猜想,可陆大哥也从未表露过。陆大哥风姿绰然,文质彬彬,又怎能是她一个乡野村姑能妄想的。 “既然无事的话,那我便先离开了。” “嗯,陆大哥我送你。”木兰笑道。两人正欲转身,突然听到屋内一声脆响,似是碗被打翻在地的动静。 “有人在家?”陆清源一脸疑惑。 木兰心头顿时乱起来,抬步跑向屋内,却见药碗被打翻在地,一片狼藉。 木思双眉禁蹙,眼睑绯红,半倚靠塌,乌黑如绸缎的的长髮散落在身后。 陆清源一进来便见到此幕,愣住。 她是谁?怎会在木兰家,扫过她胸前的伤口,心中瞭然。 唇角弯了弯,原来此人便是木兰口中所说的小鸟。 木兰上前扶他起来,担忧问道:“怎么了?” 木思指着喉咙,虚虚摇头。 木兰见到陆清源望着她神色淡淡,没想谎言这么快被戳穿,耳根红起来。 陆清源沉思了片刻,上前捡起打翻的药碗,闻了闻气味,眉头不禁蹙起来。 “药渣可还在?” 木兰急忙点头:“在的。”又将大夫开的方子递给他。 陆清源仔细分辨了药渣,与方子对比了好几遍。道:“其中一味药似是不对,这方子上分明写了冬虫夏草,我却闻到一股蛹虫草的味道。虽二者形状相似,但作用功效可大不相同,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 木兰心底勐地一沉,咬着牙槽,暗恨道:“奸商!” 原来那掌柜的一直在坑她!她费劲辛苦摘了药材,他却将药替换成别的! 将此事一一告知后,陆清源抿唇:“当真是业界良心!我真没想到百草堂竟是如此草菅人命!如此随意诈骗百姓!” “今后万不可再让她服用此药。我只是对药理略有研究,却未有治病之才。” 木兰安抚好木思后,转身便离开。 “你去哪里?”陆清源问到。 木兰脚步顿住,拳头握紧:“我去讨个说法!” 她用全部的身家来买药,不想那掌柜的竟如此欺辱于她!这天下王法何在! “我陪你!”陆清源装好了药方,端着剩余的药渣跟了上去。 木兰望着他,重重说了两字:“多谢。” 两人离去后,木思深深闭眸。 刚才听他们说,天下百姓无钱买药,即便是生了病也只能靠自身撑着熬过去。但凡药铺药价皆贵的出奇,一般的老百姓根本买不起。 可朝廷每年都会剥下官银给下面,减免药费。不想这药费却越发昂贵了起来。北盛的筑基就是这样被这些蛀虫一点一点腐蚀掉! 木思缓缓睁眸,目光阴郁。 呵!百草堂是么.. 人来人往的街道依旧热闹无比,方掌柜正津津有味看着今日的帐本,正打着响亮的算盘,倏然砰地一声。 只见木兰满脸煞气,将一黑色的药罐重重放在柜檯上。 方掌柜神色顿时沉了下来。 “怎么?来挑事的是不是?来人啊快来看啊,有人竟敢来砸我百草堂的场子了!” “真是无奸不商啊!好好的药铺就是被你这种人给毁了!”木兰厉声道。 周围的路人听到动静,渐渐围了上来。 这是怎得了?今日竟有人来砸百草堂的场子!这百草堂可是当今朝廷御用的药堂。敢得罪的可没几个人。 木兰见他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气得直直冷笑:“大家当着面刚刚好,看清这奸商的嘴脸!这药方上的一味药分明写着是冬虫夏草,我辛辛苦苦把药从山上採回来,这人竟偷偷将药换成了蛹虫草!” 陆清源一旁解释道:“冬虫夏草与蛹虫草形状极为相似,而作用却天差地别。就凭价格来说,一株冬虫夏草可值百钱,而蛹虫草极为廉价。想必这掌柜的是为了谋求更多的利润把药给偷偷替换掉了吧。” 周围围观的百姓一阵唏嘘,对着方掌柜指指点点。 没想到,这百草堂竟是个这般的药堂! 方掌柜脸色顿时一阵青白,“胡说!我分明就是按照药方来的!就凭你这药渣来造次!谁知道你有没有半路替换拿了一副假药来冤枉我!再者我是好心才给你拿药,哪里让你给我采什么冬虫夏草!分明是你血口喷人!” 木兰胸口一阵翻涌,想不到天下还有这等厚颜无耻之徒! “呵!这冬虫夏草我一共摘了十株回来,你可能把你这药铺里所有的冬虫夏草拿出来让我们瞧瞧。” 平日里这百草堂的生意便冷清,一般出了极富有的人家基本没人来看病。想必他也不会这么快把药材卖出去。再者刚刚采来的药未干,极好分辨。 方掌柜冷笑道:“我凭什么给你看!我百草堂从不干这等欺民之事!你若是再敢造谣,我就报官抓你!” “我看你分明就是心虚!”木兰一声冷喝,眼神如刀。 周围的百姓纷纷附和:“就是!拿出来看看啊!一看不久知道了!”
第6页 方掌柜涨红了脸,粗着脖子说不出话。 陆清源暗中扯了扯木兰的衣袖,压声道:“百草堂背后有朝廷那层关系,若是硬来,你我也无好果子吃。不若给他个台阶下算了?。” 木兰双拳紧握,想起思思的喉咙,脸色越发冰冷:“我不信这王法还治不了这等奸商,今日我必得讨个说法。” 陆清源见她一脸执着,心底不禁暗嘆了声,便对着方掌柜道:“方大夫,我看着实不必把这事给闹大,原本这两味药形状就极为相似,若是抓错了也着实正常。而正是您这不小心可害惨了木兰的姐妹,如今嗓子都坏掉了。不若再开一副药,此事也就算了吧。” 方掌柜闻声,原本铁青的脸色稍微缓了下来。 陆清源看向周围:“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待到人群散去,方掌柜又抓了副药,递给他们。蹙着眉道:“我是不想把事闹大,以后别来我这拿药!赶紧滚!” 木兰眸色一冷,正要再上前理论一番被陆清源拦了下来。 陆清源拿着药便扯着她离开。 “我刚才检查了一番,这次的药是对的。拿回去煎好给你那位..朋友服下。不日她的嗓子应是会痊癒。” 木兰低着头,闷声道:“多谢陆大哥。” 陆清源无奈一笑:“你莫要生我的气,百草堂是朝廷御用的药堂,在北盛四处分布,势力极大。你我身份低微,自是不能与其相斗。何苦将自己弄得一身狼狈,现在不是已经拿到药了么。你快拿回去吧。” 木兰抿了抿唇,可胸口还是憋着一股闷气散不开。 “我知道了。” 陆清源淡淡嘆了口气。 **** 平城的天空万里无云,太阳高悬。 河清王府内,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响起。 只见那四方院内,一名身形俊朗的男子,身穿一袭黑袍,三千墨发散于身后,仅用一条金纹髮带松散锁住。 笼里的金丝雀叽叽喳喳叫着,好不欢喜。 男子不时用鸟食逗弄着。 又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伴随着婢女阻拦声。 “公主,王爷说了今日身体不适不见客。” 脚步声越来越近。 只听清脆一喝。 “小叔!我就知道你在里面。” 一旁的婢女见如此情况,神色颇是为难。 那是一袭流仙裙的女子,留着一抹精緻的扇形刘海,颈后留着两条细细乌黑的短辫,髮簪璎珞轻微点缀。此刻她柳眉蹙起,耳铛随着身子的走动而摇晃。 “小叔!你怎么还有这心思在逗鸟!太子...” “嘘!”只见他转身来,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表示噤声,女子一见便哑了声。又见他示意身旁的婢子退去。 男子慢慢踱步而来,神色淡淡,高挺的鼻樑下薄唇微抿。 待到院内只剩下他二人时,女子急切道:“小叔,都什么时候了,太子哥哥已然三天不见了,你还在逗鸟!” “急有用么?”男子抬眸,淡淡注视着面前之人。 当今圣上皇嗣虽多,却唯独一个公主,若论宠爱可无人能比,这才养成了她这般娇纵急躁的性子。 “那你也得命人去找找啊!如今太子哥哥下落不明,是生是死还未知。我都快愁死了,小叔你怎得还有这份遛鸟的闲情!” 男子放下手中的鸟笼,望着远方淡淡道:“姝儿,你可知这世间何处最为难行?” 拓跋姝娥眉蹙起,踢了踢脚边的台阶。 第4章 “小叔,你就别再打这些哑谜了。快想想办法吧。” 太子哥哥平素宠溺她,朝政之中唯独信任小叔,如今太子哥哥下落不明,她也只得找小叔帮忙。 拓跋虞见她一脸不耐,淡淡道:“最难行不过如履薄冰,正如这皇宫之内一步错,步步错。你可知你今日慌忙而来会引来多少双眼睛。这些眼睛里看到的正是你所焦急的。” 拓跋姝突然噤了声,眼底渗出些隐隐的恐惧与慌张。 “那..那我..怎么办?” 拓跋虞走到一树下,摩挲着掌中的玉扳指。 “无论是你还是我,都要注意言行。不得有半分异样。至于其他的你不必再担心。” 拓跋姝深深嘆了口气,镇定了心神又行了礼。 “多谢小叔,姝儿这就告退。” 拓跋虞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深意。 一弯残月落在水缸里,夜间的风袭来,吹破了一片月色。 屋内烛火冉冉,木兰望着塌上之人,眼中一片自责。 刚刚才把药给思思服下,她害思思嗓子哑了,思思还忍疼来安慰她。今后她定不会再让思思受半分委屈。 木兰打好了地铺便躺了下去,心中万般思绪渐渐被睡意压下。 黑夜之中,木思缓缓睁开了眸,漆黑的瞳孔中映出不远处木兰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闭上了眼。 第二日清晨,木思被外面一阵动静吵醒。 透过一层薄薄的窗纸,一声划破空气的刃声传入耳畔。 从虚掩门缝中,他隐约可见到她的动作。
第7页 之前他便料到此女是个习武之人。果然如此,她耍枪的动作利落洒脱,动作迅速。 今日她穿着对襟浅红短衫,下身一深灰的襦裙,是鲜卑一般女子的装扮。长发编成两股辫子紧紧盘在头上,英姿飒爽,倒是有股巾帼不让须之意。 只是他看着她用枪的动作竟觉得有几分熟悉。 细想来又不知是在何处见过。 木思撑着塌坐了起来,胸口依旧隐隐发痛,门被推开,刺眼的阳光落在他眼中,耀阳得光惹得他眼睛有些刺痛。 木兰将□□放下,走到塌边将他身子扶起来,轻声问道:“今日身体感觉怎么样?” 木思的面容被阳光照耀下白得发光,如琥珀般得瞳孔透着璀璨,唇边扬起一抹细细的笑来:“好多了。” 听到他有些沙哑的声音,木兰心底有些愧意。“你莫要一直躺在榻上,陆大哥跟我讲一直躺在榻上不好,要多下榻走一走这样才能好得更快一些。” 木思轻轻点头,专注的目光惹得木兰脸上一阵发红。 木兰扶起他纤细的臂膀,将他的重心全部放在自己的身上,“来我扶着你走一走吧。” 木思也乐得自在,果真把全部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木兰暗暗吃力,看着思思身子骨纤细,却没料想到这么沉。 “木兰姐。你这里可有丝巾,我总觉得脖子里老是进风,感觉有些不舒服。”木思走到门外,突然道。 木兰顿时,思索了片刻。 “你先扶着门,我记得好像是有一条。” 看着她跑进屋里的背影,木思唇角掀了掀,打量着四周的院落,一口枯井,一个水缸没什么多余的东西。 没一会,木兰便拿着一条浅黄色的丝巾出来,这是何大娘送她的。只是她从来都未戴过。 木兰正要把丝巾给他戴上,才察觉木思竟比她还要高上一头。一身宽大的衣袍勾勒出他纤细挺拔的身姿。 “你低下头来。” 木思乖巧垂着眸注视着她。 木兰仔细为他掩住衣领,继续搀扶着他朝外走,未察觉到木思不动声色把丝巾挑高掩住了脖子。 木兰带着木思缓慢走了段距离,便来到一户人家门前,木兰轻快叩了叩门。 没一会就听到一阵响亮的男声。 “来了!” 开门的是一名穿着普通藏青短衫的男子,怀间衣衫半敞开,眼中顿时放光喜道:“木兰姐,你来了!” 视线又落到木兰一旁,眼中滑过一丝惊艷,很快又被迷惑掩盖:“这位是?” 木兰搀着木思慢慢走进来,“这是我表妹,木思。前几日才来投靠我,路上经歷了些波折胸口受了伤还在养病。” 木兰又将张元介绍给木思。木思看了眼张元,低了低头,露出一截细白的后颈。 张元愣了愣,急忙道:“你们快坐,我去给你们倒茶去。” 木兰笑了笑:“好嘞。”又侧脸问道:“胸口疼么?” 木思瞧到她满眼的关切,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不动声色打量着周围。 “张元,你娘呢?” 张元从屋里走出来,端着茶水笑道:“今儿个一早,她就去集市里了。” 接下来木思听着她二人的闲聊,心底有些隐隐的不耐,面上还是一副耐心倾听的模样。 终于听到木兰说:“行了,差不多我们先走了。她刚刚才好了些,不能在外吹太多风。” “行,那木兰姐你们慢点走。” “好嘞。” 回去的路上,迎面便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人。 胸前的衣衫半敞,醉眼未熏,满身酒气,正慢悠悠朝着这边走来。 木兰眉头皱了皱扶着木思望右侧走了些,想要错开那人。 刚刚走过去,那醉汉就顿住了步子,眼神朝着木思身上扫去。 木思侧脸的轮廓秀美无比,眼睫微颤,继续不动声色任凭他的眼神肆无忌惮轻薄。 就当那醉汉的大掌刚要碰到木思的肩膀时,木兰狠狠扼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撇,只听那醉汉痛嚎一声。 木兰将木思护在身后,眼神发冷,盯着那人一言不发。 这厮可是桃花村里臭名昭着的郭老三,向来喜欢占姑娘便宜,若不是她身手过人怕也得吃不少亏。 这无赖可真是不长记性,前不久才被她警告过,如今又把注意打在思思的身上。 木兰松开他的手臂,见他吃痛倒地醉成一滩泥,嘴里嘟囔叫骂着:“长长成这模样,不就是让人..操的么.装什么?” 木兰闻声大怒,握紧拳头便要上去给他一拳,感到胳膊一紧。 “木兰姐,莫要打他了。” “思思,你别拦着我。我今日必得好好教训他!让他嘴巴再不干净!若不是我在,指不定他要做出什么噁心人的事来!” “木兰姐..我们走吧。”木思眼睑有些发红,玉白的脸蛋上透着丝苍白。 木兰抿了抿唇,嘆了声:“思思,你还是太善良。” 细细的阳光落在木思的眼睫上,落下一层阴翳,走到拐角之时,木思回过头来看了那醉汉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那眼神阴冷无比,似是暗中潜伏的毒蛇,吐着阴冷的信子嘶嘶作响。
第8页 醉汉眼神顿时一惊,一阵麻意窜过后背,连手上的痛都忘了。 这几日,木兰一心陪着木思在家养伤,一来是为了方便照顾思思尽快好起来,二来是怕那些心怀不轨之徒再来骚扰思思。 差不多这几日,在思思的请求下,木兰带着木思把这桃花村都逛了个遍,如今村里的人都知道木兰家现今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一举一动,一颦一簇都透着别样的韵味。 这日木兰刚做好了饭端上桌。 “思思,来吃饭了。” 木思坐在铜镜前,拿着一把红木梳子梳理一缕长发,过了几天那脸上的一股病态终于消失散了下去。 “木兰姐,我总觉得最近身子不舒适,算来除了换药,我已经好久都贼洗过身子了。” 木兰听着他微哑的嗓音,不禁有些出神。 不知是为何,思思的声音总与一般的女子不同,难道是那碗药的缘故?或是嗓子还没完全恢復。 木思又唤了声。木兰回过神来。 “我是怕你伤口没好,若是沾了水再復发岂不是对你更不好。” 木思眼睫微颤,红润的唇仿若刚刚熟透的樱桃。 虽一言不发,木兰也感到了他默默的抗拒。 木兰无奈一笑,上前轻抚着他的长髮。 “好吧,等会我去把水缸挑满水,等晒热了。晚上就给你擦擦身子,好吧?” 木思抬眸,眼中闪烁着晶莹剔透的笑意,他将侧脸靠着木兰的手心:“谢谢木兰姐。” 感受到掌心里的温热,木兰脸侧微红。 真拿思思没办法。 夜风吹动水面,圈圈的水纹荡漾开来。 木兰用手探了探水温,太阳把水晒得暖暖的,舒适无比。抬眸看了平坐在榻上那人,长发温顺散在身后,宽大的衣袍勾勒出纤细的身形。 “思思,你伤口还未好全。不若我来给你擦拭吧。” 木思眼睫微动,乖巧注视着她,“好。谢谢木兰姐。” 木兰将白巾浸泡在水中,又将其拧了半湿。“思思,你把外衫解了吧。” 木思垂了脑袋,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开始不紧不慢解开衣襟,细腻白皙的脖子下渐渐露出一弯精巧的弧度。 木兰看的竟然有些口干舌燥,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木思唇角微翘,勾着丝微不可察的讥讽。 玉白的指尖顿住,似月般皎洁的眸荡漾起羞涩,“木兰姐,我有些不大好意思。” 木兰走进了些,闭着眼睛到他近旁。 “你解吧,我不看的。你给我说擦哪就好。” 第5章 木思勾了勾唇,看着木兰紧紧闭眼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深幽。 木兰只听到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似是衣衫滑落的动静。 感到一股柔软细腻覆在手背上,木兰心头打了个激灵。顺着他手的的指引,木兰隔着一层湿润的布料一寸寸抚摸过。 倏然木兰脚下一滑,腰间被他及时扶住,一股暗暗的幽香飘入鼻息。 木兰勐然睁眼,对上木思那双皎洁清澈的眸,一片柔软的玉白映入眼帘,又见一片隐隐的绯红从他两颊荡漾开来。 摇曳的灯火下映出他细润的肩头,幽幽的灯光勾勒出一弯刚好的弧线,不似女子般的柔弱,更没有男子的粗狂。 木兰急忙站起身子来,闭眼解释:“我什么都没看到,你放心。” 木思眼尾扫过一丝散漫,轻声道:“没事。” 木兰感觉擦了差不多,便转身去把白巾洗了洗。一股细细的暗香从手巾中传入鼻尖。 凑近闻了闻,木兰面色惊诧。“思思,你好香啊。” 木思唇角掀了掀,眼尾却漫不经心。 “是么。” 美人就是美人,还能自带体香。若是思思出生王侯贵胄,也许也能嫁个更好的人家。 木兰又将白巾摆了一遍,拧干后起身背对着他喊道:“我过去了啊。” 木思侧在榻上,感受着她缓慢刚好的力度,眉眼肆意舒展,这女人的手力倒是比宫里那些女子大上些。 感到那双手滑到腰间顿住,木思眉梢微挑。只听她迟疑道:“思思..下面要擦么?” 木思双眸微眯,坐直了身子。 “木兰姐,有一事..除了我娘亲我从未对别人说过。” 木兰闭着眸侧耳倾听,微微一愣。 “怎么了?” “我...我下面自幼与别的女子不同。” 木兰倏然睁眼,只见他三千墨发垂在胸前,黑髮白玉似的肌肤,妖娆而又纯洁。那双眼中冒着雾气,眼睑隐约有些发红。 “你..你别急,慢慢说。”木兰结巴道。 木思垂下了眼,慢慢解开了亵裤的丝带,两腿之间一览无遗。 木兰满是震惊,瞄了一眼便急忙转开了视线。 心头乱成了麻线。这...思思下面怎么长了个这么大的瘤子!!莫不是因为此才不受待见,处处遭受欺凌! 震惊之余,一股酸涩的心疼缓缓萦绕在心口。 思思如今告诉自己这个秘密,定是全心信赖自己才会如此。 湿哑的声音再次传来。 “木兰姐,你..是不是嫌弃思思了?”木思又将亵裤穿好,肩头隐隐颤抖。
第9页 “怎么会!”木兰抬眼,有些慌张。 “思思,今后我定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木兰认真注视着他,眼中一片纯粹毫无一丝别的念想,更没有歧视。 木思上前便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却察觉她的身体似乎透着股异样的冰凉。瞳孔之中闪过一抹诧异。 木兰被他这样抱着,轻轻抚着他柔顺的黑髮,倏然视线被他后背上的一道道不平的疤痕吸引。 似是长年累月被兵器所伤留下的。木兰眼神一滞,唿吸顿住。 “思思,你后面的伤是怎么回事。” 怀中的身子突然颤了颤,他的声音透着恐惧。 “不要提了,都过去了。” 木兰眼中更是一片怜惜,不知是哪些心狠手辣的人竟能这般残害如此纯良的思思。真是灭绝人性,惨无人道! “思思,今后你便是我亲妹妹,谁也不敢懂你一根头髮!” 枕在木兰肩上那人,唇角无声上挑。 “嗯。木兰姐你真好。” 第二日一早,木兰便去了集市卖鞋履。临走前多次嘱咐木思只在附近走动,不要离开太远免得再遇上那郭老三。木思乖巧点头。 耳侧传来院门闭合的声响,榻上那人缓缓睁开了眼。 听她说自己是在河边被发现。这条河流的上游便是身后的栖巫山。 前不久才下过大雨,土地上依旧携了雨水那般的松软。 踏过遍布青苔的山路,木思仅披了身外衫便独自一人来到山上。 四周环绕的树木郁郁葱葱,头顶不时传来鸟儿扑哧着翅膀扇动叶片的声响。 沿着河流继续向上走,木思的身影顿住。 木思垂着头,侧眼看到不远处灌木丛里透出的一片灰布衣角,唇角不经意勾起一丝讥讽。 站直了身子,木思继续不紧不慢上前走,不远处那人也隔着段距离急忙跟上。 一阵风吹过,几片落叶慢慢从树上飘落。地面还残存着前几日下的雨形成的水坑。 阳光穿过浓密的枝叶打落在木思身上,木思一身深灰色布衣,却依旧掩不住眉宇间隽美的气质。 下过雨后的山路变得坑坑洼洼,行路也是不分不便。 顺着河流上山走了有一大会,木思蹲下端倪着河边的石块上,虽是雨水沖刷了好些遍,但在石头的缝隙里却依旧能发现些殷红的血迹。 石块附近的土地上一片泥泞,木思凑近了些,鼻尖靠近泥土,就在这里他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环视了周围的石块,唯独此处的石块之下似是有些松软异常。 木思眸色深了几分,这石块下埋着的可不止一人的尸体。而此处定是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打斗。或许和他有着莫大的联繫。 倏然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传入耳畔,木思不动声色,唇角勾起一丝别有深意的弧度。 来者脚步很重,不似是女子的脚步。 如今他半蹲在地上,重心较低,在别人看来是一个防备性很低的动作。 一阵粗喘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两只粗糙的大掌正欲朝着他袭来,却未曾料到木思能敏捷的躲开,刚好让他扑了个正空。 木思眼角挑起一丝轻慢,漆黑的瞳孔如墨一般。 只见郭老三一身旧衫,跨上的裤子松松散散繫着,肚子上的肥肉微微外露。贪婪地扫过木思的一寸寸肌肤,脸上带着兴奋异常的笑。 “美人,你我可真是有缘啊。在这儿也能碰上。你要是能听话些,等会哥哥定让你舒服得很。” 木思唇角勾了勾,眼尾淌出一抹别样的意味,看的郭老三心口越发痒起来。 “的确……很巧。”暗哑的声音听得郭老三心神摇曳,大掌再次朝木思抓去。 却未料到右手瞬间被用力反撇压在肩膀上,只听咔嚓一声,顿时一股剧痛从肩膀处袭上来。 郭老三感到腰带一松,一股凉意袭到下腹,匕峰快速割破血肉的声音响起。 木思反手一松,郭老三便狼狈朝前跌去,痛出热泪来,单手捂住下档,亲眼看着两坨软肉掉落在泥坑里。 一股冷风摇过葱郁的树叶,木思居高临下睨着蹲在地上痛嚎那人,带着温和的笑意。 “舒服么!” 郭老三脑门上冷汗涔涔,痛得直打哆嗦,看到他眼底沉沉的笑意,一股恐惧不禁从身后升起,四肢没来由得无力起来。 木思缓缓逼近,伏低了身子,睨着他,刀匕顺着他的脖子上轻轻划了两下,慢斯条理道:“听话,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不然掉的可不止是这块肉了。” 郭老三后背瞬间汗毛炸起,痛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胡乱点头,地面上已是落了一片狼狈血迹。 木思看到匕首上的血迹,眉头皱了皱。 昨日木兰才给了他这把匕首用来防身,可惜如今沾满了那人的血,用清水洗了好几遍,终于不见一丝血迹时。木思再将匕首装好,踏着一片日辉缓缓下山。 天际一片残红,木兰背着竹筐走过阡陌小路,与何大娘告别后便回了家,推门却见木思一人坐在院中,不紧不慢梳理着乌黑的长髮。 木兰把竹筐放下,洗干净手后朝着思思走来,突然凑近吸了吸鼻子道, “思思,你身上怎么有股血腥味?”
第10页 木兰常年上山打猎,对这血腥味也是极为敏感。她视线又落在思思沾了些泥土的裙角上,蹲下来端倪了片刻,倏然看到上面沾了些红意。 木兰耳根顿时红了起来,凑近了他耳旁细声道:“思思,是不是你那个来了?” 木思不着痕迹将那片衣角覆盖住。清澈的瞳孔中闪烁着迷惑:“什么来了?” 木兰面色有些发红,难道不是么?可为什么他身上有股血腥味? 放低了声音:“就是葵水,你若是来了也别不好意思。我马上去给你准备东西去。” 木思表情瞬间有几分龟裂,快速掩饰去眼底的神色,两颊透着丝苍白颤声道:“我没有。” 又垂下了脑袋,语气低沉无比:“我从未来过葵水,小时候我便被人排斥..他们都嘲笑我” 木兰心头一乱。也是,思思下面本来就与一般的女子不同。 慌忙解释道:“对不起思思,我真的不是故意刺痛你。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木思抬眼看着她,眼中含着丝隐忍的泪光。 惹得木兰的心都快要揪起来。 他唇边绽开一抹微暖的笑意:“木兰姐做什么我都喜欢。” 木兰点头,心头滚过一片热流。 她的思思真是太惹人疼了。今后她要对思思更好些才是。 第6章 夜凉如水,漆黑的夜里除了渐渐稀疏的蝉鸣声,一片幽寂。 黑暗之中,可听到屋内平稳的唿吸声。 榻上之人缓缓睁眼,白皙的侧脸上晕染上了不正常的绯红,细细密密的灼热沿着胸口朝着四肢传开。 木思黑眸沉沉,视线落于不远处那团身影上。 他离宫已有一段时日,他的热毒已经开始发作了。 这里破败荒凉,自然不会有雪梨珠。 他的热毒自那年始。 仿佛曾经嫣红的血色还瀰漫在眼前,划破的喉咙。溅落在玉阶的鲜血。 木思深深吸了口气,喉间隐约感到了丝腥甜,眼瞳之中滑过一丝嗜血。 他想杀人! 一股凉风袭上后背,沿着嵴背传上大脑,木兰被冻醒迷濛之中看到一团黑影站在面前。 “..思思?” 木兰感到一股炽热的气息朝着她喷洒而来,木兰急忙扶住了他的腰肢。却未看到一抹银色的锋利被深深的夜色掩盖。 “思思..你怎么额头这么烫?”木兰摸着他发热的脑袋,惊愕无比。 感受到一股清凉无比的气息从四肢传入心口,那股灼心的滚烫仿佛受到了抚慰。 木思不动声色收回了匕首,贴近了她的身体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源源不断的清爽。 “木兰姐,我可能又发烧了。” 怎么又烧起来了?伤口不是已经快好了么?“你等一下,我再去给你找些丹药。”木兰正欲起身却被他拦住。 “木兰姐,不知为何只要我抱着你,就会感觉不痛了。”木思暗哑的声音响起。 木兰被他抱的紧,怀中尽是他身上那股清淡的体香,思思的身形虽纤细却也比她高上些,骨架也比她要大一些。 “这...”听着他这么说,木兰有些无措。 “木兰姐身上的味道和娘亲的好像。”他埋在木兰的怀中,用鼻腔闷声道。震得木兰心口有些发麻。 木兰抚着他的长髮,“好吧,今夜我便陪着你一起。” 随后两人便一同上了榻,为他掖好被角后,木兰刚刚一躺下来,腰间便环上他的手掌,细细的唿吸倾洒在脖间,染上一片酥麻。 木兰有些不适,却又不好挣脱。心中嘆了口气,看来思思是想娘亲了才会这般吧。 想着意识慢慢开始模煳起来。 怀中之人,睫毛微眨,唇角勾起一抹深意。 看来他这次遇难倒也不是什么坏事,遇到个如此体质之人,专门克制他的热毒。 回宫后,将她囚禁起来,今后热毒便无药而解。 经过昨夜思思发烧一事后,木兰便决定去上山抓些野鸡回来给思思好好补一补。如今思思大病初癒,身子还是太过虚弱。 天空微微露出白肚皮,木兰便起了个早上山抓点野味来,不想还真走运抓了两只野鸡,窝里还藏着几颗热乎的野鸡蛋。 木兰平日里也不大好养这些玩意,北盛天气寒冷无比,一到冬天这些活物无遮蔽的东西就得冻死,着实麻烦。 院里之前搭得小围栏还没撤下就丢了里面。 黑红羽毛的大野鸡挺着脖子,咕咕两声扑哧了几下膀子,抬头迈着矜持的步子走着。 中午木兰便熬了一锅鸡汤,闷了上米饭。 一股炊烟从屋顶冒起。 “思思,来吃饭了。”木兰把饭菜都摆上桌上,喊道。 只见院屋门被推开,那人踏着一片日辉缓缓而出,一身素衣遮不住面容的惊觉艷艷,那双清澈的眼在阳光下皎洁无比,细长的眼尾勾着丝猫一般的慵懒。 “思思,今日我专门给你做了好的来补身体,快吃吧。” 木兰把碗筷拿上来。 只是吃的时候,木思捡起筷子,随意吃了些米饭,细嚼慢咽。没吃多久便放下了碗筷,抬眼道:“我吃饱了。”
第11页 木兰看他碗里还余了大半碗米饭,嘆了口气道:“你真的吃饱了么?我看你都没怎么吃。是不是我做的咸了?” “我不想吃了。”木思垂着脑袋,脸侧的髮丝垂下遮住了眼神。 这米粒干燥又硬,不如宫中的酥软。鸡汤油腻,难以下口。 即便是打仗,他也带着御厨专门改善军中的伙食。 木兰也放下了碗筷,思绪飘向远方。 “思思,可能你是大户人家的丫鬟的原因。对粮食都不曾在意过。或许你从没经歷过饥荒吧。” 木思眼睫微动,看着木兰有些出神的侧脸。 “我七岁那年,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不知是怎么了,四周的树木开始没了生机,连花也不开了。地上裂开了好大的枯缝。曾经那些爱笑的人变得愁眉苦脸,村里养的鸡狗开始不见,树上的皮渐渐秃了。所有人的眼神开始不一样。” 木兰见木思不语,笑了笑继续说下去。 “再后来,村里的孩子越来越少。大家又饿又渴,直到有一次我听到李叔和我爹吵起来。我娘抱着我不让我出声。” “长大了我才明白,原来村里一直有交换儿女互食的陋习。”木兰盯着木思惊愕的眸。神色淡淡。 “我爹宁愿饿死也不愿这样。”木兰对上他的视线,“你可能更不明白,现在的一粒米饭,就是今后饿到想死也吃不到的东西。因为你不知道下一天又会发生什么。” 木思眼底一片沉寂,曾经,他只知如何踩着别人的尸体在冰冷的皇宫里用虚假的面具伪装自己,无尽的勾心斗角,不能有一寸之偏差。 如今他才对民生有了一知半解。当真可笑,饱读圣贤书十几年,真正知道的却是从一个乡野村姑的嘴里听到的。 双手慢慢扶上了碗,一粒粒米饭细细的嚼着,咽下去仿若滚烫的热流缓缓顺着肠胃流入肚中,汇聚成一片炽热的岩浆在胸前翻涌。 这一次,他觉得这次遇难或许真的不是什么坏事。 皇宫内长廊九转,一行青衣内侍弯腰恭敬前行。 一袭黛青长袍的男子顺着长廊而行,步履缓慢却有力,墨发加冠,冠上还嵌着细细的珠玉。 一行内侍见他屈膝行礼,异口同声道:“拜见河清王。” 拓跋虞挥手,示意起身,对着领队的张和田道:“张公公,眼看着天越发热起来,这公务如此繁多,怕是皇上心情焦躁有伤身体,烦请公公多用些心照料。” 张和田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意,眼神微微闪烁:“老奴谨遵王爷吩咐,只是今日皇上心情着实不佳。” 拓跋虞微微垂眸,拉长了语调:“噢?” 又见张和田倾了身子侧在他耳边道:“似是与太子一事相关。” 话落张和田看了眼天色:“时间不早了,老奴这就告退了。” 看着那一行人渐渐远去,拓跋虞唇角微微翘起,面容一副云淡风轻,挥袖大步朝着未央宫走去。 日光落在琉璃瓦上,折射出璀璨地光芒,踏上一步步地台阶,拓跋虞刚刚进了殿宇就听到一声震喝。 “混帐!” 殿阶下跪着一人,身姿挺拔一身金丝勾了的黑袍,长发高束。 五官普通,眼底隐隐透出精光。 只听他语气中带了焦急道:“父皇!王兄离宫已有半月之久,万一王兄想不开再出什么事了这可...” 清脆的一声只见一只玉瓷杯碎在了地上。 身旁的内侍吓得跪了一地,低着头身形颤颤。 拓跋虞心底微微讥讽,踏步而来屈膝跪下行礼却被皇帝抬手阻止。 殿上那人一身龙袍加身,头戴冠,眉宇中存着隐隐的龙威,髮鬓染上了几丝白意。 皇帝胸口起伏不定,眼中燃着怒火。 对着殿阶下那人沉声道:“你说太子竟因了此事起了轻生的念头!?” 拓跋绍心底暗喜,面上却一脸忧色。 “此事儿臣也只是听了下人所说,那日儿臣见皇兄面色颇是不佳,自那一面后儿臣便再未见过皇兄。” 拓跋虞拱手道:“皇上且容臣弟一言。” 拓跋绍侧了眼来人,眼神顿时一沉。 皇帝又将视线落在拓跋虞身上:“讲!” “太子尚且年少,血气方刚,对于宫廷制度尚且未能完全理解,但绝无埋怨之心,尚且古人有乌鸦反哺,羊羔跪乳之言。失母之痛还需些时间来平抚。臣相信太子迟早会明白皇上的苦心。” 闻声,皇帝神色缓了缓,眼神的怒火消了些。 拓跋绍见皇帝如此,又急忙道:“父皇,可是这已是有些时日,儿臣在朝堂之上未看到过皇兄的身影了,万一皇兄一时想不开...” “行了。下去吧。”皇帝深深看了一眼拓跋绍,神色略显不悦。 一旁的拓跋虞微微勾唇,又拱手道:“皇上不如给太子些时间,太子定会明白皇上的一番苦心。臣弟还请皇上莫要再为此伤了龙体。” 皇帝抿唇,微怒的面容缓和了下去。摆了摆手示意退下。 到了未央宫外,拓跋虞瞧着前方不肯离去的身影,轻笑了声。 “皇叔果真是好叔叔啊。待侄子果真是疼爱有加。”拓跋绍语气不善,眼底的讥讽毫不遮掩。
第12页 拓跋虞笑道:“殿下与太子皆为本王的亲侄子,哪里能不疼爱呢。” 第7章 拓跋绍笑意深了几分,“太子如今已是有些时日未上过早朝,侄子还听说东宫以及别处的府邸皆无太子的消息,侄子就是不明白这太子能去哪了?” 艷阳高照,明艷的阳光落满了整个玉石阶梯。拓跋虞抬步望着台阶之下,转身对着他慢慢勾起一抹笑来:“这话说的倒是让人煳涂了,太子如今何在,怕是得问殿下了吧。” 拓跋绍心底一惊,按压住内心的慌乱,拂袖怒道:“皇叔可千万别血口喷人!皇兄何在我又怎能知道!”话落便摔袖离去,只是脚步微微有些慌乱。 拓跋虞侧身嗤笑,看着头顶的那轮光晕,微微出神。 四周一片葱郁,河水湍急流过,虽天色有些深了,河边依旧能看到些女子在浣洗衣物。 今日一早便从集市上回来,趁着天未黑透便赶着把前几日堆积的衣物拿出来洗。 木兰把一大盆子衣物放在地上,刚准备撸上袖子开始动手,却听到两人的对话声。 木兰循声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名妇人和一长相清秀的姑娘在浣洗衣物。看仔细了,才认出原来这是杜家母女。 杜家在这一片可是有名的刻薄,虽家境比一般人殷实些,却是个不大好相处的。尤其是这位杜夫人。 杜母已是上了些年纪,颧骨略高,眉眼尖细。 她身旁的那女子倒是生的温婉可人,小巧精緻,一身浅蓝裙衫,露出两截白嫩嫩的手臂搓洗着手上的衣裳。 “你啊,非不听劝。现在不嫁,以后再嫁可就难了!人家孟公子怎么了,也算是仪表堂堂了,家境又殷实。给人家做二夫人还能委屈了你?” 杜母皱着眉,低声埋怨道。 女子一言不发低头闷声搓着衣裳。 “你看看,咱村里那个姑娘到了你这个年龄不嫁啊!除了那个木兰,二十的岁数了还没嫁出去。你若是现在不嫁,以后你也得成她那个样!” 听到这儿,木兰神色一僵,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衣物。 是了,一般的姑娘十五六的年纪就嫁了。而她已是年过二十却还未出嫁。 其实期间也不乏有人求娶。 十年之约,如今仅剩两年。她不可失信于师傅。 木兰低了底头,继续洗着手中的衣衫。 没过一会,耳边传来几声抽泣声。 木兰探头瞧去,不知何时杜母离开了,只剩下那一女子孤零零坐在石头上,头掩在双膝里呜咽啜泣。 木兰愣了愣,这这怎么哭起来了。她要不要上前安慰几句,正犹豫的时候。倏然眼前一花,只听扑通一声,水上冒出一阵水花。 当下一急,木兰连鞋子都没脱,快速跳入河水中。 废了好大的力才把她给拖了上来,此时两人已是浑身湿透,一片狼藉。 木兰急忙给她按压胸口,没一会女子口中吐出些脏水来,缓缓睁开了眼。 木兰松了口气,没好气道:“你这姑娘有什么想不开的。不就是嫁人么,你不想嫁他们难不成还逼你。” 女子意识清明后,红了红眼欲言又止。 木兰颇是无奈,扶住她的肩膀道:“姑娘。人生又不只是嫁人一件事可以做了。为什么一定要用自己的命来反抗呢?你想想,前些年饥荒干旱不都过来了,这么点坎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女子愣住,擦了擦眼角,低低说了声:“谢谢。” 木兰嘆了口气,看了眼已是沉沉的天色,便告别了她,急忙洗完剩下的衣服离开。 浣洗完衣物天色已然黑透了下来,木兰端着一盆衣物,路过何大娘家倏然听到物什落地的动静。 脚步一顿,见其大门紧闭,又上前侧耳倾听。 “娘!您别逼我了,行么!” “我逼你!你个没良心的!我怎么逼你了,你娶谁不行非要娶杜家的女儿,他们家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一个个趋炎附势,刁钻刻薄。你要是娶了她以后就别叫我娘!” 木兰从未听过何大娘用这种严厉的语气说过话,想来何大娘应是极力反抗这门婚事的。 “娘!杜家人是不好,可若兰不是这样的,她不会嫌贫爱富更不会是个虚荣的姑娘。” “停!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不同意!我从小惯着你,什么都没逼过你。就这一件事必须听娘的!” 木兰心下一惊,刚才不是让她碰到了杜家母女。听人说杜家有三个女儿。前两个女儿前几年都嫁了出去。 难道...她刚才救的就是杜若兰!她说这姑娘怎得想不开,原来她娘是来棒打鸳鸯来着。 罢了,这事她也不好插手。 窗外的蝉鸣起起伏伏,月色透过纸窗落下一层淡淡的光辉。 又听不远处那团黑影翻了个身。 木思眼尾挑了挑,不知今日是怎么了,这女人回来就一副闷闷不乐,倒是有些反常。 一声极微的嘆气声从口中发出,木兰侧着身子枕在臂上,心中思绪翻涌。 说实话,对于任何女子来说年龄都是不可能不在乎的事情。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师傅当时令她立誓十年不嫁,虽不懂师傅的用意,但她依旧会遵守到底。
第13页 只是到时她已经二十二的岁数,按照一般的女子,这个时候孩子都好几岁了。即便那时她容颜未老,可还有谁愿意求娶呢? 她也曾幻想过,或许有幸能碰到有缘人,快马江湖,一生一世。 木兰摸了摸眼角,摸到一股湿意。 什么时候她也这么感性了?大不了不嫁了,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比饿死更难过的事儿! 黑夜之中,木思缓缓睁眼,细细的蚊子声在耳边响起,手掌快速掠过响起一阵掌风。 这里环境潮湿,草木繁多,蚊虫也是多的很,而平日他最嫌恶蚊虫。 木兰听到了动静,轻唤了声:“思思?” 这么晚了她也没睡着么? 木思松开了手掌,弹掉几具蚊子的尸体。 “嗯?怎么了?” 听着声音不似是刚睡醒的样子,木兰坐直了身子,因着这几日天气闷热,夜里入睡就脱了外衫。 仅着了肚兜,月光勾勒出细緻的腰线,后背露出一大片白腻。木兰揉了揉长发。眼睛有些出神。 却不知自己完全被看了透彻。 木思视线滑向她光滑的肩,柔和的下巴倒精巧。 曾经也有人向他呈献过貌美的女人。 偌大的皇宫里处处勾心斗角。他记得他第一次看到跪在地上,不着寸缕的女人。 他捏起她的下巴,娇柔妩媚脸,柔情蜜意的眼底却藏着深意。 一眼便让他没了兴致。 木思闭了闭眼,自醒来已有半个月,虎符至今未知下落。他必须要更快一些! 木兰假意打了个哈欠,不动声色把眼角的泪痕擦去。 “不知怎得了,今夜突然睡不着了。你也睡不着么?” “木兰姐,我只是有些不安。我怕会被他们再抓回去。” 听着他声音隐约带了颤抖,木兰凑上前去,抚摸着她的后背。 “莫要害怕,现在外人只知道你是我远房的表妹,谁也不敢欺负你。” 木兰后背的肩带有些松,胸前那股圆润的弧度在木思眼下若隐若现,她将他搂入怀中,他的侧脸紧贴着她的胸口。 一股女儿家干净柔软的温香飘入鼻息。木思喉结微动,被褥下的手不动声色按下某个欲抬头的地方。 木兰丝毫未知觉,看木思裹紧了被褥以为他冷,更将他抱紧了几分。 木思感受到侧脸的挤压上来的那股柔软,唇角微翘,另一只大掌自然而然覆在她的腰间。 “木兰姐,你对我真好。” 街边小贩吆喝着自家的声音,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明明入秋的季节,这天怎的越发热起来了。 明晃晃的汗珠挂在脸上,又被她用袖子擦去。木兰拿着扇子扇着风,一股热起扑到脸上。连风都是热乎的,暗暗慨道真是热死了! 今日又不知是怎么了,天一热生意也不好起来了。可人还是这么多啊。 又侧耳听到凉棚下两书生模样的人议论。 似是跟什么西北有关的,读书人说话都是文邹邹的,木兰没多大学问也向来不好听读书人说话,没多大一会便不耐烦转移了视线。 看着一身子窈窕曼妙的粉衫姑娘从自己面前走过,木兰啧啧嘆道,这衣裳料子肯定价格不菲。就那上面的刺绣她曾在江南坊里看过,价格少说也得几两银子,可顶的上她一年饭钱了。 木兰摇了摇头,正准备吆喝倏然听到一声尖叫。快速循声望去,只见那姑娘一脸惊惧,前方一男子手里拿着一香囊拼命超前奔去。 下意识木兰便拔腿朝着那人追去,急忙吩咐了那姑娘一句:“帮我看着摊子!!” 一路那贼也是惊慌见路就逃窜,追了整整一路终于让她给堵到一死胡同里了。 男子气喘吁吁,已是满头大汗,手里的香囊也不知被藏哪去了。 就这体质还当贼!真是笑话! 木兰冷哼一声,伸手道:“拿来!” 那贼见四周无人,从胸口掏出一匕首,眼神阴鸷道:“滚开!少管闲事!” 第8章 呦呵!还跟她来劲了! 木兰活动了下筋骨,扭着手腕唇角勾了勾:“好心给你商量不听,等会断胳膊断腿的可别叫唤啊!” 男子打量着木兰,眼神阴暗。这女子倒是同一般男子高,这身形也不见得健壮到哪去。不过是个村姑罢了,竟还管起了这等闲事。真是吃饱了撑的!持起尖刀便朝着她刺去。 木兰嗤笑一声,看这男子动作毫无章法不过是个第一次犯事的贼罢了,一个擒拿手只听咔嚓一声,男子痛嚎惨叫。 清脆一声,尖刀掉落在地。 侧耳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这里来,木兰松开了那男子,他捂着胳膊倒地痛唿。 “木兰。”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 木兰抬眼看去,前方走来一对男女。男子面容清俊,一身长衫俊朗飘逸,那女子可不正是刚才的粉衫姑娘? “陆大哥?你怎么在这里?”木兰神色惊诧,视线在他二人身上徘徊了一圈。 陆清源浅笑道:“这是我表妹,陆婉容。”看了眼巷内痛声嚎叫那贼人,不禁眉宇一蹙。 又抬眼看向木兰谢道:“木兰这次多谢了。”
第14页 陆婉容瞧着自家表哥看向木兰的眼神,眸色微微下垂,也欠了欠身子:“多谢姑娘。” 木兰呵呵一笑,“客气。” 为了以表谢意,陆清源便邀请木兰到家中做客好好款待一番,木兰急忙拒绝,脸色微赫:“举手之劳罢了,这可使不得。若真要感激我不如来多来照顾照顾我生意。” 陆婉容捏着失而復得的香囊,眸光黯淡。这是表哥送给她的玉佩,她向来珍惜戴在身上不想今日却遭了这般。 表哥从来都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自己。 她下意识咬住下唇。 那分明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陆清源无奈之下,便多买了几双草履。欲多给些钱却被拒绝。 木兰摆了摆手:“陆大哥你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你向来待我就极好,我怎能再多收你钱呢。” 陆清源微微一笑,告了别便带着陆婉容一同离开。 陆婉容看着他手中拿的草履,攥紧了袖子。 虽经过昨日的一遭,木兰今日生意却意外好了很多。 刚好还碰上了陆清源。太阳未落山,早早便买完了鞋履,木兰便收拾好东西回去了。 踩在松软的泥土上,木兰闻着路边野花的芳香,便顺手摘了朵轻嗅了两下,瞧了左右没人后便悄悄待在了耳畔上。 迈着欢快的步子超前走去,不想却看到门前站着一熟悉的身影。那人一身单卦,身形微胖。 这不是王成虎么?怎么来她家了?木兰纳闷着,却不着痕迹把那朵黄色的野花从耳边拿了下来。 王成虎在门前踌躇了许久,刚听到丝动静抬头看去便捡到不远处的木兰,心头一喜便急忙迎了上去。 “虎子哥,你站在门边做什么?有事进去说啊。” 王成虎黝黑的脸微红,眼神有些闪躲。挠着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木兰琢磨,打量着他,不想他见自己看着他脸便又红了几分。 难道...虎子哥对她有意思?之前她怎么没看出来呢? 想了又想,木兰一拍脑门,她说呢!前些日子她和思思上山遇见了虎子哥,他还颇为殷勤。 木兰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急忙道:“虎子哥,你不用说了。我都懂!我懂!” 王成虎闻声不禁激动起来,直接拉住木兰的手。“那真的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会不愿意呢。你说我这么个糙人能有这等福气。” 木兰直直摆手:“哪会啊,我怎么能嫌弃你呢!” 原本她还以为她这个年纪无人会求娶。虽然她对虎子哥也没那种意思,但有人求娶她还是开心的很。 王成虎憨厚一笑:“那今后你便是我亲姐姐了,我这就回家跟我娘商量彩礼的事去!” 等等!亲姐姐!!? 木兰直直愣住。她怎么就成了亲姐姐了?感情他要娶的……是思思!!! 见他正要转身,木兰赶紧拦住他。 王成虎愣住:“怎么了?” 木兰苦笑道:“你先别急,我再去问问思思,这事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 王成虎眼底微微失落,还是扬脸笑了笑:“没事没事,那谢谢木兰姐了啊。” 看着他渐渐离去的背影,木兰差点没把嘴唇咬破,怎么能这样... 心底嘆了口气,原本大好的心情已是丧了大半。推门而入便见到思思一人在树下打坐闭眸,身形如松,面容惊艷动人,如玉的气质流淌而出。 木兰扫了一眼,心底又嘆了口气。 若她长成这个样子,即便是三十岁也不愁嫁啊。 放下了竹筐便来到她面前,不顾地上的尘土便坐在木思面前。 “你知道我刚才碰到谁了么?”木兰手里还拿着那朵野菊花,捏在指尖搓玩。 木思睁眼,干净清澈的瞳孔如山间流水,语气上扬。 “嗯?” 早在一个时辰前他便感到门前有些动静,似是一人在来回踱步踌躇,或许还是和他有关。木思心底嗤笑。 木兰低着头,语气有些闷。 “刚才虎子哥来找你。他不好意思给你说,就让我转达了。他喜欢你想娶你。” 刚才还差点闹了笑话,木兰脸上突然有些躁红。 瞧着她低头丧气的模样,木思眼尾扫过一丝漫不经心。 想娶他?怕不是也想被割了子孙袋。 刚没走的多远的王成虎突然打了个喷嚏,莫名背后有些发凉。 木兰想了想,这么说实在不太合适,又抬脸正色道:“思思,其实他人真的挺好的。平日里虎子哥就常帮我们,也是个老实人。你要不也考虑考虑?” 木思眼眶瞬间积满了水雾,眼睑一片绯红,紧紧握住木兰的手臂。 “木兰姐。思思早已经把木兰姐当成亲姐姐了,你不嫁我也不会嫁。思思要一直陪着木兰姐。” 木兰看他满脸执拗,心头滚过一片热流。没想到思思如此重情义!好姐妹!没白救你! 木兰眼含热泪,重重点头,竟直直将他抱入怀中。 “思思,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一个人。” 木思感到她胸前的温软蹭到胸前,小腹不禁有些发烫。眸色顿时沉郁了下来,
第15页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的身体总是对她如此敏感?! 不过,看来这女人还是有几分料。 四方殿宇,殿内摆设华丽,一缕白烟从香炉中冉冉升起。 “皇儿,今日怎得有空来这殿里?”只见从帘幕后裊裊走出一女子,丹凤眼吊梢眉,容颜清丽脱俗,眼尾隐隐藏着风霜的痕迹。一袭朴素淡雅的金缕裙逶迤在地。 一宫女仔细扶着她的玉手慢慢走出。 拓跋绍掀袍大步走来,沉沉嘆了口气抬眼看着她:“母妃这是说得哪里的话,做儿子得来看您也有错了么?” 瞧着他满脸阴郁,女子不禁露出一丝笑来,示意两侧的宫女退下。 待殿门被阖上之时,贺氏坐在榻上,掀开茶盖吹着热气。 “皇儿怎得如今越发沉不住气了。能成大事者就越应能忍。连母妃都懂的道理皇儿竟不懂了?” 鲜艷的豆蔻染上指甲,玉手纤纤如葱。贺氏凤眸微挑,唇角微微上扬。 拓跋绍捏着眉心,捏紧了拳头重重落在檀木桌几上。 “太子未上早朝已有半月之余,竟无人起疑!儿臣多次暗中提示父皇,父皇竟对儿臣有了不满!” “太子刚刚遭遇母死一事。如今这般也是人之常情,你父皇也是无可奈何。你如今越急不可耐,你父皇反而越发怀疑你别有所图。” 拓跋绍一愣,急忙拱手:“母妃说的是,却是儿臣莽撞了。” 贺氏眼底流过一丝异样,压低声道:“如今那人生死未明,你急什么。即便是活着,你觉得他有机会活着回来?就凭河清王?”喉中又溢出一丝冷笑。 拓跋绍唇角扬起,笑得别有深意:“母妃教训的是,儿臣这就告退。” ** 夜间幽寂无比,木思躺在榻上,耳侧隐约能听到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其中夹杂着雨滴敲打在窗沿上的声音。 木思翻了个身,感到从身体的内部又开始隐约发烫起来,唿吸变得粗重起来。白瓷的两颊上渐渐染上一层绯红。 听到榻上的动静,木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瞧着不远处的那团黑影,喊道:“思思,你怎么了?睡不着么?” “木兰姐,我怕。” 木兰睡意朦胧,掀开被子起身走在塌边,打了个哈欠:“别怕,我不还在这了么。”未想下一刻整个人便被他搂入怀中。 木思紧紧将她缠入怀中,汲取着来自她身上的清爽的凉意,唇边不禁溢出一丝暗哑的□□。 木兰费力探出一只手来,摸了摸木思的额头,嘟囔了一声:“怎么又烫起来了。” 对于思思的这种举动,木兰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没一会便躺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只是有些纳闷,她怎么有种躺在一个男人怀里的感觉。 她的发有些凌乱,一股清淡的发香传入鼻息。 黑暗之中,木兰的面孔映入他的眼里。 第9章 挺翘的鼻樑下,一片柔软格外嫣红,双眉如重墨两笔。 木思看着她,指尖沿着她的襟口打着转。 听她嘟囔了句:“痒,别闹。” 木思收回了视线,阖上了眼。 雨滴顺着房檐落下,直到第二日天色微微好转,太阳隐约露出些头来,一丝阳光透过窗纸落在榻上两人的身上。 木兰感受到刺眼的视线,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也不知为何昨夜睡得沉沉的,竟一觉睡到了这个时候。 突然感到大腿侧有什么东西抵着,还有些难受。 木兰闭眼皱眉,怎么思思把棍子带到身上?也不嫌麻烦!想着便用手去把棍子拿开,却不却握住一个发烫的物什,隐隐还有变大的趋势。 头上逸出一声暗哑的吟声。 睡意一下子全被吓跑,木兰睁大了眼,舌头像是打了结:“思思思..我不是故意...” 这是思思的瘤子!!! 竟竟竟然还会变大!!! 怎么办,她会不会伤到思思的自尊心,万一又戳到了思思的痛处该怎么办!脑子里像是灌了浆煳,木兰只觉得浑身不舒坦,小心翼翼抬眸却见他正盯着自己。 见他垂底了头,耳边染上几片红霞。 “没事。” 木兰慌忙起身,一早就匆匆去了集市。 木思洗漱的时候,细腻的掌心触碰到他那一瞬的触感再次涌现,闭了闭眼,转身又去打了盆凉水。 今日木兰收了摊回来就感觉有些不大对劲,路过张元门口的时候发现他们家门未完全闭合,露出了丝缝。 木兰嗅了嗅鼻子,低下身子看到地上落了几片腥红。 “何大娘?张元?” 唤了几声也未有人回应,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木兰立在门口,等了会。隐隐听到些抽噎声。 木兰未再迟疑,推门而入,直进了里屋。 却见屋内一片昏暗,何大娘满眼泪痕,趴在床边无力抽噎。 木兰身体僵住,把视线挪到床上。 张元脸上一块青紫,好不狼狈。胸口隐约可见慢慢渗出的血迹。 木兰探了探他的脉搏,已是微弱无比。 “何大娘别动他。等我过来。”木兰落下一句花急忙转身。 何大娘握着儿子的手放在唇边,泣不成声。
第16页 “娘早就跟你说过。你非不听。还去杜家被打成这个样子,你是要气死娘啊!” 木兰抱着木匣子进来便听到她的声音。 如今这世道,药费昂贵,连个大夫都请不起。 何大娘也是无可奈何。 木兰急忙倒出一颗药丸给他餵了下去,过了片刻才感到他脉搏有力了些。木兰放下了心去 “何大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元去杜家做什么?” 何大娘擦掉泪痕,伸手把张元两侧的乱发拨开。 “他非要和杜家女儿在一起。杜家看不上我们家,我这傻儿子不知道听了哪门子的风,竟想着带着杜若兰跑了。没跑成被打成这样。” 何大娘说着便抽噎起来。 “我一回来就看他被打成这模样。我...” 木兰眼眶不禁红起来,她与张元一同长大,她早就把张元当成亲弟弟。如今竟被人打的半死! 一股滚烫的怒火从胸口燃起来。 木兰眼神越发沉默,袖中的手不禁握紧。 这时榻上的张元动了动,唇角翕动了下。 木兰注意到凑进了耳朵。 “娘..娘..我和若兰是...真心的。” 何大娘泪水又落了下来,握紧了他的手啜泣:“我的傻儿子啊。” “他们..逼她..逼她嫁给孟庭。”张元唇上无一丝血色,还要费力起来。 “娘.我..”张元欲起身,浑身的痛却无法让他动弹,泪水逼在眼眶里打转。 何大娘哭的更甚:“你是要气死娘啊!你嫌这身伤不够是不是!” “我帮你。” 张平愣住。 木兰蹲下了身子,重重握紧了他的手。 “我帮你。你好好养伤。” 回来的路上,木兰沉默无比。 听张元说初七便是杜若兰出嫁的日子。如今没剩多少天了。 夜里,木兰瞧着思思快睡着了,便悄悄起身把家中剩余的盘缠收拾了些。 张元好比她的亲弟弟。她不可能不顾他。 只是如果这次她出了事情,那思思呢?思思才脱离虎口,若是她出了事,思思本就手无缚鸡之力,又是如此长相,恐怕还会有歹人对思思不利。 思量了半天,木兰翻出一枚玉佩,仔细描摹着上面的轮廓。 明个一早,她便把这玉佩给思思。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若是那人依旧在的话,应当会遵守他的诺言。 “木兰姐?” 声音从身后响起,木兰吓了一跳。 “你怎么没睡啊?” “我..做噩梦了。” 木思睁开惺忪的睡眼,视线移向她的手心抓着的物什,黑暗之中唇角勾了勾:“木兰姐,我刚才梦到你不要我了。” 木兰攥紧了手心,神色沉默了下来。 “思思,我最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这件事还是莫要再牵涉思思了。 下一刻袖子便被他攥紧。 “木兰姐,思思就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他的声音带了些颤抖。 木兰抚摸着他的长髮,将玉佩放在他的掌心。 “这是我一个故人给我的,他曾答应过我,用此玉佩可换取他一诺。你等到明个一早便拿着这玉佩去洛邑寻他吧。” “思思不要和木兰姐分开。” 木兰挣开了他的手:“思思,听话。等到过些日子我便去寻你。不会太久的。” 木思噤了声,肩膀有些颤抖。 木兰心底软了几分,将他拥入怀中。 “思思,你相信我。我很快就去找你。” 第二日一早,木思醒来便未见木兰的身影,掌心的玉佩还残余着她的体温。 阳光投射进来,木思眯起眼,看到玉佩上刻下的字,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上面“河清”二字赫然醒目。 此玉佩唯独当今河清王拓跋虞所有!她怎么会有! 是夜,灯火阑珊时分。 杜家一片安静,寂静的只能听到房檐的水滴落下的声音。 “若兰啊,你莫要再固执下去了。为娘又怎么能害你呢?我知道你喜欢张家那小子。可是你看看。这张家和孟家根本就没法比啊。等你嫁过去又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必跟着那穷小子过苦日子呢?” 杜母站在厢房门苦口婆心劝了半天,也没见有回音,屋内的灯火倏然暗了下去。 杜母嘆了口气,转身离开。 木兰伏在墙头,用树叶遮掩着身影,看那人影消失后,才利落从墙头跳下来。 快速闪到窗前,用小刀跳开窗沿,利索翻了进去。 刚把窗支架放了下去,一抬眼便看到房樑上吊着那人。木兰心头勐地一跳,急忙上前把她救了下来。 使劲掐了会她人中,也不见有反应。 木兰捏了捏鼻子,刮掉眼角的泪水。这姑娘怎么净想不开啊!上次跳河,这次上吊。 终究她还是没能把她给救回来。 木兰正打算转身却听到轻微的动静,一股喜意迎上心头。 杜若兰意识重叠起来,发现自己还未死,眼前还有一团黑影,正欲唿救却被她捂住了嘴。 “嘘!是我。木兰!我是替张元来接你走的。”
第17页 元哥! 见杜若兰平静下来,点了点头,木兰松开了手。 “你莫要着急。记住我的话,沿着山路去上山,朝北走。槐树后有一个山洞。我在里面放了粮食。这几日你去那里避一避。待到风头过去,你便去找张元。那时你俩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那你呢?”杜若兰追问。 “我会想办法离开。放心!”木兰捏了捏她的指头。“不管遇到什么事,别再把你的命不当一回事。” 听着这熟悉的口吻,杜若兰突然反应过来。 “是你!”是那个上次在河边救下她的人! 杜若兰急忙跪了下来,眼睑一片绯红。 “若兰多谢姑娘相救!姑娘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木兰无奈,扶着她起来。 “换下这身衣裳,藏在床底下。等待明日我替你出嫁后,你便趁乱离开。” 又叮嘱了她几句,木兰便开始拿起一旁的嫁衣穿起来。 见她还怔愣着不动,木兰低声催促了声:“快点,愣什么?” 杜若兰掌心握紧,万般感激的话无从说出口,最后吐出两字。 “多谢。” 木兰一愣,唇角扬了扬。 “你若真要谢我,今后不要再去寻死了。逃出去后不论以后做什么,都要好好活着。” 杜若兰眼睛发红,嗯了一声。 第二日迎亲的人便来了,杜府外一片喜庆,四周皆挂上了红色的绸缎灯笼。 外面一片锣鼓喧天,宾客纷纷迎了进来。 杜夫人也是今日特地打扮了一番,身材略微臃肿。 “恭喜啊,如今攀上了高枝可莫要忘了故人啊。”一方脸绿衫女子笑得满脸褶子。 杜夫人哎呦一声:“哪啊,这孟家嫁过去了也就是个二夫人。说白了还是个妾。倒时候不还是啥都没。” “呦!这可不一定。我听说那孟公子还未有子嗣,若是你家若兰嫁过去,肚子争气。正夫人算个什么?” 杜夫人笑着瞪了她一眼。 “就你会说话。” 第10章 “若兰?”杜夫人站到门前唤了几声。 听着里面没动静,心底撩起火来。 这丫头是怎得了?到了这节骨眼上可别再出什么岔子。 又用力敲了敲门,还没动静。杜夫人后背升起一股凉意。 不会真出什么事儿吧! 正欲唿喊,门却被打开。 只见杜若兰一身红艷艷的嫁衣,头上顶着盖头,直直站在面前。 杜夫人心底松了口气,“你这丫头是要吓死娘啊,怎么不说话!” 见女儿转了身不语,以为还在生闷气。 杜夫人语气软化了些。“娘知道你生气,可是再过十几年,你再回头看,你会觉得娘是对的。” “那张元要什么没什么,整天身上一股鱼腥味。这几年我听你爹说北边又要乱起来,那张家还是兵户,你若是真嫁过去了,没几年指不定就要守寡。你是娘的心头肉,娘怎么能让你去受那委屈呢?” 木兰感到掌心被她握紧,莫名让她想起自己的娘亲。 即便杜若兰对她的娘亲万般不满,她娘亲起码是真心对她的。 榻下逼仄的空间,杜若兰捂紧了嘴巴,泪水顺着两颊滑落。 娘,女儿对不起您了。她已经立过了誓言,此生非元哥不嫁。况且元哥因她被打成了那般模样,如今还不知生死。她又怎能负他! 整个出嫁的过程,木兰听到杜夫人压抑的啜泣声,以及杜父的几句嘱咐。 因着这边的习俗,凡娶二房的新郎官皆不能来迎娶。且新娘到了夫家只能从后门进去。 这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坎坷。 从头到尾木兰没出过一声,最后终于坐在了婚房的榻上。 听到外面丫鬟的恭敬的声音。 “少爷。” 木兰紧了紧拳头,红盖头下她的视线只能看到一双做功精良的黑靴。 那步子有些怪,在她面前踱了几步,又离开坐在不远处的圆木凳上。 “我本是不想娶你。可我娘硬要把你塞过来。怪我那正房肚子不争气。今后你若是听话,本少爷便好好对你。” 他缓缓倒了杯酒,起身踱步到她面前。 木兰闭了闭眸,她并不知晓孟公子是否见过杜若兰的真容,下意识攥紧了袖子。 倏然盖头被掀开,刺眼的视线惹得她眼睛眯起来。 下巴被他捏住,木兰感觉到一股耻辱感,她厌恶这种被人打量的感觉。 又听到一声嗤笑,下巴勐然一松。 木兰睁眼,只看到一个消瘦的背影。 孟庭捏着玉瓷酒杯,讥笑着:“我还以为杜家的姑娘有多好看,不过如此。” 木兰不动声色,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原来他并未见过杜若兰,如此便不用麻烦了。 见他转过身来,木兰看清了他的长相,样貌倒也算的上英俊,只是那面色惨白,下盘浮虚。一看就是纵慾过度,留恋青楼之辈。 倏然面前递上一杯酒。 木兰抬眼。 “怎么?连合卺酒都不喝了?” 孟庭勾着笑。
第18页 木兰一手夺过,仰头一饮而下,脸色有些发冷。 这男子也是奇怪,哪里有新郎官入了洞房是这番模样。 木兰心底闪过一丝疑虑。 孟庭见她喝下,揉了揉肩膀,踏着步子又懒懒靠在桌上。 “你不是杜若兰,对吧?” 耳边轻飘飘一句话把木兰惊住。 镇定下心神,木兰睨着他。 “你怎知我不是?” “切,装什么装。就算我没见过杜若兰。你瞧你那手上的茧子,比男人的还厚。这附近不打耳洞的女子也没几个吧。让我想想,东边的刘禾,西边的木兰。你说你是哪个?” 木兰身子彻底僵住,掌心握成了拳头,指节凸起。 看来,这公子哥知道的倒还真挺多。 孟庭笑得轻浮。 “我还听说,那木兰家最近来个了什么表妹。听人说那模样堪比西施,也不知在床上又是何等模样?” 一股怒气从心头窜起来。这等宵小竟敢妄想思思! 木兰两眼冒火,正想抡着拳头砸过去却察觉四肢开始无力起来。 那杯酒!他竟敢下药! 意识渐渐模煳起来,他的脸在面前变得扭曲,四周的景象都开始变得昏暗。 只是他眼底的笑意越发浓烈。 *** 幽夜寂静无比,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 衣角被风摇曳吹起。 月华洒落在肩上,白瓷的面容依旧惊艷无比。 木思仰躺在屋顶上,摩挲着掌心的玉佩。 隔着瓦片听到屋内的声响。 “娘,木兰姐怎么样了?” “这...我..” “咳咳,娘你快说啊!” “我听孟府的人说,新娘被人替换了,如今假新娘被抓到牢里去了!你说这木兰丫头怎么这么傻!竟想到拿自己来开玩笑!” 木思起了身,捏着玉佩,一缕青丝落在胸前。 “清河郡..桃花县.。” 天空万里无云,四周一片草茵,不时有风拂过。 “小姐..小姐您慢点。” 一青衣婢子小跑着朝前喊道。 只见不远处是一粉衫流苏裙姑娘,手里拿着牵着风筝欢快跑着。 脸上尽是快意,眼底一片皎洁。 “小荷,你快点!” 她放长了线,想着让风筝飞得更高些。 倏然身后撞到一堵温墙,粉衣姑娘愣住,转身看去。 花瓣被风吹散,随着他的墨发在风中飞舞。一袭白衣映着出尘惊艷的容颜。 他静静站着,低头看着她,唇角带着笑意。 她看直了眼,竟不小心松了手中的线。 “好玩么?”他勾了勾唇。 “好..好玩。”粉衫姑娘勐然回神,倏然看到风筝不知何时断了线,那燕尾风筝已是越飞越远。 “我的风筝!” 木思笑了笑,衬得眉眼愈发动人。 “我陪你去找好么?” “好!” 又一阵风吹过,青草被随着风被斜到一旁。露出一人的青色的衣角,只见那人依旧睁着眼,喉间隐约露出一条细细的红线,鲜血顺着红线晕染开来。 厢房内烛火摇曳,山水泼墨画屏风,檀木桌椅,摆设透出一股典雅的气息。 “老爷,你这是怎得了?”一墨衣女子轻轻揉捏着他的肩膀,身姿丰腴,妆容娇艷。 男子着了身青黑官袍,头上的乌纱帽还未去下,从眼角可见蔓延出来的细细纹路。 “还不是我那侄子,听说去二房的时候出了乱子。被娶的那女子给狠收拾了一顿。” 女子惊讶一声,掩住了樱唇。 “竟还有女子能把孟少爷给揍了?” 孟贤捏着眉心,嘆了口气。 “那混小子整日不干好事,竟惹出些乱子。” 女子娇笑一声,手下用了些力揉捏。 “老爷,既然回来了就别想那些糟心的事儿了,不如多陪陪墨儿呢。不过是个丫头罢了,在牢里找人收拾一顿给少爷出口气不就行了。” 孟贤嘆了口气,将她那葱嫩玉指捏在掌心摩挲着,皱了皱眉:“今日回来,怎么没见涟儿?” 女子愣住,“我听下人说是跟着小荷去放风筝了。” “放风筝!?”孟贤提高了声音。 “都这个时辰了,放什么风筝!你个姨娘是怎么当的!” 女子一下被他吓红了眼,“老爷,我...” 孟贤髮妻去的早,膝下唯独一个女儿无其他子嗣。 孟贤对这个女儿也是格外疼爱。 外面突然有小厮通报。 “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孟贤脸色一变,甩开她的手,推门而出。 只见两个小厮用架子抬着一具尸体缓缓进来。 “大人,今日随着小姐的便是小荷。我们去寻了好久,在一处发现了小荷的尸体。小姐……不知下落。” 一奴婢跪在地上,啜泣说道。 孟贤有些不稳,扶着胸口气息有些不稳。 终于上前翻开了那白布,赫然入目的正是小荷的那副面容,此刻透着股死气的惨白,脖子上满是鲜血。
第19页 身后的林墨看到,惊恐唿了声。 孟贤气的发颤。 “给我找!快去给我找!” 林墨上前欲扶他的身体却被推开。 “别碰我!我让你打理府邸上上下下,没想你竟连我的女儿也看不住!给我滚!” 林墨委屈哭起来:“老爷,我本以为小姐是贪玩晚归了些,谁知竟出了这事。” 倏然一枚箭矢射入房檐上,铮然作响。 众人皆是一惊。 孟贤眼底一颤,只见那箭杆上穿着一张纸,手颤着把它取下来。 “放出近三日内所有收押囚犯,明日子时十里坡领人。少一个便用你女儿一根手指来抵。”纸面还残了几丝干涸的血迹。 孟贤攥紧了纸,身子慢慢佝偻下去。 他的女儿啊! 林墨眼睑发红。 “老爷,怎么办?小姐如今生死不明,这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到底是哪里来的绑匪,竟敢在老虎头上拔毛。明知这孟贤是桃花县的县长,竟吃了熊心豹子胆绑了县长的女儿! “放人!放人!”孟贤捏着眉心。近几日收押的不过是几个犯了偷窃罪的平民,还有那个刚收押进来的女人。 林墨满是疑惑,放人?放什么人! 孟贤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几名小厮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夫人,这小荷怎么安置?” 林墨瞥了一眼,捏着鼻子走远了些。 “找个乱葬岗埋了去。快抬走。别放这里晦气。” “是。” 第11章 外面的风声像是幽魂的嚎叫。 暗处隐约传来老鼠吱吱的声响,走道里亮着盏灯火。 木兰坐在干草堆上,闭眼神色痛苦。 掌心上还残余着干涸的血迹。 还是闹成了这种境地。木兰神色有些挫败。师傅曾经就对她说过,做事要给自己退路。更要动脑子。 她最后还是把自己逼到了这种绝境。 真蠢!木兰狠狠锤了下脑袋。 那孟庭在酒里下了药,她捡起剪刀便朝着手臂划了几道,硬是逼着自己清醒起来。 最后她只记得孟庭面色惊恐,脸上全是鲜血。只是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了。 木兰看着手上的伤痕,嘆了口气。 醒过来便来到这狱里,也不知道明天等着她的又是什么。 也不知思思到了鹿邑没有。张元有没有好好养伤,杜姑娘在山洞里怎么样了。杜家人若是发现了女儿被掉包会不会来找麻烦。 罢了,就算找麻烦也不会牵连到别人。 她从十四岁起便是一个人。就算以后死了,也不会殃及他人。 木兰唇角无声勾起,抱紧了双膝,整个人紧紧蜷缩在一起。 第二日便听到金属碰撞的声响,一丝光线射入眼内。 木兰蹙了蹙眉,看到那狱吏解开了锁。 “出去出去。” 木兰怔愣住,出去?是说她没事了? 又听外面的人嚷嚷道。 “大人吩咐了,近三日抓来的囚犯皆无罪释放。漏掉一个都不行。快些快些。” 直到木兰走出了牢狱,看着外面宽敞的地面。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现在还是一身嫁衣,髮丝有些凌乱。 木兰踏出门外,一股新鲜的青草气息灌入鼻中。 深深吸了口气,木兰睁眼。 看到不远处树下一袭白衣之人。 阳光透过树叶打落了一层斑驳落在他的身上,面容如旧惊艷动人。 “木兰姐。” 木思轻轻唤了一声。 莫名,一股酸意迎上鼻头。 一直以来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人,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木思望着她这般模样,又注意到她手臂上的血迹,眼底滑过一丝讥讽,真蠢,竟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终于木兰走到他面前,带了些鼻音,假意揉着眼睛问他:“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去鹿邑么?” “木兰姐,我捨不得你。” 木兰吸了吸鼻子,没再说别的,握住他的手。 “走吧,我们回家。” 一路回来,经木思解说。木兰才知晓,她被放出来是思思的功劳。 木思见她离开几天未归,朝张元那里打听才知道木兰入狱这回事儿。他便去找县长,才意外发现县长的女儿孟涟是之前的熟人。 木思又将张元杜若兰的事情将给孟涟听,还亲自去找县长好一番请求,县长终于被张杜二人的情感感动。故此特意放了木兰。 还亲自为两人送了新婚贺礼。 “不过,我也见到其他囚犯也出狱了。不会也是因为这的原因吧。” “近年天下不太平,四处多灾祸。放些小囚出狱也正常。” 木兰点头,若有所思,回了家正准备把这身嫁衣给脱下来。腰带不知怎得打了结硬是解不下来。 木兰动作有些急,左臂伤口有些刺痛,才察觉又开始流血了。 “木兰姐,我来帮你。”木思拿着把剪刀,正准备对着腰带一刀减下去。 木兰正急得有些冒汗,手臂又疼的厉害,便忘了一件事。 倏然腰带松开,衣衫滑落在地上,一股凉意从下面传来。木兰才想起来,她那天换衣服有些急就忘了穿亵裤了。
第20页 木兰一下蹲了下去,急忙拉起下摆挡住,脸上有些尴尬。 “我那天换的急,忘了穿亵裤了。” 此刻木兰长发散在身后,嫁衣有些松散,胸前的衣襟敞开了些,黑髮红衣,两颊上晕开了一片红意,平日里那张清秀的脸竟多了几分艷丽。 这番场景惹得木思不禁多看了两眼,想起刚才她弯腰露出的那抹弧线,喉结不禁动了动。 木思转身:“家里有药么?” “有,在床底下。” 木兰快速换了身衣裳,撸上袖子,准备用水清洗一番。 木思拿着药瓶,细细给她包扎好后,拿出了玉佩。 “木兰姐,你这玉佩看起来好是贵重。我都不敢拿。” “是很珍贵。这是我师...”木兰顿住,突然噤了声。 木思不动声色,唇角勾了勾。 “是我一个朋友给我的。那个人身份十分尊贵,我只见过他一面,不过现在还能记得他的模样。”木兰说完,看着他神色平常便松了口气。 差点给说漏了。 “噢,你那朋友倒底长什么模样能让你记到现在?” 木兰摸着下巴琢磨了会,脸上一红。 “就是很俊的样子,不过我估计啊人家现在孩子都好几个了吧。” 木思唇角翘了翘,垂下了眼睑。 看来这玉佩定是河清王本人给的了。这女人无亲无故,父母又死的早。或是其中有另一人存在的缘故,才让她与河清王有了交集。 看思思不说话,木兰笑道:“你不会想见见他吧?不过我觉得若是你见到他,也定是会喜欢他。彬彬有礼,举止优雅。我见了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木思笑了笑,没说话。 经过这番波折,木兰才越发珍惜平时安稳生活的可贵。 听村里人说,原本这杜家想去张元家里闹事,没想官府来了人,竟还亲自送了贺礼,祝贺张杜两家的婚姻。 县长发了话,杜家了只好噤了声。看着贺礼分量还不小,无奈之下也只好答应。 而杜若兰也顺理成章回了家,等待着张元伤好些了后再出嫁。 这日木兰早早便回了家,还没歇下会就听到敲门声。 开了门才察觉,原是杜若兰亲自来找她。 木兰见了她也是开心得很,让她进屋给她倒上了茶水。 “我这里有些简陋,别嫌弃。” 杜若兰掀起裙摆坐了下来,笑着摆手:“我哪里会嫌弃呢,木兰姐多次帮我,我感激还来不及。” 木兰摇头笑着:“也没啥好感激的,你跟张元的事怎么样了?” 杜若兰低头,脸上晕起一片绯红。“最近已是在商量日子了。多亏了木兰姐,不然我和元哥这辈子...” 木兰摆手。“其实这也不是我的功劳。若要感谢你真的好好感激思思才是。” “思思?”杜若兰抬眼。 木兰告诉她:“她是我远房表妹,长得那是一个漂亮。今儿个她就是嫌闷了出去走了走,这会儿还没回来。” “噢,说来有一事倒是稀奇。前几日咱们县长哪来了人,专门来我家送上了贺礼。说是县长亲自来恭祝我和元哥的婚事。” 木兰笑出了声。 “说来也巧,思思和县长的女儿认识,她亲自去拜访县长好说了一番,感动了县太爷。于是就有了这番。” “原来如此。那过些日子,你们可定要来喝我和元哥的喜酒。”杜若兰眼底含了腼腆的笑意。 木兰连忙答应,又谈了些家常。 送客后,木兰嘆了口气。 他们这都有早婚的习俗。男子十七八就能娶妻了。不知不觉已经过的这么快了。 她比张元大三岁,如今张元都要娶妻,思思纵然如今陪着她,可她迟早都会有出嫁的一天。到时她依旧孑然一人。 木兰望着天色有些出神。 一片落叶落被风吹落,慢悠悠落在了她的发上。 思思的伤恢復的很快,木兰也有些诧异,也是十分感慨。看着思思弱不禁风纤细的模样,可他每日都有上山走走的习惯。这样多锻鍊身体,伤势反而好的更快了些。 只是夜里思思不时也总是喜欢和她同床共枕。刚开始她还有些不好意思,现今次数多起来,她也慢慢习惯了。 时间匆匆而过,很快就到了张元娶妻的日子了。 夜里灯火通明,这会儿张元家也是热闹的很。来祝贺的亲戚都快把门槛给踏破了,就这么个院子里坐了满满的人,还有些拥挤。 木兰和思思挨在靠墙的一桌。听着耳边喧闹的声响,心底也是开心的很。 倒是一旁的思思神色有些不大对。 手心被捏了捏,木兰看过去。见思思眉梢微蹙,脸色似有些不大好。 木兰侧在他耳边问:“怎么了?” 木思垂底了头,示意木兰看旁边。 木兰顺着视线看去,见同桌的一蓝衣男子盯着木思,眼睛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木兰皱了皱眉,思思美貌无比引来些瞩目也是正常,可这人一直盯着看也着实令人不舒服。 木兰便倒了杯酒,重重放在他面前,笑道:“这酒味道甘醇,这位兄弟尝尝!”
