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的她》 第1页 [现代情感] 《娇软的她》作者：青梅煮九【完结】 *沈慕乔本以为自己撩了个老派禁慾僧，到手后才发现那傢伙原来是只披着袈裟的大灰狼！ *宋白杨第一眼见到她时，只觉得满心生厌，恨不能避而远之，哪知后来一朝情动，步步沦陷。 <校园篇>家里有矿貌美如花小学渣vs一心向学跟钱有仇的隐形二代 #小剧场# 「宋白杨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吻过其他女孩子！」 「过来抱一下，我就告诉你。」 沈慕乔老老实实走过去，被一把搂在怀里不说，脸颊上还冷不丁又被蹭了豆腐去！ 她刚想发怒，某只大灰狼却把脸凑了过来，耳语几句，听得她身子一软，耳根一红… <都市篇>人美歌甜小明星vs失恋先生 #小剧场# 「沈慕乔，装失忆，有意思吗？」 她醉眼迷离，指尖挑起他的下巴，直接吻了上去。 「这样，够有意思了吗？」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娱乐圈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慕乔，宋白杨 ┃ 配角：褚曼宁 ┃ 其它： 第1章 鬼迷了心窍 中午12点整，空荡荡的教室只余下了两人，一个宋白杨，一个沈慕乔。 宋白杨留在教室，目的很纯粹，为的是不跟别人挤食堂，顺便省出时间看几页书。 沈慕乔留在教室，目的更纯粹，为的是能安安静静地看宋白杨。 没错，她喜欢宋白杨——从入学考试那回坐在他后面开始。 藏着掖着，不是沈慕乔的性子，若换了旁人，她早便使出了别的什么手段，哪会像现在这样，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远远看着。 可是宋白杨不是旁人。 他跟她曾接触过的那些男生都不一样，具体怎么个不一样，她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褚曼宁曾调笑她，「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穷么？你看上宋白杨，在我眼里，就跟『扶贫』没什么差别。」 就为这句话，沈慕乔两个星期没再搭理过褚曼宁一句。 身边的朋友都说她这是好胜心切，所以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想要，甚至还有人背着她打了赌，就赌宋白杨被追到手以后，多久会被甩。 他们都将这当做是一场游戏，只有沈慕乔心里清楚，这一回，她是真的鬼迷了心窍。 时间就这么又过去了五分钟，到了12点05分，宋白杨简单收拾了下桌面，便准备去食堂吃饭。 一抬头，正好撞上沈慕乔的目光。 他没有闪避，却也毫无回应，只是拉开椅子站了起来，然后面无表情地向门外走去。 在这个学校，他习惯了独来独往，却丝毫不觉得寂寞孤独。 每天中午陪他在教室里，偶尔会偷看他的女生，对方的心思，他也明白，不说破，不理会，是因为懒得纠缠。 富家千金？ 不好意思，他没兴趣。 只是这一次，沈慕乔却抢先一步将他堵在了门口。 一米六五的个子，却妄图堵住一米八二的他。 「同学，有事么？」宋白杨眉头微皱，神情有些不悦，却还是尽量礼貌地问道。 「宋白杨，我……」沈慕乔光洁的额头隐隐有汗，耳边的碎发随风微动，双手绞在一起，嘴唇微启，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宋白杨等了一会儿，没了耐心，转身就要往后门走去。 「等等！」沈慕乔突然又开了口，「宋白杨，我有话要对你说。」 语速是正常说话的两倍。 宋白杨脚步一顿，停驻了三秒，终究是回过了头。 脸上的神情，却比阴雨天还阴。 想必沈慕乔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心里也猜到了十有八九。 可沈慕乔见了他这副模样，喉头一哽，硬是将原先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改口道：「宋白杨，我有道物理题不会，可以问你吗？」 听了这话，宋白杨眉头舒展，像是松了一口气。 沈慕乔却有种郁结于心的感觉，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下撇。 「可以。」 多么简单干脆的两个字，好像生怕多用了半个语气词，也会跟她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似的。 沈慕乔的肩膀松了下来，默默让道。 宋白杨便头也不回，脚步匆匆地向着食堂方向去了。 沈慕乔看着他决然的背影，一咬唇，一握拳，仿佛就这么突然「开窍」了。 于是，那天之后的整整一个礼拜，褚曼宁都没在沈慕乔嘴里听到过「宋白杨」这三个字，也没再过那个角落一眼。 她掰了手指头一算，调笑道：「娇娇，光速啊，这回追上甩掉只用了一星期不到？」 「滚！」沈慕乔一听这话，狠狠瞪了褚曼宁一眼，扯过一本书想随意翻翻，结果发现是本《物理》，气得又「啪」的一下把书扔到一边。 宋白杨将来的理想是研究量子力学，所以他在物理这门课上尤其下苦功。 沈慕乔之前的兴趣是宋白杨，所以懒散惯了的她唯独在物理课上能坚持不瞌睡。 可是现在…… 对现在的沈慕乔而言，物理就等于宋白杨，与她相看两生厌！ 褚曼宁鼻子一嗅，就知道事有不对。 「祖宗，你到底怎么了？难不成是你被……甩了。」褚曼宁小心地问道。
第2页 别看沈慕乔先前对着宋白杨温柔小心，在这个圈子里，沈家千金可是出了名的「朝天椒」，轻易无人敢惹。 褚曼宁算是个例外，据说两人小时候偷跑出去，差点儿同被火车压，算是有「过命的交情」。 沈慕乔刚才还心烦意乱，这会儿却是完全冷静下来了，只是从嘴里淡淡地吐出四个字：「无可奉告。」 她这么说，褚曼宁便也不再多问。 反正在她看来，沈慕乔原先那样子，本就是迷了心窍着了魔。 于是她又嬉皮笑脸地勾过沈慕乔的肩，说道：「娇娇，周六李骏一组了个局，问我们去不去。」 「李骏一？哪个李骏一？」 沈慕乔的记忆中查无此人。 「就小学那会儿，情人节给你买了束康乃馨的那个啊！」说到陈年八卦，褚曼宁两眼放光。 「有言在先，红线不牵。」沈慕乔看了一眼闺蜜，真诚脸道：「我的心里现在可只有学习。」 「放心放心。」褚曼宁再三保证道：「就是随意聚聚……」 见沈慕乔依旧不为所动，褚曼宁才终于交了底：「那个，周鸿渐也去的。」 「哦？」听到这个名字，沈慕乔语调上扬，笑得暧昧。 原来自己才是被拉去做电灯泡的。 「行不行啊，娇。」褚曼宁晃了晃她的手臂，撒娇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大仙女！」 沈慕乔无奈摇头，说了句「真受不了你俩」，便算是答应下来了。 褚曼宁夸张地给了沈慕乔一个拥抱，开心得就像是隔壁家的二黄。 沈慕乔漠然，表示自己并不想多评价褚曼宁与周鸿渐这对一个月内三分三合，作天作地的小情侣。 轰趴对沈慕乔而言，其实无趣得可怜。 李骏一在她耳旁叽里哌啦一通讲，她其实也没什么兴趣。 不过，沈慕乔不得不承认，虽然她对瘦下来的李骏一依旧毫无感觉，但被献殷勤时，却还是觉得十分受用。 尤其是在宋白杨那儿受了打击以后，她似乎迫切地需要某种「虚荣」来证明自己。 沈慕乔其实没仔细听李骏一讲了什么，只是偶尔点点头，或是浅笑一下，露出两个不深不浅的梨涡。 李骏一犹如受到鼓舞，更加一发不可收。 你看，她其实很懂得怎样把控一个男人的情绪，怎样不着痕迹地表现自己，不是吗？ 只可惜…… 沈慕乔想到郁闷处，端起桌上放着的果酒勐得喝了一口。 只可惜她的这些「伎俩」，在面对宋白杨时，就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怎么也使不上劲。 宋白杨明明不在这儿，但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却优雅做作得仿佛他就在现场盯着她似的。 事实证明，她也没有那么可怕，更非无人问津，既然如此，干嘛非得盯着块木头呢？ 哼。 就这么想着，沈慕乔居然真的从鼻腔中发出了一声冷哼。 李骏一明显愣了一愣，却也没有深究。 沈慕乔肯这么耐着性子听他说一堆有的没的，他已经觉得很意外了。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突然尖声提了一句。 「慕乔，怎么不把你男朋友带来啊。」 沈慕乔抬头一看，原来是死对头林清雅，蹬着恨天高，下巴倨傲地扬起，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男朋友？」李骏一一愣，目光在沈慕乔与林清雅二人之间游离。 他小学五年级便出了国，并不知道沈慕乔和林清雅之间的恩怨，这会儿却也看出了些端倪。 沈慕乔一别头，根本懒得理她。 林清雅却依旧在那里自说自话，「宋白杨呀。」 这句，回的是李骏一，接下来的话，针对的则是沈慕乔。 「谁不知道你沈大小姐新近看上个只能吃女人软饭的穷小子，怎么，这么快就玩腻了扔了？」 林清雅以为沈慕乔吃了瘪，应当像哑巴吃黄连那般，忍气吞声，谁知道，沈慕乔居然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将剩下的那杯果酒悉数泼在了她的脸上！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到她根本躲闪不得！ 「沈慕乔，疯了你！」林清雅尖叫道，顾不得形象，冲上去就要去抓沈慕乔的头髮。 「干什么干什么！」听到这儿的动静，褚曼宁抛下周鸿渐，三步并作两步走来，一把捏住林清雅扬起的手腕。 李骏一一看事态的发展有些不对劲，赶紧也站出来打圆场，哄了半天林清雅才肯消停，拿起包忿忿地走了。 褚曼宁将李骏一拉到一旁，表示恨铁不成钢：「请谁不好，林清雅？你这不是诚心给娇娇添堵吗？」 「我哪知道她们之间的恩怨。」李骏一亦是一脸后悔，不过局面既成，也只好认栽。 犹豫了一下，李骏一还是开口问道：「曼宁，宋白杨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褚曼宁咬唇，沉吟了一会儿道：「哎，总之这是个地雷，你别去踩就行了。」 褚曼宁本以为沈慕乔是真放下宋白杨了，可看刚才沈慕乔的反应，却又分明不是。 以往林清雅说什么风凉话，沈慕乔都只当是苍蝇嗡嗡叫，从不屑理会，今天就因为林清雅损了宋白杨，便直接与她撕破了脸皮。 可见这女人吶，终归是口是心非的。
第3页 第2章 竟成了同桌 高二上学期第三次月考的成绩下来了，宋白杨依旧是年级第一，在玉成中学，却没什么人关心这个。 玉成是b市的私立高中，师资力量其实算得上雄厚，无奈生源不大尽如人意，因而每年高考放榜后，都没有可以用来宣传的事迹。 也正因如此，中考全市第一的宋白杨才被现任校长看中，以免学费外加高额奖学金的条件，从一中手里「挖」了人过来。 据传闻，宋白杨的父母都是外来务工人员，家里还有个在读艺术类学院的姐姐，日子过得比一般家庭还要拮据些。 在整个玉成高中，一穷二白却奋发上进的宋白杨，就像他的名字，挺拔而坚忍。 在同龄人还心存幻想的年纪，宋白杨却像个深山寺庙里的老僧一般，把什么都活明白了。 出成绩当天的放学后，受到「特别关照」的沈慕乔，照例被班主任杨老师叫到办公室「喝茶」。 杨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教语文，兼任年级部主任，平日里对别的班的学生凶得吓人，人送外号「暴力摩托」，偏偏在面对自己班学生的时候，就像个慈爱的老父亲，所以1班的学生背地里都叫他「老杨」。 老杨今天的心情貌似不错，对于这一点，沈慕乔觉得自己也占了一部分功劳。 这回，她的排名比上次月考整整进步了一百名，年段五十，想来老杨对自己爸妈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只见老杨将沈慕乔各门功课的试卷匆匆浏览一遍，然后扶了扶眼镜，对着沈慕乔笑着说道：「不错，这次很有进步，语文、英语本就是你的强项，就不多说，化学和生物这次考得也还可以，就是这物理……」 老杨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酝酿了一会儿辞藻，像是害怕会误伤沈慕乔的学习热情似的。 「咦？我记得你上回物理考得还可以，这次怎么刚及格呢？是不是学习新知识时遇到什么困难了。有问题可以去找王老师嘛，或者，我们班的宋白杨物理也很不错，你可以多去问问他。」 宋白杨…… 不知为何，沈慕乔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脏又像是漏跳了一拍似的，还有点生疼。 自从上回把他堵在教室门口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记起过他了。 「沈慕乔？」见沈慕乔低头不语，老杨出声提醒了一句。 「哦，好的老师，我记住了，下次一定努力。」 沈慕乔抬头，又露出了她面对长辈或老师时的招牌微笑。 老杨于是微微点头，一脸欣慰，觉得孺子可教。 大概这个世界真有种神秘力量，沈慕乔前脚刚从老杨的办公室走出，隔壁办公室的门也有了动静。 门一开，出来的不是别的人，正是宋白杨，手里揣着一本《五三》，像是刚请教完问题。 见了沈慕乔，宋白杨神情明显一滞，手臂一紧，手背上露出几根青筋。 沈慕乔见了宋白杨的反应，却大大方方地嘴角上扬，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往楼梯口走去。 她这是要告诉宋白杨，对她而言，他已经是过去式了，所以他根本没必要再一见她就如同见了豺狼虎豹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今天的偶遇，更不是她精心策划的「巧合」。 这样的分别，也算是给她的单恋正式画上了一个句号，对过去说了再见。 原本，沈慕乔自己当时那种洒脱的表现很满意，甚至暗戳戳在想宋白杨会不会有那么一点儿后悔。 谁知，第二天，老杨就抽了风，做了座位调换，把她的同桌换成了宋白杨。 原本是为着她一人的，却欲盖弥彰地把班上大部分的同桌都给拆了，其中，就有两对小情侣。 一时间班上怨声载道。 沈慕乔更是想把自己的脸往书桌里钻。 她这昨天刚从老杨办公室出来呢，今天就跟他成了同桌了…… 不知道，他会怎么看呢。 对了，还有昨天那个嘴角上扬的动作…… 沈慕乔努力回想着自己当时的表情，将它与得逞的奸笑做了对比，脑海中开始了疯狂的场景重现。 褚曼宁推了一把沈慕乔。 「娇娇，你的表情怎么跟吃了那什么似的啊，你现在真的讨厌宋白杨到这个地步了？」 沈慕乔不语。 「那……那你去跟老杨说呗，他肯定同意给你换啊。」 褚曼宁说着就要拉沈慕乔去老杨办公室，沈慕乔却只是将头埋进臂弯。 而周围的同学们已经开始不情不愿地搬书、换位置了，有新旧座位临近的，为了方便，甚至直接整张课桌一起换，教室里满是嘈杂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股青柠味不经意间侵入了沈慕乔鼻腔，她勐地一抬头，正对上宋白杨的脸，他的手里正抱着一摞厚厚的书。 「这位同学。」宋白杨看的却是褚曼宁，「麻烦让一让。」 「哦……哦，好，好的。」褚曼宁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面对宋白杨，一向来牙尖嘴利的她居然成了结巴。 褚曼宁说话间，便给宋白杨让出了位置，从前面的座位绕过，换到了沈慕乔的右手边，却只是悄无声息地站着，再不提什么去找老杨换座位的话。 沈慕乔却觉得坐立难安。 教室里明明冷得很，她却觉得脸上烫得就像是要烧起来了似的。