第21页 酒渍溅到脸上,蓝衣男子本有些不悦,看到木兰盯着他看,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后背不禁出了些汗,便收回了视线,讪讪点了点头。 酒席过程中,木兰注意到隔桌的陆大哥,隔着几步远打了个招唿。陆清源看到木兰,唇角笑了笑,眉眼温和无比。 酒过三巡,木兰也吃饱喝足,转头看着思思。 “吃饱了么?” 木思微微点头,突然看到木兰身后的陆清源,夜色朦胧,或是喝了些酒脸上带了些酡红,只是他看着木兰的眼神似有些不同。 第12章 见他还一直朝着这边看来,似是想过来的意思。 木思垂下了眼睫,低声道:“木兰姐,我想回去了。头有些疼。” 木兰下意识凑近探了探他的额头,“还好不是很烫,那我们回去吧。” 木思乖巧点头。 陆清源喝了好几杯酒,正准备鼓起勇气去找木兰。却见她和身旁的人站起来准备离开。 嘆了口气,再次抬眼巡视了圈周围便再也没看到木兰的身影。 夜间灯火如豆,窗外又下了起了雨。 屋内,借着冉冉的烛火。 陆清源打开面前精緻的方形檀木盒子,轻轻打开,可见一枚乌绿的玉簪安静躺在其内,簪头点缀了几颗透明晶莹的红珠。细细看来才可察觉那是红豆的模样。 陆清源眸色出神。 在幼时他便认识木兰。 那年他在街头遇见木兰,瘟疫刚过去没多久,她和她娘还在街头乞讨。 街边的无赖欺负木兰欲抢了她讨来的钱,木兰被打的浑身青紫还是死死抱着她娘咬着牙没喊一声。 最后那无赖见讨不得好,就放过了她。 当年他尚且年幼,性格懦弱,不敢上前,无人的时候才敢悄悄在一旁给她放些铜币。 直到有一日他下了学堂回来被人堵在巷口里,几个人高马大的少年围住他,手里还拿着木棍。 正当他以为要被狠揍一顿的时候,木兰意外出现在他面前。 木兰身材纤细瘦弱,可双手却有力无比,动作迅敏,硬是卸了那些人手里的木棍,狠狠收拾了他们一顿。 他蹲在角落里发抖不敢说话,睁眼看到伸向他的手。 背着光,他看到她的面容。 那双眼格外明亮,皎洁没有一丝杂质。 “没事吧。” 他缓缓把手递了过去。 自那以后他便和木兰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后来交谈中他才知道,原来木兰是知道碗里的铜钱是他给的。 此时屋外传来母亲的声音:“流远,还没睡呢?” 陆清源回过神来,喊了句:“马上就睡。” 将那玉簪放了回去,把木盒抱在怀中上了塌。 “流远,这几日马上就要去乡试了,多注意身体,莫要再熬夜了。” “我知道了。娘也早些休息吧。” 屋外的陆母见屋内烛火灭了,摇头嘆道。 老天保佑,儿子辛苦读了这么些年的书,望这次乡试顺利。 梦里,陆清源回到了还是少年时候。 一片花田上,少年和女孩并肩坐在土坡上。 脚下不远处就是一大片油菜花田,蜜蜂蝴蝶在花间飞舞,暖风徐徐吹过耳边。 “你知道,这是什么么?”少年摊开掌心。 “我知道啊,不就是红豆么?”女孩捏着一株花玩。 “此红豆可是大有寓意,前几日夫子教了我一首诗。” “什么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採撷,此物最相思。” 女孩笑着摇头,两条细长的辫子在阳光下乌黑髮亮。 “听不懂,你给我讲讲是什么意思?” 少年也笑了,“此诗说来话长...” 第二日,陆清源便早早来到木兰家门前,明日便要上路去平城了,望他考取功名,有朝一日让木兰风光出嫁。 站着徘徊了许久,终于鼓起了勇气敲了几下门。 却不想看到的却是他人。 陆清源见到来人,眼中微微惊艷。想必这便是木兰不久前跟他提过的远方表妹吧。 昨日他便见了一面,容貌的确非比常人。今日仔细看来,更为明艷。当看到他脖子上的丝巾,愣了愣。 又注意到他竟与自己一般高,不禁感慨木兰的表妹竟比木兰还要高一些。 突然觉得自己一直注视着她有些不妥便将垂下了眼,陆清源颔首笑道:“姑娘便是木兰的表妹吧。请问姑娘,木兰在家么?” 木思勾了勾唇,眼角滑过丝散漫:“不在。” 陆清源微微失落,沉默了片刻,从袖中掏出一檀木盒子递给他。 “若是木兰回来,帮我把此物交给她吧。陆某感激不尽。” 陆清源两颊微红,他幼时曾与木兰说过此物的含义。木兰拿到后定明白他的心意。 见盒子被接过去后,又听他淡淡唔了声,便把门关了上去。 陆清源看着合紧的大门,摇头不禁微微一笑。 木思打开盒子,打量着玉簪,阳光下那玉簪灼目动人。 其上那两颗栩栩如生的红豆相併,鲜红夺目。背面细细刻了一行小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採撷,此物最相思。”
第22页 一声嗤笑从他唇边溢出。 只听到咔咔的脆响,从他掌心处缓缓流下细粉。 又一阵风吹过,细粉被吹散,仿若不存在那般。 木思走到井旁,手一松檀木盒子便掉了进去,落地连声音都没有,他盯着发黑的井口,漫不经心。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惜了。 明明已是入了秋,天气还是闷着不透气。 是夜,月挂梢头,夜空明星点点。 木兰觉着屋里有些闷热便带着思思出去转转。 月光落在地上,树叶的影子似是浸到了水里,一阵风摇着树叶来回摆动。 走过崎岖的山路,他们来到河流旁。 四周一片茂盛的野草,竟到了膝盖处一般高。 葱郁的树木将月色掩盖,可见明亮的萤火虫在夜里来回跳跃。 河水哗哗流过,清脆悦耳。 木兰松开了牵着思思的手,席地而坐,终于感受到了一股清凉舒适的气息。 “看,这里是不是很美?小时候,我爹就时常带我来这里。” 木兰看着思思站着不动,突然想到什么,脱下外衫铺在地上把杂草压平。 “这些草有些剌手,现在可以了。” 木思点头对着她笑了笑,柔和的月色勾勒处温柔精緻的轮廓,木兰看的有些失神。 不自觉喃喃:“思思,你真好看。” 木思垂下了头颅,温顺的发顺着额角落下,露出一截细白的脖颈。 看着他害羞的模样,木兰笑了笑,揉了揉他的脑袋。 “我就夸你一句,你就受不了了。你可真可爱。” 木思抬眼,皎洁的目光清澈无比。 “木兰姐莫开我玩笑。” “好好好,我错了。”木兰笑着枕在他旁边,望着天上的明星有些出神。 “你说人死后真的会变成星星么?” 木思也躺了下来,语气很淡。 “或许。” “我爹给我说,他以后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 木思闭上了眼。 “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儿,你爹定是最亮的那个。” 木兰笑出声来,渐渐出神。 “其实我爹能不死的。” “嗯?”木思侧眼看她。 “那年饥荒,没水也没干粮。我们这一片就属人最多。有一户人家准备和我爹商量把我换了去。我爹死也不愿意,还去街上抢别人的干粮。后来他终于抢到了一块饼。” 木兰感受倒木思的目光,她伸出手比划了下。 “就这么大一块饼。被人打的脸上身上都是血。没过几天就走了。” 木兰的语气很淡很淡,淡到听不出语气。 可是他能深切感受到一种令人窒息的难过。 “所以,自那以后我就立志今后无论做什么都要吃饱,不仅能让我自己吃饱,还要让其他人也吃饱。” 木思想起那日他欲浪费掉一碗米的事,眼睫动了动。 “思思,你不会嘲笑我吧?”木兰笑着看向他。 “没有。”木思的声音有些沙哑。 “那你有没有什么志向啊?”木兰侧着身子,瞅着他的白皙纯净的侧脸。 木思睁眼,眼里淌着一片皎洁的月色。 “天下无战。” 他侧过了脸对着她,干净的气息喷洒在她的侧脸上,此刻他们二人挨得极近,近到能看清对方的睫毛。 木兰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 “想不到你的志向比我的还远大!小弟佩服佩服。”说罢还装模做样对他拱手。 看她如此,木思闭眼,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在宫中步步为营,谨言慎行,日日在刀刃上行走早已让他养成了伪装自己的习惯。 能如此自在说一番话的时候,是多久以前已是记不清了。 *** 这几日生意不好,木兰这几天都没卖出些鞋履。家里的米也没剩多少了,便打算带着思思上山抓些野味。 踏过一片枯木,木兰朝后轻唤了声:“思思,快点。” 这秋高气爽的天气正是兔子出没的时候,若是运气好些指不定能让她给碰上。 木思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一边留意周围的景物。四周皆是茂密葱郁的树木,附近未有水流的声音。 木兰突然顿住,转身示意木思止步。 见她指着不远处那片堆积的落叶,四周的落叶分布都是稀稀疏疏,唯独那片的落叶格外多,似是有人刻意而为。 “那是猎户留下的,下面就是捕猎夹。”木兰解释道。 木思淡淡唔了声。 阳光穿过落叶,二人落了一身的斑驳。木兰时不时提醒木思脚下的陷阱,一路也算顺利,终于走出那片树林来到一片高地,四周沿着山坡长满了野花,一片花香飞入鼻尖。 木兰上前深深舒展双臂,沉醉在这片花香之中,阳光落在侧脸上,轮廓明朗无比。 第13章 木思垂下了视线。 她一直是这般,从来都不曾在他面前露出一分阴暗,仿佛一直活在阳光下。 莫名他有种想把这种明朗撕碎的念头。 “以前不开心的时候,只要晒晒太阳,心情就会好很多。你说是不是很神奇?”
第23页 木兰转脸看着他,阳光照耀在她的牙齿上,闪闪发光。 木思点头只笑不语。 不知听到了什么,木兰动作顿住,放慢了唿吸。 循着她的方向看去,只见两只短尾兔子在树下吃草。树后不远处便是一片坡谷。 木思瞧着她蹑着脚尖放慢动作朝那方走去,那两只短尾兔还不自知在咬着树边的绿草。 木兰伏低了身子,两只眼死死盯着前方,只差一步之遥,勐地朝前扑去。 木思轻笑,打量着周围思索了片刻。刚一转身面前已是空无一人。 大步跨上前去,望着坡底一片葱郁的枝叶,未见人影。 眉头蹙起,朝着四周望去。 倏然身下传来动静,木思循声看去。 只见从灌木丛里伸出两只抓着兔耳朵的手,那人从草里露出头来,手臂晃了晃,呲牙喊道:“思思!今晚有兔子吃了!” 看她脸上蹭的一片污迹,隐约还划出几道血痕。 唯独那双眼格外明亮,闪烁着暖暖的笑意。 这一幕竟让他心中一触,又让他不禁嗤笑一声。 蠢货! 眼神却不自觉看向她。 夜里,灯火冉冉。 今晚木兰从何大娘家回来便有些不同,眉眼中止不住溢出欢喜来,还买平日里不捨得买的胭脂水粉。 木兰对着镜子在脸上来回捯饬,仿佛打扮自己是每个女子生来便有的能力。 看着镜里的自己,木兰捂脸不忍直视。 额头下巴白的不均匀,脸蛋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木思正在看着几日木兰给他找来的几些书卷。 屋内一片静谧。 木兰琢磨了会,或许只是她自己觉得不好看呢。便抬起脸来对着木思道。 “思思,你觉得怎么样?我刚刚画的。” 木思从书卷上移开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点头:“还能看出个人样。” 木兰哀嚎一声,风一般逃出去把脸洗了个干净。 终于练手了好几遍后,木兰看了好几遍,把画眉的石黛放下。 满是期待,凑到思思面前。 “这次怎么样?” 看着她倏然靠近的容颜,精緻的鼻尖下那抹故意染红的唇瓣,鬓角的乌髮被汗粘在侧脸。 其实,若是仔细瞧起来,这女人倒是要比宫里的女子更耐看些。 没听到回声,木兰睁眼,瞧着他盯着自己一眨不眨,笑了笑。 “怎么了?是不是被我美呆了?”木兰有些得意,虽然先天条件不如思思,但是后天她可以改善啊。 木思垂眸,浅浅一笑。 木兰盘腿坐在榻上,捧着下巴道:“何大娘给我託了关系,明个让我去八宝楼相亲,听说那还是个读书人,长相也是极好!” 虽然她还有还需再等两年才能出嫁,现在先介绍一个也不愁两年后嫁不出去。 木思低笑:“即是如此重要的事,我也得好好替木兰姐参谋才是。” 木兰眉眼中都洋溢着幸福,下意识把他手臂抱入怀中摇起来。 “思思,你简直是太好了!” 感到手臂上的弹软,木思垂下了眼睫,唇角勾起一丝弧度。 第二日一大早,木兰便穿上一水蓝色襦裙,浅黄色对襟短衫,收拾了好一番,贴了花钿,又点了丹唇,木兰对着那面破旧的黄铜镜扬唇一笑,眉清目秀,清丽大方。 果真是比平日里好看了许些。 那双浓密的眉毛,昨日又让她给揪下来了许些,如今眉毛也总算淡了些,整个人都多了几分温婉的感觉。 木兰欢喜无比,却察觉一旁的木思盯着自己。 “好看么?”说罢还起身掀起裙摆转了个圈,长发在空中飞舞。 木思点头,打扮一番终于算是有点女人味。 八宝楼外小贩吆喝声不绝,时不时夹杂着运输货物的马蹄声。 一靠窗四方木桌上,木兰正襟危坐,桌子下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对面男子一深棕褂子,脸型方正长相倒是个略微严肃,倒像个读书人的样子,莫名让她想起了陆大哥。 前些日子听说陆大哥赶考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连句告别也没说就走了,实在不像平时的作风。 一旁身形略微臃肿的张妈笑脸盈盈:“二位互相了解的也差不多了,看现下如何?” 方仲黎微微点头,清秀的脸上带了丝赫意,也有些不大好意思看木兰。问道:“姑娘无父无母,敢问平日里是如何谋生?” “我平日就上山砍柴,然后採摘些药材拿去当卖,有几亩地,也种粮食。我还会编鞋履,平日也能凑合着过。” 木兰眼神朝四周扫了一圈,不禁纳闷思思进这之前就说要离开片刻,怎得过了这么大一响还未回来。 方仲黎点了点头,看她的眼神里带了几丝敬佩。 “敢问姑娘琴棋书画如何?” 琴棋书画?这些她连见都没见过。从小到大都是苟且求生谋一口饭罢了,木兰思衬了片刻:“这些倒不大会,但论玩枪抓贼我可是手到擒来!” 张妈眉毛扭在一起,玩枪?抓贼?什么玩意儿!这是姑娘家做的么? 方仲黎刚准备咽下去的茶水突然卡在喉咙里,脸色顿时涨红。木兰见状急忙起身朝着他脖颈往下几寸砍了过去。
第24页 张妈眼神顿时惊悚。 经她这么一砍,方仲黎那股难受劲竟没了。眉眼间含了几丝笑意拱手谢道:“多谢姑娘。” 木兰脸蛋微赫,正要摆手,却见他眼神定在身后。 张妈朝后看出,杯里的茶水洒了一地。 只见一纤细修长的身影朝这方走来,长发束后,朴素的衣裳却依旧掩不住钟灵毓秀的气质。 原来是思思来了,木兰急忙起身,拉开凳子:“这是我表妹思思。前不久家中有变就来投靠我了。” 方仲黎一眨不眨盯着木思,满是惊艷。 感到衣袖被扯了几下,收回视线,掩饰性轻咳了声。 “那姑娘若是嫁过来,令妹要如何打算呢?” 木兰愣住,突然为难起来。这个问题她倒是从来没想过啊。 木思扫了眼众人,面色如常,唇角微翘。 只见不远处的小二走来,“客官,这是本店新上的菊花茶。”说罢便为他们个自满上了一杯。 方仲黎感到一旁的美人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不禁有些不自然起来,便把注意力放在茶水上,一杯一杯的饮着。 “其实我还没想好谈婚论嫁这个地步,要不咱们先接触下等互相了解后再说其他的。”木兰抬眸一本正经道。 却见方仲黎脸色勐然一变,大手捂着肚子。面色尴尬道:“失礼了,在下先离开片刻。” 木思眼底滑过一抹别有深意的笑。 木兰感到口中有些干,也喝了口茶水,奇怪想着这茶水味道怎得不太像平日里喝的菊花茶。 方仲黎来到恭房里正准备纾解,却见木思也进了男子的恭房,如他那般姿势。 方仲黎愣住,莫不是他走错了。抬眸看了看上方大大字收回了视线,又见她面色如常,离开后还扬脸瞥了他一眼。 顿时脸色煞红,这这..方仲黎心头震惊万分,为何木兰表妹如男子一般入恭,还面色如常离开。若是走错了却丝毫未有女子应有的尴尬! 回来后,方仲黎心事重重又见木思面色如常坐在座位上,见了他依旧面色如常。 这……不可能。刚才他见到的人分明就是她!方仲黎的视线不禁落在她脖子上,看到上面的一块凸起,顿时打了个激灵。 再会想起刚才她的动作,丝毫不像是女子会有的! 方仲黎眼神异样,在木思身上徘徊了许久引起了木兰的注意。 为什么他一直盯着思思看?木兰挠头,又不禁微微失落,即便是思思貌美非常,也不应当这般啊。 莫不是他是个贪图美色之人! 木兰胸口一堵,见他的眼神继续在思思身上,甚至飘到思思的衣领里去了。 碰的一声,木兰重重把茶杯磕在桌面上。 方仲黎急忙收回视线,见木兰有些不悦,欲开口解释又堵在喉咙间不好开口。 百般疑虑堵在心口,整个饭局上方仲黎眼神时不时飘向木思,满是心不在焉。 木思举起茶杯一饮而下,露出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见他眼神又变了变,眸色滑过一抹讥笑。 侧耳在木兰身旁低声说了句话。 木兰顿时脸色一变,“方公子!” 方仲黎勐然回神,结巴道:“怎怎么了” 忍下胸口翻涌的怒火,木兰隐忍勾了勾唇。 “这饭菜是不合您的口味么?” 方仲黎急忙否认,又瞧了眼木兰两人亲密的模样,坐如针毡那般吃起来。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木姑娘的表妹是个男人,那木姑娘又怎么会不知呢?这... 这时木思起身,说是身体有些不适先离开,越过方仲黎的时候却故作脚下一绊,眼见就要摔在地上。 方仲黎急忙用手一扶却把他的喉结看个仔细,下意识便看向他的胸口。 第14章 忽然感到左手便被紧紧人紧紧捏住。一股剧痛传来。 方仲黎痛唿一声便被木兰紧紧反手压在地上。 “你个无耻之徒!还敢趁机轻薄思思!”木兰抡起拳头便朝着他脸上揍去。 张妈吓得尖叫一声,结舌愣在原地。 方仲黎原本是个读书人,本就不会习武,一拳头下来脑子都是蒙的,却在抬眼朦胧之中看到木思眼底若有若无的讥笑。 再一拳下来,整个人便没了意识。 虽解了气,但这相亲的事彻底黄了。 张妈噼头盖脸的骂下来,木兰垂着头承受,木思靠在一旁门栏上神情三分散漫。 “就你这样的!活该一辈子嫁不出去!以后别找我!” 气沖沖落下最后一句,张妈就扭屁股转身。 木兰沮丧垂着脑袋,她也是不明白,为什么看到思思被人轻薄的时候她会那么愤怒。 这姻缘也算是被她一拳给锤散了,人家不问她要医药费就算好的了。 感到木思的视线,木兰勉强一笑:“回去吧。” 过了几日,何大娘才知道木兰相亲这事黄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谈了这回事。 “我听人张妈说,那姓方的见了思思移不开眼,还对她动手动脚的,木兰动怒就把人家给揍了。” 杜若兰倒是有些疑惑了:“方仲黎这人我曾见过,他来我家与父亲商量事情,行为举止并不是轻浮之人。”
第25页 张元大口喝完完汤,放下碗。 “人木兰姐表妹长相是没得说,你们就不懂了吧。色令智昏这四个字就这么来的。要我说啊,木兰姐打的好!” 杜若兰嘆了口气,“这其中指不定有什么误会,过几天我再去找木兰姐问问去。” “这有什么好问的。”张元奇怪看了她一眼。 杜若兰嗔怒瞪了他一眼:“吃完了刷碗去。” 张元笑出来。“好好好,我去刷碗。” 第二日一早,杜若兰便来了木兰家,前些日子摘了一大筐的枣子,今儿个便拿了些给木兰。 扣了扣门,也没见回应。 杜若兰疑惑,今日木兰姐这么早就去去了?罢了,等到中午再来吧。 刚准备转身便听到身后门被打开的声响。 “你是?”一种透着微微沙哑的声音传入耳畔。不似女人的声音却也不像男子那般的粗狂。 杜若兰转身,抬眸看向来人。 只见一人身材纤细修长,朴素的布衣遮挡不住惊觉艷艷的芳华气质,眉眼精緻如玉,下颚露出一丝柔软的弧度。 杜若兰察觉这人竟比张元还要高些。 “你便是木兰姐的表妹思思吧。” 杜若兰仰头看他,却意外看到他脖子上微微的凸起,很不起眼但是却清晰无比。 心头滑过一丝疑惑,又突然注意到他的耳垂,完整无缺。 木思看着她打量的目光,唇角微微翘起,不动神色垂下了些脑袋,语气温和。 “我见过你,你便是张元的媳妇吧。” 杜若兰笑了笑,将那袋红枣递过去,眉眼弯着:“这是前几日我摘的枣,挺甜的。听木兰姐说你受了伤,多吃些枣也能补补血。” 木思打量着她,接过来。“多谢了。” 杜若兰看到他的手掌骨节分明,掌心宽大不似女子一般的大小。 心头更加疑惑。 “怎么了?”木思看她盯着自己的手发起呆。 杜若兰回过神来,“没事,那你回去休息吧。我这就走了。” 送走了杜若兰后,木思神色淡了下来,捏着手里的枣,唇角翘起。 这枣倒是好看。 只是人若是疑心过多,可不大好。 杜若兰回了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个长相如此貌美的女子又怎会不打耳洞,手掌宽大,喉间凸起。这分明不像个女子,反而更像男子。 况且,方大哥的为人做事她清楚的很。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说的那般轻浮好色。 夜间辗转反侧,惹得丈夫都起了不满。 迷濛之中,张元感到身旁的妻子坐起来。 也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怎么了?大半夜的不睡。” 杜若兰嘆了口气,语气捉摸不透。 “你不觉得思思有问题么?” “思思能有什么问题,人家长得美有问题是不是?”张元笑出来。 杜若兰捏了下他胳膊上的肉,语气重了些:“我说真的!” 张元也没了睡意,拿起一旁的外衫给妻子披上。 “人家帮了我们,你怎得还怀疑上人家了?” 杜若兰靠在他肩膀上。 “我明白他帮了我们,我也很感激他。但是这件事和木兰姐有关系。所以我们才要更加谨慎些才是。” “那你说说,他哪里让你感觉奇怪了?” 又将妻子搂入怀里,掌心慢慢摩挲着她温润的肩头。 杜若兰依靠在他怀里,突然有些烦躁起来。 “哎呀,反正跟你说不清楚。” 张元看她那嗔怒的模样,笑出声来。凑到她耳边:“既然现在都睡不着了,不然我们做点其他的事。” 杜若兰羞红了脸,半推搡着他靠近的肩膀。 张元一个反扑把她压在身下,将被褥披在了身上。 夜色深深,蝉鸣渐渐淡了下去。 这日木兰早早就去了集市上,留下木思一人在院里。 今日太阳掩在云里,不时又露出头来。 杜若兰刚刚从集市买完菜回来便看到一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的拐角转过。握紧了篮子,她急忙跟了上去。 一路跟着她,杜若兰看着熟悉的路线,才发现她这是要上山。 水流从耳边流过。 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杜若兰将自己掩饰在树木之后。 木思沿着河水继续朝上走,嘴角勾了勾。 他来山上寻了多次,除了几具尸体从未发现过其他的痕迹。四处找了遍都没见到虎符。 木思垂下了眸,眼神沉沉。 算来他来到这里已是一月有余,他究竟忘记了什么!却无一丝线索! 杜若兰随在其后,看着一路他似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感到他步子听了下来,杜若兰立刻躲在树后。 心跳如鼓,她跟得那么远,按道理来说木思应当是发现不了的。 过了有半响,杜若兰探过头,前面唯独几颗树,落叶散散飘落已是不见木思的踪影。 杜若兰狐疑,走到前方朝四周望去也没发现木思。 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人呢? “你在找我么?”
第26页 不知为何,听到这声音杜若兰就出了一背的冷汗。 僵硬着转过身去,脸上挂着干笑。 “思思,你也在这啊。我刚巧想上山摘点东西。” 他是怎么突然绕道自己身后的,太可怕了。 木思好整以暇,温和的目光下涌动着暗潮。 “噢。这么巧啊。你提着篮子,不沉么?” 杜若兰这才注意道,篮子里装满了其他的物什。谎言轻而易举被拆穿,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了啊。” 落下一句便匆匆而逃,脚步慌乱异常。 木思掀了掀唇,神色淡淡。 回到了家,杜若兰左思右想,寝食难安。越发觉得木思不对劲,便在村口守着等木兰回来。 日近黄昏,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看到那抹熟悉的影子。 杜若兰赶忙迎了上去。 木兰倒是稀奇,笑道:“若兰,你怎么在这?” 杜若兰朝四周看了看,挽着她的手走到小巷里。 木兰一头雾水,这是怎得了?神神秘秘的。 “木兰姐,我想问你些事。” “嗯,你问。” 杜若兰咬了咬唇,“就是你那个表妹,真的是你远房的表妹么?” 木兰心底喀一声响,不动声色笑出声来:“不是我表妹,不成还是你表妹?” “我不是哪个意思。我是说你以前见过她么?就是小时候,或许过了很多年,样子变了。” 木兰咽了口唾沫,何止样子变了。连人都是她瞎扯出来的。 只是若兰怎么突然跟她说起这个了,难道..木兰眼神大变,不成若兰和那地主认识!!! “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木兰按耐住紧张,仔细瞧着她脸上的神色。 杜若兰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只是觉得他有些不大对劲。” 木兰松了口气,看来不是。 “怎么不对劲了?” “他有喉结,你知道么?” 木兰哎一声,扬起脖子,“我也有,你看,还能动呢。” 说着还故意滑了一下喉结。 杜若兰看呆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其实男女都会有,只是有的明显有的不明显而已。” 杜若兰还不死心。 “他个头竟然和元哥一般。” 在这片,元哥的身材大概是最高的男子。哪里有女子有这么高的个头。 “我个头比一般男子还要高。” 木兰点起脚尖,比划了一下。杜若兰这个头比她还矮上一头呢。 “她手掌很宽,骨节那么明显。而且还没有打耳洞!” 杜若兰眼眶急得红起来。 木兰琢磨起来,来回踱步,最后定在她面前。 “若兰,你是不是对思思有误解啊?我记得她也没得罪过你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杜若兰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 “我..不是。” “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第15章 杜若兰噎住再想解释。 “你看我也没打耳洞不是,我手比你还要大呢!”木兰专门露出耳垂给她瞧。 语重心长道:“思思之前受了很多苦,身子纤细了些。莫要多想了,思思人很好不是么?” 杜若兰见她一脸认真,噤了声。 木兰拍了拍她的肩膀,“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去吧。” 看着木兰离去的背影,杜若兰回神。 难道真的是她多想了么。 回到家里看到大门敞开着,木兰喊了声没人回应,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来。 木兰赶紧丢下框子,朝里屋跑去。 “思...”还没喊出来便看到思思背对着她,蜷缩在榻上。长发披散在身后,木兰看到地上落了些血迹。 木兰眸色怔住。 “思思,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木兰上前,扶上他的后背。 “我不小心割破了手。” 木思垂底了头,声音透着股别样的沙哑。 “快让我看看,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木兰轻轻将他拌过来,看他眼眶隐约发红,眼角还带了泪痕,那嫣红的唇越发娇嫩起来。 又将他的手臂拿过来,看到其上的血迹已然干了,深深的一道长口子。 “思思,你莫要骗我。到底是谁!” 木兰语气严肃起来,眉目种带了几分凌厉。 木思摇头,垂着眸不说话。 木兰气的胸口起伏。 “你说话啊!你这样真的让我受不了!你别受了欺负都自己闷着。” 木兰有些无奈,语气也硬了起来。却突然看到桌子上的枣。突然想起来前几天,何大娘说过要来给她送些枣。 刚才村口又碰到杜若兰。 木兰瞧着他,试探道:“今天若兰来过?” 木思肩头一颤,又缓缓摇头。 木兰看的清清楚楚,心头大惊。 怎么可能!若兰为人她是知道的,善良待人温和。又怎么会欺负思思呢!不可能!
第27页 木兰心头满是疑虑,却也不好问出口,怎么想怎么不对。 没一会后背就急出了一身汗。 “我去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木兰刚准备转身便察觉袖子一紧。 见他抬起那双通红的眼,“木兰姐,别。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木兰咬了咬牙,坐下来。 “你别骗我了。到底怎么一回事你讲清楚。” 木思垂着头沉默了片刻。 “今日,我本来准备上山。却发现嫂嫂跟着我跟了一路。” “她跟踪你?”木兰疑虑,突然想起刚才在村口杜若兰那一副异样的举动。 “然后呢?” “我感觉背后有人跟我,就看到她上来问我一堆奇怪的问题。还怀疑我是个..是个..”说到最后木思垂底了头,几滴晶莹的泪珠落在被褥上。 木兰见他如此,心头绞痛起来。 思思自幼受歧视,性情自卑敏感。这个若兰真是..唉。 “思思,等我下次见她会跟她说明白,绝不会再让她这样下去了。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木思将手臂掩在阴影下,“我不小心蹭的。” 木兰又气又无奈,“给我仔细瞧瞧。” 在木兰强制要求下,木思只好把手臂递了过去。 看那片细白的皮肤上一道醒目的血痕,木兰取来了水和药仔细给他包扎。 木兰额角的发有些凌乱,侧脸出了些汗,两颊上晕了些红。不知是热的还是气的。 木思注视着她,不说话。 “你既然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今后遇到什么事,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 缠好了白纱后,木兰松开了他的手。 “你左手受了伤,这几天先别干重活了。这都一个月了,让我看看你胸口的伤怎么样了。” 木思唔了声。“好的差不多了。” 说着便解开了衣领,精緻的锁骨露出来,腰身纤细却莫名让木兰感到力量。 木兰凑近看了他胸口的伤,已是结了痂。可看伤口的痕迹分明像是被某种兵器所伤。还有他后背的伤痕。 思思是地主家的丫鬟,地主家怎么会有兵器呢? 木兰蹙了蹙眉,却头一次注意到木思的胸口十分平坦,甚至没有起伏。 视线一直停落在他胸口,木思眼睫微颤。拿起了一旁的衣衫遮掩上去。两颊上晕起两片红,似是一滴硃砂在宣纸上慢慢染开。 “木兰姐。我...” 木兰嘆了口气,“思思,以后多吃些饭。你这胸着实小了些,不过咱也不怕。以后多吃些木瓜补补,不然等到以后养了娃都不好餵奶。” 木思垂底了下巴,耳侧的黑髮落在额前,没说话。 每逢十月,朝廷便又要下令上交赋税。 木兰是民户,平日里也去地里干活。她家的地和何大娘家挨得近,平日里何大娘也会帮她打理。 只是今年赋税格外严重,竟比往年多了一般。 听人说是朝廷准备打仗了,西北边的刘宋又开始不安生了。趁着这紧要关头,朝廷多征粮食作为军粮。 木兰交完了粮食,唉声嘆气回来。 这交完了粮食,家里的也没剩多少了。今后她和思思要吃什么啊。 今年赋税格外严重,引起了众多百姓的不满,纷纷起闹起来。 有些人闹到了官府里,官府也治不了又上报到上面,一层传一层终于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引起民愤的不止清河郡一处,各地区官员纷纷上表,皆上奏摺说今年赋税严重,有些地方已经开始闹起了饥荒。 有些地方才闹了干旱,又再次徵税。着实不妥。 于是乎,为了平復民愤,皇帝便下了令,开启各处开启常平仓,每日放粮一次。 看似是体恤民情,实则还是朝廷赚了便宜! 听着茶桌上那几名青衣常卦男子说着。 木兰收了摊子,心里雀跃起来。 那么说来,没多久朝廷便准备发粮食。虽说只有一顿,也好比没粮食强啊! 回了家便将此事给木思说了。 木思放下手里的书卷,道:“这书我看完,木兰姐你再帮我换一些来吧。” 木兰嘆了口气,“思思,真可惜你是个女子。白亏了这爱读书的性子,你若是个男子的话定能考上状元!” 这一月来,她前前后后去书孰换借了好些书,书孰的夫子与陆大哥认识,自然也愿意借给她书。 基本每日思思都会读完一两本,这一个多月她都快把书给借过来大半了。 木思勾唇不语,视线垂落。 算了已有一月之余,他的热病发病次数越来越少。 即是不再与她相拥而眠,他也很少感受到那股灼心的痛。 “听说过几天就要开仓放粮食了,倒时候就不怕挨饿了。” 木兰笑着收拾了些脏衣物去河边浣洗。 偌大的殿宇内,殿阶下两座石狮,面容狰狞无比。 四周的帘幕被风吹动。 宫灯内的烛芯摇曳。 殿阶下跪着一人,头戴乌纱帽,着三品官服。 “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了!” 拓跋绍重重拍上桌面,神色阴郁。
第28页 “皇兄竟偏爱皇兄至此!至今都未起疑!” 拓跋绍睨着殿下之人。 “方太守,你觉得呢?” 方鹤田缓缓抬起头来,鬓角染了丝白髮,额间布着细细的皱纹。 那双眼精明的发亮。 “臣以为,殿下可自行去试探一番。探过虚实才知,太子如今到底是否在府中。” 拓跋绍倏然起身下了殿阶。 “走!现在就去!” 他就不信了,拓跋嗣能活着回来!派出如此之多的杀手,如今父皇还未起疑,一定其中有蹊跷! 太子有多处府邸,最爱在平城宫外一处府邸内。 拓跋绍未有通知便策马而来,来势汹涌。 刚进了府,面前便被几人拦住。 拓跋绍一甩袖子,冷笑:“本王来探望皇兄,还得被你们这几个奴才拦住么!” 一行蓝衣僕从跪下,靠前那人垂底了头,拱手恭敬道:“还请殿下多体谅些,太子如今刚经歷那番,如今情绪还是不稳的时候,还请殿下等过些时日再来吧。” 拓跋绍倏然拔剑立在他脖子上,眼中冷光乍现。 “若本王说,今日非见不可呢!” 地上其余几名蓝衣僕从,不动声色握住腰间的佩剑。 空气被冷凝,凭添肃杀。 刀锋就那样立在脖子上边缘,那人抿唇不语。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今日到底是什么风能把殿下给吹来?” 拓跋绍手僵了僵,收剑回鞘。 来得可真是及时!那么说来,太子如今是定不在府内! 原本阴郁的心情此时好了大半。 转身同样笑着。 “皇叔,如今太子一月未上早朝,侄子也是挂虑太子得安危,故而有些急切了,还请皇叔莫要怪罪。” 拓跋虞缓缓踏步而来,颇为为难道:“太子如今情绪不稳,怕是会口出伤人,殿下还是回去吧。万一太子又冲撞误伤了殿下,这...” “皇叔哪里的话,本王这次来就是为了能亲眼见一面皇兄。若皇兄如今安好,本王也是能安心了。” 拓跋虞面色有些为难,“这..” 拓跋绍心底冷笑,看他能装到何时。 “那便...请吧。”拓跋虞示意他朝那边走。 地上几名蓝衣僕从低头退了下去。 拓跋绍面色一僵,看着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定了定心神大步朝内走去。 第16章 青枫侍在拓跋虞身旁。 “幸得王爷来得及时,不然..” 拓跋虞轻笑了声,“无妨。你等无事便可。退下去吧。” 话落便跟上那人的步伐。 拓跋绍原本来得急切,走到殿门前却慢了下来。 万一拓跋嗣已经回来了!那他如此急切来看岂不是不打自招! 不可能!若是他回来了又怎么会不去早朝! 万般疑虑缠绕心头,却硬是让他迈不开步子。 “怎么,太子正是在里面。不进去看一眼么?”拓跋嗣笑道。 拓跋绍伸手欲推开殿门却听到剧烈的动静。 唏哩啪啦的碎响声。 “滚!都给我滚!” 嗓音沙哑,声嘶力竭。 拓跋绍心头乱起来,不可能!不可能! 门突然从里面被推开,拓跋嗣后退了几步,眼瞳勐缩。 只见两名婢女退出,见了他急忙下跪。 透过门的缝隙,可见那熟悉的背影。 拓跋绍彻底溃不成军,“皇叔,太子如今无事的话,那侄子便先走了。”刚准备转身去被拦住。 迎上他别有深意的眼。“殿下,不再去看一眼,都走到这了。” 拓跋绍挣开他,头也不回。“我还有事,改日再来。皇叔莫送了。” 带他走远后,两名跪地的女子笑出声来。 一圆脸婢女,抬脸笑道:“王爷,您看他被吓得。” “看他还敢不敢再来!”令一年龄稍小的女子愤愤道。 拓跋虞反而收了笑意,负手而立。 “青枫。” 身后的男子拱手,“属下沿着原来的路搜遍了附近的村庄。除了些尸体,还未发现其他的线索。” 拓跋虞嘆了声。 “再快些。” 两名婢女噤了声,面面相觑。 青枫颔首。“是!” 天气渐渐凉起来,风颳在脸上,有些剌脸。 木兰侧着头看着前面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伸了伸懒腰。 “思思,再等等。我估计再有半个时辰差不多就能到我们了。” 木思点头。 突然看到一名布衣男子,身形魁梧,手里拿着麻袋,把前面排队的一大娘毫不客气挤在身后。 那大娘一身寒酸布衣,佝偻着身子敢怒不敢言,手里牵着的孙女指着那汉子道:“奶奶,他怎么夹队啊!” 那壮汉眼神一瞪,大娘赶紧搂着姑娘站在后面不吭声。 木思眼睫垂下来。 再抬眼却见那壮汉直接被木兰给揪了出来。 壮汉一怒,挥着拳头便上去。却被木兰灵巧躲过,直接垂上他小腹,重重地一声响。
第29页 那壮汉直接被木兰后摔到地。 一只脚狠狠碾在他胸口,“给她们道歉!” 木兰冷笑。 大娘吓得直直摇头。 壮汉抿唇,恶狠狠瞪着木兰,硬是不肯说话。 木兰加重了力气,壮汉痛嚎一声朝着那边吼了声:“对不起!” 这声引来了前面人的注意。 众人扭头转身看着,面面相觑。 前方放粮的人吆喝了声。 “何人敢在此放肆!” 木兰松了脚,拍了拍身上的土。站回原位。 那壮汉见众人目光围聚在自己身上,老脸一红狼狈离开。 前面那小姑娘转头,俏皮笑着给木兰伸了个大拇指。 木兰也给了她一个大拇指,扬起一个大大的笑。 木思看着这一幕,唇角勾了勾。 这个木兰..性子直爽的..若是进了宫,怕是活不了几天。 等了大概有些时辰,木兰终于拿到了一袋粮食。 这两日是不愁吃了。 回去的路上,感到思思有些沉默。 木兰问:“你怎么了?” 木思垂着头,突然问:“这里的赋税都是这么严苛么?” 木兰抱着米袋。“其实也不能这么说。现在已经比前几年好许多了。起码没再饿死人了。” 说罢木兰视线愣住,突然看到巷里偏僻处抱膝坐着几个几岁大的小孩。 他们脏乱的脸上唯独那双眼皎洁的发亮。 木兰低了头步伐快了些,拉着木思的手往家走。 回到家,木兰把门阖上,站着不动,手里的米袋滑落在地上。 木思头一次愣住,她怎么了? 一声低低的抽噎声从她嘴里传出。 木思指尖动了动。 耳边的髮丝被黏在侧脸,木兰蹲了下来,泪水滴在地上。 木思蹲了下来,“你怎么了?” 木兰哽咽着,捂着眼说不出话。 木思敛眉,难道是看了那几个小孩就哭成了这样? “思思,我好恨自己。” 木兰低着头,声音带着哭腔。 “我没..我没办法,我不能把粮食给他们。我真的没办法。” 家里粮食所剩无几,如果把粮食给了他们,等到冬季他们就只能等着饿死。 木思沉默。 被关在牢里,她没哭,说起那些痛苦的往事,她没哭。 如今竟为了些不相干的人哭成这般。 “我们可以把今天的粮食给他们。”木思突然道。 木兰抬眼,两眼哭得跟核桃似的。 “不能给。他们是从别县来的,若是给了他们,其他的人就会紧追着不放,一直问我们要粮食。” 木思沉默了,五指渐渐握紧。 “别的县难道不会放粮么?” 木兰哭着摇头。“不是不放。而是不够。他们不够就会到别的县,这个县的人粮食不够就会去下一个。” 夜风很凉,凉彻心扉。 曾经,他觉得人命轻贱。 现在,人生在世万般苟且,也不过是为了活着。 木思将她揽入怀中。 “别哭。总会有办法。” 他会回去,很快。 今日木兰起的比以往都要早。从饮食穿衣上木思便发现了不同。 吃的比以往更加清淡,穿的更为朴素了些。 木兰今日穿着平日鲜少穿的白衣,发整齐扎束在身后。 吃了早饭后,木兰拿着收拾好的东西便准备离开。 木思瞥了一眼,那篮子上盖着的白布。 “木兰姐,你这是..” 木兰抿唇,“今日是我母亲的忌日,等会你便在家吧。我要上山去。” 木思沉默了会,抬眼:“思思早已把木兰姐当成了亲人。木兰姐的母亲便是我的母亲。我怎能有不去的道理。” 木兰看他一脸坚持,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愫:“好。” 路上木兰似是沉思,不似平日那样喜欢说话。 木思打量着周身的景物,这并非上山的路。他倒是第一次来这里。 突然听到隐约有水流的声音。 “这里的水流和山顶相通么?” 木思突然问道。 木兰点头:“是啊。分了好几个叉才下来的水。” 木思眼底一沉,难怪他沿着原来的路寻了许久都为找到。或许他是顺着其他的别的支流下来。 这山如此大,一个小小的虎符自然无处可寻。 若再寻不到,他不可再此耽误下去。 虎符丢掉也无妨,最怕落到有心人的手里。倒时便更为麻烦。 越发走的远,地上的落叶堆得更厚起来。 终于,隔着些远。木思看清了不远处的一个坟包。 坟头落了好些落叶。 木兰把落叶用袖子挥落后,把祭品拿了出来一一摆上。 风吹动头顶的枝叶,一片发黄的枫叶渐渐落在她的肩头。 木兰今日一袭白衣,髮饰朴素,一身素净,那张清秀的脸挂着平日里不常见的肃穆。 她点上了香,磕了几个头。 树静静摇,风慢慢吹。 木兰看着墓碑,神情平静,不言不语。
第30页 木思远远看着。 她的肩膀很纤细,纤细到经不住一捏。 除了上一次她为那些孩子哭泣,他倒是从未见过她软弱的时候。 想到此,木思唇角不禁一掀。 若是此人是个男子,倒是可为他所用。 如此心性,武功不菲,倒不是一名良将。可惜了,是个女人。 “我们走吧。” 不知何时木兰收拾好了东西,站在了面前。 抬眼便是万里无云的蓝天,不时有成群的大雁飞过。 “思思,你倒是很少说过你父母。你这么好看,你娘亲也应当很好看 吧。” 木兰踢着路边的碎石头,有几丝俏皮的黑髮落在耳边。 木思视线落在一旁的树上。 他的模样的确和母妃相似。 当年他母妃名动天下,倾城倾国,四方但凡有些权势的王侯都渴望迎娶母亲。 只可惜,他们比不得父皇的胆识谋略。 “对啊。我娘亲模样是极好。对我也是极好。” 木兰瞧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忐忑。 听思思说,他十岁的时候被卖到地主家。那他娘亲和爹呢。若是问了他,岂不是又勾起了伤心事。 想了想,木兰还是忍不住问他:“思思,这么久了。你没想过娘亲么?难道你没想过去找她么?” 木思脚步顿住,一股诡异的躁动涌上心头。 按照往常的道理讲,这个时候他应当在宫中,不时拜见母妃。或者在外领兵训练。 他消失了一月之久,母妃一人在宫中,若是有些不长眼的东西再敢冲撞母妃。 冥冥之中,有一段记忆仿佛被空缺了。 欲再深想头部深处又是一片剧烈的刺痛。 木思不禁痛吟一声。 木兰发现他的异常,停下脚步。 “你怎么了?头疼么?” 木思低着头,不说话,眼眶隐约透着猩红。 到底是什么! 他所忘记的,是否和母妃有关! 他是因为什么会出宫!又为何会落水流落至此处! 第17章 街道上人群纷杂,车马如流水,小贩的喧闹声充斥在耳边。 一股冷风颳在身上,木兰裹紧了衣衫。 这天冷后,生意也越发清冷起来。 买的人不过寥寥,一上午才赚了不到十文钱。 而一旁那卖画的,简单把画那样一挂,就围着不少人来看,跟她这一对比就更显得冷清了。 木兰肚子里突然叫了两声,抿了抿唇。准备再等会回去。 “老闆,这幅画怎么卖?” 一长脸男子指着这画问。 那白鬍子老叟,坐在桌后木凳上,一副悠闲的模样。 慢悠悠伸出了三个指头。 “便宜些吧。便宜点我就拿走了。” 老叟摇头,用扇子嘘指了指那印痕:“瞧见没!九空先生的真迹!别的都仿不来。唯独我这才有!” 长脸男子面色犹豫了会,还是从袖里拿出了银子放在桌上。 木兰瞥过去,顿时膛目。 三两银子!够她好久的饭钱了!这老叟真牛啊!她买个鞋履还有人还价,这老头没费几句话还有人愿意买! 待木兰回过神来,只见那长脸男子已是拿着画离开。 “木兰姐。” 听到一声响,木兰吓了一跳转身看到木思正正站在面前。 看他手里提着饭篮子。 “思思,你来了!” 这几日她生意不好,中午就晚些回去,几天下来思思看不过去就亲自来给她送饭。 木兰真心觉得有一个妹妹真好。 “你快去吃吧。我来帮你看着。” 木兰接过篮子,应了声便去一旁吃起饭来。 木思站在摊子前,瞧着面前那一排整齐的鞋履,心中嗤笑一声。 天气越发冷起来,谁还会来买这些。 真不明白这女人是怎么想的。 “这当真是九空先生的画?” 注意倏然被一声惊诧吸引。 木思移过视线,落在那画上。 那是一副夏景图,几只蝉伏在树上,蝉翼透明无比,栩栩如生。 寥寥几笔便勾勒处这副画来。 这画者,功力颇深! 莫名脑海中闪过些零碎的画面。 九空先生!画! 这些画面一闪而过,来不及捕捉便不见了踪影。 木思眸色阴郁下来。 那老叟注意到了一股灼人的视线,循去正和木思对视相望。 明显他手颤了颤,脸上滑过一丝慌乱又急忙镇定下来。 那幅画正被人观摩着突然就被收了起来。 “哎,怎么收起来了。不让人看了?” 有人不满道。 老叟连忙摇头。“今日不卖了,不卖了。” 急忙装进竹筒里,便匆匆收了摊子离开。 木思收回视线,思量了片刻便跟了上去。 他敢肯定此人见过自己! 老叟背着画卷匆匆穿过人流,走到无人的小巷里,看到身后无人后才松了口气。 又张望了一番后,敲了敲门后,有一女子探出身来,示意他进去。 女子在外看了一番后,才走进去阖上了门。
第31页 木思掀了掀唇,眨眼间便跃至房顶上,落下了些灰尘,悄无声息如鬼魅那般。 掀开一片灰瓦,露出一丝细细的缝隙。 “今日怎得这么早回来?”女子看着他几近满的画筒。 老叟面色沉郁,沉吟了片刻:“今日我看到了一人,长相和那人着实像!就看了一眼我便赶紧回来了。” “谁!和谁像!你说清楚。”女子眼神顿时锋利起来。 老叟敛眉,脸色着实不佳:“虽我只看过一面,但那神色我绝不会认错!分明是当今太子!” 女子手中的茶杯落地,清脆的一响。 突然察觉头顶一丝动静,快速抬头只见一丝光从瓦片缝隙透出。 急忙推门翻上屋顶,四周一片正常。 女子脸色铁青,眼底滑过一丝挫败! 木兰吃完饭扭头却不见木思的身影,纳闷着这思思去哪了。 肩头却勐地被人一推,亏得木兰反应快不然就得狼狈摔地上了。 木兰眼神一冷,抬眼看去。 只见马上一华服男子,颧骨凸起,脸上透着股病态的惨白,一股刻薄样。 这股熟悉的面容与记忆重合!这人不正是孟庭! 上次她只记得把他狠揍了一番,如今过了这么久今天倒又来翻旧帐了!看来伤好的蛮快的! 刚才推她的正是他身边的黑衣男子,身材魁梧,凶神恶煞。 “你这鞋怎么卖啊?” 孟庭斜着眼看她,语气古怪。 木兰不卑不亢,平声道:“四文钱一双。” “呦!就这么双破鞋都四文钱啊。依我看,一文不值!” 孟庭坐在马上,睨着她,脸上挂着嘲讽。 木兰神色冷下来,她倒是瞧瞧今个他到底想要闹出什么么蛾子! “怎么?孟大少爷,上次那顿是不够,今儿个是想再来一次?” 孟庭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给了手下一个眼神示意。 黑衣男子眸色一凌,直接动手欲掀了木兰的摊子。 木兰刚准备动手却被一声轻唤定住。 “木兰姐,这是怎么了?” 孟庭抬手制止了黑衣男子。 打量着不远处的木思,眼底滑过惊艷,语气上扬:“呦,这便是你那妹妹木思吧?” 木兰顿时恼火起来,“你想干什么!” 孟庭讥笑一声,“小爷想干什么,轮得着你管么?” “倒是你这妹妹,若是放在教坊,不知会引得多少人垂涎。不若小妹跟了哥哥一起走?” 对着木思,孟庭一脸柔色。 看着他这副模样,木兰心底愈发反感起来。 怒火沖眉稍,拳头正准备挥出去却被木思按住。 “好啊。不过我得先问问我姐姐得意思。”木思面色温柔,眼底藏着深意。 木兰脸色一变。“思思。你...” 却看他顷在耳侧暗声道:“木兰姐莫怕。我有法治他。” 木兰按下声色,又见他起开与孟庭低语了几声,也不知说了什么。那孟庭大笑三声,病态的脸上竟染上了些异样的绯红。 “那我便恭候小妹了。只是小爷我平日里最受不得诓骗。小妹可莫要忘了时辰。” 孟庭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威胁。 木思浅淡勾唇。 “自然。” 孟庭斜了眼木兰,轻哼了声,便策马转身离去。 木兰望着他的背影,一脸狐疑。 “思思,你莫要犯傻去答应他那些无理的要求。这人心眼坏得很。上次还在酒里下药,亏得我身体强劲不受那软筋散作用,不然现在成什么样都不一定。” 木思眸色深了几分,怕是那日她手臂的伤是自己划的。 区区一个孟家的少爷,不过是手段多了些,有何可怕。 夜里,当四周皆是一片沉寂之时,临水的一处教坊里却是灯火通明。 轻如蝉翼的幔帐被夜风吹得摇曳。 一片你侬我侬,调笑旖旎。 精緻包厢内,孟庭正一如既往左拥右抱,温香软玉在怀。 “孟兄,你说那美娇娘今夜她来么?别不是诳了你吧。” 一旁得公子哥饮着酒打趣。 “依我说啊,你就应当把那小娘子给直接掳过来,也好比在这里苦等。更能让我哥几个一起快活啊。” 一方脸男子附和。 怀里的女子不满起来,嫩白的五指轻点在他身上。 “爷这是哪里的话,难道奴家伺候的不好么?怎得就让您们苦等了?” 孟庭挥开递来的酒,神色阴沉道:“她若是再不来,我现在就抢人去!” 倏然门嘎吱一声响,一阵风吹了进来。 入目的便是一张灼目的容颜,身姿纤细却透着挺拔,一身朴素无华的衣衫遮挡不住璞玉般的气质。 “孟少爷,急什么。”木思声音清澈温和,眼底暗藏着阴鸷。 身后的手缓缓将门阖了上去,木思唇角勾起了抹深意。 月影摇动,哗哗的流水从耳侧穿过。 殷弘的血被水流沖走,终于指尖再也不见一丝血迹。 木思缓缓起身,视线落在水面的映出淼淼的圆月来。
第32页 他一向不喜杀人,尤其亲手杀人。 对于孟庭那种人,一下子死了倒是便宜他。 他慢慢让孟庭看着一旁的同伴一个个死去,惊恐的眼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当他处理完所有的碍事者时,缓缓走向他,很明显那时孟庭已然面如死灰,吓得动弹不得,连唿救都忘了。 满地的鲜血,刚才还鲜活的生命就这般在他面前流逝而去。 孟庭呆坐在地上,满眼潮湿、血腥、昏暗。 夜中,木兰梦到木思被孟庭抓了起来,百般折磨,勐然惊醒。 哑声唤道:“思思!” 耳侧传来木思疑惑的声音:“木兰姐,怎么了?” 听到回声,木兰放下了心去,这才察觉后背已是起了一身的虚汗。 起身走到塌边,摸到了他的手臂。才感到一股安全感来。 木兰嘆了口气:“思思,孟庭真不是什么好人。你今天到底答应他什么了?按道理来说他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今后你就少出去些,万一我不在你身边,他要是强行掳走你可怎么办?” 木思不动声色,黑暗中唇角微微上扬。 “嗯。我知道了。”大概今后他也不能再来找事了。 木兰抚上他的发,打了个哈欠正准备继续睡地铺却被拉住。 “嗯?”木兰疑惑。 “木兰姐,天气越发冷起来。今后你我便同塌睡吧。” 木思声音有些暗哑,令人听不清语气。 第18章 “就这么张塌,我怕会挤着你。还是算了吧。”木兰摆了摆手。 “无事。两个人挤一些,不是更暖和么。” 木兰想了想,“那好吧。” 说罢便上了塌跟思思一同挤在被褥里,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木思盯着她的轮廓。 一个月了,他的热毒发作了越来越少。 即便是不需要她,他的毒性也慢慢淡了下去。 黑暗之中,他的眼神冷淡几近漠然。 幸得他对她无更深的依赖,不然此女必死! 当今热毒几近痊癒,他绝无可能留任何把柄在别人手中。 今日木兰上街摆摊的时候便听到一旁的人说这桃花村里出了个解元。 名居榜首!清河郡里唯此一人。 可给这清河郡争了口气。 听了名字,木兰差点没咬着舌头。 陆陆大哥!!! 她只知道陆大哥上个月去参加了乡试,却没想竟这么有能耐还在乡试里拿了第一! 自小她就不爱学习,陆大哥则跟她截然相反极爱看书,但却没一般读书人的迂腐气。 听了这消息,木兰心底也是高兴的很。 陆大哥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吧,年纪也不小了,以前她只听别人说陆大哥不成亲是为了心无旁骛一心向学。 如今取得了这么好的成绩,也该娶媳妇成家立业了。 不知道陆大哥成了亲,还会不会像平常那般对她好。 木兰想着心底突然不是滋味起来,天空勐地一声惊雷,片刻豆大的雨滴便砸在了脸上。 木兰急忙收了摊子快跑着回家。 木思正卧榻上看着书卷,听到院门的动静,抬了抬眼。 听着外面稀沥沥的雨声,起身朝外看去。 只见木兰急忙进来,抱着头躲了进来,一个不留心脚底一滑便朝着他扑过来。 木思正对着她便接了个满怀,大掌顺其自然覆在了她的腰间。 乌黑的髮丝碾在她的侧脸上,雨滴顺着她的眉毛落在了睫毛上,一滴晶莹的水珠落下,浸湿了襟口。 木兰没注意道木思逐渐变深的眼神,打着哆嗦道:“思思把门关上,这风吹着怪冷的。” 说吧,木兰便自然挣开了他,伏下身子在柜子里翻着衣裳。 雨水把她的衣衫几近打湿,勾勒处她纤细柔软的腰线,两条细黑的辫子垂在两侧,露出一截细白的后颈。 莫名,一股邪火从下腹燃起来。 木思正准备转开视线,却见她倏然拿着衣裳放在榻上,竟当着他的面直直换起了衣裳来。 木兰喊道:“思思,帮我把窗户关紧吧。还是有风吹进来。” 刚把上裳解开,却见他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眼神有些不同以往。 木兰脸色红起来,不自然道:“你别看我,我怪不好意思的。” 说着便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背过身子开始穿起衣服来。 木思垂下眸色,唇角翘了翘,上前把窗户关紧。 能这般使唤他的,此女倒是第一人。 木思再看向她的时候,木兰已然换好了衣服,拿着干布擦拭着湿漉漉的头髮。 木兰饶有兴致看着他:“你猜我今日听到什么消息?” 木思心底嗤笑,仿佛天下的女人都喜欢让人猜来猜去。 摇头,“不知。” 木兰坐直了身子,“陆大哥,就是上次来咱们家那个。他这次乡试中了解元!这些年来全清河郡就他一人!你说他厉害吧!” 木思思绪漂转,陆大哥是谁... 敛眉思考了片刻,唇角微翘起:“的确。” *** 陆清源得知了自己中解元后,待忙完平城的一切事务便匆匆赶回了家。
第33页 此去一月之久。他怕木兰等不及他,这次他必要亲自在木兰前面说明白。 一路奔波,平城距清河郡路途遥远,连赶了三日的路程才到家。 一回家,母亲便迎了上来。 “流远,这么着急赶回来。为何不在平城多待几日。看你面色憔悴的。” 陆清源笑了笑:“母亲,在平城也无事。便想着早些回来看您。” 陆母重重点了下他脑袋。 “娘还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什么念头,什么看我。分明想着那丫头。” 陆清源平日净白的脸上竟红了起来。 “娘,我..” “行了,你不看天色多晚了,还下着这么大的雨。等明个雨停了再去也不迟。” 陆清源迟疑了片刻,最终笑了笑:“哎。听娘的。” 心底有隐隐期待明日和木兰见面,期待之中又有些紧张。这感觉倒是比公布榜单的时候更强烈些。 陆清源无奈一笑。 大雨连下了一夜,河水涨了好几寸。 雨滴顺着房檐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太阳从云里露出了脸来。 木兰原以为这雨还要连下个几天几夜,没想第二日便放了晴。 推开门,一股冷空气迎进来。 木兰直打了个冷战,伸了伸懒腰,突然看到井口上浮起了黑色的物什。 走进一看,原来是一木匣子。原本这井便是个枯井,平日里也不大常用。怎得里面会有这么个物什。 打开匣子,木兰就更奇怪了。 里面什么都没有。 木兰也没多想,随手就把那匣子丢在一旁不管了。 前几日吃的太素了,木兰便准备今儿个去河边打几条鱼改善伙食。 却没走到村口便碰到了陆清源。 木兰一脸惊喜:“陆大哥,你回来了。我本来以为你还要过些日子才回来呢。” 陆清源脸色有些赫然,双手有些无措。 “木兰,你那个看了吧。” 木兰愣住,什么看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了所以然来。 “什么看了?你给我写信了么?” 陆清源勐然抬眼,神色愕然。 “就是那个方形的匣子,那日你不在我便给了你表妹,托她给你。你不知道么?” “我不知道啊!她从来没跟我说过。你确定是给她了么?” 陆清源见木兰一脸迷惑,心头反而慌乱起来。 “我亲手把盒子给了思思,一个黑色的长形盒子,你再仔细想想。” 木兰琢磨着,长形的盒子。今早井里飘上来的那一物什不正是这个模样。这么说来陆大哥的确没有骗她,是思思没有告诉她! 可是思思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木兰,你若是没找到就罢了。其实我是想说..”陆清源抿了抿唇,垂下了眸,耳根染开一片晕红。 木兰有些烦躁起来,心里百思不得其解思思为什么要向她隐瞒。陆清源说的什么她也没心思听下去。 “陆大哥,你等我向思思问清楚再说吧。”木兰勉强一笑。 说吧便准备转身离开,掌心却腹上一层温热。 干燥温暖,带着一层细细的茧子。 木兰一愣,转身却见陆清源定定望着自己。 “怎么了?” 陆清源咬了咬牙,“木兰,那些不重要。” 顿了顿又道:“我...我不想再做你的陆大哥了。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好么?” 他的目光微微落了下去,净白的脸上透着晕红。 木兰心里百般交集,有惊喜但更多的是沉默。 原来陆大哥这些年未娶,竟真的是因为她。 或许从幼时起,她也曾有过那分心思,但她深知自己和陆大哥的差别,云泥之别不过如此。 她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懂,唯有一身蛮力的村姑罢了。陆大哥出身书香门第,又考取功名,未来不可限量。 她又怎能今后和陆大哥并肩而立。 “你莫要急着回应,你先想想。再回应我也不迟。” 木兰沉默了下来,点头。 “我知道了,陆大哥。” 一路沉默回到家里,进了院便看到木思便坐在石凳上,见她回来便把手中的书放下,面容沉静美好,眼中微微惊讶:“今日你怎得这么早就回来了?” 木兰把竹筐放下,一语不发,今早她随手把那黑匣子一扔,现在视线扫了整个院落也未找到。 想必是被他看到,不知又扔在了哪里。 心口像是鼓了闷气,木兰脸色沉了几分,平声道:“思思,我刚才碰到陆大哥了。” 木思不动声色,扬起了白净柔和的脸,眼底微微含笑。 “是么。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木兰暗自咬牙,胸口的怒火愈发旺盛。 都这个时候他还在装! 分明是他把盒子扔到了井里,若不是下了大雨,她根本就不会发现!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了,思思到底为什么要把陆大哥给她的东西藏起来。 木兰彻底沉下了脸。 没再看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砰地一声,院门被阖上。
第34页 木思垂下视线,盯着不远处的竹筐,缓缓抬眼。 看来,是她知道了。 指尖拂过井缘,眼角扫过一丝漫不经心。 这女人向来心软,等些时候他服个软,这事差不多也能结了。 可这次他料错了。 直至深夜,木兰都未回来。 屋内灯火如豆,木思盯着掌心的竹简,竟少有出了神。 他竟有些不明白了,难道他还比不过一个人送的木盒子? 罢了,她回不回来又与他何干。 木思吹灭了烛火便上塌阖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又响起淅沥沥的雨声。 雨滴敲密密打着树叶,隐约有变大的趋势。 黑暗之中,木思缓缓睁开了眼。 掌心里摩挲着那块玉佩,深深闭了闭眼,倏然起了身。 携了把油纸伞,便直步出门。 第19章 木思沿着村庄寻遍了都未见到木兰的身影。 扑面的雨水打在脸上,发上沾满了雨水,脚上更是一片泥泞。 周围除了雨声,一片寂静。 灯火阑珊,各家各户都熄了灯。 木思眼底隐约闪过阴鸷,面色沉了下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嗤笑了声。 不过是女子的赌气罢了,他看她能气到何时! 想罢,木思便转身回去。 第二日一早,天气依旧阴沉。 木兰昨夜赌气跑到山洞过了一夜,一晚上过去了心底还是愤愤难平。 却也还是回来,看看木思有没有出去寻她,万一出了事又该如何。 可走到屋门口便看到屋顶冒起了炊烟,只见木思端着刚做好的饭从厨房里出来。 木思见她回来,把饭乘好放在桌面上,正欲开口。便看她一脸惊怒。 急匆匆跑到了厨房,出来时脸上怒意更甚。 “思思!你熬个汤竟用了这么多的米!你..” 木思愣住,他只是抓了几把,怎得多了? 况且这还是他第一次下厨。这女人竟如此不知好歹! 木兰见他呆愣的模样,气堵在胸口闷的喘不来气。 罢了,责骂他也无用。 吃好了早饭便早早出了门,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木思沉默了一早,又听到熟悉的关门声。 缓缓抬眼,脸色沉郁。 他堂堂一国皇子,如今竟落得这等地步。下厨讨好一个女人却还早如此埋汰。 过了半晌,木思缓缓勾唇。 不过是个女人,何必计较。 木兰去自家的几亩地里看看庄稼被水打坏了没,正走着田间的小路上便看到一袭青衫的男子站在不远处。 “陆大哥,你怎么来了。” 木兰越过水坑,走过去。 见他怀里抱着个什么物什,呜咽叫了几声便从他臂弯里钻出了毛茸茸的脑袋出来,一双漆黑的眼盯着她,旺旺叫了几声。 陆清源看她一脸惊呀,不禁微微一笑。 “听乡人说你来地里了,我便来这里寻你。” 木兰想到之前,脸色有些微赫。 “我..” 还未说出口便被他打断。 “之前我说的,你不用这么快回復我。今日我来便是想把它给你,之前你不是一直很想养一只。我表妹家刚好不久前多了些这般大的小狗。便挑了只给你送过来。” 怀里的那只黑毛的小狗,又脆脆叫了两声,黑不熘秋的眼睛乱转。可爱至极。 木兰看着就喜欢的不得了,红着脸走过去将小狗抱入怀里。 抬眼诚恳道:“谢谢陆大哥了。” 陆清源看着她,眼底滑过丝柔软。 “你喜欢就好。” 中午木思等了许久,也未等到木兰回来,起身又去山后树林逛了一番,下了雨,依旧未发现一丝虎符的下落。 倏然忆起前几日在街道上遇见的那卖画的老叟。 那日他上了屋顶,只看到两人嘴角一张一合,具体说些什么他也未能完全听清。 只记得最后的口型仿佛是在说着什么人。 终究是未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回到院中便听到一声糯糯的叫声。 木思眉梢微蹙,推门却见木兰怀中抱着一只黑毛的小狗,与陆清源相谈甚欢,脸上笑得那是一个欢快,丝毫不像对他这般冷漠无言。 木思心底莫名不悦至极,却还是轻轻唤了声:“木兰姐,陆大哥。” 陆清源转身,见木思神色微变,却还是点头笑了笑。 “木兰,看着天色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小哇才几个月大,晚上多注意保暖,莫要冻着了。” 木兰直直点头,听得诚恳。 木思盯着那黑狗,目光沉沉,背对着木兰走向屋内,眼底露出了几分冷意。 夜里无雨,冷风拂过屋外。 听着耳边得逗弄嬉笑声,木思闭眼,脸色极为阴沉。 这女人一回来,一句话也不说。一直和那只丑陋得狗玩得仿佛甚是欢快。 木思翻了个身,听着木兰隐忍得笑声,突然坐了起来。 木兰这边,掌心被那小黑狗舔着,痒得想笑却突然发现思思站在身后,一言不发盯着自己。 木兰顿时收了笑意,将小黑狗抱入怀中,面无表情回视。
第35页 木思沉沉看着她,见她小心翼翼把小狗放在胸前,那小狗得舌头舔着她得前襟,那块布料便深了几分。 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转身躺在榻上。 木兰感觉莫名其妙,心底的不悦仿佛被这狗儿沖淡了几分,又将那小狗抱在了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木兰醒来便感觉怀里空荡荡的,倏然坐起。朝着四周寻去,唤了好几声也未见踪影。 木兰勐然抬眼,却见木思好整以暇坐在榻上,掌心握着书简。注意到她的视线,淡淡抬眼。 “小哇呢!”木兰紧紧盯着他。 木思看着她衣襟微敞,露出一片白腻,垂下了视线。“没看见。” 木兰脸色沉了下来,眼眶顿时红了一片。 门被重重阖上。 木思指尖微动,眼睫抬了抬看向地上的地铺。 一早他便没看见那只狗,这女人生气起来倒是什么都往他头上扣。 想到此,眸色不禁微冷,却还是起身出了外面。 这女人性子好是没话说,却也倔得狠,若是拗起劲来怕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是怕那女人找不到狗指不定又犯什么傻事。 将这村子找了个遍,也没看到那只黑狗。 一丝阳光透过了云彩落在眼上,木思微微眯眼,却见不远处那双身影。 木兰抱着失而復得得小狗,对着那人和颜悦色。 陆清源一脸宠溺温和,两人靠的又是极近。 不知是阳光照的还是别的,竟让木思感觉有些刺眼。 看木兰欲看向他这方来,木思目光冰凉,一言不发转身朝着山上走去。 隔着有些远,木兰看不清远处那人,只觉得那背影和思思的相似之极。 木兰摸着小狗柔滑的脑袋,心底一片柔软。 刚才真是吓死她了。 原来是这小哇不听话自己跑了出来,还是早些回去给思思说一声才是。 木思沿着山路,不知不觉走到那片熟悉的树林里。 环视了周围一圈后,木思双眉蹙起,狠狠用拳砸在树上。 不过是个乡下村姑。 不知好歹也就罢了,还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勾勾搭搭丝毫没个女人的样子。 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木思冷声嗤笑。 正欲转身,耳朵一动。 只见一片落叶从眼前慢慢飘落。 木思垂眸,墨发被风吹动。 是他大意了,竟未能察觉身后跟了些杂碎。 空气被凝滞,秋风落叶,多了三分肃杀。 头顶倏然破开响刃,来者眼神凛然,带着必杀的决心却未料到那人能快速避开,剑刃被他捏住,一股勐烈的罡气沿着剑身破来。 来者知觉喉间一甜,下一刻剑刃却诡异拐了个弯直逼脖颈。 来不及闪躲,只是片刻过招之间便没了性命。 铮然一声,剑被弹开插落在地。 木思唇角微挑,漫不经心侧眸。 “都出来吧。” 刷刷整齐几声,四周落下了十几名掩面黑衣人,手中的弯刀滑过一丝暗芒。 密密麻麻的黑衣人,皆眼神肃杀,步步朝他逼来。 木兰告别了陆清源便早早回了家,寻了一周却未见木思的身影。 看着榻上被褥凌乱,想起早上那般的情形。 不禁有些懊悔。不会思思气不过离家出走了吧。不过此事说来她也有错。先前的事不说,冤枉了思思便是她的不对了。 思思自幼受委屈,内心又敏感。木兰越想越觉得后悔,丢下了小哇便出门寻起了思思。 村里逛了个一遍都没见到思思的踪影,眼看马上到了中午,木兰又回家了一趟,发现思思还未回来。 木兰更焦急起来,思思会不会上山了。山上野物甚多,万一思思碰上个什么受了伤可怎么么办。 想罢,木兰便赶紧沿着山路寻去。 只是木兰越走越觉得四周不对劲,嗅了嗅鼻子。隐隐能闻到一股血腥味,倏然视线被树上的一片痕迹吸引。 一块黑色的布料,其上还残存者一丝血迹。 木兰手指微颤,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眼皮连跳好几下,心头越发感到不安。 抬眼朝着那片树林看去,风吹来几些落叶。 木兰眼神破碎开来,轻轻翻开一片落叶,只见背面满是粘稠的鲜血杂着土。 木兰勐然起身,朝着树林里跑去。 心中万般祈祷,思思,千万不能出事啊。 走进林中深处,木兰浑身发麻,心头越发恐惧,四周全是死人的尸体。 血腥不堪入目。 她不敢去看那些尸体,直凭着一股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一直朝内走。 走到了尽头,木兰眼眶发红,拳头死死捏紧。 思思,你在哪! 木兰朝着四周喊了几声,也未有人回应。 一股冷风吹过来,像是刮到心里,彻骨冰凉。 木兰挂掉眼角的泪水,醒了醒鼻子。 既然思思不在,说明思思还没死。一定在别的地方等着她。 准备离开,却意外撇到一片衣角。 一颗粗树下露出一片浅色的衣角,阳光落在上面发亮。 木兰怔住,不可置信逐渐转向了喜悦。 走过去,果然看到大树下,木思静静靠在上面,眼睫微阖,气息有些微弱。
第36页 第20章 木兰走过去,却察觉一条细长的青蛇从他的下裳钻了出来,眨眼不见了踪影。 顿时吓得一愣,急忙掀开他的裤腿,只见白皙的小腿肚上赫然两点红。 “思思?”木兰轻唤了两声,也没见他有反应。 心头一急,便将唇覆上了他的小腿。 木思意识一片混沌,零碎的画面在脑海中旋转。 只记得打斗之中,被一条伏在树上的蛇咬中,没及时躲过杀手的攻击便重重撞在了树上,最后把剑刺入那杀手胸膛之后,他拖着身体没走多久便没了意识。 一片浓雾之中,他看到了一个女人。 她的模样美的毫无攻击性,明眸丹唇。眉眼之中带着宽和的笑意。 不知不觉,他原本烦躁的心渐渐平復了下来。 她伸手轻轻覆在了他的侧脸。 木思愣住,只觉得有一片羽毛从心头拂过。 她就那样静静看着他,唇角带着浅浅温柔的笑。 可逐渐他发现,她正在离他慢慢远去。 他抬步拼命超前追逐却连她的衣角也碰不上。 母妃! 木思勐然睁眼,苍白的脸色毫无一丝血色,后背已是一身冷汗。 母妃!他想起来了! 那是他的母妃,他拳头紧紧握紧,脖颈青筋乍现。 他的母妃,死了。 是..因他而死。 一股巨大的悲痛覆在心头,原来他忘记的便是他刻意躲避的。 那日他得知母妃被赐死,失控离宫,路途之中意外遭刺杀,打斗之中落入河流顺水漂流至此。 木思意识慢慢恢復,倏然感到小腿上一片冰凉的柔软,木思才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俯身正贴着他的小腿。 “你...”木思刚欲抬腿,却感到一股钻痛从小腿肚传来。 原来她是在为自己吸毒。 不想他那般欺骗她,她依旧如从前。莫名心里的痛楚被沖淡了些。 “木兰姐。” 木思轻唤了声,额头边的发挡住了逐渐深幽的眼神。 木兰为他清完余毒后,抬起脸瞧着他一脸苍白的模样,一把将他拢进怀中,声音止不住颤抖:“思思,你吓死我了。” 木兰只觉得浑身发凉,距离他们不远处还躺着十几具尸体。先前她还在为思思骗了自己生气,可是当真以为思思死去后,脑子只剩下一片空白。她什么也不想了,只要思思活着就好。 木兰内心庆幸而后怕。 木思掀了掀唇,眼底的血丝渐渐被掩埋下。 “我不是还活着么。” 木兰抱紧了他,咽下了喉中的哽咽。 “你真的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 木思轻声抚慰道:“我误入了一片厮杀中,幸得被蛇咬了一口,别人或是以为我死了,才让我捡回了一条命。” 木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只觉得万幸。 “思思,我们回家。” 小腿痛了片刻后便是一片麻木,现在已然是没了知觉,走路自然要费些力气。 木思看着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扶着自己,眼角隐约带了泪痕。 对着她的侧脸竟破天荒出了神。 河清王府内。 秋风似是从未捲入到府中一般,府内的花依旧未凋零,几只鸟儿还停在树上叽叽喳喳欢快叫着。 微风拂过帘幕,映出屋内那人的轮廓。 拓跋虞单手扣着桌面,凝视着桌面上的那盘棋局,似是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落下。 门沿倏然被扣了几声。 “进。” 拓跋虞目不斜视。 只见一青衣近侍进入,伏低了身:“探子来报,在清河郡发现了打斗的痕迹。死者皆是九空一派的人,还发现了此物。” 拓跋虞看过去,眼神顿住,将那晶黄琉璃拾入手心。 “虎符。” 青枫颔首,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焦急。 “虎符在此,想必太子定也是在附近。” “查!” “是!” 青枫领命后,匆匆退下。 屋内依旧一片寂静,唯独一缕檀香冉冉升起。 拓跋虞摩挲着掌心的虎符,神色莫测,看不出是喜是忧。 ** 枯叶落了满地,木兰这日上山准备采些野菜却遇上了熟人。 依旧那番衣衫落拓,头髮也不刻意梳理,脸上堆满了皱纹却让人感到一种安静平和的慈祥。 戚叔白见着自家徒弟呆愣的模样,不禁敲了下她脑袋。 “愣着什么?见我回来了就这般反应。” 木兰傻笑了会,摸着脑袋脸侧微红。 “师傅,您这次又是去哪游玩了啊?竟隔了一个月才回来?” “四处乱走罢了,为师年纪若是再大些,便再也走不动过了。趁着能走还不多走些。” 木兰点头,嘿嘿一笑。 “师傅,这次你要回来待多久啊?” 戚叔白瞄了她一眼。 “怎么?开始刨根问底了?” 木兰挠了挠脑袋,又忘了,师傅向来不喜欢她打探他的消息。 “那师傅不若随着我一起回去,让我给您做顿好的吧。对外人我只说您是一个过客罢了。来蹭顿饭的。”
第37页 戚叔白瞪了她一眼:“就你法子多。” 木兰打量着师傅的脸色。 “那师傅去不去啊?我才摘了些茼蒿,家里还剩了些鸡蛋。炒着可香了。” “还不带路。”戚叔白哼了声。 木兰笑起来,她这师傅口是心非的很。 这些年来,师傅去她家中的次数屈指可数,能来家里吃顿团圆饭,她心底还是高兴的很。 正走到拐角处看到思思从另一条路掠过她,似是刚从哪里回来。 木兰正欲唿喊却察觉身后的衣裳被木棍勾了勾。 “师傅,怎么了?”木兰疑惑。 戚叔白眼神古怪。 “刚才那人怎得进了你家?你在哪认识的?” 木兰满头雾水,想了想便找个了没人的地方把木思的来歷一五一十告知了师傅。 只见他笑得颇有深意。 “怎么了师傅?他有什么不对么?还是您之前见过他啊?” 木兰心头一惊。 戚叔白摇头,“今日我就不去吃饭了,改日再来。” 木兰正欲挽留却见师傅头也不回走了,佝偻的身子渐渐消失在眼前。 木兰更觉得奇怪了。 难道师傅先前便认识思思么? 夜里木兰觉得今日的思思也是古怪。 给他的伤口又换了一次药后,便见他盯着自己一动不动。 木兰不禁摸着脸。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木思摇头,躺了下去。 木兰感觉莫名其妙,洗漱完后了脱了衣衫躺在床上。 木思睡觉的时候总喜欢把胳膊敞开,榻上位置本来就小。木兰便也只能靠下些,姿势便更像是木兰躺在他的怀中。 夜里熄了灯。 木兰感觉锁骨有些痒,挠了几下却摸到温热的手指。 “别闹了。睡觉吧。” 木思收回了手,不知不觉看了她许久。 夜里,木兰做了些很奇怪的梦。 师傅对她说了很多话,但她一个字也听不清楚。思思对着她笑,笑得渐渐模煳。 是一束阳光落在眼睛上,木兰感到眼前一片红灼,睁开了眼缝。 伸手朝着身侧探了探,手背碰上了一层柔软的温热。 木兰意识还没有完全清楚,指尖沿着那层温热描摹起来,一股带着温湿的气息落在掌心。 一时间,所有的困意都被洗刷掉了木兰突然身体僵了僵,转过头看过去,只见思思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目光深幽,让她看不懂其中的神色。 不知为何,在他这样的眼神下木兰竟觉得有些脸红心跳,“思思,你这么早就醒了。” 木兰下意识缩回了指尖,脸侧微赫。 “木兰姐,不知为何近来我想吃月饼。” 木思移开了视线,眼中落了一潭秋水,荡漾着一层一层的水波。 木兰坐起了身子,突然想起来了,原来是中秋节快要到了,想来也是思思自与家人分别或是好久都没过中秋节了,不若今日就去街上买些月饼,准备一番,好与思思一同度过他们的第一个中秋节。 “不就是想吃月饼吗?等会我就去买,你等着。”木兰笑了笑,看着木思的神色中带了许些温柔。或是早已将之前的一些不愉快抛之脑后了。 木思静静看着她,唇角动了动感觉像是要说什么,最后却也只笑了笑。 就在木兰刚出门不久之后,木思起身还是穿着原来的那身朴素的衣衫,走出门外后,身后不知何时悄无声息落了几名身着青衣的男子, 他们恭敬的伏跪在地上,安静等待着主子的发话。 太阳刚从地平线上升起,万丈晨光落在了木思的背上,侧脸淡漠冷然,却依旧美的惊心动魄。 木思就这样站着沉默了许久。 “宫内现今如何?” 青枫迎上前去,拱手低眉道:“一切安好,只待您回去。只是若是那个女子发现您不见了,万一再闹出些事端,不如及时斩草除根。” 木思侧眼望着院内的摆设,静默无声。 不想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只是一月之余,仿佛生活了半个辈子一般。 木思背对着他,微微抬手。 青枫眼神冰凉,拔出了剑鞘,露出一抹冷芒。 又见主子竟又渐渐放下了手,慢慢道:“走吧。” 走?!! 青枫满眼愕然,他跟随主子十年之久,早已习惯了主子的残忍果断,却第一次见到主子为一个人犹豫许久。 第21章 静谧的厢房内,只见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蜷缩在地上,咬着手指时而开心时而啜泣。 口中嘟囔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眼神痴呆,口水漏了满手而不自知。 门被推开,一名模样娟秀的女子进来,低眉道:“夫人,自前几日少爷从教坊回来就是这般模样,时而笑时而哭。见人也不会说话了。” 随后进来的是一名身姿臃肿的妇人,眼角布满了皱纹,眼神凄痛。 “我的儿,到底是谁把你害成了这般模样。天杀的,我可怜的儿子。” 孟庭见了来人,眼神也没怎么变化,反而笑得更欢快。“飞啊飞啊。好玩!嘿嘿。”
第38页 妇人见此更为难过,擦了眼泪,面露狠歷。“去给我查!倒是是何人所作,我孟家势必要双倍奉还!” 她只是上山礼佛了几日,未想到回来便见到亲儿子成了这般痴憨模样!她可怜的儿啊,娘一定给你报仇雪恨! *** 雄雄烈火燃起,原本温馨房屋如今已经是烧得一片狼藉,四周依旧有火焰在剧烈的燃烧,木兰站在院外呆呆地望着,刺鼻的油水味混杂着扑面而来的热浪,熏的她挣不开眼。 手里还仍旧拿着刚买的月饼,带着残余的温热。 “木兰姐,木兰姐,快去救火啊!” 张愿在身旁,不停地来回拿着水桶朝着屋内泼水,唤了木兰好几声,也没见她有反应。 木兰手一松,回过神来。 突然看到地上散落的月饼,她想起来了,思思还在屋呢,她要去救思思。 木兰拿起一桶水泼在身上,朝着火海沖了进去。 张元拗不过过木兰的力气,眼睁睁看着木兰,冲到了大肆燃烧的热浪中。 “木兰姐!” 张元被木兰一把甩到了地上,眼眶极近裂开。 身后的杜若兰拿着水桶进来,惊疑:“木兰姐呢?明明刚才还在这!” 不知怎的了,一大早便看到木兰院里起了大火,火也烧的稀奇。 张元看着熊熊燃烧的火海,突然低头无声呜咽起来,火焰映出脸上明晃晃的水滴。 竟有几分哽咽:“她冲进去了。” 杜若兰手里的水桶摔落在地上,满眼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木兰感受到四周滚烫的温度,好几次掉落的火渣蹭到了身上,忍着痛继续朝着屋内走,浓烟呛得她难受几近窒息。 寻了好几遍都没看到思思的影子。木兰焦急困惑。 思思难道不在屋内么! 倏然一块巨大的木头从头上砸来,木兰痛唿一声倒在了地上,她彻底失去了力气。 绝望潮水一般四面八方朝她涌来。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只看到了张牙舞爪的火苗,步步逼向自己的身体。 当木兰的意识再次恢復的时候,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舔着自己的手背。 “思思?” 木兰轻轻唿唤了一声,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却发现原来是小哇在自己身边,它轻轻摇了摇尾巴,凑了进来,舔了舔她的脸。 木兰这才察觉全身上下火燎得疼,痛疼刺激了她的大脑,逐渐让她的意识变得清醒起来。 抬手看到掌心已是烧得满是血泡,木兰红了眼,不知是疼的还是别的。 “傻子。” 木兰抬头寻去声音就看到师傅坐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一个陈旧的酒壶,浑身一股酒味儿。 木兰低声啜泣起来,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从眼角滑落,渗入到泥土中。 “师傅,求求你救救思思吧。” 她看了好几遍,在屋内都没有找到思思的身体,思思一定是被孟庭给抓起来了。这个时候指不定还在受着什么折磨。 木兰挣扎着要起来。 “我可不认识什么思思。好好养伤吧。” 戚叔白瞥了木兰一眼,内心深深的嘆息。 他这个徒弟真是傻到家了,被人利用了这么久,毫不自知也就罢了,还拼着命把自己的脑袋往前面送。真嫌自己活的不够长了。 齐王府内。 殿阶下跪了一人。 “你说的当真!” 拓跋绍上前逼问,眼中装满不可置信。 那人伏低了身子。 “九空亲口对属下所说,句句属实。他亲眼看到太子在清河郡桃花县内。” 拓跋绍心底一喜,倏然又沉了下来,面色阴沉。 如此说来,那日他在太子府内所见之人定是他人假扮! 拓跋虞竟敢戏弄他! 拓跋绍眼神阴鸷无比,平日清秀的脸上狰狞异常。 “立刻截杀!不可令其回宫!” “是!”男子低喝一声便退了下去。 拓跋绍眼神阴沉不定,唇角冷笑。 既然他用了这招狸猫换太子,不若顺着他把戏演下去。 拓跋绍定了心思,第二日上朝便连同几名大臣上表。 再三诚恳道明,太子已然罢朝将近两月,万不可再荒废政务。 拓跋虞虽又阻拦之意却挡不住众多大臣的附和,而今日皇帝也是今日性情与以往有些不同,便下令第二日迫令太子上朝。 下朝后,拓跋绍隔着几丈远看到拓跋虞面无表情,神色颇为沉郁。 拓跋绍也不避着他,直直走过去,笑道:“皇叔,您回去还是好好劝劝太子,切勿令感情沖昏了头脑。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届时再惹得父皇不快,我这做弟弟的也是爱莫能助啊。” 拓跋虞神情淡淡,负手而立。 “本王倏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做,恕不奉陪了。” 话落便拂袖离去。 瞧着他离开的方向,拓跋绍眼底的讥讽更甚,天助他也!亏得他及时发现拓跋嗣的踪迹,不若还真让他给煳弄了过去。 拓跋绍从未觉得一夜如此漫长,想到明日便能揭穿太子的不见的事实。 倒是再用太子愤恨母死,再扣上离宫不朝的罪名。
第39页 呵,谁又会想到真正的太子早已死在不知名的地方。 第二日早朝,拓跋绍来得格外得早。 等候了许久,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虽隔了些远,拓跋绍还是清楚看到那人。 今日的“拓跋嗣”脸色格外好,褪去了曾经苍白的脸色,连身体看着都比之前强健了许多。 拓跋绍暗自冷笑,找人冒充也不去找个相似些的,虽面容一样,可那脸色身材与先前可是大不相同。 皇帝一上朝,拓跋绍立马上前跪下,泪眼模煳。 “父皇,儿臣昨日才听闻一事,事关朝政根基!” 殿前皇帝不怒自威,别有深意看了他一眼。 “讲。” “儿臣..儿臣听闻太子前些日子早已愤愤离宫,而如今又安然站在朝堂之上,儿臣怕是有心人故意欺瞒父皇啊!” “放肆!”皇帝脱口而出。 “儿臣听闻民间有一术,名曰易容术。可以使人样貌大变,幻化成另一模样之人。父皇如若不信,派人上前检查一二便知。” 拓跋绍紧紧盯着不远处蟒袍之人,只见他对背着自己不肯转身,而此刻拓跋虞一脸沉郁,紧握的拳似是暴露他此时的心思。 拓跋虞上前跪下。 “皇上!万万不可!太子又是岂能受如此羞辱!当着百官之面,又有何胆量明目张胆欺骗您!” 拓跋嗣心底更加快意。 更加迫不及待起来。 “父皇!儿臣又岂敢玩笑。您一查便知。” 闻声,皇帝怒色反而淡了下来,视线落在那一直垂着头不敢直视自己的太子。 “准!宣御医。” 殿下一片嘘声,众臣面面相觑。 不想,太子如此受皇帝宠爱,却如今当众受如此羞辱。 拓跋绍颔首,掩埋在阴影下的神色越发快意。 马上,太子之位便会更换其主。 宣进御医后,那御医跪拜后边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连着拓跋嗣的整个脖子都细细看了一番,最后退了下去。 拓跋绍神色大变,竟有些站不稳。 怎么会!不可能! 御医跪下,恭敬道:“回禀陛下,太子脸上并未有易容的痕迹。” 拓跋绍争辩道:“父皇!...”还未说完被打断。 “荒谬!”皇帝动怒,眼神极为不悦。 低低的啜泣声在殿堂众格外突出。 “父皇,儿臣..儿臣先前是莽撞了。未能及时明白父皇一番苦心,儿臣知错了。这两个月时间,儿臣夜夜苦思。追及前人后宫干政的教训,儿臣明白了..。” 拓跋嗣眼眶绯红,满脸悔意。 “不想这两个月内,皇弟能如此担心儿臣,多次探访,就为了确保儿臣的安危。儿臣如今才察觉到皇弟对儿臣的一片兄弟真情。儿臣着实感动。” 说罢竟还抹起了眼泪。 皇帝蹙眉,看向拓跋绍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意。 拓跋绍僵住,有些不敢抬眼,却能感受到父皇投向他的眼神。 袖中的拳捏紧,脸上带着隐忍。 “父皇,儿臣也是关心则乱。如今皇兄能重新振作,儿臣也是深感欣慰。” 皇帝冷哼一声,却意外没怪罪拓跋绍。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拓跋姝听闻了朝堂中一事,也是笑得欢快。 一边的婢女学得有模有样。 “公主,您可不知,齐王看到太子如假包换后,脸色那是一个精彩。虽然皇上没说什么,也定是对齐王不满的很。” 拓跋绍笑得合不拢嘴,头上的玉珠叮噹响。 顿住疑惑道:“如今这个时辰了,太子哥哥应当是快回来了吧。” 婢女朝外探了几眼。 “应当是吧。听下人说已经退朝了。” 听到外面得动静,拓跋姝差点跳起来,急忙快步走出屋外。 走了几步顿住,见到不远处正是日日担忧之人,眼眶立刻堆满了雾水。 眼睑更是酸了一大片,鼻尖也是透着红。 “太子哥哥!” 拓跋姝站着望着他,这些日子的种种委屈担心都表露在脸上。 不远处那人,负手而立,身后的花开得正艷,唇边盪起浅淡的笑意。 如冰雪消融,山花绽放,衬得身后的天地黯然失色。 第22章 拓跋姝扑到他怀里,无语哽咽,到了嘴边的话破碎得不成样子。 泪水断了线,一颗追着一颗落下。 “莫哭。哥哥回来了。” 拓跋嗣抚着她的发,眼底隐约露出一丝少见的柔软。 他与姝儿并非同母所生,却一同长大。在这尔虞我诈的宫里,唯独能在姝儿身上看到几分真心。 听着他的熟悉的声音,拓跋姝哭的更凶了起来,锤着他的胸口,怪道:“都是你,再怎么伤心也不能一个人冲出去。你若是走了,剩了姝儿一个人。姝儿今后再也没有哥哥了。” 拓跋嗣垂下了眼睫,握住她细弱的肩膀。 “我答应你。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了。可好?” 拓跋姝红着眼,似是赌气。 “你到底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就差没出去亲自寻你了。”
第40页 拓跋嗣示意旁人退下。 “莫要问了。过去如何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还活着不是么?” 拓跋嗣的目光放在远处,天空不时飞过成群的大雁。 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给自己听。 过去的,不重要。 只要活着。 徐父下了朝便连夜从平城赶回家,急忙吩咐妻子收拾东西赶紧离开。 徐夫人疑惑:“老爷,这是怎得了?” 徐父吩咐着下人快些收拾,身后不知觉已是湿了一大片。 “快些收拾东西离开吧。都是朝堂上的事。先换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说。” 陆清源刚从房中出来便听到父亲的话。 “父亲,您是要辞官么?” 徐父见他,嘆了口气。 “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比知道得好。快些收拾东西去吧。” 陆清源蹙眉,见父亲一脸严肃,便知此事父亲并非玩笑,仔细想了一番抬眼:“父亲,我还有一事未做。我马上回来。” 话落不顾阻拦便急忙出门。 “唉。” 徐父扶额嘆息。 一旁徐夫人抚上他的手。 “由他去吧。” 陆清源气喘吁吁一口气跑到木兰门前,见了眼前之景满目震惊。 曾经副有生气的院落如今竟成了一片废墟。 陆清源的手止不住发颤,木兰呢!木兰是不是还在里面? 到底发生了什么,竟成了这般! 陆清源像个老人一般佝偻着身子,冷清净白的面容上一片死灰。 他站着一动不动,一步也未踏进院子里。 他抬眼,血丝布满了整个眼球。 到底是谁干的!为什么要这般阴险狠毒! 陆清源转身却见到张元。 张元看他一番模样,又看了一眼已是废墟的院落。 “木兰她为了救她表妹,冲进了火里。便再未..”后面的话张元没说出来,垂下了眼,眼眶已是一片绯红。 陆清源握紧了拳,却慢慢转身。 “是谁...放的火?” “是孟家的人。都是我的错。千不该万不该让木兰姐为了我去得罪孟家的人,都是我的不好。若不是我,木兰姐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张元垂着头,语气低沉,眼角隐约有些湿意。 陆清源仔细碾碎着他的话,再细细咽到肚子里。 转身一言不发离开。 夕阳落在身上,落在他的背上落下一条细长的背影。 原本木兰以为这次从火海被师傅救出来,只是受了些小伤,仔细看来才察觉身上好几处多被烫伤,严重到说话都会厮扯到伤口。 木兰拖着身体准备下山离开被戚叔白训斥。 “想死就走,我绝不拦着你。” 背对着光,她看不清师傅的神色,却能感受到师傅浓浓的不悦。 无奈之下也只好答应师傅在洞穴中静养些日子。 天气越发寒冷,木兰在石洞里却感受不到外面严寒的气息。 日日泡在师傅调制的药中,身上缠着层层的白布,也是动弹不得。 有时木兰会分不清白天黑夜,不时会感受到洞外传来淅沥沥的雨水和幽寂苍凉的风声。 或许是从小寂.寞了太久,有一个人能陪着她,她才会更容易真心以付。 师傅说思思是自己离开的,并未收到伤害,但去了哪里他也无从告知。 木兰想了很多,她不明白为什么思思会离开。追究到深处她也有些愤恨。 可想到了最后,她却释然了下来。 从前爹爹总在耳边对她讲,人如过客,每每的相聚最终逃不过离别。 爹爹是这样,娘亲是这样,师傅也是这样,更何况是思思了。 即便现在思思依旧在她身边,可迟早有一天思思也会离她而去。如此常态,她又有什么好纠结的。 木兰感觉身上的药被晾干了,感觉身子上的痛楚已是减了大半,甚至伤口处已经有种结痂的痒感。 她费力挪着身子,到了洞穴外。 外面很冷,但她缠的白布很厚实,只觉得有些冻脸。 今天的夜里没有星星了,连月都被乌云掩盖。 四周一片漆黑,不见半丝光亮,瑟瑟的风声犹如寂寥的歌传入耳中。 木兰却觉得这些日子里的烦闷不解全部被风吹散。 张开了双臂,闭眼。 等待明日,太阳依旧东升。 或许在冬至来临之前还能重新修葺一下她的房子。 同样,在百里外的平城,却有着令一派风景。 巍峨殿宇内,地面铺着白玉。 舞池中莺歌燕舞,细腰如柳,一片旖旎透过轻薄的幔帐。 屏风后的金兽内檀香冉冉。 琉璃台阶上,正坐着一人,瓷玉杯的酒被他慢慢摇晃。 正坐下列开两排,对坐着几名青袍,头戴乌纱帽之人。 一舞毕,琴瑟声也随之停下。 拓跋嗣视线慢慢扫过殿阶下众人。 方太守先起了身,眼含笑意道:“殿下刚刚恢復情绪,此乃微臣前不久寻来的舞姬,身姿曼妙,舞技绰约,故而献与殿下。” 拓跋嗣唇角勾着笑,细细打量着那些舞姬,细白如藕的手臂露出来,个个只穿了层细薄的薄衫,箇中风景一览无余。
第41页 靠些前的舞姬瞧瞧抬起了眼,对上他的视线便立刻垂底了头,两颊晕染开一丝绯红。 听闻当今太子殿下,容貌惊为天人,堪比玉树兰芝。 如今一见,果然。若日能得宠幸,不亚雀飞枝头。 拓跋嗣轻笑了声,“方爱卿如此美意,孤又则能拂了爱卿。” 方太守颔首,垂低的眸深幽无比。 “啧,方爱卿,孤倒是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听闻的事。” 方太守立刻跪于前,抬起了眼。 拓跋嗣浅笑着,眉眼温和无比看不出一丝不悦。 “孤听闻你管辖下的清河郡竟出现了九空一派之人。” 方太守浑身僵住,立刻恭敬道:“臣也有听闻一二,这些孽贼竟以卖画为由来嘲弄殿下。臣早已暗中抓捕,只是这些人太过狡猾,每每都能让他们给逃了去。” 拓跋嗣脱下指上的玉扳指,在手心里摩挲,漫不经心。 “他们嘲弄孤什么?” 方太守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暗自后悔无比。 “说,说近来天灾频频,乃是东宫不正。” 话落,殿内一片悄无声息。 风吹过齐齐挂着的一排珠玉,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一物什快速朝着方鹤田这方逼来。 众人不及反应,只见案几的桌角下嵌入了一截玉色的扳指,周围隐约可见裂开的缝隙。 方鹤田颤着手摸了摸乌纱帽,只感到帽子上隐约发热,明显有一个刚刚破开的洞。 霎时后背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方鹤田狼狈伏在地上,面色煞白。 若是再偏差几分,怕是那玉扳指此刻穿透的便是自己的脑袋。 一旁的舞姬看了此景,不禁双双捂嘴惊唿,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 “三天抓到九空。”拓跋嗣自顾自倒了杯酒,慢慢饮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 方鹤田面色为难,“这..” “做不到,提头来见。”拓跋嗣收了笑意,视线扫过他。 这方老儿任由九空一派之人在自己管辖之地放肆,颇有助长九空之意。妄想用几个舞姬来示好,可笑! 待到众人散去。 拓跋嗣站在殿外,身侧的宫灯在夜里幽幽亮着暗芒。 冷风飒飒吹动他的衣摆。 抬头,今夜无月,却又意外在天上发现了几颗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拓跋嗣的眸色随着一片夜色也开始模煳起来。 莫名,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夜里。 她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盘旋。 那双笑眼,明朗的面孔歷歷在目。 为何不把她接过来?让她与自己一同在宫里。 他问自问自答。 拓跋嗣闭眼,心底已是有了答案。 身旁突然传来内侍的声音。 “殿下,这是前日河清王送来的雪梨珠。” 拓跋嗣侧眼,看到木盘上静躺着几颗玉白圆润的珠子,捡起一颗后淡声道:“退下吧。” “是。” 捏着那颗珠子在指尖把玩。 他的热病似乎好久都未发作过了。 有趣。这雪梨珠到底是毒药,还是解药? 北盛位于中原地带,土地肥沃,气候适宜。北盛开国皇帝乃拓跋琰,扫除动盪,立国号为北盛,定都平城。 先朝内乱,民不聊生,元帝拓跋琰藉助鲜卑部落势力,一举夺了权位。 如今汉人北居建立政权刘宋,近年来倒有些不老实起来。开始不时引起战火。 第23章 当朝局势,北盛欲与刘宋交好着实困难。况刘宋近年又多与柔然勾结,次次挑衅北盛威严。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前不久刘宋南下占了荆州。倒是有几分破竹之势。” 拓跋虞落下白棋,语气淡淡。 “有所听闻。前些日子父皇已是下令开始准备。” 拓跋嗣抬眼,捡起一颗黑子,似是在琢磨。 “此战非同一般。这绝非刘宋一夕之念想。” “刘宋不过司马昭之心,已是人尽皆知。我等所能做的,不过背水一战,让他等更深刻领会我北盛的威严。” 拓跋虞淡笑,“此去怕是要几年之久,待你凯旋时桃树下的酒应是醇香。” 拓跋嗣回望他:“待我凯旋,再一同畅饮不迟!” “我等着。”拓跋虞回视,噙了几丝笑意。 北盛元帝令太子不日赶往北地,训练军队,准备统帅三军共抗刘宋,离开不过这几日的事,一场战旅又要开始了。 经过半月之久,木兰终于能将身上的白布彻底揭掉,自她的伤慢慢癒合,师傅也越发见不到身影。 感觉泡了半个月的药,身子反而越发轻盈起来。 伸手触上后背,依旧能感到那落下的一片疤痕。身上其余的地方并不严重,伤口已是看不见了。 唯独后背,她记得那是落下的一块房檐砸的。 过去种种如梦一般,再回忆恍若隔世。 木兰走出洞穴,终于感到了属于秋日的冷意,裹紧了衣衫。对着洞口跪拜了几下。 师傅先前有吩咐,若是伤口癒合可自行离去。 算来已是有好几天没见过师傅了,洞中还残存了些之前她为杜若兰预存的干粮。才让她勉强度过了这几近半月的生活。
第42页 沿着山路下山,树上的枝叶已是落尽,光秃秃的树枝张牙舞爪翘着,河流依旧湍流不止,水声在耳边迴荡。 木兰正琢磨着如何把房屋再翻修一番,毕竟烧成了那般样子,着实不堪入目。 路过张元家时,却听到几声低低的狗吠,倒是有几分与小哇相像。 木兰想起她怕自己养不活小哇,便让师傅把小哇放生,莫不是小哇跑到了张元家? 木兰顿住了脚步,正准备抬手敲门。 突然门从内被打开,只见杜若兰震惊望着她,手里的盆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杜若兰顿时哭出来,眼眶红了一片,上前打量了她好几遍。 “木兰,你..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木兰低头,脸上一片愧色。 “对不起。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山上养伤,没法下来和你们说。” “你怎么会到山上了呢?元哥说你那日分明冲到火海里面去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杜若兰红着眼,语气哽咽。 木兰头垂得更低了。 “是我的不对。我应该想办法和你们说一声的。” 杜若兰见她如此,也不好再多说便让她进了屋。 “罢了,如今你还活着就好。” 木兰坐下来,小啜着茶水。 抬眼问:“张元呢?他出去了么?” 屋内突然传来了一声唿唤。 “阿兰,谁来了啊?” 木兰瞧着杜若兰的神色渐渐沉默了下来。 “张元在房里?” 杜若兰看着木兰,眼眶又红了几分。 木兰正要抬步进去却被她拉住。 “你不知道。元哥打听了许久,知道你的房子是被孟家的人烧的。他气不过便去孟家讨说法,结果就被……就被打断了腿。如今才有些好转。” 木兰脸色沉了下来,站着立了会。一言不发便转身离开。 杜若兰低低啜泣。 屋内又传来张元的声音。 “阿兰?到底是谁来了?” 木兰心头燃着怒火一发不可收拾。 走到门口却见何大娘提着竹筐回来。 何大娘又惊又喜,抓着木兰的手臂确认无伤后,拉着木兰回了院子。 “你现在又准备去哪?” 何大娘皱眉,满是忧愁。 木兰沉声捏紧了拳头:“去讨个公道。” 何大娘嘆了口气,转身把大门阖紧。 “生在这世上,谈什么公道。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木兰后背靠在门上,渐渐滑坐了下来,双手捧着脸。 “对不起。都是我的不对。我不该那么冲动冲进去。不然张元也不会因为我变成这样。” 杜若兰抹着泪水,进了屋。 何大娘嘆了口气,上前扶着她的肩膀。 “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阿元虽受了些伤,过些日子便能养回来了。只要我们都还活着,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不怪你的,好孩子。” 木兰抬起头,强忍着泪不落下来。 何大娘看得又是心疼,摸着她的脑袋。 “我只盼着阿元能快些好起来。你莫要多想再去做傻事了。” 木兰点头。 杜若兰将木兰活着回来的事告诉了张元,张元激动得要站起来,硬是让妻子扶着他出门。 果然出门便看到木兰活生生站在院里。 木兰笑着,酸意被她咽了肚子里。 阳光穿过云层露出来,秋日里又多了几分暖意。 日子仿佛又重新归为了平静,木兰和平日里亲近的些乡邻又一同将自家院落重新修整了一番。 木兰原本以为那块玉被思思拿走了,不想竟然在一片灰烬下发现了那块玉。房子被烧成那般依旧完好无损。 木兰把玉当卖掉,换了些钱来,给家里又添了些物什以及冬日的衣裳。 刚从集市里回来,木兰拿着刚刚买的冬衣,却见到巷口有官兵贴榜。 那官兵身着甲冑,面色严肃,高台下围着些百姓。 冰冷严厉的声音遍布整个巷口。 “田户出粮,兵户出丁。届时稽查,不得违令。” 木兰神色怔然,前些日子就听到茶铺下的些读书人说北边又要动乱起来,怕是又要招兵买马。 原本天灾频频,如今再加上战乱。不知天下又要添多少饿死街头的人,多少孩童失去父亲,多少女子失去丈夫。 木兰垂低了头,路过张元的家时听到一阵争吵声。 “不行!我绝不同意你去。” “这是朝廷的命令,我若是不去。便会牵连到你们!” “不行!你现在正常行走都是问题,哪里还能上战场杀敌呢!你若是去了。万一回不来我..”杜若兰后面的话未能说出来,语气激动不已。 “阿兰!你相信我,我不会那么容易死。” 木兰凑近了些,透过门缝看到杜若兰滑坐在了地上,无力哭泣起来。 “你不能走。你不能这样对我。” 张元拄着拐杖,腿上还缠着一圈圈白布,他望着她,眼眶酸红:“你别这样。阿兰。” “我们家是兵户,我爹去的早。官府也是有登记,若是查到了咱们家,那是死罪!”
第43页 木兰眼神越发沉默,双手垂落在两侧。 一股沉沉的无力感浮上心头,她从来没觉得原来人生会有这么多艰难。从前她只觉得活着能吃饱已是极好,世上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离别。 木兰不忍再看下去,正准备转身却听到杜若兰破不成声的啜泣。 “你不能走。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一生下来就看不到自己的爹爹。” 木兰身形僵住。 孩子?若兰有孩子了! 木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到了自己的家,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 一夜未眠,木兰睁着眼,听到窗外的风声飒飒吹过。 抱紧了被褥,上面还有层淡淡的暖香。 她在想,如果所有的人都能睡上安稳的觉,每日吃饱饭,日日与家人相守。 那该有多好。 第二日,木兰就收拾好了东西,想起洞穴里还留着师傅不时配的药,便上山拿了一整瓶变男变女药。 师傅说吃了这药,女人可以变得像男人。一颗便可维持数月之久。木兰曾经好奇试过,发现除了葵水不来,胸部略有变小。其余并未有多大变化。 拿着瓶子正准备离开,却听到一阵熟悉的咳嗽声。 木兰身子顿住,咬了咬唇。 只见一人从洞中深处,依旧如旧那般的模样。 戚叔白打量着木兰,这丫头一进来就一顿翻腾,连他都没发现。 “就这么走了?” 木兰咬紧了牙槽,跪下郑重磕了几个响头。 “师傅,徒儿不孝。” 戚叔白轻哼了声,额头的皱纹层层堆起。 “还知道自己不孝。” 木兰默着不语,眼眶有些酸。 “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又听他语气上扬。 木兰抬眼。 “木兰不知,但木兰一定会回来,不给师傅丢脸。” 戚叔白转身,未再说话。 木兰以为师傅心底不悦,有些难受,却看到一物什从洞中抛出,急忙接了过来。 一看是一个玉白小瓶。 “配着这个吃。对身体损害小点。” 木兰用力吸了吸鼻子,又磕了几个响头。 “师傅,徒儿一定回来看你。” 话落木兰便再也未回头,匆匆沿着山路离开。 背影逐渐被光影掩盖。 戚叔白眯着眼,不知瞧着那方看了有多久,嘆了口气。 望他的傻徒弟,换个地方能再聪明些,也不至被利用了还傻傻不自知。 其实人傻点,也是福气。 罢了,罢了。 戚叔白仰头,却见一只孤雁飞过天空,落下一声悲鸣。 第24章 出征前夕,一轮硕大的灼日刚刚从地平线升起。 巍峨的宫殿下一片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北盛的旌旗烈烈飞扬。 元帝望着殿下齐齐跪拜的众人,苍老的面容上依旧严肃威严。 此次北征亲授太子为都督中外诸军事,长孙嵩为左将军。携兵北伐,一举破敌。 层层殿阶下,将士们口中高喝,气势鼎盛。 拓跋嗣领命,从殿中退出。 却看到拓跋绍依旧以往做派,迎上前来。 “皇兄,此次前行定能大破刘宋,弟弟盼着皇兄早日凯旋。” 拓跋嗣连笑也懒得吝啬,看他一眼都觉得多余。 拓跋绍见此,心底不禁羞怒,在他身后喊道:“皇兄此次可得万般小心,莫要再受了什么打击又要玩什么消失不见的戏码。” 见他终于顿住了身体,拓跋绍刚露出丝得意。却见他转身睨着自己,眼神阴鸷似是浸入了骨髓那般冰凉。 拓跋绍笑凝在了嘴边,隐约觉得浑身有些发凉。 只见他眼底掠过丝讥讽便继续转身大步而去。 拓跋绍咬紧了牙,嫉恨渐渐浮现于眼底。 不论做什么,都是他最得父皇宠爱信赖!明明他也不差,父皇偏偏何事都要向着他! 不甘!他真的不甘! 拓跋嗣上马拉紧了马鞍,正欲离开却听到身后一声娇喝。 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拓跋姝攥着丝绢,咬唇凝视着他,眼底隐约泪水打转。 她的唿喊声被风吹到耳侧。 “太子哥哥,姝儿等你!你千万要早些回来!” 拓跋嗣神色淡漠不惊,唇角盪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明明是寒秋的季节,却觉得冰雪消融,春日渐来之感。 “回去吧。孤定当早归!” 深深望了她最后一眼,便转身策马。 万军听令,共同前行出发! 拓跋姝眼角冒出了湿意,长发在初晨的风里飒飒起舞,素白娇嫩的脸上挂着浓浓的几分不舍。 人人都说太子哥哥手段阴狠,性格乖戾。可唯独只有她知道他的太子哥哥是天下最好的哥哥。 上苍保佑,愿她的哥哥能早日凯旋。 ** 张元原本去意以绝,在知道妻子已有自己的骨肉,加之自己的腿伤未能痊癒,这几日便准备收拾东西逃去别的地方。 谁知来稽查的官员这么快就到了家门口。 杜若兰与何氏都急得满头汗,这个时候了差不多兵户的人家都去报导了,唯独张元还在家中。
第44页 眼看着下一户便要轮到自己,何氏已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谁知那官员路过自家门口的时候,只是看了眼簿子便抬步去了另一家。 杜若兰吓得惨白的脸终于多了丝气色。 悄声问:“娘,那官吏怎得走了?” 何氏也是满头雾水,思索了片刻心底还是不踏实,便吩咐了张元躲好,亲自上前去问。 谁知那官吏只是瞥了她一眼,“你们家已经有人去了。” 何氏结舌,满眼不可置信。 “有人去了?敢问官爷是谁啊?” “是个叫木兰的,有人替你们家去还不好?真是稀奇了。不成你们家还争着去充兵?” 何氏急忙摇头,心口跳个不停,回到家见杜若兰迎上来,满眼疑惑。 慢慢何氏蹲了下来,捂脸说不出话来。 杜若兰问了好几遍,见她都不说话,急得出汗。 “娘,你快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氏揉着眼,眼角的皱纹又是深了几分。 “是木兰那傻丫头。竟替阿元去参兵了!” “什么!”杜若兰怔住。 “木兰这个傻孩子,她一个女子怎得能去当兵?到时上了沙场,刀剑无眼的,她一个女子怎得能活下来!” 何氏垂眉,语气惆怅。 杜若兰百感交集,顿时说不出话来。 “估计这个时候木兰已是上了路,你说这个傻孩子。明明一个田户,却要替我们去受这苦...” 秋日凛冽的风颳在脸上,木兰随着一行人赶了许久了路,连着几日几夜都未曾好好休息过。 木兰望着排在自己前面那片乌压压的人头。 未曾想此番战役需要的人如此之多。听一旁的人说他们是要朝着沙城那方赶去。 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入耳畔。 抬眼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着戎装的男子,面色肃杀,脸上还带着疤痕,看起来倒是凶神恶煞的模样。 “身为北盛子民,国家当难为国杀敌乃子民之责!胆敢半路逃跑者,就地处决!” 木兰望着他,察觉他的视线要朝她这边扫来急忙垂底了头。 其实这一路路程艰辛,赶得又匆忙。有人受不了自然会逃跑。 木兰欲嘆气,却听前方传来一片动静。似是众人唏嘘之声,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前面又突然安静下来。 木兰从人群中挤过去,只见一个男子面如死灰,无力跪坐在地上,面色枯藁,唇角泛白,显然是缺水严重。 刚才那凶神恶煞之人策马而来,打量了那人几下。眼底露出一丝冷酷,手掌握住长戟,挥戟便准备勾了那人的性命。 未想一人从人群中冒出来,死死握住了长戟的身子。 那监军未想到她的力气如此之大,抽了几下都未抽出长戟,脸色一冷,“滚开!” 木兰仰着脸,眸色沉沉,语气平静。 “为何要杀他!他也没有当逃兵!” 监军冷笑一声。“还有一条规矩。拖累行军日程者,同样杀无赦!” “我可以保证他不会拖累我们。”说罢木兰便将那人拖在了背上,继续向前行走。 监军见她目不斜视,步速甚至比一旁的人还要快一些,眸色微微讥讽,却也收回了长戟,策马路过她时,暗讽了句:“今后你定后悔救了一个废物。” 木兰目视前方,继续前行。 生逢乱世,人命如草芥。没有人会在乎一个累死在路上的人。 很多道理她不懂,很多事情她也不明白。 她只知道,只在乎自己的死活并不是活着。 夜里,上面的监军终于下令在树林休息一番,待到天亮再继续赶路。 木兰水袋里还残存了些水,便餵给那人了些水。 他感受到了水源,急切喝了起来,却喝的勐了些剧烈咳嗽起来。 木兰拍着他的后背,“好些了么?慢点没人跟你抢。” 那人眼眶有些湿,恢復了些力气,虚弱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在下今后定当..咳咳相报。” 木兰瞧着他瘦弱的身体,感觉他全身上下就剩骨头了。莫名让她想起了思思。思思身子虽未如他这般,却也是纤细无比。 “莫去想以后的事了,当下是先活下来!我不可能一直背着你,你要好好休息,尽量恢復力气。” 那人用力点头,眼里热泪涌现。 木兰深深吸了口气,靠在树上。树上的叶子都要落尽了,冬日马上就要来临。 待到明年,她或许也赶不上喝一杯百日酒了。 木兰闭了闭眼,沉沉入了梦乡。 不知今后等待着她的又会是什么。 皇帝命三万禁军留驻平城,召集十万地方军受令赶往沙城,拓跋嗣携了几千轻骑快马加鞭已是早早到了沙城,安营扎寨。 等待着地方各处的兵力先后赶到沙城,加强训练。 营帐内,灯火冉冉。 案几前坐着一人,脚着胡靴,一身黑色戎装,黑髮扎于顶,露出白净的侧脸,高挺的鼻樑下一片阴影,红润的唇瓣微抿。 只是那下颚的弧度透着股柔软的弧度,侧脸的曲线绝美惊人。 倏然帐帘被掀开,只见一身披黑袍,甲冑还未脱去,重重地一声,他把头盔去了下来。
第45页 与帐内之人完全不同的长相,五官英俊如起伏壮阔的山峦,不羁肆意,却又给人一种张扬的英俊。只是一眼,便难以忘怀。 长孙嵩摸着有些扎手的下巴。 “太子殿下,这些日子能适应么?” 拓跋嗣视线依旧落在兵卷上,闻声不紧不慢抬了抬眼。 “自然。” 长孙嵩笑得恣意。 “近些年不见我倒是觉得你我二人又生疏了些,听闻前些日子你还被人给当朝羞辱..” 感到他的视线逼来,有些冷。 顿了顿又道:“我倒是纳闷了,不会是浸在温柔乡了出不来了吧!当年一人独闯高车老巢的气势如今哪里去了!” 只听重重地一掷。 拓跋嗣正视对面之人,长孙嵩常年驻守漠北。上个月才被皇帝召回京城,受命与他一同北伐。 与他一同沙场杀敌已是许些年前之事。今日才有得这番时间来打量曾经的故人。 如旧的面容,褪去了曾经年少的青涩,更加的意气风发。 拓跋嗣语气淡淡。 “父皇有意赐婚于你与朝阳,此事你可知?” 长孙嵩顿时脸色一变。 “不可能!皇上巴不得我给漠北待着不回来。” “若是我在父皇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倒也不是不可能。” 拓跋嗣斜睨他。 “不不不了!”长孙嵩脸色大变,顿时摆手拒绝,顿时收回来放在案几上的长腿。 “不想就把嘴闭上。” 拓跋嗣捡起书卷,连扫也不扫他一眼。 长孙嵩吃瘪,又气又无奈。 格老子的,从小就是这般,总被这小子拿捏的死死的! 第25章 旌旗猎猎,秋风凛然。 木兰裹紧了衣衫,冻得嘴唇有些发紫。赶了将近半月的路程,他们这一行人终于赶到了沙城。 刚排队领完了军牌军服便见到高台之上,正有一黑衣戎装之人迎风高喝。 一阵风沙捲来,木兰迷了眼。耳边的阵喝越发清晰起来。 “闻鼓不进,闻金不止者,斩!” “帐内打斗,怠而不报者,斩!” “窃人财物,以为己利者,斩!” “....” 木兰听得出神,看着周围偌大的练兵场场,一行整齐的旌旗烈烈飞扬。不远处隐约还能迴荡着老兵的齐齐地喧喝声。 这辈子,她第一次感觉这浓重的军威。 过去种种,恍然如梦,一种对未来的惶然与迷惑犹如迷雾那般笼绕在她的心头。 倏然肩头被人勐然一排,木兰一惊,下意识便紧箍来者的手,伏身用力便将他掀翻在地。 一张熟悉的面孔倒着映在她的瞳孔里。 “小秋!” 木兰傻眼,满是不可思议。 鲁秋吃痛叫唤,“疼疼疼!” 木兰赶紧松开了手,见他爬起来拍着身上的灰尘。 “真是你!木兰你怎么来这了!” 刚才看着就觉着眼熟,原本以为定是他看错了。木兰一个女子怎么来从军了!不想还真是她! 鲁秋揉着发痛的肩膀,问她其中缘由。 木兰看了一眼周围才拉着他进了一处偏僻角落。 “嘘!此事你定要替我保密。今后我再和你细说。你先说说你怎么来这了!想不到隔了这么久还能碰到你!” 木兰心下欣喜无比,鲁秋原本是她幼时玩伴,后来他家因一些事搬到了别处。不想上天又令她二人再次相聚! 鲁秋嘆了口气。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一直想让我从军,整日念叨着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就应当为国杀敌什么的。耳朵都快生茧了!” 木兰仔细打量着他,没想到过去那瘦弱的小毛孩,现今也是有模有样了。不过这身体还是太过纤细看着就挨不了几拳。要她说,小秋这原本细皮嫩肉的样,还是去当个读书人比较好。 “你为何不去考个功名回来?不照样给你爹长脸。”木兰携着鲁秋朝营帐走去。 鲁秋掀开帐子,一股嘈杂的声音围在耳边。 “我根本就看不进去书,与其日日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字,还不如让我来打仗来得痛快。” 木兰笑出声。 “哎呦,又是大!交钱交钱!” 随之而来得一阵附和。 “怎么又是大啊!” 唯独那凳子上那人,身材魁梧,虎背熊腰,面色此刻十分不善。 粗着气正愁没人来撒气,突然看到进帐的两人,一脸蛮横道:“你!给我过来!” 鲁秋闻声愣住,用指头指着自己,脸色疑惑。 “我?” 这人是谁?他认识自己? 愣着脸便走了过去,未有丝毫防备一脚便被他踹翻在地,剧痛从腹上传来,一股腥甜冒上喉咙。 周围之人顿时哈哈大笑。 曹充的脸色终于好转了些,似是从那一脚中终于找回了些属于自己的威严。 却没想他身旁那小白脸不知何时站到了跟前。 虽个头没他的大,却仰着脸无所畏惧。 “输了钱只会找些比你弱的人撒气,欺负弱小逞其雄威,不过是个窝囊的狗熊罢了!”
第46页 木兰字正腔圆,不卑不亢,字字清晰落于营帐内每个人的耳朵里。 周遭顿时一片寂静。 曹充未想过她如此牙尖嘴利,听到有人扑哧笑出来后顿时涨红了脸,一股羞耻的怒火燃起。 一抹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木兰。 曹充步步朝着木兰逼来,眼神充血死死盯着她:“小子,有种你再说一遍!” 木兰脸色越发冰冷,看着身旁的鲁秋扶着他物虚虚站起来,低头细声道:“莫要和他打,他是曹国公的儿子。” 木兰唇边扬起冷笑,眼看着他走到了自己面前。 “跪下叫声爷爷,今个便放了你。” 曹充盯着她,语气阴沉。 周围的人皆抱着副看戏的样,等着看那不知好歹的弱小子该被揍成何等惨样。 “怎么?怕..” 木兰扯了扯嘴角,还未等他下句话说完直接挥拳而上。 众人未仔细看下一秒只见空中盪起了一层尘土。 刚才还环臂看戏的若干人,顿时傻了眼。 木兰一脚压了上去,明明看起来很轻的一脚,可落在曹充身上,只觉得沉重至极,自己的身子犹如翻了壳的乌龟,如何用力都起不来身子。 曹充面色充血,羞辱涌上心头。 “你知道我是谁么!我告诉你若是得罪了我,你日后..” 干脆的一巴掌下一秒便落在了右脸上。 曹充面色震惊,“你!” 木兰蹲低了身子,脚依旧用力压在他的胸口,睨着他面无表情。 “这一巴掌,是你刚才对我兄弟的无礼。” “我他妈弄死你!” 曹充愤愤挣扎,手脚并用却被她用力掣肘毫无反抗之力。 又一响亮的一巴掌落下。 曹充彻底失了理智,张口便要疯狂嘶骂,想他堂堂国公府的少爷,竟被一贱民羞辱! 木兰怕他口水喷出来,直接拿起一旁的衣物塞进他的嘴里。 “这一巴掌,是你仗势欺人毫无法纪。” 曹充扭动着身子,眼神示意身边的人帮自己。 木兰视线扫过去,只见那群人皆噤声朝后退了去。 嘲弄笑了几声,居高临下睨着他压低了声道:“你要知道,他们怕向来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的身份。到了战场同样杀敌,同样面对生死。届时谁会在乎你的身份!我若是你定不会像你那般,用自己的身份来给自己立威。” 曹充停止了挣扎,盯着她没了声。 一声阵喝惊动众人。 “汝等在做何!” 木兰抬眼看去,帐内不知何时进了一人。 只见他腰间的偃月刀泛出冰冷的白光,背对着光影,浓黑的眉,挺拔的鼻樑,薄而冷的唇微抿透着七分的冷厉。 木兰收回了脚,淡淡打量着那人,此人衣着不凡,官阶定在众人之上。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帐中倏然寂静了下来。 众人垂低了头,眼神都不敢抬一下。 连曹充都立刻噤了声,脸色煞白起身立着一动不动,像是个吓呆了的鹌鹑丝毫没有先前的气势。 长孙嵩扫过众人,视线所到之处众人的头又垂了几分,唯独面前这人不卑不亢对视着他。 “军令第七条,谁能说出来!” 木兰握紧了拳,莫名这种气势让她竟不由自主感到了丝胆怯。 “怎么,无人知晓么!” 长孙嵩冷喝,眼神越发凛冽。 木兰仰头,大声喝道:“帐中打斗,怠而不报者,斩!” “呵!还有人知道!” 木兰只觉得一股灼热的视线落在了脸上。 “领头调事,胆子不小。”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情绪。 “闹事者,都给我滚出来!” 帐子譁然掀开,听到他落下一句后离开。 木兰反而松了一口气。 茫茫夜色,沥沥秋雨落在脸上。 木兰三人被罚负重围绕训练场跑十圈,鲁秋刚被踢到了肚子,根本无法受如此刑罚,可军令难违,木兰顶着长孙嵩逼人的视线,请求自己承受双倍的刑罚。 夜风很冷,木兰浑身却跑得发烫。 步伐越发沉重下来。 木兰稍有停顿便会感到那人的视线逼来,不远处留着一人专门监视他们进行体罚。 木兰咬牙继续负重前行。 却不想听到身后沉重的喘气声。 诧异之中,木兰看到曹充竟跟在她身旁一同负重前行。 刚才他不是已经跑完了十圈么?为何又来跑。 曹充面色赤红,粗喘着气。 “剩下的五圈我来跑。你去歇着吧。” 木兰面色微微动容,瞥见他脸上还存着她留下的五指印,又听他粗声道:“快点!不然我就白跑了!” 木兰多看了他几眼,终于停了下来得以有几分喘息的时间。 待到他也跑完剩余的圈数,后背的衣衫已是被汗水全部浸湿,浑身冒着炽热的汗气。 曹充见木兰在不远处站着,看了她一眼正准备转身。 “多谢!” 木兰喝道,面色诚恳。 曹充身形顿住,转身定定看着她:“我曹充是敬你条汉子!有义气!今天的事对不住!”
第47页 说罢朝她拱手了一番。 木兰唇角微动,朝他点头。 远处的一幕落在高台之上,长孙嵩的眼底。 夜色掩盖住了他的神色,他唇角微翘。 “有点意思。” 一旁的侍卫道:“听说今日这小子能把曹充一拳打翻在地。还当着众人的面给了曹充两巴掌。曹充可是当今曹国公的亲儿子,这人可真是不得了。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 长孙嵩抚上心爱的长刀,月色滑过刀面透着锋利的冷芒。 “有没有本事,到了沙场才见分晓。” 眼神瞥向近侍。 “都督呢?” “噢,都督去了河北安排军粮的事了。不日便归。” 长孙嵩唇角噙笑意。 “这人就是疑心太重。如此事事亲为,怕是不久就要累跨。” 雨丝飘落在脸上,传来股丝丝的冰凉。 他仰头负手而立,衣袂随夜风飘扬。 算起日子来,中秋快要到了。 只是团圆怕是不知何年何日。 第26章 木兰被体罚完已是半夜,此时已是夜深人静,除了站岗巡逻的将士,个处已是悄寂无声。 跑完了十几圈,木兰浑身冒汗,在夜里吹了好久的冷风等到热意退了下去才入了营帐。 她蹑着步子,静悄悄走到自己的床位上。 周围一片此起彼伏的打鼾声,空气中隐约还有汗臭味。 木兰捏了捏鼻子,掀开被褥准备躺下却听到一声细细的唿唤。 “木兰?” 一片漆黑之中,只看到一个黑煳煳的人影。 听着语气像是鲁秋的。 怎么这个时辰了,他还没有睡。 木兰敛眉,又见他凑了过来,夜色太深她看不清他的脸色。 只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沮丧低沉。 “木兰,多谢了。这次是我拖累你了。你还帮我承受惩罚。” 木兰扶住他的胳膊。 “莫说这些外话。你我之间谈什么拖累。你伤口如何了?” 鲁秋揉着胸口。 “你若是不说我还没觉得疼,你这么说又开始疼起来了,哎呦。” 说着还做出痛苦的模样。 木兰扑哧一声笑出来,又急忙捂着嘴怕惊动了他人。推搡着他:“行了,没事赶紧睡吧。明天的训练有你受。” 听着耳边沉沉的唿吸声,木兰笔直躺在榻上。 全身都很疲惫,换在曾经,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一天和这么多人在一个营帐里入睡。 这里的味道很闷还有股酸臭味,和思思天差地别。 木兰下意识想着。 她又想起曾经和思思共处一榻的时候,那种淡淡的清香仿佛又入了鼻尖。 *** “运粮的车辆已整装完毕,随时待命。” 青枫颔首恭敬道。 深色檀木桌上静静躺着书卷,拓跋嗣落下最后一笔,将毛笔搁置后,待到墨晾干,装入信笺。 “好,退下吧。” 拓跋嗣见他还不动,抬眼:“还有何事?” 青枫看了眼自家主子,犹豫了几分。 “属下还有一事。” “讲。” 拓跋嗣翻开了一分摺子,是前几日递上来的。 “属下把曲姑娘接过来了。” 青枫打量着自家主子神色的变化,心底有些忐忑。 主子向来好美食,曲姑娘是几年前来得一名厨娘。厨艺高绝。一旦远行必会带着曲姑娘。 这次主子虽未提,可曲姑娘多次请求青枫便擅作主张把她给接了过来。 拓跋嗣未抬眼,继续看着手上的摺子。 “人呢?” 青枫心下一喜,却不动神色。 “在外面已是站了许久。” 拓跋嗣掷下手上的摺子,目光落在他身上,似笑非笑。 青枫脸色一僵,这是主子不悦惯有的神情。 “让她进来。” 青枫这才放下心来,弯腰恭敬退下,擦了擦冷汗。 见屋外那有些侷促的女子,示意进去。 门缓缓被推开,一青衫女子提着一檀木的饭盒转身又阖上了门。 桌上的烛火冉冉摇曳。 灯光打落在他的身上,那清绝的面容依旧令人惊觉艷艷。 曲一蔓欠了欠身子,行罢礼将盒子打开。 一股清香瀰漫到整个屋内。 拓跋嗣闻到味道,眼皮稍稍抬起。 见面前之人明眸似水,唇边含笑,两个梨涡隐隐泛开,如幽莲那般缓缓绽放,婀娜裊裊朝他踏步而来。 “殿下,可觉腹中飢饿。一蔓专门为殿下熬了莲子粥,莲子是我亲自在江南那边採摘,水是从靠山的泉水取的。殿下今日处理了这么多摺子,定是疲乏不已,这粥刚好有除困清神之效。” 曲一蔓立于一旁,脸上带着恬静的笑,静静看着他。 拓跋嗣淡淡唔了声。 得了令,曲一蔓便将那荷叶玉瓷碗盛满,上前屈膝恭敬递上。 拓跋嗣瞧着她乖巧颔首,一丝丝红晕从她玉白的颊边染来。 一股奇异的淡香飘入鼻尖。 拓跋嗣俯身嗅了嗅,侧眼盯着她:“这是什么香?”
第48页 曲一蔓更垂底了头,看着他倏然靠近,顿时心跳如雷,心底透着欢喜。 “这是紫兰花的味道,此花又名木兰花。有清神爽脑之效,殿下..殿下可是喜欢” 曲一蔓声音细细柔柔,忍不住抬眼瞧了他一眼。 他出神的样子她倒是第一次见到,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神色在摇曳的烛火下明暗不定。 木兰花... 木兰... 秋风萧瑟。 训练场上一排笔直的靶子。 一身着甲冑的将领,口中喝道:“射箭!” 霎时无数的箭矢朝着靶心飞去,只是鲜有正中靶心者。 而木兰的靶上无一根箭,反而在靶子的前后方落了许多。木兰摸向箭筒,发现箭筒竟然空了。满满一桶的箭羽竟无一根落到靶上。 一股挫败感涌上心头。 一旁的人扫过木兰的靶子,“木兰,你这箭术要是上了战场可是不行啊!别敌人没射到,反而连累了战友!” 身旁的人顿时传来一阵阵轰笑声。 木兰抿唇,一言不发。 报靶数的将士走到木兰身边,扫了一眼皱眉:“木兰,箭术差!” 说罢便在帐簿上画了一个叉。 一旁的长脸男子,对着木兰做了个拉弓的动作,嘲讽挂在脸上,一旁人都等着看笑话。 “看什么看,滚蛋!” 一声粗喝响起。 只见不远处曹充走来,狠狠瞪了那长脸男子一眼。 长脸男顿时收了笑脸,悻悻离开。 “木兰,谁再敢嘲笑你我揍他去。” 曹充一脸怒色。 木兰笑了笑:“没事,我从前没用过这弓箭。等过些时日就好了。” 曹充重重一拍她的肩膀,“瞧你这身子板,我都纳闷你哪来的力气把我弄翻。” 木兰吃痛,却面色如常道:“我用的是巧力自然不必费太多力气,而这弓箭则需更多的力量。我还是要再多练习。” 听到号令,收兵吃晌午饭。 望着头顶灰濛濛的太阳,木兰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就到中午了。 木兰自幼苦练□□剑术,自认在兵器一方面还是颇有造诣。如今到了军营却觉得又从零开始。 或是这股不认输的性子,木兰每当食过饭后便独自来到练兵场上射箭,连续了好几日。箭术终于见长了些。 可到了比试的时候,相比别人自己又是最差的那个。 木兰看着别人的靶上正中红心,而她的靶上最多也就五环那样。 为何自己比别人更努力,却还是不如别人。为何他们明明练习不多,却比自己优秀好多。 木兰有些难受,难到她就是这般天资不足么。 夜里,木兰照着往常的习惯来到射箭场。 抽出一支箭羽用力弯弓,木兰对准后,咬牙闭眼松手。 只听嗖的一声,睁眼见靶上正中红心。 巨大的喜悦迎上心头! 她终于得了一次十环! “你的箭在地上。” 一股透着沙哑的嗓音穿过耳边。 木兰循声看去,只见一黑色戎装的男子立在不远处,深刻的轮廓眉眼有些冷意,他放下手中的弓箭。 是他! 木兰心头一惊,转头正看到一枚箭矢正落在靶子不远处。 嘆气,再次抽出一支箭矢。 “若想练好箭术,站姿、搭箭、握弓、钩弦、缺一不可。” 他的声音再次传来。 木兰回忆着教官讲述,做好了一切准备,拉弓再射。一股阳刚的气息从身后环来。 感到脑袋被他按着转了一下。 “头部自然转向靶面,眼睛平视前方,两臂举起,高度使拉弓前臂在眉梢上的水平线为宜。尤其是这里,肩膀要用力!” 他的双臂环住她,浓烈的气息喷洒在她的侧脸。 崩弦,松手。 正中红心! 木兰心中暗暗惊赞。厉害! 倏然他松开了她。 “呆什么,懂了么?” 长孙嵩盯着她,神色掩埋在夜色之中。 木兰点头,重新抽出了一根箭矢。 寻找着刚才的感觉以及他说的技巧。 重复了所有的动作,松弦嗖的一声。 九环!比之前进步了太多! 强烈的喜悦盈满心头。 木兰转身对着他道谢。 “多谢将军!” 长孙嵩唇角噙了丝笑,锋利的轮廓多了几分柔软。 “有时候方法比努力要重要的多。别到了战场又成那般了。” 木兰看着他,神情严肃:“木兰定当不辜负将军期望。” “唔,原来你就是哪个叫木兰的。其余项目皆是个中顶尖,唯独箭术差得一塌煳涂。” 木兰脸色有些窘迫。 “如今你便是全能者,明日好好让那些嘲笑你的人看看!” 长孙嵩唇角噙着丝笑意。 木兰挠着头,脸色有些红。 “将军,原本我就是技不如人,他们嘲笑一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多练练就是了。” 长孙嵩闻声倒是多看了她一眼,这纤细的身板,清秀的面孔倒是跟姑娘一样。
第49页 蹙眉道:“说话要有底气!怎得像个女人一样。” 木兰心底一紧,绷紧了脸高声喝道:“是!” 日初的朝阳升起,旌旗烈烈。 整齐雄浑有力的唿喊声在练兵场上此起彼伏。 高台之上,正坐两旁皆站立了几名将士,神情肃穆,手中的长戟泛过白色的冷芒。 正坐之上那人一身甲冑,身姿挺拔如松,头盔置于一旁。 披了层日晖,他的眸静静望着台下上千排列的士兵,眸色沉静无比,像是一潭幽深的泉水。 他轻叩着桌面,视线一一扫过台下。 “这便是这些日子训练的成果?” 第27章 “我说殿下,您昨个才回来,这么一大早就来看练兵场?” 一声响亮的高喝从台阶处传来。 拓跋嗣未抬眸,依旧紧紧注视着台下,此刻正演练到方阵的部分。 动作划一,步伐整齐,反应迅速。 还算不错。 拓跋嗣抬眼。 长孙嵩噙着丝笑意。 “瞧着,让你等会看看这批新兵。里面有几个不错的苗子。” 拓跋嗣没有什么表情,继续盯着台下,眼底有着锋利的审视。 做完了方阵部分,木兰迅速归队,后背隐约渗出了些湿汗。 等会便是弓箭部分,她昨夜又练了会,是比先前有了很大进步,甚至还可以拿到十环。 望稍后别出太大的错才是。 木兰领完了箭筒,排在队伍的后面。 前面的一队整齐站在位置上,因令发箭。 木兰看着前面的箭雨,所有的人都是面容严肃,蓄势待发。 耳边还迴荡着其他营的号令声。 突然木兰抬眼,不自觉看向沙城几十仗的高墙。 她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卑微渺小,隔着一面墙,或许下一刻就要面对生死。曾经的她不过是无名之处的一个普通人,如今却在此处成为了一名为国杀敌的战士。 “九营准备!” 一声高喝唤醒了木兰,木兰重新定神。 抽出箭羽,左臂高举,木兰感受到了来自弓绳的一股巨大抗拒力。 木兰咬牙,回忆着昨夜将军交给她的技巧,仿佛他低沉的嗓音还在耳边。 原本慌乱的内心突然慢慢沉静了下来,像是一片羽毛静静落入了湖面上。 “射箭!” 嗖的一声,木兰松手。 此时一股冷风吹来,吹动木兰脸侧的碎发,木兰唇角勾起了丝笑意。 九环! 接下来的一切都十分顺理。 记录的官吏走到她的面前,数了数环数,多看了眼她。 “木兰!箭术优!” 话落便走向下一个。 木兰静静站着,神色平淡。 先前嘲笑她的张沖看到她的靶子,不禁暗惊。 明明前几日连箭术差成那样,今日竟比他还要多上几环! 拓跋嗣视线落在射箭场,看到一个靶子上几乎未偏离红心多少,顺着看过去。 只见那人迎风而立,透明皎洁的瞳孔在阳光的照耀下染成了琥珀色,熟悉的面孔与脑海之中的记忆重合。 拓跋嗣眼瞳勐然缩紧,只听此时身旁的长孙嵩笑道:“就是这小子,倒是个好苗子,照我看他就是个天生当兵的料子。” 一片震惊后,拓跋嗣按耐住胸口的翻涌,“他叫什么?” 长孙嵩稀奇了声,盯着他揶揄:“这可是你第一次在我这打听人?” 随后神色紧张起来。“殿下不会是想要挖墙脚吧。先说好这可是我先发现的。” 拓跋嗣视线垂下,唇角微翘,袖下的手不时摩挲着玉扳指倒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不说罢了。是个什么料子到了战场才知道。” 说罢便转身离去。 长孙嵩瞧着他背影,不禁琢磨,不会是生气了吧? 拓跋嗣自然不会生气,回了营长后传召监军,将清河郡一片的点名册拿来。 细长的指尖翻开蓝皮册子,密密麻麻的名字从眼前飞快掠过。 他像是要确认什么,来回的翻页声暴漏了他的一丝急切。 终于当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候,拓跋嗣指尖顿住,盯着那簿子仿佛定了许久。 她真的来了!为何要来?战场非痛儿戏,踏进了这沙城便如同把一只脚迈进了死亡。 他记得她家是田户,有自己的田地,并不用参军。 或是她又在为谁犯蠢? 拓跋嗣轻哧一声,倒是给身侧立着的何正吓得不轻。 何正跪地,抬眼小心翼翼道:“都督,可是觉得哪出了差错?” 又听啪的一声,那厚厚的簿子被阖上。 “清河郡的所有应召者,是你当的监军?” 何正沉默了片刻,掌心泌出些汗。 太子处事他也有所耳闻,手段阴狠果断,性情阴晴不定。 他也是近来才被调到这,分了个监军的职位。原本他直隶属大将军,未想今夜被都督叫了去。 “正是!” “那你可认识名唤木兰者?” 木兰?何正思索了片刻,突然想了起来。 “您是说九营二连的木兰啊,此人是清河郡桃花县的。路上也是十分多事,一人本极度脱水,属下怕误了行程欲杀之。被此人拦下,硬是背了那男子一路。”
第50页 何正断断续续说着,打量着都督的神色,“卑职还听说此人原本是个田户,是因了兄长被断腿的缘故,便替兄从军。” 北盛的律令,但凡军户每家每户都应出丁,官吏们在乎的是人数,只要每家出的人数到了,便不会追究过多。 拓跋嗣眸色晦暗。 路上救人?替兄从军? 呵,倒是像那个蠢货的行事作风。 “下去吧。” 何正抬眼,心里还是忐忑不定,还纳闷着都督为何今日对这木兰多了兴趣。 “青枫,去查一月前木兰家发生了什么?” 摇曳的烛光映照在他的面孔上,眸色如墨。 “是!” 知道她此刻与自己一同在沙城,或许只隔了几个营帐,或许走过同样的地方,唿吸着一方的空气。 莫名他的心底有个地方痒起来,有个迫切的声音响起,去找她!看她是否和以前那样喜欢犯蠢。 听那监军说,木兰在九营二连。那么说只距离他没多远便是她的营帐。 倏然拓跋嗣脸色一黑,营帐里都是些男人,她一个女人怎能在满是男人的帐内入睡! 岂不是羊入虎口! 拓跋嗣心底没由来烦躁起来,倏然起身一言不发掀开帐子出去。 似是朝着九营那边而去。 夜幕将天地笼罩,劳累了一天木兰反而今天睡不着。 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木兰出了帐子。 天上一轮圆月,月色映在地上,如水那般。 木兰绕过巡逻的士兵,来到练兵场借着一片阴影掩盖住自己的身形。 仰头,看着天上的满月。 不知看了有多久,木兰眼眶有些湿润。 今日便是中秋了,她依稀记得那天早上思思对着她说想要吃月饼。 后背的伤仿佛在隐隐作痛,她并不后悔沖入火海。那她在难过什么呢? 木兰自己也说不清楚。 “小子,是想父母了么?” 一低沉的男声兀然作响。 木兰眼皮一跳,听着这熟悉语气渐渐放松了下来。 想了一番,嘆声:“我父母早早便去了。” 长孙嵩从高处跃下,只着了一身黑色便衣,衣袂在风中飘摇。 “从今天起军队便是你的家!” 木兰愕然随之笑起来,正色道:“木兰知道了!军队便是我的家!” 长孙嵩见她一副严肃正经的样,不经意扑哧一声笑出来。 朝她递出一块木牌。 木兰一愣,黑夜之中她只看到他向她伸手,不禁脸色一赫。他这是要做什么? “愣着什么!你军牌掉路上了!在军营里,军牌在人在!傻小子!” 木兰脸色顿霎时红起来,又暗自感慨幸亏这是在夜里,看不出来,伸手悻悻接了回来。 “多谢将军!” 未想到他上前大掌揉着她的脑袋。 “说了多少遍了,怎么还是像个娘们一样。” 黑暗中,长孙嵩眼底掠过一丝顽劣的笑意。 木兰垂着脑袋,心跳如鼓。 定是他靠自己太近了,不然她的脸不会这么发烫。 不远处立着一人,静静站着,仿佛与夜色溶在了一起。 拓跋嗣望着那两人,神色冰凉,唇角虽是翘着却无一丝笑意。 这女人倒是桃花旺盛得很。可笑,他刚才还想把她调到自己身边。 看来她不论在何处都活得滋润。根本不需要他。 第二日木兰照常训练作息,只是吃饭的时候听到同营的人说战事一触即发,两兵开战迫在眉睫。 木兰心底紧张起来,难怪最近训练又加强了许些。 下午体能训练之时,木兰平视前方随着队伍围绕着操场跑步。汗水顺着侧脸滑落,或是疲惫的原因,视线莫名有些模煳起来。 突然一抹人影从眼前掠过。 原本有些混沌的意识顿时惊醒。 木兰脚下一绊,要不是身后有人及时抓着她,差点摔成个狗吃屎。 “跑步是让你睡觉呢!” 将领训斥道。 木兰心跳急促,欲再朝着那方看去,出了路过的士兵别无他人。 “看什么呢?” 肩膀被人勐地一拍。 木兰急忙回过神来,见是鲁秋清了清头脑。 “没什么?我以为见到了个熟人呢。” 自早上晨训的时候那一瞥,木兰就有些心神不宁。 那侧脸轮廓分明和思思有八分相似,难道她看错了?近来她不时的确会想到思思,或者是她太过想念而误把别人看成了思思。 木兰吃饭的时候就有些魂不守舍,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鲁秋见木兰碗里饭基本没怎么动过,便轻推了她一下。 “你今个是怎么了?怎么一副丢魂的样。昨夜干什么去了?” 木兰回过神,“什么?” 鲁秋嘆了口气,“我是说你发什么呆?看你饭都没吃进去。” 木兰思虑了片刻,瞧了周围的人一眼,压低声问他:“你说在沙城有没有什么长得特别好看的人?” 第28章 鲁秋倒吸了口气,看她的眼神瞬时变了变。
第51页 “木兰,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木兰解释:“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今天看到一个身材纤细,长相还不错的人。挺好奇的,我就是问问。” 鲁秋打量着她,琢磨了会,突然眼睛一亮。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人还很高?长相还挺好看的,有点像女人。” 木兰一惊,点头。 “咍,我跟你说我还真见过。以前我偷偷瞧了眼,听说那人是都督营帐里的近侍,个子高模样还秀致。要是看脸还真有点像女人。” 木兰心头一紧。 难道真的是思思来了?可思思明明也是个女人,竟还在都督的营帐里!怎么可能! “那你可知她叫什么名字?” 鲁秋嘴里嚼着馒头,口齿不清道:“这我哪知道啊,你要是好奇你自己去问问不得了。” 木兰点头,笑了笑:“多谢啦。” 到了夜里,木兰算好巡逻换班的时间,偷偷来到都督的营帐旁。 借着帐子的阴影,木兰掩盖住自己的身形,屏息凝气。 只是这个时候,按道理来说都督营长外会有半夜守卫的人。 为何今夜没有? 木兰心头疑惑,见一排将士路过,侧过身子避开了他们。 趁着他们转身,木兰掀开帐子进去。 环视了周围,帐内空无一人。 木兰的步子很轻,仔细控制着自己的唿吸。 一片黑暗之中,木兰能看到帐中大致的摆设。 简单的床榻,桌几还有一旁的兵器架子,桌几上整齐摆放着几摞厚厚的书简。 只是帐中似乎迷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木兰心中大喜。 这熟悉的香味,分明是思思。 突然听到帐外的脚步声,木兰心头顿时大乱,看着塌下似乎是空心的,急忙钻进了床榻下面。 果然隔着层帘幕,木兰能感受到烛火燃起。 这似乎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一轻一重。 “殿下,河北的粮车昨日已到,一切准备就绪。” 这声音很粗犷沙哑,不是思思的声音。 榻上倏然一沉,木兰慢慢不着痕迹往内侧了侧。 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淡淡的唔声,低沉又透着暗哑。 有几分熟悉,但和思思又不大一样。 “听闻沙城后有一水泉?” “正是,臣这就派人去准备。” 话落,脚步声又渐渐远去。 等过了片刻,木兰又感到外面的灯火灭了。 那个殿下说要去沐浴,这么说那个近侍也会去了?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一探那人到底是不是思思。 想罢木兰侧身掀开一角帐帘,探过四周无人后便朝着沙城后方走去。 木兰前几日倒是听到同袍说过一次,沙城后有一片水泉,四周树木林立,水泉水温温暖,四季皆是如此。只是此处唯独身份尊贵者可去,一般人自然不可踏入。 木兰走了一路,也未发现有什么人。 四周一片漆黑,脚下的土地松软无比。 果然不远处她看到了一丝丝氤氲的雾气,月色落在水面波光淼淼。 泉水周围树木茂密旺盛,丝毫不像是秋日所有的模样。 木兰微微诧异,听到了一丝水声,急忙侧过身子将自己掩在一颗树后。 待到平静之后,木兰又探出头来,打量着周围又是空无人影。 怎么今天这么奇怪。木兰满头雾水,觉得四处充满了不正常。 木兰便直接从树后走出,走到泉水的边缘,望着上面缭绕的雾气,不禁伸手探了探。 水质丝滑温暖,十分舒适。 木兰环顾周围,一股风拂过,只能听到飒飒的树叶声。 想起她一月都未好好洗过澡,整日胆战心惊和一群汉子同住于一个营帐下,每次训练完后她都在冷风里等待着身上的汗意褪去才回营帐。 不禁此刻感到浑身粘湿,想要立刻清洗一番。 只是,万一又来了人,她岂不是要惨? 木兰思衬了片刻,便躲在灌木丛中。 不若再等一会,若是无人她便快速清洗一番再回营帐。 大概有一段时间,木兰等得困意上了脑子,又一股凉风吹过,倏然清醒过来。 见四周依旧无动静,木兰心底欢喜,快速褪了衣裳,待到把胸前一圈圈的缠胸取下,环着双臂踏入了泉水中。 一股温暖清爽包裹着全身,木兰舒展四肢怯意无比。 又将紧束的发悉数散下,木兰深吸了一口气便一头扎进了水中,泉水下也是清澈无比,没有什么污泥,只有一些零碎的大石块。 木兰游水片刻,刚冒出水面,一身影赫然入目。 顿时大惊,正欲惊唿。却见到一副熟悉的面孔。 “思思!” 木兰望着来人,满目惊愕。 拓跋嗣站在水边,一身素白的衣衫如旧,面容隽秀脱俗,注视着她的眸深了几分。 乌黑的髮丝黏在她的脸侧,清秀的面孔在氤氲的水雾下竟意外的惊艷逼人。曼妙的锁骨下一抹雪白的沟壑。 拓跋嗣喉结微动,见她朝自己游来,竟直接未着一缕抓住自己的手。 “思思!真的是你!”