第4页 「那个，娇娇，我先撤了哈，我也得换位置呢。」褚曼宁尬笑一声，便熘之大吉，沈慕乔因此在心里默默地记了一仇。 娇娇？ 听到这个名字，宋白杨睫毛一动，用余光瞟了一眼局促不安的沈慕乔，面上却不露声色。 十分钟后，教室里终于恢復了安静。 沈慕乔觉得她跟宋白杨没什么可说的，于是决定虽为同桌，但相敬如「冰」，各自为政。 一天过去，沉默，成了他们做过的，最有默契的事。 可是一直这样过了三天，沈慕乔却又觉得，有句话，实在是不得不说！ 要是不说，她简直是寝食难安。 于是—— 中午十二点整，又是别的同学都奔向食堂的时候，教室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咳咳。」沈慕乔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一下神态和语调后说道：「那个，不是我找老杨换的座位。」 「嗯。」宋白杨淡淡地应了一声，好像他从来没有这样认为过一样。 「嗯？！」沈慕乔却难掩激动，并且又失去了表情管理。 敢情她一个人自导自演了那么多小剧场，想像他鄙弃她的眼神，想像……都只是她自个儿给自个儿找不快？！ 「嗯，我知道。」宋白杨居然又重复了一遍，还多加了三个字！ 沈慕乔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就像是粉丝见到自己的爱豆一天之内发了三条微博自拍——过年了！ 但是她必须克制自己的激动。 所以她重新酝酿了自己的神态和语调，然后平静地对宋白杨说道：「哦，那我吃饭去了。」 细数起来，这好像是他们之间的第三次对话。 第一次还是在入学考的考场，她耍了个小心机，问宋白杨借了支笔，后来……咳，到现在也没还。 这天过后，周末成了沈慕乔最讨厌的日子，她甚至会想，玉成中学为什么不像一中那样，搞个住宿制，这样周日就能返校，晚上还有晚自习。 褚曼宁听到她的想法后，直唿「疯了疯了」。 「沈千金，沈娇娇，请问宋白杨同学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为了多见他一面甘愿忍受学习的摧残，来，话筒给你——」 说着，褚曼宁便将手指握成个圈状，当做话筒递到了沈慕乔嘴边。 沈慕乔笑骂了一句，将她的手推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反过来盘问道：「说，你那天为什么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哪天啊？」褚曼宁边开了罐汽水边问，她大大咧咧惯了，还真不像沈慕乔这样心思细腻。 「就是换座位那天啊，你见了宋白杨，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在褚曼宁面前，沈慕乔倒也不绕弯子。 「哦，那个啊！」经沈慕乔这么一提醒，褚曼宁倒是一下子想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的时候，有种森森然不可冒犯的感觉，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叫什么『莫欺少年穷』么？我看用在宋白杨身上就贴切得很。」 沈慕乔一听，有些按捺不住自己面上的喜悦，那种心情就好像是自己从沙漠里捞到的金子终于有一天被别人瞧见了，又得意，又不想让第二个人看这块金子。 即便如此，沈慕乔还是损了褚曼宁一句，「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褚曼宁眼珠子一转，奉承道：「那还不是为了衬托出娇娇你的眼光毒辣！」 沈慕乔听了更是受用，于是乎又在闺蜜的甜言蜜语之下结了帐。 出了餐厅，二人刚要上车，却看见不远处的街角，有一对父子正在为着什么事而争吵，那少年的背影，竟然像极了宋白杨。 「哎哎哎——」 沈慕乔刚要上前去一看究竟，便被褚曼宁急急拦住，「你去做什么？这是人家的家事，也许他根本就不想让你瞧见呢。」 第3章 学渣看学霸 经她这么一提醒，沈慕乔才停住了脚步，并且向褚曼宁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沈慕乔表示，关键时刻，这个损友还是挺靠谱的。 按照她现在跟宋白杨的关系，确实不适合插手人家的私事。 这样想着，沈慕乔便和褚曼宁一同上了车。 车子一路开向湖滨别墅，坐在车上的沈慕乔却仍是心不在焉。 她起初看那两人的年纪像是父子，可是仔细一回忆，又觉得不对。 据听闻，宋白杨的父亲好像是在工地上干活的，可看刚刚那个男人的穿着打扮，沈慕乔怎么也没法将他与建筑工人一类的职业联繫起来。 也许是在路上偶然跟人起了争执吧，类似车辆刮擦之类的。 沈慕乔这么想着，深吸一口气，这才将视线从车窗外给转了回来。 「嘿！嘿！」 褚曼宁又搞怪地一探头，也看向沈慕乔那边的窗外，然后做出失望的样子，「我还以为宋白杨的脸『钉』在车玻璃上了呢，叫你沈大小姐看得这么入迷！」 「去！别瞎说。」什么叫脸钉在窗户上，听着就渗人。 「诶，说真的，你这是贼心不死，死灰復燃啊。我说你们同桌也大半个月了，有点进展没？」 褚曼宁想问的无非是，当初的单向箭头，有没有变双的迹象。 沈慕乔不答，小心思却全写在脸上。 见她一副春天来了的模样，褚曼宁更好奇了，先是威逼：「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第5页 继而开始利诱：「说出来，我好帮你参谋参谋。」 不料却遭遇沈慕乔的无情嘲讽—— 「省省吧您！你那套理论也就适合周鸿渐跟你这对小作精，那什么，要不我送你们一cp名，就叫天『作』之合？」 褚曼宁白了沈慕乔一眼，笑话她现在「牙尖嘴利」，见了宋白杨又只会「瞠目结舌」。 其实也不是沈慕乔有意三缄其口，只是她现在实在不知该从何处谈起。 那日受挫，她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呢。 原本看宋白杨做什么都觉得，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现在么，这种错觉虽然偶尔也顽固生长，但她「错」完了总会再自我审视一遍，想想这是不是又是她一腔热血、自作多情。 物理课。 王老师今天讲的是跟磁场有关的几道大题。 先是拿了大三角尺在黑板上画出题目，然后一边讲解，一边用圆规开始演示怎么画出「带电粒子在磁场中的运动轨迹」。 怎么找圆心，怎么画切线…… 讲台上的王老师热情洋溢，循循善诱，「同学们，看到这类题目一定不要害怕，跟着我一步步画，课后留几道例题给大家，一定要自己动手做，才会有感觉……」 沈慕乔发誓，她是真的认真听了，而且还觉得自己听懂了。 毕竟王老师的绘画功底不错，讲课逻辑也清晰。 可是等到她自己上手那圆规，那尺子去画的时候，却觉得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就好像是听懂了1＋1=2，然后老师说：同学们，你们好棒啊！ 结果发现试卷上出的是二元一次方程。 沈慕乔丧气地放下圆规，然后用橡皮擦去自己原先画出的轨迹。 铅笔的印子是没了，圆规脚扎出来的洞还在上面，足可证明她的的确确是努力过了的。 她的耳边依旧是流利的书写声，好像身旁之人的思路从没有断过的时候。 沈慕乔微微侧过脑袋，偷偷去看宋白杨解题的样子。 看了一会儿，她却又觉得自己真傻。 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地看呢？ 学渣做不出题看学霸的，那不是天经地义么！（咳） 谁知沈慕乔刚准备转过头，正大光明一次，宋白杨却写下了最后一个「q」，停了笔，像是已经解答完毕了。 「咳。」沈慕乔只好尬咳了一声，然后解释道：「那个，我不会，你能借我参考一下吗？」 沈慕乔本以为宋白杨会像上次那样，冷淡地说一句「可以」，然后把解题过程标准得就像是模板的卷子递给她。 谁知，宋白杨却做了个捂住答案的动作。 沈慕乔顿时觉得大失所望，还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哼，小气！沈慕乔腹诽了一句。 就在这时，只听宋白杨用清冷的嗓音说道：「我记得你上次说，有物理题要问我。」 沈慕乔一惊，眉头舒展，转而脸颊微红。 这…… 宋同学，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吶您。 不同于沈慕乔的思绪混乱，局促不安，心跳加速，宋白杨的思路倒是清晰得很。 「我说可以，意思是可以教你怎么做，而不是……」说到这里，宋白杨却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思考了一下辞藻，然后额头微微向右前方一点，「借鑑？」 毫不夸张地说，沈慕乔双眼瞬间放大了0.25倍，嘴唇微启，一下子倒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小人之心，小人之心吶！她开始反省自己刚才的腹诽。 并且心说：那个，其实你说抄袭也没什么关系的…… 憋了半天，沈慕乔才憋出个「谢谢」，她差点儿担心宋白杨都要没有耐心了。 宋白杨却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只是拿过了沈慕乔的卷子，对摺，然后放在中间位置。 看着卷子上的一片空白，宋白杨一愣，转瞬又恢復了常态。 仿佛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沈慕乔将宋白杨的微表情收入眼底，顿时觉得自己其实还可以再努力一点的…… 「其实，第一小题用题干中所给条件，套用公式就可以解决了。」 宋白杨话还没说完，沈慕乔从堆积如山的书中勐然抽出一本《物理选修3-1》，噼里啪啦就翻了起来。 不料就在这时，由于她刚才的用力过勐，堆积如山的书一下子，倒……倒了。 就轰塌在宋白杨和沈慕乔书桌中间，其中一本还砸在了宋白杨的手上。 沈慕乔只觉得一口气没提上来，连忙将七歪八斜的课本扶好扶正。 宋白杨便顺手捡起了那本砸在他手上的。 沈慕乔刚想问候一句「你的手没事吧」，却见宋白杨正盯着那本书的封面出神。 糟！ 她慌忙拿过那本书，塞到抽屉里放好，却终究觉得是晚了一步。 嗯…… 那是一本名字略羞耻的言情小说。 「那个，你的手没事吧，抱歉啊。」 沈慕乔一面说着，一面仔细观察了宋白杨的脸色。 只见他并无嘲笑之意，神色间反倒像是带有某种困惑。 沈慕乔安下心来。 也是，在她看来略羞耻的词彙，人宋白杨可能压根就看不懂！ 想到这里，沈慕乔又觉得有些想笑，还有几分自得：
第6页 怎么样，你宋学霸也有不懂的时候了吧！ 宋白杨自然不懂沈慕乔的这种奇怪的心理活动。 他摇了摇头表示没事，然后取过物理书，两三下翻到对应章节，一下就进入了教学状态。 「沈同学，我觉得你可以先复习下左右手定则……你看到题目上的叉叉和点了吗，『x』就像是箭尾，代表磁场线由纸面进入，『.』是箭头，代表？」 说到这里，宋白杨停了下来，像是在测试沈慕乔有没有专心在听。 「磁场线由纸面穿出！」沈慕乔骄傲地答道。 答完后一想，呃，其实知道这个好像也没什么可骄傲的…… 不过看「宋老师」的样子，倒是有几分欣慰。 可能是觉得这个学生还算不得太笨，或者对自己的教学方法添了几分自信。 沈慕乔不得不说，比起王老师，宋白杨教的时候，她的领悟能力就像是开了挂，学习就像是开了2倍速！ 呃，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王老师教学水平太差，主要是……兴趣使然。 在宋同学的指导下，沈慕乔总算是半独立完成了第一道大题。 之所以说是半独立，主要是她离天才的智商还是有一定差距，像这样突击学习，也只不过能依样画葫芦，尚不能做到举一反三。 当然，宋同学也不是揠苗助长之辈，看到已经渡人向学，便也不再强求。 这天，沈慕乔在心底默默感激第一个开创物理这门学科的某位前辈——虽然，她对他一无所知。 沈爸沈妈看着女儿一回家就往书房奔，还主动提出要补习物理，惊得差点儿以为自家女儿这是中了邪。 从沈慕乔嘴里自然是套不出什么话来的，于是沈妈妈周末专门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想引诱褚曼宁透露些风声。 谁知褚曼宁这小女娃，吃了东西，嘴却不「短」，只是人小鬼大地对沈妈妈说：「乔阿姨，娇娇长大了，懂事了，你可以放宽心了！」 褚曼宁一瞧沈妈妈对这样的回答显然觉得不够满意，又将话题岔到了别处，大谈沈妈妈今天的妆容如何美丽，哄得沈妈妈是心花怒放。 等到沈慕乔补习回来，看见跟母上大人手挽手话家常的褚曼宁，深深地怀疑了一遍自己跟母上大人的血缘关系。 「娇娇回来啦，怎么样，学得辛不辛苦呀？」母亲温婉关切的声音从客厅那头传来，沈慕乔这才确认，自己应该是亲生的。 「不辛苦，不辛苦。」沈慕乔笑着走过去跟妈妈打了个招唿，顺便不着痕迹地拉走了褚曼宁。 书房内。 沈慕乔一副严刑逼供的架势，表示乔女士趁她不在无故笼络褚曼宁，此事必有蹊跷。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跟我妈统一战线了？」 褚曼宁一脸无辜相貌，就差两眼泪汪汪地说道：「冤枉极了！乔阿姨的确起了疑心，不过我可什么都没说！至于哄长辈嘛……我有一套独门秘籍，要不要传授与你？」 褚曼宁这么说，沈慕乔这才放了心。 乔女士的确是温柔体贴大方没错，但再怎么亲密无间，沈慕乔始终认为，这母女之间还是会有些小秘密。 比如宋白杨的事，她可以对褚曼宁说，对着乔昕却开不了口，也不想让她知道。 「倒是你，你才该老实交代！」刚才还楚楚可怜的褚曼宁，这会儿功夫又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小怪兽。 「补习？我看是去约会吧！娇娇，坦白从宽呦。」 第4章 放假不好吗（捉虫） 此言一出，两人间刚建立起来的一起瞒过沈妈妈的友谊泡泡就此破灭。 沈慕乔无情地戳了下褚曼宁的额头。 「就你恋爱脑。」沈慕乔将补习资料从包里拿出来放桌上，「喏，两小时成果。」 「我不看，看了也不懂。」 褚曼宁略过补习资料，在沈慕乔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揶揄道：「干嘛不跟你家『宋老师』学啊。」 沈慕乔眼睛向下瞟了瞟，「就你话多！我跟他……」 说到这儿，沈慕乔却又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形容两人现在的关系。 「你跟他怎么了怎么了？」褚曼宁用指尖连点了三下桌面，心情好比是茶馆里的听书人，迫不及待地要知道下文。 像是想让褚曼宁信服，沈慕乔有意一字一顿地说道：「普、通、同、学。」 「普通个鬼！你这语调就不普通。」 褚曼宁白了她一眼，「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俩大课间在那儿讨论题目，屁股就像跟板凳连一块儿似的！」 「那能说明什么！那只能说明宋白杨他……他乐于助人。」 沈慕乔说着，眼神有些闪烁不定。 褚曼宁见了她这反应，却是一脸姨母笑，「我说娇娇，你过去是自信过头，现在呢？倒是迟钝得过头了！」 「我物理学得比你还渣，怎么没见他教我题呢？」 再说，她的位置就在宋白杨的左后方，围观全程，看得那叫一个真切。 「那……那你下次可以跟我一块儿过来学！」沈慕乔依旧嘴硬。 褚曼宁一听这话，再看沈慕乔这神色，恍然大悟。 沈慕乔哪里是迟钝，分明是沉稳了嘛！ 于是，褚曼宁的脸上又露出了慈爱的姨母笑。 「你现在这个状态就对了，稳住，还有，女生千万不要先表白！」
第7页 是吗？沈慕乔对褚曼宁的「理论」，向来是半信半疑。 褚曼宁见沈慕乔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又恳切地强调道：「真的，一定要信我！哪怕他已经知道你啥心意了，也死守住窗户纸，等他自己说！」 沈慕乔咀嚼了两遍褚曼宁的话，觉得跟自己的个性有冲突的地方，还没琢磨透呢，却又转念一想： 什么你先我先的，搞得好像她跟宋白杨之间现在只剩下一层窗户纸了似的！ 她们之间隔的分明是大山好吗！ 于是她只是嘴上敷衍几句「谨遵您的教诲」云云，并不真的听到心里去。 日子就这么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一天天的流走。 从第三次月考到期末考之间，褚曼宁与周鸿渐又分了一次手，中国股市冲上了6000点后又回落。 她与宋白杨的关系，却还是那样不远不近。 沈慕乔一直都乐于将人比作一本书。 有的书封面看着华美，书名也取得雅致，结果翻开一看才发现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里头全是水货。 而另一种，则像是被人刻意地包上了牛皮纸的书皮，遮掩起锋芒，打开看了，才叫人惊嘆。 宋白杨于她而言，就是后者。 最初的一见钟情，没来由得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可在后来的相处过程中，这种悸动却未曾消减过一分，反倒是越发浓郁。 他就像是一个难解的谜，一旦尝试去解，若非得到答案，轻易叫人放不开手。 一月二十日。 寒假正式开始。 对被学习「折磨」了一学期的玉中人来说，正是普天同庆的日子。 沈慕乔却兴趣缺缺，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正在出神，一旁的宋白杨突然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放假不好吗？」 「嗯？」沈慕乔登时觉得三魂六魄归了位。 「我见你好像很苦恼的样子。」 这像是在解释他刚才为何有此一问。 「哦，我……放假挺好，只是我被期末考折磨得有些疲倦，打不起精神来罢了。」 沈慕乔当然不能说自己觉得遗憾是因为整个寒假都见不着他了，于是编了个理由。 沖他笑了笑，又好奇地问道：「你也会因为放假而开心吗？」 宋白杨眉梢一挑，有些好笑地反问道：「为什么不呢？」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学霸，应该热爱学习才是。你不是整天都抱着本书看么？」 宋白杨听了不由嘴角上扬，「我只是习惯在学校时合理安排时间罢了，你不会觉得我回家还抱着书睡吧？」 除了讲解题目的时候，沈慕乔还是第一次听宋白杨说那么长的话。 「更何况，谁说放假就不能学了？我有几个实验，就等着假期做了。」 说到自己感兴趣的地方，宋白杨的眼里就像是有了光，看得沈慕乔一阵神往。 有自己热爱并且可以为之奋斗的东西，真好。 说话间，身旁的同学已经三三两两地走了，不带一点留恋。 班上那两对小情侣，也静悄悄地牵手离开，小声地商量着假期的「会面事宜」。 只有沈慕乔还坐那儿，一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 学校会关门。 她总归是要走的。 但她就想多留一会儿，等宋白杨先走。 终于。 「我走了，沈同学，明年见。」 宋白杨背起书包，站了起来，高大挺拔得就像是一棵白杨树。 「好，再见。」 沈慕乔笑着目送他，后悔自己刚才没多问上一句，你在哪里做实验，我可不可以去围观。 她原本以为自己了解宋白杨许多。 诸如饮食禁忌，思考问题时的习惯动作，甚至是转笔的频率。 可现在，沈慕乔却又觉得自己离他很遥远。 他接触的人，看的书，将来要考那一所学校…… 她统统一无所知。 所了解到的，只是模煳的符号。 放假的前两周，沈慕乔随褚曼宁、周鸿渐一起来了个欧洲三人行，当了十三天电灯泡——第十四天褚曼宁和周鸿渐又闹了别扭，转投了她的怀抱。 中间刚好跨过了农历新年。 中国除夕夜零点时，正是伦敦时间下午四点。 沈慕乔其实是有宋白杨qq的，不过他头像一直是灰的，好像从来不在线。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发一条祝福信息给他，手机屏幕突然间亮了起来。 [白杨]：新年快乐！ 沈慕乔手一抖，差点儿把手机摔地上。 稳住了心神后，沈慕乔飞快地回了句： 新年快乐！ 那边却再没了动静。 沈慕乔便将手机整个丢进了包里。 回国的飞机上，沈慕乔看了一部缓存好的情景剧，叫《生活大爆炸》，讲的是一群天才怪胎科学家的故事。 看到penny时，沈慕乔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同样是个学渣，同样对科学家的世界一无所知。 不过剧里的leonard对penny一见钟情，剧外的她和宋白杨…… 她闲下来的时候其实一直在想，那天收到的那条信息，究竟是不是他顺手群发的。 只可惜班上有宋白杨qq的，恐怕只有她一个。 就是想要求证，也是无从入手了。
第8页 「有那么重要吗，娇娇，你什么时候变这么矫情了？」 褚曼宁大姐大似的将沈慕乔揽在肩头，宽慰道：「就算是群发，人家好歹也把你选上了不是？」 「你这算是安慰人吗？」沈慕乔并不领情地挣脱开了她的怀抱。 重要吗？ 应该是，重要的吧。 沈慕乔打开遮光板，看了眼机窗外的云，心想： 不知道这时候，宋白杨在做什么呢？ 沈慕乔到家的那天，是农历正月初三。 说起来，她之所以给褚曼宁当「第三者」，加入欧洲游，为的就是躲避烦人的新年。 没到过年的时候，沈慕乔总被像吉祥物一样领来领去。 见这个叔叔，问那个阿姨好，她压根儿记不住某些人的脸，却还是要露出招牌微笑来招唿他们。 换了以往，无论沈慕乔怎样撒娇卖萌，爸妈都不会答应她缺席各种聚会。 今年沈先生与乔女士之所以大开恩德，主要是她这回期末考的成绩单的确「好看」——用老杨的话来说，是「有冲击一本」的可能性了。 从这种角度看，她的「自由」，还真得给宋白杨记上一功。 胡思乱想间，十几天未见女儿的乔女士早已按捺不住思念之情，上来就给了沈慕乔一个熊抱。 按理说过了年，她都十七了，已然是个半大不小的姑娘家，可在母上大人的眼里，却仿佛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似的，需要时刻给予其温暖。 母女俩腻歪完了以后才轮到沈晏秋发话。 「娇娇，你来迟了一步，你杜叔叔才来拜过年，还领了他女儿过来，今年十八，就比你大一岁。」 沈慕乔闻言，脸上呵呵笑，心里不由吐槽： 还好来得「不巧」。 「爸、妈，没什么事我先上楼睡咯，爱你们！」沈慕乔打了个哈欠，半真半假。 十多个小时的飞机的确令人疲惫，但主要原因还是想上楼给手机充个电。 宋白杨没了下文，但她可以发点照片啊动态啊什么的，没准就找到共同点了呢。 于是沈慕乔边连数据线边开始精心挑选起照片，最后选了张在夕阳下的背影，头顶是绚丽的晚霞。 配文：美。 紧张地按下发送键后，沈慕乔便开始了等待。 不到一秒钟，手机便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提示音。 沈慕乔激动地拿起来一看，十几个贊，可惜没一个来自宋白杨的。 她又是失落，又是觉得情理之中。 他那么充实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像她这样一天到晚窥屏嘛。 等着等着，沈慕乔瘫在床上，竟也迷迷煳煳地睡着了…… 第5章 夜黑人胆大 等到沈慕乔再次醒来，已是凌晨三点。 一摸手机，发现通知栏中又提示了好几条新信息。 她半睁着眼随意点进去一看，结果发现在满屏的点赞下方，竟然多了一条评论—— 白杨：美。 今天00:03 沈慕乔在那一刻的感受是—— 垂死病中惊坐起！ 倒时差什么的都不存在的，她现在清醒得可以再刷一套天利试卷！ 犹豫着在评论处一点，回復框便立马跳了出来，可她却不知道该回什么好了。 你这么晚还不睡？ 呃，语气看上去像是老妈在训话。 原来你也是夜猫子呀。 不行不行。 句号结尾不说，还扑面而来一股尬聊风。 沈慕乔在床上盘腿而坐，最初的惊喜劲儿才停留了不到一分钟，便犯起了愁。 要不干脆不回了——可这样会不会给人留下一个高冷而难以接触的印象？ 哎。 沈慕乔不由轻嘆，活到这岁数，还是第一次这样纠结。 最后深吸一口气，回了个笑哭的表情。 好不容易回完以后，沈慕乔又看了眼时间： 3点12分。 这样迟，想来宋白杨应该早就睡了。 沈慕乔揉了揉眼睛，正准备放下手机去找些零食喂喂肚子，屏幕居然又亮了起来。 宋白杨他居然又回了！ 这次却不是评论，而是一条私聊信息。 [白杨]：为什么要哭？ 沈慕乔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为什么要哭？ 哈哈哈哈，宋白杨同学，你真是……老派得可爱！ 像这种问题，沈慕乔原以为只有阿姨叔叔辈的人才问得出来吧？ 她心里这样腹诽着，手上却当然不这样回復。 [是乔不是娇]：因为这样好的风景，却不能跟喜欢的人一起看。 按下发送键后的沈慕乔觉得，自己真是夜黑人胆大！ 顺便在心里对着即时通讯软体的创造发明者鞠了一躬——这样的话要是当着宋白杨的面，打死她也说不出口。 聊天页面上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沈慕乔却等了半分钟才收到他的回覆。 [白杨]：这么晚还不睡？ 沈慕乔一见这回復，心里有点儿失落，本想简单粗暴地回三个字：倒时差！ 转念一想，还是把原先输入的三个字删了，反问道：你不也是？ 对面竟然没了回音。 看了两三遍，确认自己特地加了个问号做结尾之后，沈慕乔彻底恼了。