第52页 木兰直接上去,将他拥在怀中。 隐约见到她眼眶下的一片绯红,莫名之前所有的不快慢慢消散殆尽。 原来他在她心中竟这般重要。 拓跋嗣欲拍她的后背,却见她后颈上方有一片明显的烧痕。 看痕迹并似是不久前落下的。 压下心头的疑惑,正欲开口。 便见她似是反应过来什么立刻回到了水里,两颊微赫,仰头望着他。 “思思,你去哪了?为何一句话都未留下?”木兰忆起她的不告而别,顿时心头百感交杂。 拓跋嗣蹲了下来,掩去眼底的神色。 沉默了片刻,道出了平生第一次说的话:“对不起。” 木兰眼眶很红,抿唇。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木兰咬唇,捡起一旁的衣裳一言不发开始穿起来。 或许思思根本就未把她放在心上过,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把她当作姐妹罢了。 不管如何,思思也未曾伤害过她。她也不会再去怨谁,只是从此她再也不会像之前那般了。 手还未拿到衣裳突然被一股大力控住。 木兰惊愕抬眼,只见他望着自己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深幽。 正欲开口突然听到几人的谈话声。 木兰顿时汗毛耸立,她与思思同为女子,若是被人发现她们在此地岂不是死路一条! 眼前倏然一花,一阵低沉的水花在水面冒起。 腰间被一双手握住,两人便一同栽进了水中。 事情太过突然,木兰未有换气的时间。 在水中一片浑浑噩噩,木兰觉得自己的胸腔马上要炸开了,双手有些挣扎推搡着面前之人。 正当木兰实在忍不住想要换气时,感到头被定住,一股柔软覆上了唇。 空气顺着他的口中渐渐渡来。 木兰终于停下了挣扎,下意识环绕着他的脖子,全身也被圈到了他的怀中。 淼淼水中,木兰感觉自己的髮丝都浮在头上,她瞪大了眼,感觉自己能明显的感到他的鼻子抵在自己的侧脸上,有些说不清楚的痒。 “按道理来讲,殿下这时应当是洗浴好了。” “既然不在,我们就快些回去吧。万一再哪里伺候不当,小心脑袋。” 两人的声音很模煳,木兰只听了个大概。 待到上面的人离开后,两人终于从水里冒出头来。 木兰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大口唿吸了片刻,木兰才恢復过来,倏然撞入他的眼底,凭着月色可见到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木兰看到自己的手挂在他的脖子上,此时她未着一缕有些不自在拿下了手,背对着他故作疏离道:“谢谢了。” 说罢便要离开。 “的确,我有很多事没告诉你。” 木兰顿住,眼底滑过挣扎。 既然一开始就是隐瞒,哪里还能有真心呢? 她一直都相信思思,从来都不曾怀疑。突然想起那日早晨,思思说想吃月饼,或是她故意支开自己好离开。 而自己却浑然不知,还傻着不顾性命冲进火海中。 可笑! 木兰红了眼,逼着自己把眼泪咽回去。 “你不想解释,我也不会逼你。以后各自安好吧。” “你什么意思!” 身后的拓跋嗣此时浑身湿透,已是十分狼狈,眼神阴郁。 他不解释,这女人竟想和自己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木兰已是出了泉水,自顾自穿好了衣裳。 “随你怎么理解。” 单手拧干了湿发,不经意侧眼看到他依旧在泉水中,冷漠抬步正要离开。 “之前的确是我骗你。” 木兰脚步顿住,耳朵竖起来。 他似是在犹豫什么,最终却只说:“那些身世也是假的。” 他之前果真都在骗自己!那他为什么会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落入了河中。 既然是这样,他伤好后为什么又不回去反而赖在她家里? 木兰疑惑之余,又觉得恼怒。 他到底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一个随意可欺骗的傻子么?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 木兰背对着他,风吹动湿发有些凉。 垂下了视线,看到地面上被月色打落的倒影。 罢了,何必纠结。 人生相逢短暂,他既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再多问了。一直以来她便把思思当作自己的好姐妹。曾经朝夕相处,思思的确未曾伤害过她,甚至还帮过自己。 第29章 木兰想起那块玉佩,明明那时思思可以把它拿走换取更多的东西,但他还是留下来了。或许他也未能料到家里起了大火。 “那你的名字也是骗我的了?” 木兰语气还是有几分生硬。 拓跋嗣眼底的沉郁散去了几分。 “苏慕。” 木兰蹙眉转身看向他。 只见他唇角勾起丝淡淡笑意。“我的名字是苏慕。” 他的母亲姓苏,慕则是他的字。 这个名字他很少告诉别人。 木兰无奈嘆了口气,朝他伸去一只手。 “快上来吧。再耽搁下去天都要亮了。”
第53页 拓跋嗣将手递过去,感受到从她掌心传来的体温,舒服温暖。 经过一番谈论,木兰才得知苏穆也是为父从军,如今混了个差不多的职位,一直侍奉在都督身旁。 “思思,你如今一个女子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若是被人发现岂不是死罪。” 木兰担忧看着他,思思手无缚鸡之力若是上了战场岂不是任人宰割。 “我的职位并不危险。安心。” 拓跋嗣暗笑,这女人反倒是担心起他来了,如今暴露了身份怕是会吓到她。不若等到适宜的时机再告知。 不动声色道:“不若我向都督引荐你,让你也得个一官半职,好比如今好过一些。” 木兰急忙拒绝。 “这哪能使得啊。我就一身蛮力,脑子也不好使。你让我去当官不是耽误人么。万一再闯祸指不定还要连累你。再者这对其他的人也不公平。还是算了。” 拓跋嗣看向她的视线带了抹深意,不想这女人倒是..特别。若是换了常人这时已是万般欣喜,她竟是如此反应。 第二日,太阳躲在云层里,天色一片惨澹。 木兰顶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一脸憔悴明显是夜里没睡好。 队伍前面的将领在训话,木兰咬牙甩掉困意。 她昨夜竟忘了,今日有一场比训。大战在即,需壮军心,且挑出优秀的士兵来作为前锋。 “木兰你昨夜去哪了?那么晚才回来?” 木兰顿时一惊,见是鲁秋凑过来低声道。 垂低了头,眼神有些闪躲。 “回去再说吧。快轮到我们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念到,木兰顿时眼神一变。 鲁秋深深看了她一眼。“加油!” 木兰侧过他,点了点头。 观望台距离练兵场有些距离,木兰未注意道高台之上的拓跋嗣。 木兰上了比斗台挑了把银枪,迎风而立,一身黑色的戎装衬得眉眼有些冷。 对面的男子身材壮硕,同样的黑色戎装,稜角锋利冷酷。他对着她抱拳示意,“承让了!” 上前同样挑了把银枪,红缨平添几分艷丽。 木兰不经意瞥到刚才输掉被抬走的人,满身是血,基本没了意识。 她突然意识到这场选拔并非是对所有人的,而是在之前各种训练中拔尖的人。这场选拔或是一场关于生死的较量。 木兰眼神渐渐凝重起来。 经过几次过招,她渐渐了解方求胜的枪法出招,好几次她险些未能承受下去。他每每落招都兇狠无比,幸亏她躲得及时,不然少说要断骨头。 刚开始木兰有些吃力,开始摸透他的枪法后,木兰又逐渐占了上风。 不远处的高台上,拓跋嗣负手而立,长发被风吹动。视线紧锁在木兰的身上。 一旁的长孙嵩打趣:“我瞧着这场,木兰要输。” 拓跋嗣唇角微翘,不语。 “两人皆是个中楚翘,虽木兰招法出奇灵敏,但只要一招被掣肘,她便再无反手之力。在体力上已是拉开了很大。再耽搁下去,木兰必输。” 拓跋嗣笑意淡了几分,扫了他一眼。那可不见得。 “呦!没想到。这小子可以啊!” 长孙嵩惊道。 拓跋嗣顺着看去,只见木兰已是把银枪逼在了对手的脖颈上,这时阳光从云层透出,散落了些阳光打落在她的身上。 莫名他看的有些有些失神,曾经他一直以为自从那天离开后,便永不相见。 未想到有一天,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猝不及防闯入他的视线下。 刚才她分明摸透了对手的出招,却迟迟不击。她或是在等待,或是不想伤害? 这才是她,忍耐宽厚,小小的身躯里却有着包容一片天地的气量。 只是若是到了战场,或是会给她和周围的人招来麻烦。 拓跋嗣回神,神色慢慢沉了下来。 而这边,木兰面色平淡,丝毫未有获胜的喜悦。 这时一旁的将领高喝:“木兰出胜。” 地上的方求胜起了身,朝木兰拱手。 经过木兰身旁时却道:“此局你并非赢了我,好几次你都能伤我,你却放过,战场上软弱退缩便是失败。” 木兰沉默无言,下了台。 “厉害啊!木兰你什么时候教我两招啊!” 鲁秋围上来,满眼赞赏。 以前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木兰有些身手,没想到如今变得这么能打! 木兰只是扯了扯嘴角,心头很沉闷:“我先回去了。” 严寒将至,夜里篝火冉冉。 不日便要开战,木兰夜里靠在树上,听着周围的将士大声喝酒吃肉的喧闹声。内心却越发空荡起来。 到了战场,她真的要去面对生死么? 若是无孤注一掷的决心,她手中的的枪不过是废铁,她杀不了一个人! 一股深深的害怕环绕在心口。 “木兰,去吃肉啊!今夜将军赏了好多鹿肉,再不吃都没了啊!” 鲁秋啃着鹿腿,吃的满嘴油腻,脸上还带着笑。 木兰看着他:“小秋,你不害怕么?” 鲁秋坐在她一旁的空地上,“怕什么?”
第54页 “没几天,我们就会上战场去杀一些我们甚至不认识的人。他们有自己的亲人,孩子,和所爱的人。我没杀过人..”木兰闭眼,将手深深伸入头髮中。 鲁秋擦了擦嘴边的油渍,同样沉默了下来。 “我也没杀过人。但是只要上了战场,我们便再也不会有退路。他不死,你就会死。我承认,我也不是什么爱国的人,一切都是无奈罢了。” 鲁秋低了头,神色有些落寞。 木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吃吧。我再吹会风或许便想开了。” 说罢便起身离开了这片喧闹之地。 不知不觉,她又来到了练兵场。望着一排排的箭靶,还有熟悉的摆设。 嘆了口气,木兰捏紧了拳又松开。 最终坐在台阶上,望着那勾残月,脸色有些惨澹落寞。 她很迷茫,很痛苦。 为了国,她应当去杀敌人。可她也是一个人,为什么要去杀别人!她有什么资格去剥夺别人的生命。 方求胜对她说的话依稀盘旋在耳边。 软弱退让会让她一败涂地。 木兰狠狠把拳砸在地上,她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去做她根本不愿意做的事! 她不想杀人!她想逃走!便不用在此受折磨。 眼眶不禁红了一片,视线落在不远处那扇高高的城门上。 脑子里突然疯狂叫嚣着,离开这里!只要离开这里她就不用杀人! 木兰仿佛被附了身,下一刻便准备抬脚。 “你怎么在这!” 一声轻喝像是一桶凉水泼在身上。 木兰彻底惊醒,后背已是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长孙嵩一身灰色戎装,踏着黑色的胡靴,落坐在她的身旁。 “马上要开战了,准备好了么!” 他望着前方,淡淡道。 木兰点头又摇头。 长孙嵩轻笑一声,“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当逃兵去?” 闻声木兰一僵,目光有些闪躲,随后眼神落寞了下去。 “没有。我只是地方有些不明白。” “你且说来,我听着。” 木兰发觉他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不禁带了几分紧张。 “我害怕自己满手鲜血,变得陌生冷血最后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了。” 说完木兰已经做好被他训斥的准备,却未想他只是轻笑了几声。 “你只是忘了一件事。” 木兰抬眼,神色迷惑。 “你忘了,七年前麋鹿之战,三万民众一夜被活埋于城下。你忘了,三年前,雁门城之辱,满城妇孺被杀戮殆尽。国与国之间的仇恨,并非轻易简单几字所能概括。刘宋已占荆州,若是沙城失守,接下来死在敌人铁蹄下的便是你的至亲。” 木兰呆住,久久不能回神。 “我所欣慰的是,你并不怕死而是怕杀戮无辜。但你更要记得,刘宋的士兵每个人的手中都沾满了我北盛子民的鲜血。此前种种只能以血偿还!记住这句话。” 木兰沉默了下来,原本迷茫痛楚的焦灼瞬间被这番话扑灭。 抬眼,神色坚定无比。 “将军,木兰明白了。” 长孙嵩掀唇,拍了拍她的臂膀。 “以后在私下里,便叫我长孙大哥吧。” 木兰点头,神色诚恳。“长孙大哥。” “来跟我讲讲,你这辈子还有什么心愿没能完成的?” 长孙嵩仰躺下来,望着夜空。 木兰一愣,什么心愿还未完成的。 很多人的面孔浮现在眼前,倏然她想起了陆大哥。 她还欠了陆大哥一个回答,那日他红着脸对她说了那番话想必也是想了许久的。 第30章 一股愧疚感浮上心头。 其实她离开前是去找过陆大哥的,只是听别人说他们家出了变故已经搬走了。 难道陆大哥是对她失望了么…… 木兰心头不是滋味起来。 “嗯?” 等了一会也没听到木兰回话,长孙嵩抬眼看她。 木兰垂底了眸,髮丝被风吹动,眉眼在夜里有些落寞。 “我也不知道。现在我只想能快些打完这场战争,早些日子回家。” “没想到,你小子倒是个恋家的。娶媳妇了么?” 长孙嵩嗤笑了声,大手落在膝盖上,坐姿肆意潇洒。 木兰老脸一红,摇头。 “好好打,若是立下军功,届时回京少不了封赏。娶媳妇也是早晚的事。” 长孙嵩望着她,漆黑的眸里溢出淡淡的笑。 木兰知道将军看重自己,对自己一直抱着很大的期望。 不禁咽了口唾沫。若是今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份,岂不是…… 帐内灯火如豆。 拓跋嗣放下刚拆开的急报,眸色幽暗。 最近刘宋便有所行动,两军交战迫在眉睫。 一声轻响,拓跋嗣侧眼。 只见青枫跪下,一路奔波衣衫上还携了尘土。 “殿下,您先前交代的事属下已然查清,殿下支开木兰后,孟家的人便前来纵火烧毁木兰的房屋。而与木兰交好的张元为讨说法,前去孟家不平结果被打断了腿。故而木兰替张元从军。”
第55页 空气里有些静默。 拓跋嗣眼神冷了下来,又是孟家!那她背后的烧痕又是怎么一回事。 眸色思索,指节叩击着桌几,发出沉闷的响声。 青枫微微抬眼,捉摸不透此时主子的神情。 “属下刚才路过练兵场时,似乎看到了木兰与长孙将军似是在交谈。” 拓跋嗣眼神一变,测过身淡声道:“叫她过来。” 青枫拱手:“是!” “等等。” 青枫脚步顿住,神色迷惑。 “就说是何将军叫她。” 何捷是统领九营的将领,木兰自然隶属于他营下。 青枫愣了愣,“是!” 呵!大战迫在眉睫,还有这般闲情夜间闲谈。 拓跋嗣盯着书简,密密麻麻的字映在眼里,却莫名感到一股烦躁。 她如今女扮男装还如此随便与别的男子交谈,真怕自己不能早日暴露。 拓跋嗣眸色沉郁,起身正抬步却见帐帘被掀开。 正见木兰神色迷茫,口唇微张。 “思思..不..苏穆” 木兰往帐内扫了一眼,发现只有苏穆一人。 “我听那侍卫说何将军找我。” 木兰有些迷惑,怎么回是苏穆在这里。 拓跋嗣夜里着了深色戎装,面容冷清隽秀,丝毫不见曾经在她面前时的柔弱模样。 难道之前柔弱的模样也是他装出来欺骗自己的么。 木兰心低有些难过,脸色自然惨澹了下去。 瞧着她脸色的变化,拓跋嗣眼底泛着凉意。 她见了是自己就这般..失落? “是何将军让我前来问你些话。” 木兰点头,面色平静,视线好不躲避望着拓跋嗣。 “问吧。” 拓跋嗣垂下了眼睫,指尖触上书简,不时点着。 “开战之前,大多数人都会立下生死状。你便写在纸上吧。” 木兰蹙眉,生死状?她怎么没听过。 见他作势给她铺好了纸,甚至还帮她沾好了墨。 木兰为难道:“我..我不会写字。” 拓跋嗣看了她一眼:“哦。那你便说来,我替你写。” 说罢便一本正经坐下来,阴影下唇角勾着丝不经意的笑。 木兰嘆了口气,有些无奈。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没写过这东西。” 拓跋嗣未抬眼,盯着纸面。 “就说一些你目前还未完成的事。或者以后想做的事。” 木兰思索了片刻,其实她这辈子已经很知足了。 人生在世,金钱粮食都可以偿还,唯独情之一字,是一笔煳涂帐。 前半生若说最难忘怀的事便是陆大哥了。 曾经若是无陆大哥的救济,她无法苟且到一口粮食。曾经他一直等着自己,如今却没有再回答他的机会了。 很多事情突然慢慢清晰了起来,木兰的心从未像现在明了。 木兰咬唇,抬眼:“我要去找陆大哥。我欠了他一个答案。” 拓跋嗣笔尖顿住,不动声色笑。 “什么答案?” 木兰仔细盯着他,若不是思思故意把那檀木盒子丢掉,她或许早已知道陆大哥对她的心思,便更不会有之后的种种。 她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思思会故意隐瞒着她。 木兰自嘲笑了笑:“我欠下了债,怕是这辈子也没法还了。打完仗我会去找他。若是还能找到的话。” 话落木兰再未看他一眼,转身掀帘离开。 只见纸面上的墨慢慢染开,一个字也未落下。 帐外的青枫见木兰已是走远,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抬步进了帐。 “主子?她...” 只见拓跋嗣渐渐抬眼,眸色阴沉,脸色难看至极。 “开战后,随在她身旁。” 青枫沉默了片刻,“是!” 他似乎觉得木兰这个女人不太一般。竟让主子为她破了这么多先例。第一次心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这般上心。 可这并非是什么好事。 青枫嘆气,出帐外却见曲一蔓一袭青衫,面容清丽,髮髻盘旋柔美,娉婷裊娜。 “青枫大哥。” 曲一蔓微笑示意。 青枫点头,“姑娘进去吧。” 曲一蔓颔首,琉璃耳铛微微摇晃,双手托着玉盘。 望着她纤细曼妙的身姿,青枫有些失神。 一蔓姑娘随从主子多年,对主子的心思都装在了眼里。明眼人都能看到。可主子偏偏一字不提,从未动过把她收入房中的意思。 而今日却对一个只会舞刀弄枪的女子上了心思。真是不明白主子的想法。他倒是好奇了主子消失的一个月里,那木兰到底给主子下了什么迷魂汤。 曲一蔓进去便看到拓跋嗣脸色沉沉。 在印象里,她很少见到殿下如此。殿下向来不轻易显露真实情感,这一次倒是令她惊奇。 曲一蔓掀开了瓷玉的盖子,一股独特的香味瀰漫出来,葱嫩的玉指来回搅着汤勺。 “殿下,今日的是..” 只见他神色沉默:“下去。” 曲一蔓垂下眉眼,转身默默把瓷碗放下,看到纸上晕染开的一滴大大的浓墨。
第56页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能如意,一蔓只是芸芸众生之一,可一蔓并不会为这些不如意而不开心,只要用心去做了,便不会有遗憾。” 曲一蔓淡淡笑着,神色。 “殿下生为龙凤,一蔓自然不能与殿下相比,一蔓只求殿下做事无愧于心便好,有些事不必强求。一蔓如此,望殿下也能如此。” 拓跋嗣抬眼,看到她的如旧那般恬静淡然,眸色落在了纸面上。 “夜色不早,去休息吧。东西先搁在这。” 曲一蔓莞尔,泛出两个浅淡的梨涡:“殿下也早些休息,莫要太过操劳身体。” 说罢便退了出去。 拓跋嗣松开了笔,望着那滩墨水,眸色微凉。 若他一定要强求呢? 两军交战于邺城关。 夜中便受到急令,命一队轻骑夜间突袭刘宋大营,木兰得令便迅速整顿夜间骑马,伏在马背上,风唿啸在耳边。 胸膛内的心脏不停的跳动。 她知道等会等待着她的是什么。 到了坡下,不远处可见一排敌兵。 黑暗中树叶摇摆,影随风动。 木兰等人侧在树后,等待着命令。 一声令下,木兰身形如鬼魅,悄无声息绕在那守夜的将领身后,再无丝毫犹豫,暗沉的扑哧一声,热血溅落。木兰快速把尸体拖到树后。 那将领未发出一声便无了气息,木兰眸中滑过痛苦的挣扎,沾满鲜血的手快速覆上,将他的眼睛阖上。 起身已是见到同伴已将周围的士兵解决干净。 木兰立刻换上他们的甲冑服饰,捡起他身上的军牌。 这一次的偷袭十分隐秘,到了夜里才得到命令。 他们此夜的行动便是潜入军营放火烧粮,在从内部突袭出来。当其军心大乱时,外部援助及时赶到,便是破了第一场对峙。 接下来的一切果然十分顺利。 刘宋大军正夜中放松警惕时,未料到粮仓被烧。 主将得知夜中惊醒,刚一出帐便察觉四周已是一片狼藉,兵心大乱。 不禁怒从中来,拔起长戟上马。 日已升起,木兰思衬此时应当立刻撤离,正整顿骑马离开,却见方求胜策马转身。 木兰惊疑,“方求胜!” 方求胜扬鞭,已是杀的两眼猩红,背对着她喝道:“你们回去。” 他到底要做什么!等会刘宋人马团而攻之,他们必死无疑! “莫要管他,他就是野心太大,死了也不可惜。我们回去。” 一旁同伴劝道。 太阳完全从地平线露出,他们必须要迅速撤退。 木兰目色挣扎,拉起缰绳跑了没多远,又将马掉头,望着同伴惊愕的目光。 “你们先回去。我稍后便回。” 话落扬鞭,“驾!” 落下一片尘土扬在空中。 方求胜策马直奔主营,视线寻着目标,倏然视线定住,眼中露出一丝冷酷。 手中的长刀扬起,泛着白色的冷光。 第31章 不远处的主将感受到了一股浓重的杀气,下一刻便见一凶神恶煞男子骑马朝自己逼来。 主将毫不畏惧,握戟迎上前去。 一阵兵器相撞,两人厮杀了几个来回,竟是分不出高低之来。 方求胜逼红了眼,眼眶呲裂,招式更加兇狠凌厉。 主将开始力不从心起来,见情况转坏便策马朝高处而逃。 方求胜自然不会放过他,紧追其后。 两人来到山坡上,主将被逼的无处可走,倏然定住露出一丝冷笑。 方求胜蹙眉,倏然胸前一痛,只见一方锐利的箭头从胸口的甲冑中露出,大片的血从胸前渗出,无力从马上滑下,看着对面之人挥动刀戟勾来。 又听清脆的一声响。 方求胜模煳之中看见不远处的主将倒下,胸前插着一根长戟。 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有什么东西覆在了胸口,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挺住。” 渐渐黑暗笼罩了他的意识。 方求胜彻底晕厥了过去。 木兰探了探他的鼻息,松了口气。 还有救。 幸得援军及时赶到,木兰并未费太多力气,回到营中反而受到了众多赞赏。 “木兰!你凭藉一人之力斩杀刘宋主将!功不可没!” “你小子可以啊!” 一旁的同伴拍着她肩膀,玩笑道。 木兰摇头嘆气,去了军医帐中,看到方求胜赤膊,胸前缠了绷带虚弱躺在榻上。 “他如今可还好?” 军医看向木兰:“这箭羽穿透整个肩胛。还需静养,命是保住了。” 木兰点头:“多谢了。” 望着他沉睡中紧蹙的眉,木兰摇头。此番是方求胜以身犯险,功劳也应是他的。 只是私自抗令,怕是倒是也少不了责罚。 木兰转身正欲离开。 后背的方求胜睁了睁眼,苍白的唇无一丝血色。 是木兰救了他…… “多谢。” 木兰顿住,双眉敛起。 “今后你若再如此,我不会再帮你。” “这并非我所愿。”
第57页 他的语气很沉,木兰有些琢磨不清。 “我本罪臣,家父被人污衊如今还在牢狱之中,从军立功,是唯一的出路。” 木兰身子一僵,未想到方求胜竟是如此身份。 难怪平日里总见到他一人独处,从不好与旁人相处。 木兰刚回到军营里,却被长孙嵩叫了去。 帐内,长孙嵩立在兵架前,一身冷硬的黑色戎装外裹着冰冷的甲冑,双手背在身后。 木兰掀帘进去便看到他。 “将军,您唤我来?” “跪下。” 木兰愣住,慢慢沉默了下来,静静跪在了地上。 “凭藉一人之力取了刘宋主将的头,有胆魄啊!” 长孙嵩侧眼,脸色微沉。 木兰垂下了眼,她便知道此事按照长孙大哥的脾气定会重重责罚自己。 如今方求胜伤成那般,若是他未受伤还可以将功抵过,若是别人得知他违背军令,还导致自己受重伤。 怕是军旅生涯便要断送了。 木兰咬牙,不若就这般吧。扛一会便过去了。 “怎么!这会儿当哑巴了!” 木兰抿唇不语。她明白长孙将军一向看重她,现今定是对她失望至极。 心中微微惆怅。 长孙嵩冷笑一声:“看不出来啊!平时内敛低调,没想到上了战场野心便暴露出来了。违抗军令是何罪!你知道么!” 木兰抬了一眼。 “重责三十杖。” “三十杖!这三十杖不是所有人都能抗得过去。愚蠢!” 木兰低眉不语。 *** “呵!倒是有情有义!” 拓跋嗣冷笑一声,掌中的玉扳指在阳光下折射出光。 那女人竟为了个不相干之人做出这等蠢事。 青枫抬眼瞧着自家主子。 “估计这会儿木兰应是被长孙将军训着话。” “让她吃点苦,正好长记性。” 拓跋嗣眼角扫过一丝冷意。 “违背军令责罚不轻,三十杖一个女子怕是无法承受。” 青枫蹙眉。 “何人定的责罚?”这么阴狠,三十大板基本要了人大半条命了。 拓跋嗣蹙眉。 青枫愣了愣,小心翼翼道:“是您不久前定的。” 只见主子脸色似是变了好几变。 “即是军规,无人可例外。” 青枫面无表情颔首:“是。” 心底微微雀跃,看来主子对那女人也并未特别之处。还是这般果断的主子好。 “人若是死了,拿你是问。” 青枫抬眼愕然。“这..” 只见拓跋嗣已是看起了书简,语气微挑:“嗯?” 青枫:…… “是。” 青枫嘆气,转身退下。 木兰自认有错,自行去领罚去,想起离开前鲁秋悲痛的眼神。 “木兰,三十大板不是什么容易挨过去的。那垫子你给垫上,再咬着这棍子。忍忍也就差不多了。我去给你准备金创药去。” 背趴在板子上,木兰心底紧张无比,咬紧了木棍正等待着疼痛的来袭。 却未想到,那动静倒是响亮,可屁.股一点也不疼。 木兰抬眼疑惑看向行刑之人。 却见那人脸色严肃,一眼也不带看她的。 一旁站着数板子的士兵。 没一会就打完了三十大板,木兰感觉自己像是在梦里一般,走了出来使劲掐了一把脸。 好痛!不是梦啊! 刚走出去便见到鲁秋满眼泪痕迎了过来。 “木兰,怎么样痛不痛。我给你拿药了。” 说着还把手里的金创药递给她。 木兰有些头疼,这接过来不是,不接过来也不是。 这...她总不能告诉他一点也不疼吧。 倏然听到身后的惨叫声。 木兰惊疑转身,却见是另一受刑男子,那板子落在屁.股上也是响亮无比。 行刑的还是刚才的那人。 那人注意到木兰探来的视线,手里的板子下意识又加重了些,受刑那人惨叫又高了几分。 木兰惊愕,后背满是虚汗。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屁.股,还带掐了一把。 有知觉啊!没错啊! 鲁秋望着她的眼神更为痛惜。 “木兰,瞧你被打的,神智都不清了。快靠在我身上,我扶着你回去。”看看打的都开始自残了。 木兰愣愣点头。 ** “你是说违抗军令的是方求胜!” 长孙嵩眼神一沉。 刘成点头。 “当时我正与木兰一同撤离,未想那方求胜野心如此之大,竟想凭一人之力取主将性命。原本木兰是要与我一同离开的,却没想他半路又折路回去。我估计这方求胜是未能取了那敌将人头,八成是木兰救了他。” “属下听闻您罚了木兰三十板子,这才赶紧过来解释。怕不知木兰现今如何了?” 长孙嵩指节捏紧,转身便离开。 这边木兰在鲁秋的强制要求下,硬是给屁.股好一番包扎。 木兰也是觉得那么重的板子,不疼实在不合理。
第58页 刚刚作势缠好了屁.股,装着趴在榻上。两眼微微出神。 却听帘帐被掀起,木兰以为是小秋回来了,便装着痛唿了两声:“哎呦~我这会又突然疼起来了。真的好疼啊。” 长孙嵩踏步走在塌边,望着她鼓起来的后面,神色沉沉。 没听到鲁秋回声,木兰转头便看到长孙嵩站在面前,顿时下了一大跳。 “将军!您怎么来了!” 只见他睨着她,神色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木兰心底有些发麻,难道她哪里又做错了么?或者他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受伤?可她也没收买那个将士,自己还云里雾里的。 “傻子。” 听到他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木兰彻底懵了。 谁傻!她么? 他为什么说自己傻! 他的大掌落在头上,来回揉了几下。 “好好养伤,其他的别再想了。” 他低沉的声音传入耳畔,莫名让她觉得有些温柔。 其他的事?难道后面的事将军不让她做了?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她怎么能不去呢! 木兰急着起身,欲解释却被他按住。 “都说了,别动!” 他的声音带了丝冷硬。 木兰望着他,张了张嘴最终也什么都没说。 “上药了么?” 木兰呆呆点头,突然看到他的大掌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臂,透过布料可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 莫名心底有一块地方烫了一下。木兰眼皮一跳,心跳乱了几拍。 早上长孙大哥眼神恨不得杀了她,现在怎么突然温柔起来,这转变太快了,她还有点不太习惯。 “若是援军慢一些,你们两个都要死。知道么!” 木兰侧过了脸,抬眼望着他,刚好与他漆黑的眸碰上。 难怪...原来他知道了。方求胜会不会被罚,若是这样她这板子不就白挨了么。 正欲张口却被他抢先。 “行了,你既然都替他受了这板子,我自然不会再找他的事。若是还有下一次,你俩一个都逃不过。” 长孙嵩冷哼一声便掀帘而去。 听到身后木兰上扬带着欢喜的喊声:“知道了!” 长孙嵩不经意翘起唇角。 这傻小子。真是...还不是一般的傻。 至于那方求胜,罪臣之子还有敢狂妄至此,不给点苦头怕是他记不住教训。 长孙嵩眼底滑过一丝深意,回帐中召来刘将军。 “把方求胜兵职降为最低。还有告知他,若要人上,忍为先。” “是!” 第32章 此战刘宋被打得措手不及,主力被破主将被斩杀,余下的残兵也是四处逃窜,溃不成军。 北盛大军继续乘胜追击,直接把临近的青州给夺了。 此战北盛出击迅速,不费吹灰之力便夺了青州,虏获两千余俘虏。 长孙嵩正在清查人数,却听一阵轻骑飞驰而来。 “报!” 抬眼,便见一身着铠甲身材壮硕男子,坐于马背,两眼隐约可见血丝。 “说!” “城北一处截获一马车,其内有两来歷不明的汉人女子。” 长孙嵩侧过了脸,轮廓有几丝凌厉:“年龄适中者掳入军营,犒劳军心!” “这..” 男子有些吞吐,目光闪烁。 长孙嵩挑眉:“怎得?” 男子下马,压低了声道:“属下听闻此次青州城第一美人苏皖也在俘虏之中,属下见那马车内女子样貌惊人,怕是苏皖本人。将军不去瞧瞧?” 长孙嵩唇角噙了丝笑,盯着他。 男子见他如此目光,不禁低了头:“美人难得,不若就去看看?” 只听长孙嵩长笑了几声,转身:“那便去瞧瞧。” 男子望着他,目光微微闪烁。 几名身着甲冑的北魏士兵围着一马车,半掩的车帘下可见一片孔雀蓝的衣角。 “小姐..”绿衫的女子,面色惊恐啜泣道。 “莫怕,莫怕。不会有事的。” 映入眼帘的是一样貌极美的女子,两眉微敛,娇俏的鼻樑渗出细细的汗珠,粉唇微抿。 苏皖脸色有些发白,禁握的手暴露了内心的不安。 倏然车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苏皖的心倏然悬了起来,眼底滑过恐慌。 车帘倏然被掀开,一束刺眼的阳光落了进来。 苏皖视线有些眩晕,待到再次聚焦起来,只见一样貌极为英俊的男子打量着自己,他身着甲冑,衣着不凡,那双眼锋利无比正一寸寸扫在她的身上。 莫名她觉得那双眼仿佛能看穿内心一切的龃龉。 “出来!” 一股蛮力应是把自己给扯了出来。 苏皖没站稳一下子从马车跌落了下来,脚踝被扭到,一阵钻疼传来,眼角有些湿润。 “小姐。”身后的绿萍惊唿,面露怒色。 “你们敢这么对我家小姐...” 话还未说完便被人用矛抵住了脖子。 “放肆!” 身旁一将士怒喝一声,吓得绿萍顿时腿软了下来。
第59页 苏皖扶着马车站起,挺直了背嵴,极度隐忍还是保持着面色如常。 “你们想做什么?” 未回答她的问题,长孙嵩冷嗤了声,“苏皖?” 苏皖抬眼,不卑不亢道:“正是。” 张勐打量着长孙嵩的神色,试问了声:“将军,如何处理?” 苏皖垂底了眸,眼角隐约有泪光闪烁,虽此时有些狼狈却依旧遮不住柔美动人的气质。 连一旁的将士都忍不住侧目,多看她几眼。 “老规矩。” 长孙嵩扫过他一眼便策马离开。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苏皖垂下了眼,掩去眼底的神色。 北盛大军初捷,军心大振,拓跋嗣大悦,听属下报截获青州第一美人,便直接将此女赏给了手下第一大将比肩。 令将士们今夜痛饮美酒大口吃肉。 木兰因“伤”未能参与青州之役,只是听说了大胜。心底也是欢喜的很。 她就这样在营帐里躺尸了几天,便迫不及待起来去跟长孙大哥讲伤口已是癒合可以去打仗了。 刚一出帐便迎上了鲁秋。 木兰脸色一紧,果不其然,鲁秋责怪道:“木兰,你这屁股是不想要了吧!这才几天就好了?” 木兰打着哈哈:“里面太闷了,我就出来走走。” 这几日简直是折磨,没伤还装伤躺了好几天,感觉腿都僵了。 外面又有几行人进来交谈着。 “听闻那青州美人被我们将军掳来了。” “呦!什么时候去瞧瞧。” “那你可晚了,听闻呢那美人被都督赏给了比肩将军。你啊就算了吧。” 木兰摸着脑袋,嘿嘿一笑。 “你别管我了,我刚又听人说长孙将军受伤了,我去瞧瞧。” 鲁秋见她执意如此,嘆了声。 “快点回来!” 木兰应了声便准备离开,原本要跑着走突然意识到鲁秋在身后又装着一瘸一拐走得慢了些。 不远处的青枫路过,看到木兰这般瘸走路的姿势,内心止不住暗笑。 这木兰倒是有趣! 虽然这几日木兰在躺尸,但是也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只是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盯着,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百思不得其解,木兰出神想着一把掀开帘帐。 “长孙大哥!” 木兰刚抬眼,突然愣住,脸色勐然涨红! 迅速转过身去,这这这!长孙大哥怎得不穿衣服!还有下面怎么也还有大瘤子! 她只知道男人和女人下面是不同的,却不知哪里不同。每每去解手的时候总是躲着人。自然也避开看到不该看的。 木兰脑子突然乱起来,耳边一阵嗡鸣。 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孙嵩吃力把药布缠好,才穿上了衣衫,前几日不慎中箭,忍伤坚持了好几日,伤口也不见好转。 如今才得好好包扎一番。刚才忘了派人守着,如今被撞见倒是有些不妥,只是不都是男子,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这小子怎得跟个女人似的! “木兰!你来了!” 木兰转身,露出了一丝眼缝,看到了他穿好了衣衫才松了口气,坐在了他身边。 贴近了他耳朵压低声道:“长孙大哥,你怎么也有大瘤子啊!” 长孙嵩瞧着她脸色涨的通红,小心翼翼模样,莫名笑起来。 木兰见他只笑不语,不禁有些恼怒。 “怎怎么了!你笑什么!” 长孙嵩笑得更开怀,甚至扯到了伤口,眉头一紧,唇角还扬着。 “你小子以为这是大瘤子!” 木兰蹙眉,“对啊!那么大能不吓人么!” 长孙嵩将长臂架在她肩膀上。 一股男性的气息包裹着木兰,木兰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半推搡着:“长孙大哥,你快说啊!” 长孙嵩低低笑着,抬眼看她:“这不是瘤子,我们每个男人都有。你小子不是从那旮瘩出来的。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木兰倏然面色一白。站起了身来,竟觉得有些不稳。 怎么可能!每个男人都有的东西。 那思思呢!她一直以为思思与别的女子不同,以为思思因此被歧视。 怎么会是这样... 木兰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牙齿里像是掺了铁屑,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边盘旋着不远处他人大肆的笑声。 仿佛像是嘲笑着她自己的愚蠢。 曾经若兰在耳边的提醒怀疑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他的个头很高,骨节很大,还有喉结。 她怎么会觉得那是个女人呢! 忆起被扔进井里的檀木盒子,还有莫名见了他们就跑的郭老三,以及那日被神色异样的方仲黎。 答案慢慢清晰起来。 木兰没站稳差点摔坐在地上,不知不觉她来到了篝火旁,靠着树,浑浑噩噩看着周围的人。 有的人在喝酒吃肉,疯狂肆意的大笑像怪兽般扭曲的脸。 她距离火堆那么近,却觉得那么冷。 难道真心一点也不值钱么?不值钱么... 她明明救了他,他连性别名字身份也要骗她。原来她的真心以对换来的竟是这般。
第60页 当她把心递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会不会在讥笑。 木兰浑身发凉,突然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一直以来的她以为的东西突然被打破的七零八碎,胸口仿佛缺了什么。 “你们知不知道,都督就是当今的太子。听闻太子长得那是一个好看,比那青州美人不知美到多少倍!” “嘘!你可得小声点。我听闻以前宫里有人嚼舌根,莫名就不见了。太子性情阴戾。别看面上温和,那手段狠起来那没的说。” “你知道那些青州的那些俘虏被弄哪了么?” “哪啊?” “前些日子我夜里去解手,看到有些士兵在城下埋什么东西。虽然隔得远,我看的特别清楚。那小孩的手都在土里露出一截。” 木兰脖子僵住,连唿吸都忘了。 从来没觉得思思对于她来说是这么陌生过。不,他不叫思思。或许连苏穆也是骗她的。 他真正的名字原来是拓跋嗣。 从头到尾,全是他的谎话。那些泪水,那些笑,都是假的。 什么都是假的。 木兰的瞳孔里映出熊熊燃烧的火焰。 她为什么要去火堆里去找一个那样的人。她于他而言,连个陌生人都算不上吧。 那块玉佩,他甚至可以不屑一顾吧。 难怪... 她只是一个乡野村姑,又怎么会值得他的真心相付呢。 木兰手指紧紧攥着胸口,死死咬着牙关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 不要为了这种人哭。 他不值得! 木兰刮掉眼角的湿意。 好好打仗,打完仗就回去。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又何必参和。如今自己于他而言已经没有半点用处。 也不会威胁到他什么。 一股浓郁的酸疼缠绕在胸口,木兰觉得透不过气来。 “木兰,刘将军叫你。” 突然一侍卫站在不远处喊道。 第33章 木兰抬眼望去,还是那夜的侍卫。 刘将军叫她!怕是太子叫的她吧。 “愣什么!快去啊!”那侍卫蹙眉粗声道。 木兰硬着头皮,迈步到了帐前反而有些退缩。 她该拿什么姿态来见他?愤怒去质问他,还是默不作声继续佯装不知。 “还不进来?” 那熟悉的声音像是毒蛇吐着信子滑过一般。 木兰顿时心跳如雷。 她竟和一个男子共枕一塌数日,甚至前些日子还未着衣缕在泉水中坦诚相见。 再多想三分,木兰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掀帘进去,一副熟悉的面容赫然入目。 如旧惊人绝美的面孔,眼底似是含了几丝凉意,淡漠打量着自己。 木兰顶着这股视线有些侷促,只看了他一眼就垂底了眉,盯着他黑色的胡靴。 “屁.股怎么样,好些了么?” 这语气听着就不像是一个近侍的口吻,她真是被驴提了脑袋,会觉得这么一个人善良又真诚。 “嗯。”木兰垂着头,语气淡淡。 拓跋嗣慢慢扣着桌面,目光晦暗。这女人又在乱想这什么,这几日倒是给她放了假,待在营帐里休息了好几日。 没想过了几天,连头也不带抬下的了。 “抬头!” 木兰顿时一惊,却还是低着头,甚至有种隐隐后退的迹象。 拓跋嗣舔了舔唇,唇角绽出一抹冷笑来,抬步缓缓靠近她。 他每进一步,她便低着头后退一步。 最后木兰无处可退,身后便是帐壁,而拓跋嗣已然是逼到了面前,手臂撑在她的侧脸,睥睨着她。 “躲什么?” 他的声音微微上扬,带了一丝调侃之意。 木兰心底越发难受起来,原来曾经乖巧可人的思思竟是个男人!!还是个如此身份之人。 根本让她无法接受! 感受到他垂底了头,倾吐的气息喷洒在侧脸上。 木兰一把推开他,连看都不带看一眼的连滚带爬逃出帐外。 剩下拓跋嗣一人立于帐内,灯火映出他的沉静的眉眼。 她知道了什么..竟避他如毒蝎! 拓跋嗣神色沉了下来,捏紧的指节隐约泛白。 接下来的日子,一旦有拓跋嗣出现的地方,木兰必定远离十丈。 连青枫都察觉出来,这个木兰好像开始躲着主子了。 把这现象告诉主子后。 “呵!”拓跋嗣重重放下茶杯,眼底晦暗, 既然想躲,就别落在他手上。 青枫看着自家主子变了几变,都点替木兰发凉。 自北盛大军攻下青州后,拓跋嗣便命人将投降的士兵一一斩杀,再将其头颅悬于青州城墙上,以降刘宋的士气。 天气严寒起来,不久开始飘起鹅毛般的雪来。 没多久,地面便铺上了一层白色的雪花。 凌乱的马蹄瞬时乱了这层雪白,四周一片空荡,唯独几声战马的嘶鸣声格外响亮。 木兰收拾残场地时候意外发现几名敌兵,一路追杀。 □□勾去了几人性命后,木兰策马疾驰追逐着最后那名敌兵。 那敌兵本是遍体鳞伤,仅存着一口气拼了命往外逃,马儿已是饿了好些日子,自然比不得北盛的战马健硕。
第61页 没多久就被追上了。 木兰一下挑翻了那敌兵,马儿脱缰而逃。剩下那人孤零零躺在地上,腿上涓涓留出殷红的血来。 那敌兵脸上一片狼狈,浑身血迹,唯独那双眼闪烁着疯狂的求生欲。 他挣扎着跪伏在地上,泪水从眼眶掉落。 “求求你,放了我吧。我求求你。” 他说到最后声音嘶哑不成声。 木兰手中的枪毫无犹豫,直直逼向他的喉咙。 “求求你,我的女儿才五岁,还在家里等着我。她不能没有爹。求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会来当兵了。” 那枪头距离他的脖子只差毫釐,却硬生生被木兰顿在了空中。 他有个五岁的女儿? 若兰的孩子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了吧。 若是非她的缘故,想必这个时候若兰也会在家里祈祷着张元能平安归来。 这个男人的妻子也应是在家里,抱着孩子苦苦恳求上苍自己的丈夫早日回来。 莫名木兰的心头酸了下来,收回了□□束在身后。 “你走吧。” 这里距离营地也是有些距离,放走了这个人大概也不会有人追究。 过了半响却无回声,木兰回头看去只见那男人瞪大了眼,一支箭羽贯穿了他的左胸膛,已是没了动静。 木兰勐然朝那方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人披着黑袍坐在战马上,另一只手还拿着□□。 那双眼淡淡注视着她,几近冷漠。 他怎能这般冷血! 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木兰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策马疯狂驰到他的身侧。 却见拓跋嗣策马转身,冷淡道:“自令十杖去。” 木兰想质问他,却只是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次的刑罚不比以往,剧烈的疼痛从身后传来。 木兰咬紧了牙,硬是一声没吭。 回到帐中,已是夜深人静。 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滑落,浸湿了一片枕巾。 木兰望着帐顶,心口疼到窒息。 她终于感受到了何为战争。 在战场上是不能有感情的,一旦有了感情,处处皆为绝境。 木兰闭眼,最后的泪水滑过眼角浸入枕上。 *** 桌几上烛火冉冉。 夜色细细勾勒出她柔美的下颚线,灯火下那纤细柔和的脖颈细白无比。 苏皖就这般静静坐在榻上,一动不动。 连耳边的碎发有些俏皮的跳出来都不知道。 玉色的耳铛悬在白嫩的耳垂下,闪烁着摇曳的烛光。 倏然帘帐被掀开,像是一抹寒气入了帐内。 四周的空气都渐渐冷凝了下来。 只见一身材高大的男子进来,□□佩剑,重重的脚步声像是刻意踏在人心上。 砰的一声,一柄宽长的剑被搁置在兵架上。 苏皖瞧瞧抬眼,正好于他探来的视线撞在一起。 他的眉毛很浓,五官凌厉,颧骨略高,轮廓隐约透着硬朗。 苏皖慌乱垂下了眼。 比肩自顾自倒了杯酒,一杯杯饮下。 不知喝了多少,意识微醺,但眼睛依旧清明。 正当他准备倒下新的一杯时,手腕被她握住。 比肩抬眼,正看到她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莫要喝了。休息吧。” 苏皖轻轻启唇,两颊透着浅浅的晕红。 比肩冷笑了一声,抬眼看她:“你不怕我?” 苏皖愣了下,垂下了头不语。 比肩摇头,继续把酒饮下。 他不知都督将此女人送他这来是何意! “你受伤了?” 那股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比肩蹙眉,“莫要你管。”心下烦躁无比,正欲拿剑离开却被她拦住。 这女人看着是弱不经风,手下倒是有点力气。 比肩抬眼,却见她不知从哪拿来的白纱药物,她扒开他的手掌,用水小心翼翼擦拭着手心干涸的血迹,露出一道狰狞的伤口。 苏皖眉梢微蹙,拿起药瓶,抬眼看着他。 “忍着些。” 看着她这副认真的模样,比肩闭眼,唇角微抿。 想他比肩征战沙场多年,什么样的伤没受过,倏然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比肩倒吸了口气,顿时瞪目。 这女人哪来的药! 只见她浅浅勾唇,眼底似是含了几丝笑意。 “都说了会有些疼。” 比肩欲发怒,对着她温润的目光那股怒火却慢慢平息了下来。那细白的指尖如今还在掌心里。 他琢磨,这女人的手怎得就是比男人的手好看那么多,跟葱似的。 想着他便将她的指尖捏在了手里。 苏皖心头一跳,欲缩回手来却被他捏住。 “松开!”她蹙眉,嗔怒。 比肩抬眼,只见她两颊晕出了丝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青州第一美人的名号果然不是白来的。 比肩盯着她:“这是我的营帐,我拿着我的东西为何松开?” 闻声,苏皖反而垂下了眸,低低咬唇。 “你若要就拿去。” 比肩听了反笑,微醺的眸子竟清明无比。 “要什么?如何要?”
第62页 苏皖倏然抬眼,眸里闪烁着股被羞辱的不堪。 “你!” 比肩未理她,反而合衣躺在榻上,连靴子也不脱就那般直直躺着。 “莫要再说话。” 话落便闭眸未再出声。 苏皖睫毛动了动,望着兵架上的大刀出神了许久。 *** 鲁秋听说木兰又被罚了十杖,心底那是一个难受,正午别人都再吃饭的时候,拿了几个馒头进帐。 看到木兰躺尸趴着一动不动的样子,嘆了口气。 那三十杖才挨过去,又来十杖。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自前个木兰回来他就觉得木兰不太对劲,这几日饭不怎么吃,也不爱说话训练完回来,就那样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吃点吧。有力气才能恢復快些啊。” 鲁秋放缓了声。 见她把脸埋在枕头上,过了半响。 “搁一边吧。我等会吃。” 她声音有气无力的,很是低靡。 “木兰,你就吃点吧。都好几天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明明那天还好好的,怎么就这么无缘无故挨罚了呢?” 鲁秋蹲下身来,问她。 木兰侧过脸,故意不去看他。 “莫问了。我求你了。” 第34章 鲁秋嘆了一声,察觉帘帐被掀开。 “长孙将军!” 鲁秋立刻站直了身子,脸色有些不自然。 长孙嵩瞥了一眼木兰,对他摆了摆手示意出去。 “这..”鲁秋一脸犹豫。 “出去。” 鲁秋低应了声,回头又看了好几眼慢慢走了出去。 长孙将军来找木兰做什么?不会是他罚的木兰吧。 鲁秋心头百般疑惑,走出了帐外立刻侧在一旁听着里面的声音。 “你的事,我听说过了。” 长孙嵩望着木兰的后背,浓眉微敛。 自开战前,这小子就跟他讲过内心的恐惧。怕是他被怜悯沖昏了头才会想要放过那敌兵。 “我来这里并不是责怪你。在战场上,一旦有了怜悯,寸步难行。” 木兰唔了声,依旧背对着他。 长孙嵩拿出一黑色的小瓶子。“你连续几次挨板子,这药抹上去,虽是疼了点,总归是能好的快些。” 见她还是不语。长孙嵩嘆了口气:“莫不是你连我也怪上了?” 却见木兰转身抬起头来,那两眼红的跟兔子似的。 “没有。” 语气中带着浓厚的鼻音。 长孙嵩扬唇笑了笑,点了下她的额头。 “你小子有种,敢当着都督的面放人,这若是常人早就被处死了。你倒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木兰垂下了眼,捏了捏鼻子:“谢谢长孙大哥。” 长孙嵩看着她那净白的面孔,倒是跟这军营里其他的糙汉子一点都不像。 不禁摸着下巴琢磨起来:“我说怎么越看你越像个女人。” 木兰瞳孔勐然一缩,手不自觉蜷缩起来。 “我说你有过那个没?” 木兰张了张嘴,活像个呆头鹅:“哪个?” 长孙嵩有些无语:“女人。” 女人?木兰呆愣了有两秒,瞬间脸色涨红。 直直摇头,连忙结巴:“没...没没。” “啧。”长孙嵩打量着木兰的身板,“依我看,你就是因了这个才没男子气概,等过几天伤好了,我带你开荤去!” 木兰的心瞬间调到嗓子眼里了,开什么荤!这不是找死么!正欲拒绝却见鲁秋不知何时进来。 “将军啊,使不得啊!” 长孙嵩蹙眉,这小子让他进来了么?不悦的眼神扫过去。 鲁秋瞬间怂了下来。 赔笑道:“将军,您有所不知啊,木兰家里订了亲的,他媳妇凶得很,若是知道了她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木兰可是要被那夜叉给捯饬死。” 木兰瞬间眼睛一亮,急忙点头:“对啊,将军,我家里早就订了亲的。使不得使不得。” 长孙嵩低低笑了几声:“倒是个专一的憨子。” 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好好休息,早些给我恢復。” 说罢便转身离开,走过鲁秋身边的时候,眼神倒是多了几分深意。吓得鲁秋后背出了身冷汗。 待长孙嵩走远后,鲁秋才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亏得我给旁边守着。不然你就惨了。” 木兰也是擦了擦汗:“多谢了。” 经过几日的颓靡,木兰也渐渐想开了,其实深想来这件事的确是她的错。身为北盛的子民,肩负国家重任来到战场杀敌。 若那日她当真让那敌兵逃走,或许接下来她又会放掉第二个第三个。 但她始终介怀拓跋嗣杀了那人。 或者是自己的原因吧,曾经她以为单纯善良的思思如今完全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高位者。 她始终无法接受,甚至她有时候会有这样的念头,拓跋嗣根本不是思思。 他们或者只是长得像了些。 可她也清楚得明白这分明是自欺欺人。 木兰夜里失眠常常趁着夜深人静绕过巡逻的士兵到练兵场上呆一会。
第63页 寒风唿啸,隐约夹杂着雪花。 木兰裹紧了衣袍,望着夜空上的星星。 莫名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秋日的那晚。 潺潺流水从耳边滑过,她和思思并肩躺在草地上。 他的眼睛很美,像星星那样照在她的心底。 万般思绪牵扯回来,忆起那日他那一双冷漠的眼。 当真恍如隔世。 木兰不禁苦笑。 感觉吹了会儿风,冻得腿有些麻了。木兰正准备回去却见不远处隐约有一条熟悉的身影。 倏然木兰浑身僵住,立刻转身绕道走。 “你见了我只会躲么?” 他的声音不冷不淡传来。 曾经被她掩埋的不愿被发现的倏然被人无情的撕开。 木兰瞬时红了眼,转身重重跪下,低头伏身:“木兰参见都督。” 拓跋嗣看着她,眉眼冷淡,看不出什么神情来。 想故作疏远?可以。 “夜半外出,是何居心?” 他睨着她,发觉她的唇有些苍白,或是冻得或是身子还未恢復过来。那十杖也不是那么轻易扛过去的。 他打她就是为了让她深深长个教训,免得今后再犯同样的蠢事。 木兰愣住,咬紧了牙。 她睡不着出来吹风也错了么。 只听他轻笑,似有几分讥讽之意。 “不会是夜半勾结外贼吧。” 木兰蹙眉,握紧了拳,正欲解释:“我..” “都督大人,怎得有空来我这了。这小子是我给叫来的。前些日子不是犯了错,这几日我便罚她每日睡前在这里自我反省。” 木兰抬眼,正看到长孙嵩朝这边走来,一声戎装挺拔威武,意气风发。 顿时心头一热,木兰眼底立刻浮上了层感激。 拓跋嗣神色顿时冷了下来,他来做什么? 盯着木兰的眼神又深了几分。 这才几日,两人之间的情谊就这般深厚了? 长孙嵩可不是这么善心之人。倒是这傻子倒是容易对人真心。怕是最后被卖了也不知道。 “既然如此,便回帐去。” 拓跋嗣视线扫向木兰带了几分冷意。 木兰垂下眼:“是。”临走前又朝着长孙嵩那方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长孙嵩回之一笑。 拓跋嗣扯了扯唇角,表情淡淡。 “我说殿下,大半夜的不睡怎么有精神来为难一个士卒呢?” 长孙嵩环臂打趣道, 拓跋嗣淡淡扫了他一眼:“我想。” 长孙嵩吃瘪,正要还口却见一身影在不远处一闪而过。 眼神迅速凌厉几分,拔剑快速追上。 拓跋嗣也注意到了,眼神也冷了下来。 不想军中倒是真的有鬼在作祟。 第二日木兰便被一阵剧烈的敲鼓声震醒。 所有将士被聚集到练兵场上,高台上有将士高喝:“军中出现内鬼,其后背有刀伤,每名将士立刻脱衣检查!不得例外。” 台下一片譁然。 “竟然有内鬼!” “太可怕了,若是内鬼消息给泄露出去,指不定要死多少人呢。” “赶紧脱衣服吧,脱慢了指不定还怀疑到你身上呢!” 听着耳边乱嗡嗡的声音,木兰脸色僵了起来,浑身仿佛被定住。 身旁的人都开始解开战袍,赤膊裸.背。 木兰僵住一动不动,手指颤着解开领口的扣子。 “木兰你快脱啊,我们都快脱完了。磨磨唧唧的。” “就是啊。” 鲁秋站的远,也是急得满头大汗。 怎么办,木兰一个女儿家,不脱是死,脱也是死。 木兰垂底了头,明明是凛冽的冬日,额头上的汗珠却大滴大滴流下。 倏然视线中出现了一双黑色长靴。 木兰顺着往上看去,刚好撞上了那双漆黑淡漠的眸。 只见他唇角微启:“带走。” 胳膊便被两名兵将架着,一路压到了牢中。 看着那上紧的锁。 木兰有些出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拓跋嗣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奸细。 为何要把她关起来? 木兰脸色发白,转身看到墙壁上的一方小窗。 外面不知何是又飘起了飞雪。 难道他是为了给自己解围?可此事太过蹊跷,怎得会出现内鬼? 木兰镇定了心神,坐下来静思。 此事定不会如此不清不楚得过去。 不若再等等。 *** “你竟把那小子给抓了起来?” 长孙嵩诧异道。 “嗯,怎得?” 拓跋嗣抬眼。 “你知道那人根本就不是木兰,昨日我在他背上划了一剑,检查后没发现么?” “内鬼若是能轻易抓到便不叫内鬼了。” 拓跋嗣勾唇。 “那你抓木兰做什么!赶紧给人放了。知不知道给人名声带来多大影响。好好一大丈夫被你扣上这个罪名,以后还怎么见人。” 长孙嵩起身就要离开。 “有了饵,内鬼才能上钩。” 没走几步,他突然顿住,长孙嵩眼睛一亮,转身笑道:“都督不愧是都督,妙!妙!”