第9页 搞什么？ 就是突然消失，也该打个招唿吧！ 她可都是秒回的信息！ 等了三十秒，对面还是毫无动静，沈慕乔赌气地把手机随意往床上一扔，便准备化悲愤为食慾去了。 等她吃饱喝足，心绪渐平地回到床上时，才发现在那条信息隔了半小时后，宋白杨好像又回了。 这一回，沈慕乔可没了激动，而是神情漠然地点开了对话框，却发现宋白杨发来的不是一句话，而是一段。 原来，每到农历新年前后，他都会惯性失眠。 从五岁起，便是如此。 具体原因，倒是没提。 在文字的最后，宋白杨这样说道：你应该已经睡了吧？祝好梦。 沈慕乔愣愣地看着对话框，竟觉得心中莫名酸楚，仿佛现在的她也跟宋白杨一样，正在饱受着失眠的折磨。 你也是，祝好梦。 沈慕乔心里这样悄悄说着，却不再回復，像是不忍再占据他那原本就少得可怜的睡眠时间。 她托着腮帮子又盯着已经黑了屏的手机发了会儿呆，便将手机放在枕边，扯过被子，闭上眼，沉沉的睡去了。 好梦—— 希望真能如他所说。 农历正月十六，过完元宵后的那天，照例是各中小学校报导的日子。 往年到了这时候，沈慕乔总是被「假期综合徵」折磨得起不来床，今年是个例外。 她不但一大早就起来洗漱护肤，光是简简单单的马尾辫就来来回回扎了五次，为此不慎扯下不少无辜头髮。 等到出门上车的那一刻，沈慕乔的脸上仍是洋溢着喜悦，好像对这个过去的假期毫无半点留恋之情似的。 看得沈爸沈妈具是一愣。 回想起老杨去年期末考完对他们说的话，娇娇可能真能考上重点也说不准。 乔昕三十二岁那年才怀上沈慕乔，在他们那个年代，绝对算得上是「老来得女」。 因而不仅是她，就连在外边一贯雷厉风行的沈晏秋，也是将这个女儿宝贝得不行。 骂就不必说，平日里连句重话说出口前都要掂量掂量。 可也正因如此，才养成了沈慕乔懒散度日的坏习惯，对于学习之类的事，自家女儿更是丝毫不上心。 原本二老想着干脆送女儿去国外随便镀个金算了，现在既然沈慕乔自己奋发向上，他们自然更加欣慰得不行。 老实说，沈慕乔其实是不懂爸妈这些心思的，她从小就被宠着长大，也不了解别的什么家庭，故而并不觉得沈先生与乔女士对她有什么特别。 最初记事起发现自己被别人叫做「娇娇」，沈慕乔还觉得颇有些羞赧。 湖滨别墅距离玉成中学其实不远，车程不过二十分钟，沈慕乔却是坐得心焦。 每看到一盏红灯都恨不能让它瞬间变绿。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才发现教室里才坐着三个人，她是第四个到的。 想要见的那个人，恐怕还在路上。 「咦，沈慕乔？」老杨见了她惊喜道：「今年来得挺早啊。」 沈慕乔放下书包，沖老杨笑了笑，说了句「杨老师好」。 说话间，又有两个男生到了教室。 「既然这样……」老杨看了眼教室，朗声说道：「男生帮忙去搬一下书，女生帮忙把课本分一下，一人发一门课的，不要发混了。」 说完，又特地小声问了沈慕乔一句：「沈慕乔，你没问题吧？」 沈慕乔赶紧摇头。 说实话，从小学到高中，最初她遇到这种「特殊关照」时，是有牴触情绪的。 记得小学那第一次教室打扫卫生，所有的小朋友都在那里擦窗户的擦窗户，拖地板的拖地板，只有她被安排在座位上坐着，美其名曰：监督指挥。 于是大扫除完就有同学笑话了，说她是个病秧子，难怪叫娇娇—— 当然，由此可见，小学生的思想还是比较纯洁的，并没有向着成人世界的利益往来方面去想。 沈慕乔很长一段时间也都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体弱到什么活都干不了。 沈慕乔选择发的书是《物理选修3-5》，她当时想的是，要是能在宋白杨到的时候，亲手把书发给他就好了。 谁知，这一天，宋白杨却意外地迟到了，比褚曼宁来得还要晚。 放下书包后，看着已经整齐堆好的新书，宋白杨轻声对沈慕乔说了句「谢谢」。 这时，老杨已经在讲台上开始总结了上学期的不足，并进行了新学期的展望，唾沫横飞、激情洋溢。 于是，沈慕乔也只是对宋白杨的道谢微微一点头。 说到兴起时，老杨的手机响了。 看样子，好像是有什么领导打来找他去开会的。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做了句总结，便说道：「好，距离放学还有些时间，大家可以在教室里看看新发下来的课本，预习一下。」 老杨在的时候，教室里自然是鸦雀无声。 不过他这一走，教室便立马变成了大型茶话会现场——要不怎么说玉中人个个都有当演员的天赋，其中演技最好的又数高二（1）班呢？ 沈慕乔原以为即便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宋白杨仍会选择潜心阅读。 没想到，他竟然主动与她搭起了话。
第10页 「假期里有看什么书么？」宋白杨低沉的声线一出，沈慕乔还以为自己是在幻听。 抬起头又张望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宋白杨这话是对她说的。 「呃……其实也没有。」沈慕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垂，有些奇怪宋白杨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哎，早知道去买几本名着看看了，哪怕看几本书的简介都好哇。 沈慕乔暗悔。 这可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又暴露了自己没文化的本质。 宋白杨却并不意外，甚至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哦，我还以为你去看了《病娇小狼狗》第二部。」 此言一出，宋白杨虽极力克制，可是沈慕乔还是看出了他嘴角噙起的那抹笑意。 就连他一贯冰冷的眸光，此刻都像是有了温度。 好啊！ 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沈慕乔咬牙、握拳。 想来不管她回答什么，宋白杨总能接上这句调侃。 见沈慕乔不语，宋白杨又自顾自地看向她说道：「病娇？小狼狗？原来，你喜欢那样的。」 他这么一看，沈慕乔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软了。 张了张嘴，肯定也不是，否定也不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宋白杨像是占领了上风一般的，继续调笑道：「这样的话，你的落霞，怕是只能找初中生去陪你看了。」 沈慕乔原本像个被公然调戏了的良家妇女，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听了宋白杨的最后一句话后，却是一下子恼了。 她什么心思他还不知道？ 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就在这时，放学的铃音也响了起来。 「你！」 嘈杂声中，沈慕乔羞愤地从书包里翻出一本《正/念/冥想》拍在宋白杨的书桌上，而后什么话也没说便走了。 第6章 欠我三个字 宋白杨却是愣在原地，对着那本厚厚的书出了神。 等他抬头再看时，却哪里还有沈慕乔的身影？ 沈慕乔刚气汹汹地走出门外，冷不丁就被躲在转角处的褚曼宁给吓了一跳，不由得拍了拍胸口道：「你躲这儿干嘛？扮鬼呢。」 褚曼宁一听这妞语气不善，原本要调笑她的话便也咽回了肚子里头。 转而关切地问道：「怎么啦？难不成我们沈大小姐今天被人欺负了去？谁干的，我替你揍他去！」 说着便假意要拽沈慕乔回去。 「欸——」 沈慕乔连忙制止了她，怕再遇上宋白杨，拉着褚曼宁的手腕便往楼下走，「边走边说。」 「好。」褚曼宁轻快应下。 一路上，沈慕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讲述一遍，最后两手一摊，做了个结尾，「就是这样了。」 「嗯……」 褚曼宁沉吟了好一会儿，就是不说话。 「怎么了呀。」沈慕乔着急道，「你倒是说说嘛。」 褚曼宁这才开口说道：「好，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娇娇，这回吧，还真是你钻牛角尖了。」 她用虎口托住下巴，顿了顿，又继续分析道：「以我的经验看，他分明是拿这些话来试探你，谁知不慎踩了雷……我琢磨着，宋白杨心里正悔着呢。」 沈慕乔这会儿已然平静下来，又听了褚曼宁的分析，也想通了是怎么一回事。 只不过那时候她当局者迷，看不透罢了。 心里想通了，嘴上却仍是说着气话：「那就让他悔去。」 亏她还用心良苦的又是查资料又是买书，想着怎么能帮他治好失眠呢，一见了面连半句好话也没有就算了，还拿她……那句话当玩笑开！ 「好了祖宗，你家宋学霸为了你连病娇跟小狼狗是什么意思都给弄明白了，想来也是花了一番苦功的。」褚曼宁见她仍是郁郁不乐，又拿话来哄她。 沈慕乔一听，脸上这才云消雾散，雨过天晴。 也是。 看在他也「用心良苦」地查了资料的份上，就当作是扯平了好了。 咳，也不知他会不会真的去看那本小言…… 「哦，对了。」沈慕乔突然想起一个困扰了她挺久的疑问，便结束了颅内小剧场，转而拿出手机找到那条动态指给褚曼宁看。 褚曼宁瞟了一眼，就猜到了个大概。 「我早看到了。」她怪笑道：「白杨嘛，除了宋白杨，还有哪个？」 「去。我不是要给你看这个，我是要你再给我分析分析。」说到这里，沈慕乔却又突然打住了。 「分析什么？」 「嗯……」怎么觉得有点羞于启齿呢？ 算了算了，她跟褚曼宁面前还有什么可装的呀。 这样想着，沈慕乔便大大方方地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你觉得他说的是我还是风景。」 「嗯？」 褚曼宁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沈慕乔所说的是那个「美」字…… 看来，她的这位沈姑娘钻起牛角尖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若是将来宋白杨同学真跟娇娇成了一对…… 咳，那她是不是得提前同情一下他？ 沈慕乔瞧着闺蜜的反应，默默嘟起了嘴，好像已然「听」到了答案。 褚曼宁见状，指着照片憋了笑，宽慰道：「那个，娇娇，主要是你这个背影……实在是……太抽象了些。」
第11页 照片中的沈慕乔站在镜头的远处，宛若一道黑影，几乎要与天际融为一体…… 「行吧行吧。」沈慕乔故作洒脱地拿回手机，深吸一口气，后悔当时没再好好挑张照片。 褚曼宁刚松了一口气，沈慕乔便又抛出了一道世纪难题。 「那你说，宋白杨他现在……到底怎么个意思啊？」 她不知道除她以外，宋白杨是怎么跟女生相处的，因而也无法辨别他这是喜欢，或仅是不反感。 「这个……」关键问题上，褚曼宁却是毫不含煳，认真谨慎地说道：「目前看，『意思』是有了，不过够不够『意思』，还诊断不出来。」 「这样，想要活得不累，恋爱小能手今天再送你一句名言。」 「什么？」 虽然知道褚曼宁所说的「名言」大概率就是她自创的，沈慕乔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 「男人没亲口说喜欢你以前，无论他做什么，再感天动地也好，你都当他没那个意思就得了。」 沈慕乔听着，一时间觉得云里雾里，又好像有几分道理，便先默默记下。 第二日早自习。 宋白杨读的英语，沈慕乔便背起了文言文。 宋白杨拿出写作素材，沈慕乔又开始默写化学方程式。 直到整个早自习结束，两人谁都没开口对对方说过一句话。 接着第一节便是老杨的课。 沈慕乔整节课都面朝黑板，目不斜视，为的是不让宋白杨有半点错觉让他以为她有偷看他的动机。 不明真相的老杨为今天沈慕乔的专注在心里给她点了个贊，还准备以后找个机会当众表扬一番，以资鼓励。 一到了下课，沈慕乔却又不急着往教室外跑，好避开宋白杨了。 她并不是真的还在生气，上午的所有举动，也只是私心里希望他能对她再重视一点罢了。 即便只是朋友间的玩笑，开过头了也该有所表示，不是吗？ 她现在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为的就是给宋白杨一个「表示」的机会。 「沈慕乔。」宋白杨终于开口了。 「干嘛？」她冷淡地回了一句，克制住内心的欣喜，以为他终于看出了她今天的不同。 沈慕乔所不知道的是，宋白杨的确是看出了她今日的「不同」，可就因为这样，他临时改变了心意，以及要说的话。 「你昨天落下了这个。」宋白杨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了那本厚厚的《正/念/冥想》。 而他原本要说的却是—— 谢谢你，我昨天睡得很安稳。 沈慕乔咬唇，随手将那本书一扯，竟然不慎扯下了三分之一的封面。 「呲啦」一声后，沈慕乔一愣，宋白杨亦是一愣。 沈慕乔手就那样停在了那儿不动。 十秒钟后，她才收回了自己的手，仍由那本破了封面的书放在她与宋白杨课桌拼接处的中间。 「不是落下的。」沈慕乔淡漠地开口道：「是想送给你，看对治好你的失眠症有没有用。你要是觉得没用，扔了就是了。」 说出实情后的沈慕乔，反倒觉得自己像是松了一口气。 宋白杨的喉结上下一动。 沉默三秒后，他亦是淡漠开口说道：「有用。」 沈慕乔转过头，大胆地迎上了宋白杨的目光，像是企图窥探他的内心。 「你怎么知道？」她就这么看着他问。 「我昨晚试了。」他就这么看着她答。 如果不是上课铃响，沈慕乔或许能知道他们之中，谁会先移开视线。 第二节课下课，也就是大课间时，沈慕乔原本要去找褚曼宁闲话家常，刚准备起身时，宋白杨突然对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 「我觉得我欠你两个字。」 沈慕乔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他这是想说谢谢， 不过她玩心既起，便露出两个梨涡，大着胆子说道：「是吗？可我怎么觉得应该是三个字。」 宋白杨听了，沉默了几秒，然后改口，诚恳地说道：「对不起，沈同学。」 沈慕乔早料到他说的不会是自己想听到的答案，倒是并不觉得失望，摆了摆手，大方地回应道：「没关系，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其实没理由……」 说到这里，却又一时词穷。 她其实没理由……用对男朋友的标准，来要求他。 像是看出了她的窘迫语塞，宋白杨略微思索一番，便生硬地替她给圆了过去： 「依我看，女生发脾气，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发的次数多了，也便成了理由。」 他这话是套用自鲁迅先生在《故乡》中的一句：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本是生搬硬套，可被他拿腔拿调地一说，听上去倒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被宋白杨这么一绕，沈慕乔刚才的窘迫也烟消云散。 他肯这样来解她的围，沈慕乔的心里，原本是欢喜的。 只是，宋白杨却好像是嘴欠上瘾了一般，顿了顿，又画蛇添足版地补了一句： 「尤其是在特殊时期，更没有寻根究底的必要。」 「我没有！」 沈慕乔脱口而出地辩驳道。 等到话已出口才发觉，她这是平白无故的又被戏耍了一次！
第12页 于是沈慕乔咬牙切齿，用自认为最兇恶的眼神去瞪他。 宋白杨看她的反应，却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像是对「狂躁期」的她表示理解。 沈慕乔不想叫他再得意，于是别过头去，不再理他。 就在这时，有个与宋白杨平时并无交集的同学走了过来，戳了戳宋白杨的背道：「宋白杨，外面有人找。」 宋白杨眉头微蹙。 显然，连他自己都想不出在这个学校，会有什么别的人要来找他。 但既然找到班里来了，他出去见见便是，于是点头应下，起身向门外走去。 沈慕乔心下好奇，却又不好直接跟过去，只得向褚曼宁做了个手势，拜託她前去探探风声。 第7章 那你很幸运 褚曼宁见沈慕乔在那儿瞎挥手，起初还莫名其妙，不明白她到底想表达个啥。 等听到门外的对话后，不需沈慕乔开口，褚曼宁便噌的一下子起身，往门外去了。 「这不是高一段花林清雅吗？她怎么会来咱们班。」 「谁知道啊，找的还是宋白杨，这个世界怎么了。」 林清雅耳畔萦绕着路人的各色赞美，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地面，看上去很是娇羞。 但与此同时，她却又心中窃喜，嘴角不由微微勾起，觉得自己又多了几分把握。 宋白杨却是一脸漠然。 这位学妹（？）身上的香水未免喷得太足了些。 「有事么？」宋白杨开口问道。 林清雅这才将头抬起，用小鹿般无辜的眼神望向宋白杨，细声细语地说道：「我听说学长的物理很厉害，有几道题不会，所以想来请教一下。」 说着，她便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笔记本双手递了上去，态度恭歉又诚恳。 宋白杨皱眉。 手还未动，褚曼宁嘹亮的嗓门却是已经在他的耳畔响起—— 「林清雅，你一个分科意向书上填了文科的来问什么物理题！」 林清雅一听，顿时恼怒，竟来不及掩藏眼神中的凌厉。 「跟你有什么关系么？我为的是下个月的物理会考。」林清雅狡辩道。 宋白杨的眼神在林褚二人之间扫了扫，在这种微妙气氛中，已然猜到了林清雅的目的，脸上露出几分厌恶之色。 「抱歉，我很忙。」 说完，也不等林清雅回话，转身便走。 谁知，林清雅居然快步追了上来，扯住了宋白杨的袖子，可怜兮兮地说道：「那学长可以留个联繫方式吗？比如qq，等有空了再说。」 褚曼宁彻底服了。 围观的已经有人开始小声说着闲话，大多是在指责宋白杨小气、不近人情。 也有看戏的，等着看宋白杨怎么回应。 「会考是3月18号对吧？」宋白杨挣开了她的拉扯，转身问道。 「嗯！」林清雅自觉有戏，眼中迸射出喜悦。 男生么，再高冷的，卖个惨也总能博点同情——尤其是在舆论的施压下。 这一招，果然屡试不爽。 「哦。」谁知，宋白杨竟冷漠地回绝道：「可是我得3月19日才有空。所以这位学妹，你还是另请高明的好。」 林清雅先是愕然，继而化作羞愤。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就像是染料不慎打翻在了宣纸之上。 尖长的指甲掐入掌心，恨不能将眼前之人撕个粉碎。 可惜这么多人还在看着，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淑女形象的。 于是她只好双目含泪，一手仍拿着那本笔记本，另一只手捂着嘴，低着头跑了。 周围更是一片譁然。 「靠，人渣啊！学妹都捨得欺负。」 「就是，不就是常年霸着个第一个位置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将来还不是打工的命。」 林清雅含泪离去一事很快在玉成中学传开。 传闻越传越离谱，最后居然变成林清雅苦求复合不成，被宋白杨无情抛弃，泪洒走廊。 于是，宋白杨这三个字，俨然成了玩弄感情的渣男代名词。 谣言甚至传到了学校老师的耳朵里。 语文课的最后，老杨暗戳戳地提了一句：「学校是要讲纪律的，就算成绩好也不意味着可以无视校规校纪。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记住我的提醒，千万别被我抓到。」 班上一片嘘声。 不用指名道姓也知道，老杨这回说的是宋白杨，只不过波及到了一些「地下恋」。 宋白杨却是一脸坦然，身子仍旧坐得笔直。 下课铃声响起，他面不改色地去找老杨问一道带有争议的文言文选择题。 老杨虽然觉得自己的威严好像受到了挑衅，眉头微微蹙起，却还是耐着性子解答完了宋白杨的题。 走出教室时，他双手反扣于后背，不由地摇了摇头。 「干嘛不澄清啊？」 宋白杨回到座位时，沈慕乔这样问道。 难不成，他就任由别人这样诋毁他吗？ 「首先，无聊的事，没有多费口舌的必要。」宋白杨一边坐下，一边逻辑清晰地回答沈慕乔的问题，「其次，我不是偶像明星，没那么多人关心事情的真相。最后，不出一周，这件事就不会有人再提。」 沈慕乔沉默了。 只觉得身旁这位十七岁的少年，身体里至少住着个二十七岁的灵魂。
第13页 「那如果……如果有人关心呢？」沈慕乔一抿唇，又问道。 「那我……」宋白杨一手翻开课本，眼神却向右看去，微微一点头，「就向她解释。」 沈慕乔低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然后说道：「哦，那你比较幸运，她还分得清真假。」 宋白杨的目光从她的侧脸回到书上，一挑眉，点了点头，说道：「我想也是。」 正如宋白杨所言，人们都是健忘的。 尤其是在他们这个年纪，身边围绕的事物太多，更是不缺什么花边新闻。 宋渣男这个形象，再还没有深入人心之前，就被大家淡忘了。 当然，林清雅原本想借着跟宋白杨接触的机会来噁心沈慕乔的这一计划，也就此宣告破裂。 不过，沈慕乔所不知道的是，林清雅这样一闹腾，从某个角度看也算是有几分好处。 宋白杨虽然将自己活成一个隐形人，可背地里惦记上他的女生，却还真不在少数。 只是经过林清雅这么一搅和，不少原本对宋白杨还抱有些幻想的女生，都默默退散，转换了自己的目标。 「娇娇！不得了，了不得了！」 这天，褚曼宁一吃完午饭就沖回了教室，迫不及待地要跟沈慕乔分享她新近得到的小道消息。 「什么事啊？大惊小怪的。」沈慕乔抬头扫了褚曼宁一眼便低下头继续看小说，「难不成这次，是周鸿渐跟你提分手了？」 「呸呸呸——」褚曼宁拉开沈慕乔前边的座位坐了下来，双手握成拳状，像猫咪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娇——我收到消息，这回体侧，抽中的是咱们班！」 沈慕乔抬起头「哦」了一声，继而又无动于衷地低下了头。 不就是体侧么？反正能及格就行。 「哼！不理你了。」褚曼宁赌气道，鼓着腮帮子站了起来，往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恰逢这个时候，宋白杨也回来了。 沈慕乔一闻到那股青柠味，赶紧「啪」地一下合上书，默默地将小说转移到了自己抽屉里头。 「她怎么了？」宋白杨看着褚曼宁负气而去的样子，好奇地问了一句。 「哦，体侧，这回抽中的是咱们班。」沈慕乔轻描淡写地答道。 宋白杨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微妙。 顿了顿，他才又开口问道：「你一点儿也不担心？」 「嗯？不就是跑个八百米么。」反正她也没想着拿满分，跟在队伍里头跑，拿个及格还是挺轻松的。 「哦。」宋白杨不说话了。 宋白杨的手底下垫着一本练习册，奇怪的是，他却迟迟没有翻开。 沈慕乔终于反应了过来。 原来，担心体侧的人不是她，而是宋白杨。 想到这里，她眼眸带笑，嘴角也忍不住地上扬。 「咳咳。」沈慕乔清了清嗓子，手中转着笔，侧过脸，对着宋白杨说道：「宋学霸，你不会害怕一千米吧？」 宋白杨起初不语，只是微微皱眉。 在沈慕乔审视的目光之下，又老老实实地承认道：「对。」 却只是一个字，像是不愿再暴露过多。 沈慕乔放下笔，认真地提议道：「离体侧还有五天，我每天放学陪你去练，怎么样？虽说我体育也不算太好吧，但至少能及格！」 宋白杨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我拒绝。」 「干嘛，你心疼啊？」沈慕乔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道，话一出口，才不由自主地拍了拍嘴巴，也不敢再去看宋白杨了，将视线转回了桌面。 沈慕乔刚想为自己的言辞解释几句，宋白杨却先开了口。 「我听说，你的小名叫娇娇？」 沈慕乔不知为何宋白杨会突然提到这个，只是觉得有些羞赧——尤其是听他这么叫她的小名。 顿了顿，宋白杨又接着说道：「你爸妈一定很宝贝你吧。要是知道你累瘫在操场上，他们会心疼的。所以——我拒绝。」 沈慕乔赶紧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了他的这个解释。 毕竟，刚才脱口而出的那股尴尬劲儿还得好好缓缓，她只想快点跳过这个话题。 「行，那……那你自己加油。」 说着，沈慕乔便趴在桌子上，左耳枕着左臂，假装开始午休。 褚曼宁的消息的确灵通，到了下午第二节课结束时，果然有学生会的到教室里来宣布了体侧的相关事宜，按照老师的话嘱咐同学们好好准备。 教室里又是哀嚎一片。 好像人人都觉得乌云压顶一般。 沈慕乔偷偷去瞟了一眼宋白杨的神色，却见他现在已然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仿佛成竹在胸，不由地在心中感慨一句： 果然男人这种生物，还是好面子，就连宋白杨都不能免俗。 到了放学的时候，沈慕乔理书包的时间却比平时要慢得多，只等宋白杨先走，自己便好悄悄尾随而去。 根据她的判断，宋白杨十有八九是要去操场的。 不料，她的那点小心思却早被宋某人看透。 第8章 初次见面时 「我今天不去操场。」 宋白杨低沉的嗓音传来，听的沈慕乔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 她将一缕碎发挽到耳后，然后抬起头，也不辩解，只是轻轻地「噢」了一声。
第14页 也许是和宋白杨相处的日子久了，被他身上那股子通透劲儿影响，沈慕乔现在说话做事，也不再似从前那般扭捏。 她过去一直标榜自己直率。 遇上宋白杨后才明白，原来直率直率，不仅仅是有说别人时的那一份心直口快就够了的，还要有将自己内心表露时的那一份坦率。 沈慕乔刚将书包的拉链拉好，却听宋白杨又补充了一句。 「是刚好要去处理些私事，不是有意针对你。」 沈慕乔于是又「噢」了一声，语气却与刚才的那声截然不同。 褚曼宁已然斜靠在门背后催促道：「娇娇，你是被调成0.5倍速了吗？不就是理个书？都花了五分钟了！」 沈慕乔闻言，自觉心事又被戳破一遍，瞪了一眼褚曼宁，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加快了动作。 一走到门口，便被褚曼宁直接圈着脖子架走。 「哎哎哎——」走到一半，沈慕乔觉得事有不对，停下脚步问道：「方向不对，你这是带我去哪儿？」 「操场啊！」褚曼宁学着电视剧里那些大反派奸笑道：「小沈同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主动约宋白杨跑步了？」 沈慕乔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傢伙什么时候长了对顺风耳了？ 「你要是陪他不陪我……」褚曼宁笑嘻嘻地威胁道：「那以后怕是朋友难做咯——」 沈慕乔深吸一口气，低头，抿唇，最后「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被褚曼宁架着走。 结果到了操场，沈慕乔倒是个「老实人」，掐着点跑完了两圈，嚷嚷着要练800米的褚曼宁呢？ 沈慕乔回头一看，早就没了人影。 站在起点处又等了好一会儿，人才终于慢吞慢吞地来了，却不是一个—— 沈慕乔定睛一看，这丫身边还跟着个周鸿渐，怀里揣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好生伺候着呢！ 等到褚曼宁二人在沈慕乔眼前站定后，沈慕乔叉着腰，大唿三声「上当」，什么陪跑？敢情她这就是被拉来看人家秀恩爱了？ 「我可再不来了。」沈慕乔耷拉个脸说道。 「别呀娇娇。」褚曼宁暂且抛下周鸿渐，走回沈慕乔的身边，拉起她的小手说道：「我这可是用心良苦地替你打算着呢。我听说，宋同学拒绝你陪他练了？你来这儿不刚好能凑个偶遇嘛。」 沈慕乔微笑着将褚曼宁的手开拿，逼问道：「你不提这茬我还差点儿忘了，你是怎么知道得那么详细的，嗯？」 「呃，这个……」褚曼宁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将实情给吐露了出来，「好吧，其实是『耳朵』透露给我的消息，你们今天中午说话的时候，『耳朵』恰巧在你们边上呢。」 「耳朵」是他们班杨林林同学的绰号，其消息灵通程度与褚曼宁不相上下，据说，这两人还常常在私下里做些「八卦」交易。 不过，这位杨林林同学可不是什么「八卦天后」，恰恰相反，人家只是位有故事的男同学…… 沈慕乔深吸一口气，而后拍拍胸脯安慰自己，幸好耳朵那天只是恰巧路过，这要是就坐在她和宋白杨后面…… 啧啧。 见沈慕乔不是真的生气，褚曼宁便又嬉皮笑脸地挽起了她的手朝着校门口走去，看上去心情良好，后面跟着个任劳任怨的「小跟班」，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三人行。 有了褚曼宁打掩护，后面的几天，沈慕乔便正大光明地在放学后都去操场熘上一熘。 不过她只是象徵性地跑上一圈，便站在跑道旁边的水泥地上假意在练习立定跳远，目光却还是常常游离到操场的另一头。 一千米只要跑两圈半，但宋白杨却每天坚持跑五圈。 有好几次沈慕乔见他都像是体力不支了，可他却从来没有停下脚步过，好像他的生命里，从来就没有过「停下来，歇一歇」这样的话。 沈慕乔站在远处，目光随着他跑完一圈又一圈，只觉得像是重新又认识了他一遍。 在她原先的记忆里，宋白杨无论做什么，都像是轻而易举的事。 高一时便自学完了整个高中阶段的物化生，高二时又开始学习微积分与线代，就连男生通常觉得头疼的英语，都能考出接近满分的成绩。 如果他就会考试便也罢了，偏偏只教了他们一学期的音乐老师都对宋白杨念念不忘，常夸他是个音律天才，若非天才志不在此，「真想好好培养」。 原来，宋白杨，也有的的确确不擅长的事。 而对于那些事，他所选择的不是逃避，而是更加拼尽全力。 后来的那次体测中，宋白杨和沈慕乔都拿了满分。 这还是沈慕乔的名字，在排行榜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离他那么近。 哦，忘了提褚曼宁。 这傢伙虽然「谈情跑步两手抓」，最后倒也是勉勉强强拿了及格，不必再忍受补考的苦楚。 「恭喜啊。」午休前，沈慕乔笑着对宋白杨说道。 「谢谢。」 这两个字，谢的却不仅仅是这一句「恭喜」。 他其实知道她每天傍晚都站在树荫下练习立定跳远，也明白沈慕乔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刚开始两次尝试两千米时，那种疲惫与缺氧的感觉，有好几次都让他觉得有些撑不下去。