第64页 又摇头嘆道:“只是木兰那小子要受苦了。” 拓跋嗣嗤笑了声,眼尾扫过一丝散漫。 受苦?不见得。 若是他再来得晚些,怕是那女人还真傻着脸把自己给脱光了。 长孙嵩立即对外放消息称内贼已被抓获,正在受刑审问以此来放松警惕。 甚至将夜间巡逻的将士减半了些。 夜间,四周寂静无声。 北盛的旌旗在风中飒飒飞扬。 营帐的烛火皆已是灭了,唯独军机营内的烛火长夜不灭。 帐外站着守卫的将士。 惨白的月色投射在地面上,一道人影飞快闪过。 只见一抹白色的刀光滑擦过血肉,发出暗沉的响声。 第35章 守营的将士瞬间没了气息被人缓慢放在地上。 那黑瘦的身影侧在帐旁,悄无声息闪进了帐内。 只见帐中空无一人,唯独亮着冉冉的烛火。 男子暗叫不好,再次掀开营帐。 周围瞬时冒起火光,四面八方迎来了士兵。 只见从人群中心缓缓走出一人,面若桃李,气质斐然,眼角上挑扫过一丝散漫,似是看一见再平常不过的事。 “你!” 男子惊怒,原来这是他早便下好的套子。勿让他以为内鬼被抓,警惕放松,放下了诱饵引他过来。 “跪下。” 一声冷喝传来,男子膝盖一软便被人按跪在地。 面上的黑布被扯开。 一副熟悉的面孔露出来,男子垂底了头,耳边有些乱发,眉目倒是越发清晰起来。 长孙嵩打量着他,眼神深幽:“没想到,这鬼竟跑到了我的营里。” 男子眼眶发红,被压得动弹不得,趁人不备竭力拔出一旁兵将的长剑,作势割向脖子。 空气中快速滑过一细小的物什,锵的一声,剑身倏然断裂。 男子惊住,只见不远处一身黑袍之人慢慢放下了手。 拓跋嗣侧目,弹去袖上的灰尘:“拉下去严审。” 男子瞳孔紧缩,喉咙仿佛被扼住。“不!” 都督的手段,自进营以来他从未见过能受住三重审问的。 军营的牢房和军妓营挨的相近了些,军牢里一片漆黑,偶尔会听到别的囚犯的惨叫。 木兰沉默看着那方小窗口,外面的雪已是下了一重又一重。算来她已经在这牢里待了有两三天了,既无人审问她,也没人要来放她。 倏然窗边传来了些女人的声音。 木兰侧耳,踮起脚望着那窗外。 只见不远处是一绿衫女子百般推阻着另一男子。 男子穿的是一般士卒的甲冑,眼睛细长。 “比肩是什么人你不清楚,人家是当今太子手下的第一大将,他能看上你?没几天就玩腻了。还不如从了我。” “你滚开!” 女子拼命挣脱,脸色吓得发白,唇瓣颤着。 男子狞笑手上也不老实起来。 倏然后脑勺一股剧痛,似是被什么砸了下。 男子顿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那个东西砸老子!给我滚出来!” 朝四周扫去,出了路过的士兵别无他人。 女子脸色煞白,意外看到距离脚下不远处的一方小窗口,军牢是地底下挖的,一般的窗要低一些正在脚踝处。 苏皖见那男子再次走来,当即拔下了髮髻上的簪子比到脖颈处。 “你再动我,我就死给你看。不信你大可一试。” 男子脸瞬时变了变,见她满眼执拗,倒像是来真的。 若是人给他逼死了,怕传出去也不好听。毕竟人现在是比肩帐里的女人。 男子咬了咬牙,陪笑道:“别,刚才我是跟你闹着玩的。你怎得还当真了。” “你走!” 苏皖咬唇,狠狠盯着她,手里的簪子一点也不敢放松。 男子干笑了声,“好好,我这就走。” 转身脸色沉了沉,真是晦气! 待到确认那人真正走远后,苏皖才松了口气,眼角仍残着泪痕。 看到那方小窗,忍不住好奇走到旁边,见四周无人后低低道了声:“多谢了。” 木兰未想到那姑娘竟发现了自己,背着光影她看到一双极为动人的眸,美的炫目。 “无事。” 木兰收回了视线,淡淡笑了声。 听到声沙哑的声音,苏皖朝内探去,只是那方小窗内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什么人脸。 哪里会有男人的声音是这般,这分明是女人刻意压粗的声音。地牢里怎么还会有女人! 苏皖思衬了片刻,“刚才多谢你了,若是姑娘哪里有难处,我定会相助。” 木兰眼皮勐地一跳。 姑娘!她竟能听出来! 手心不禁泌出了些汗水,木兰侧过了身子躲开她探究的视线。 “姑娘莫怕,我定会守口如瓶。若有能帮到的地方尽管说来。”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 木兰急速的心跳慢慢缓了下来。 莫名她觉得这个女人或许并不会威胁到她。 “那敢问姑娘可能帮我打听一件事?” “您尽管道来。”苏皖眨了眨眼。
第65页 “前几日背上有伤的那贼人被抓到了么?” 木兰探问道。 苏皖眼底神色一变,昨日比肩在接近凌晨的时候才回帐中。怕是有关此事吧。 “前些日子我倒是听到了些动静,貌似是去抓什么人。至于抓谁我也不得而知了。” 苏皖无奈一笑。 木兰陷入了沉思,拓跋嗣分明知道她不是内鬼。却把自己抓入牢中。 或者他根本不想抓她,而是利用她作饵来抓真正的鬼。 而她不过是个碰巧不愿意脱衣服的人,正好顺水推舟罢了。 抬眼平静道:“多谢了。” 苏皖低眉浅笑:“我看姑娘倒不是牢狱的常客,我笃定姑娘不久便会出去。” 木兰抬眼,瞧着她如画的眉眼。 听闻前些日子虏获了青州美人,她瞧着这姑娘姿貌非一般人所有。难道... “敢问姑娘可名唤苏皖?” 木兰不禁问了句。 苏皖浅笑,虽是半蹲着,姿态却极近优雅。 “正是。” 木兰暗惊,难怪..摇头赞嘆:“青州美人的称号果然不是虚来的。” 抬头却见苏皖眉间含着淡淡的愁思。 “得了这称号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满足了那些世人所爱的趣闻罢了,如今还不如一个乡野村姑来得自在。” 她的声音很轻柔,像羽毛扫过心头。 木兰越发觉得,这姑娘倒是特别。非但没有一般貌美女子的娇贵矜持,反而待人洒脱亲和。 “你知道了我叫苏皖,可能告知我你的名字?” 苏皖浅笑。 木兰沉思了片刻,唇角弯了弯。 “我唤木兰。” “木兰..”苏皖轻轻念着,又道:“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你父母定是希望你是个美好的姑娘。” 木兰倒是轻笑了声,虽然她也听不懂这些诗词。但定是夸她的话。 时候不早,苏皖察觉已是耽误了许久便告别了木兰,虽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总觉得莫名得亲切。仿佛很久之前便认识一般。 木兰见她走远了后,才察觉脖子已是僵硬了许久。揉着脖子活动了些筋骨。 夜里寒风习习,地牢内阴暗潮湿。 木兰抱紧了身子蜷缩在一起,冻得意识有些模煳。 前几日也没觉得这么冷,怎得今夜突然冷起来。 黑暗中,木兰感觉眼睫上都结了层白霜,伸出手吹了口哈气。 意识朦胧的时候,隐约听到一阵暗沉的脚步声朝这里踏来。 伴随着锁被解开得声音,木兰彻底被惊醒,微微抬开了条眼缝。 黑夜中,只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在面前。 这下睡意全部被彻底赶跑。木兰立刻闭上了眼,甚至假装翻了个身避开他。 内心暗暗祈祷,保佑他以为自己睡着了。 这样指不定过会他就走了。 谁知一股逼迫的压力覆了上来,木兰心就差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想干什么! 木兰闭着眼,尽量放平了气息。感到他的气息距离自己很近,甚至喷洒在了她的脖子上。 他似是在细细打量着她,一股很痒的感觉从脸上滑过。 木兰知道那是他的手指,从脸颊轻轻滑过,甚至在她的脖子上慢慢的打转。 木兰汗毛立起,后背的冷汗已是浸湿了里衣。 他为什么还不走!! 一声轻轻的嗤笑在幽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木兰侧耳听着,他笑什么! 不知何时他的指尖收了回去,缓缓那阵脚步声离开。落锁的声音再次响起。 待到他彻底离开时,木兰如释重负般大口松了口气。 终于走了! 木兰嘆了口气闭眼,擦着额头的冷汗。现在她倒是完全摸不透拓跋嗣的心思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还把她当作傻子来戏耍么! 没想到拓跋嗣一来,第二日木兰便被放了出来。回到营帐里,木兰便能感到不一样的眼神投在身上。 木兰有些不自在,低头刻意避开。没走几步便被人拉住。 “木兰,你担心死我了。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哪伤着啊!” 鲁秋担忧的声音传入耳畔,木兰心头一暖。 摇头,“没事,就是被关了几天。” “就关了几天!?怎么可能!你..”鲁秋压低了声,“你不知道都督的手段那是一个狠辣,上次我见一男的进地牢,出来的时候连人样都看不出来了!” 木兰脸色有些僵,“是么?” 这么说她被关了几天后若无其事简直是奇蹟了? 鲁秋把木兰拉到一边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越觉得你和都督的关系不太一般呢?” 木兰急忙解释:“没有,他可能就是见我动作慢,怀疑我有问题就把我拉进了牢里。之后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心底却嘆气,她难道要把拓跋嗣装作女人与她同床共枕了一月之久的事情告知他么。怕小秋的下巴要惊呆掉了。 鲁秋啧啧了两声,拍了拍木兰的肩膀。 “木兰,我说你今后必是前途无量啊!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第66页 第36章 木兰只觉得浑身疲惫,正要倒在床铺上又听鲁秋在耳边叽叽喳喳道:“你不知道,你被关起来的时候我去找过长孙将军。比较奇怪的是,之前将军这么看重你,这次你被关在地牢里,他反倒一点也不担心,我去找他时他还让我安心,说你没多久就会被放出来了。” 木兰耳朵一动。 拓跋嗣故意用她作饵,原来这件事长孙大哥怕是也知道了才会如此吧。只是不知长孙大哥会不会对她的身份起疑了。 木兰嘆了声,沉沉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 这个世界太多的算计,她真的不想去深思太多。曾经她总觉得只要以真心相待,便会获得同等对待。 不想,她错了。才会被骗的如此彻底。 木兰心底有些苦涩。 如今怕是她也看人也会不由自主去思考其中利弊,曾经她不是这样的啊。 刘宋与北盛交兵多次,接下来的战役并非如开始那般顺利。反倒是天气越发严寒,加之战役频频,将士们死伤大半。而木兰一身武功本领渐渐显露出来,但凡她带的兵将基本没有伤残。 木兰的兵职位步步高升,才未有半年便升到了右将军,官四品。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 木兰日日领兵杀敌,刀起刀落再无一丝犹豫。那双还曾经含着退让的眸渐渐变得决绝果敢。 每个兵将都会有自己的军牌,牌在人在。 曾经那些熟悉的面孔渐渐变成了那方带有血迹的牌子。 夜里,微风拂过。 一天天笔直的线上,众多的木牌被吹动发出碰撞声。 木兰仔细用布擦拭着手上军牌的血迹,眼神沉着。 放眼望去,前方的绳子上都挂满了这样方形的牌子。 但凡每个死去的将士,唯独留下属于自己象徵的东西便是这方小小的牌子。 终于拭去其上的血迹,木兰把那块牌子挂在了绳子上。 望着不远处,木兰有些出神。 “将军!” 木兰转身,抬眼:“何事?” 下属道:“都督有请!” 木兰点头,若有所思:“知道了,你下去吧。” 在路上,木兰佩剑跨步而行,见到路过的一名女子,姿态裊娜,貌美动人,一颦一笑都极具风姿。 倒不似是军妓营里的女子。 她似是注意到了木兰的视线,回望抿唇一笑,泛出两个细细的梨涡,宛如幽兰缓缓绽放。 木兰一愣,暗暗惊艷无比。好美的女子,瞧着方向似是从都督营帐那方而来的。 木兰垂底了眸,淡淡想道。 这几个月来,除了必要的场合基本她都会躲着拓跋嗣。仿佛曾经的一切温情都被抹去了一般。或是战役频繁,军务繁多的缘故,拓跋嗣也再未找过她的麻烦。 这右将军的头衔是前不久才立下的,没想到这么快便被叫过去。 木兰闭眸,嘆了声。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掀帘进了帐,木兰行礼:“末将参见……。” “木兰!你快些过来!” 木兰抬眼正与长孙嵩撞到了一起。 不远处拓跋嗣站在一旁上,视线未看向她,目不转睛盯着桌上的地形图。 木兰淡声嗯了声,视线扫过周围,只见帐内还有一人,样貌魁梧,身着盔甲,气势逼人。 “你瞧,这是这附近的地形图。”长孙嵩又将接下来的行军路线简略说了一番。 “你觉得呢?木兰?” 木兰思衬了片刻,刘宋大营位于坡顶,若是强攻怕会伤亡惨重,如今兵力损伤严重,实在不宜如此。 “我军在先前的几波战中已是大伤元气,若再强行攻击,怕是伤亡更惨重。” 长孙嵩点头,“那你觉得该如何更合适?” 木兰看着地图,身子侧过去了些,未注意到在身旁的拓跋嗣。 “你看这里,有一条山路旁边紧邻的就是些村庄,我们可以远道绕过去,扮作上山的樵夫混入敌营,再一举斩下地方主将,届时刘宋军心大乱,此时援军便可大举进攻,里应外合一同灭敌!” 长孙嵩赞扬点头,笑道:“木兰,你说得倒是和都督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从这里绕在那条路,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怕会来不及。” 木兰感到一股视线落在侧脸,抬眸正撞入拓跋嗣的眸中,心头一惊,急转开头,不着痕迹后退了几步。 这时拓跋嗣又缓缓朝前了几步,伸臂似是有意无意碰到木兰的侧脸,吓得木兰后退倒吸了几口气。 “如今正是东风盛行之时,可行水路,从此顺流而下不过一日便可抵达。” 他的声音透过胸腔有些发震,熟悉的暗香拂过鼻尖,木兰心口勐地颤了下,仿佛被什么烫到又退了几步。 闹出了些动静,惹得长孙嵩看过来,轻笑:“怎得了?莫不是都督成了老虎,怕成了这般?” 木兰老脸一红,干干笑了几声。 不动声色转移话题:“如此极好。” 拓跋嗣视线扫过她,唇角微翘似是带了几分愉悦,下令长孙嵩携一行精锐士卒,行水路扮樵夫突袭刘宋大营。 待到时机,比肩与木兰再从外攻入。
第67页 木兰沉思了片刻,自幼她便在山间生活,对山路地形十分熟悉。便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众人。 长孙嵩勾唇,大掌勾住她的肩膀。 “好!那我们便一同行水路,打他个措手不及!” 木兰弯了弯唇角,脸色微赫却见一旁拓跋嗣似是看着他二人,不由得心头一紧。 “都督,意下如何?” 木兰抬眼,终于肯正视他。 只见拓跋嗣注视着她肩膀上的大掌,唇角似是动了动,眼眸泛着凉意。 “善。” 比肩领命后便回营准备,刚回到帐内欲换一身简装,却未想一双柔弱无骨的手轻轻覆在肩头。 外袍被解了下来,苏皖垂下眸认真为他重新整理甲冑。 她的神色认真,毫无一丝杂念,素净柔美的面容温和无比。 比肩眸色闪了闪,倏然将那只柔荑握紧大掌里。 苏皖勐然一惊,抬眼怔住。 她跟了自己已是有半年之久,夜里也是安静伏在塌边,不时他疲惫了,她就会主动来为他轻轻揉捏头部。 每每他都会有种错觉,他们仿佛相处了很久,就像是她嫁给了自己一样,一切都是那样理所当然。 “累么?” 比肩盯着她的盈盈似水的眸。 苏皖抿唇轻轻摇头,又反问他:“将军累么?” 看着她秀致的面孔,衣襟下露出的一片白腻。比肩感觉浑身像是着了火,心下烦躁起来。 虽她跟了自己有半年,自己却从未强要过她。 虽他是个粗糙的武人,但还是不喜欢强人所难,再者这是个汉人的女子。 多少北盛的子民死于刘宋手下,他深深记入骨髓。 比肩侧开了眸,冷淡道:“嗯。” 夜里苏皖卸下头饰的时候,突然慌张起来,左右翻找皆是无果。 榻上本是要入睡的比肩听到了动静,不耐烦问道:“找什么?” 苏皖咬唇,“我的簪子不见了。” 不过是个簪子罢了,女人就是麻烦。 比肩有些烦闷,“莫要找了,等明日再说吧。” 苏皖淡淡应了声。 待到子时,比肩似是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帘帐被掀开。 她要去哪?不会是大半夜找什么破簪子吧! 又过了半响,幽寂的风从帐外传来,伴随着夜里巡逻的士兵脚步声。 比肩烦躁起身,狠狠揉着眉心,大步跨出帐外。 巡逻的士兵见了比肩颔首行礼:“将军。” 比肩扫了一眼,唔了声。 寻了一路,听到一阵女子的呜咽声,比肩敏感扫去,只见苏皖衣衫半露,手腕被一将士控住被欺凌。 不知从哪来的怒意,竟直冲胸口。 比肩一圈抡了上去,一拳比一拳兇狠。丝毫不留情面。 一旁的苏皖满眼泪痕,慌乱整理着衣衫,手里紧捏着失而復得的簪子。 几拳下来,那男子被打的没了意识,面目全非,血迹顺着脸淌了下来。 比肩听到一声颤抖的轻唤:“别打了,我没事。”转头看去,只见苏皖头髮微乱,脸色苍白,红润的唇颤着。 比肩喉结滑动了下,面无表情起身,硬把苏皖扯到怀里,丝毫也不温柔。 苏皖被他搂得很紧,侧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垂底的眼睫上残着泪珠。 回到帐中,点了烛火。 比肩看着她手里的簪子,扯起一丝冷笑:“大半夜出去就为了一个破簪子?” 如今这般也是自找的! 苏皖低下头,柔顺的发垂在两侧。 “这是将军送苏皖的。” 闻声比肩怔住,多看了那簪子两眼。难怪有些熟悉,上次攻下泸州截获的些女人首饰,便让苏皖挑了些。 没想她竟珍视到如此.. 比肩心底莫名软了几分,面上却依旧冷着:“不过是个首饰。想要再与我说。” 苏皖抬眸:“那不一样。” 比肩冷哼了声,不再说话。 苏皖看到他手上的血迹,拿来了布沾着水自觉为他擦拭起来。 感受着她丝丝的体贴温柔,比肩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她的侧脸上,鬼使神差那般指腹覆上了她的唇。 苏皖愣住,低头玉白的两颊渐渐染开晕红。 比肩唿吸霎时粗了几分,一手捏灭了灯芯。 只听帐内传来低低的呜咽声。 第37章 苏皖被顶的眼泪快出来,听到男人在耳边兇狠的声音。 “以后还敢不敢在夜里一个人出去了?” 双臂环着他的脖颈,苏皖两颊通红,只能咬唇摇着头。 事后苏皖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朝着空中望了许久。 *** 木兰按照计划行事,夜间与长孙嵩带着一行精锐顺水而行很快便了麓山。 夜里的风有些冷,月色被枝叶掩盖。 长孙嵩等人埋伏在一片树林中,木兰侧在树后静待命令。 倏然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抬眼看去,借着凌晨的辉光可见几名樵夫装扮的男子顺着山路而下。 木兰屏息,躲在树后掩饰自己的身形。 那两樵夫本事沿着山路行走,一男子停了下来欲到树后解手,正准备解开衣衫却见树后的身影。
第68页 吓得脸色瞬时煞白,只见木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示意他噤声。 男子绷紧了嘴,转身离开。 谁知未走几步,脖梗传来剧痛,咔嚓一声脆响脖子便被扭断了。 木兰瞪目,唿吸一窒,下一秒便落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她的后背紧紧贴着长孙嵩,他的唿吸在头顶清晰无比。 木兰挣了几下未能挣脱,双眼倏然腹上一只手掌,干燥温暖。 耳边响起刻意压低沙哑的声音。 “别动。西北方有哨兵。” 木兰眨了眨眼,睫毛扫在他的掌心有些痒。 长孙嵩微微怔住,莫名心底也有些骚动,突然发觉木兰的肩膀似是格外纤细,骨架也不似男子那般。 视线落在她的脖颈处,很微小的一个凸起却根本不起眼。 慢慢心头起了一丝疑虑,视线顺着她的线条扫下,只见胸前似是有些微微的起伏。 怀中的木兰似是听到后方传来的动静,立刻朝后缩了缩尽量将二人的身子一同掩在树后。 却未想这一动,长孙嵩的大掌瞬时落在了她右胸口处。 二人皆是一震,木兰完全僵住不敢动。 长孙嵩眼瞳勐然一缩,似是不敢置信掌心继续压了一番,一股异样的柔软传入掌心。 木兰惊怒,立刻要挣脱却被他箍得更紧。 “莫动!” 木兰咬紧了牙关,闭眼。 彻底完蛋了! 长孙嵩清了清心神,看到那两名哨兵被无声抹了脖子,才放开了木兰。 木兰立刻躲开,不敢抬眼看他。 长孙嵩眸色深了几分,视线却也未在她身上有多停留,示意继续按令行事。 木兰心吊着,原本以为他会质问,却未想继续按令行事,木兰内心忐忑无比,总之他定是发现了自己得身份。 夜间风穿过树林,传来沙沙的声响。 刘宋的旗帜在山头招摇。 木兰正欲抬步却被止住。不远处的长孙嵩顿住了脚步,眼神瞬时锋利了起来。 一旁的人神色疑惑。 “此行有诈!莫轻举妄动。” 木兰心头一惊,什么意思,难道刘宋知道了他们的行动,心底下意识否定此事只有少数人才知晓。 主营之地,应有重兵把守,战马物资颇多。而此处像是故意清空了人数,刻意表露出一种放松警惕的状态。 颇有请君入瓮之意。 他敢肯定此处八成有诈! 怕是来时之路此时已有众兵埋伏。而唯独得生之路便是从官道而行! 此处便是他们最容易疏忽之地。 长孙嵩眉峰敛起,沉思了片刻,打手势示意。 此时天际已是露出了辉光,晨曦渐渐显露。 一行人埋伏了刘宋的一行伍,换下了刘宋的兵服,长孙嵩抓了一敌兵逼问了一番才得知主营果然转移到了山腰处,旁处已是埋下了伏兵只待令下。 木兰听的心惊胆战,若不是长孙嵩发现及时,怕是他们早已死在了众兵的围攻下。 听到清脆的一声,木兰看去只见那士兵被长孙嵩扭断了脖子,死的悄无声息。 长孙嵩眉峰透着决绝,冷硬的下颚线滑过一丝坚毅。 “稍后,你等骑快马速速撤离。” 木兰勐然抬眼,哑声道:“你呢?” “莫管我!听令!” 不远处脚下的不时传来马蹄声。 “现在离开!” 余下人得令,欲上马离开。 长孙嵩转身,独自一人背道而行,背影透着一股决绝。 木兰瞬时红了眼。 是不是这便是一个将军一生所奉行的。 当众人离开,唯独自己背道而行,一人承担所有的风险。 因为命令必须要完成,因为总要有人为一些意外来付出代价。 身旁之人催促:“木兰快些上马走吧。” 木兰眼角隐约有些湿意,凉风吹过侧脸,碎发在侧耳扬起。 绕过重重敌兵,一路坎坷,长孙嵩终于找到了此战刘宋的主营。 层层浓密的枝叶掩住他的身形,隐约耳边传来路过士卒的动静。 “真是稀奇,将军吩咐在埋伏,都大半天了也没听到动静。” “也是,真是奇怪啊。难道他们得到了消息?” “谁知道...” 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 长孙嵩扯起一丝冷笑,果然看来是出了内鬼。明明是前夜才下的令,今日他们便得了消息。定是有牵线之人。 莫名他想到了木兰。 一直看好的兵竟是个女人! 她倒是大胆包天,敢隐瞒身份入军营还立下赫赫军功。 或是她便是这个奸细! 随即这个念头便被他推翻掉。直觉告诉他,木兰不可能是奸细。 长孙嵩侧了眼不远处守卫的兵将,倏然感到肩膀一沉,反手便将来人掣制于身下,待看清来人面容后。 眼底燃起惊怒,压声道:“你怎么来了!” 木兰面色痛苦,他的胳膊肘还狠压在胸前,若是再快些想必她的脖子已是成了断骨。 “先放开。” 木兰哑声道。 长孙嵩收回了手,眼神深沉:“狂妄!还没找你算帐,你可自己找来了!”
第69页 木兰揉了揉胸口,快速掩在了一旁。 “那便回去再算帐。” 闻声,长孙嵩挑眉,这女人..呵。 木兰神色坚毅,一场硬仗还在后面等待着他们。 刚才她吩咐其他人离开回报都督,汇集兵力待信号。 顺着长孙嵩离开的痕迹一路追随至此,一路上木兰不禁对长孙嵩万分敬佩。 不愧是多年打仗的人,深知行兵之道。在严密巡逻的敌兵之下竟能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敌方老巢。 莫名她想到了拓跋嗣,曾经她在他的后背发现了很多兵器的伤痕。或者拓跋嗣与长孙嵩是同一类人。 把性命交付战场,以血报国。 木兰回了神,拔出匕首咬在嘴里,接受到长孙嵩眼神的示意。 左边三个兵他解决,右边的她来解决。 木兰眨眼回应,眼神冷厉了下来。 此行必须要快,定在敌兵反应过来之前斩掉主将,砍断军旗。 毫不知情巡逻敌兵,依旧安逸于各个的位置,丝毫不知危险已步步逼近。 一个个的敌兵缓缓倒下,白刃进,红刃出。 木兰已分不清是别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一刀断喉仿佛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满身血迹,一心冲着主营冲去。 主将发觉了异常,立刻携刀,眼神凛然。 木兰二人破帐而入,与敌将过招了几个回合也未能战胜。 刀剑相撞,桌球作响。 木兰未料到此人武艺竟高强至此,她与长孙嵩联手也勉强与他打个平手,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她二人今日必要葬身于此。 长孙嵩咬牙,眼神示意木兰。 “砍旗!” 木兰愣了片刻,瞬时反应过来。 刘宋主将见木兰离开作势要拦住却被长孙嵩缠住脱不开身。 木兰站在高处。 灼日之下,刘宋的旗帜在空中烈烈招摇,拾起一旁的长刀,利落的砍断那旗帜。 山下的众兵皆翘首望去,只见自家营地的旗帜已被砍断,顿时军心大乱,以为将军已被斩了头。 嗖的一声,空中冒起一束红色的烟雾,在空中兀然响起。 木兰浑身血迹,阳光落在血迹斑驳的侧脸,那双眼闪烁的发亮。 那一行人马快速沿着官道杀了一路,赶到主营,立刻将此事上报于都督。 未有多久空中便出现敌将被杀的信号。 立在一旁的青枫喜道:“太好了!敌将死了!” 拓跋嗣摩挲着手掌中的玉扳指,唇角微挑。 “立刻发兵进攻!” 比肩领命:“是!” *** 木兰虽发了信号,扰乱了刘宋的军心,但仍止不住众兵的围攻。 长孙嵩拼尽全力终于斩杀了刘宋主将,二人拼死血搏硬是在众敌兵之下噼开了条血路。 终究寡不敌众,木兰背靠着长孙嵩。 二人已是筋疲力尽,咬牙硬是死撑着一口气到了现在。 木兰扯着嘴角,浑身的伤痛仿佛没了知觉。 “你说今天若是死在这了,你会不会后悔。” 长孙嵩问她。 木兰弯了弯唇角,脸上遍是血迹,唯独那双眼闪烁着嗜血的赤芒。吓得周围的敌兵不敢进攻。 “杀了这么多,不亏!” 长孙嵩闻声放生大笑起来,汗水血迹浸湿了发和外袍。 鲜血瀰漫在眼前,血红的刀锋在眼前化成了闪烁着光的银色的红流。 最后的记忆停在了这一刻,一把锐刀朝着木兰噼来,木兰晃了神,再无一丝力气反抗。 “木兰!” 耳边似是响起谁的嘶吼声。 只是她累到一点也不想知道这是谁的了。 *** “还好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好好服药休养,不日便可恢復。” 拓跋嗣淡淡唔了声,待到军医离开后帐内仅剩了他二人。 望着她熟悉的眉眼,拓跋嗣竟出了神。 亏得他赶到及时,用弓弩射偏了那把刀。 否则... 鬼使神差,他的指尖慢慢勾勒着她的唇角,触过她唇的边缘,很热很柔软。 “呵!”拓跋嗣轻笑了声,神色深幽,这女人连睡了几夜,高烧不止,果真是麻烦的女人。 帘帐被掀开,青枫走了进来,见主子望着木兰出神,不禁摇头:“您去休息吧,算上差不多两夜您都没好好休息了。” 连续几夜守在塌前为木兰擦拭身子降温,他从没见过主子对谁这么上心过。就算是因着先前这女人救过主子的缘故,也不能这般吧。 看到主子的视线扫来,似是有几分不悦。 “出去。” 青枫把装满水的铜盆放在桌几上。 “是。” 拓跋嗣起身继续拧干了白巾,不禁失笑。曾经他被这女人这般照顾过,如今却换了他来照顾。 刚刚覆上她的侧脸,却听她唇边似是低声喃喃着什么。 拓跋嗣伏低了身侧耳倾听,眸色彻底冷了下来。 “长孙...长孙大哥..” 白巾被撂入水盆里发出些水声。 木兰面色透着苍白,浓密的睫毛下一片阴翳,刚好五指抓紧了拓跋嗣的衣角,用力之深不愿放开。
第70页 拓跋嗣立在一旁,那双眸似浸入了寒冰之中,彻骨冰凉。 唇角似是微翘,另一只手渐渐顺着她的侧脸滑落在她的光滑的脖颈上。 沿着光滑的曲线而下,衣衫从他冰凉的指尖渐渐滑落。 长孙大哥么? 短短半年,感情深到了这种地步么? 也是,这半年来但凡他所到之处,她都避之不及,哪里还有曾经半分温情。怕是这半年来,这女人的脑子里只有她的长孙大哥了吧。 嫉恨之心由然升起,曾经分明她把他看的如此重要,如今却成了这般。 渐渐她的衣衫退落,露出光滑的锁骨。 他伏下身子,冰凉的唇覆在她的锁骨上,细吻舔舐,沉睡之中的木兰低喃一声,感到了不适,眉梢微蹙。 拓跋嗣刻意避开自己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当唇朝下滑去时,注意到细细的痕迹,似是烧伤的痕迹。 倏然他顿住,眸色沉了下来。 指尖从她的肩膀手臂滑过直到小腹,细细的烧痕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木兰的衣裳是被曲一蔓换掉的,原本他以为只有后背一块有伤,不想四处皆是浅淡的烧痕。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轻轻把她的肩膀拌过来,看到她后背那块明显的烧痕,仿佛在确认什么,心底的那股炽火倏然灭了下来。 孟家的人放火烧了木兰的房子,可他记起那日早晨,他故意支开了木兰。 他的瞳孔勐然缩紧,她冲进火海里去救他.. 救一个连性别名子都是假的人。 莫名他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些画面,木兰沖入火海中,怎么也寻不到他,或许在多少个夜里,默默难过着。 拓跋嗣闭眼,握紧了拳,起身转身离开,走到了帐边停住,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将她的衣衫穿上,动作轻柔无比。 她的眉依旧蹙着,脸色苍白不安。 拓跋嗣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啄了一下,眼底少有流露出一丝柔软。 真是个傻子。 帐外,透过一丝缝隙,曲一蔓一动不动站着,手里还拿着饭菜。 她转身,眼角红着,唇角微微上扬。 原来殿下还有这般柔软的时候,她随着殿下多年,只知道他的杀伐果断,面对周遭的漫不经心,或许曾有过黯然的痛楚。却从未见过他对那个女子有这般柔情。 突然忆起曾经那个俊美冷漠的少年,那片梅花林下,少年对受尽折磨少女伸出的那双手。 她依稀记得,他唇角倾吐出无情的话语:“我从不平白无故帮人,想要被救是要有代价。” 曲一蔓抿唇苦笑。 原来一切都是註定好的,感情哪里有什么先来后到。 晨曦来临,一丝光亮落在眼上。 木兰觉得自己的手好似被人攥着,指尖动了动欲挣脱却被被紧握着。 微微睁眼,熟悉的摆设映入眼帘,突然感到指尖似乎贴着层光滑冰凉的肌肤。 木兰心头髮毛,心尖颤了颤,闻到一股熟悉的冷香。身子霎时僵住,为什么拓跋嗣在这里? 不,应当说她为什么在拓跋嗣的营帐里!!? 她只记得最后实在没力气了,好像有谁在唿喊自己。 倏然手边有些动静,木兰立刻闭紧了眼,佯装睡着的样子。 拓跋嗣抬眼,视线落于她的面容上,脸色终于有了些起色,盯着那抹嫣红。莫名他有些出神。 木兰感觉胸腔里的心就要跳出来了,身子有些僵硬,觉得浑身不自在。一直感觉他的视线落在脸上,心里捣鼓,他到底想做什么? 一股阴影覆上来,清淡的冷香逼近鼻尖。 木兰耳边悄悄红了一片,即便是闭着眼也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喷洒在侧脸,唇上倏然一软,唇瓣似乎被他轻轻咬了下,有点疼,整个人仿佛被什么重重烫了下。 木兰唿吸窒了窒,如果有地缝她一定毫不犹豫钻进去。 耳边又响起一声嗤笑。 “都督!长孙将军有事通报。” 帐外响起士兵的声音。 待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木兰勐然睁眼,大口唿吸。仿佛负重跑了十几圈一样,后背出了一层汗来。 指腹摸上唇瓣,想起那一咬,脸侧轰然炸起来。 木兰低头捂脸,愣了会,急忙穿好了鞋,整理好衣衫慌乱离开,像是身后追着什么洪水勐兽般。 *** “我就觉得上次青州攻下的蹊跷,原来是准备了这份大礼!”长孙嵩冷哼,手腕上缠着的白布上渗出些血迹。 拓跋嗣指尖腹上兵器驾上的偃月刀,唇角微翘,神色令人捉摸不透。 “如今那女人在比肩的帐下,相比定是用了某种手段得知的消息。” 原本那女人应是朝着他或者长孙嵩来的,不想最后还是让她钻了空子。 “我现在就去把她拿下。”长孙嵩眼神冷了下来,作势就要起身。 “不急,我们如今需要做的便是引蛇出洞。指不定会有更大的惊喜。” 拓跋嗣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长孙嵩摇头失笑,就这小子鬼点子多! 待到拓跋嗣从军机营回来到帐内,榻上已是空无人影,榻上床褥凌乱,看似是走的颇为匆忙。 莫名拓跋嗣眼神有些阴沉。
第71页 有本事逃,下一次就别落在他手上,不然他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今日木兰格外高兴,回了帐中没想到有人递给她了一封书信,说是从家中寄来的。 匆匆吃了晚饭,木兰便拉着鲁秋到一处偏僻的地方。 “快快,帮我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鲁秋瞧着她一脸急不可耐的样,不禁好笑。“看给你急的,我说这是谁给你写的啊。” 说着便拿起了信读起来。 木兰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没想若兰的孩子马上快要临盆了,估计是个大胖娃娃。张元的腿好的差不多了,一切都安好。 想着木兰便情不自禁笑出来,待到她回去的时候就能当上姑姑了,倒时她们又能每日相聚了。 “木兰,你这手上脸上怎得这么多伤?还有前几日你都没回来?” 鲁秋放下信,担忧问道。 木兰倏然注意到手上拉出了好些细细的伤口,触上脸有些刺疼,想必是破相了。 瞧着左右没人,迎上前低声问:“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啊?” 这大半年来,日日风吹日晒,怕是丑的没法看了吧。 鲁秋倏然红了眼,心底有些酸涩。 木兰一个女子,本是在自己的家乡平淡安然度过这一生,如今却因了别人来到此处。 木兰眼底的光渐渐淡了下去,手指触上了脸,有些落寞。 “罢了,回去吧。” “没有,你一点也不丑。你很好看。”鲁秋说的很认真。 木兰脚步顿住,张嘴要说什么。倏然看到有一熟悉的身影似是朝着这边走来。 心头勐地一跳,转头就要离开却被叫住。 “木兰!” 木兰背对着他,看着鲁秋一脸惊异,不禁露出苦笑来。 转身表情僵硬道:“长孙将军!” 长孙嵩一身便服,浓黑的眉此时扬起,眼底掠过一丝不悦。 她躲什么!? 鲁秋站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书信,正欲开口。 “你先退下,我有事要与她商议。” 长孙嵩视线瞥过来,一股压迫感逼面而来。 鲁秋僵了僵,干笑了几声:“是。” 待到只剩了他二人的时候,空气中仿佛凝固了般。 木兰脑子有点发麻,现在自己的身份已然被他知道了,那么他会揭发自己么? 木兰又想起那日的并肩作战,心里不禁有些苦涩,垂下了眼不敢看他。 “长孙..” “你..” 两人皆是一愣,木兰抬眼正好迎上他的目光。 “你先说。” 长孙嵩勾唇。 木兰愣了有几秒,咬了咬唇:“将军有什么事么?” 第38章 长孙嵩瞧着她脸色,轻咳了一声。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木兰摇头。“自然不是。” “你的伤怎么样了?” 呃?他来找她是问这个?木兰再次愣住,难道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毕竟她骗了他。 “我没事。长孙大哥你呢?” 木兰弯了弯唇,仰头看着他。 木兰身子骨本就纤细,个头比他底了一头。见她仰着头,呆呆地样子。 长孙嵩心底有些痒,这女人..怎么有点可爱,大掌覆上了她的脑袋又□□了一番。 “伤好了就行,莫要想太多。好好打仗!” 说罢便转身离开。 木兰失神望着他的背影,这件事真的就这样过去了?他真的不在乎不追究? 如此那便太好了。 木兰心底憋得那口气终于散了出去,以后还按照曾经那般就好。 这次大伤刘宋的元气,北盛终于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但日常的训练也未有放松。 这日晨训回来的路上,木兰就觉得肚子有些疼,似是什么东西在小腹里撕扯。 师傅给的药她一直都在吃,怎么会突然这样,倏然感到一股热流从下面淌出,木兰后背有些发凉,环视一周都是士兵。 恰好今日她未穿甲冑,只是一身便衣,颜色并不深。木兰感觉脑子嗡了起来,浑身发冷加之小腹的痛越发剧烈起来。 唇色渐渐发白,没一会额头上就布满了虚汉。 木兰走到一帐旁,背靠帐子,低低侧了一眼后面的裤子。一片明显的红色渗透了出来。 不远处走来一行人,有些眼熟。 原来是方求胜张沖一行人,张沖远远就看到木兰背靠着帐子,面色有些不对劲。 “木将军,你站在这干什么?何将军叫我们过去问话呢!” 方求胜瞥了一眼木兰,也注意到她今日脸色不大对,似是格外苍白。 木兰摇头,脸色发白。“你们先过去。” 张沖挑眉,上下打量着木兰。 他怎么觉得这木兰像是要躲着他们似的。 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硬是拖着她:“走吧。再不过去就晚了。” 木兰咬牙,反手用力,两人就这般僵持着。 若是这么过去,后面的血迹定会让他们看到。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呦!将军你这是还不走了?是不是在等谁啊?”
第72页 张冲突然咧嘴一笑,不怀好意打量着她。 木兰挪开了视线,汗津津的侧脸被阳光照的发亮。 “没,你们先走吧。” 张沖还是不依不饶想拉着她走,“别等了,再等就晚了!” 方求胜见此,不禁蹙眉,欲上前。 “木将军,你原来在这啊。” 一声轻柔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水蓝襦裙的女子立在不远处,手里提着篮子,面容清雅脱俗,脸上扬着笑,温婉无比。 木兰怔了下,苏皖.. 张沖的视线在这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松开了木兰的手。 “原来是佳人相约啊,将军可得悠着点啊。” 别有深意她一眼,挥手:“走吧走吧。” 望着一行人渐渐离开。 木兰终于松了一口气,朝着苏皖点头:“多谢了。” 苏皖踏步走过来,侧眼看到木兰的裤子后面,微微抿唇。 “你随我来。” 木兰趁着周围人少的时候跟着苏皖来到一处帐内。 帐内布局很温馨舒适,有一种女儿家的暖香。 “你用这个垫在下面。” 苏皖把东西递给木兰,眨了眨眼。 木兰接过,“多谢。” 苏皖背过身子,“你快些换吧。等下先穿着比肩的衣服。剩下的我会来处理。” 木兰心头一热,没想到这姑娘如此和善。 除了地牢那一次。之后她也与苏皖见过些面,她的名字基本无人不知,苏皖自然是认得她的。但大多只是匆匆一眼未有多交谈。 换好下衣后,木兰起身,再次朝她道谢。 苏皖低眉莞尔,“这几日你若是不便,可来我这里换。外面太危险了。” 木兰眼眶湿了湿,“姑娘大恩,木兰定当回报。” 苏皖定眼看着她:“姑娘曾经也帮过苏皖,若不是姑娘苏皖早已..” 二人相视一笑,未有多言却觉得是早已相识的朋友那般。 *** “倒是稀奇,你何时也来摆弄这些女儿家的东西了?” 长孙嵩一进帐便看到拓跋嗣看着桌案上的花瓶,指尖触着花瓣一动不动。 拓跋嗣唇角微翘,抬眼:“如何?” 长孙嵩摇头扬起笑来,眼底微微闪烁着冷意。 “你果然未料错,那女人确是大有来头。” 指尖轻轻覆上细滑的花瓣,竟让人觉得温柔无比。 拓跋嗣看到上面的一片叶子边缘有些发黄的迹象,眉宇微蹙。 “真是没想到,竟想到用一座城的代价,就为了送一个女人!可笑。” 长孙嵩冷笑。 “若是上次如他们所愿,那么这座城也不亏。” 拓跋嗣掀唇,语气淡淡。 “这薛老儿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想着把亲女儿给送过来。苏皖、薛瑶光。也不知她用的什么迷魂药从比肩嘴里套出来的消息。” 拓跋嗣依旧专注着花瓣,细细摆弄。 “我给你带来个这么大的惊喜。你怎得一点反应也没?净看着你这花。” 长孙嵩神色略微不满。 拓跋嗣扫了他一眼:“不急。今夜把消息散出去。等着便是。” “行!那我便拭目以待。” 长孙嵩携刀,跨步又欲离去,转身瞧着那人还一脸专注那花,眼底滑过一丝顽劣。 倏然上前欲抓下一朵,却被他轻易躲过。 拓跋嗣眼神扫过来,颇有威胁之意。 长孙嵩长声一笑,“我说这到底是个什么花,看给你迷的。” 拓跋嗣未看他,淡淡吐出两字:“你猜。” 长孙嵩嗤笑,未再多说,转身大步离去。 帐内剩了他一人, 望着那微微摇动的花瓣,其上残存着一滴晶莹的水珠。 拓跋嗣勾唇,捏住那片晃动的花瓣。 “躲,再躲不还是我的。” 帐帘又被先开,青枫进来见主子如此愣了愣,伏身道:“主子,近日属下觉得那女人似是有些不大对劲,每逢子夜都会去西边的营帐里。似是与那苏皖有联繫。” 拓跋嗣神色一变,“传她过来。” “是!” 木兰晚上与主将商议完这几日的事宜便收到都督传召。心底不禁忐忑起来,倏然忆起那日唇上的一咬,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路上墨迹了好久,还是走到了都督帐外。 在外守卫的将士对木兰示意,木兰点头,心中微微嘆气。该来的还是要来。 进了帐,木兰视线便被桌案上的那瓶花吸引,浅淡微红的花瓣微微翘着,像个含羞的姑娘。 拓跋嗣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册书卷,视线也未看她。 倏然他蹙了蹙眉,起身朝着木兰走去。 木兰眼皮一跳,见他靠近不禁朝后退了几步。 没想他倏然凑上前来,木兰吓得心脏狂跳,转身就要撤。 未想腰上便换上一只手臂,木兰脸色顿时一变,下一秒正欲还手,却见他只是凑近了脸,朝着她嗅了嗅。 木兰微微疑惑。 他是在做什么?
第73页 拓跋嗣瞥向她,缓缓唇角挑了挑。 “疼么?” 木兰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疼?倏然下面一股热流又流出,木兰脸色顿时一轰。 不自然撇开视线:“都督召我而来所为何事?” 拓跋嗣见她刻意避开他的样子,有些不悦。面上却也未闹,坐下支着脑袋。 “喜欢这花么?” 木兰愣了会,视线落在那花瓶上。 难道他叫她来是为了送她花?可是前不久他才罚过她。为何今日却.. “嗯?”拓跋嗣语气上扬,视线扫向她,眼底带着丝懒意。 木兰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心底有些疲惫。 按道理来说,她曾救过他,他也救过自己。 若是无那场大火,他们也自此分离永不相见。可是又再次于此相聚,他分明如今也看出来自己知道了他的谎言,却还是一副什么都未发生的模样。 木兰心底突然恼火起来,又深深觉得无力。 她能怎么样,他是太子,而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将领。 木兰神色渐渐沉默了下来,“木兰不知都督的意思。还请都督给个痛快吧!” 拓跋嗣垂眸,轻叩桌案。 给她痛快?这女人是觉得自己是在找她麻烦? “莫再与她联繫了。” 闻声木兰抬眼,他什么意思? 拓跋嗣神色冷淡了下来,“你知道我说的谁。” 木兰面色一僵,他怎么会知道她与谁交往。 心底勐然一冷,他派人监视她! 木兰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拓跋嗣望着她离去的身影,眸色微凉。 经了这遭,木兰本以为今夜会睡不着,却未想能很快入睡,小腹也未像前几日那样坠痛。 空气中仿佛瀰漫着一股特殊的香味,让她觉得心神都平静了下来。 夜里蝉鸣阵阵,稀疏的星星再夜空中闪烁。 “主子,那药已经在帐子里面燃了许久了。” 青枫立在拓跋嗣身边,低声道。 “嗯。下去吧。” 青枫转身,低嘆了口气。 真是万万想到有一天主子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花这般心思。 听说女人在葵水来的时候都会有不适感,主子便吩咐他寻找专治这方面的药材。 费了百般心思把药给制成了香,神不知鬼不觉弄进满是男人的帐中。 **** 今日天气格外酷暑,帐子里热的直冒汗。 听说外面发了绿豆粥,鲁秋便拉着木兰去外面领粥喝去。 排队的时候,听到前面些人议论纷纷。 “咱地牢里又多了个人物,你猜谁被抓来了?” “听说是禹州城的守城将领孟颉。” “是么,那可真是大快人心。这孟颉可是刘宋第一强将,以前还在他手上吃过不少亏。” 木兰听得有些出了神。 鲁秋一拍她肩膀,道:“快轮到我们了。听说这绿豆粥里还放了冰。这冰可是从平城那边运来的。” 木兰扬眉,看着他摇头嘆了口气。 鲁秋撇了撇嘴接过了粥走到一边:“我给你说,抓了孟颉这事早就传遍了。这孟颉打仗是一个好将领,但是为人就不好说了。” 木兰好奇:“比如?” 鲁秋有些得意,“比如,哎你知道他的正牌夫人是怎么死的么?” 木兰摇头,喝了口粥,清凉无比,热意一下子减退了不少。 “三年前,长孙将军与刘宋大将交战平阳关,刘宋的幽州城被攻下,俘虏了五千人。其中孟颉的夫人就在其中。那个时候咱们损伤也是十分严重,长孙将军便用孟颉的夫人来做交换令其停战。” 木兰听得一脸认真,心底却微微怅然。 虽说这种做法并非君子,但也是无奈之举吧。 “结果你猜怎么着,孟颉丝毫未有退让。可想而知孟夫人的下场了。” 鲁秋啧啧摇头,又继续道:“这孟颉着实是个狠人,如今被抓来,风水轮流转吶。” 木兰垂眸,有些出神。 其实若是换作拓跋嗣,想必他也会如孟颉这样吧。感情便是在战场上最大得羁绊。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 今夜无月,知了在四周低声鸣叫。 帐内漆黑一片,原本此刻应是入睡的人此时却毫无睡意。 听着身侧平稳的唿吸声,苏皖睁开了眼,推了推他也没反应,心底松了口气。 看来是迷香起作用了。 苏皖起身披上了黑色的外袍,起身轻声走出帐外,临近一颗树旁,苏皖低声发出一声鸟叫般的怪声。 过了半响,从不远处走来一人。 浑身黑衣,黑布掩盖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眼。 “方大哥..”苏皖语气有些焦急。 方城沉默了片刻,“如今与外界消息被断,你先莫慌。待我去探真假再说。” 苏皖霎时红了眼:“若是爹爹真的被捉,此事绝不能拖延。你也是知晓太子手段。从地牢里出来的还有人样么。” 方城沉默了片刻,“你在此等我。莫要乱动。” 苏皖急忙点头。
第74页 已是子夜十分,夜里有些冷,隐隐有冷风从身边吹过。 苏皖环臂,站在树下来回踱步。 心底已是一片乱麻,上一次她用药从比肩口中得知消息,她分明把消息传了出去,结果他们却惨败。 她琢磨了许久也想不明白。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难道是... 突然远处闪起一片火光,急促的脚步声和唿喊声响起。 苏皖心急火燎,快步朝那边走去,透过枝叶可见众士兵似是围困了一人。 火把在夜里格外明亮。 从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人,身姿修长,容颜惊人的绝美,挂着淡漠的笑意,那双眼冰冷无比。 似乎早已料到了他会来一般。 苏皖耳边顿时一阵嗡鸣,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子颤地发冷。 这是他的骗局..分明是他设的局。 苏皖后退了一步,未想那人的视线突然朝这边而来,心头勐然一惊。 腰间突然被环上一只有力的大掌,苏皖惊唿却被捂住了嘴。 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看到那副面容,苏皖眼泪差点落下来。 他没有睡过去! 怎么会! 比肩脸色冷漠无比,伏低了身子,将苏皖紧紧箍在怀中,视线未看她,而是死死看着前方。 只见拓跋嗣盯着他,未有任何动作,唇角翘起,似是在微微讥讽。 比肩喉结微动,过了半响见他收回了视线,扯着苏皖便转身回去。 到了帐中,比肩松开了她。 苏皖已是浑身无力,瘫倒在地,眼中还残存着不可置信。 “你..怎么会...” 比肩粗喘着气,冷冷看向她丝毫不留情面:“愚蠢!” 苏皖眼角滑过泪意,把身子蜷缩在了一起。 “怎么会..” 爹爹没有被抓,可是方大哥却..而她也不知会面对如何的处境。 过了半晌,苏皖扬起脸来,眼睑一片绯红。 “你杀了我吧。” 比肩望着她,上前狠狠攥住她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不敢是么!竟敢拿药害我!我竟未想到..” 苏皖勐然推开他,歇斯底里吼道:“我要你救了么!若不是你们!我会来到这里么!若不是你们这些侩子手,我娘根本不会死!” 比肩眼神勐然一变,思绪转了几转。 “你说什么!你爹难道是孟颉!” 听闻孟颉有一女,名唤孟瑶光,藏得极深。未想却是送到了此处! 原来一切都是这女人在骗他! 那些柔情都是她的手段! 比肩身子晃了晃,气息竟有些不稳。 好!做的真好! 比肩平声第一次红了眼,拔起长刀就要砍向她的脖子。 苏皖闭眼,做好了承受的架势。 却听哐当的一声响,帘子被倏然掀开。 苏皖睁眼,只见长刀躺在地上,帐内已是无他的身影。 唇角缓缓绽出一抹苦笑来。 果然她还是败了。 第二日,苏皖本以为会有人来抓自己,却未想一切如未发生那般。 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梦。 从来未觉得一日是如此漫长难熬,到了夜里苏皖也未等到比肩回来。出门问了平日里和比肩一同的将士。 却被告知比肩已是被都督下令入了地牢。 苏皖心底的那根弦顿时崩掉了。 为何是他入了地牢,而不是自己! 忆起昨夜的那双冰冷淡漠的眸,苏皖不禁浑身发凉。 难道是比肩顶替了自己。 苏皖伸手,指尖覆上那把他一直佩戴的长刀,倏然将那刀拥入了怀中。 闭眼,两行清泪滑落。 他对她已是极好。 阳光明媚,鸟儿在枝头乱叫。 层层叠叠士兵的喧喝声在不远处迴荡。 木兰这早正欲去训练兵将,路上却遇到了苏皖。 被她拉到了偏僻的一处,见她倏然直直跪下。 木兰心底勐地一跳,急忙去扶她起身。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苏皖摇头,眼底红了一大片,眼睫上挂着泪珠,我见犹怜。 “求你。帮我救救他。你与比肩同为将领,如今比肩入狱,求你帮我。只有你能帮我。” 木兰蹙眉,望着不远处训练的士兵沉默。 此事非同小可,听长孙大哥说,比肩一事涉及奸细。虽她也未完全知晓其中缘由,此事她着实不好插手。 “求你!帮我救他好么!你带我去见都督,苏皖从未求过你,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 苏皖哭得泣不成声,喉中哽咽。 木兰有些不忍,她知道苏皖与他们之前有些国家之间的沟壑。 或许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实的。 但国家和身份都不允许他们在一起,可如今他们却能为对方做到如此地步。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 木兰听着她所说的,心底也明白了七七八八。 于是蹲下了身子,正色看着她:“你想去见都督?” 苏皖哭哑了嗓子:“如今成败已定,苏皖只求一死。不想再牵连任何人。苏皖只求死的干净无愧。” 木兰心底颤了颤,撇过视线。
第75页 “好。我答应你。你先回去,等候着消息吧。” 自答应了苏皖的请求,一整天木兰都有些魂不守舍。 难道这种处境之下,只有死才能解脱么。 苏皖怕是十有八九便是奸细,而比肩却容忍苏皖的作为,甚至最后为了救苏皖自己去承受后果。 本不应该有感情的,但却比任何人的都要炽热剧烈。 木兰犹豫了很久,最终在夜里来到了都督的帐外。 若是她与拓跋嗣说此事,依照拓跋嗣的手段,死亡便是对二人最好的结果了吧。 木兰心底很难过,她面对这些也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内心是不想让他们死的,知己难寻,国家仇恨却又横在面前。木兰别无选择。 当手块要触及帐子的时候又顿住,木兰面色有些犹豫。 一旁的将士侧目,倒是有些好奇。 木兰闭眼,一把掀开了帐帘,进了里面便直直跪下。 “参见都督。木兰有事要报。” 拓跋嗣视线落在兵卷上,似是对木兰的到来见怪不怪。 “讲。” 木兰抬眼,看着一旁的青枫。 拓跋嗣唇角微翘,挥手示意青枫退下。 待到只剩下他二人之时,木兰深吸了一口气。 “木兰有事相求。” 拓跋嗣抬眼,眼角扫过一丝漫不经心,盯着她的眼睛。 “求人就是你这般求的么?” 木兰死死咬唇,心底有些羞辱,欲作势磕头却又听他道:“过来。” 放在身侧的手有些发抖,木兰眼睫颤了颤。 他又想做什么?明明知晓自己无法接受如今的他。 “既然没事那便退下..” 第39章 拓跋嗣又捡起兵卷,移开了视线。 木兰咬牙,起身走到了他身侧。 “帮我拿兵卷二。” 木兰低眉不去看他,他把这缝隙堵得死死的,兵卷在他右侧,若是想拿必得越过他。 也就是说她半个人都在他身子上了。 拓跋嗣故意不去看她,余光却注意着她的动作。 嘴角微微上扬,他倒是要看她会怎么做。 木兰垂底了眸,心底忐忑无比。 “那麻烦都督让一下。” 拓跋嗣面色僵住,缓缓抬起眼来:“说吧。” 感到他的目光落在脸上,木兰刻意不去想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视线落在地上。 “请都督给比肩二人一个痛快吧。莫要再折磨他们了。” 木兰咬牙,又跪在了地上。 拓跋嗣嘴角扯了扯,呵,又是为了别人。 为了别人从军,为了别人顶替罪名,如今又为了个奸细来求自己。 她如此可怜别人,竟未再有一丝情意放在他身上。除了躲避再无其他。 “把衣服脱了,我便答应你。” 拓跋嗣冷笑,好整以暇看着她。 他倒是要看看,这女人能为了那些不相干之人做到何种程度。 木兰闻声,浑身一震。 僵硬抬眼,他那双眼底的讥诮毫不遮掩。 他是一定要逼她么? 她并未说要放过谁,如果註定比肩二人要死的话,她只想他们能少一些痛苦。连这些他都不能答应么。 木兰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话来。 曾经她一直把思思当作不谙世事的之人,如今她却跪伏在他身下,无比卑微。 她怎么会觉得他是个好人呢.. 木兰掩下眼底的痛意,垂在两侧的手有些颤抖。 “怎么,不敢脱了?” 拓跋嗣唇角微翘,浅淡的目光下掩埋着别样的情绪。 木兰闭眼,颤抖的手渐渐抚上衣襟,她来时便未着甲冑只是穿了一身便衣。 帐内悄无声息,唯独细细簌簌的衣衫滑落声格外清晰。 分明是酷暑的天气,木兰却如同身处寒冬。 如今她卑微伏身,把尊严放在地上任由他踩踏。 或许她从来便是这般,低贱不堪任由他羞辱,从一开始不便是这样么。 木兰闭眼,眼角隐约有些湿意冒出来。 拓跋嗣面上不动声色,心底也是翻涌开来。 好!真好! 她竟真的为了一个低贱的细作伏低身姿来求他! 木兰的衣衫已然落尽,仅剩了一层缠胸,纤细的锁骨,柔软的曲线悉数落于他的眼底。 拓跋嗣冷笑,上前紧紧将她箍入怀中,大掌紧握着她的腰肢,似是发了狠。 木兰心底勐地一颤,霎时睁眼,眼底的惊慌全然落于他眼中,下意识要挣扎。 此时下巴却被他捏紧,只见他唇角绽出一丝冷笑。 “我从不无故帮人。” 木兰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慢慢寂灭了下去。 “好。” 话落整个人便被他拦腰抱起,下一秒便被他用力置于榻上。 木兰欲扯起一旁的轻纱覆在身上,下一秒双手却被他箍在了头顶。 轻纱被他一把扯开,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 木兰别开了脸,刻意不去看他,双手挣扎了下却渐渐松软了下去。 身上下一秒便覆上一股重重的压力,熟悉的冷香浮在鼻尖。
第76页 罢了,她怎么会指望他对她能有一丝慈悲。 不过全是利用和羞辱罢了。 当冰凉的唇触及她的锁骨上时,木兰浑身一激,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某个地方油然升起。 接着那唇渐渐移动,木兰身子顿时挣扎起来,身子用力欲起来却被他轻易压住双腿。 拓跋嗣伏在她的身上,双眸紧紧盯着她的神情。 倏然松开了手,起身。 木兰身前一轻,睁眼见他已是坐了起来,侧脸的神情有些淡漠。 正要送一口气,拿起一旁的衣衫开始穿。却听他道:“过来。” 木兰一只手掩着胸口,伸向衣衫的手僵在了空中。 难道还不够么?他还想做什么。。 “亲我。” 拓跋嗣盯着她,眼中闪烁着股某种顽劣的意味。 木兰僵了僵,突然有些无措。 即便是羞辱为何又要这般。 “不愿意,可以。我从不强人所难。” 拓跋嗣冷笑,正欲离开却被木兰一把拉住。 他就那样站着不动,也未去看她。静静等着她的主动。 拓跋嗣盯着木兰,有了半响见她还未有动作,欲起身离开,下一秒唇角便覆上一层温软的气息。 只是轻轻的一点,心底却是如掀起了万丈波涛。 木兰马上便要离开,后脑却被他用力压了下来。 瞬时他便探了近来,木兰瞳孔顿时缩紧。 似是一场追逐的游戏那般,他穷追不捨,她百般逃脱却被他死死拿捏着。 木兰从未被人这样亲吻过,只觉得万般羞辱层层覆上了心头。 难道软弱退让便是要被人如此羞辱么.. 曾经他那般欺骗耍弄自己,如今却还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甚至还要这般羞辱自己。 木兰的心一阵抽疼,泪水顺着眼眶话落。 拓跋嗣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咸湿,睁眼却见她早已红了眼眶,眼睫上挂着泪珠。 脸上的不堪忍受的痛意顿时惊痛了他。 心底的那股躁动怒火灭了下去。 他竟让她这般不堪忍受么? 拓跋嗣放开了她,沉默着拿起一旁的衣衫为她缓缓穿上。 缠胸被他撕破,已是惨不忍睹。 却还是被木兰夺了过去,待木兰穿着整齐后,再未看过他一眼,离去前冷声道:“望都督能信守承诺。” *** 刘宋与北盛对峙于孟平关。 咸阳城可谓河北紧要之地,北盛早已对此处虎视眈眈,可孟颉死守咸阳城,刘宋攻了几波兵力都未成功。 帐内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我谅那孟颉如何都想不到,此番陪了夫人又折兵。如今有了苏皖这一棋子,我们大可一用。” 长孙嵩唇角扬起,眼底闪烁着势在必得之意。 拓跋嗣缓缓勾唇,“自然,这枚棋子可是大有用处。” 咸阳城内,孟颉正与诸将商议要事却听兵将来报。 “将军!大事不好了。距离城门百丈外,那北盛的人摆起了一口大锅,我看那被绑起来人的模样像极了小姐!看这架势他们是要当众煮人啊!” 孟颉身子一晃,气息有些不稳。 其余众将领迷惑不已。 前几日探子便断了消息,他隐约觉得事情不对。不想果然。 “孟将军,这是怎么回事!令爱为何在他们手中!” “对啊!我前些日子还听说,您女儿不是送回都城了么。” 孟颉眼底霎时布满了血丝。 半年前他确是想送女儿远离这片是非之地,却未曾想在房中商议探子一事被瑶光听到,那时青州的苏皖如何都不愿意,瑶光百般请求,誓要为母报仇,无奈之下,他便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给送了过去。 这半年来得到的消息也不少,却不想这一天来临的竟如此之快。 他依稀还记得,临行前他问她若是今后被暴露了如何处理。 她的眼神坚定无比,“爹爹不必管我的生死,为了国家大义,死又何惧。若是瑶光的死能为众将带来生,瑶光死也无撼了。” 孟颉顿时热泪就要下来,揉着眼。 他的女儿啊。 急匆匆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又一人上前报:“将军!现今已是确认那人正是小姐!刚才北盛那边已是放了话,若不开城门便要生煮了小姐!” 孟颉心口一窒,跨刀大步朝外走去。 烈阳如火,一寸寸打落在孟瑶光的肩膀上。 如今她整个身子被固定在身后的架子上,手脚皆不能动弹。 这一天,自她决心要来这里那日开始,她早已料到,却迟了半年才来,想来这半年她所透露出的消息,孟瑶光深深闭眼,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的死没有为父亲蒙羞。 距离她不远处的大锅里,沸水已是煮的冒起了剧烈的气泡。 等会她所要承受的是什么,她很清楚。 一声马儿的嘶鸣声响起。 孟瑶光的意识已是有些模煳,隐约抬眼,看到不远处那人骑着黑马,一身黑色的衣袍,那双眼一如既往的冷漠。 不禁苦笑,终究木兰未能帮她。 罢了,她一个细作又有什么立场请求一个敌国的将领来帮助她呢。
第77页 不知如今比肩怎么样了。 孟瑶光舔了舔干得脱皮的唇角,倏然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都督!” 熟悉的声音贯入耳中,孟瑶光勐然睁眼,阳光刺有些刺眼,视线模煳不清依旧能分辨出来人。 泪水顺着眼角落下,他没有被抓? 或许他只是不想见她?或许又是那人设下的局.. 若是如此,那夜比肩又何必救下她。 孟瑶光想苦笑,却没了力气。 “剩下的,交给你了。” 拓跋嗣坐于马背上,仰头望着不远处那座城,他知道与此同时在城楼之上的孟颉也在同样望着自己。 比肩颔首:“是!”挥刀策马朝着孟瑶光那处驰去。 耳边的马蹄声越发逼近,孟瑶光眼角渗出了泪。 那些感情本不应该有的,真真假假她又怎能分的清楚。 终究是这颗心不听话罢了。 “尔等听令,立刻放下城门,不然汝将领之女孟瑶光便为肉羹,分与众将。” 浑雄有力的声音从这方穿透至对面。 孟瑶光忆起不久前,帐内那些短暂的旖旎,唇角掀起淡淡的笑意。 是假的真的重要么。 她想要的已经得到了,那些得不到的本来就是不应该有的。 孟瑶光闭眼,唇角缓缓勾起。 死在他的手中也好。 比肩吼了几声,策马扬鞭,转了几个来回,或许风吹的紧,刮的眼框红了一片。 他直着脖子,望着那被紧紧捆绑的女人。 前日夜里,他亲自向都督请命,由他来亲自手刃这女人。 曾经消息的泄露的确是与他有着不可推脱的干系。 未想都督却将他关入牢中,直到今日才将他放出。 这把刀他曾手刃仇人,也曾在战场为他杀人无数。 如今却用来取她的性命。 鼓声几过三响,对面城门丝毫未有开放之意。 比肩抽出长刀,扬鞭马儿顿时扬起嘶鸣声。 锋利的刀缘泛过一阵白光。 孟瑶光突然笑了起来,泪水顺着眼角话落。 原来惧怕死亡,是每一个人都无法逃避的。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那么疼呢。 却未料到,一声巨响过后。 孟瑶光并未感到疼痛的来临,睁眸下一刻身子却被他腾空置于马上。 马儿剧烈的朝着对面的城门奔去。 孟瑶光万分震惊,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腰被他狠狠掐着仿佛想要将她揉进怀中。 比肩疯狂的弛向对面,城楼之上的众将士却高举弓箭,对准了来者。 孟颉眼底遍布血丝,指节握得泛白。 “将军!这该如何处理!” 下属面色为难询问。 总不能让这敌国得将领进了城内,万一有诈又该如何? 而另一边高台之上,长孙嵩冷笑:“可笑,当真是被女人瞎了眼。” 拓跋嗣面色如常,眼底泛着阴鸷的冷意。 原本他还曾想给他机会,既然是他不要,那的确是无可奈何。 拓跋嗣举起□□,对准了那远方那人的后背。 “不!” 在箭被射出的同时一声唿喊从身后响起。 可箭已从手中脱出,快速刺破空中直直传入那人的左胸膛。 同样,在此刻万千箭雨从高城之上飞下。 比肩从马上跌落,紧紧将孟瑶光护在身下。 万剑穿身,腥红的血从他的唇角滴落。 他们二人倒在地上,比肩看她的眼神渐渐涣散,她痛彻心扉的哭喊声是那么遥远。 脑海中倏然忆起那夜里,女人红晕的脸颊,含羞的眸。像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美的惊心。 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比肩的眼依旧睁着,却没了光亮。 苏皖泪水毫无截止得流下,拼命嘶吼着他得名字,可是她明白他再也听不到了。 不远处的木兰失了神,怔愣了有几秒,怒从中起,策马上前不顾他人惊诧的目光。 愤怒嘶吼:“你分明答应我的!你分明!” 拓跋嗣直视前方,神色冷漠:“回去。” 木兰怒火攻心,听到不远处苏皖哭喊声,扬鞭便下意识就要朝那边策去。 众兵将皆是惊唿,长孙嵩蹙眉正欲拦行,却见拓跋嗣下一刻落入木兰的马背上,只见他朝她后背快速一点,下一刻木兰便瘫软在了他的怀中。 拓跋嗣眼神冷的吓人,朝着长孙嵩那方看去:“剩下的交由你来处置。” 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于眼帘,长孙嵩眸色深了几分。 终于箭雨停了下来,苏皖的脸上尽是粘湿的血,她伸出颤抖的手将他的身子推开,朝着城楼高处那方望了望,唇瓣颤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嗓子已是哭哑了声音。 她缓缓直起了身子,伸手抚.摸着他还残存者余温的侧脸,眼神温柔无比。 她不后悔的,即便是死在他手里她也不会后悔。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应是知道她的父亲绝不会打开城门,他也知道此番只是太子故意带给父亲羞辱。 可他还是这样傻,把她亲自送到了城门前。 自己却落得万箭穿心的下场。