第15页 可当他看一眼站在终点处摆动着手臂，好像随时都准备向前一跃的沈慕乔时，他的身上便莫名又有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支撑着他继续前行。 沈慕乔以为自己最初遇上宋白杨，是从入学考那次的「借笔」开始，但于宋白杨而言，初次见面却要追溯到高一报导那回。 报导时天公不作美，是个阴雨绵绵的天气，校门口的坑洼处，都积满了混着泥沙的水。 宋白杨一手撑伞，一手拖着行李箱，就在跨进校门口的一剎那，一辆「911」飞驰而来，溅了他一裤腿的水花。 等到他途径女生宿舍楼时，又见到了这辆车。 车外早有司机站着打伞，车里的「娇小姐」却迟迟不动。 又过了半分钟，那位娇小姐才终于肯「落地」。 矫情又难伺候，是他对沈慕乔的第一印象。 那时在不远处看着，只记住了衣服，却还看不太清脸。 到了入学考时，宋白杨走进考场，一眼认出了那位娇小姐。 穿着打扮恰巧与来报导时一样，还是那身红裙子，因为皮肤白，倒也不俗气。 好巧不巧的是，娇小姐这回的座位号排在他后面。 开考前十分钟时，有人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 「同学，能借支笔吗？」娇小姐问道。 宋白杨从笔袋中拿了支黑色水笔出来，冷漠地转过身，将笔放在她的桌子上，便又将身子转了回去。 那一次，他因为不在意，仍然没看清楚她的脸，却不经意间瞟到了贴在桌角上的姓名与考号。 麻烦，是他对沈慕乔的第二印象。 考试连笔都不带？ 或许，还有些不学无术。 高二文理分班，宋白杨理所当然地进了玉成中学的理科重点班。 报导那天，娇小姐又出现了。 时隔一年，宋白杨起初并没有认出她来，在看到黑板上那个名字时，才想起了那两段记忆。 不愧是玉成中学，所谓重点班，也只不过是个名头。 宋白杨由沈慕乔的出现，自然而然地这般联想道。 再后来…… 宋白杨看了一眼右边已经唿唿大睡的沈慕乔，停止了回忆，却也并不急着继续解题，而是一手托着下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直到沈慕乔动了动，将脑袋从左手臂上「挪」到了右手臂上，似乎有了清醒的痕迹时，他才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转移了开来。 其实，沈慕乔那时候并没有醒，还在做着某个「黄粱美梦」。 等到她彻底醒转时，午休结束的铃音已然响起，于是她大唿一声「啊呀」，惊得旁边的宋白杨写错了字。 「噩梦？」宋白杨放下笔问道。 「不是不是。」沈慕乔摆了摆手说道：「我本来只准备睡一小会儿，然后把昨天的错题整理一下的，哪知道睡过头了。」 说完，摇了摇头，又补充了一句「算了算了」，然后把头转向宋白杨，「你今天又没午睡啊？」 「嗯。」宋白杨答道。 沈慕乔凑过去瞄了一眼宋白杨的题册，然后顺口说了一句：「那你今天的刷题速度有点慢哦。」 记得她入睡之前，宋白杨明明已经做完了选择题。 按照他往日的速度，现在应该完成了一整套卷子才对。 宋白杨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嗯，有道题比较难，卡了一会儿。」 沈慕乔没有多想，活动了活动脖子，点点头，轻快地附和道：「嗯，你都说难，那一定很难啦。」 宋白杨刚将注意力转回题目上，沈慕乔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道：「哦对了！」 「嗯？」 第9章 喜欢藏不住 「既然你都不午睡，那你每天中午能叫我吗？」沈慕乔无奈地撇了撇嘴道：「我睡着了实在是起不来。」 「可以啊。」宋白杨爽快地应下。 沈慕乔的脸上便露出两颗小酒窝来。 临近上课时，隔壁楼的广播里却放起了斗志激昂的旋律，听得人一阵抖擞。 沈慕乔往窗外望去，瞄到了一角红色横幅。 班上早有好奇者趴在窗户上往外望去，只见六百余人浩浩汤汤，排成方阵状，在教学楼旁，行政楼正对面的空地上站定。 原来是高三整个年级在召开动员大会。 下午第一节是老杨的课。 班主任嘛，除了课堂上的事儿以外，总爱叨唠上几句。 要是班主任同时还是个教语文的，则更不得了，借着什么事儿都能即兴来上一段励志演讲。 老杨显然就不想放过这个好时机，借着高三动员大会的劲头，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段演说，鼓励大家及早确立目标，努力为之奋斗。 外边的口号声一阵响过一阵，烘托得教室里的氛围也格外正经严肃。 1班毕竟挂着理科重点班的名头，除却像沈慕乔这般原本打算「浑水摸鱼」的，大部分人不管先前成绩如何，受家庭影响，还是多少有些名校情结的。 此刻被感染了情绪，一个个的都神色复杂，好像时不我待。 沈慕乔看了一眼身旁的宋白杨，却见他依旧神色自如，眉眼之间淡若清风。 好像老杨讲与不讲，高三动员会开与不开，都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在众人皆迷茫之时，他却已然早早地规划好了道路，踏着异常坚定的步伐前行。
第16页 下课时，沈慕乔好奇地问道：「宋白杨，你的目标是什么？」 她原以为他会说出「燕大」「西大」这样的名头，谁知，宋白杨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科大。」 「科大？」沈慕乔不由地瞪大了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回答。 重复完后才觉得自己的反应像是有些失礼，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几声。 倒不是说在怀疑宋白杨是不自量力。 恰恰相反，以宋白杨的实力，完全可以上国内首屈一指的燕大，以至于所有任课老师甚至是校长，都已经默默地给宋白杨打上了「燕大」预备生这样的标籤。 「嗯。」宋白杨却好像早已料到了她这样的反应，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反倒是耐心地解释道：「燕大的综合实力是很强，但在我所渴望进入的领域里，科大的研究却是最前沿的。」 停顿了一下，宋白杨又问道：「你听说过傅学辅教授吗？就是前段时间刚回国的那个，还上过新闻报导。」 沈慕乔的食指勾了勾耳垂，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宋白杨像是并不介意她的「无知」，依旧兴致勃勃地说道：「傅学辅教授在量子通信领域是很厉害的人物，他的许多观点在国内尚存争议，也是对传统学说的一大挑战。」 「这位傅教授，现在就在科大任职。他这样的级别自然不会带本科生，但我还是希望有机会能接触一下，哪怕是听场讲座都好。」 沈慕乔一手托着下巴，就这么静静地听着，不捨得打断。 明明是她压根儿就不熟悉的东西，她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枯燥。 宋白杨讲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光。 沈慕乔看着他眼睛里的光亮，便觉得自己仿佛也像是被照亮了一般。 等到宋白杨终于一抒心中抱负，沈慕乔才开口问道：「那你的爸妈呢？他们也同意吗？」 科大当然是一流大学，在某些尖端学科领域，甚至可比肩世界名校，可比起国人们耳熟能详的燕大而言，终究是逊色了几分名气。 虽说最近几年都提倡家庭民主，但在这个分数为王的时代，多考一分甩掉一个操场成了家长们鼓励考生的口头禅。 填报志愿时，更是追求物尽其用，最好一分也不要「浪费」。 像宋白杨这样白白「浪费」了二十甚至三十分，宋爸爸宋妈妈就不会有意见吗？ 宋白杨抿了抿嘴，视线低垂，然后才回答道：「他们一般不管我这些。」说完后，他又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却未免苦涩了些。 不似是在感激「家庭民主」，反倒更像是一种自我宽慰。 沈慕乔正察觉到他神情有异样，宋白杨眉眼间淡淡的阴霾，却已然一扫而空。 他抬起头，侧过脸说道：「其实，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这些想法的。」 沈慕乔有些措手不及，愣了愣，才呆呆地答道：「噢，是吗？哈哈，那我还挺荣幸的，哈哈。」 宋白杨见了她的反应，低过头去，唇角上扬，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沈慕乔深吸一口气，只想好好拍拍自己的脑门。 明明有千万种更好的回应方式，她却偏偏用了最傻的一种。 「哦对了，科大，科大在哪里？」沈慕乔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又急急地问道。 要知道，她过去一直以为宋白杨是要考燕大的人，又自感除非天降一道闪电将她的大脑充分开发，否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他考入同一所学校。 于是在燕大的隔壁找了会计学院，咬咬牙，还是能上的。 结果现在才发现原来宋白杨心中所属，其实是科大…… 这个…… 宋白杨并没有立即作答，喉结却上下一动，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沈慕乔以为宋白杨的沉默是她这样问有些突兀，勾了勾耳垂，又补充道：「那个，我的意思是，以后万一我去那里旅游，可以来找你玩儿啊，你就负责当领队！」 「其实……」 宋白杨十指交叉，掌心相对，握成环状，又停顿了几秒，继而抬起头，郑重地说道：「其实你的成绩，我替你分析过。化学跟生物各有十分的空间，数学将普通题的分数拿下，也能到100……这样算起来，你其实能上庆阳大学。」 「庆阳大学？」 沈慕乔更加没听说过了。 宋白杨于是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庆阳大学是云安省的一所211大学，财务与建筑设计专业都不错，是全国重点学科。」 「噢，原来如此。」 沈慕乔点了点头。 她虽然对国内的大学了解不多，但好歹也知道什么是「211」「985」。 先不论学校具体如何，只要是有了这么两块牌子，便也算是有了装点门面的帘子。 只不过…… 沈慕乔的脸上又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只不过这个庆大，跟科大在哪儿有什么关系？ 她记得自己刚才问的明明是科大的地理位置吶，怎么成了庆阳大学。 像是察觉到了沈慕乔的疑惑，宋白杨清了清嗓子，回答道：「科大也在云安省……准确的说，和庆阳一样，都在c市大学城。」 说这话时，宋白杨的目光却别了过去，不再看向沈慕乔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考上庆阳大学的话，去云安旅游，就可以自由行了。」
第17页 沈慕乔忍住嘴上的笑意，眼睛里的笑却怎么也藏不住。 她转过头去看宋白杨，后者却全无了反应，好像全然看不见她的灼灼目光。 沈慕乔只好又拿起了笔，用笔尖的另一端戳了戳宋白杨的胳膊。 宋白杨无奈，只好回应道：「怎么了？」 「咳咳。」沈慕乔刻意地清了清嗓子，轻轻转了转下巴说道：「你这个建议者，就不想听听自己的建议被採纳与否？」 宋白杨终于侧目，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嗯……」沈慕乔却是沉吟了一会儿，才带着几分小女儿家的娇羞说道：「我觉得吧，此建议甚好——不过前提是，我真有那个水平。」 211什么的，对于过去，一个在二本线上跳跃挣扎的沈慕乔而言，根本想都不敢想。 老杨先前说的什么一本有望，也大多是鼓励成分居多。 沈慕乔这样想着，又用手托起了脑袋，一撩眼皮，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你可以。」 宋白杨的回答，却是斩钉截铁，坚定，而不容置疑。 「噢。」 沈慕乔轻轻地应了一声。 他说的话，她好像从来不会去怀疑。 沈慕乔想起什么，又拿笔戳了戳他提醒道：「欸，那你一定要好好督促我啊，尤其是午睡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叫醒我。」 「好。」 宋白杨答得爽快又利落。 沈慕乔的肩膀刚松了下来，另一个念头却又蹦到了她的脑海里。 于是，她又先小人后君子般的说道：「那以后有不会的题我可都来问你了？你可不准嫌我烦。」 「好。」 这一声回答，却带着几分包容与偏宠。 沈慕乔这才将视线彻底转回，双手合十，像是在祈祷，又像是为订立了努力的方向而喜悦。 在过去，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人，脱离了家庭，究竟能做些什么？好像除了刺激消费，她什么也做不到。 但现在，宋白杨却告诉她，她「可以」。 即便目前来看，她与庆大之间仍隔着刀山火海，但因为这一句「你可以」，剎那间，她便有了跨越这山海的勇气。 而更重要的是…… 第10章 欺负老实人 沈慕乔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宋白杨。 最重要的是，他的未来，也留下了她的影子。 沈慕乔去年期末考到年段五十时，沈爸沈妈虽然觉得惊喜，但心里却觉得沈慕乔能考出这样的成绩，「运气」二字占得成分要多些。 更何况，在玉成中学，第一与第二之间有着断崖式的差距。 更不要说是前十名开外的学生了。 因而这个「前五十」，除了说起来好听些，并无多少实质性的含金量。 然而，当沈慕乔在高二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中斩获第二十三名时，沈爸沈妈拿着成绩单反反覆覆仔仔细细看了个遍，才确信自己没有老花到在数字前边少看一个「1」。 两人在女儿面前不动声色，沈慕乔一回书房，他们便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昕儿，真想不到，咱们娇娇还是块璞玉。」沈晏秋心满意足地放下成绩单，长长地舒一口气，准备给自己沏壶好茶。 哪只乔昕一听这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合着过去在你眼里，娇娇就是块朽木不成？」 沈晏秋一看夫人有了脾气，赶紧停下手中的活计，嘴里哄道：「怎么会呢。」顿了顿，又连说了两句「是我不会说话」，乔昕的脸色这才舒缓了几分。 沈晏秋边替夫人捶肩膀，边在心中嘆息：自从有了娇娇，自己在这个家里，就俨然成了食物链的底端。 像是想起了什么，乔昕拍了拍沈晏秋搭在她肩头的手，转过脖子说道：「欸——老沈，你说，咱们家娇娇变化这么大，该不会是恋爱了吧？」 「不会不会。」沈晏秋坚定地摇了摇头，「哪有谈恋爱每天按时回家，一回家就往书房里跑的。除非对象是个图书管理员。」 「不成，我得瞧瞧她去。」 都是那个年龄段过来的，谁还没那点小心思吶。 乔女士站了起来，认定沈慕乔在书房里指不定在偷偷摸摸用手机发消息呢。 于是乎，她亲自去厨房洗水果、去皮、切丁，做成沙拉后，再将叉子放在盘子边上，然后端上楼，来一场亲切的「慰问」（视察）。 乔女士原本想来个突击，有意用最轻的动作转动了门把手，推开门。 她原本对自己的第六感颇有信心，料准沈慕乔在这样的突击之下会露马脚。 谁知，走近一看却发现，自家女儿竟然真的在老老实实地刷题温书，至于手机？ 好好地在桌面的另一端摆着呢。 乔昕自觉错怪了女儿，顿时有些尴尬，见沈慕乔这般刻苦，又忍不住地心疼。 可若是开口说了「心疼」二字，却又怕阻了沈慕乔的积极性。 百般纠结之下，乔昕只是静静地在旁边放下沙拉，便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沈慕乔哪里知道自家母亲这百转千回的心思？ 她方才的确是专注了些，直到果盘被放到桌子上，才察觉到了母亲的存在，刚想停笔回应一句，乔女士却自顾自地走了。
第18页 于是，她一边嚼着嘴里的芒果，一边在心里感嘆一句： 世上只有妈妈好。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多了一条新信息。 沈慕乔懒得站起来，便像个长臂猿般地用手去够，然后解开锁屏回了信息。 [白杨]：八点打卡。 [是乔不是娇]：打卡加一！ 两个小时后…… 乔昕抬头看了客厅内的坐地钟，见时针已经指向了「十」，沈慕乔却还在书房里没有动静，百般纠结之下，还是决定上楼去瞧一瞧。 学习重要，身体当然更重要呀。 然而，当她再次进入书房时，看到的却是已然累趴在桌子上，昏睡而不自知的沈慕乔。 左手边摆放着的手机屏幕上还亮着一条信息： [白杨]：十点打卡。 乔昕迷惑了。 打卡是什么？又不是在上班…… 第二日晨间，沈慕乔正狼吞虎咽地吃着早饭，乔昕突然开口问道：「娇娇，打卡是什么，为什么要打卡？」 沈慕乔一惊，差点儿被馒头噎住。 「咳咳，咳咳咳！」她连呛了几声，又灌了几口豆浆，这才通了嗓子，也趁机想好了说辞。 「哦，那个啊，那是一个学习群。」沈慕乔用纸巾擦了擦嘴，继续说道：「所谓『打卡』呢，就是每学习两小时后，做个标记，顺便休息一下。这样比较有成就感嘛。」 「噢。」乔昕这才瞭然地点了点头。 沈晏秋笑了，「我就说娇娇在认真学习，要你少操点心吧？你还怀疑……」 他正要说下半句话，被乔昕一瞪，将后半句话给憋了回去。 「怀疑什么？」沈慕乔顺口一问。 「不是怀疑，是担心。」乔昕纠正道：「妈妈担心你太累了，这不，昨天趴桌子上就睡了，还好我来了，不然一准感冒。」 沈慕乔不好意思地笑笑，主动凑过去挽住乔昕的胳膊，将脑袋枕到母亲的肩上说道：「嘿嘿，我就知道妈妈最好了。」 沈晏秋不笑了。 默默地往嘴里扒了两口粥。 只觉得全家都在欺负他这个「老实人」。 吃完早餐，沈慕乔拿起书包，正要往外走，乔昕却也一同跟了上来。 「娇娇，今天你吴叔叔有事请假，我开车送你去。」 「行啊。」沈慕乔轻快应下，跟着乔昕上了车，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系好安全带。 车在校门口停下时，一个沈慕乔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也碰巧从他们的车窗外经过，正向学校大门走去。 沈慕乔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有些加速，还好，身旁的乔女士显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因而也没有觉察出什么异样来。 等她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时，乔昕却又突然嘟囔了一句：「刚才过去的那个男生长得好像一个人……是谁呢，我却又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校园门口来来往往那么多男生，沈慕乔哪里知道母亲嘴里说的是哪一个？再说今天因为乔女士「绝佳」的开车技术，害得她差点儿以为要迟到，这会儿赶过去也是将将「踩点」。 于是，沈慕乔提起书包带子，顺口敷衍了一句「穿校服的都长一个样呗」，便急匆匆地下了车。 等她到教室的时候，宋白杨也还在理书。 沈慕乔放下书包，在众人的朗读声中小声说了句：「好巧，你今天也这么迟啊。」 「嗯，不凑巧，错过了第一班车。」 寒暄过后，沈慕乔这才进入了正题：「那个……昨天不好意思啊，我本来打算只趴一小会儿的，谁知睡着了。」 说完后，还不等宋白杨说话，她便又立马保证了一句，「下次我一定定个闹钟！我想要追求进步的心绝对是坚定不移的！」 沈慕乔这时候心里想的是，宋大神可千万别因为觉得她太难带就放弃她呀！ 她觉得自己拾掇拾掇，还是可以再抢救一下的！ 宋白杨刚要回答，余光中看到了什么，轻咳了两声以示提醒，便不着痕迹地将视线转移回了书本之上。 沈慕乔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直到两手反扣于背后，微微弓着背的老杨走到了她身边时，沈慕乔才懂了宋白杨的用意。 原来，老杨今天是从教室的后门进来巡视早读情况的，一走进门就在一片背诵朗读《琵琶行》的声音中敏锐地捕捉到了沈慕乔的说话声—— 「我想要追求进步的心绝对是坚定不移的！」 老杨本来十分宽慰，觉得自我激励未尝不是一种好的学习方法，正准备表扬上几句，结果再走近一看，却发现沈慕乔手上拿着的语文书居然是倒着的。 老杨脸上的八字眉不由地深深蹙起，眉心中剎那间显现出两道深不可测的沟壑，嘆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沈慕乔说道：「小沈啊，想进步光有热情肯定是不够的。你这个书——」 沈慕乔这才发现自己的课本居然拿反了，将错就错地说道：「那个，老师，其实我是在背课文。」 说着还有模有样地背了几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老杨又站在一旁盯了她一会儿，见她好像的确背会了这篇课文，这才心满意足地扬起头走了。 试想，连沈慕乔这样的学生都被他「感化」了，他还有什么学生是教不了的？
第19页 老杨这样想着，头扬得更高了些。 「吓死我了……」沈慕乔放下课本，拍了拍胸口，犹有后怕地说道。 她这还是头一回被「抓」。 宋白杨却忍不住笑了，虽未出声，可笑意却已然要从眼上眉梢溢出来一般。 「你还笑——」沈慕乔拿起书，作势要去打他。 宋白杨突然不笑了，转而轻咳几声，吓得沈慕乔停住手中的动作，以为老杨又杀了个回马枪，不由地脸色一变。 回过头去一看，却哪里有老杨的身影？ 沈慕乔这才明白自己又被无端戏弄了一回，气得真将书往宋白杨身上一砸。 宋白杨装模作样般地揉了揉「伤患处」，继而正色道：「其实吧，学习方式因人而异，你如果觉得晚上学太累，早点休息保证第二天的精神状态，也是好的。」 沈慕乔轻轻点头后，又大着胆子说道：「那如果下次月考我再进步十名，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第11章 学霸的秘密 宋白杨听罢，故作老成般地说道：「小姑娘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 名次越是靠前，便越是难向前。 即便是在玉成这样的高中，前二十的学生也都是咬了牙在学的，哪会这样轻易就让名次给旁人占了去？ 沈慕乔不管不顾，「你就说呗，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宋白杨沉吟一会儿，继而说道：「那得看是什么事。」 沈慕乔一撇嘴，把头别向一旁，不再说什么，而是一本正经地背起了《琵琶行》。 又过了一会儿，旁边才传来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好吧。」 宋白杨终于还是妥协了，尽管他的内心是这样说服的自己——反正沈慕乔说的这个前提条件，听上去也不切实际。 可为什么与此同时，心中的另一个声音，却期待着她可以如愿以偿呢？ 宋白杨被那个声音吓了一跳，摇了摇头，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从他记事以来到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有条不紊，所做每一个决定前，都要确保能预见它所可能带来的各种后果。 不曾冒险，更不曾行差踏错过一步。 可沈慕乔的出现，却成了他人生道路上的一个意外——一个他最初排斥，最后却又不得不接受的意外。 她的出现，给他如修行般波澜不惊的生活带来不确定的同时，却也带来了期待与惊喜……甚至是，温暖。 比起宋白杨如泰山般坐守第一，岿然不动的「稳」，沈慕乔的「异军突起」，显然要引人注目得多。 大概人性本就如此，对于那些难以望其项背的人，由于差距实在过大，也就谈不上妒忌，只剩下了仰望。 可对于那些觉得原本与自己差不多，却又突然间过上好日子的人，却又总是「不惮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的。 归根结底三个字：凭什么。 凭什么沈慕乔这样的都能考二十几，我跟她智商明明差不多。 亦或是。 凭什么过去一直给我垫底的人，现在就像是开了挂一样地往上窜？我以前明明比她厉害的。 明面上，这些人忌惮着沈慕乔的家世，有些话，不敢当面说。 可背地里，沈慕乔却俨然成了靠耍手段拿名次的心机女—— 老师跟他们家交情这么好，是不是透题了？ 难怪她最近总往办公室跑呢，肯定有猫腻！ 谣言越传越真，最后终于传到了本人的耳朵里。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位「朝天椒」要开火的时候，却见沈慕乔依旧笑意晏晏，好像那些谣言全然影响不了她似的。 「你就不解释？」宋白杨问。 「解释什么？」沈慕乔捏了捏酸胀的脖子，又摇了摇头，然后说道：「跟你学的呗。真相只解释给关心的人听。要是他碰巧是个心如明镜的，不是正好省去一番口舌？」 听了这话，宋白杨配合地回应道：「噢，那你挺幸运。」 「我想也是。」沈慕乔回眸，认真地说道。 再后来，这些闲言碎语不知怎的就传到了老杨的耳朵里，气得老杨一上课就连拍了三下讲台。 拍完后，却又语重心长地对大家说了一番「不要畏惧竞争」「有竞争才有进步」云云，最后总结道：「距离下次月考还剩十四天，有不服气的，抓紧时间，赶超对手，这才是良性竞争嘛。至于那些质疑老师不公的——」 「我劝你一句，还是早点回家继承家产好了。」 听完最后一句话，众人闹笑，原本严肃的气氛一下子便又缓和了许多。 老杨气也消了，教育也教育完了，便拿出讲义卷，继续给他们归纳总结文言文中的虚词种类以及常见用法含义。 自从老杨上课那么一通「教育」以后，「老师透题」说就此偃旗息鼓，另一种更为「玄乎」的说法却甚嚣尘上。 「我仔细观察了沈慕乔的歷史成绩，发现她过去一直雷打不动的徘徊在四百名边缘，直到……」说话的人卖了个关子，有意停顿了一下。 被边上的人催促了，才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直到高二第一次月考以后，沈慕乔的同桌换成了宋白杨，她的排名就开始一路高歌勐进，就像是开了挂！」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嘘」声。