第78页 “你告诉我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孟瑶光喃喃,一切的温存只是假象,他们心知肚明。他为什么还要这样.. “啊!” 孟瑶光扬起头,奋力嘶吼,长发悉数散落于身后,勐然抽出比肩身侧的长剑,鲜红的血溅射在空中留下了一条红色的痕迹。 她望着天空的瞳孔渐渐散去了光。 此事被云幕遮掩的太阳,渐渐露了出来,一丝光落于她的身上,莫名孟瑶光感到了一丝暖意。 曾经得她明明深处暖帐围在篝火旁却日日如履薄冰,时时刻刻无不感到寒冷。 却在今日终于得了一丝暖意。 剑落于地上发出清澈的脆响,她缓缓倒地,眼神望着不远处的比肩,似是含了一丝笑意。 城楼之上的孟颉身子如同抖得如同筛子,喉中哽咽根本说不出话来,他沉默垂底了头转过身去,老态尽显,步伐缓慢沉重,似是有千斤的重量压于头顶。 木兰醒后,察觉自己是被打晕了送回来的,急忙揪着鲁秋问苏皖怎样了。 鲁秋沉默着不说话。 木兰望着他的神色,恍然了片刻,脸上多了几分悽厉。 他的心过真如石头那般坚硬。明明他们可以不用这般... 为了他的谋划,所有的人都可以死,所有的人都可被利用。 什么真情什么忠心都是狗屁! 都是他逼出来的,全部是他逼的! 木兰掀开帘子便朝外走去,不顾路上若干人的阻拦,木兰发了疯似终于来到了都督的营帐内。 只见拓跋嗣与帐中其余人一愣,余下人望着木兰一脸怒火,不禁面面相觑。 拓跋嗣淡淡扫了一眼:“你们先退下。” 待帐内只剩二人时,木兰眼底多了几分厌恶:“卑鄙!” 拓跋嗣脸上漫不经心,眼神多了几分阴戾。 “你可知何为用兵之道!若是天下将领都如你这般心慈手软,想必国都内的子民早已被屠杀殆尽。” 木兰直直冷笑:“我承认,论心机比不得都督九巧玲珑的心思。但我知道,何为真心!何为君子!你这番冷漠无情,肆意践踏他人真心之人,不配拥有别人的真心!” 拓跋嗣掀了掀唇,“在这里,不需要君子!” 木兰点头,眼眶有些红:“对,这里的确不需要。那曾经在桃花县呢?” 拓跋嗣神色一变。 木兰紧紧盯着他:“你的身份,你的名字甚至连你的性别都是假的。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所以可以任由你来欺骗对么?” 拓跋嗣神色越发淡薄,抿唇一言不发。 木兰看着他仿佛置身世外的模样,眼眶瞬时红了一片,忍住喉中的哽咽:“罢了,我怎么会指望一个没有的心的人感到疼呢。” 拓跋嗣见她转身,意图离开,眸色终于变了变,隐约有什么情愫从中破开。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彻底离他而去了。 他上前了几步,距离她的发只剩下一尺的距离,手掌却顿住。 这就是他,他为何又要做多余的解释。 她的脚步像是他在心上,慢慢距离他远去了。 拓跋嗣握紧了拳,胸口的情绪如同万丈的波涛般掀起剧烈的浪花。 仿佛他的唇角动了动,他的视线有些破碎,寻找着什么东西。终于桌子上的那瓶木兰花夺取了他的视线。 拓跋嗣跨步上前,抚上那片花瓣,手却顿住。 只见那细嫩的花瓣边缘透着股衰败的黑色。 他勐然抬头,抬步便掀开帘子追了上去。 周围蝉鸣阵阵,夜晚的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声。 木兰走的很慢很慢,仿佛背上有着千斤的重量。 她突然弯了腰,坐在台阶上,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抬手看到掌心的纹路以及虎口处越发厚重的茧子。 想来她从军已有一年之久了,她亲眼看着同袍熟悉的面孔一个个消失下去,亲眼看着前一秒还与自己谈笑风生的将士下一刻死于敌兵的尖矛下。 如今又看着曾经帮过她的人死去,还是那般的悽惨。 木兰闭眼,哽咽被咽了回去。 深深的无力感像是一把枷锁狠狠扼住她的喉咙,让她几近窒息。 她曾把尊严放在地上,忍者被他践踏的羞辱。却换了了如此的结果。 他的国家大义,他的深谋远略,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人又怎可比的上一分。 不远处立着一人的身影,一旁的侍卫欲开口行礼却被他示意离开。 拓跋嗣远远站着,却未踏上前一步。 他也不知道自己追出来是为了什么,他想挽回什么,那个答案如同迷雾一般笼绕在心头。 明明触手可碰,却又遥不可及。 木兰察觉到了身后那人,不知为何明明要咽下去的泪水突然失了堤。木兰急忙把脸埋在怀中,他又来做什么,是要再嘲讽她的软弱么。 拓跋嗣眸里浸入了冰凉的月色,看不出什么神色。 一旁路过的将士看着这一幕也是无比诧异,却也不敢多停留半分。 过了有半响,木兰似是终于不想再忍受下去,起身便要离开。 未走几步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臂。 第40章 木兰脸上依旧残存着泪痕,眸色疏离:“请都督自重,兵家重地,开不得玩笑。”
第79页 拓跋嗣脸色登时难看了几分,手被她一把甩开。 周围路过的兵将皆是低着头,距离几丈远都能感受到来自都督浓郁的煞气。不知木将军是怎得了,竟得罪了都督。 看来以后木将军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 木兰脚步加快了些,欲彻底断了他要追上来的念头。 拓跋嗣眸色垂落在地上,他知道这些对于她来讲有些残忍。 但他不会后悔,同样也永不会放手。 她恨也罢,怨也好。 这辈子,她逃不掉的。 *** 柳枝被风吹得摇曳,如同舞女的腰肢在风中柔软摇摆。 木兰将比肩与苏皖二人的尸体葬于一处村庄后的小丘上。 这里临近溪水,每逢春季四周都会遍布野花,春日烂漫摇曳,美不胜收。 她将二人合葬于此,生前或许看不到如此美景,死后在此终于能得到半分安宁。 木兰静立于碑旁,面色沉静。 不知过了有多久,肩上落了一面温热的手掌。木兰一惊循去,却见不知何是长孙嵩过来了。 他掌中似是拿了一柄长剑,将其放于碑前。 “此剑乃比肩生前所佩戴。也算是物归原主吧。” 长孙嵩语气浅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一股酸意再次涌上来,木兰深深闭上了眼:“走吧。” 木兰的影子被光拉成一条细细的黑影,有些寂寥。 长孙嵩沉默了片刻,追了上去。 “很多事并非你所看到的。”长孙嵩与她并肩行走。 木兰望着不远处的田垄,只见一个双髻的孩童在花间扑着蝴蝶。 “我知道。” 她真正无法接受的,是那个人的手段,将人煮成肉羹,众将分食只为降刘宋士气,还有他的背信承诺。分明他答应过自己的。 这真的是曾经她认识的人么。 木兰无法相信,心里从未感到如此的疲惫。 立场,国家,仇恨,这些对她来说太沉重了,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倏然一声清脆的哭喊。 只见原本那田野间玩耍的孩童消失,只见一黑衣男子夹着那孩童匆忙离去。那男孩的小身子挣扎无果,只得大声哭闹着。 木兰未有迟疑,立即抬步追了上去。 “你先回去,我去去就回。” 长孙嵩蹙眉,迟疑了半分,这兵荒马乱的哪里来的人家在此。大多数都纷纷离开避难了。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来,欲唿喊四周已是不见木兰的身影。 长孙嵩快速朝木兰那方追去,大声唤了好几声也未得到回应。 眼神霎时冷了下来,八成其中有诈! 木兰追了上去,绕了好几个转角渐渐她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劲。 这人似是刻意引她而来的,而此处怎么有孩童呢?按道理来讲此处是不应当有人家在此居住的。 木兰神情凝重,警惕打量着周围。 倏然一抹黑色的衣角一闪而过,木兰顿时一惊,暗惊不好。 一股异香瀰漫而来,下一刻便没了意识。 ** “你说什么!”拓跋嗣眸色阴鸷,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长孙嵩眸色沉沉,“怕是有人早有蓄谋,只是我不明白为何有人会取抓木兰。她本是孤儿,应不会有其他的仇敌。 拓跋嗣唇角绽出一抹冷笑,苏皖...怕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这半年来怕是透漏出不少消息。 “报!” 拓跋嗣眼神一闪,“说!” 将士将手中一之物呈上:“属下在外接到此物。” 拓跋嗣攥紧了那张纸,眸色愈发阴冷。 长孙嵩扫了一眼,沉声道:“此事我也有责,让我去便可。” 拓跋嗣讥讽勾唇:“不,即是刻意引我去。何不遂了他的愿。” “此事不可大意,你还是在此,我定回把木兰带回。” 拓跋嗣目光扫向他:“不必,你在此等候,听令!” 长孙嵩垂低了眸,声音低沉:“是。” 待木兰的意识渐渐恢復时,发现自己双手竟被吊了起来,整个身体都悬在了空中,睁眼却发现自己脚下竟失百丈高的悬崖。 细细的冷汗从额角分泌出。 头上有声音传来。 “呵,此番只能怪你命不好。谁让那敌寇中意你。” 男子冷笑,眼眸滑过一丝残酷的神色。 “待他死于我手下,我定会给你个痛快。” 木兰感到头上砸落下来些细细的石子,抬眼看去,自己的双手是被一条粗绳捆绑在一起。 绳子在崖壁上来回摩擦着,怕不会有多久便会断开。 木兰重新镇定了心神,“这位兄弟,我不知你所说的是何人。但我向来做事无愧于天地。” “你不知道?”男子的声音有些讥讽。 “简直是笑话,你说我应该是叫你木将军,还是叫你木姑娘呢?” 木兰僵住,他为何会知晓自己的身世。 这声音如此陌生,分明不像是营内之人。 一种大胆的猜测倏然滑过心头。 木兰缓缓挣脱着手腕,一边分散他的注意力。
第80页 “你认识苏皖。” 木兰心底有些怀疑,说的语气却十分肯定。 上面之人的语气有些怪异。 过了片刻后,冷笑:“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你只需要知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木兰沉默了有半响。 果然...此人将她绑至此处,为的便是报仇。 心底勐然一惊,他真正想报復的人是拓跋嗣! 木兰心底有几分惊慌,慢慢又镇定了下来。像拓跋嗣那般心机谨慎之人,又怎么轻易上当。 “不必费心思了,他是绝对不会来的。” 木兰终于觉得那绳子已是慢慢松弛了下来,就差一点便刻意挣脱,届时再借力上去便可,曾经师傅多次将她吊于树上练功,这于她来说并非难事。 “呵,听到了么?他来了。” 男子突然放声笑了起来,自下睥睨着木兰,脸上多了几丝快意。 阿姊说的果然没错,拓跋嗣对这女人的确不同。 他转身,唇角挂着快意的冷笑。 “待我解决掉了他,再让你下去陪他一起死!” 木兰咬牙,耳边穿过一阵隐隐的马蹄声。 终于等到上方没了动静,木兰借着力终于从上面翻了过去,解开受上的绳索,朝着树林那方望去。 拓跋嗣这样的人,分明知道有诈又怎会来! 木兰匆匆朝着那方赶去。 周围是一片杨树林,面前崎岖不稳,层层落叶覆盖于地面。 木兰一路追寻,在林中却迷了方向,仿佛她一直在这里绕圈打转,不禁心下有些焦急。 再一次看到树上前不久标记的记号,木兰咬牙。 心头乱了起来,闻到一股血腥味。 木兰蹙眉,心底的不安加剧。 苍天保佑,千万别是.. 木兰不敢去想后面,心中万分惧怕,仿佛又回到了桃花县的那日。 可再深想,曾经她见过拓跋嗣的身手,应是不会的败于一般人手下。可万一有埋伏.. 木兰加快了脚步,终于待她看清面前的场景后,整个人怔愣住。 一陌生的男子面目全非,口鼻之中尽时鲜血,胸前的学金更是浸湿了一大片:“我绝不会告诉你..” 拓跋嗣面色沉静,匕首静静滑过他手腕,一刀下去,筋脉断开。 男子撕心裂肺的痛声响起。 木兰心底颤了颤,脚步隐约后退了几步。 拓跋嗣未注意到身后的木兰,唇角依旧上扬着残忍的笑;“很好。再你可以继续不说。” 话落那男子瞳孔勐然一缩,脸上布满了惊恐。 “我在这里。” 木兰唤了声。 拓跋嗣身子顿住,手腕似是僵了僵。 男子也同时惊愕,发觉木兰完整站于不远处,满眼不可置信。 “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从那里上来,这分明不可能。 拓跋嗣垂下眼眸,收回了匕首,转身望向木兰。 那双眼里依旧没有什么情绪,只是脸色阴沉的厉害。 木兰心缩了缩,有些不敢上前。 今日他穿了一身黑色的便衣,长发高束,还是那般惊艷的眉眼,却让她觉得此刻无比阴森。 木兰望着那男子被挑断的手筋,还有脸上的鲜血。 虽然她知道拓跋嗣这般做是为了她,可是这样太过于残忍了。 拓跋嗣踏步朝着她这方迈过来,却见木兰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顿时满眼阴戾。 木兰转身不敢再看他:“我们回去吧。怕是这里有诈。” 未走几步,身子勐然被他箍于怀中。 他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上,很冰凉。 木兰只觉得汗毛耸立,身子僵住。 “别怕我。”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无比清晰。 倏然男子的笑声在身后响起。 木兰望去,只见他笑得狰狞无比:“拓跋嗣。你以为杀了我你们就能安枕无忧了么,很快他们便会来这里。你们都会死!” 拓跋嗣转身,笑得散漫:“你以为你姐姐是被我逼死的么?” 孟长舟怔住,眼眶兹裂:“你什么意思!” 木兰心底暗惊,她竟未想到这人竟是苏皖的弟弟。那么她的身世也是苏皖告诉他的了。此刻木兰感到一股异样的沉重覆上心头。 或许之前是她想错了。 “那满地的箭雨可是从你们城楼上落下的。你姐姐的死,你父亲也脱不了干系。” 拓跋嗣轻笑,看在孟长舟的眼里却格外的残忍。 “你骗我!你在骗我!” 孟长舟眼底尽是不可思议。 仿佛遭受了万分的打击。 第41章 木兰不忍再看下去,“我们走吧。” 如今那孟长舟手脚被挑断了筋,已是一个废人了。 拓跋嗣望着自己被她牵起的那只手,缓缓勾唇。 倏然身后迎来了急促紧密的马蹄声,木兰怔住,顿时眼底乱起来。 “他没有骗我们!” 拓跋嗣垂眸,神色晦暗。 又听木兰道:“你随我来。” 二人来到原来的崖边,木兰将树上的绳子解开,缠紧固定后又将另一端缠绕在身上。
第81页 抬眼对他道:“等下你抱紧我。” 拓跋嗣盯着她默不作声,唇角微翘:“好。” 他的手紧紧缠在腰上,靠近了些木兰才察觉他的小腹有些腥湿,惊诧道:“你受伤了!” 拓跋嗣缓缓摇头:“无碍。” 声音越发逼近,木兰无暇顾及其他的,朝着崖底望去,大片的树木立于脚下。 加上这条绳子,他们也不至于会摔死。 木兰咬紧了牙关,上前紧紧拥住拓跋嗣的腰,拓跋嗣是比她高了些,木兰刚好到他的下巴。 感受到她的手环在身后,拓跋嗣反而垂眸,凝视着她的面孔。 说来,这倒是第一次她主动亲近自己。 木兰咬紧了牙关,侧了一眼脚下,飒飒的风从耳侧刮过。 如今唯有此才能逃出去。 “抱紧我。” 木兰顺势勾上了拓跋嗣的脖颈,闭眼朝着崖底跳去。 不安的失重感包裹全身,风从下往上关入鼻孔嘴巴,木兰绷紧了了嘴巴。 一声刺啦割裂的声音响起。 木兰勐然抬头,只见那绳子被磨损的越来越细,马上便要断裂。 腰上的手越发收紧,似是要将她揉进怀中,木兰有些愤怒,都这个时候了这个人怎么还想这些。 只见他勐然对着崖壁发力,二人挣断了绳索朝着下面快速跌去。 幸得下面全是茂密的树木,才减轻摔下来的冲力。 待一切风平浪静后,一丝阳光穿过茂密的枝叶落在她的眼皮上。 木兰蹙了蹙眉,缓缓睁眼,意识有几分迟钝。 环视了四周,才发觉自己处于一片树林中,木兰视线转了转,突然反应回来。 拓跋嗣呢! 木兰起身,牵扯到了伤口有些刺痛,看到手臂上满是划破的伤痕,蹙眉超前走去。 “拓跋嗣!”木兰朝着周围唤了几声,走了没多远,才发现距离她不远处的身影。 木兰跌跌撞撞跑过去,看到他原本白皙的脖颈上划上了好些血痕,双眸闭合,像是睡着了一般,胸前的血迹晕染开,已是浸透了衣衫。 探了探他的气息,已是十分微弱。 不知为何,木兰突然有些难受,低声唤了几声也未见有什么回应。 木兰解开他的前襟,才察觉他的的腹部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大概是他来的时候被那男子所伤。 木兰喉中有些哽咽,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来呢。 分明知道这是是圈套。还如此.. 忆起她之前说下的那些狠话,木兰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说到底,除了那些隐瞒,他也从未真正做过伤害过她的事。 倏然赶到他的指尖动了动,木兰心神一紧。 又轻轻唤了几声。 只见拓跋嗣缓缓睁眼,看着她,唇角动了动。 木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一股异样的情绪在心中翻涌开来。 又见他轻轻从袖口中拿出了什么物什,原来是一朵木兰花,只是此时沾满了鲜红的血。 他轻轻把木兰花递到她的手上,缓缓轻笑:“本来还想英雄救美一下,可惜有些脏了。” 木兰顿时眼泪滑了下来,紧紧握住他的手:“别说了,你别说了。” 拓跋嗣神色有些疲惫:“苏皖是孟颉的女儿,多次行事的消息就是..被她泄露的。原本不想告诉你..你一向重情义。” 木兰愕然,突然脑子乱了起来。 眼泪流的更加汹涌,扶起了他的身子,将他的重量全部负于自己的身上:“我带你走,你再坚持一下。” 拓跋嗣依旧断断续续说着,仿佛是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宫内争斗杂乱,为了自保我不得不隐瞒身份甚至性别。我的母亲姓苏,苏穆是..我的另一个名字。” 木兰泪水不停落下,一步步踉跄朝前走着。 “好了,那些已经过去了。你别说了,我不生气了。” 拓跋嗣阖上了眼,渐渐没了声音。 木兰驮着他走了一路,终于在不远处发现了一片溪水,顺着溪水又走了片刻,终于看到不远处有一处房屋。 环视四周并未发现有什么人烟。 开门进去,屋内刚好有一处床榻,桌椅,甚至还有几些散落的衣物。木兰未来得及顾虑太多,将身后的拓跋嗣置于塌上,为他简单处理了下伤口。 此时的木兰已是浑身疲惫睏倦不堪,身子伏在床榻的边缘,沉沉睡了过去。 夜幕渐来,踏上之人睁开了眸,望着伏在塌上的女子,眸色多了几丝缱绻。 拓跋嗣起身将木兰拦腰抱起,轻放在塌上,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痕。 过了半响,屋外传来了些动静。 拓跋嗣起身,缓缓踏出门外。 只见一青衫男子恭敬伏跪在地,“山上的刘宋兵力已悉数剿灭。” 拓跋嗣浅浅唔了声。 “他接来了么?” 青枫颔首:“昨日小殿下已接到。” 拓跋嗣浅淡勾唇:“好。” 月色投落在溪水上,水面淼淼荡漾。 稀稀疏疏的蝉鸣声倒是多了几丝禅意。 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日子里。 拓跋嗣低低一笑,跌跌撞撞如今还不是又回到了他的手心。
第82页 第二日一早,木兰醒来却发现自己竟在拓跋嗣的怀中,头顶有些浅淡的唿吸声,木兰却听得心脏怦怦跳。 他的气息无孔不入,慢慢渗进她的唿吸中。 木兰不敢抬头,只是耳朵紧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得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看来是他的伤好一些了。 木兰心底松了一口气,曾经她也曾在他的怀中睡过,可如今在此在他怀中入睡,竟和以往大不相同。 这种感觉有些微妙,木兰也说不清楚。 木兰瞪着眼,等了有半响。心底不禁有些奇怪,都这个时候了他应当是醒了的。 可他的唿吸依旧平稳,木兰瞧瞧抬起了头,看着他如旧的眉眼,此时眼睫闭合,唿吸浅浅。 他的模样自然是好看至极的。 木兰出神想着,可是又忆起他的手段以及曾经的种种冷漠,又嘆了口气。 她该能怎么办呢? 倏然腰肢一紧,木兰霎时贴近了他的唇角,身后的手慢慢收紧。 木兰心头大惊,欲伸手推阻,又念到他胸前的伤口,顿时手脚都不敢动弹了。 只见他睫毛微动,眼底隐约露出几丝慵懒。 “早。” 木兰紧贴着他,鼻尖与他靠的极近。 四目相视,木兰不自觉有些脸烫。 有些结巴道:“我..我怎么在你怀里?” 拓跋嗣依旧未放开她,反而神情自在,注视着她。 “我也不知。” 木兰脑子有点乱,侧开了眼:“你先松开,我会压倒你伤口的。” “哦。” 腰间的手果然松了下来,木兰松了口气,下一秒身上却覆上了一股力。 木兰的心瞬间吊到了嗓子眼里面。 拓跋嗣覆在她身上,双臂撑在她的两侧,眼底有几分顽劣:“这样你就不会伤到我的伤口了。” 木兰感觉自己的脸更烫了。 拓跋嗣的眼神渐渐落在了她的唇上,木兰只觉得这个时候的气氛有点说不清楚的暧昧。 “那个..我..” 木兰刚准备开口,便见他对自己轻轻启唇示意:“嘘!” 木兰怔住,怎么了? 倏然他低头重重啃噬了一口她的唇瓣,木兰疼得皱眉,惊诧抬眼。 “这是罚你当日对我的冷漠。” 木兰欲争辩,下唇瓣又被他咬了一口。 “唔!”木兰痛得惊唿。 “这是罚你当时说我卑鄙。” 木兰彻底愣住,他到底是想说什么,还对她做这种事情! 拓跋嗣眼底有些得意,心情也是少有的畅快。 见她把手挡在了唇瓣上,眼底满是警惕。 不禁嗤笑出来,侧在她耳畔哑声到:“接下来便是奖励了。” 木兰懵懂着眼神,更加迷惑了,却依旧捂着嘴巴不肯放开手。 下一刻只觉得耳朵一阵酥软。 他他他竟然把她的耳垂含在了唇里,轻轻舔舐斯磨。 木兰感觉自己要化了,浑身都没了力气,心头痒痒的甚至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了一般。 拓跋嗣低笑,却也起了身终于放过了她。 木兰望着上空,眼神迷茫。 为什么对着他,自己的心跳得这么快。 这样冷漠狠辣的一个人,曾对她欺骗又利用,可是他此刻眼底的柔情是那么真实。 “换上这些衣服,等会我们扮作村民离开。这里是刘宋的地界,想要回去还须些功夫。” 木兰回过神来,只见他直接当着她的面开始换起了衣裳,慌得立刻转过了身子。 “怕什么?曾经某人还看过,摸..” “别说了。”木兰红着脸喊道。 拓跋嗣眼神别有深意,唇角噙着一丝哂笑。 木兰拿起衣裳,只把外面的衣衫给换了下来,穿到一半才发觉这竟是女子的襦裙。 “这..”木兰动作顿住。 拓跋嗣已是换下了一身整齐干净的衣衫,擦去了身上的血迹,看到木兰手上的衣衫,唇角微翘。 第42章 “无妨,这样更易于掩饰你我的身份。” 拓跋嗣道。 木兰犹豫了片刻,还是将那衣衫给换了上去,浅淡的鹅黄色长袖衫,百褶下裙。 服饰简单朴素,倒是平日里一般女子的装扮。 拓跋嗣上前将她盘束的发散了下来,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扇形木梳为她开始梳理长发。 木兰有些怔愣,有些不自在起来。 “我自己来吧。” 伸手欲去拿梳子,却被他按住手腕。 “不必,我来。” 他的声音很淡却透着一股强硬。 木兰咬唇,虽有些不合适..罢了。 他的手法很熟练,仿佛经常做这样的事。 木兰心底有些诧异,明明是一国皇子,养尊处优之人为何还懂这些女儿家的东西。 拓跋嗣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淡声道:“每逢回宫的时候,我便常为母妃挽发。”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舒适,木兰微微一笑,眸里盪起了一丝暖意。 “那你母妃一定很欣慰吧。” 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 倏然感到他的动作顿了一下,话里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第83页 “或许吧。” 木兰抿唇,不再问下去。 皇家的事太过复杂,她一个平民实在无法插嘴。 终于在他的手中,木兰的发被高高盘起,髮髻如云,颇有韵味。 拓跋嗣盯着看了半响,踏步出了门。 木兰有些疑惑,抚上髮髻,一种微妙的感觉拂过心头。 在他们家乡,唯独丈夫才会未妻子挽发。 木兰摇头,刻意清空了那些情绪。 这只是因为他们穿着便服离开更安全一些。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抬眼又见拓跋嗣进来,只见他手里拿了朵颜色浅淡的花。 拓跋嗣伏身将那花轻轻别再她的鬓上,倒是平添了几分温婉之色。 木兰有些侷促垂低了眸。 他勾唇浅笑:“走吧。” 木兰一愣,抬了抬眼,手被他轻握在掌心,有些热。 他们沿着山路一路行走,只要过了曲水便算是倒了北盛的边界,届时再借马回营便可。 路上的油菜花开的盛,暖风飘香。 木兰额头上泌出了些汗,明晃晃的。 拓跋嗣便站在她的右侧,为了遮开了些阳光。 木兰垂底了眸,突然开口:“你的伤怎么样了?” “轻伤,无碍。” 木兰抬眼,眸色有些复杂。 她看过那伤口分明很深,怎么会无碍呢? 可是看他的脸色,也并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你给我看一下。” 木兰有些担忧。 拓跋嗣眸色似笑非笑,见她就要上手扒开他的胸口,便顺势将她的手攥入手心里。 压低了声:“瞧,旁边有人在笑话你。” 木兰朝着他所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田垄上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孩童,懵懂的眼睛看着他们。 肤色雪白,眼睛漆黑明亮,扎着双髻,好生可爱。 木兰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走到他身边伏低了身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爹爹娘亲呢?” 那男孩朝着后方望了几眼,又重新看着木兰摇了摇头。 木兰神色渐渐凝重下来,这村庄原本就人烟稀少,一个孩子出现在这里实在蹊跷。 “那你还有其他亲人在这附近么?” 木兰追问。 他垂底了眸,不说话。 哪里有六岁的孩子是这般沉默甚至有些自闭。 木兰轻轻抚上了他的脑袋,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道:“这孩子出现的实在奇怪。” 拓跋嗣唇角勾了勾:“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处理?” 木兰有些惊诧。 他是在询问自己么?若是按照往常他早早便自己做了决定,何必又来问她。 木兰又想起自己先前就是被一个孩子利用落入圈套的。 莫不是这又是一份别有用心? 木兰沉默了片刻,又抬眼看着那干净可爱的脸蛋,若是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也实在不合适。 “不若我们先把他带着。路上也可帮他寻一下父母。” 木兰朝着拓跋嗣试探道。 “好。” 木兰有些诧异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神色淡淡,竟是走了过来,朝着那男孩伸手。 令木兰更为诧异的是,那男孩竟然听话得牵住了他的手。 拓跋嗣的目光很温和,与平日里的那种平静实在不大相同。 木兰虽心底有些疑惑,却也未多问。 二人一路奔波,终于来到了曲水城,只是城外有刘宋士兵把守,必须要有通行证才可今入。 若要到北盛,必须经过此处,不然又要绕更远的路。 木兰苦想要如何过去,却见拓跋嗣从远处回来,牵起她的手,朝着城门走去。 木兰蹙眉欲问些什么,只见他直接递给那士兵一方木牌。 “你二人是夫妇?”那士兵打量了他们一眼。 拓跋嗣临走前,故意把面容遮掩得了些,将脸不知用什么东西涂黑了一些,五官稍有改变,可看起来与先前是大不相同。 “正是。”拓跋嗣点头。 木兰的手不禁分泌出了汗水,心如捣鼓。 “放行。” 城门被大开,木兰牵着那男孩继续往前走,却突然被叫住。 木兰眼神僵住,拓跋嗣神色微变,眼底却起了一丝杀意。 “娘亲,爹爹,我怕。” 突然男孩哭了出来,紧紧抱住了木兰的双腿。 拓跋嗣弯腰伸臂将他抱入怀中,轻抚着他的后背,转身疑惑道:“官爷,还有什么吩咐的?” 那士兵又仔细盯了两人一大会,总觉得说不出哪里的不对劲。 “走走走!” 士兵挥手,便放了他们离去。 木兰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禁多看了那男孩一眼,原本她还以为这孩子不会说话,没想这么机灵。 三人来了一处客栈。 人来人往,生意倒是热闹至极。 木兰感觉来自各个方向的视线投落在自己身上,不禁有些不自在。 当兵这么久以来,倒是第一次穿女装。 为了安全,拓跋嗣只租了一间房,来到楼上,便吩咐小二去备上一桶热水来。
第84页 木兰有些好奇:“你的伤适合洗澡么?” 拓跋嗣看向躲在木兰身后的小人:“是给他洗的。” 木兰浅浅笑了出来,转身底下身子轻抚着他的头,“小不点,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孩眨了眨眼,瞧后面看了一眼。 “毓儿。” 木兰低眉思衬了片刻,这孩子知道自己叫什么,却对自己的父母只字不提。着实十分奇怪。 “你知道你的父母叫什么么?或许我们能帮你。” 毓儿抿着小嘴,似是在思考,抬眼对着木兰又摇了摇头。 木兰嘆了口气,听到敲门声。 “客官,您的热水来了。” 拓跋嗣上前把门大开,那小二把几桶热水倒入屋内的浴桶里。 带那小二离去后,木兰便把毓儿喊过来,准备把他的一身衣衫给换下来。 脱下他的外衣,木兰才发现毓儿的身上一片青紫,甚至还有鞭痕,新旧的伤交替在一起。 木兰唿吸滞了滞,这怎么会。 一旁的拓跋嗣眸色深了几分,却也未有多言,衣袖下的拳捏的泛白。 毓儿一脸沉默,小心翼翼把自己蜷缩在一起。 木兰的心揪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人竟来伤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孩童。 毓儿有些自卑,他知道自己身上的伤很丑陋。 却未想下一刻身上环来一层柔软。 “我们去洗澡好么?” 毓儿点头,乖巧跟在木兰的身后。 木兰仔细为他擦拭着,到了下面不禁脸上有些红,原来每个男孩都是这样的啊。 她的家乡向来保守,女孩子很少出门,对于性别方面的东西知之又少。 想来过去闹得笑话,木兰的脸更烫了起来。 不禁抬眼朝着拓跋嗣那方看了一眼,却察觉刚好对上他的视线。 木兰不禁脚下一滑,一个没扶好两手直接扎进了水里,上衣立刻浸湿了一大片。 木兰尴尬起身,扶了扶髮髻,才察觉已是散落了一大片。 看着前襟湿淋淋滴着水滴,木兰有些无措,抬眸看向拓跋嗣,尴尬一笑:“你来吧,我衣裳有些湿了。” 拓跋嗣嗤笑了声,抬步朝这边走来。 “不若你也跟着一起洗洗罢了。” 木兰脚步有些慌乱:“不不必了。” 听着外面的水声,木兰躲在屏风后,把衣衫脱掉拧干搭载了一旁的衣架上。 望能干的快一些就好了。 刚才这么一闹,发也有些潮湿,木兰就干脆把身后的发悉数散于身后。 环着臂只着了一层薄薄的里衣,其内风光也是一览无遗。 木兰蜷缩着双臂,也不大好意思出去就在屏风后等着。 不知过了有多久,身后渐渐没了动静。 困意渐渐袭上了心头,木兰意识有些模煳了起来。 拓跋嗣将毓儿简单擦拭了一番,仅仅只有眼神的交流,毓儿在他怀里也是十分安静,对他十分顺从。 将他放在塌上后,拓跋嗣望着屏风后那抹纤细的身影,眸色不禁深了几分。 毓儿安静躺在榻上,闭眼不再说话。 拓跋嗣起身朝着那边走去,却见她长发散于身后,轻薄的衣衫勾勒出柔软的曲线,眼睑下一片淡淡的阴翳。 他摇头轻笑,上前便将她拦腰抱起。 木兰感觉身子一轻,心尖勐地一颤,抬眼便撞入他的眸中。 “嘘!毓儿睡了。” 拓跋嗣侧在她的耳边哑声道。 第43章 木兰下意识勾住他的脖颈,闻到熟悉的淡香,脸侧有些红。 低声道:“你先放我下来,我能..” 还未说完,他的手指便轻按在了唇上。 他的指头有些凉,指尖摩挲着她的唇瓣,多了丝暧昧。 木兰别过脸,感觉胸前有些凉意,暗自惊唿,双手快速掩上。 拓跋嗣微微勾唇,直步朝塌边走去。 榻上的小人已是睡熟。 木兰立刻来到了里侧,眸里多了几分警惕,毓儿在中间,想必他应是不会再对她做什么。 拓跋嗣盯着她了有半响,也是躺在外侧,轻阖上了眼。 听着二人缓缓的唿吸声,木兰也终于放下了心去,沉沉入睡。 之前拓跋嗣受了伤,再加快行程实在不妥,木兰便硬是要求拓跋嗣在此停歇了一日。 饭馆里人声鼎沸,木兰三人坐在一靠窗处,行人来来往往倒是与在北盛的平城一般热闹。 木兰昨日与毓儿商量过,在外便叫她娘亲,喊拓跋嗣为爹爹,以更好掩饰身份。 毓儿也是乖巧机灵,点头听话。 “毓儿,这些菜你都不爱吃么?” 木兰有些奇怪,看着他只是小口吃着米饭,一口菜也不吃。 毓儿头摇的拨浪鼓一般,趁着木兰低头又悄悄看了一眼拓跋嗣。 拓跋嗣神色淡淡,为他夹了一口菜。 “吃吧。” 毓儿竟乖巧吃了起来。 木兰看的一脸诧异,什么时候毓儿这么听他的话了。 邻桌几名朴素穿着的男子议论声传来。 “你听说没,这司马家最近像是丢了什么人,还闹出了不少动静。”
第85页 “对啊,前几日我还看到司马家的奴僕在外找人呢。” 木兰耳朵一动,神色变了变,抬眸看向拓跋嗣唇瓣动了动,却也未说话。 拓跋嗣按住她有些不安的手,眸色沉沉。 毓儿坐在凳子上,看着奇怪的两人,有些无聊摇着腿玩。 待吃完饭回到屋内,木兰忍不住问:“或许毓儿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呢?” 拓跋嗣唇角略勾:“如果是,你觉得他在哪里会过的好么?” 木兰迟疑,毓儿后背的伤倏然浮现在脑海中。 毓儿如此年幼便受到那么多的伤,天下哪里会有父母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呢。 “毓儿,你想回去么?” 木兰低头询问他。 毓儿眸里多了几丝惊恐,直直摇头。 木兰心里突然一疼,眼底多了几丝怜爱。可若是被那些人发现了,他们会不会又要惹上麻烦。 她与拓跋嗣二人本是北盛的人,如今在敌国内,若是再惹上别的事端,暴露身份岂不是.. 木兰迟疑了半分,只见拓跋嗣看向她的眸色多了几分深意。 “罢了,我们先把他带回军营吧。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拓跋嗣点头:“好。” 毓儿仰着脑袋,探索的目光扫在二人的身上。 木兰也未再多问只是去简单收拾了一番,打算夜间离开也是更为安全一些。 夜晚街道依旧热闹非凡,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街边的小贩吆喝声纷纷杂乱。 毓儿牵着两人的手,在其中间,露着脑袋左右瞧着,对周围十分好奇。 木兰牵着他的小手,慢慢走着,突然觉得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也是很美好。 倏然天空炸起一声巨响,木兰循声看去,只见漆黑的夜空中炸开一朵朵璀璨的烟花。 绚丽的烟花连接不断绽放在夜空,木兰看的有些失神。 真的好美,若是两国之间没有战争该有多好,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父亲的孩子。 突然身后被推了一下,木兰有些没站稳却及时被拓跋嗣一手揽住,绚丽的烟火映在了他的眸中,衬出她的倒影。 木兰在想,他的眼底的柔情还有那份旖旎,起码在此刻是那么的真实。 拓跋嗣眉蹙倏然一蹙,垂眸一把抱起毓儿在怀中,像一个普通的父亲般,拉着木兰一同朝前走。 木兰似是也发现了异样,同时加快了脚步。 “那些人是来找毓儿的?” 木兰目视前方,低声道。 拓跋嗣侧过脸,余光看到身后几人,唇角勾起。 “不像。” 终于他们走到了河边,有船家在河岸停泊,木兰将毓儿放在里面,毓儿脸色有些发白,眼里闪烁着隐隐的恐惧。 木兰欲起身却被他死死攥住了衣袖。 “别走。” 毓儿细声祈求,语气中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木兰咬唇,将他的掌心握住,目光坚定:“我不会走。你乖乖在这里。我就在外面。” 毓儿眼底隐约闪烁着泪光,却也渐渐松开了她的手。 木兰转身掀开帘幕出去,只见船脚已是站了两名黑衣男子,手中的弯刀泛过冷光。 拓跋嗣神色漫不经心,唇角微翘。 “一路能跟随至此,倒是几条不错的狗。” 男子脸色狰狞,杀意毕露。 木兰挑起一旁的船桨挥去,几人过招幅度过大导致船有些摇晃不稳。 拓跋嗣意图引开几人,跳至别处,一掌用力使船快速朝外驶去,木兰有些不安,看向他。 只是他被几人缠得紧,只是朝她发了一个口型,“走!” 木兰心底忐忑,突然听到船舱内的哭声,抬步进去见毓儿两眼通红望着她。 木兰嘆了口气,将他抱入怀中。 望此番他们能平安无事,只要度过了曲水,就能回到主营了。 木兰心底隐约不安,如今他的身上还有伤,如何能敌得过几人的攻击,况且他们手中还有兵器。 河水顺流而下,木兰抱起熟睡的毓儿到了外面,月色打落在河面上,波光淼淼,两边的树木倒影被打碎。 木兰感觉自己的心仿佛沉入了水里,随着船身起起伏伏,内心不禁万分祈祷,保佑他可以平安归来。 终于夜幕落下,一丝阳光落在了木兰的身上。 船已是到了岸,木兰望着河水的那边,眼底遍布血丝。 等了一夜,也未见那边有什么动静。 毓儿还在熟睡中,两颊微红似是睡得香甜。 而她的心却慢慢沉了下去,为什么他还没有回来。 短短的时间内,木兰脑海里已是翻涌出百种可能,那些不好的念头像是生了根发了芽,一点点生长起来。 一滴泪水倏然顺着眼角滑落滴在了毓儿的脸上,毓儿似是察觉了什么,睁了睁眼,小手触了触她的脸。 木兰刮掉了泪水,勾了下他的鼻子。 “睡醒了?” 毓儿从她怀里起来,“姐姐不哭。” 木兰笑了笑,继续望着远方。 等了片刻,木兰沉默着转身,牵起毓儿的手。 “姐姐,我们不等了么?”
第86页 木兰正欲开口,突然听到身后的动静,欣喜如潮水般涌来,有些不敢置信地转身。 只见拓跋嗣依旧穿着一身普通地衣衫,此时衣衫湿透,髮丝粘在侧脸,浑身狼狈。 木兰愣住,竟忘了反应。 毓儿仰头,瞧了木兰一眼。 木兰刚要开口,未想哽咽却无法自控破开,这么大个人了,她头一次哭成了这般。 百感交杂,各种情愫混杂在一起化成泪水倾泻而下。 明明知道这个人的心机如此深沉,可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对自己的那种柔情丝毫不掺假。 拓跋嗣脸色有些苍白,或是受伤又在水里浸泡的缘故。 见她哭成了这般,不禁失笑,上前揩去她的泪,低声在她耳边道:“哭什么,这么捨不得我。” 木兰上前将他拥入怀中,渐渐收了哭声。 “你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 拓跋嗣抚着她的发,将她搂入怀中。 “莫哭,我不是回来了。” 看着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不肯撒手,拓跋嗣心底多了几分柔软。 或许受些伤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三人又到了一处村庄,借了些衣衫换下来,对毓儿又叮嘱了些事宜,今后在军营里如何称唿二人。 毓儿仰着脸,神色迷茫:“为什么到了军营里,要把姐姐叫成哥哥呢?” 木兰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总不能告诉他,这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吧。 拓跋嗣揉着他的发,“你想要我们永远在一起么?” 毓儿乖巧点头。 “那么便听话。” 毓儿似懂非懂。 木兰老脸一红,脚步不禁加快了些。 这一番耽误了许些天,好在长孙嵩在军营坐镇,只是对内宣称都督外出办事了几天。 木兰回营后,鲁秋便围在耳边一直问个不停,木兰只是说随拓跋嗣外出办事,对自己被绑架一事只字不提。 鲁秋半信半疑,木兰好一番硬说下才信了些。 生活仿佛又趋于了平淡,木兰也一如既往办事。 只是隐约有些好奇,毓儿随着他们回来的。 只是她好似有几天都未见过毓儿。 好一番打听才知毓儿竟被拓跋嗣留在了帐中,日日跟随他。 木兰思及前因后果,越发觉得毓儿的来歷有些蹊跷。 为何一个孩子会出现在此处,又碰巧让他们遇到。 况且像是拓跋嗣这种冷漠之人,根本不会有收留孩子的善心。 这更像是故意让毓儿等待着谁。 木兰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心慢慢冷了下来。 她敢肯定十有八九拓跋嗣早和毓儿相识,一路中毓儿仿佛对拓跋嗣有种天生的惧怕和尊敬。 她怎么如此愚钝,竟此时才醒悟。 那么落崖受伤,路过那间无人的草屋,还有行水路早已是拓跋嗣早已料到。 也就是说他的受伤甚至她以为的死亡,都是他提前设计好的。 第44章 木兰心凉得透彻,亏她还那么担心,甚至祈求上苍一定要让他活着。 连这些都可以设计的人哪里会有真心!全是假的! 杂乱的情绪在胸口翻涌,木兰脸色越发苍白。 是夜,四周寂寥无声。 隔了许些日子,木兰再次来到拓跋嗣的帐外,犹豫了片刻一把掀开帘帐。 只见帐内燃起了淡淡的檀香。 榻上睡着小人,唿吸平稳,神色恬静。 而拓跋嗣坐于一旁的桌几前,抬手缓缓倒了一杯茶,淡淡抬眼,似是料到了她的到来。 看到他如此气定神闲,木兰心底便更加恼怒起来。 为何每每她看穿了他的手段,他都是如此,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他刻意用伤祈得她的怜悯,又让她误以为他快要死去的时候故意说出那一番话。 步步算计,果真是好心机啊! 木兰心有怒气,但顾及屋内熟睡的毓儿却也放轻了动作。 “坐。” 拓跋嗣勾唇,垂眸注视着那杯冒着水雾的热茶。 木兰冷笑,直走到他面前,“一直骗我,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看着我被你戏耍,你定是有趣的很吧。” 拓跋嗣抬眼,面色如常,神情浅淡。 “动怒之前,不若坐下,听我讲一个故事。” 木兰深深吸了一口气,见他眼神深幽了几分,坐了下来。 她倒是要看看,他这张嘴又要编出什么鬼话来骗她。 “元帝初立,其膝下有四子,唯独长子最为得宠,天赋异禀,样貌俊朗,有治国之才。” 木兰静静听着,心底冷哼一声。 拓跋嗣顿了顿,瞧着她冷脸的模样,继续道:“自然而然,次年其便被封为太子,百官皆赞赏太子雄韬伟略,定是下一代明君。天兴七年,却从其府中搜出污邪之物,被盖上以巫蛊之术诅咒残害圣体。人赃并获,元帝大怒,废黜太子,永生禁足。却没几日传来废太子自刎谢罪一事。” 木兰听得出神,心情缓缓沉静了下来。 “人人只知废太子大逆不道,枉愧圣恩。却不知这罪名分明是诬陷而来。而其人正是废太子独子之母,他生前最宠爱的女人所为。”
第87页 木兰心底颤了颤,这皇家之事勾心斗角,远不如一个寻常百姓家来得自在。 拓跋嗣眼框泛红,脸上带着嗜血的冷意:“太子府满门抄斩,独子年幼,父亲死时只有一岁,却被扔进了乱葬岗,幸得苟且着一条性命,一路飘零至别国,直至今日才得以回归故土,其名正是拓跋毓。” 木兰面色僵住,毓儿便是那太子的孩子,那岂不是当今的皇孙。 可..拓跋嗣又为何要帮他们呢。 “当时的我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那女人毁了我大哥,后来她死在了我的手里。” 拓跋嗣唇角绽出一抹阴冷的笑意。 看的木兰心惊胆战,可一个女人又为何要去害太子,况且当时还是自己亲骨肉的父亲。 拓跋嗣盯着她的双眼:“其中利害牵涉,并非三言两语能讲清楚。我想要告诉你的,便是这些。的确此番是我别有用意。” 木兰神色一怔,又见他将她的手握于掌心。 “接回毓儿,是其一。而得到你,是其二。” 拓跋嗣垂底了眸,声音缓慢,却字字清晰有力。 木兰心底一烫,想要把手缩回来却被他紧紧握住,十指交叉紧密无比,透着霸道强势 “木兰,我半生戎马,无时无刻不曾如履薄冰,战争、仇恨夜夜都在我的梦里。直到遇见你,你让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东西,干净纯碎不带一丝算计。” 他顿了顿,目光沉着。 “接下来的路,你可愿随我一起走。或许有更多荆棘坎坷在后面,但我能保证,有我在的一日定护你周全。” 木兰听着他所发的肺腑之言,内心的震撼还未完全缓和下来。 他..现在这是在对她表心意么。 木兰的心很乱,对于感情一事,她真的知之甚少。她见过他的冷漠无情,残忍霸道的一面,第一次却知道他还可以此露出这样的一面。 “我..我不知道。” 况且他先前多次欺骗她,甚至羞辱自己。 拓跋嗣垂眸,勾唇:“有时候你所看到的,听到的,也并非如你想的那般。不知道反而对你是一种保护。你可明白?” 木兰立刻抬眸,蹙眉道:“可是我需要知道。在这些面前,第一件事便是尊重平等对待。先前在桃花县的事姑且不提。很多时候,我并不是完全理解你的做法想法,而你总是用为我好的藉口来欺瞒我。你以为这样是真的对我好么?” “再进一步说,若是我们今后真的一同并肩作战,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需要保护的人,什么都不会告诉我。我又如何与你一同前行。” 木兰一口气把心中所想悉数吐出,终于感到了一丝畅快。 拓跋嗣轻笑,眼底含了几丝揶揄。 “那么说你是答应了?” 木兰的脸轰然炸起,转身刻意冷硬道:“什么答应了。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不准再欺骗我,更不能瞒着我。木兰这就告退了。” 只是离去的脚步有些慌乱。 拓跋嗣低眉嗤笑。 今夜註定无眠,木兰回了营心口那颗心脏就止不住跳动。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拓跋嗣竟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这是梦么?木兰使劲捏了一把脸。 莫名耳边又响起他低低的笑声,还有那夜他眼底的柔情。 这真的是拓跋嗣么! 那个心狠手辣的男人,那个一直欺瞒她利用她的人。 莫名木兰先前对他的逃避以及芥蒂渐渐消散了下去。 曾经她一直将他当成了一个女人,而如今知道他的身份后,她刚开始是感到羞耻以及不堪的。可后来经歷了这些事,她又渐渐对他所改观。 有时候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只要对上了他的眼,胸口里的那颗心究会不由自主地乱跳起来。 他所说地话又一遍一遍再脑海中迴荡着,木兰咬牙无奈呜咽了声,扯起被子捂上了脸。 这倒底是怎么一会事! 先前刘宋锐气已是大被减退,可战事依旧紧迫。 木兰受命亲自携兵运送军粮,营中军粮不够,需绕过阴山才可运送至此。 木兰武功高强,所率士兵作战勇勐自然当仁不让,担此重任,连夜启程抵达汇交处,又马不停蹄赶了几日,硬是将十日的路程缩短为了五日。 烈阳如火,众将皆是汗流浃背。 木兰立于马上,唇瓣因缺水褪了干皮。 鲁秋一同策马,朝着她递来了水袋。 “不若休息会儿吧,你已是好几日未合眼了。” 木兰摇头,目不斜视。 “不必了。时间不多了。” 鲁秋摇头,嘆气,分明是个女子,却比一般的男子还要忍耐坚毅,不禁有些自愧不如。 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身后长串的马车紧随其后,周围皆严密包围着士兵。 此番应是出不了什么差错的。 木兰继续前行,倏然前方有探子来报:“木将军,前方十里处似是有刘宋士兵出没。” 木兰神色冷厉,拉起马缰掉了个头喝道:“我携两队轻骑去探一探,鲁秋你守护在此,万不可离开。” 鲁秋虽身手不如她,但论计谋用兵却高于她。之前打了许多胜仗还亏得又鲁秋的存在。
第88页 “知道了,快去快回!” 鲁秋回应,继续携兵前行。 过了半晌,还未见木兰回来。鲁秋不禁有些不安,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 前方又弛来一抹身影:“不好了,木将军被刘宋一行兵包围了,这可如何是好?” 鲁秋暗惊,脑子突然有些发麻。 追问:“情势如何?” “怕是情况不妙。” 鲁秋沉默了片刻,“两队人与我一同前去营救,剩下的人原地待命。” “是!” *** 这方木兰正浴血奋战,终于从突破了重重包围,原本劣势逐渐好转。突然身后传来杂乱的马蹄声。 木兰迅速转头过去,惊怒:“你怎么来了!” 鲁秋看着周围的刘宋兵将突然策马离开,丝毫不恋战,心中暗叫不好。 “中计了!” 二人疯狂疾驰回去,只见原来的地方已是尸体满地,粮车已是被劫空。 木兰脑袋里紧崩了好几日的弦突然绷断,怎么会... 对鲁秋怒吼道:“谁让你过来的!” 鲁秋眼眶也是急红了一片:“我怕你...” 木兰望着那一片狼藉,愤怒悲怆充满了胸腔。 这是他们早已下好的局,故意调离她离开,终究是她的不对。这几日又白费了! 刚一转头却见鲁秋欲拔剑割向脖颈。 锵的一声,木兰快速挑落他手中的兵器,不敢置信嘶吼:“你疯了!” 鲁秋少有哭了出来,满眼悔恨。 “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这些弟兄们。” 木兰闭眸,脸上满是疲惫,声音沉了下来:“莫要做傻事,迟早他们要还回来!” 木兰等人空手而归,自然少不了斥责惩罚。 可终究是军粮未送到,还半路被劫持。 此番又耽搁了不少事。差点误了战机,亏得拓跋嗣又在此请命攻刘宋西北营地,一举得胜才挽回了些局势。 木兰被卸下军职,反省过错。 夜里幽寂无声,秋风瑟瑟,远处的号角又再次响起。 木兰拾起了一片叶子,放于唇瓣,悠扬顿挫的小调响起。 第45章 是夜,星月明朗。 悠扬的小调在夜里却格外悲凉。 故乡仿佛对于他们来说变成了一个遥远的地方。 从军已是有一年了之久,战火连绵不断,身边旧的面孔渐渐被新的面孔取代。 木兰眼底多了几分苍凉,这战火何日才能休止,何日他们才能重返故乡呢。 门外传来了些脚步声,木兰抬眸望去,只见一人缓缓推门而入。 眸色比潭水更幽寂,薄唇微抿,神色浅淡。 木兰垂底了眸,“都督。” 拓跋嗣未去看他,只是将一壶酒放在了地上。 “刚才的梅花落是你吹的?” 木兰仰头,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眼眶有些泛红。 唇角带了丝苦涩:“这个教训这么晚才来,却是以这种惨痛的代价。今日鲁秋为了我而离开导致此番,正如昨日我为了苏皖那般。” “正是因为感情,才让这么多弟兄白白丢了性命。” 木兰心如刀割,拿起一旁的酒壶痛饮开来。 拓跋嗣在一旁静默不语:“感情谁也无法避免。但必要的时候,无情便是最大的武器。今后你会明白。” 木兰深深闭眸:“唔。” 这次的代价太过惨痛,想必此生她都无法忘怀。 云幕将月掩盖,木兰终究抵不过睡意最终沉沉入睡。 望着她眼睫下一层重重的阴翳,拓跋嗣不禁伸手覆上她的眼睑。 或许她已是好几日未曾好好休息过了。 世事无常,谁能料想到一个山野里的姑娘如今竟成了军营里的将军,一脚踏入生死的泥沼里,苦苦寻求出路。 接下来,有他陪着,再难的坎坷,他们也会一步一步走下去。 战事紧迫,原本北盛的人马便不如刘宋,而几场战役下来,北盛的竟已是不足十五万人。 此时刘宋还有二十万余的兵力,凭此便胜于他们一筹。 军营内人心惶惶,这几日情势不利,连连打了几场败仗,军心已是有些动摇。 木兰受召传入帐内,进来便见拓跋嗣与长孙嵩等人面容严峻,一同在商议今下的战略布局。 “如今,刘宋兵力三分,层层围困,着实不妙。” 长孙嵩指着几处,又分析了其中地势优劣。 众将也是纷纷唏嘘,如今他们在兵力上已是大不如刘宋,再此番硬抗下去,怕是... “都督,不若上报于圣上,请求支援才可缓解此难。” 一将领先提到,其余人皆纷纷附和。 拓跋嗣一言不发,眸色深沉。 长孙嵩沉声道:“刘宋这番布兵,已是做好了背水一战的打算,此番不论有无援军,我们只得应难而上。” 木兰看着战略图,抬眼道:“都督,木兰请命统领三万兵力剿除河西敌兵,再分三万兵力快速出击河北,最后共同汇合于此处,将敌兵共同引于尧山下,山顶设伏兵埋伏,再以巨石击之。届时援军自外赶至,里应外合一同覆灭敌兵。”
第89页 “好!”长孙嵩贊道,眼底多了几分赞赏。此番即可破了如今得局面,又可将刘宋一网打尽,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拓跋嗣望着木兰,眸色有些深意。 此战情势险峻,其中不能出半分差错,否则必将万劫不復,计谋虽好,却也是十分危险的一步。 木兰拱手又道:“此次行兵根本在于快,只要我们行兵突袭够快,足以杀他个措手不及。我们只用按步行事便可。” 帐内一片沉寂,余将面面相觑,打量着都督的脸色又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木兰脸色坚毅,眼底闪烁着必赢的把握。 过了有半响,拓跋嗣缓缓闭眸。 “好。” *** 平城,齐王府内。 兵部尚书程坚跪于殿阶下,低眉道:“殿下,昨日收到战事传报,幸得被下官截了下来。” 拓跋绍冷笑,自顾自缓缓倒了一杯酒,捏在掌心摇晃着。 心底却微微讥讽,不是连连胜仗么,又是来邀功的? “又是打了什么胜仗,至于截下来,这是要让本王一同庆贺么!” 拓跋绍语气讥讽无比。 “非也,殿下,此事对您来说可是好事!” “哦?”拓跋嗣挑眉。 “此番是太子向朝廷请求援军的奏摺,看样子是遇到了难处,兵力不够因此向朝廷请求调动援军。” 空气中似乎凝住了片刻。 拓跋绍勐然站起,酒杯重重磕在桌面上,隐约洒出些酒水来。 “你说的可是当真!” 程坚低眉缓缓笑道:“正是。白纸黑字千真万确。若是无援军,那么..” 拓跋绍眼底闪烁其癫狂的笑意,若是朝廷不去支援,那么他们便会败!即便拓跋嗣不死,届时因兵败引来父皇震怒,太子之位也是难保,但若是能凭此除去拓跋嗣,再拿出一个替罪羊,那么北盛的新主便是他! “但凡是他呈上的消息,一律拦截不得上报。” 程坚颔首:“是,只是殿下..” “又有何事!” 程坚的脸上多了几分促狭:“城西那百亩良田之事..” 拓跋绍挥手:“自然是你的。” “多谢殿下。” 程坚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行礼后缓缓退下。 殿内只剩了拓跋绍一人,他盯着远方,默不作声。 随后缓缓露出了一丝肆意的笑。 拓跋嗣,凉你也如何想不到,最终竟会是因此而败于我的手下吧。 而这方,木兰等人也按照计划行事,虽死伤也是甚多,但如计划那般将刘宋几分兵力一同引至了尧山之下。 木兰立即发出信号,山顶埋伏的弓箭手准备,木兰携余下兵力入山下。静待其变。 看着不远处一波一波的敌兵惨死于巨石弓箭之下。 一旁的副将忍俊不禁道:“待到援军稍后来临,此战我们便赢了!” 木兰点头,紧盯前方局势。 突然箭雨渐渐稀疏,巨石也不再落下。 有兵将前来传报:“报!将军,箭已是用尽了。” “报!石头也没了。” 木兰脸色沉了下来,望着前方依旧源源不断地敌兵,立刻转身布兵阵。 又是一片厮杀,好歹是使局面缓和住了。 此时木兰与拓跋嗣共同死守山下,而不远处便是刘宋大兵的围困。 木兰心底焦灼起来,为何此时援军还是未到。 长孙嵩似是看出了她内心的焦灼,安抚道:“莫急,都督定会及时赶来。” 木兰心底虽有些不安,但想起临行前拓跋嗣的眼神,内心突然沉静了下来。她相信他定会赶来的。 刘宋也并未再有进攻的打算,如今他们困顿此处,无水无粮,再挨上几日,怕是不用废一兵一卒,他们就得饿死于此处。 *** “主子,京城那边似是不大对劲,先前已上奏许些摺子,竟无一丝动静。” 青枫立在一旁,颔首蹙眉道。 拓跋嗣指节捏的泛白,眼底尽显阴鸷。 “怕是有八成是那人做的好事!” 先前他以为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也只是对他颇有不满,竟未想能愚钝至此!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前几日摺子还能进去,如今城门把守森严,但凡是边境的人一律禁止入内。” 青枫继续道。 拓跋嗣不语,眸色讥讽。那个蠢货,倒是长了点心思。 “备马回京!” 青枫微微诧异,颔首:“是!” 远在平城的拓跋绍得知探子消息,太子已是启程归京。顿时心头慌乱。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回来,他不是在打战么。 连夜找来朝中与他为伍的众臣。 拓跋绍急得冒冷汗,后背已是湿了一片:“快想办法,若是拓跋嗣回来了,再将此事告知父皇查到本王的头上来,如何是好!” 众臣面面相觑,先是吏部侍郎杨祟上前恭敬道:“殿下不若此时将先前拦下来的摺子呈上去,再找来替罪羊,此时也不晚吶。” 拓跋绍面色犹疑:“如此前面所做的,岂不是都白费了。”
第90页 他刻意买通了守城的禁卫军,又用百亩良田让程坚把消息堵实了,他着实心有不甘。若是再败下,他今后岂不是再无一丝颜面, 此时程坚又抬步上前道:“殿下,老臣有一法,可彻底解决殿下的忧虑。” 拓跋绍挥手:“快说!” 程坚又上前了几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缓缓道:“若是这王易了主,不论是谁回来都无用了。” 拓跋绍顿时瞪目,怒喝:“大胆!” 他竟想让他谋逆!若是败了,那可是死罪! 殿内其余老臣面面相觑。 程坚也未又退弱,狭长的眼里隐约有光闪烁。 “如今兵力大半在外,若是能调动中军,这时京中原本就松懈,此事未必不可。” 拓跋绍心底慢慢动摇,竟也开始思此事的可能性。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当如此犹豫。若是良机错失了,等到太子归来,今后可..” “本王手下唯独两万人,怎得对抗十万禁军!” 拓跋绍面色沉重。 程坚垂眸,唇角微微扬起:“作战在于快,而非多,不若从内先挟持了元帝以令禁军,此时再里应外合一同攻入剿灭。” “好!若举事成,今后卿必列三公之位!” 程坚低眉应声,缓缓退下。 第46章 乌云压顶,天色阴沉,隐约有骤雨欲来之势。 已是一日了,为何援军还未至。 木兰脸色越发难看,心底隐隐不安。 而军心已经开始动摇,若非长孙大哥压阵,不少将士就要闹起来了。 外面的刘宋大军丝毫未有撤离之意,也对,他们自然不会撤离。如今他们五万北盛大军困顿于此,若是再挨上几夜几日,没多久他们便饿死了。 望着前方黑压压的一片,对面的气势越发高昂。 木兰闭眸转身,面色痛楚。 “报!” 木兰抬眸:“说!” “木将军,昨夜鲁秋率一骑兵欲夜间突袭,如今被掳,现在其众人被压于前方。” 那兵将还未说完,木兰便快步朝外走去。 却见刘宋大军面前,齐齐跪了一排他方的兵将,长刀驾于脖子上,脸上一片血迹斑斑。 木兰顿时红了眼,欲再上前一步却被长孙嵩紧紧攥住。 “莫要冲动!” 鲁秋的身影赫然入目,木兰唿吸滞了滞。 刘宋军后缓缓走出一名将领,高喝道:“立刻缴械投降,可饶汝等性命!” 这一幕疼的刺眼。 木兰气息不稳,感觉到天旋地转。 曾经于她并肩作战的将士如今,头颅却在敌兵的刀下。 而她却无力上前一步。 若是现在开战,他们全部都要死! 一定要忍,要等! 木兰转过了头,红着眼不再说话,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 “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不知是谁起的头,低沉的军歌响起。 “ 惟忠与义兮,气沖斗牛。” 一唿百应,众兵将皆唱起了这首歌,声音越发高昂。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 “干犯军令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 “赴水火兮,敢迟留!” 木兰转过身去,浑身颤抖。 对面纷纷诧异,未料想到会有此举,刘宋的主将冷哼一声,对属下示意。 天空突然响起一声惊雷,豆大的雨滴落下。 木兰勐然转身,却见鲁秋眼眶呲裂,竭力嘶吼:“下辈子还是条汉子!” 长刀泛过白色的冷光,地上齐齐溅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木兰唇瓣颤了颤,苦涩的哽咽被咽了下去。 “号令明兮,赏罚信! ” “赴水火兮,敢迟留!” 悲壮低沉的歌声再次传入耳畔,木兰泪水顺着倾盆大雨决堤而下。 她以为自己曾经已是无牵无挂,早已看淡了生死离散。 这一生她从未如此痛恨,痛恨这混乱不安的世道,痛恨亲眼看着出生入死的战友惨死敌兵刀下。 你为何还不来! 木兰眸色冰凉,指尖渐渐失去了温度。 *** 孤雁从天空飞过,落下几声悲鸣。 两匹快马匆匆沿山路疾驰而过。 行过一片转弯处,冰冷的刀几近贴于脖颈之上,拓跋嗣快速躲过,反手用刀挑去他的脖子。 兵器相撞,人影交错,血沫横溅。 过了半响,地上七七八八散落着尸体,皆身着黑衣。 一只信鸽倏然从天际飞来,拓跋嗣拿起细细的信筒,抽出信,片刻后抬眸,眼底闪过冷光。 “愚蠢。” 拓跋绍如此急不可耐,先是路上派众杀手拦截,如今竟还想到了逼宫!愚不可及! 青枫解决掉最后一名杀手,疑惑抬眸。 拓跋嗣翻身上马,扬鞭策马:“驾!” 一骑灰尘盪起,缓缓又落下。 ** 沉寂的皇宫内,一行奴僕正一如既往沿着长廊为皇帝送药。 近来皇帝身体愈发不好,只得以上好的补药来调养身子。
第91页 张和田率着一行青衣太监朝着殿内行走,却未想半路遇上了齐王。 “张公公,这是要去哪啊?” 张和田下跪行礼:“拜见齐王殿下,老奴正是准备给皇上送今日的补药。” 拓跋绍唇角勾起一抹别有深意:“今日的补药便由本王来送,你下去罢。” 张和田眼神一怔,笑着推阻道:“这还是不必了吧,平日里都是老奴来照料此事,便不麻烦殿下了。” 拓跋绍倏然抽剑,横在他脖颈上,周围的太监吓得伏低了身子,战战兢兢。 张和田腿一软,脸色却依旧维持着镇定。 今日齐王殿下为何定要给皇上送药,看他这架势,不像是平时那般。 拓跋绍盯着他的眼睛,语气阴测。 “若是本王说,这药非送不可呢?” 脖子上有些刺痛,张和田闭眸,沉沉嘆声。 待到他端着药离开后,一旁的公公小心翼翼道:“张公公,看齐王这样子,不会是要生什么变吧?” 平日里还想着如何要讨好张公公探得皇上的消息,今儿个是怎得了! 张和田摸脖子,摸到了些血迹,沉声道:“快去通知河清王,说是宫内生变。”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一条路,拓跋绍这次走的却是格外的漫长,从幼时、年少再到如今,这条路他走的次数已是数不清了。 明明他与拓跋嗣只差了一岁,生下来却被如此对待。分明他的母妃身份更高贵,就因为拓跋嗣与废太子长得相像,所以才更喜爱拓跋嗣。 他记得年少时,曾经他与拓跋嗣一起玩球鞠,只因他误伤了拓跋嗣,便被父皇重重责罚。 同一件事,他犯错便会被罚,但只要是拓跋嗣,无论他做什么都会被父皇特别对待。 终于一切都会在今天结束。 你不是最喜欢那个儿子么,那我便让你们好好在地下相聚吧。 将那毒散放入补药内,轻轻搅拌了几下。拓跋绍唇角勾起。 殿门被缓缓推开,发出一声低低的声响。 拓跋绍轻唤道:“父皇,儿臣为您送药来了。” 轻薄的帘幕被风吹动,过了半响其内传来了几声低低的咳声。 声音里夹杂了几丝不悦:“你怎么来了。” 拓跋绍冷笑,从来便是这般,只要是扯上了他。父皇仿佛天生不喜他这个儿子,那个齐王还是母妃苦苦求来的。勿论他怎么努力,始终不得他半分欢喜。 面上却极是讨好笑道:“父皇,儿臣是担忧您的身体,故而亲自来为您送药。” “唔,过来吧。” 拓跋嗣眼底冷光乍现,曾深埋于心底的那股怨恨阴狠浮于脸上。 元帝坐在案几前,还在看着今日的摺子,一身暗黄的龙袍勾勒处有些清瘦的身躯,病容上有着深深的疲惫。 “放着吧。” 拓跋嗣垂底了眸,恭敬将药碗呈递上前。 只听他低声道:“父皇,这药快凉了,您还是趁热喝了吧。” 元帝抬眼,放下了手中的摺子,声音苍老而暗哑。 “平日里,倒是不见你对朕有多上心,说吧,又是怎么了?” 拓跋绍心底微颤,脖颈因紧张而青筋乍现,不自然笑道:“父皇,儿臣来孝敬您还做错了么。您就快喝了吧。” 元帝打量着他这不成器的儿子,或是随了他母妃的性子,自幼便喜欢争抢好胜,却不把心思放在正道上。 却也是毫无防心接了过来。 拓跋绍盯着他的动作,额头缓缓渗出了冷汗,突然忆起幼时,父皇抱起他,如平常人家的父子那般,曾经父皇的面容上和蔼慈爱的笑意突然清晰起来。 拓跋绍欲开口,空中有什么东西滑过,倏然砰地一声脆响。 元帝手中地瓷碗破碎开来,药汤洒了一桌。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拓跋绍眼底一怔,竟忘了反应。不!不可能!他分明派出那么多的杀手去拦截,他不可能回来了! 元帝眸色一沉,神色晦暗。 似是一股凛冽的冷意从外沖入,拓跋嗣直步进殿直跪于前面,低眉道:“禀告父皇,逆贼拓跋绍欲图谋逆,逆党已被悉数拿下,此药碗内已被下了毒,御医已是在外听候。” 元帝神色渐渐沉了下来,望着案几上洒落的汤药,破碎的瓷片滑过锋利的冷光。 拓跋绍直直摇头后退,不可能,他召集了五万的兵力,怎么如此之快覆灭,定是他使诈! “快!护驾。宣御医!” 身后匆匆错杂的脚步响起。 拓跋绍僵硬转身,只见拓跋虞急不而来,身后随了几行御林军,随后将他紧密包围,手中的长刀纷纷对准了他。 怎么可能... 前一刻还那么风平浪静,他竟败的如此之快... “孽障!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元帝脸色阴沉,眼底翻腾起怒火,怒火攻心不禁咳了起来。 张和田凑上前去,为他顺平气息。 “皇上,莫要气伤了身体。” 拓跋嗣目不斜视,沉声道:“父皇!如今我军五万余人被困于尧山之下。儿臣多次上奏摺请命援军,而那摺子却无一不被拒之门外,甚至连平城也不得入内半步。儿臣恳请父皇派出五万援兵随我一同剿灭刘宋!”
第92页 拓跋绍突然瘫倒在地上,脸上尽是冷汗,周围人的脸环绕在眼前,变得狰狞扭曲。 突然视线被不远处那人的面孔吸引,侧立在拓跋虞身边那人,不正是程坚! 先前的一切突然明晰起来。 “父皇,儿臣是被冤枉的!儿臣是冤枉的!您要相信儿臣啊!” 拓跋绍眼底一片惊慌,泪水顺着滑落嘶吼道。 第47章 元帝气的脸色发青,立刻下令派遣五万禁军随拓跋嗣救援,拓跋嗣领命转身,路过拓跋绍时,脸上一片冰冷的讥讽。 似是在嘲笑着拓跋绍的不自量力。 拓跋绍已是溃不成军,如何哭喊也得不到一丝回应,眼底的不甘恨意翻涌。 渐渐拓跋嗣的身影消失于眼底。 拓跋绍彻底失去了力气,一切都是局,都是他们布的局! 元帝起身,鬓角的发又染上了几丝雪白,面容越发的苍老。 “扶朕回去。” 张和田仔细搀扶着,“是。” 拓跋绍拼命再次朝着那边唿喊,身子却被御林军控制的丝毫不得动弹。 完了!彻底完了。 曾经废太子就是这般...被永生禁足于冷宫。最终含恨自刎。那么他呢..这个不受宠的儿子,下场只会更不如他吧。 拓跋绍双眼渐渐失了神.. 不远处的拓跋虞瞥过他这副狼狈模样,唇角勾起,似是含了几分讥诮。 ** 太阳高悬,明晃晃的阳光亮的刺眼。 两军对峙了已是有整整三日,却依旧未见任何援军的到来。 木兰的心彻底凉了下去,或是朝廷再也不会派援军了吧。 外面的刘宋大军,刻意在外面大口喝酒吃肉,木兰眼睁睁看着自家将士的士气渐渐低靡了下去,甚至会有些丧气的抱怨。 “我看朝廷就是不想派援军了!” “我们被朝廷抛弃了,不会有援军了!” “对啊,不会有援军了。” 木兰看着平日里出生入死的兄弟一个个垂头丧气,连续三日三夜,大家都未进过一滴水吃过一口粮食。 脖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木兰红了眼眶,那颗心也开始动摇起来,那日拓跋嗣对她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迴荡。 “你可愿意陪我走下去,纵然接下来的路并非平坦,但只要我在一日,必会护你周全。” 承诺许的这般轻易,可做起来却又那般难。 木兰垂眸,悲怆愤懑渐渐涌上了心头。 她绝不会让弟兄们白白送死,一定会有办法! “木兰!” 木兰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长孙嵩朝她走来。 “长孙大哥!” 他们饿了许些日子,唇上早脱水起了干皮,眼睑之下一片阴翳,满脸睏倦,长孙嵩脸上也是鬍子长了出来,未有打理,有些狼狈,神色却坚毅无比。 木兰垂眸,这些日子他们死撑坚持倒了现在,若是无长孙大哥在这里,怕是军心早已动摇。 长孙嵩在她身侧坐了下来,望着前面乌压压的敌军,脸上没什么情绪:“怕了么!” 木兰摇头,眼底藏着浅淡的落寞。 “不怕。” 长孙嵩轻笑,紧握住了木兰的手。 “不论如何,死得其所,不愧此生。” 木兰望着他,面容虽睏倦狼狈,神色却依旧从容坦荡,心底一片滚烫。 长孙嵩突然看向她,眼眶少有的泛红,声音多了几分暗哑:“木兰,若是能活下来,我便..” 木兰怔了神,突然感觉手臂上灼热的烫人。 “援兵来了!” “看!有援兵!” 身后的将士们纷纷侧目,躁动了起来,原本低靡的士气渐渐恢復了过来。 木兰心下一惊,立刻转身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大旗迎风飒飒,千军万马朝这方涌来。 刘宋大军未曾料到竟会有援兵来临,原本就松懈倏然紧张起来,军心大动。 两军相交,刀光剑影,血沫横飞。 木兰压着一口气,鼓足了力气,抽枪上马,重肃将士,两方一同夹击刘宋大兵。 拓跋嗣得虎符后,调遣禁军五万从平城一路赶至尧山,马不停蹄,终得再离开的第三日赶到了此处。 隔着那么多的的敌兵,他却一眼看到了茫茫人海之中的那人。 被困整整三日,无水无粮,他深刻感到了何为惊恐。 他怕木兰等不及,便决心背水一战,再也不顾别他。 他更怕她误以为自己违背了诺言,捨弃了他们。 还好,她在等,他来了。 拓跋嗣策马沖入敌兵之中,杀红了眼,同样他看到不远处的木兰也在竭尽全力绞杀敌兵。 她是信他的,所以才一直等。 心底有一块不知名的地方滚烫了起来。 若是一日前,刘宋大军还严阵以待,严防着北盛会有援军到来,后来看着敌兵日日低靡了下去,直到三日还未有援军一丝的影子,便彻底松懈了下来。 如今拓跋嗣携五万精锐直逼主营,杀他个措不及防,果然刘宋十万大军未有准备,纵然人数众多可团结不起,也只是一盘散沙。 “报!西边三万兵已被剿灭!”
第93页 “报!东南两万军缴械投降!” “报!敌方二将已被斩首!” “报!..” 拓跋嗣策马立于高处,听着一声一声的通报,眼神寻找着其下木兰的身影。 他们前后共同夹击,不过半日,这些兵力大半被覆灭。 突然一声嘹亮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 “都督!” 拓跋嗣垂下了眼睫,唇角微微翘起,转过身去只见木兰头戴盔甲,一身甲冑,脸上有些狼狈,那双眼却是亮的惊人。 木兰翻身下马:“刘宋兵力已被悉数剿灭,只待都督吩咐。” 一旁的长孙嵩策马而来,也下马走来。 “我说都督你来得可真够早的啊!不过这一仗打的可真痛快!” 长孙嵩脸上沾了血迹,唇角扬起,侧脸越发坚毅。 拓跋嗣渐渐失了笑意,眸色幽暗。 “京中起了些变,如今已无事了。” 长孙嵩蹙眉,思衬了片刻。难怪..也罢。 “我们已是好些日子未好好休息了,便回去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说罢长孙嵩便直接拉着木兰转身离开。 木兰也是心头睏倦的很,整整三日未合眼,又这番尽力厮杀,身心早已是疲惫不堪。 朝着拓跋嗣示意了一番便转身离开。 拓跋嗣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以及长孙嵩挽着木兰的那只手,似是亲昵无比。 看得有些刺眼。 拓跋嗣眸色有些凉,仿佛浸入了冰凉的月色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 此战刘宋大败,拓跋嗣携兵乘胜追击,刘宋大势已去,都城未留多少兵守卫,一路关关被攻破直至王都。 北帝立刻竟未料到此番拓跋嗣能反败为胜,还为反应过来便得知敌兵以至城门之下,无可奈何呈上玉玺缴书。 一个国家就这般陨落了下去。 拓跋嗣处理完了这边的事务已是过了大半个月,琢磨这个时候木兰他们已是抵达了平城入京了。 那个女人第一次入朝又会是如何的反应。拓跋嗣有些好奇,想着不禁有些失笑。 待一切事物忙完,拓跋嗣便携着一行轻骑便装连夜赶回了平城,抵达太子府已是半夜。 今夜无月,处处却盈满了战胜归来的喜庆。 拓跋嗣一身黑色便衣,发上有些湿,行走之间携着一股凉意,刚一入府内便见拓跋姝早已立在了殿门前。 盈亮的宫灯映出她生动的眉眼。 “太子哥哥!” 拓跋姝声音有些沙哑,眼睑一片绯红,眉宇上藏着憔悴。 拓跋嗣无奈摇头,心底柔软了下来,下一刻便被她扑了个满怀。 她紧紧拥着他,眉眼中数不尽的思念。 “上次出事,待姝儿知道你回来的时候,你却又走了。连见一面姝儿都没有见。一年多未见,姝儿没有一日不想哥哥。” 拓跋嗣轻抚着她的髮髻:“此战危急,不得耽误半分。姝儿要明白。” 拓跋姝低低啜泣了起来:“姝儿最怕哥哥打仗了。高车那一战,哥哥回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浑身都是伤,以后哥哥别再让姝儿害怕了。姝儿真的只剩一个哥哥了。” 拓跋嗣幽幽嘆气,又说了好一番话才让她放下了心来,已是深夜便派人把公主送回。 殿内,灯火如豆。 拓跋嗣未来得及休息,便看起前几日耽误下的摺子,直至晨曦的到来。 他捏了捏眉心,扫去眼底的睏倦,殿门被推开,青枫轻轻把茶盏置于檀木案几上,悄声道:“主子,回去休息吧。您已是许些日子未好好休息过了。” 拓跋嗣掀开了茶盖,熟悉的茶香盈满鼻息,原本残存的些懒困瞬间被扫清了去。 抬眼:“长孙嵩他们呢?” 青枫立刻道:“木兰与长孙将军如今安顿在宫内,等着明日与您一起面见圣上。” 拓跋嗣唇角微翘,却也未多言,视线落在桌上的那瓶木兰花上,此时开的正艷。 —— 河清王府内。 屋内摆设优雅,一架古琴,一方檀木桌几,其上放着紫砂壶一对小茶杯。四周帘幕随风微微飘摇。 一白衣墨发男子坐于琴后,一曲悠扬的琴声从他的指尖缓缓流泻而出。 “太子在军中如以往,并未有什么动作。只是...” 面前跪着一黑衣男子,语气有些暗哑。 拓跋虞眼角微挑,脸色淡漠。 “太子似是对一人格外上心,仔细探了一番,才发现此人原是一名为木兰的乡间女子,似是与太子先前失踪那些日子颇有渊源。此人有胆略身手不凡,战功显赫。” 拓跋虞的指尖顿住,琴声嘎然而止。 “哦?” 第48章 “属下观察依旧,此女在太子心中的确不一般。太子甚至以身犯险为救此人。” “木兰此人幼时丧父丧母,唯独与张氏一家要好。待其一家如同亲人。也是在桃花县之时,木兰救下了太子。” 拓跋虞抬眸,眼底深幽如井,缓缓垂眸,唇角挑起了一抹极淡的笑。 “救人可不是谁都要救的。有时人总要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些代价。”
第94页 黑衣男子抬眸,瞧着主子的神色有些捉摸不透。 “此番动乱者的名单,想办法把张氏添上。” “是!” 黑衣男恭敬颔首。 —— 宫内的星月仿佛与外面的不太一样。 夜里木兰有些睡不着,来到了殿外,四周一片幽寂,湖面倒影着一片淼淼月色,荡漾着浅淡的光。 四周盈盈的灯光映在脸上。 木兰一身轻便的男子衣衫,走在湖水边瞧着四周没什么人,指尖探到了水中,来回摆弄了几下。 丝滑冰凉的水在指尖摇摆,溅出了些水花。 那轮月色被她打破,木兰不自觉浅笑出来。 马上便可以回去了,算来这个时候若兰的孩子应是半岁大了吧。希望能再快一些,别再出什么事才好。 “怎么夜里跑到这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木兰转身,只见长孙嵩在不远处负手而立,凝望着她,眼底带了几丝揶揄。 前几日与长孙嵩一起回宫,两人的居所安排的比较近。 木兰抽离了手,有些侷促。 “马上便可以回家了,有些睡不着。” 宽大的墨青衣袍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长发高束,有几绺发俏皮落在她的肩上,月色映在她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女子的温婉。 一截玉色的手臂落在月光下,似是格外的好看。 长孙嵩目光微闪,却也只是在不远处站着。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木兰想了想,扬起笑来:“先回家看看。其余的还没想过。” 长孙嵩淡淡唔了声,声音有些沙哑:“我是说,你的今后如何打算?这一生你总归是要嫁人的。” 木兰不知道他为何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却也没多想,不禁嘆了口气。 声音低沉:“我也不知道。算来我已是快要二十三岁了,都这个年龄了,怕是也嫁不出去了。况且如今手上沾了这么多血,也没哪个男人敢娶。” 长孙嵩神色一怔,唇角翕动,欲张口又听她道。 “不过我现在也没嫁人的打算,即便此生不嫁我也觉得没什么。有些人嫁出去了也不一定快乐。不嫁也不一定不会幸福。你说是吧,长孙大哥。” 长孙嵩微微勾唇,淡淡应了声。 —— 第二日木兰便上殿朝拜元帝。 巍峨的殿宇,长长的玉石台阶直通那座宫殿,硕大的太阳正从地平线处缓缓升起,北盛的旗帜在清晨的风中烈烈招摇。 木兰平声第一次见到如此场景,不禁被这一幕壮观的场景所震撼到。 百官朝拜,正殿龙椅之上,元帝正襟危坐,望着殿阶下的百官。 一旁的太监开始念着此次立功的臣子。 殿下除了一声声跪拜谢恩的声音,别无其他。 木兰远远看着龙袍加身的元帝,有些出神,原来一国的君主便是这般。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念到,木兰跪下谢恩。 不远处站着的拓跋嗣视线扫向木兰,唇角不禁微翘。 待早朝结束后,木兰便同别的官员一起出了殿门,只是刚一出来便看到一青衣面容清秀的小太监迎了上来。 “木大人,河清王请您过去一趟。” 木兰愣住,河清王...这名字好熟悉。突然脑子惊醒过来,那副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映入脑海中。 是他! 可他为什么要她过去?按常理来说他应当是不记得她的。木兰不解之外也有些雀跃。 那个人竟要来见她..曾经他于她来说是那么遥不可及,如今却一同入朝为官。 木兰点头:“麻烦公公带路。” 小太监点头,神色也是极为恭敬。 木兰跟着他绕了许久,走过长长的小道长廊,终于到了一处偏僻的殿门前。 “多谢公公了。” 小太监点头,看了木兰一眼便笑着退了下去。 木兰站在殿门前,内心有些激动,她只是知道那人的封号为河清王,却不知他真正的名字。 如今突然相见,倒是不知要说些什么好。 木兰伸手轻轻推开门,只见其内淡雅的摆设,不远处立着一抹修长的身影。 木兰眼睫颤了颤,转身把门轻轻阖上,走上前去。 “木兰,拜见河清王。” 说吧,前面那人还未有什么动静。 木兰不禁垂底了头,心如捣鼓,“木兰不知王爷唤我来,是所为何事?王爷您..” 倏然那人缓缓转身,一副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内,深幽的眸落在她的身上。 木兰惊得后退几步,拓跋嗣! 他怎么在这里!难道是他故意引她而来?或是先前他知道了那块玉佩,故意来试探她! 思及此处,木兰不禁心底有些发凉,转身便欲离开。 只是未走几步,腰肢便被她一把扣住,下一刻身子便被他用力抵在了门上。 鼻尖充斥着来自他身上淡淡的冷香。 木兰反手欲挣脱,双手又被他紧箍于身后,炽热的气息迎面而来。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拓跋嗣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
第95页 他的头颅紧贴着她的脖颈,冰凉的唇触到肌肤轻轻厮磨,木兰身子一颤,却也动弹不得。 “这几日,有没有想我。” 拓跋嗣一转话锋,语气软了下来。 听着他低沉沙哑的呢喃,木兰心尖颤了颤,脸上透了几丝红晕。 “你先放开。我不舒服。” 拓跋嗣抬眼,仔细看着她的眉眼,一言不语。 木兰被他看的有些发毛。 “那几日宫内生了变,援军才晚了些时日。你能相信我,我很开心。”拓跋嗣唇角弯了弯,盯着她道。 木兰垂底了眉,眼睫将眼底的情绪掩盖,此刻身子依旧在他怀中,两人贴的极近。 倏然感到脸颊上落了一个淡淡的吻,木兰心跳加速起来,勐地抬眼。 只见他眼底映出她的身影,唇角勾起了一丝愉悦。 “若是借着我的名义,怕是你生我先前的气定不会来。” 他这是在向她解释么.. 木兰怔了神,心底倏然滑过一丝暖意。 或许之前她说的那些话,他也是听进去的。 “好吧。”木兰嘆了一口气。 又见他不轻不重揉着她腰间的软肉,把她抱的更紧了些。 “以后不许和长孙独处。不许对我冷脸,更不许躲我!” 木兰听着心底更无奈了几分,却也不看他,不回应。 “好了,我要回去了。别闹了。” 莫名木兰觉得又像回到了桃花县的时候,那时的思思也如这般,有时候会有些无理取闹。 拓跋嗣脸色沉了下来,“你觉得我在闹?” 木兰背在身后的手挣了挣,他的手劲如此之大,她竟是挣不开半分。若是再此与他打起来不像话。 “听话,我已是有一年多未回家了。” 拓跋嗣盯着她的神情,倏然唇角翘了翘。 “你让我开心,我便放你走。” 木兰脸色顿时一红,不禁嗔瞪了他一眼。这人整日脑子里怎么总是这些东西。 “不然,今夜我便不放你走了。” 木兰心头焦灼起来,看着他这样子倒也不像是开玩笑的。红着脸瞥过头闷闷道:“你低下头来。” 拓跋嗣唇角的笑意扩大开来,乖乖伏低了头。 木兰心下一狠,点起脚对着他的脸印去,却不想他刻意侧了过来。唇刚好印在了他的唇角上。 温热的触感传到了心头,木兰感到心失跳了一会。 木兰像缩回来,腰间的手却不肯放开她,反而有种缩紧的趋势。 他的眸静静看着她,漆黑的眼瞳如同深幽的潭水。 木兰感觉自己的脸更烫了,很明显她感到他的唿吸加重了些,腰间的手松开。 木兰以为他终于放过了她,未想下一刻他又伏了下来,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两唇相印。 缓缓仿佛一条湿热的小蛇探了进来,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四处探索着。 木兰没什么经验,脸越发的滚烫,浑身的感觉都聚集在了那一处。 拓跋嗣的手渐渐从她的腰间上滑,不轻不重揉捏着她的温软,像是故意在取悦她一般。 木兰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被抽了魂,分明手脚并未被他束缚却提不起丝毫的力气,只得依附在他的怀中。 不知何时屋内只剩下了两人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殿下,圣上传话让您过去呢。” 原本的旖旎突然被这突兀的声音惊散。 木兰勐然回神,立刻推开了拓跋嗣,看到此时自己的衣衫滑落,背过身慌乱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拓跋嗣未有防备,便也踉跄退了几步,看着她此时慌乱的模样,不禁失笑上前,低笑:“莫怕。这屋内有一秘道,你可直接从此出宫,也省去了那些麻烦。” 木兰整理好了衣衫,脸上热的滚烫。 “唔。你快走吧。” 拓跋嗣离去前,又趁她未有防备快速啄了下她的唇。 “过几日便是我的诞辰,你若是不来,我便亲自把你抓回来。” 说到后面语气里多了几分兇狠。 木兰胡乱点头,双手推阻着他:“知道了,你快走吧!” 第49章 木兰顺着秘道走出,发现其正是连通着城外的一间草屋,院内有一匹黑马,走近了才看到一旁的包裹。 其内存放着一些银两和干粮。 木兰失笑,他想的倒是周到。 背起包袱,木兰利索上马,扬鞭便沿着路朝清河郡的方向赶去。 一路风尘僕僕,木兰快马加鞭,未停歇几日便到了桃花县,她离开时未及时换装束,还是一副华贵的衣衫,男子的扮相。 入了村,木兰牵着马走了大半会,平日的乡邻们见到了也未认出她,反倒是惊奇村里今日来了个富贵之人。 木兰失笑,也未做解释。只是急忙沿着路匆匆往家里赶。 木兰并未着急回自己家,反而来张元的院门前,只是靠近了才发觉其门上竟贴着官府的封条,门上还落着锁。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木兰急忙找了附近的人家询问。 “您是说张元那一家啊,你可不知道前几日官府来了人,说是张元一家涉及谋反,前几日便压上了刑场,昨日便行刑了。真是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连家里的小孩都没放过去。真是可怜讷。”
第96页 木兰脚下有些不稳,若不是扶着墙怕是她便瘫倒了下去。 “听上面说这太子的手段也是狠辣,下了令只要涉及半分齐王谋逆之事,满门抄斩,不得放过一个。” 木兰只觉得那些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 接下来谁是谁再也看不到,说了什么再也听不进去了。 —— 宫内张灯结彩,处处充满了喜意,一行宫女忙着为殿内布置忙得不可开交。 “这次咱们太子诞辰,圣上可是又赏了好些东西呢。” “对啊,这次公公仔细吩咐了,可是不得出半点差错。” 一行宫女的对话声渐渐散去。 殿内,檀香冉冉。 “殿下,这是您诞辰宴席受邀的名单。” “唔,下去吧。” 拓跋嗣淡唔了声,瞥了那簿子一眼,继续看着奏摺。 案桌上的摆设十分单调,除了笔墨以及中规中矩的一叠厚厚的奏摺外,那玉瓷瓶木兰花格外的好看。 明艷绽放着,明晃晃的水珠顺着花瓣滑落。 青枫从外进去便看到自家主子盯着那瓶木兰花,眼神仿佛透过花在看别的东西。 青枫心中微微嘆气,上前行礼拱手道:“主子,此番所有动乱者已被斩首。” 拓跋嗣未看他,指节扣着桌面发出轻轻的声响。 “还有一事,木将军求见。如今还在偏殿候着。” 拓跋嗣突然抬眼,随即唇角微微扬起,起身便抬步欲离去。 青枫在其后随侍:“主子,我看她神色似是不大对劲..” 拓跋嗣余光扫了他一眼,“哦?” 青枫欲跟上去却被遣退了下去,望着主子有些急不可耐的模样,心中微微嘆气。 今日一早,木兰便来了太子府,见了他便直白挑明要见太子。 说实话,他曾经只见过木兰多次躲着主子,倒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急切要见主子,况且她的神色似是不大对劲,至于那里不对劲,他也是说不上来。 过两日便是主子的诞辰了,还望莫要出什么事才好。 拓跋嗣走的急切,到了门前反倒慢下来,感觉到了自己的急不可耐,反而有些失笑。 平生倒是第一次这般。 古人诚不欺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便是这般而来的。 推开殿门,便见到不远处那倒纤细的身影。 拓跋嗣缓缓阖上了门,抬步走过去,低声笑道:“怎么,才隔了一日便这般思..” 话还未落,一抹白色的刀光滑过空气。 拓跋嗣未有丝毫防备,连退了好几步,木兰招招紧逼,直到把长剑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只见木兰眼下一片绯红,眼神中闪烁着炽热的恨,像滚烫的岩浆欲将他吞没。 木兰唇角颤了颤,哽咽了好几次,才恨声道:“你凭什么?” 脖子上的血缓缓渗开,拓跋嗣抬眸看着她,依旧笑着:“怎么了?” 明明前日还是那般,今日又为何说出这番的话来。 木兰狠狠盯着他,若是眼神能化成刀子想必他早已被千刀万剐。 想起若兰那几月大的孩子,一家人就这样没了。悲恸如潮水般淹没了全部的理智。 木兰眼底滑过一丝杀意正欲用力,下一刻却眼看着长剑被他两指捏着,铮然一声,手上一片灼热,下一刻剑便脱离了手腕。 拓跋嗣脸色冰冷,看着木兰的招式越发狠厉起来。 屋内器件一个个倒下破碎,过了半炷香后。 声音渐渐淡了下去。 木兰双手被狠狠箍于头顶,身子被他压于身下。 拓跋嗣眸色薄凉,紧抿了唇,经过了一番打斗,两人皆是有些狼狈。 “现在能说了么?” 木兰仰着头,露出一段细白的脖颈,眼眶绯红,眼神极冷。 “我定会杀了你!” 拓跋嗣点了她的穴位,冷笑。 “好啊。” 木兰顿时浑身不能动,此刻才察觉二人是贴的如此之近,他下面的变化又是如此的明显炽热。 从牙缝里逼出一字:“滚!” 拓跋嗣反而逼近了她,视线仔细描摹着她的眉眼。 “你知道,刚才我得知你来找我,这里有多欢喜么。” 他点了点胸前,自嘲笑了声:“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你能为了别人来杀我。在你心底,我是这般的轻。” 木兰不想再看他那张虚伪的脸,脸上一片厌恶。 他的心这般冷硬,谁的命于他来讲不过如草芥。 和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告诉他,张元他们能活回来么!若兰和何大娘能活过来么!连几个月的孩子都未放过! 倏然忆起军营军那些将士的话。 几千俘虏一夜被坑杀,小孩子的半截手臂都在土里埋着。 呵!他的血没有温度。 拓跋嗣见她毫不掩饰的厌恶,垂底了眸,淡淡道:“不说是么?” 木兰倏然察觉胸前一凉,下一刻他的唇便覆了上来,冰凉的触觉袭上心头,头皮一震发麻。 勐然睁眼,咬牙切齿道:“混蛋!” 拓跋嗣动作顿了顿,一绺乌髮落在了她的发上,静静看着她:“你若不说,我便借着做下去。”
第97页 木兰闭眼:“动乱者一律处死的令是你下的。对么?” “是!” “但凡与此次沾上半分联繫的人都要处死,是么!” “是!” “你告诉我他到底做了什么!张元他们哪里威胁到了你?” 拓跋嗣沉默了下来,神色变了几变。 令的确是他下的,但他的确不知此事牵扯进了张氏一家。按道理来讲此事应当牵涉不到张氏。 拓跋嗣看着木兰欲用力冲破穴位的样子,朝着她胸前快速一点。 木兰下一刻便没了意识。 其中怕是有蹊跷,不若先这般让她误会下去,待他查清后再告知她也不迟。 拓跋嗣倏然感到脖子上的刺痛,探去发觉血迹已是干到了上面,蹙了蹙眉,又整理了一番,将被子覆在木兰身上,缓缓踏步出去。 —— 木兰醒来后,便发现双手被一条锁链紧紧锁住。 锁链的另一端紧固定在榻上,木兰挣了挣根本无力挣脱。 木兰靠在榻上,发因先前的打斗散落,眼中渐渐渗出了泪意。 一年余的战旅,次次从死亡的边缘挣脱。 为的不过是活着,回去再与何大娘他们再次相聚。 沙场奋力杀敌,为的不过是给亲人一片平和的土地。 不想换来的却是这番... 木兰仰头,眼神渐渐失了焦。 突然门被推开,一宫女模样的女子缓缓进来,小心翼翼把饭菜摆在她能触碰到的地方,低眉道:“姑娘,用膳吧。” 等了片刻,见木兰依旧不言不语,女子无可奈何退了下去。 窗户被风吹动,外面的风吹了进来。 木兰眼睫动了动,却见天际已是暗了下来。 若这些是梦该有多好。 醒来,便能看到何大娘如以往那般叫着她一起去市集,便能看道张元从河边打鱼回来。 若是她没有捡到拓跋嗣,一切都不会发生。 一丝破碎的哭声从她喉中破出。 木兰掩下一阵阵苦涩的哽咽,任凭泪水滑落。 若知道今日,她定不会捡回一个祸害,害了何大娘一家。 拓跋嗣听侍女说木兰不吃不喝,便过来走到门前听到里面隐忍的哽咽,顿住了脚步。 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起。 刚才他在处斩的名单上的确看到了何氏一家。 此事的确不大对劲,已是派青枫去探查。 只是此刻怕是她对他早已恨之入骨。 拓跋嗣推开门,便感到两道充斥着恨意的视线投向自己,看到一旁已是凉透的饭菜,又吩咐外面的人再去拿一份来。 “你若是要杀我,起码也要有力气。” 侍女把粥放在了一旁,退下关上了门。 木兰闭眸,不想去看他。 拓跋嗣又走近了一步,见她的发散在身后,伸手欲替她整理却被她嫌恶躲过。 木兰紧抿着唇,眼底的恨意如熊熊烈火。 拓跋嗣冷笑,倏然捏紧了她的下巴。 “对,没错。是我杀了他们。但凡参与叛乱之人都要被斩首。谁让哪张元倒霉牵涉进了其中,若是怨,只能怨他的命不好。” 木兰胸口起伏起来,眼眶霎时因愤怒红了一片。 “滚!别碰我!” 拓跋嗣眼神沉冷,指腹顺着她的脸颊滑过,“我不止要杀他们,若是你与我为敌,我也会杀了你。” 木兰听着一番话,倏然想起那一夜他亲口对她说的,在敌城里那夜,他眼底的柔情。 突然笑了起来,木兰红着眼,讥讽:“殿下演技精湛,木兰自愧不如。若不是今日您这一番话,木兰还差点被您之前骗了过去。” 拓跋嗣余光看到窗后的那片阴影离开后,心底冷笑,看着木兰这番模样,垂下了眼,轻声覆在她耳侧道:“阿兰,你要信我。” 第50章 木兰冷着脸不再言语。 拓跋嗣低低嘆了一声,趁着木兰不注意啄了一口她的唇。 木兰惊怒,立刻发了很欲咬他恨不得撕咬下来他的肉,下一刻他又快速离开。 拓跋嗣低声道:“先委屈你这两日,待我查清一切,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木兰心底直直冷笑,这副模样又是演给谁看。 屋内一片寂静。 拓跋嗣起身,看了她片刻转身缓缓离开。 “拓跋嗣!” 听到唿唤,他的脚步顿住。 “有朝一日,我定会亲手杀了你!” 她的声音里绞着浓烈的恨意。 拓跋嗣眸色怔然,低低笑了声:“好啊,我等着。” 话落,便提步离开。 待到夜深人静之时,只听咔嚓一声,木兰捏着脱臼的手腕,终于从挣脱了那铁环。 木兰趁着外面无人,快速翻过窗。 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 —— “主子,您为何不把此事告知木兰姑娘?” 青枫立于一旁,有些不解。 分明此事是他人故意挑拨木兰与主子的关系,主子却不解释任由木兰误会。 拓跋嗣垂眸,摩挲着圆润的棋子。 “不知反而安全。”
第98页 若是真如猜想那般,此事的主导者真的是那人。若是木兰得知之后,未能如事情发展那般进行。怕是那人会对木兰起了杀意。 如今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青枫低眉嘆气。 刚才看到主子脖子上的血迹,不用多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倒是苦了主子了。 “之前属下去查,动乱者的名单上张氏几人的名字的确来的蹊跷。再者此事是您下的命令。怕是木兰会对您误会颇深。” 拓跋嗣扯了扯唇角,却也为多说。 如今之计,便是看好那女人,莫要再生出别的事端才好。 门外突然传来下人的叩门声。 婢女慌张入内,道:“殿下,姑娘姑娘不见了!” 拓跋嗣眼睫微动,倏然起身朝那处偏殿去。 青枫紧随其后。 殿内窗户大开,那铁锁依旧完好无损,此时却孤零零散在榻上。 夜中有风吹动,撩起他额间的髮丝。 拓跋嗣眼神冷沉,薄唇紧抿,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 那女人定是靠着自残才摆脱了这铁锁。 若是再遇上他的人.. 拓跋嗣眼底犹如暗井,见不得一丝光亮。 青枫拱手:“属下这就去派人找。” “不必。” 拓跋嗣道。 看着窗外的方向,若从这里出去,必得越过这墙,墙后便是一片竹林那一处偏僻很少有人去。 看样子,她不过离开有半个时辰,竹林之大,一般人一时半会走不出去。 未再多想,拓跋嗣抬步便转身离开。 —— 木兰忍痛把手腕復位后,越过那片墙的时候又崴伤了脚,行路就慢了些。未想墙后竟是一片竹林。 茂密的竹林把月色掩盖,除了耳边细细的流水声,木兰摸不清方向,只能凭藉着声音朝着水流处走。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座水中的水阁。 隐约有低低的琴声从那处散出。 轻薄透明的帘幕虽风摇晃,月色打落其上勾勒出一抹细细的人影来。 木兰已是疲惫不堪,动一下脚踝便是无比刺痛。 看道眼前的人,下意识便要转身离开。 “来者便是客,不若歇息片刻再走。” 一种格外清淡的声音传入耳畔。 木兰身形僵了有一会,此人是谁,为何又在此弹琴。 “你的脚似是受了伤,近几日外面都有重兵把守,不若先在此处歇息片刻。” 木兰头皮有些发麻,站了有一会,却还是转身朝着那方走去。 掀开帘幕,只见一个墨发高束,面容俊雅的男子坐在琴后,深色的长袍上绣着细细的金色纹路。 举手投足皆是风流。 莫名这副面容让木兰有些恍惚,有些熟悉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水阁之上,摆设也是极具风雅。 一旁的泼墨山水屏风,不远处还有一方坐塌,圆木案几上摆设着一精緻紫砂壶。 男子见木兰眼含警惕,垂眸唇角微翘,指尖也停下了动作。 “夜里寒凉,不若去榻上歇息着。” 木兰收回了打量他的视线,也未动只是站着。 “多谢。” 拓跋虞瞧她有些肿起来的手腕,道:“你身上的伤倒是不少。” 木兰眼神有些发凉,靠着一旁的庭柱,朝着天际一轮的残月望去,眼底隐约渗出了些红意,缓缓阖上了眼。 她此生最珍爱的人惨死他人之手,而自己却毫无还手之力。她拼了命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以血报国。而她的国家竟这般对她! 浓钰的苦涩悲痛如潮渐渐将她淹没。 倏然眼前感到一股阴影覆上来,木兰睁眼下意识将他的手臂反撇至身后,清脆的一声响起。 木兰注意到摔落在地上的一块玉佩。 那熟悉的形状纹路映入眼帘。 男子似是不会习武,被她紧紧掣肘无力反抗。 木兰惊喝:“你怎么会有这块玉佩!” 她分明是把这玉给买了。又怎么到了这人的手里。 他似是苦笑了两声:“这原本就是我的玉佩,刚才我只是看道你肩膀上落了片叶子。并未有它意。” 说罢摊开手掌,果然一片竹叶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木兰倏然放开了他的肩膀,有些怔然。 此人难道...是河清王!渐渐他的模样与印象中的那人重合。 “是你!” 木兰惊唿,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拓跋虞重新整肃了衣衫抬眼道:“何意?” 木兰咬唇,心中又惊又喜。 竟未能想到,会在此处遇到他。曾经她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也对,他应当是不认识自己的。 “我..”木兰欲解释却顿住。或许师傅并未向他提及自己,若是那师傅来说却也不大好。 “小人已是仰慕王爷许久。不想今日能得一见。” 木兰无奈一笑,语气也松了下来。 河清王在百姓口中是十足的善人,待人宽厚,治理有方。人人称赞不绝。 拓跋虞勾唇,儒雅的面容上盪起一丝浅淡的笑意,伏身将那块玉佩捡了起来。 “曾经我把一块同样的玉佩赠与一个故人,许诺可凭此物可满足其心愿。后来..我的属下却在乡间的当铺中意外得到。我竟未想到这世上会有这样轻视这块玉的人。”
第99页 拓跋虞自嘲笑道。 木兰听得脸有些躁红,的确那时的她身无长物,只得把那玉佩给当了。 倏然寒风吹过,木兰打了个喷嚏,不禁裹紧了衣衫。 拓跋虞见此,不禁浅笑,起身倒了杯茶递给了木兰。 “不若喝一杯暖暖身体。” 木兰见他眼神清澈纯粹,神情坦然,念起刚才她那般对他,他不仅未责怪,反而这般。 不禁心底有一丝愧意。 还是不能以恶意来揣测别人。 手里的茶很暖,茶水甘甜可口,不似是一般的苦涩。 木兰虽是胸口依旧沉闷,却比刚才好了许多,困意却慢慢袭了上来,打了个哈欠。 “你若是累了,可在一旁歇息着。” 拓跋虞道。 木兰朝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便在不远处的榻上坐了会,却没想刚一碰上塌,便沉沉睡了过去。 手中的茶盏落地,发出一声轻响。 拓跋虞眉眼沉沉,神情渐渐模煳了起来。 第51章 拓跋嗣追来之时,正是夜幕之下月色沉沉,湖面波光淼淼。 听到琴声,蹙眉。 帘幕被风吹开,榻上之人衣衫微敞开露出一片细腻的脖颈,脸颊上带着几分的酡红,髮丝凌乱。 拓跋虞在一侧,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眉眼,神色温柔缱绻,像是对待情人那般。 拓跋嗣眸色沉沉,直步上前掀开衣摆落座,看到已是凉的茶水。 “不想,皇叔与这女人倒是认识。” 拓跋虞未看他,唇角浅笑。 “此女品行极好。” “怕是要辜负皇叔的喜欢了,她早已是侄子的人了。不过若是皇叔若是强求的话,侄子自然是可以成人之美。” 拓跋嗣摩挲着光滑的玉瓷杯,眸黑沉无波。 闻声拓跋虞抽回了手,神情淡淡。 “如此我又怎能夺人所爱。” 拓跋嗣眸落于不远处的木琴上,倏得挑眉直步走上前,紧捏了榻上女子的下巴,用了十足的力气。 木兰被疼痛惊醒,睁眼便看到拓跋嗣脸色沉冷,眼底夹杂着锋利的冰棱。 顿时困意散去,恨意涌现,欲挣脱他又送了手,居高临下睥睨着她,语气讥讽。 “快些起来,莫脏了皇叔的塌。” 木兰暗咬牙关,起身怒瞪着河清王。 原来他们是一丘之貉! 看到桌面上的茶杯,倏然心头烧起怒火。 她喝下之后便这般快睡过去,定是那茶水有问题。 怕是他们早已是串通一气。 “怎么,还不走?” 拓跋嗣声音冷厉,紧箍着她的手腕,扯着她完全不顾她脚下的痛。 “侄子这便离开了,绝不会有下一次。” 木兰脚下疼的厉害,腰上环着手的如铁般,令她无法挣脱。 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拓跋虞拾起桌面上的茶杯,眸色深了几分。 —— 终于走了远,木兰感到手腕被松开,下一秒却见他弯下了腰来,掌心握住了她红肿起来的脚踝,慢慢揉捏着。 “那么高的墙跳下来,怎么没摔断你的腿?” 拓跋嗣声音很冷,掌心却很热。 木兰挣开了他的手,丝毫未理睬他,忍痛朝前走。 如今她没法杀了他,迟早有一日她会为何大娘他们报仇雪恨。 若说张元叛乱,打死她也不信! 未走几步,身子却一轻,下一刻便被他拦腰抄在怀中。 木兰瞪目,欲怒却听他冷声道。 “怎么,想让外面的将士看看平日威风凛凛的木将军如今被太子抱在怀里是个什么样子?” 木兰胸口翻涌着恨与怒火,费了全力也没能挣开。 他的心跳在侧耳很清晰。 风吹过竹林响起飒飒之声。 月色打落在他的眉眼上,拓跋嗣的视线静静落在她的脸上。 木兰蹙眉闭眼不再去看他。 “若要杀我,不如养好了身子也不迟。我等着你。” 闻声,木兰倏然睁眼,却见他神色似是有几分自嘲。 刚才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分明前一刻还对她嫌恶至深,到了这边却是另一份嘴脸。 冷笑:“殿下的这张嘴脸变得可真实够快的,不必再虚情假意。自今日起你我之间除了恨再无别他!” 拓跋嗣倏然怔然,在她腰上的手臂倏然失了力。 木兰察觉立刻挣了开来,超前走去再也未回过头。 一道细长的影子被勾勒在地上,他兀自站了良久。 今夜是格外的漫长。 —— 殿内又传来了阵阵的低咳声。 张和田退了出殿外,正巧遇见来的太子殿下。 嘆声道:“如今圣上的身体是越发差了。” 拓跋嗣低眉:“可是派御医瞧过了?” 自上次逆贼拓跋绍被监押,从皇子降为庶人。父皇的性子也越发令人捉摸不透。 “瞧过了。还是原先的老毛病。” 拓跋嗣思衬了片刻,“唔,仔细照顾着。” “是。” 抬步进了殿内,行礼却见殿上之人摆了摆手。
第100页 元帝的面容如旧,威严震慑人心,只是鬓角越发的苍白,脸上的褶子叠了一层又一层。 “嗣儿,你过来。” 元帝放下了奏摺,揉捏着眉心。 拓跋嗣恭敬凑上去,低眉。 元帝倏然把掌心覆在了他的发上,语气多了几分软化。 “朕还记得,上一次这么抚着你的时候,你才到朕的腰际。岁月谁也没放过啊。” 拓跋嗣低声:“父皇在儿臣心中永远都不会老。” 元帝嘆声:“怕是朕也撑不了多久了,若是能回到从前该有多好。那时老大..” 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拓跋嗣抬眼正好对上他有些怔然的视线。 唇角动了动,却见他又挥了挥手。 “退下吧。朕累了。” 拓跋嗣颔首,离开前又看了一眼他的父亲。 窗外的光投入殿内,照在他发白的鬓角上,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曾经的样子。 那时的大哥还是太子,极是得父皇的宠幸。 人人都以为太子定是下一任的君王。 却未想一朝兵变,天翻地覆。 生于皇家,註定亲情比不过皇权,父子之情终究落在了权势猜忌之后。 拓跋嗣转身,又听到了身后的咳嗽声。 脚步缓缓踏在地面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他顿了顿,敛去了眼底泛起的红意。 当年大哥所受到的耻辱,很快他便会还回来。 —— 四周的高墙如同牢笼。 酒盏落地的声音响起。 “滚开!别管我!” 其内传来刺耳的嘶吼声。 拓跋嗣一身黑色便衣,看守的将士见到他低眉行礼。 “他一直如此?” 将士脸上也尽是无奈,“自来了这里便一直如此。有时喝的神志不清起来,谁都骂。” 拓跋嗣眉眼滑过一丝讥讽的意味,“谁在里面照顾他?” “是齐王随身的侍卫。” “把他换掉。” “是!” 听到门外的动静,喝的满面通红,浑身酒气的拓跋绍抬了抬眼。 指着门外,神志不清道:“谁!” 倏然他丢下了酒罈,急切跑过去。 “是不是父皇来接我了!父皇!儿臣是被冤枉的!都是那个贱人设的局..父..” 还未说完,便看到不远处拓跋嗣那双讥诮的眼。 拓跋绍颤了颤,醉意突然散了不少。 拓跋嗣沉下了眉眼,低声笑道:“齐王殿下,如今的滋味如何?” “你!” 拓跋绍眉眼滑过一丝狠厉,不知从哪来得一股勇气,怒道:“都是你!是你和那个贱人一起设局害我!若不是你们,我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第52章 拓跋嗣面色阴沉,倏然冷笑。 “为了权势,连国家都可以出卖的人有什么资格怨恨。” 拓跋绍髮丝凌乱,眼底遍布血丝,神色疯癫。 “都是你们害我!你,拓跋虞还有…….” 说到最后却渐渐消了声。 拓跋嗣唇角的讥讽夸大,“还有谁?” 拓跋绍眼神闪烁,却一转话锋:“不过是因了一张脸,你才得父皇宠爱,若是没了这张脸,你以为你哪里来的资格。凭藉你那低贱的母妃!” 看他语气刻薄,故意挑起他的怒意。 拓跋嗣盯着他,一字一顿:“记住,欠下的迟早会还。不论是对我,还是对皇兄。” 拓跋绍瞥过头,避开他锋利的眼神。语气有些颤:“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风拂落了落叶,悄然落于地面。 拓跋绍心底冷笑,收回了视线,“这些日子看紧他。” “是。” 很快,几年来他苦苦追寻曾经诬陷皇兄的证据,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拓跋绍的用处还在后面。 抬步欲离开。 拓跋绍见自己贴身的侍从被带走,不禁心头一慌。“你们要去哪!为何要把他带走!拓跋嗣!你给我讲清楚!” 不再理会他的无礼嘶吼,拓跋嗣直直迈出府外。 四周的枫叶落了满地,他缓缓踏着一地的落叶走在前面的长路,周旁树着两排枫树。 残阳染红了大半个天际。 拓跋嗣看着掌心的玉扳指,透明的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忍辱五年,终于盼来了今日。 最是无情帝王家,唯独这份真情支撑着他走到了现在。 他依稀记得那日倾盆大雨下沖刷出殷红的血沫。 全府上下,无一不被屠尽,他拼了命才护得皇兄的一丝血脉,今后他的孩子会得到他应该得到的东西。 那些人欠下的,他会一分不少的替他拿回来! 往日那些残破的画面浮现在眼前,拓跋嗣深深闭眼,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片死路上,不远处便是一片杂乱的土墙,灰濛濛的一片看了让人压抑无比。 拓跋嗣正欲转身,倏然视线被一处所吸引住。 只见那缝隙之间探出了一朵稚嫩的野花来,浅黄的花瓣小心翼翼张着,不时被风打得晃动,却依旧紧紧贴附于缝隙之间。
第101页 拓跋嗣眼神莫名柔软了下来。 他很想把一切都告诉她。 告诉她曾经他所经歷的,告诉他这皇宫之下的骯脏。 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比罪恶更令人痛恨的那些伪善。 可理智告诉他,不能。 他怕这平静的局势之下会有更深未被发现的东西。 必须再忍,再等。 待到他抓到那人的把柄,会把一切清清楚楚摆在她的面前。在这之前,他不得不如此。 她恨他,好比过她死。 他深知拓跋虞的性子,发现一丝风吹草动便会快刀斩乱麻,不留丝毫后患。 论手段,自己不是那人的对手。 未来要走的路还很长,但那一天不会很远。 —— 入夜十分,屋内零散摔落着酒灌。 榻上那人衣衫狼狈,就那般沉沉入睡着,浑身都散发着浓郁的酒气。 一阵冷风吹来,寒意将他冻醒。 拓跋绍缩了缩身子,朦胧之中睁了睁眼,透过一条细细的眼缝,倏然身子僵住。 沉沉的睡意一扫而净。 锋利的剑身上映出他眼底的惊恐。 “别..别杀我..” 拓跋绍不断朝后退去,可身后只是一面墙壁,无处可逃。 第二日一早,僕从按照往例开锁送饭,进去便闻到一股血腥味,心底暗叫不好,走进见到屋内的场景。 顿时惊落手中的饭盒。 踉跄后退了几步,惊喊:“快!快来人!齐王死了!” 齐王的死讯很快便传入了宫中,听太医院的人解释说是齐王饮酒过多,打破了碗划破喉咙自尽而亡。 元帝听了消息,身子更是差了下去。 拓跋嗣得知消息匆匆朝冷宫赶去,到的时候尸体已是被人抬走,除了地上散落干涸的血迹。 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他绝非是自尽而亡! 按着他贪生怕死的性子,又怎会不堪羞辱而自尽! 身侧追上来的青枫颔首:“主子,昨日在这里守护的暗卫皆被杀。无一活口。” 青枫面色严峻,内心也不禁有些惊惧。 来者手段残忍无比,绝非一般人所为。 拓跋嗣蹲下,看着血迹的流向,又看向凌乱的榻上,倏然注意到墙面上的细微的抓痕。 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握成拳。 未想他竟下手如此之快,眼神突然扫向青枫:“在木兰周身再加增派暗卫。” “是!” 青枫低眉。 —— 木兰四处询问也未得到半丝张元一家人尸体的踪迹,心底千疮百孔。 却还要硬着头皮去平城上任。 这场战争让她胜了敌人,却没了家人。 木兰有些自嘲,离去前又再次回首望了一眼张元家的那颗大树。 叶子已是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寒风拂过,风沙迷了眼。 木兰掩下眼底的泛红,终有一日,她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回了朝便看到众臣面色凝重。 经周围的人告知她才知原来是圣上病重,如今他们只得在外侯着。 殿外跪了整整一地的宫女太监,众朝臣在殿阶下跪下等待听候。 殿内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木兰垂底了头只看到四周来回走动的人影。 倏然感到周围有些寂静了下来。 缓缓殿门被推开。 尖细的声音响起。 “先皇遗诏,朕即位二十有五年矣,皇太子拓跋嗣,人品贵重,甚肖朕躬,军功赫赫,朕欲传大位于太子。诸王当协力同心,拥戴新君。众臣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 周围的人面色沉沉,低低的啜泣声传来。 木兰有些怔然,一股不知该如何描述的情绪油然升起。 一代君主就这般离去了么,众人神情肃穆,还有些不禁落下了热泪。 一旁跪侍的拓跋嗣低眉接过圣旨,眼眶绯红,眉眼却无比坚毅。 木兰深深闭了闭眼,抿唇沉默。 她知道,她想做的事会距离她越来越远。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覆上心头。 第53章 新皇登基,改号为天盛,大赦天下,减少徭役。经受多年战争摧残的百姓终于得到一丝喘息。 周围的人群从两侧涌过。 木兰一身黑色的衣袍,长发束髻,一副俊俏英气公子的模样。望着周围的人群。 只是那双眼盛满了落寞。 外面的繁华喧嚣与自己是那么格格不入。 如今她已是不知自己的归宿在何方,何大娘、张元、若兰还有她满心期待见面的小侄子也未能见上一面。 她的未来又还有什么期盼。 没了亲人,余生便只剩了流浪。 高悬的日化出一轮光圈,木兰仰头眯了眯眼,光洒落在侧脸上。 阳光很明媚,她却没觉得丝毫温暖。 突然看到不远处一群人似是在拆除着什么东西,走进了才看道一副牌匾被几人扛着运走,路过她之时,露出几个熟悉的字——百草堂。 木兰有些惊愕,百草堂本是皇家御用的药堂,全国各地都有分布,如今在平城的都被拆掉了。 “这百草堂早就该拆了!” “听说是百草堂上面的那官被罢黜了。才这样的。”
第102页 听着一旁人的议论,木兰微微出神。 难道..是他做的么? 突然忆起曾经她为了他去抓药被那方掌柜骗的事。 木兰扯了扯唇,继续朝前走。 这几日宫内忙着先帝的事,罢朝三日。才让她有的这分空闲来平城转一转。 倏然一辆马车有些失控朝这边撞来,木兰看到一旁的男童正一心吃着糖葫芦丝毫未注意危险靠近。 心下顿时一惊,木兰快速朝这边掠去。 马夫紧拉马缰,却不知为何这马儿不受控制。 眼看着便撞上那男童。 下一刻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抹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 马儿撞到了一旁的桌椅上,嘶鸣了几声才停下。 木兰放开怀中的男童,见他一脸懵懂,还不知发生了什么,黑亮的眼睛呆呆看着木兰,手里还拿着糖葫芦。 木兰不禁失笑,揉了揉他的发。 “你娘亲呢?” “木兰!”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内。 木兰疑惑抬眸,只见从马车上走下一人,一身深墨衣袍,平常公子的模样,倒是相比往常多了几分儒雅,那斜入鬓角的剑眉此刻微蹙。 长孙嵩上前握紧了她的手臂:“无事吧?刚才马儿不知为何失了控。”倏然看到身下的男童,蹲下身子来,平视他:“小弟弟,你没事吧?” 男童有些惧怕摇了摇头,突然看到不远处朝他而来的母亲,突然哭着朝自己娘亲跑去。 木兰摇头失笑。 长孙嵩看着不远处男童惧怕他的模样,摇头无奈一笑。 “这几日你打算留在平城?” 木兰点头,表情淡淡。 “唔。无处可去只得在这里了。” 长孙嵩眼神有些变化,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如何?” “唔?” —— 风拂过碧绿的湖面,点起一波一波的荡漾。 几颗柳树立在岸边,柳枝随着风飘摇。湖面两侧立着高山,湖中映出倒影,又被风打散。 两人并肩而坐,一旁放着几坛酒。 木兰远远望着,目光仿佛欲透过这些看到别的东西。 长孙嵩时不时饮着,晶莹的酒水顺着下巴滑落,神情淡淡。 “是不是很美。” 木兰浅笑,“对啊。” 很久她都未看到过这样的画面了,若是他们还在的话,或许她便能带着他们一起来平城了。 若兰写给她的书信她还放着。日日揣在怀中,捂得发烫。 鲁秋的面容倏然浮现。 曾经他嬉皮笑脸,打打闹闹的场景充斥在脑海中。 木兰深深闭眼,神情痛楚。 倏然感到五指被他握紧,木兰勐然睁眼。 见他望着前方,光勾勒出他英俊挺拔的轮廓。 “木兰,我是个糙人。从来不会说什么情话。嫁给我,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好么?” 他缓缓转过头来,目光寸寸落在她的面孔上。 木兰感觉五指被他握得紧,挣也挣不开,有些慌乱避开他的视线。 曾经她一只把长孙大哥作为敬佩的将军。 却未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幕。 木兰不知想到了什么,慌乱过后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抱歉,现在很多事情压在身上,目前我还没有那个心思来想别的事。” 长孙嵩的手突然松了松,垂眸沉思了片刻。 前些日子木兰的事 他也有听说一二。 “对不起,是我太急了。” 又道:“我可以等。” 木兰看着他纯粹坚定的眼神,心底不禁有些滚烫。 她曾经辜负过一份真情,如今想去弥补却寻不得机会。 木兰闭眼,拿起一壶酒畅饮开来。 —— “她怎会和长孙嵩在一起?” 拓跋嗣提笔的手顿住,眼神沉沉。 “暗卫报来说是,在街道上,长孙将军的马车突然失控,碰巧遇上了木兰。” 拓跋嗣嗤笑:“那可真是够巧。” 青枫抬眼,踌躇要不要将那事告知主子。 拓跋嗣见他如此,“还有何事?” “这次,长孙将军不像是与木兰说什么公务。暗卫见到他二人牵手,似是有些亲昵。” 一声轻响。 青枫看到在他手中的笔断开,桌面上洒下了些齑粉。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他们说了什么?” 拓跋嗣眼底沉得要滴出水来,面色阴沉无比。 “像是说要照顾什么类似的话。” 青枫垂底了头,不敢再抬眼看他。 殿内的气压顿时降底,周围的空气霎时冷了下来。 “呵!” 一声轻笑含了两分讥讽,三分轻蔑。 拓跋嗣目光冰冷,他的女人还轮不到别人来照顾。 —— 木兰在京中分的一武将的职位,也被赏了一处的府邸,木兰最受不得别人来照顾,便把若干的丫鬟僕从遣散了出去。 偌大的府里唯独她一人。 夜里突然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 冷风破窗而入,床帘微微飘动。
第103页 黑暗之中,木兰微微睁眼,起身欲把窗户阖上。 冷意包裹着全身,木兰想起了在军营里的那些日子,好似也是这般兢兢战战走到了如今。 阖上窗,转身却见一黑影立在身前。 木兰顿时惊醒,抽出一旁兵器架上的长剑,只是还未碰到胸前便被快速一定。 全是僵住在了原地。 熟悉的暗香浮入鼻尖。 恨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口。 第54章 木兰被他拦腰抱起,他的气息无孔不入慢慢渗进了唿吸里。 拓跋嗣深深看着她,原本心头的怒气慢慢散了去,在她耳边哑声道:“他碰了你哪只手?” 愤懑在胸口翻涌,木兰隐忍奋力冲破穴位,试了好几下都为成功。却未料到他下一刻覆在了她的脸侧。 冰凉的唇触到皮肤的一瞬间,木兰瞳孔一缩。 “不论爱还是恨。” 他低低的说,倏然语气兇狠了起来。 “只能是我的。” 不堪往事纷纷沖入脑海之中,木兰终于冲破了穴位,抬起胳膊肘便狠狠砸向他的胸口。 拓跋嗣反手将她按压在榻上,顺势扼住她欲抬起的腿。 木兰侧开了脸,神色冷漠,唇角血丝渗出。 拓跋嗣看到这一幕,神色一怔。 她竟厌恶他至此地步了么。 一股痛闷盈满了胸口。 拓跋嗣轻轻侧在她耳边,低声道:“阿兰,你所恨的今后我定会给你一个交待。你如今便可怜可怜我可好?” 木兰狠狠瞪着他竟哽咽起来:“我可怜你?谁可怜张元他们。即便真的不是你做的,令是你下的,你不可能没有半分干系!” “阿兰,你不信我。” 拓跋嗣的声音越发沉默。 木兰霎时红了眼。 “对啊。你有什么值得我信的。上一次,因为援军未到,鲁秋死了。这一次,因为你要平乱,张元他们一家都未能倖免。你拿什么让我信你!你曾答应我的,羞辱我的,失信我的。我都记得!你凭什么让我信!” 拓跋嗣放开了她,自嘲嗤笑。 木兰冷着脸,从榻上起身。 “那..你如今信的便是长孙嵩了吧。” 他的发因刚才有些松开,髮丝顺着他的侧脸滑落,眉眼依旧美的惊心动魄。 真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木兰暗中唾弃。 “殿下,先前在竹林里我便说过了,除了恨,你我再无其他。夜深了,还请殿下回吧。” 拓跋嗣冰凉的视线落在她的眉目上,语气淡淡:“好。” —— “听说过几日柔然便来要朝拜了。” “真的么?我听说柔然的公主那是一个好看?不知道能不能见上一面。” 木兰路过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些宫女的议论声。 不禁蹙眉,这几日她公务脱不开身,不得不在皇宫与外面两头跑,今日又受召来商议军事。 路过一片湖水的时候,倏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毓儿! 木兰一惊,不远处的假石上,正坐着一个小人,托腮看着不远处。 一旁侍着粉衣的宫女。 木兰上前,那宫女伏身行礼。 拓跋毓听到动静,转身便看道木兰,小眼神顿时一亮,迈腿便下来朝着她跑过去。 一旁的宫女眼神诧异。 木兰将他抱入怀中,托着他的腰。 “姐姐,我好想你。” 毓儿把小脸埋进她的怀里,小声嘟囔着。 木兰勾去他眼角的泪痕,吩咐那侍女下去。 如今这处只有她二人,“你去哪里了?丢下毓儿一个人。” 毓儿紧紧抱着她的脖子,眼底装满了微屈。 木兰心底一暖,抱紧了他暖暖的身子。 低声道:“姐姐有很多的事要做,只要毓儿快快长大就能天天见到我了。” 毓儿抹着泪,“好。毓儿要更快长大。” 木兰揉了揉他的脑袋,“在这里还好么?” “毓儿一个人在这里好孤单,以后姐姐能多陪陪毓儿么?” 木兰瞧着四周无人,蹲下了身子。 “毓儿想要什么?” “我想让姐姐教我打架。” 木兰失笑,勾了勾他的鼻子。 便从一旁竹林众撇下两根竹子,“我教你剑术好不好?你看着。” 木兰拿起一根长一些的竹子,在平地上罢出几个简单的动作。毓儿拿起一旁短些的竹子,也有模有样的学起来。 风吹过,拂起她的发,映出她沉着清秀的眉眼。 “这里要提腕,再放松,刚柔兼併。” 简单的几招下来,借着她的指点。毓儿觉得新奇,学得很快。 木兰有些诧异,未想到毓儿有如此天赋。 “姐姐,你再教我几招嘛~” 毓儿拉着她的袖子,祈求道。 木兰蹲下来平视他,“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学这些么?” “叔叔告诉我,要努力才能为爹爹报仇。” 木兰蹙眉,摸了摸他柔软的发。 “你所作的没有错。欠下你的,你需要自己一点一点拿回来。但不能让这些成为你的一切。”
第104页 毓儿似懂非懂点头。 “姐姐也有恨的人么?” 不远处假山后的那人手下意识握紧。 木兰沉默了片刻,“恨一个人很累。时间不早,下此再来教你。” 木兰走远后,假山后的那人缓缓走出,毓儿上前牵住他的手。 “叔叔,你为什么不出来和姐姐说话?” 拓跋嗣扯了扯唇,眉眼淡淡:“我怕我来了,她便走了。” —— 今日下了早朝,木兰便受邀去长孙家做客。 说是长孙的父亲过寿,邀请木兰一同去赴宴。木兰也不好推脱,便备上了礼物,策马上路。 路边却见一行特别的队伍,这些人的穿衣打扮着实不是鲜卑这里的打扮。 她也未见过,觉得新奇便多看了两眼。 领队那人样貌和善,对上她的目光温和一笑。 木兰回之一笑,继续策马上路。 前几日听说是柔然会来这里朝拜,估摸着十有八九这行人便是来自柔然的使臣。 木兰收回了心思,很快便到了长孙府邸门前。 长孙嵩的父亲是吏部尚书郎,贯高权重,前来贺礼的人也是朝中的权贵。 木兰看着别人的不凡穿着以及贵重的贺礼,不禁觉得有些羞愧。来得匆忙也未准备什么贵重的东西。 进了其中,便见些衣着锦袍贵女结伴而行,瞧见木兰的时候,侧目瞧瞧打量着她。 见木兰朝他们颔首浅笑。 几人不禁低头,俏丽的脸上多了几丝红晕。 心中皆纷纷感慨,好英俊的少年郎,虽是武将的打扮却眉目却清秀俊朗。 木兰见此,心中微微怅然。 过去的她,也曾幻想过如此,见了倾慕的郎君也可以悄悄侧目。可如今却再也回不去了。 木兰自嘲勾了勾唇角,抬步朝内走去。 第55章 “木兰!” 长孙嵩忙完了迎客这些事,便打算去门前接木兰,毕竟在在这里她人生地不熟。未想在前院便看到木兰一个人在立在湖边,微微发神。 一身深绿的官袍,长发被乌纱帽紧束,俊俏清秀的面容倒是吸引了不少女子的侧目。 木兰循声看去,微微一笑:“你不来,我倒是有些侷促。不知道该作什好。” 长孙嵩迎着那些女子的目光走过去,“莫怕,来这里就当自己的家。” 木兰瞧着这偌大的庭院,原本她便觉得自己那府邸便已是够大了,来了这边,才知是小巫见大巫。 “我也不知带什么礼物才好,便拿来了几些人参。还望莫要..” “你来已是极好了。走进去说吧。” 木兰摸了摸鼻子,跟随在他身后。 长孙嵩怕木兰不习惯人多喧譁,便带着她走了一条小路。 院落长廊曲曲折折,倒是跟皇宫有的一拼。木兰瞧着不远处的水阁,形状奇特的假山。 “今日我在路上见到了些外族的人。衣着长相与这里皆是不同。” 长孙嵩脚步一顿,笑眼看着她:“我估摸着是柔然的使臣来了。柔然原本每年这时便会来朝贡。你见到也着实正常。” “原来如此。” 木兰若有所思。 跟着长孙嵩走了许久,倒是来了外面。 四周种满了枫树,树杈已是落掉了叶子,地面铺上了曾厚厚的落叶。 木兰拂开额前的发,神色有些疑惑。 “木兰,我明白你最近所遭遇的。目前我能为你所做的便是这些了。” 长孙嵩望着她,侧开了身子。 不远处的坟冢落于她的眼底。 木兰身形一震,唇瓣颤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几日我派人去查他们的尸首,时间隔了久了,也只是按照身形找到了几具相似的,不过大概八成不会有什么错。” “这处风景也比较好,想了许久便觉得葬在这里,你日后祭拜也可以方便些。” 木兰无语哽咽,颤着步子上前重重跪了下来。 “张元,何大娘,若兰,是我未能好好保护你们,若是我在的话,定不会让你们这样不清不白的死去。 很小的时候,我觉得只要长大了,就能保护爱的人。可是爹爹走了,娘亲也走了。这些天灾我挡不住,我接受上天安排的一切。从军的时候,再苦再累可是想到能回去看到你们能好好的生活,一切的苦都算不了什么。怎么会这样你们就不在了。何大娘,你能不能回来看看我。现在我可以买很多粮食,以后我们不会挨饿了。还可以去很多地方。你们怎么会不在了呢。” 泪水连串滚落,直到嗓子哑了起来,木兰才渐渐收了声,只觉得百般疲惫,一旁的长孙嵩沉默不语。 “擦一擦吧。” 白色的手帕递到眼前,木兰沉默接过,攥紧在手中。 抬眼郑重道:“多谢。” 长孙嵩嘆气:“无事。只盼你能早日走出。” 木兰擦掉眼泪,起身,“走吧。” 回来的时候,便听到前面的一阵动静。 一模样娇俏,眼神灵动的女子瞧着他们走过来,眼神在两人身上徘徊了一圈,走进了歪着头道:“我说,今日尚书大人的诞辰,你倒是去哪了?”
第105页 “是不是背着人去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了?” 拓跋姝打趣道。 长孙嵩眉宇一蹙,正欲开口。 “姝儿。” 闻声木兰一惊,便注意到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那抹明黄色的身影。 木兰刻意不去看他,低声道:“我先去别处吧。你们谈。” 长孙嵩看着她表情淡淡,说不出悲怒。 也罢,这朝阳本就闹腾人,木兰如今也没心思在此。 “好,我等会去找你。你莫要走远。” 木兰淡淡点头,转身便要离开。 拓跋姝看着木兰低头离开,便有些好奇。 这人为何如此冷漠?想整个朝堂之上谁人不知她朝阳的名号,倒是第一次有人这般反应。 “这人是谁啊?见了皇兄竟也不下跪。好大的胆子。” 拓跋姝正欲发作,肩上却覆上力来。 拓跋嗣揽住她,眼神低沉:“姝儿。” 拓跋姝瞧着两人之间的气氛着实奇怪,便抬步离开。 “无趣无趣。我去别处瞧瞧。” 说罢便转身,朝着别处离开,手腕上的铃铛清脆作响。 四周无人,只剩了他们二人。 二人对视,沉默蔓延在二人之间。 “尸体你真的找到了?” 拓跋嗣唇角微翘。 长孙嵩神情很淡。 “她为国杀敌为的不过是家人。你毁掉的,总要有人来收拾不是么?” 拓跋嗣唇角勾起一丝讥讽。 “朕的人找了许久,都未找到与之相符的尸体。朕倒是好奇,你是如何找到的?” “找到还是未找到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木已成舟,一切都不能挽回。” 长孙嵩的话刺得他眼神越发冷。 须臾,拓跋嗣反而勾唇浅笑,“前些日子说好的,待凯旋要一醉方休。” 长孙嵩勾唇。“自是当然!” —— 木兰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只是不想再见那人一眼。 绕了许久竟不知走到何处,便打算原路返回。 却见不远处刚才那姑娘一个人在湖边无趣踢着石子,蹙着眉头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木兰思衬,这姑娘怎得跟着她走到这来了?正欲绕道离开却见不远处一蒙面黑衣男子缓缓靠近她,手中似是拿了什么白色的布巾。 那姑娘丝毫未注意到身后的男子,也不知危险步步逼近。 正当那男子欲动手时,木兰倏然从背后抄过,一手控住他的手臂,那男子也是一惊,眼底迅速闪烁一抹杀意。 拓跋姝察觉动静,转身便见二人过招。 动作迅速狠厉,招招致命。 脸色吓得顿时惨白,后退了几步,大声唿喊来人。 木兰见那人有离开之意,便乘胜追击,勐地抓向他的胸口。布料被她撕破,露出胸口的的刺青,那男子眼神一凌,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也为顾及过多,趁木兰失神之时,越墙离开。 待侍卫赶来之时,那人已是逃远。 木兰目光有些迟钝,那奇异的图形仍在脑海中停留不散。 第56章 大批的侍卫从后赶来,只见公主满眼惊慌,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拓跋姝还在余惊之中,若不是那公子在,如今她在何处都不知,朝木兰的视线多了几分感激。 将此事一一告知皇兄后,拓跋嗣表情沉郁,安抚了她片刻,便遣散了众人。 木兰与长孙嵩在厢房外。 靠着围栏,面前是一片偌大平静的湖面。 这里的景色倒是宜人,却未想何人能如此大胆竟能在尚书郎的府邸中迷晕公主。 木兰又想起那人胸口诡异的纹路,此刻她仿佛一脚踏入了泥潭之中,难以挣脱,怕是今后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木兰,刚才你没事吧?” 长孙嵩问她。 “无事,那人武功不在我之下。我也只是勉强打了一个平手。还是让他给跑了。” 木兰道。 “无事便好。此事会有人来追查。你不必再分神了。” “唔。好。” 身后的门被推开,发出浅淡的声响。 木兰感到那人缓缓靠近,肩膀处僵了几分。 长孙嵩察觉她神情不对,思衬片刻抬眸看向来人。 “你先下去,朕有事问她。” “皇上,这件事也只是碰巧罢了,如今之计是要快些抓到那贼人才是。” 拓跋嗣扫了他一眼,眸光微冷。 “不必你来教朕怎么做。” 长孙嵩噎住,看了眼木兰。 木兰回视,示意无事。 长孙嵩这才转身离开。 这一幕看在拓跋嗣眼底,着实刺眼。 待到他离开后,帘幕微微被风吹动。 木兰视线落在远处的湖面上,唇微抿。 “这些日子,你先离开几日。” 身后兀然响起他的声音。 “为什么?”木兰蹙眉。 “河西高城有高车不时犯境,你去再合适不过。” 拓跋嗣语气淡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木兰才上任便被委此重任,怕是不能服众。”
第106页 木兰转身屈膝在地,颔首低眉道,语气之中带着平静的疏离。 沉默在空气之中蔓延开来。 木兰似是听到了一声在浅淡不过的嘆气。 倏然见他长臂一伸,下一秒腰身便紧紧贴在了他的胸前。 木兰眸色凌然,曲腿便朝上顶去。他似是料到了她会如此,快一秒用腿压住她的动作。 反手便把她抵在了柱子之上。 木兰狠狠盯着他,手被掣制于身后,因刚才的奋力挣脱唿吸有些不平稳。胸前的起伏格外明显。 却听他在耳侧哑声道:“记住,不论你发现了什么,都不要说出来。这几日,离开这里。” 木兰目色惊异,他怎知刚才她看到的?又为何这个时候让她离开? 他的脸突然朝她压过来,木兰快速侧过,从牙缝中逼出几字:“请皇上自重!” 拓跋嗣侧眼看到相邻水阁那人的视线缓缓收了回去,唇角似是微挑。 语气却是沉沉:“听话,这几日莫在王城内。” 木兰沉着脸,发觉他送了对她的禁锢,一把推开他。 冷笑:“既然如此,木兰多谢陛下好意。” 过了宴席,与长孙嵩告别后便回府收拾行礼。 牵着马儿离开之前,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府邸。 此时已是暮色沉沉,最后的一抹余晖落在肩膀上。 木兰有些出神。 忆起过去种种,若不是她捡回了那人,或许此时她还如平常的村姑一般,继续日日平静的活着。或许张元他们依旧还好好活着。 不知是被光照的还是别的。 衬得她的眉眼有些发红,手上拉紧了马缰。 马蹄掀起的灰尘依旧悬浮在空中,随即缓缓落下,一切终归于平静。 —— 檀香冉冉,琴声在偌大的殿宇内如雾般飘渺。 拓跋虞勾着琴弦,眉目中挑起丝浅淡的笑,只是那笑太过凉薄。 “探子来报,那女人府内已是空无一人。” 琴声突然顿住。 “四周查过了么?” “查过了,皆无踪迹。” 拓跋虞眉眼垂在琴弦上,倏然唇角勾起一丝弧度,俊美的眉眼越发灼灼逼人。 “怕是那女人受了指点,才知要离开保命。你说,会是谁呢?” “这..” “对了,柔然那边又来了人,说是要商议..” 一声低咳声从门前响起。 拓跋虞示意他退下,男子领命恭敬离开。 只见一不修边幅,佝偻着身体的老人缓缓踏入,那双眼睛带了几分笑。 “义父。” 拓跋虞起身上前扶住他缓缓坐下,亲自为其添上了一杯香茶。 “老了,知道要孝顺了。” 戚叔白缓缓调笑。 “义父,这几日在这里住的可还是习惯?” 拓跋虞询问。 “亏得是在你这里,没有那么多拘束。不过还是在外面来的自在。” 戚叔白饮下茶,眼睛微眯起嘆道。 拓跋虞微微一笑。 “在这里,义父自可来去自如。想要什么尽管拿去。” “说的好听吶。” 戚叔白瞧着他,啧啧几声。 “我从不敢对义父打诳语。” 拓跋虞神色认真,语气恭敬。 “虞儿,什么能做的,什么不能做的。还请你掂量清楚得些好。” 戚叔白唇角带着浅笑,话中却含着深意。 “义父的教诲,我自当句句记在心上。” 拓跋虞垂底眸。 “当真?” 戚叔白问。 拓跋虞点头。 缓缓戚叔白眉目之中露出疲惫来,“虞儿,当年的事已是过去许久。有时候放下比拿着更为轻松。” “我明白。” “但,我忘不了。” 这辈子的事还是这辈子算清的好。 拓跋虞眼底阴戾一闪而过。 第57章 时间抹不去伤害留下的沟壑。 种在心底的恨意慢慢滋长,深根柢固,再也无法除去。 戚叔白嘆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虞儿,义父以为你虽心中有恨,但底线不可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望你能看清。” “义父,此事您不必多言。我自有定夺。” 拓跋虞眉目疏离冷淡。 外面传来叩门声,只见一人今入,恭敬上前低声说了几句。 拓跋虞思衬片刻,抬眼看义父。 “义父好生休息吧。” 话落便起身离去。 戚叔白蹙眉,脸上的沟壑叠起。 “虞儿!” 拓跋虞脚步一顿,转身笑道:“有些事,义父还是莫插手的好,我也不想最后落得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他淡淡的语气却听得戚叔白一身寒意。 待他离去后,戚叔白堪堪坐下,额间隐约渗出些汗珠。 难道他做错了么。 当年救下虞儿,为的便是不再让恨继续下去。如今还是成了这般。 虞儿真正想做的,是毁掉北盛!毁掉先帝打下的一片基业。
第107页 不可再让他这么一错再错下去了。 木兰!戚叔白勐然想起,如今木兰归京与圣上关系匪浅,或许可借她之口点醒圣上。 想罢,戚叔白便起身推门而出,却感到身后紧紧侍在身后的侍卫。 笑道:“我老朽便不必你等照顾了,只是闲的闷出去买口酒喝。” 那冷面侍卫思衬片刻,“容您待我通报王爷。” 戚叔白站着,冷风拂过侧脸,眉眼沉寂了下来。 他对自己起了疑。 “那便不必了。” 话落一震白粉拂过,那侍卫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昏迷倒地。 戚叔白快速从偏僻之处离府,去了木兰的府邸后见空无一人,思衬片刻便快速策马朝清河郡的方向赶去。 —— “主子,不好了。他跑了。” 拓跋虞怔然,低头瞧着衣袖上的纹路,缓缓抚平其上的皱纹。 “追。” “若是反抗呢?” 拓跋虞唿吸明显有些不稳,闭了闭眼,“若反抗,立刻截杀。” “是!” “王爷,那我们便继续谈刚才的?” 对面柔然使臣含笑试问。 拓跋虞捏紧了拳,继而露出一丝笑来。 “好。” 使臣的话不断灌入耳中,拓跋虞只觉得心烦意乱,忆起曾经义父对他悉心教导,谆谆教诲。 竹林下,日夜苦练剑术的他,以及不远处的老叟,脚下的两坛陈酒。 曾经的一切歷歷在目,挥之不去。 “王爷?” 使臣看着他有些出神,唤了声。 拓跋虞倏然起身,“抱歉,本王倏然想起些事还未处理,烦请稍等片刻。” 外面的天色完全沉了下来,离子时离开已是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能做很多事。 他缓缓抬眼,眼眶中尽是血丝。 义父,孩儿欠你的,下辈子定会还你。 —— 路上木兰并未急着赶路,而是一路询问着陆清源的下落。 短短一日的行程,硬是拉长到了几日。 见天色已是沉了下来,木兰便在一旁的客栈就宿。 夜寂静无声。 木兰不知为何今夜翻来覆去如何也无法入睡。 大概子时的时辰。 窗外倏然传来一震急促的马蹄声。 木兰勐然坐起,推开窗朝外看去。 只见地上落了些血迹,还有破碎的木酒壶。 这分明师傅习惯佩带的东西! 木兰宿在二楼,距离地面不高,便直接从窗下跃至地面,快速侧在阴影之下。 沿着痕迹朝前走了片刻,正看到不远处一行黑衣人围困着其中一人。 那人伏在马上,胸前隐约有血迹渗开。 待到错过那些人影,木兰顿时睁大了眼,喉中仿佛堵了一口气。 师傅! 第58章 木兰侧在柱子后,身形被阴影所掩盖。 原本身子就纤细,加之轻功了得可控制气息吐纳平稳,对面的一众骑兵注意皆被戚叔白夺了去。 戚叔白唇角渗出血来,因一路策马疾驰,此时浑身狼狈,头髮毛躁,鬍子还挂着几丝血迹。 “真不愧是我教出的徒儿,未想我戚叔白一生辅助先帝登上帝位,步步为营,未料到一日竟会死在自己徒儿手中。” 木兰咬紧了牙,仔细盯着此时的局势。什么徒弟?师傅行踪向来神秘,从未对她透露出个分字眼。 如今却被他口中的徒弟追杀至此!如今之计是想办法如何能把这些人调开,救出师傅! 对面一众脸色微变,其中策马上前一人,天色太暗,并不能看清他的模样。 看着身形倒是人高马大,配剑轻碰在冰冷的甲冑上,阴森煞气散发而出。 戚叔白与之对视,虽此时狼狈无比,却依旧不失气势。 子时拱手:“若是先生能与我等一同回去,我等定不会伤先生分毫。” 暗处的木兰讥讽想:“此人真实虚伪至极,表面上对师傅毕恭毕敬,若非他们穷追不捨,师傅至于逃亡到此处!” 戚叔白瞧着他们越发紧逼的架势,突然听到不远处细微的动静,思绪一转,面上凄凄一笑。“罢了罢了,老朽此生抿心自问未曾愧对于谁过。本着能以一己之力终结这些,不想却把自己栽了进去。罢了..罢了..” 子时锁眉来不及深思,只见戚叔白伸掌握向自己的脖颈用力一推,一声脆响,整个人便无力从马背滚落至地上。 只见他脖颈已诡异的姿势绕到了背后,血迹从唇中渗出,死状极其悽惨。 其中一人走出,本欲用剑试探戚叔白是否诈死却被子时一剑拦回,“此人乃先帝身边谋士,江湖人称天算子,忠肝义胆,为人磊落。颇有义士之美名。可杀不可辱。” 话落下马,再次朝他命脉处探了几探,再次翻身上马,示意离开。 待一行人离去渐远之时,木兰才从柱后走出,快速将师傅脖颈復位又将朝其胸前几处穴位点去。 原本毫无生机的人突然大声喘息起来,一口淤血吐出。木兰及时扶住他的后背为其顺气。 刚才木兰欲出来时,突然见师傅用此招,便念起这是师傅曾教与她的金蝉脱壳一招,以假死迷惑敌人,脉搏会停跳一段时间,与死去无异。半个时辰后自会自动破开穴位。
第108页 木兰看着师傅吐出淤血,意识渐渐恢復过来。不禁松了一口气,便扶着师傅回了客栈。 这期间木兰未发一言,待将师傅伤口包扎好确定无误后,才放下心来。 戚叔白见到木兰,表情上也未有丝毫意外,反而神情安定了下来。 夜间烛火冉冉,木兰坐在一旁的圆木凳子上,视线落在地上沉默无言。 戚叔白胸前中了暗器,胸前缠着白纱布靠在床榻上,神情宁静,与身上的伤口怎么看都觉得格格不入。 “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戚叔白捻着一捋鬍子,缓缓道。 木兰抬眼瞧了师傅一眼,迟疑了片刻。 “师傅您此番出来可是来寻我?” 她本是回清河郡,路途之中必会经过此处。若是遇到师傅,也未免太过于巧合。所以她不禁猜想,师傅出现于此是否会与她有关。 “不错,为师此行便是要来寻你。先前见你府邸无人,便觉着你大概是回了清河郡。” “师傅,您为何会被那些人追杀?看样子他们并非是江湖中人。” 看那行人所着服饰,兵器倒像是朝廷中人。 “此事说来话长。” 戚叔白嘆了口气。 木兰正襟危坐,不禁放轻了唿吸。 “说来,那已是十年之前的事了。此乃皇室辛密,说出去难免被人诟病。你听了也就罢了。” 木兰仔细想了片刻,刚才听他们对话之中,便已是知晓师傅乃先帝身边的谋士。师傅知道此事也着实正常。 “先帝有一远亲,同冠拓跋姓氏。名拓跋姣。其随丈夫一同入朝朝拜,先帝当值壮年,见其貌美逼人与宫内女子着实不同,便起了邪念。温言好语劝了许多次,欲偷偷纳入宫内。而那女子多次反抗惹了先帝逆反之心,夺子杀夫一事便做了出来。” 木兰心头一片震惊,未曾想今日能听得如此皇宫内的龃龉。 “先帝倾心于那女子,百般殷勤终究不得一丝笑颜。恰逢此时有人嫉恨那女子,投毒于那女子的孩子。先帝大怒惩治了那嫔妃。却未想到那女子因子死一事自尽了却。先帝又怕此事被传大有辱皇室威严便下令缴杀那女子同族。” 木兰握紧了拳,心中愤愤,当真无情最是帝王家。 “一夜之间,那女子同族之人悉数绞杀。我去清查之时,发觉米缸内倖存一少年。心下不忍,告诫他将此事忘却,不许復仇。未曾料到曾经的一时心软,造成了今日这般局面。可若是再从旁观者看,怕是你也要觉得为师可恨了。” 戚叔白自嘲一笑。 木兰震惊万分,终是松开了拳。 戚叔白神色颓败,“当年,我刻意放了那少年。却不想他又改名投奔到了拓跋另一部族。恰巧那人是我一故友,故友将他托于我照顾。才有的这层师徒关系。如今我能有此番,不过是我咎由自取。终究此事怪不得他。” “那少年便是欲杀你之人?” 木兰试问。 戚叔白点头:“正是。” “他到底和拓跋姣是何干系?又为何如此执着復仇,再者如今圣上已是不在人世了。” “拓跋姣是其亲姐。他的目的不仅于此。为师此番正是欲令你速速告知圣上河清王拓跋虞有谋逆之心,早已和柔然勾结。” 木兰脑子顿了顿,竟未想到此人竟是拓跋虞!!难怪,那玉佩…… 师傅又百般催促,木兰顾不得在此犹豫。快速启程,朝着平城方向策马驰去。 夜幕渐渐消退,白昼缓缓露出。 一轮灼日从地平线缓缓升起。 第59章 竹林内,天色沉沉,风从顶空吹过捲起阵阵竹叶飞舞。 木兰兜马停步,马头上扬,嘶鸣一声顿了顿才缓了下来。 周围的男子手中皆配有同样雕刻纹路的银剑。 木兰仔细端凝了片刻,原是与昨夜一行的人马,目光快速掠过大概有五余人。 看来他们已是发觉师傅诈死一事,可为何又来追杀她?难道河清王料到是她救下了师傅。 再一深想,木兰后背出了些冷汗。 难道拓跋虞早已对她起了杀意! 可她又何时得罪了他?这飞来横祸来得也太过无缘无故。 若是只因师傅的缘故,也说不大通。 倏然那日在长孙嵩府中所见的画面从脑中一闪而过。拓跋虞早已有了勾结柔然的心。 听闻只得柔然才有在胸前刻画腾图的习惯。 木兰面上保持不动声色,额前有冷汗隐隐滑落。 何大娘一家死的蹊跷,十有八九与拓跋虞有干系。此人心机狡诈,可谓卑鄙至极。 若是如此,她...该有何颜面面对拓跋嗣! “戚先生在何处?说出来,可饶尔一命。” 一冷面男子冷声喝道。 看着他们紧紧围困,木兰仍旧从容,淡笑:“尔等现在收手,不妨留你一条狗命。” 众人面色凌然,氛围顿时冷凝了下来。 木兰扫过众人,用力踏向脚蹬,腾空飞起,长刃一出,快速扫向竹林,刷刷几声大片的断竹砸向那几人。 众黑衣人也纷纷离马,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竹子砸在身上,却未想所触之处皆剧痛无比。
第109页 尘埃落定,木兰紧握手中长刃,日光照耀在刀锋映出一双冷漠的眼。 其中一人执刀直朝前砍去,木兰快速侧开,脚似是钉在了地上,身子迅速朝后仰去,白色的刀锋从面前擦过。 身后再次逼来几把剑锋。 手中的长刀在掌中飞旋,飞速挑开,木兰腾空而起,借力斜掠至一人身后。 手速之快,余下人只见血迹迸出,便不见木兰的身影。 其中一人神色凌然,脚步身形皆与他人不同,紧紧盯着面前看似平静的竹林。 却未想头顶一重,剧痛从后脖颈传来。 木兰拔出插入他后背的长刃。 只见剩余三人,皆是神情凝重,见形势不对,未曾料到木兰身手好到如此地步。 三人迅速彻底上马,未弛多远,只听空中似是有物什划来。 一人回头,见两同伴皆跌落马下,各自后背插着断刃。 那人面色惊恐,只听她讥讽道。 “带话,一个便够了。还不快滚。” 木兰见他疯狂超前疾驰,面色讥讽,重新把剑归鞘,翻身策马继续上路。 紧赶了一天的路程,终于到了城门前。 木兰下马正欲进城,却见一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高八尺,气宇轩昂,浑身阴冷煞气,腰间的配剑与前夜的那模样重合。 或许是此人故意来城门截她。 木兰侧在墙后,看着他也未有离去的意图,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配剑。若是硬入城,怕是打草惊蛇。 必得想个别的办法。 木兰突然看到不远处一行粉衫女子,皆是妙龄女子。似是进宫的秀女。 对于皇宫选秀一事,她了解也不多,可如今之计,便只能如此了。 木兰潜到那行秀女身后,趁人不注意打晕最尾那名女子。 为了以防他变,木兰不得不砍晕那女子。将其放入一客栈厢房内。换下她的衣衫,拿着她的牌子离开。 快速整理好了头饰,继续赶在那行人的后面。 前后不过半会儿功夫,便赶上了队伍。 “纳兰珠!你干什么去了?” 木兰捏紧牌子,低头糯声道:“刚才肚子不舒服。” “快跟上!” 那领队的姑姑也未多追究,只当是多事的秀女。原本入宫的秀女就多,样貌出众者比比皆是,若是非要拿出来一个辨识一番,她也不会全认得。只是按着名单上的顺序念罢了。 入了城门口时,木兰低头随着队伍缓缓前行,尽量把步伐放的缓慢。 那人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也并未察觉异样。 木兰心底暗笑,便挺直了腰板快步朝前走去。 接下来的路便好走了许多,一路顺顺顺利利到了皇宫内。 选秀要面对层层筛选,木兰无心顾及许多,只一心想着如何能快速见到拓跋嗣。 随着一行人入了后宫,绕过一片花苑之时,便看到不远处那轿撵从眼前经过。 那抹明黄色的身影从眼前掠过,木兰心头一喜正欲抬眼却见与他一同策马同行之人。 不正是拓跋虞! 木兰霎时垂底了头。 一旁的秀女紧张握紧衣袖,恭敬行礼。 木兰心中暗暗挫败。此事刻不容缓,今日她必要亲自让拓跋嗣知晓拓跋虞的真面目。 木兰随众秀女回安排的宫殿内休息。 待到夜深人静之时,木兰悄无声息离开此处,算好了宫内换班的规律,待到换人的空隙里,快速掠过。 深夜的时分,殿宇内的灯火依旧明亮。 藏在暗处的木兰侯了有半个时辰,终于殿内的灯火灭了去。 这才瞧瞧从窗沿处撬开一条缝隙,敏捷跳入其内。 殿内侍奉的宫人纷纷退了出去。 一股淡淡的龙涎香飘入鼻尖。 木兰走动无声,目光快速巡视着周围,却未见拓跋嗣的身影,心下不禁疑虑。 一般情况下,拓跋嗣处理完奏摺后都会在此休息。 木兰直步朝内走去,榻上一团身影映入眼帘。 脚步不禁加快几分,触及塌边的时候却顿住。 她原本是按照他所说的离开,如今却贸然出现在他的寝殿。是否太过于突兀了。 再者拓跋嗣武功在她之上,她如今明目张胆入他的寝殿,他又怎会不察觉。 木兰内心自嘲一番,在榻上轻叩几下。 “莫装了,我有事相告。” 未想过了半响,他竟未有回应。 木兰眉毛聚拢,这是何故?演戏还上瘾了? 又扣了几声,依旧未有回应。 木兰便倾上前去,指尖刚一触到他的皮肤,手腕上便覆上一只大掌。 天旋地转,下一刻整个人便落在了他的怀中。 “你!” 木兰瞪目,死死盯着他。正欲开口却被他用指头横抵住。 木兰心下顿时一闹,张口便要朝他的指头咬去,未料到他便瞬时用两指控住她的下颚。 木兰觉得脸一僵,便失了力气。 拓跋嗣低低嗤笑,在她耳侧轻声道:“怎么,不是让你回去么。才不下几日,你便如此急不可耐回来看我?” 木兰狠狠盯着他,气的脸侧发红。思绪一转,神色缓缓凝重起来。
第110页 “拓跋..” 他再次阻挡下她所说的话,在她掌心中缓缓写下两字。 木兰垂下了眸,原来他早已知晓。 亏得她... 那他先前让自己离开,也是为了护她周全?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木兰突然不自在起来。 “你先松开。我有别的事问你。” “你问。”他充耳不闻,更加用力将她拥入怀中。 木兰感受到他胸口的灼热,不知为何脸烫的厉害。 一时语塞:“你!” 第60章 拓跋嗣望着她,日日思念之人如今近在咫尺。 他恨不得揉近怀里,又如何再放手。 曾经他所想的,不知或是对她的一种保护。如今看来他确是低估了木兰。 他的女人,自然不是需要在男子羽翼下寻求庇佑的女子。 她的肩膀可以撑起一片天地,可以与他一同面对这些。 木兰见他不语,思绪一转,眸色深凝。 “我问你,何大娘他们...” 拓跋嗣覆向她的侧脸,将一丝乱发勾了回去。 “阿兰,我早早便告诉过你。信我,我绝不会让他们白死。” 木兰霎时红了眼眶,“是那人做的!杀了何大娘一家便是令你我决裂。” 拓跋嗣回视,握紧了她的手腕。 “他们不会白死。他既是刻意如此,你我何不遂了他的愿。” 木兰念起枉死的何大娘一家,心中又是百般悔恨。 她也曾埋怨过,若非她捡来了拓跋嗣,何来这无妄之灾。可若是深想,这又怎能怪他。 终究是她无能,保护不了至亲之人。 思及此处,木兰眼角渗出了些湿意。 拓跋嗣亲吻她眼睫上的泪珠,见她如此,胸口也是闷痛无比。 “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木兰用力反握他的手掌。 “他欠下的,我定会一分不少的拿回来。” —— 第二日上朝时,木兰见到昔日的同僚,正要点头示意。 “木大人,您怎么提前回来了?” 那人面露疑惑,眼底却暗藏玄机。 这木大人自与圣上一同北旋后,圣上便对其无比宠信。前几日才被派遣出去,这才过了几日便回来。 这抗旨的罪名,怕是逃不掉喽。 木兰低眉嘆气。 “孟大人,其中苦衷您自然是了解不得。” “木大人军功赫赫,又哪来的苦衷?” 木兰瞧了他一眼,摇头嘆气走开。 果不其然,圣上见木兰抗旨不从,果然当朝怒斥其大胆抗命,连降几级。自此不必再迈入朝堂一步。 木兰一声不吭,自然领命。 退了朝后,长孙嵩见木兰孑然而行,形容落魄。不禁追上询问。 木兰摇头。 “无事,我只是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罢了。” 长孙嵩蹙眉,念及木兰先前所经歷之事。如今圣上把木兰调离,确实有些古怪。 “木兰,不必害怕。一切有我在。” 木兰苦笑,感激回望了一眼。 “多谢了。” 侧眼突然看到不远处那抹玄袍男子,眼睫垂下。 此人心计着实歹毒,师傅救了他,且教授他本领。如今反而恩将仇报。 欠下他的分明是先皇,他却想把一切的怨恨洒在无辜人的身上。 何大娘他们又何曾得罪过他,一家几口人的性命沦落成他达成目的的棋子。 木兰心中恼恨,面上却不动声色。 长孙嵩见来人,拱手示意。 拓跋虞缓缓上前,扬起一抹疏离得体的笑来。 “听闻长孙大人与木大人乃军营同袍,有着过命的交情。如今看来果然如此。长孙大人过真是重情重义之人。” 长孙嵩未多想,“兄弟之情。难免。” 拓跋虞眼神别有深意,在木兰身上转了几转。 “听闻木大人抗旨回京,倒是好一番胆量。” 木兰冷笑,“至亲大仇未报,如何能离开。” 长孙嵩闻声不由得脸色一变,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笑道:“我这兄弟就是会乱说。前些日子丧亲之痛还未缓过来,望王爷体谅,权当她胡言乱语罢了。” 拓跋虞点头:“理解。” 长孙嵩拉着木兰告别拓跋虞后,到了无人之处。 长孙嵩低声道:“木兰,不论你经歷了什么。要记得如今到底是谁的天下。若是被什么有心人听到,当心治你的罪名。” “长孙大哥。” 木兰突然抬眼叫道。 长孙嵩怔然,却见她重重看着自己。 “多谢。” 莫名刚才的担心消散而去,长孙嵩干咳一声,摸了摸鼻子。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木兰眸色望向天际。 湛蓝的天色一如水洗,不时有飞鸟经过。 很快,一切都会结束。 —— “主子,如今那女人已是与拓跋嗣决裂,只是戚先生被她救走,怕是如今木兰已知道许多,前些杀手皆未能杀之。如今之计还是早日杀了那女子较好。”
第111页 子时立在一旁道。 拓跋嗣缓缓倒出茶水,见杯中七分满,放下手。 “二人之间矛盾非一日所形成,既然如此,不若利用之。” 子时蹙眉思衬了片刻,倒是有些不大解主子的意思。 “过几日邀其来府中。” “是!” 是日,风和日旭。天空散着几些浮云。 水阁之上,隐约有飘逸的琴音从中传来。 四周轻纱随风舞动。 木兰今日受邀至河清王府内,随身配着平日用的长剑,一身轻捷便装,墨发高束,英姿飒爽,乍一看去当真是个俊秀的少年郎。 走过长长的水道,湖水清澈无比,其下的碎石游鱼一清二楚。 木兰心中冷嗤,面上一片风平浪静。 直直步入水阁之内。 “木兰参见王爷。” 木兰拱手,面上带着疏离之意。 对面之人依旧弹琴,墨发散于身后,俊美安静的模样如记忆之中那般。 曾经,河清王乐善好施,清廉勤政这类的美名一直贯在耳边。 如今再来看此人,却已是云泥之别。 “赐坐。” 两旁侍奉的婢女恭敬呈上一方坐垫,随后缓缓退下。 木兰不动声色,将剑横置于地面,屈膝坐下。 “王爷如此聪明之人,自知木兰心中何想。便不必那些表面的客套了。” 琴上的那双素手顿住,琴声被掐断。 拓跋虞低笑了几声,抬眼:“倒是个爽快之人。” 木兰同样笑了笑,“亏了王爷的福,木兰才有机会坐于此处。” 拓跋虞明白她语气中的讥讽,未放于心上。 “木将军所经歷之事,本王也有所听闻。深为痛惜。此事的确是我那侄子做的不对。” 木兰眼眶绯红,眸种闪过一丝恨意。 瞧见她如此,拓跋虞继续道:“姑娘苦求无计,如今本王这里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令姑娘大仇得报。” 木兰闻声,心中一凌。 此人过真如师傅所说那般,早已与柔然勾结,如今还欲图加害拓跋嗣。若非她把事情想通,或许要当真成了他手中的棋子。 想到此处,不禁有些后怕。 木兰握紧了拳,盯着他目不转睛。 只见他缓缓从袖中拿出一枚香囊,模样精緻无比。 “圣上有一热病,已缠身多年。木将军呈上此物。正好替圣上彻底免去了这一烦恼。” 拓跋虞盯着她,注意着她神色的变化。 木兰垂于膝上的手握紧,下唇瓣死死咬住。 难怪,当时见到拓跋嗣的时候,他不时浑身发烫,原来此病一直是他所害! 好狠毒的心思! “如今我不过一介罪臣,又有何能耐向圣上进献此物。” “圣上对木姑娘的心思,难道木姑娘还不知么?” 拓跋虞反问,眼角讥诮,特地加重了姑娘二字。 木兰心尖一颤,神色隐忍。 “再者,从本质来讲,你我应是同一战线之人。机会来了,木姑娘却又退缩了。当真可惜。” 拓跋虞欲收回却见她快速夺过。 见她身形微颤,神色如下了某种的决心。 “此事成后,放我与师傅离开。” 拓跋虞微笑:“如姑娘所愿。” 见其身影渐渐消失。 从房梁跃下一人,“主子,若是此女变卦,拿此物向圣上揭发..” “香囊本身无毒,不必畏惧。若是她有杀意,静待消息便可。” 拓跋虞淡淡道。 “主子,那戚先生如今..” 拓跋虞神色一顿,师傅被木兰所救,当真是多事之徒! “继续追!就地斩杀!” “是!” 子时领命退下。 三日后,果真宫内传消息,圣上龙体有恙,早朝暂罢。 刚开始拓跋虞还有些起疑,派人打探了消息才知当日木兰呈上香囊后,第二日圣上便一病不起,连夜召御医查探也未查出什么病因。 圣上只是连夜高烧不退,浑身冷汗。 罢朝第三日,木兰前来要求他兑换承诺。 拓跋虞才彻底松下防备,今日整装前去探望他那侄子的病情。 一路走来便听到周围的宫人议论纷纷,说是圣上此病来得蹊跷,如今已是连烧几日,怕是撑不了几日。 拓跋虞听后眉目悲痛,到了无人注意之处唇角微微上扬,眼底滑过一丝快意。 遣退周围的太监,他缓缓推门而入。 只听殿内榻上低咳之声,透着病态的沙哑。 “水!” 拓跋虞淡声道:“圣上稍等片刻,水这就来了。”滑落便缓缓为其添满了一杯水,正要抬步上前。 递到塌边的时候,看到那副熟悉的面容此刻病容憔悴,脸侧尽是虚汗。 拓跋虞缓缓勾唇,看着他的眼神落在手中的茶杯上,又扣紧杯底将水悉数洒落在被褥上。 拓跋嗣怒目,欲开口又是一股勐咳。 “你!” 拓跋虞将瓷杯捏在掌心把玩,眸色讥诮:“感觉如何?我的好侄儿。”
第112页 见他眸色变了几变,拓跋虞心底快意又甚了几分。 谅先帝如何也想不到,如今北盛的基业就要毁在他的手中了。 第61章 汗水打湿了额前的发,拓跋嗣怒目而视,眸色变了几变。 “是你!那珠子是你刻意放在孤身边。” 拓跋虞讥诮一笑,“圣上在说什么,我倒是有些听不懂了。” 拓跋嗣眼底泛红,语气却是虚弱无比。 “好一个听不懂。” 拓跋嗣慢慢平復下来,眸色出神仿佛在透过眼前的事物看向别的东西。 “朕还有一事不明。” 拓跋虞将瓷杯放下,看着他颓败的神情,倏然一笑。 “自当为圣上解答。” “分明当年皇兄是你最疼爱的侄子。可当在皇兄府中搜出那些污邪之物的时候,你为什么一句也不为他辩解!” “辩解?我为何要替他辩解?诅咒圣上乃是大罪,是他急于求成才导致如此下场,凭藉着我一张嘴,又能做出什么?” 拓跋嗣越发心冷。 亏得当年皇兄百般信赖敬佩他,若是皇兄在天有灵,看到如今他这一副嘴脸,怕是也要心寒。 拓跋嗣心底冷笑,既然他不愿说出口,那他又何必再听他亲口承认。 若此事与他无关,那他又为何杀了拓跋绍来封他的口,到了这种地步,他依旧不肯承认。 拓跋虞仔细盯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如今见他满目颓败的模样,却未如意料之中的那般痛快。 “皇叔,这是侄子最后唤你一次皇叔。我能一路走来,少不了皇叔的扶持。侄儿对皇叔自当无怨恨之情。” 拓跋嗣低咳了几声,撑起身子来虚弱靠在榻上。 “若是当年,宸妃还在的话,定不会是如此局面。” 拓跋嗣缓缓闭眼。 空气中凝住了几分寂静。 一声声冷笑从对面之人口中传出。 “宸妃...宸妃!你们有何资格唤她!” 拓跋虞向来喜怒不形与色,此刻却是满目阴森,眼底一直被深深掩埋恨意悉数翻涌出来。 “你们拓跋家的人都该死!” 拓跋虞手背青筋乍现,倏然狠狠攥住他的衣领。 “所以..你不惜借拓跋绍之手诬陷害皇兄,再除去我。你真正想做的是毁掉北盛。” “毁掉又如何,如今你这番可要好好感激你那好父皇啊。” “夺□□,杀人子,灭人满门!有什么事是你那个爹做不出来的!” 拓跋虞一字一顿,往日温和的眸中满是阴森。 “所以,为了你的仇恨,便要用整个国家来陪葬是么。” 拓跋嗣一转语气,眸色霎时锐利起来。 拓跋虞此刻满心仇恨,未注意到他此刻的异样。 “别人的性命与我何干!北盛的存亡又与我何干!” 拓跋虞冷笑,气血翻涌,一口腥甜涌上喉间,顿时后退了几步,直直捂住胸口,眼底掠过惊诧。 拓跋嗣缓缓起身,像是撕下了一层虚弱的伪装,缓缓起身。 拓跋虞受戚叔白所教导,平日一副书生模样弱不经风,内力却深厚无比,若非他先前在茶杯上涂上了毒药。怕也非他的对手。 拓跋虞揩去唇边的血迹,眸色森凉,弯起唇角来:“你以为就凭你,便能杀了我?” “再加上老朽!如何!” 从柱后走出几人,正是戚叔白与木兰。 戚叔白已是养好了伤势,木兰满目冷色,直直盯着他。 拓跋虞垂眸,脸色变了几变,霎时明白这是他们故意设计的一个圈套,合着木兰与拓跋嗣一直在演戏。 “师傅,原来您在这里,倒是让我好找一番。” 他弯唇笑了笑说道。 木兰怒目,这人好生无耻。 与他有仇的分明是先帝,师傅救下了他,辛苦养育十年,他反而恩将仇报!这又与先帝卑鄙行径有何区分! 为了復仇,甚至可以用别人的性命为棋子。步步为营,好生歹毒! 忆起无辜枉死的何大娘一家,木兰不禁满腔愤懑。 “收手吧!虞儿!” 看到拓跋虞苍白的脸色及泛黑的掌心,戚叔白痛声劝道。 “此路,我绝无回头的打算!” 拓跋虞面色决绝。 倏然阵阵脚步声传来,众身着铁甲的禁卫军层层将拓跋虞包围起来。 拓跋虞快速点过胸前穴位,只是隐忍痛哼一声,指尖隐约开始有黑血滴出。 众将看情势不对,受到圣上的眼神示意,纷纷举剑相对。 即便是深中巨毒,内力受损的情况下,拓跋虞以一敌众仍不落于下风。 木兰眸色一凌,见拓跋嗣已是上前迎敌。 两人过招狠厉,招法变幻快速,周围的禁卫军见势纷纷朝后退去。 此时又来一人,木兰心底一怔,是夜里追杀师傅的男子。 以防拓跋嗣两面受制,木兰也加入与其一同过招。 子时剑出鞘,杀了近围的侍卫,看到木兰加入,唇角噙着一抹冷笑,与木兰纠缠相持。 与其相过招之时,木兰也越发感到吃力,剑死死抵在面前,看着他唇角漠然的冷笑,不禁暗惊其内力深厚。
第113页 一旁的拓跋嗣见木兰吃力,上前一脚踹其腹。 子时快速躲开,松开了对木兰的压制,反手朝木兰掷出暗器。 快速护送着主子在众侍卫包围之下欲杀开一条血路。 拓跋嗣脱袍将银针扫开,木兰从方才的紧箍之中解脱,不禁身后向后仰去,却被他一把揽过腰。 他目视前方,眸色冰凉。 “无事吧?” 木兰想到周围之人,快速起身。 “无事!” 两人快速追出,木兰轻功上乘,很快便堵住他们二人。 拓跋嗣在其身后紧追,周围大批的士兵将他们紧紧包围。 子时杀怒了眼,暗自咬牙:“主子..” 拓跋虞神色淡漠,握住他的肩膀。 子时身形一震,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木兰惊异,倒是有些看不懂他们此刻的动作。 “他在吸走他的内力。” 拓跋嗣冷笑,拿过□□,眸闪过一丝杀意。 只是箭羽被拓跋虞一手握住,渐渐在他手中被捏碎为齑粉。 天色风云变幻,不知何时开始落下细细的雨丝。 木兰二人在不远处对峙不远处那人。 雨水顺着发滑落,木兰眸色又锋利了几分,拓跋虞武功深厚,不容小觑。 方才从他与拓跋嗣的交手便可看出。 虽他二人为同一人所教,但招式却与她所学完全不同。 师傅教与她的为明心净气之式,而他的武功招式却招招狠厉。 木兰与拓跋嗣并肩而立,手中负剑。 眸色与雨水融成了同样的冰凉。 拓跋虞松手,看着子时倒下的身体再无一丝生机,黝黑的眸无一点光亮。 “我突然想起来,他还有一个孩子。是叫毓儿对么?” 他缓缓道,语气带了几分散漫。 拓跋嗣眼眸霎时腥红,手指慢慢握成拳。 木兰思绪转了几转,念起刚才在殿内听到二人的对话,其中的是是非非在脑海中逐渐成形。 “他在刻意引起你的怒火。莫要中计。现在毓儿很安全。” 拓跋嗣拔剑直直刺去。 木兰见势也上前去,两人共同夹击拓跋虞。 方才拓跋虞又吸取子时的内力,此刻内力大增。周围的侍卫见三人打的激烈,只得在外包围。 终究二人非拓跋虞的敌手,木兰被一掌打出,刚一起身一口血便溢出口外。 木兰暗自咬牙,内心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二人绝非拓跋虞的对手。 拓跋嗣与他过招之间越发吃力,步步后退。此人内力如今绝非以往。 倏然后背一股炽热的罡气传来,拓跋嗣只觉得浑身轻盈,筋脉舒畅。 拓跋虞勐然后退,眸色死死盯着他身后。 木兰惊唿:“师傅!” 只见戚叔白不知何时站在了拓跋嗣的身后,面色沉痛。 “师傅,您也是来杀我的么!” 拓跋虞仰天大笑,眸色变得锋利。 戚叔白望着他,鬓角的发仿佛又白了几分。低嘆:“虞儿,随师傅回去罢。” 木兰眼眶霎时红了一圈。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师傅会有如此落寞的神情。 她所了解的师傅,一向是那个喜怒无常,又异常护短的老头。师傅对拓跋虞的感情定是极深。 “回去!你让我跟你回去!?” 拓跋虞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眸色嘲讽。 “你不过就是那狗皇帝的一条狗!如今皇帝死了,你的良知倒是回来了!” 戚叔白眸光似是颤了颤,低了头,像个犯了错的老人,重复了一句:“虞儿,随我回去罢。” 拓跋虞未再理会他,视线扫向木兰,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拓跋嗣见势,拔剑刺去,却被他一掌推向远处。 眼看着拓跋虞对木兰起了杀心,木兰欲躲开却眼见已是来不及。 这一掌拓跋虞用了十成的内力,这一次他也要让戚叔白尝一尝看着自己在乎的人死在面前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可当拓跋虞落掌之时,身子勐然僵住。 不知何时戚叔白挡在了木兰身前。 “师傅!” 木兰没了声音,接过戚叔白倒下的身体,泪水毫无知觉的滑落,无休无止。 戚叔白的视线依旧落在拓跋虞的身上,“随..师傅..回去..”随着话出唇边溢出大片大片的浓血出来。 拓跋虞忘了反应,盯着自己的手掌苍白的脸色没了一丝表情。 回去?他还有归处么? 第62章 戚叔白的眼睛依旧望着他,慢慢眼底的光散去。 木兰胸中恨意翻涌,他杀了何大娘一家,还杀了师傅! 木兰怒目拔剑,勐地刺向他的腹中。 拓跋虞下意识反挡,身后的拓跋嗣携短匕迎来,扑哧一声。 他看向胸前透出的一匕首,直直向前跪去。 师傅的身体就在不远处,他的眼还在看着自己,口中却再也没有一句话。 拓跋虞怔怔看着戚叔白,胸前的伤口仿佛没了知觉,他握住师傅的手腕。 “师..傅。” 他的眼里没有悲痛,没有悔恨,他知道今后再也不会有人让他回去了...再也不会了。
第114页 ----- 在皇宫内的这场争斗隔着厚厚的城墙未传到外面,反而外面的柔然大军已是一步步向着平城靠近。 长孙嵩临行前再次受召,前去面见的还有木兰。 他如何也未能想到,河清王竟有谋逆之心,还闹到了如此地步,听下面人说如今拓跋虞已被软禁夺取权位。 拓跋嗣已是换上了一身黑色戎装,护甲贴身,浑身散发着震慑的气息。 “两城已被攻下,下一步他们的目的是这里!此番大部分柔然的兵力在外,如今之计便是派遣一队精锐直取柔然老巢!从根部剿灭是为良计。” 周围众臣纷纷贊同附和。 长孙嵩上前请命,率领精锐前去剿灭。 拓跋嗣点头,“善!” 正欲下令。 “木兰请求一同前往!” 木兰上前,眼下一片阴翳。 拓跋嗣眸色黑沉,抿唇不语。 散议后,拓跋嗣命木兰留下。 未给她任何质疑的机会道:“你留在这里。” “圣上是信不过木兰?” 木兰抬眼,眼底遍布血丝,眉眼间夹杂着浓浓的睏倦以及掩藏的伤痛。 周遭的侍从已是退下,幽幽的烛火摇曳。 除了两人的对话外,一片幽寂。 木兰觉得满心疲惫,如今她什么都没了。 深陷宫内的争斗,因她何大娘一家被杀,师傅为救她而死。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上战场,她再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 “你如今的状态绝非适合去战场。留下。” 木兰神色执拗,绝不妥协。 拓跋嗣看了她许久,直到她的眉眼深深刻在眼底。 “请圣上成全!” 木兰话落,未听到回应,麻木的心已是再无他感,转身离开。 下一刻腰被一双大手揽住。 他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木兰不想挣扎,神色异常冷静。 “别这样。阿兰,你还有我。” 他的声音暗沉而沙哑。 过了半响,耳边传来一句极轻的话。 “阿兰,对不起。” 木兰原本厚厚的一层伪装突然崩塌开来。 父母离去后,她学着看淡一切的离开。人生如过客,所有的相聚最终都会离别。可是她无法接受本应该留下的人却因自己一个个离开。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自己。 她用那么多的力气告诉自己,不要懦弱下去。 可当听到拓跋嗣的道歉,一切的强撑全部瓦解,所有的委屈悔恨滔滔随着泪水涌出。 木兰咬唇,任凭泪水滑落。 拓跋嗣缓缓将她转过身子,揩去她的泪,抵住她的额头。 “不要去,我不能再让你陷入危险之境了。我再也无法忍受面对失去你的恐惧。” 木兰眼底残存着泪珠,唇抿得紧。 “我不会死。这次并非国家需要我。而是我需要这个国家。” 即便这场战争不需要她就能胜利,可她依旧会心存愧疚。 最后一次,为了保卫属于他们的土地。她必须去,一定去! 拓跋嗣沉默看着她。 最终捏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啄了一下。 “若是伤了半分,那你是问。”他说。 木兰沉默,抬眼却看到他眼角有些湿润。 —— 微风习习,乌云遍布。 这是她离开的第十个的夜晚。 拓跋嗣站在木栏边,望着被雨水激起丝丝涟漪的湖面。 “主子,那边传来消息,长孙将军他们已是入了柔然境内。” 青枫立在其身后道,看着主子这般,心底低嘆。不知是多少次看到主子一个人这般。 拓跋嗣垂眸,喉结微微滑动,捏在木栏上的手不自觉屈起。 “时刻注意那边的动静。” 柔然大军已至雁门关,距离王都已是极近。 再过十天,应当不会有事的。 她也会无事的。 拓跋嗣深深唿出一口浊气。 不知为何这几夜总是在梦中梦到木兰。 梦中的场景还是在桃花县后的山上。 星辰当空,他们二人并肩躺在一片草地上。 一切都如初始般美好。 倏然一阵凉意将他拉离这片梦境之外。 拓跋嗣睁眸,原来已是卯时,或是粗心的宫人忘记将窗户阖紧,风将窗户吹开了露出缝隙。 一片晨辉穿过射入殿内。 拓跋嗣起身,赤脚踏在地上,朝窗外看去可看到远处天空中浓黑的狼烟。 战火已是瀰漫至王城之上,一切都未知。 望一切终究能归于平淡。 他也曾渴望拥有一片和平的土地,给王城下的百姓一片河清海晏的盛世景象。 拓跋虞与柔然勾结,开战不过迟早一事。 “报!!” 前线传递战报的士兵弛马前行,跪于殿前。 “启禀陛下,长孙将军回来了!” 拓跋嗣心底一怔,不对!怎么会这么快回来。 只是十日出头,莫非出了变。 随后便看到前方迎来长孙嵩,依旧如以往的一身黑色战袍甲冑,只是此刻他面色沉默,眸色哀痛。
第115页 长孙嵩一步步走上前,屈膝行礼。 “末将..参见陛下!” 拓跋嗣看后面,环顾许久都未见到木兰的身影,喉结滑动。 默然了片刻问:“她呢?” 长孙嵩眼眶霎时红了红,默默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血迹已是深深渗了进去,他如何也清洗不掉。 木牌上正正刻着木兰二字。 拓跋嗣身形一晃,垂在两侧的手捏紧。 “末将一行人在柔然边城遭埋伏,我们厮杀了许久被围困一处,她为了引开敌兵..” 长孙嵩顿了顿,语气暗哑。 “后来,只找到了这块牌子。” 拓跋嗣满目阴冷,浑身散发着煞气,未再多看他直步转身离开。 不可能!木兰绝对不会死! 她答应过他,一定会回来的! 拓跋嗣离开后,长孙嵩深深闭眸,掩饰眸中的悲痛。 他们一行百人,回来的只剩下了十余人。 终究他未能护好木兰,若非木兰他们都要葬于柔然。 万般悲痛涌入胸口。 临行前木兰的话依稀还在耳边。 他们厮杀了许久已是筋疲力尽被逼至山坡之上,四下皆是柔然敌兵的层层包围。 兄弟们困苦不堪。 就连他也撑不住之时,木兰紧紧握住他的手腕。 “长孙大哥,你信我!” “我轻功远在他们之上,由我去引开他们,子时在西城十里外汇合。” 他绝无可能把她丢下的道理。可木兰再三坚持。 无可奈何之下,他不得不如此。 木兰引开敌兵后,他携着弟兄们来到了西城,等了一夜也未见木兰的身影。他又回去暗自寻找,却在一处平地上发现这块沾血的木牌。 此事已然败露,绝无可行的可能,他便带着弟兄们一路赶回。 他这辈子欠木兰的再也无法偿还,也再也没有机会偿还了。 —— 自主子回来后,青枫便觉得主子脸色不对。 似是与平常格外不同。 突然忆起来,今日长孙将军回朝,为何为未见到木兰的身影。 莫名青枫心底也开始不安起来,心底已是有了隐隐的猜想。 主子原本就是个冷静压抑的性子,应当是不会做出什么傻事。 想到这里,青枫吊起来的心又落回去了几分。 连过几日,青枫见主子日日忙于公事,未再有其他举动,便彻底放下了心。 雁门关原本是要被柔然攻下的,可意外的是,柔然却未再前攻,反而退兵在滨水停住。 拓跋嗣又命三将从后围袭,柔然越发退缩,此时长孙嵩受命乘胜追击,直直把柔然快逼回了原本的边境。 此夜,殿内的灯火燃了许久。 似是一股冷意袭了上来,青枫勐然打了个冷颤,抬眸朝殿内四周望去,未见主子的身影。 倏然视线被桌案上的东西吸引。 上面平整放着一封信。 一边放着一张纸。 青枫看完,眼眶不禁泛红,下意识将纸捏紧。 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子竟单独离开,命他将此信交由尚书大人。 不用多想,他定是去寻那个女人去了! —— 冒着夜里的寒雨,又迎着晨曦的到来。 拓跋嗣一路马不停蹄,跑死了三匹马,连赶了三日四夜的夜晚终于到了边境。 他换上了柔然的服饰,对样貌做了改变添上了几缕络腮鬍,一副粗犷浪人的样子,与在皇宫内的模样大不相同。 若是外人看来,真真一副江湖浪人的模样。 柔然大军如今被击退至边境西城,若要直接到城内必得从水路。 他便用几两银子买通了船夫,佯装一副生意人模样,随其一同进入柔然。 夜里颳起风来。 拓跋嗣躺在船舱内,船夫在外慢慢的划桨。 他捏紧了手中的木牌,掌心渗出细细的汗水。 长孙嵩欲为木兰处理后事,可他硬是拦着不许。 冥冥之中他有预感,木兰不会死!她一定是在这里等待着他。 而他在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后,再也不想去顾及别他,一人独自前往。 曾经他做事向来考虑其中利弊风险,如今他只有一个念头,来找她!她一定还活着。 第63章 柔然城内人群熙熙攘攘,与平城内一般繁盛。 拓跋嗣走在路边,一边朝路人打听。 “老伯,您最近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名叫木兰的敌国将领被抓了起来?” “没听说过。” “没有,没有。” 四处问了遍依旧未有半分消息。 拓跋嗣内心暗暗雀跃,没有消息便说明她极大可能未被抓起来。或许也如他这般隐藏混迹在柔然人中。 走在路上肩膀突然被人勐撞了下,拓跋嗣一心想着未有防备,脸色一冷便看到那黄脸男子脸色一变,拼命朝前狂奔。 男子觉得安全了,跑到了一处偏僻死角处喘着大气,掂量了番这钱囊的重量。 心道:“想不到今日走运,竟能捞到这么大一笔。” 后背突然被勐踹一脚,男子吃痛摔在地上。 “哪个没长眼的..”刚一转头便看到原先被抢的那络腮鬍汉子站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冷盯着他。
第116页 “交出来。” 黄脸男子面色一变,求饶着从胸口掏出那钱囊,突然对着身后勐喝一声,欲分散他的注意力好趁机离开,却未想还没起身就被他一脚压在胸口。 “大侠,我错了错了。” 黄脸男苦着脸,最后只得乖乖把钱囊交出来。 拓跋嗣面无表情将强囊收回,“下次再见到你,这只手就砍下来餵狗!” “哎呦,小的再也不敢了。” 黄脸男哀求,又趁机道:“听大侠这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想必大侠是趁着这兵荒马乱的,来到这里做军火生意的吧?” 拓跋嗣瞥了他一眼,正欲转身。 “别说,我平生没啥本事,可这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见他脚步顿住,黄脸男子心底一喜,严肃道:“这鹿城里一带的消息,别说进来个什么人。跑进来几只羊几头牛我都清楚的很。” “一金珠换一个消息,概不还价。” 拓跋嗣盯着他,神色不明。 黄连男子见他神色微变,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有了底气自然和先前落魄的模样不同。 “想好了么?若是钱不够的话,用些值钱的东西也是可以的。” 男子瞧着拓跋嗣腰侧的配剑,不怀好意道。 “想好了。” 闻声男子一喜,正欲开口,下一刻脖子一凉,只见一柄短匕横在脖前。 “就用你的命换,最近有什么人进城都告诉我。” 他唇角微扬,眼底翻滚的情绪中带了几丝凉意。 —— “阿兰姑娘,你的手好巧啊。编出的灯笼就是好看。” 一女子贊道,长发编为两股辫子盘于头上,两只明晃晃金片耳坠好看至极,尖尖的下巴小巧无比。 木兰笑了笑,继续把灯筐编好置于一旁后,正色道:“玉儿,公主呢?” “公主又被可汗叫去问话了。” 木兰沉吟了片刻,问:“你怎么不跟着她?” “公主不放心别人照顾你啊,所以特地让我留下来。”玉儿又瞧了眼木兰的胸口。 “阿兰姑娘,你的伤如今好些了么?” 木兰弯了弯唇。“多谢关心,已经好很多了。” 玉儿见下人来报,低低说了几句跑过来对木兰道:“阿兰,努巴要生小羊了,我去看一眼。” 木兰点头含笑。 看她离去的身影,木兰有些出神。 过去的一个月里,竟把生死走了一个来回。 那日她将敌兵引至坡后,胸前中箭落入坡谷。未能料到被路过的公主所救。 想来不禁感慨命运的曲折。 为敌国的将领所杀又被敌国的首领女儿所救。 木兰低低嘆气。 “阿兰,努巴生了生了!小羊走路还一软一软的呢。你要去看么?” 不远处的玉儿跑过来,喊道。 木兰迎过去,“好啊。” 今夜到了很晚,公主还未归来。 玉儿有些着急了,便嘱咐木兰先休息,自己去问一问是怎么了。 木兰应声,还打算再编一些灯筐,离天灯节还有半个月,自己在此总不能白吃白喝人家的,便打算着等伤养好后向他们辞别离开这里。 夜里寂静无声。 待编好今日的分量,木兰瞧着已是燃尽大半的烛火,蹙了蹙眉。 按道理来讲,他们应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或是太晚了便早早睡了。 木兰心底有些不安,却也未放在心上。 第二日木兰是被一阵喧譁声吵醒的。 推门而出便看到一列整齐的柔然兵站于不远处,木兰下意识垂底了头。 如今她一身柔然女子的装扮,若是遇到曾经见过的敌兵将领,能被认出的概率也是极小的。 一男子站于门前,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自今日起,公主不再需要尔等的照顾,一日内拿了盘缠,自行离开公主府。起乱者一律斩。” 木兰脸色大变。为何突然这般,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昨日听玉儿说公主被可叫去问话,玉儿又只身前去,直至现在都未回来。 身后勐地被人一推,木兰胸前有些吃痛,咬了咬牙。只听耳边的咒骂声。 “快些走,愣什么愣!” 木兰连忙点头,眼底沉了沉。 定是发生了什么。 公主府的人也是不知所以,加之这些士兵催的厉害,无可奈何收拾了行礼欲离开。 木兰本就没什么好收拾的,趁着无人注意掩藏在暗处。等待着其他人渐渐离开后,见到一行士兵进来清查,看是否会有人留着不走。 看到两结伴的士兵踏入这间屋子,木兰屏住唿吸。 “你说老可汗对这社仑也是不薄了。社仑能做出这种事,也不怕遭天谴。” 木兰心头一惊,她来这里一段时间,也是对此人有所耳闻,这是柔然贵族之中颇有名气之人,为人傲慢,而其父乃可汗亲信,无人敢得罪。 “要我说,就是咱们老可汗太软弱了。这仗打到一半,不忍心百姓受苦,便想着求和,谁知这社仑心有不满直接把他给杀了。以后这天下就要换一换了。”
第117页 木兰眼皮勐地一跳,老可汗死了!那公主呢!自前夜公主都未回来,玉儿去了如今也不知消息。一股不祥的预感渐渐涌上心扉。 “可怜我那公主,当真是便宜了社仑。” 木兰心底勐地一沉,如他们所说,社仑杀了可汗,更欲娶公主做新可汗! 待两人走后,木兰从房梁一跃而下紧紧尾随其后。 如今之计,便是与公主取得联繫。 社仑杀了老可汗,定是不满可汗停战。若是社仑当道,自己的国家也会因此战火不止。 木兰努力平定下心神。 跟随着他们一路来到城中心一座府邸。 在府邸外,木兰看到一华服男子,神情阴冷,骑马直直进了府,身后随行众多。 大概此人便是社仑,看来那些士兵说的是真的了。 社仑杀了老可汗夺权,再藉由公主登上可汗之位,夺得兵权继续发战! 木兰额头分泌出细细的汗珠,她一定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公主对她有救命之恩,她绝不可坐视不理。 到了夜里,正是巡逻放松警惕之时。 木兰算好了这些士兵的巡逻时间,在夜色的掩盖下翻墙跃入,躲过层层巡逻的士兵。 先前她看到过一行妇人走的方向大概是西北方。 木兰循着方向,直到看到一灯火明亮的屋内,靠近便听到其内低低的啜泣声。 “公主,您就吃一些吧。” 这的声音并不是玉儿的。木兰心底有些发凉。 “再伤心身体最重要啊,王爷不会亏待您的。” 听到她的劝说,木兰暗暗扣紧了牙关,过了半刻钟门被推开,木兰伏低了身子。 只见那女子摇头嘆气离开。 木兰闭了闭眼,沿着窗边扣了三下。 屋内的啜泣声停了下来,有人走近了窗边。 “公主,是我,阿兰。” 里面之人似乎唿吸滞了滞。 —— “阿兰,父王被那人杀了!” 木兰看着对面女子,只见两行清泪簌簌流下,清丽动人的眸泪光盈盈。 “我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 匹候筱紧紧握住木兰的手腕。 木兰轻轻安抚:“玉儿呢?她为何没能和您在一起?” “玉儿..” 她突然哽咽:“玉儿她..” 木兰心头一刺,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握紧。 心底已是有了大概。 “公主放心!我一定会帮您!” 匹候筱顿了顿,重重道了声:“多谢你。” —— 匹候筱告知她若要摆脱如今的困局,必得需要她的二哥匹候钺的帮助。 可如今匹候钺远在西城,在王城可汗被杀的消息自然传不到他的耳朵里。 此事一定需要及时通知他,才能及时挽救如今的局面。 木兰沉思了片刻,收拾了一番后便准备上路,临行前还有些担忧社仑是否会伤害到她。 “不必担心,他父亲对我有愧,他如今还不敢碰我。” 匹候筱把信和自己贴身的玉给了木兰。 “你拿着这些去找他,他定会回来!” 木兰仔细装好了东西便准备离开,出门前突然看到一抹人影在窗外一晃而过。 心底暗道不好,快速离开。 果然她策马上路之时,便听到身后有追来的骑兵。 此时她已是弛到了一片密林之中,环顾四周便弃马快步而行,附近有一家旅店。 进去便吩咐小二准备一身华服。 越是招摇应是越安全的,木兰及时换上了一身新衣,便请路过的女子帮自己画上柔然女子的妆容。 铜镜中映出一副她有些陌生的样子。 花钿轻点,明眸多情而妩媚,姿容明丽,顾盼生姿。 与平日的她着实相差甚远。 一旁那姑娘笑道:“姑娘,你在这里是在等着你的情郎吧?” 木兰愣了愣,却也不好有别的说辞,低头佯装害羞的模样。 第64章 那女人纯粹以为木兰是在羞涩,打趣了几句便离开了。 木兰推门而出,慢慢沿着楼梯向下走,抬眼便看到驿站门前的一行黑色战甲的士兵,仔细审察着一旁路过的女子,连一些面相白净的男子也未放过。 木兰见此竟觉得有些好笑。 如今天色已深,此时离开反倒危险,不若再留宿一夜待那些人走后离开也不迟。 想罢木兰吃了些简单的饭菜便准备回房。 楼下一角处,两男子对坐于桌前,一面色不善,一面色..似是有些诡异。 瀰漫着香气的饭菜摆于桌前却不能吃,是何等煎熬。 黄脸男子心底叫苦不迭。 他这是造了什么的孽!原本是想换消息赚点钱。未想这厮竟拉着他把整个城给翻了个遍。 眼看着这人面色越发阴沉,他就觉得自己脑袋已是脱离了半个身子。 夜间,月掩藏在云后发出淡淡的冷光。 夜深人静时分,木兰心底琢磨。与其被动承受,不若主动出击。 思衬片刻,木兰打定注意,白日里她见到那一行骑兵所住的客房应是西边的第三或第四间。 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迷药,对着里面吹了一口气。
第118页 等了片刻,木兰唇角微微一弯。这还是前几日在路上碰到个卖药的。顺手卖下防身用的。 不想今日可派上了用场。 木兰轻轻推门,蹑着步子朝内走,环顾四周只见榻上地上各自躺着一人。一人身材瘦长,地上那人身子魁梧。 夜里太过黑暗,凭着大致轮廓不像是那行骑兵。木兰眼看走错了屋便准备悄悄离开。 指尖触及门沿之时,只觉耳边一凉。 便听到一声暗哑的冷哼,语气森冷。 “姑娘才进来,这便要走了?” 语气之中莫名让她感到一种熟悉。 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在脑海中,只是很快便被她否定。 不可能!这里距离平城千里之远,拓跋嗣又怎可能出现在这里!况且如此身姿魁梧之人与拓跋嗣先前的模样的确相去甚远。 不过片刻失神,手臂便被他反手死死扣住。 木兰抬腿反攻下部,未能得逞,整个人便被他压在门壁上。 夜色的掩盖下,拓跋嗣看不清此女的模样,连续过了几招也感到了几分熟悉。 木兰被压得紧了,不禁闷哼了声。 这声极微的声音清晰传到耳内。霎时拓跋嗣僵住,将那人的脸按向自己。 此时乌云散去,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屋内。 借着极微的月色,一副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映入眼底,褪去了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冷色,属于女儿家的一种温软秀丽全被显露出来。 拓跋嗣泛红的眼眶被夜色所掩盖。 她真的没有死.. 他就知道,只要他来了一定能找到她! 曾经他以为上苍把一切的痛苦带给自己,第一次他感受到上天对他的厚爱。 木兰蹙眉,心底觉得莫名其妙,挣了好几遍都未挣脱,感觉自己的脸被他那双大掌紧紧扼住。 见其目光如此炽热。 怒上心头,木兰见其手慢慢覆上自己的唇角,心底一狠张口便上咬。下一刻下巴又被他捏住。 光从侧面洒落,木兰这才看清他的脸。 倒是长得毛髮旺盛,鬍子倒挺多的。 丝毫未认出这是曾经朝夕相处之人。 木兰鼻子一动,这种香味...他身上的味道怎么和拓跋嗣如此相近! 倏然她感到他放松了对自己的钳制,指尖拉了拉他的鬍子。 不是真的! 木兰突然喉间一哽,侧过了脸:“你..怎么来了。” 如今她一个月未归,一直再此养伤。他们应当是都以为她已经死了。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身为一国之君,只身来到敌国,就不怕殒命在此!拓跋嗣如此心计之人又怎会做出这样不明智的事来! 空气凝住了几分。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 “想来,就来了。” 眼泪下一刻竟夺眶而出,木兰忍下哽咽,她不知道他是如何来的。 没有好听动人的情话,没有一般情人之间的温言软语。她知道他对她所有的感情只是简简单单凝在了这几个字里。 简单又沉重。 下一刻腰间一紧,木兰紧紧贴在他的胸前,沉稳有力的心跳传入耳边。 “傻子。” 木兰喃喃,眼眶下一片绯红。 原本她以为他会是天下最聪明的人,事事皆在他的把握之中,却未能想到有一天会只身来到敌国。 只为寻她... 一声梦呓惊醒二人。 木兰看向榻上那人,目光疑惑。 拓跋嗣压低了声,“一个骗子,不必理他。等下我们便离开。” 木兰点头,转身时才看到二人的手不知何时交叉相握,不禁耳热,握得更紧了些。 拓跋嗣瞧着她发红的耳垂,唇角不自觉勾起。 木兰将之前的遭遇告知他,二人便将那行骑兵马上的缰绳砍断放跑,留下两匹赶路。 眼看着马上到了西城,匹侯玥应当是附近驻扎。 茫茫大漠之上,烈日灼灼。 木兰抿了抿髮干的唇,侧目眺望,已是看到不远处的城墙。 “你先行离开,我送到消息便回。” “不行。” 木兰策马转头看向他,风颳在侧脸,髮丝有些凌乱。 “你身份特殊,绝不可再这般涉险。” “我和你一起。” 拓跋嗣定定看着她,语气很重。 上一次,他差点失去了她。如今她身上依旧有伤,他绝不可再让她如此。 “若是继续开战,柔然必输!我北盛岂会畏惧!” 拓跋嗣眸色阴沉。 “若是此消息送达,此战便可以停息。老可汗原本的意图便是止战求和,匹侯钺忠心于老可汗。公主如今被困,此事不可不管。” “你忘了么,在河边你对我说你的愿望。” 木兰深深看着他。 “曾经我问你,你的愿望有什么。你对我说愿天下无战。若是此战能停息,多少战士可以免去死于沙场的命运。多少家可以归于完整。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这次我必须去。” “你等我。我一定会回去。” 拓跋嗣扯了扯唇,望着她。 “这是你第二次对我说让我等你。第一次我等到的,是一块带血的军牌。这一次,你打算让我等到什么。”
第119页 “是一具尸体?” 他的语气低沉无比,带着某种沙哑。 木兰望着他眼底的血丝,不禁怔神。 “我和你一起。” 拓跋嗣闭了闭眸,策马继续前行。 木兰握紧了拳,策马跟上。 柔然的军队便驻扎在西城不远处。 运输军粮的车马便是从西城东门进去,木兰二人便扮作夫妇入城。 纵然柔然处于与北盛开战期间,城内的百姓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除外城内不时会有巡逻的士兵。 二人坐在马车上,正常向前走。 几名孩童在不远处追逐打闹,几人未注意到身后的马车,原本马车从身后右侧经过。 男童突然跑到路正中央。 拓跋嗣眸色微变,拉紧马僵,马儿的嘶鸣声刺耳无比。 那男童受到了惊吓,呆坐在地上,看到近处的马车,放声哭泣起来。 路人围在一起,看着这一幕指指点点。 木兰闻动静,掀开车帘,看到地上的孩童,动身欲从马车下来,倏然看到从人群中挤出一名妇人。 是柔然一般女子的装扮,原本木兰并未多注意。 “彭儿,有没有伤到哪里啊?快让娘看看。” 熟悉的语气,木兰紧紧盯着那妇人侧脸,正好她转身,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震。 木兰忍下内心的激动,低声令拓跋嗣把车停在一处。 —— 屋内一片温馨,木兰与拓跋嗣坐在椅上。 门被推开,几人进入。 木兰霎时红了眼。 一副副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曾经做梦都想看到的人,如今活生生站在面前,她如何能不激动。 孩童抱紧了杜若兰的脖子,稚嫩的小脸上有些怯怕。 张元留了鬍鬚,带帽着皮靴。若非仔细看她还真的快认不出来了。 何大娘还是之前的模样,只是鬓角的白髮越来越多了。 几人皆是眼眶绯红,木兰忍着泪水。 拓跋嗣垂低了眸,袖中的手缓缓握成拳。 若非他,或许他们便不会分离。 追究起来,他对此也有责任。 经过几人叙说后,木兰才知他们是经了陆大哥所救才免于砍头。 陆大哥自然知晓此事有异,便设法另几名死囚顶替了他们一家,连夜派人将他们送出北盛。 陆清源知晓张元是得罪了皇贵,想来在北盛是无他们容身之处。便令张元一家来到柔然生活。 如今已是两年之久。 木兰揩掉泪水,“何大娘,说来此事是我对不起你们。若非我,你们也不至于背井离乡。” 何大娘上前拥住木兰。 “傻孩子,又说什么傻话。只要我们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若非你替阿元从军,彭彭如今早就没爹了。” 木兰红着眼眶,哽咽说不出话来。 爹娘去的早,她早已把张元一家当作了自己的家人。如今再能相聚,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 “木兰,这位壮士是?” 何大娘迟疑问。 木兰回了神,急忙道:“他是我一朋友。随我一同前来办事。待两国停战后,我们便把您接回去可好?” 张元神色紧了紧。 “木兰姐,那狗官有没有再为难你?若是回去,你会不会也有危险?” 第65章 木兰摇头。 “多亏了这位朋友,那人已经被革职了。自然不必再怕他了。不日我们便可以再回去了。” 张元与杜若兰对视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 木兰瞧他们并未发现什么异样,拓跋嗣如今乔装成一满面鬍鬚的壮汉,与先前模样大不相同。 为了避免多事,还是不知为好,木兰思衬。 “木兰,你为何又会出现在此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杜若兰问。 彭彭挣脱母亲的怀抱下来,看着爹娘与面前两人相熟的样子,也放开了胆子上前抱住拓跋嗣的腿,欲图抓他的鬍鬚。 拓跋嗣看着他肉乎乎的小手抓来,双眉轻皱,没能让他得逞。 “此事说来话长。如今要事在身,我也不能在此耽误过久。待我把事情交待完再与你们诉说。” 既然木兰开口,杜若兰也不好再追问。 “若是我们能帮到的地方,你尽管说来。” 哭声传来,惹得木兰看去。 原是彭彭抓不到鬍子,哭着闹人。 木兰嗔怒瞪了拓跋嗣一眼,拓跋嗣轻笑了声。 杜若兰把小孩抱回怀里,安抚了几声,又对着木兰温和道:“木兰姐,怎么也没听你说思思姑娘如今怎样了?之前你说在废墟里未见有什么骨骸。” 木兰与拓跋嗣皆是一顿,四目相对。 木兰眼神不自觉飘落在某人身上:“自那以后,我便再未见过她了。” 张元拍了拍木兰的肩膀。 “莫难过,若你二人有缘迟早会再相见。” 拓跋嗣唇角微微上扬。 木兰瞧着他模样,气又差点上来。 —— 夜半时分,木兰告别张元等人,与拓跋嗣一同潜入西城驻守的营内。木兰身子本就高挺,扮作一般的士卒进入也并非容易令人起疑。
第120页 为了行动方便,木兰便与拓跋嗣约好她混入军营,把信件以及信物送于匹侯钺帐内,便出来与他一同离开这里。 尽人事,听天命。 若是被柔然的士兵抓到,即便她并无恶意恐怕也难逃一死。为了将风险降至最低,他们不得不出此下策。 此事如计划那般进展的十分顺利,今日她便听到主将一旁的士卒私下里谈论今日匹侯钺会与下属在主营众议事,恰好给了她机会能把东西送进去。 木兰顶替了原本今日在匹侯钺帐外守卫的将士,趁着一旁同伴打盹的空,悄悄进去把信件放在了匹侯钺枕下。 一切做好后,便听身后一声轻喝。 “你在做什么!” 木兰浑身僵住,抬眼看去。 一身着黑裘男子踏入,面目阴柔,眸色冷厉。 “小的刚才听到帐内有些动静,便进来看一看。” 木兰颔首恭敬道,僵硬的后背微微向前。 未料到,听他轻哼一声。“下去。” 木兰低头缓缓走出,未能想到此人能轻易令自己离开。 罢了,不再想那么多了。此事已然做成,便是无愧于公主了。 换班时期,木兰便趁机离开。 离开营地几里后便看到不远处等待着她的那抹身影。 木兰心底一暖,快步上前,还未开口手掌便被他握紧。 晨曦穿破黑夜,白昼即将来临。 二人快马在道上疾驰。 木兰侧眼掠过他的神色,自刚才他便一言不发,到底是怎么了。 “你来之时,身后有人追踪。” 拓跋嗣压低了声,目不斜视道。 木兰后背有些发凉,难怪刚才他一言不发拉着她就上马狂奔。 “再等等,快甩掉了。” 木兰点头。 这个时刻已然天亮,他们已经进了西城,街道上的路人还很稀少。 身后的马蹄声突然响起。 木兰与拓跋嗣快速弃马,藏在暗处。 身后的那行骑兵赶来,看到已是无他们的身影也慢了下来,在首的那名男子示意眼神,身后的骑兵左右搜寻。 木兰看了眼藏在对面的拓跋嗣,紧紧咬唇。 保佑,此番他们能顺利度过。 拓跋嗣绝不可葬身于此! 他们藏身处隐秘,极难被发现。那行骑兵搜索了一圈未发现身影后汇报。那男子蹙眉了片刻,正欲转身离开。 倏然听到一阵声音。 眸光寻去,只见前方一妇人骑着一骡子,拉着后面的木桶缓缓前行。 男子眸色微变,这个时辰上街是不是早了些。 暗处的木兰见来人,身形倏然僵住。 何大娘! 她怎么来了...临行前她分明嘱咐过,不要出来否则会引来祸患!这个时辰来街道上,定是会引起那将领的怀疑! 如此...何大娘一家便会被牵连! 木兰头皮发麻,冷汗直直顺着脸侧滑落。 怎么办....她不能任由何大娘再为了她涉嫌!正欲动身,却看到另一侧已是不见拓跋嗣的身影。 木兰快速看去。 只见他从暗处跃直街道上,踢翻一人坠马,直直杀出条血路冲着西边逃去。 一时间,木兰没能反应过来。 等到那行骑兵策马追去时,木兰感觉嘴边有些咸湿,才发觉泪水决堤而下。 他竟能这般不顾自己的性命,只为了救她的亲人。 不远千里而来,只为寻找一个不知生死的人。 曾经她还那般怨恨他,曾悔恨过她曾把他捡回来。怨恨他的无情冷漠,草菅人命。 可是..大部分的时候他对自己是极好的。甚至处处为自己考虑。 木兰擦去泪痕,跃下朝何大娘走去。 何大娘满目惊愕,根本不知道刚才已是在生死走了一遭。 “木兰,你怎么在这?” 昨夜她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总是怕木兰他们会出什么事。今日便想着早些出门来接应木兰他们。 何大娘朝后望了望。“你那朋友怎么没来?” 木兰低眉,刻意掩饰眼底的血丝。 “何大娘,我们..先回家。” -------- 拓跋嗣纵然武功再高强,可面对一群强悍的柔然壮兵,终究寡不敌众,被围堵之时,过了几个来回索性放弃了挣扎,被绳索缚住压进了牢中。 平生倒是第一次遭遇此种境地。 拓跋嗣环视周围,血腥潮湿的气息涌入鼻息,耳边皆是被虐打的痛嚎声。 视线被不远处那架子上被铁链捆束的一人,血肉模煳狼狈不堪,已是看不清原来的面目。 这样的场景于他来讲并非陌生。 拓跋嗣垂下眼睫。他的脸上还带着原来的伪装,在旁人看来还是一副糙汉子的模样。 前些年与柔然交战,在战场上见过几次匹侯钺。自己的样子应当是很难记不得。时隔几年,若是匹侯钺再见到他,不想被认出怕是也难。 试想敌国的君王在自己的手中,不论是否有内乱,这场战争已是胜了一半。 拓跋嗣闭眸。 望匹侯钺能够快些看到信件,届时趁内乱便可有逃离的机会。而眼下,除了忍他别无选择。 被抓来后也并未被人审问,他便被锁在牢内,直到第二日。
第121页 铁门被打开,一束光投射进来。 拓跋嗣眼睫动了动,听到一阵重重的脚步声。 “压上来!” “是!” 拓跋嗣被压出来,背后紧贴架子,手脚皆被牢牢锁住,如今的他便如砧板上的鱼肉,任君宰割。 “说!尔等何人,胆敢潜入军营!” 面前是一名陌生面貌的男子,模样阴柔,眼眸狭长。 拓跋嗣弯唇。“我乃..善人。” 另一旁的士卒脸色一冷,扬鞭便抽了上去。 拓跋嗣闷哼一声,胸前便多了一条血迹。 阴柔男子冷笑。 “继续问,留着一口气便可。” “是!” 男子懒得在此浪费口舌,冷冷扫了拓跋嗣一眼。 “打死之前,总得问出点什么。不然你等也不好交差。” “是,小的听命。师爷慢走。” 脆响的鞭声在阴暗封闭得牢房内格外清晰。 拓跋嗣闭眸,牙关扣紧。 至多两日。柔然内乱将起,他已是下令继续向柔然进攻。这个时候北盛的大军应当是快要到西城了。 ——-- 阴于离开牢房后,路过一行巡逻士兵,点头示意。带走到无人之处时,从怀中拿出一圆形物什。 原是一块精緻的玉佩,雕文精美其上落下一字--筱。 王爷派遣他潜伏于匹侯钺身边,为的便是能有今天。他又怎会令这消息传入到匹侯钺的耳中。 那男子看着倒是不像柔然人。无论他是何来歷,这消息便断在他这里了。要怪就怪他时运不济。 阴于冷冷一笑,沉冷的眸阴森无比。 此时木兰也是寝食难安,她在老地方等候了许久都未等到拓跋嗣的消息。 十有八九便是被抓了!如今他是生是死尚且未知。 在寒风里等了一天,木兰反倒不觉得冷,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心底莫名有一个声音告诉她。 再等等,待匹侯钺看到了消息,定会有所行动。届时趁乱,救出拓跋嗣也并非难事。 保佑上苍,但愿..他能撑过去。 时间缓缓流逝,木兰觉得度日如年。 “木兰,你莫要着急。指不定你那朋友是遇到了什么熟人,先离开了呢?” 一旁的何大娘劝道。 木兰苦笑点头。 何大娘对此事一无所知,她也更不好去解释。 解释的越多,反而麻烦越多。 第66章 已是到了晌午,木兰心底越发不安起来。 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一切都如平常那般。军营那边没有半分动静。木兰心底不放心,旁敲侧击在外巡逻的士兵后才得知,这匹侯钺丝毫未有回城的动静。 那士兵奇怪看着木兰,此人果真奇怪,竟问他主将何时回城。马上便要开战了,又怎会在这个时候回去。 木兰连忙赔笑,道谢离开。 暗下却心急如焚。怎么会是这样。若是匹侯钺看到了信件,应当是不会在此停留。 试想父亲被杀篡位,妹妹被强掠。国家马上要崩为一盘散沙,这种情况下他还能继续沉住气再和敌兵开战么! 若是拓跋嗣的身份泄露……这个想法刚刚从脑海中浮出便被按压了下去。 应当是不会的。 假设拓跋嗣的身份并未暴露,过了半日匹侯钺还未有半分动静,便说明他并未看到那封信和信物。 按照常理来说,他不可能看不到。除非..有人不想让他看到。 木兰心下一沉,匹侯钺身边定是有社仑的眼线。若是如此,此事不得再耽误下去。 —— 帐内烛火通明。 “将军,此战若是再打下去,怕是对我们不利。” “是啊,眼看着我们节节败退,还是早些收兵为上策啊。” 匹侯钺面色沉冷,浓黑的眉毛扭在一起,此刻要收兵么!昨夜得到老可汗的指令,命他们继续开战! 若是违令收兵,也是不妥。 “容我再想想吧。” 匹侯钺遣散心腹,揉着眉心出了营帐。 这次老可汗的命令也着实不符合他以往的作风。可汗一向是体恤民情。而这次却下了死令强攻。如今的战况,继续打下去对他们绝对没有好处。 匹候钺回了营帐,心事重重放松了警惕。竟也未发现架子后藏匿的人。 刚刚坐下,脖颈一凉,陌生的语气和腔调在耳侧响起。 “莫动,我非想伤你性命。我是奉了公主的命令,前来向你传递消息。” 匹候钺脸色铁青,刀锋紧贴脖颈,冰凉无比。 木兰见他并没有反抗的意图,便压低了声快速说下去。“社仑狼子野心,为夺得权位在几日前便杀了老可汗,如今掠去公主,改了可汗停战的指令,如今正待你等战死沙场,他的位置便可高枕无忧了。” 匹候钺神色大变,眸中满是警惕质疑。 “我如何能信你!一个私闯主营帐的贼人?” 木兰喉中一噎。 信八成是被被社仑的眼线处理掉了,而玉佩如今何在她也不清楚。 匹候钺见木兰沉默,冷冷一笑。 “怎么,现在词穷了?”
第122页 木兰默了片刻。 “并非我没有信物,昨夜我把信物放在你枕下,之所以你未看到是你身边的眼线拿走了。” 匹侯钺仿若未闻,勾起一丝讥笑来。 “你这贼倒是有趣。若是你为公主传递消息,为何不亲手交给我。反而放在我枕下。又有谁知道你所说的是不是你编造的谎。况且,你的口音不像是柔然这一带。如今还以此利器威胁,我又如何能信你!” 他句句有力,未留半分余地。 木兰口有些发干,想了片刻竟未有半分解释的余地。 她又能如何说。 她之所以不愿意亲手交给他,是害怕暴漏自己的身份,也免去麻烦。可谁又能想到..这里竟会有社仑的眼线。 木兰暗暗咬牙,冷汗从额头细细泌出。 匹侯钺见此,眸色更加讥讽,似是在嘲弄着她,看她如何再自圆其说。 “此事火急。不能再耽搁下去。不论你信不信我,如今老可汗被杀,你一定要回去。我若是社仑,定会假借老可汗之手下达命令,令你们继续开战,断去你们的援兵,只要除去你,从此便可高枕无忧坐稳新的可汗之位。” 匹侯钺脸色一变,神色莫测起来。 昨夜老可汗的令旨他还未烧去。若真是如此...后背倏然出了一身冷汗。 “我言尽于此,信不信在于你。” 木兰收回匕首,转身抬步。 “你可知那眼线是谁?” 闻声,木兰压下心底的微微扬起的雀跃。 “自然不知,这需要你去抓出来。” “你说你是公主的人,又为何不亲自来见我。” 匹侯钺继续追问。 木兰顿住,抬眸看着他。 “我一时遭仇家追杀被公主所救。公主被困,为报恩才来为公主传此消息。” “未能想到,我的丈夫能来寻我。为了我和他能够全身而退,这才未亲自把消息告诉你。” 匹侯钺垂眸,似是在思量。 “如今你丈夫人呢?” 木兰静静直视着他。“正在你们的牢狱之中。” —— 匹侯钺下令所有兵将启程回城,停战收兵。 所有战士开始准备行囊上路。 阴于得知消息,脸色一变,匆匆找去,便看到匹侯钺如平常那般处理公务,神色平常。 “将军,可汗不是下令继续应战么?若是违背了命令,可汗定会责罚于您的。” 匹侯钺微微一笑。 “不必担心,可汗不会怪罪我们的。他一向看重子民的性命,我想这次他定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才会如此。我必须要前去阻止可汗。” 阴于脸色难看起来。 “将军,万万不可啊。老可汗是绝不会容许士兵在前线临阵脱逃的,这般回去,我们岂不是都成为了逃兵。” 匹侯钺神色微微一变,语气坚定无比:“此事已定,不必再议。” 阴于眼看劝说无用,便也只好打消了心思,急忙写了一封信,联繫线人快速报给王爷。 走到营地东侧,借着迷濛的月色。 阴于把信悄悄置于一颗树下的小洞内。 过些时辰,便会有另一人前来取信。 未料到才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亮起了火把。 阴于一愣,转身便看到重重围兵从四面八方涌来。 匹侯钺的脸似是与黑色融为了一体,唯独那双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冷意。 阴于唿吸一窒,僵硬的面部已是忘记了表情。 “将,将军。” “我的军师,让我猜一猜,你放在那洞中的东西,是不是一封密信。” “上面是否写了本将军准备携兵归城的消息。” 匹侯钺眸色冰凉。 阴于瞳孔紧缩,冷汗不停流下。 怎么会!他分明把那些东西都扔掉了!他怎么会知道!那人如今应当是在牢狱中,而将军从来不喜去审问什么犯人! 突然他的视线定在匹侯钺身后。 那人是谁!他从未在军营中见过! 阴于立刻反应过来,眸色滑过一丝阴狠。 原来昨夜混入军营送消息的不是一人! “将军!您要相信我!我是忠心于您的!我的家人被胁迫,我是无可奈何。” 阴于眼眶一红,热泪顿时滑落。 匹侯钺冷笑一声。 “将他拖下去!” “是!” 木兰立在匹侯钺的身后,眉宇微蹙。 “您是要杀了他?” “不!他还有用!” 匹侯钺走进,拿出树洞下的信,看罢后唇角冷笑。 月色微凉,木兰闭了闭眸。 她答应了匹侯钺,与他一起回柔然城内,救出公主。他便答应她放了拓跋嗣。 如今他已是答应了她不再对拓跋嗣用刑。 听到用刑二字的时候,她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揪住。 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把拓跋嗣从牢中救出,他们竟对他用了刑。 过去她也曾看到过拓跋嗣背后各式各样的伤痕,从军数载,定是吃过不少的苦难。如今终于成为一国君王,却为了她受此等羞辱。
第123页 此刻她只觉得满满心疼。 —— 启程之前,木兰借来匹侯钺的令牌进了地牢,四周潮湿无比,隐约之中还有老鼠的声音。 一进来便觉得那股血腥难闻的气息扑面而来。 木兰的视线掠过一个个被审问的犯人,无不是浑身鲜血,狼狈不堪。 快要走到头了,木兰一个一个人的看过去还未发现拓跋嗣的身影,胸口仿佛堵上了一口气,闷的她快要窒息。 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 木兰浑身一震。 遣散身后的士兵,木兰僵硬的身子仿佛忘记了反应,迈着脚步一步步靠近。 才只是过了一夜,身上遍布渗血的鞭痕。 他是多么爱干净的人,竟成了这般模样。 木兰捂住了嘴,忍下嘴里的哽咽。 拓跋嗣意识有些朦胧,感觉有人在靠近,唇角微微一动,以为又是那人来了。 “怎么,还没发泄够么?” 一声细细的哽咽声溢出。 拓跋嗣眉宇一紧,微微抬眼。 便看到木兰活生生站在眼前。 环视了周围确认无官兵后,松了一口气 “别哭,你哭了,我就更疼了。” 木兰上前,仔细分开他额前的碎发,用衣袖仔细擦拭着他额前的冷汗。 “看来是我平时太高看你了,没想到你比我还笨。” 拓跋嗣唇角微翘,沉黑的眸里倒映着她的面容。 “为你笨一次,又有何妨?” 他语气微微上扬,带了几分笑意。 木兰点起脚尖,捧住他的脸吻上去,湿热的气息打在侧脸。 泪水顺着脸侧滑落,流进唇里有些咸。 不论曾经如何,此时此刻木兰只知道从今以后,她再也不能失去他了。 第67章 感觉到他不明意味的眼神,木兰有些耳热,刚才她是怎么了。竟那般冲动。 拓跋嗣唇角上扬。 “你别笑。怎么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笑出来。” 木兰恼了,低声嗔怒。 看着他身上遍布的鞭痕,眼眶不禁发红。 若不是为了她,这些伤痕应是落在她的身上。 “我答应了匹侯钺,帮助他除去社仑。他便会放我们走。” 木兰目光掠过他胸前的伤口,眼底装满了心疼。 “走了走了。” 身后传来催促声。 拓跋嗣点头,动了动嘴型。 ---我等你。 木兰含泪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社仑这边正为了处理朝中事而焦头烂额之时,匹侯钺携着三万的柔然兵到了城下。 木兰骑马,前方是被押送的囚车,阴于沉默无比,手脚皆带着锁链。 前方突然动乱起来。 城外不远处有大批的骑兵涌来。 匹侯钺下令士兵做好作战准备,只见从人群之中缓缓策马走出一人。 “殿下,老可汗不是下令命您继续作战么?您怎么这个时候反倒做了逃兵?” 社仑细长的眸微微眯起,面上带着笑。 匹侯钺不动声色,扫过他身后严阵以待的士兵,心底越发寒冷。 社仑果然造反! 可汗与社仑父亲交好多年,对社仑无比重用。没想到竟养出了一个逆贼! 匹侯钺气息有些不稳。 “可汗如今在何处!” 社仑心底暗暗惊讶,面上却依旧带着和善的笑:“殿下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可汗自然在王城之内。”后背的手示意手下开始动手。 社仑策马上前了几步,语重心长道:“如今那些北盛贼人欺我们到了如此境地!殿下您应当是明白的其中利害。为何还要如此任性回来,这可实在不符合您的性子。” 匹侯钺大怒,到了如此地步,社仑竟还拿这张嘴脸来欺骗于他!手腕一动便要拔剑相向。 电光火石之间,又听耳侧一声脆响。 便看到地面上落下断开的箭羽。 “殿下!小心暗器!” 木兰在其身后喊道。 社仑见况,立刻转道策马疾驰快速退于城门之后,两方的士兵已是躁动起来。 木兰策马到匹侯钺身边,眼见周围的士兵如潮水般向他们涌来。 “殿下,您应当把社仑造反的消息宣之于众。许多无辜的士兵还被蒙在鼓里。他们只是被社仑利用的人罢了。” 匹侯钺觉得其言之有理,当即拔剑向天喝道。 “我乃可汗二子匹侯钺!社仑为夺权位,刺杀可汗,囚禁公主。罪大恶极!众将可愿随我一同剿灭社仑!” 对面的众士兵皆纷纷停住了手中的兵器,社仑竟杀了老可汗!可汗体恤子民,无人不尊敬他。 匹侯钺见众人皆停下了手中的兵器,城门被攻破,数众人马沖入城池内。 “你知道公主所在,先去救公主出来!” 木兰点头,扬鞭策马驰去。 按着原来的记忆寻去,到了府邸门前却见到地上凌乱的尸体。木兰脸色一变抬步进去便听到一声冷喝。 “别过来!再过来我便杀了她!” 挟持公主之人竟是阴于! 他不是被关在囚车内么!
第124页 木兰心有疑惑,脸色越发冰冷。 匹侯筱神色惊慌,脖子又被他掐住,唿吸艰难。 “阿兰,救,救我。” 阴于阴恻一笑,“没想到,最后还是受制于我吧。” 木兰冷眼盯着他不语。 “公主,我劝您还是把王印乖乖交出来,否则我可不敢保证等会你的脸是否和原来一样。” 匹侯筱脸色白了几分,泪水滑落,咬牙道:“我绝不会让你得逞!你大不了杀了我!” “好!王印给你,放了公主!” 木兰突然道。 匹侯筱看向木兰,眸中满是拒绝。 绝对不可,王印代表着兵权。她绝不可能把父王令她誓死守护的东西给他们! “公主,听我一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木兰视线温和,又暗藏深意。 阴于见匹侯筱迟疑了几分,趁势用匕首滑过她得侧脸。 “对啊,我的公主,此话有理。您这么美的脸上若是多了几条痕迹,可是当真不好看拿。” 匹侯筱眼底掠过一抹憎恨。 “好,我答应你。” 阴于暗喜,突然听到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面色又是一变。 这定是匹侯钺的人马! 不行!这王印即便是他得不到,也不能让他们得到!眼底闪过杀意,还未动手,一阵劲风从身下袭过,手腕被木兰扭断,匕首落地清脆一响,她动作太快又过于狠厉。 阴于很快便被打倒在地,狠狠盯着木兰的眼睛,冷笑着:“你以为你帮了匹侯钺就能离开么!” 见木兰脸色一变,阴于笑得更畅快了些,嘴里渗出血迹来。 “你竟相信了匹侯钺!我告诉你,他绝无可能放你们离开。指不定如今你那同伴是生是死还未知。” 这一番话彻底惊慌了木兰。 匹侯筱扶着一旁的墙壁,朝着木兰走来,低低咳了几声。 “阿兰,你们在说什么。” 冷汗顺着后背滑下,木兰转眼看了公主一眼,趁着匹侯钺的兵队还未赶到,上马道:“公主,多谢您的救命之恩,只是此生就此别过了。不出片刻王爷的军队便会赶到。” 话罢,便加紧马腹快速离开。 —— 疯狂奔赶了一路,木兰终于在把□□的马儿累垮之前赶到了西城。 柔然大半的士兵已是离开回城,木兰也很顺利回到了原来的军营中,解决掉拦路的几些士兵,赶到了牢狱之中,除了地上的血迹,已是无人踪影。 木兰心脏仿佛停滞了一瞬,疯狂出门拽着一个士兵问牢中的人都去哪里了。 那士兵一脸惧怕。 “将军离开前已是吩咐,把牢中所有囚犯处死。尸体已经运走了。” 木兰松开他的领子,整个人仿佛失了魂,突然觉得天好像阴暗了下来。 周围的声音和事物逐渐远去。 脑海中疯狂浮现出临行前阴于对她说的话。 木兰唿吸急促,有些无助蹲了下来,嘴里的哽咽破不成声。 怎么会。 匹侯钺答应过她的,不会伤害他的性命。 木兰感觉雨水落在头上,一片阴影罩在身上,身边的草好似动了动。木兰看去,原来是一匹棕马在吃身边的草。 木兰不甘心,又把他能去的地方找了个遍,依旧找不到他的身影。走了许久身子疲睏无比,她揉了揉眼,咬牙存着仅剩的力气,策马来到原先他们约好的老地方。 那是一棵老树,叶子已是不再青葱,周围一片泥泞。 木兰找了一块空地坐上去,后背靠在树干上。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发出脆响。 等了很久,依旧没有人的的踪影。 木兰突然把头埋在双膝里面,痛声哭起来。 他说过要等她的。他不可能一个人离开。 她不相信拓跋嗣会这么容易就没了。又想到他身上的伤,就算这种很小的可能也被心底的恐惧逐渐放大。 巨大的绝望笼罩在她的心头。 她好害怕……她不知道没有拓跋嗣的生活会是怎么样的。 明明那么坏的一个人,那就让他继续坏下去好了。上苍求求你,让他回来吧。不论是什么代价。 木兰声音哭到沙哑,终于没了力气,靠在树上失神的望着天空。 渐渐雨好像停了下来。 一阵马蹄声响起。 木兰浑身一震,僵着脖子回首望去。 只见拓跋嗣已是一袭黑衣,手持马僵,正正望着她,眉眼鼻樑如曾经那般好看。 拓跋嗣蹙着眉,看她狼狈模样,立刻下马脱掉了外跑,嘴里责怪着:“你去了哪里。我去柔然城内寻你如何都...”剩下的话被咽了回去。 木兰沖入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仿佛溺水之人。 拓跋嗣眉眼温和了下来,轻轻揉着她柔软的发。 “你说过,在这里等我,我,找不到你,以为,你死了。” 木兰哽咽着,说出的话零碎无比。 拓跋嗣把外袍替她披上,又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靠在她的发旋上。 “你们刚一离开,我便忍不住出去寻你。”
第125页 “都是你不好。”怀中的人还带着哭腔。 “对,是我不好。” 此时雨渐渐停了下来,乌云不知何事被风散去,太阳露出了头来,洒下一阵阵暖阳。 树下映出一对人影,随着风微微晃动。 一只粉色的蝴蝶悄悄从花丛中飞过,落在了一片花瓣上。 一名五岁左右的孩童追着蝴蝶玩耍,突然看到了不远处那对人。扭头对叫道:“娘亲,你看哥哥姐姐在玩亲亲!” 妇人瞧着赶紧嘘了声,告诉他不要说话。 一旁牵着驴的丈夫走来,把儿子驮在了脖子上。 “爹爹,娘亲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丈夫反倒不回答,只是笑着说:“你不是一直想去中原玩么,这一次爹带你吃遍中原的美食,给你做个巨大的风筝。” “真的么!啊!爹爹太棒了!” 或许未来有很多的坎坷,未来的路依旧很长。 但除了生死,自此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离。 ---------全文完 第68章 甜滋滋番外 咳咳,看完了整个故事,接下来将由厢某对这对恋爱过程很苦逼的情侣进行一个小小的採访哈。 木兰微笑和善,拓跋嗣神色淡淡,有点散漫。 1、 在这之前是否有过恋爱经歷? 木兰:(琢磨)对我来说应该是初恋吧。 拓跋嗣:(冷笑)哦?前几天陆大哥叫的倒是挺亲热的,昨天你的长孙大哥来找你干什么来着? 木兰:(脸色涨红)说了多少遍了,就是简单的处理公务! 拓跋嗣:(一脸不信)。 某厢:咳咳,拓跋大大,您还没回答问题。 拓跋嗣:过去对女人没什么兴趣。(悄悄注意着某人的表情) 木兰:呵呵,你后厨那个漂亮姐姐叫什么来着? 拓跋嗣:(眼神危险)你不信我? 某厢:好了好了,接下来下一个问题。 2、你是否介意对方与其他异性来往? 木兰:不介意,大家各有各的工作嘛~来往接触不可避免,有底线就好。 拓跋嗣:非常介意! 3、你是否愿意将同性的朋友介绍给对方? 木兰:对他来说,其实不用介绍,大家在朝堂上也会见面的,基本都认识的。 拓跋嗣:心怀不轨的当然不能。 4、如果对方提出无理要求是否答应呢? 木兰:(认真琢磨)那得看看会不会超出我的底线,如果很过分的话当然不能答应了。 拓跋嗣:(眼神意味不明)如果在床。上的话,当然可以接受。 木兰:(捂脸)大哥,少说几句话吧。 5、你认为喜欢和爱是否有区别? 木兰:有的。区别其实很大。只是喜欢的话,可能只是维持一段时间。但是爱的话,它会刻在心底很深很深。一辈子都忘不了。 拓跋嗣:喜欢和爱都是她。没什么区别。 木兰:(继续脸红) 6、你认为对方是否关心你? 木兰:嗯,就是有时候有一点不讲理。其他的都很好。 拓跋嗣:其实我觉得,现在的她还没有刚刚认识我的时候关心。 木兰:思思? 拓跋嗣:可能是男女有别吧。 木兰:大瘤子? 拓跋嗣:(匿了匿了) 7、你们之间经常吵架么? 木兰:其实不怎么经常。 拓跋嗣:因为我一直让着她。 木兰:(挠头)有么? 8、他(她)欺负过你么? 木兰:(控告脸)欺负过! 拓跋嗣:在床。上的确有过。其他的我觉得可能不在欺负的范围内。 9、如果对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离开对方么? 木兰:看情况吧,(挣扎)如果十分严重的话拓跋嗣:(思索了片刻表情淡漠)不会。不解释。 10、你贊同对方比你优秀么? 木兰:其实他挺厉害的。很佩服。 拓跋嗣:(轻笑)在晚上呢? 木兰:(抱头)求你了,为什么问什么你都会扯到这个上面来! 11、你希望对方怎么称唿你? 木兰:阿兰。挺亲切的。 拓跋嗣:拓跋大哥?平时听她叫陆大哥、长孙大哥,就是没这样叫过我。 木兰:(嘴角抽搐)是么!你不觉得很别扭么? 拓跋嗣:(摇头眼神认真)或许你在这一方面对我其实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木兰:(抱住他)阿嗣!嗣嗣!嗣儿!你喜欢哪个!说吧。 拓跋嗣:(脸色顿时不好了)还是算了。 12、在两人相处中你们认为哪一个人更主动? 木兰:应该是他吧。关于男女之间的事情,我总觉得挺做不来的。 拓跋嗣:是我没错。 13、请用20字描述恋爱对象的性格。 木兰:(思索)好看、聪明、冷静、理智,还有点小暴力。有一点霸道。对我很好,很在乎我。 拓跋嗣:很独立、有点笨但是及时能转过来弯。很倔,有时候又会冒傻气。不过还好有我在,不会傻到那里去。 木兰:呵呵呵呵呵…… 14、你认为恋爱对象需要在哪里改进。
第126页 木兰:能再包容一些,对我多一些信任就很完美了。 拓跋嗣:再主动热情一些就好了,尤其是…… 木兰:(上前捂嘴拖走,干笑)好了,该上班了!有空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