第20页 「切，我还以为她是转发了什么锦鲤。」 「废话！我要是旁边坐个宋白杨，我也能考他个二三十名。」 说话间，有人推了推「耳朵」说道：「同志们，这儿还有个杨林林呢！我说耳朵，你好歹也是跟学霸当过同桌的，怎么一点长进都没呢？」 杨林林将那人搭在他后背的手甩开，道了声「无聊」，转身就要离开，谁知，还没走两步，便又被拉了回去。 一人谨慎地问道：「耳朵，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宋白杨连沈千金这样的都能一路带着上分，肯定有什么独家学习秘籍吧？」 耳朵还未回话，褚曼宁却拉开围堵在最外面的那两个，一脚踏了进来。 「诶诶诶，说话注意着点行吗？什么叫沈千金这样的？我们家娇娇那叫天生聪颖，灵气逼人！」褚曼宁白了说话那人一眼，扬了扬下巴又道：「比得上么你？」 众人知道她与沈慕乔一向交好，听了这话，反倒不以为忤，纷纷凑上前，打算来个「曲线救国」。 「嘿嘿，曼宁姐消消气。」马上有人开始笑脸相迎，讨好道：「你跟沈千金这样要好，一定有些内部资料吧，比如——宋白杨的笔记？」 褚曼宁听了，却丝毫不为之所动，只是冷然嘲讽道：「什么内部资料，我又不关心这些，怎么可能会有。再说了，你们跟风嘲人家渣男的事儿才过去多久？现在就惦记上『好处』了？呵，真想知道，便自己去问好了。」 这话却没有扯谎。 要是她真愿意学，沈慕乔无疑是会拉上她「共同进步」的，无奈她一向「志不在此」，对什么攻略秘籍的都开启了自动屏蔽模式，故而的确对此一无所知。 众人自知理亏，也不愿多言。 1班是玉成高中唯一的重点班，全班共有四十一人，大致可分为四种类型。 追求进步型、按部就班型、混吃等死型，以及……剩下一个宋白杨。 按部就班型跟宋白杨理念不同，聊不到一块儿去，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混吃等死型则更不必说。 而追求进步这一类人，每回考试的分数排行都长期占据在玉高年段排名的前列——前二十的「厮杀」，从这个角度看，其实属于内部竞争。 按理说，追求进步者是最有可能与宋白杨建立友谊的了——这不，关心宋氏秘籍的人，不也是他们么？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成绩上被全方位碾压的「意难平」，在逐渐被家境所带来的优越感填补之后，使得这一人群在日常言行中常常不自觉地对宋白杨做出轻慢诋毁，因而现在…… 彼此之间的关系，有那么一点点的尴尬。 追求进步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推选出了一个嘴最笨，人看起来最呆的程澄同学，以沈千金作为切入点，争取把内部资料拿到手。 于是，趁着沈慕乔吃完午饭回教室，而宋白杨仍在路上的空档，程澄同学来到了沈慕乔的座位前。 「你是？」沈慕乔发现自己卷面上无故投下一片阴影，抬头一看，有个眼生的同学笔挺挺地站在她面前，有些奇怪地问道。 她素来患有脸盲症，非重要人物记不住脸，尤其是那些长得不帅又没记忆点的。 程澄遇上这个开场白，有些尴尬，但还是决定速战速决。 于是赶紧解释道：「是这样的沈同学，咱俩都是一个班的……这不就要考试了，我心里没底，能问你借下宋学霸的笔记吗？我保证看了立马还！」 程澄呆头呆脑的样子，看上去的确人畜无害，尤其是他因为着急，额头上还沁出汗，看上去更是诚恳无比。 沈慕乔「哦」了一声，手上却没有动作。 她看了一眼程澄，又问道：「等等，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程澄有些无语，心想沈慕乔这反应能力，真不是靠耍手段靠得二十三名？但嘴上还是老实地回答道：「我叫程澄。」 这下，沈慕乔终于有了反应，眼里甚至还迸发出了某种光亮。 程澄自觉有戏。 哪只，沈慕乔下一句就是：「哦！程澄，我记得你的名字！上回传宋白杨谣言的事，就有你一份，对不对！」 呵。 呵呵呵。 沈千金还真是记忆里惊人啊…… 程澄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正准备好言相哄，就在这时，身旁有人给他使了个眼色。 程澄抬头一看，原来刚才跟沈慕乔一来一往掰扯，耽误得忒久，现在竟是宋白杨回来了。 宋白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抬眸，清冷的眸光扫过站在沈慕乔书桌前，看上去有些紧张的程澄，目光之中带着警惕的意味。 只是一瞬，便又收回了视线，十指随意地交叉在一起，手腕抵在桌面上，若无其事地问道：「什么事？」 这话，显然是对着沈慕乔说的。 第12章 拿你怎么办 「没什么没什么。」程澄却连连摆手，抢先一步作答。 如此这般，落在宋白杨的眼里，却反倒像是有着什么猫腻一般。 宋白杨仍旧不动声色，左臂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手背成拱形，食指自然抵在薄唇边上，目光却是不住地往右侧瞟。 程澄刚想撤退，沈慕乔却不肯放过这个能替宋白杨「报上一仇」的好机会，于是她指着程澄，得意地说道：「这位程澄同学是想要借你的笔记去读呢。」
第21页 小孩子脾气。 宋白杨看着沈慕乔比五岁孩童抢了块糖吃还乐呵的模样，在心里感嘆一句，嘴角却带着温和的笑。 「哦，你决定吧。」宋白杨安下心，又垂下了眼眸。 反正，他过去从不做什么笔记，也不需要那些东西。 「什么？」沈慕乔起初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转头看向宋白杨，却见他很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似是在给她做暗号。 沈慕乔明白过来，心里却不那么认同，努了努嘴，到底还是把笔记给交了出去，还未等程澄接过，又将笔记一下子拿远了些，然后补充道：「有言在先，不许在这儿上面涂画，更不许损毁！还有，今天放学前还！」 程澄大喜过望，用感激的眼神看向沈慕乔。 哪怕她现在看上去凶得张牙舞爪，程澄仍觉得她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温柔的小仙女！ 拿到影印版后的众人也不由感嘆道： 之前一定是错怪沈千金了，没想到人家这样大方，连备考神器都愿意共享！ 沈慕乔自己呢？ 一直到放学前那回笔记本，仍是神色寡欢，全然没领会到宋白杨的良苦用心，只觉得原来只属于她一个的东西，就这么一下子被「共有」了。 这种感觉，怎么想都有点儿别扭。 等前后左右的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沈慕乔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干嘛暗示我同意啊？」这本是他的东西，明明他是那个最有权力处决的人。 宋白杨用眼神环顾了下四周。 沈慕乔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圈，却仍旧没看出半点水花来。 宋白杨无奈，只好开口解释道：「你就没发现大家看你的眼神都不同了吗？」 沈慕乔微微一挑眉，双眼中瞬时有了神采。 她本就不愚钝，只是先前又自己把自己往牛角尖里推，差点儿没领到宋白杨的这份「情」。 先前她的两次接连逆袭，已经在班上滋生出不少流言蜚语。 老杨能压下那些人的微词，却压不下同学们心目中对沈慕乔的排斥与猜忌。 宋白杨将这个做顺水人情的机会让给了她，为的便是改变那些对她的看法： 你看，我连秘籍都大大方方给你们共享了，要是再考不过，就只能怪你们自己技不如人咯。 他假意扮冷酷，却将好人缘都推到她这边，这般为她着想。 沈慕乔心下感激，眉目间愁云皆散，嘴上却调侃道：「宋学霸，你不会是故意想我完不成那个『如果』吧？别人都将你的笔记看了去，我不就没了优势了嘛。」 如果她下次月考再进步十名，他可就得履行约定了哦。 宋白杨当了真，一脸「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惆怅，正色道：「小沈同学，首先，一个良性竞争的环境，才能让你真正进步与成长。其次，我的记法，旁人未必能懂。」 言下之意，这笔记之中，还是藏了私心。 沈慕乔听了更加欢喜，甚至于有一种坦坦荡荡把秘密公之于众，剖白了摊开了给旁人看，可世人却仍偏偏没法懂得此中深意的快意。 她看着宋白杨的脸色，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好啦，你这么严肃干嘛，我逗你玩儿呢！」 说完，又孩子气地强调道：「我才不怕跟他们争！」 「好吧。」宋白杨的神情松弛下来，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这种无可奈何，却又与无奈不同，而是一种「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的偏宠。 「那我就只好等着履行约定了。」 临别前，宋白杨这样说道。 沈慕乔的脸上露出两颗小梨涡来，大力地冲着他挥了挥手。 「要死！」宋白杨一走，褚曼宁就占了他的座，在沈慕乔身边坐了下来，「你们什么情况啊？这发展速度是要赶上火箭吶。」 「吓死我了。」沈慕乔被损友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拍拍胸口以示惊魂未定。 「定」下来以后，她又用手轻轻挠了挠有些发烫的右脸，这才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什么发展，什么速度？我们现在可是纯洁的同学情谊，彼此心里只有学习的那种。」 褚曼宁看着她，又是摇头，又是嘆息，一连说了三个「假」。 然后捏了捏沈慕乔又细又滑的脸蛋，调戏道：「就这张脸，宋白杨每日每日这么对着看，要真一点儿不动心，我才觉得有问题！」 「不跟你说了。」沈慕乔深唿吸一口气，定下心神，然后说道：「我可是要回家刷题的人，你还是去找你的周『作』人吧。」 说完，她便抱起书包站了起来。 褚曼宁闻言，深唿吸一口气，挤出个笑容来，冲着她挥了挥手。 后来，每当沈慕乔回想起这一次看似再平常不过的告别时，都会忍不住责怪自己。 要是她多放一点儿心思在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好友身上，就一定能看得出来，褚曼宁当时的笑容，有多勉强。 可那时她却…… 却只讲这当成是一种搞怪。 四月底的月考，沈慕乔像是算准了分数一般，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排名刚好卡在了第十三名，取得了令所有任课老师都对她彻底刮目相看的好成绩不说，还成功圆上了她在宋白杨面前吹过的牛逼。 可是这一回，沈慕乔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第22页 事情要从四月二十九日那天说起。 月考的第一天，褚曼宁缺席了。 过去褚曼宁再怎么混，哪怕试卷瞎填一通往上交都好，也绝不会缺考。 沈慕乔看了眼教室里头的那个空位，莫名感到一阵心慌。 一直到第一门考试结束，她回到自己班里时，教室里仍旧没有褚曼宁的身影。 她问了褚曼宁的同桌，对方告诉她褚曼宁今天根本就没来学校。 她给褚曼宁家里打电话，没人接，就连手机也关机。 跑去办公室问了老杨，老杨只是对她说，曼宁病了，所以没法参加月考，然后叫她安下心来，好好准备余下几门考试。 沈慕乔信了。 难怪连家里电话都没人接，一定是陪着去了医院。 可是月考的第二天，褚曼宁仍旧没有出现。 沈慕乔心中生疑：是什么样的急病，要在家里一连休息上两天。 却又逼着自己要往好的地方想：没准褚曼宁那丫头偷懒，借着生病的由头逃过考试呢？ 等到所有考试结束以后，沈慕乔才知道了实情。 褚曼宁不是生病。 是在家里割了腕。 人没死，救了回来，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打点滴。 至于原因…… 褚曼宁怎么也不肯说。 玉成中学出了这样的事，老师自然对外三缄其口。 对褚家而言，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于是双方协调一致，对外宣称褚曼宁是得了急病，得在医院休养。 如果不是周五那天沈慕乔跑到褚家，坚持要去看望褚曼宁，恐怕也得不到实情。 病房内的褚曼宁眼神空洞，左手手腕处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哪里还有半点她记忆中的模样？ 那个小事搞怪，大事上从不含煳的褚曼宁，怎么就…… 怎么就犯了傻！ 沈慕乔又是心痛又是生气，走过去就想狠狠地拧褚曼宁的胳膊好叫她清醒一点，就算是拧下一块肉来也不为过！ 可等沈慕乔真的走近了，清晰地看到褚曼宁脸上还未干的泪痕时，却又不争气地哭了，扔下手里的花就上去抱住了她。 起初还是克制的那种哭腔，到了后来竟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 差一点。 万一差一点呢！ 差一点，她就要永远失去她了啊。 哭到最后，竟反倒是褚曼宁用手轻轻拍了沈慕乔的背，半是玩笑半是真地宽慰道：「别哭了娇娇，你的鼻涕都要蹭到我衣服上了。」 沈慕乔这才停止了哭泣，将脑袋从褚曼宁肩膀上移了开来，肩膀伴随着抽噎声，却还是一抖一抖的。 「为什么？值得吗！」她看向褚曼宁，像是一定要问出一个缘由来。 究竟什么样的缘由，才能让一个人就这样轻易地抛下尘世间所有，放弃自己的生命？ 什么样的缘由才值得！ 褚曼宁看着双眼哭得红肿的沈慕乔，偏移开了目光，对着地面说道：「不值得，的确不值得——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是波澜不惊的湖面，像是在回答沈慕乔的问题，却又好似是在对着自己自言自语。 沈慕乔张了张嘴，剎那间明白了褚曼宁的话，喉头一哽，觉得胸口痛得就像是无法唿吸。 「都是我——」沈慕乔双手掩面，「要是我早点儿看出来就好了！」 第13章 都要好好的 要是那天放学，她能觉察出端倪来，陪曼宁好好聊聊，或许这样的事，根本不会发生！ 褚曼宁从床上坐了起来，伸出手去，本想着将沈慕乔的手捂在脸上的手拿开，谁知刚碰了一下，就被沈慕乔避开。 十几年的相处，她到底还是了解这颗外表火辣内里细腻的「朝天椒」的，于是说道：「好啦好啦，洗手间在那边。」 沈慕乔听了，双手下移了一点点，露出一双眼睛，保持这样的姿势进了洗手间。 洗了把脸，用纸巾擦干眼泪以后，吸了吸鼻子，才重新走了出去。 释放过情绪以后，她才觉得自己镇静了些。 「我一向都标榜自己演技过人的，要是被你瞧出来，岂不是自砸招牌了？」褚曼宁眼角带笑，轻描淡写地说道。 说完，还朝沈慕乔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纱布，「这东西就是看着吓人，其实我刚割下去一点点就后悔了，立马停了手……真的，我不骗你！」 沈慕乔知道褚曼宁是在宽慰她，可一见到那纱布，却又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 鼻子一酸，泪腺像是又接到了信号一般，随时准备启动。 褚曼宁见状，索性作势板起了脸，凶道：「还哭！你来探个病还准备让病人反过来哄你了是吧？」 这法子果然奏效。 沈慕乔一听，原本耷拉着的身子一下子坐得笔挺，眼睛眨动的频率都慢了。 「不……不是。」沈慕乔讷讷地说道：「我不哭了。可你一定要答应我，以后都要好好的。」 褚曼宁这才转「怒」为喜，沖沈慕乔点了点头，说道：「嗯，好好的。」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夸张的表情，心中却涌过一阵暖流。 「什么臭男人！老娘不要了！姐妹，以后我的心里只有你和学习！」褚曼宁说着，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个风风火火想一出是一出的她。
第23页 说完，褚曼宁一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沈慕乔给拦了下来。 「阿姨说你还得住上几天呢！」 「管她。」 褚曼宁的双脚已经钻进了拖鞋，「我早没事了，点滴打的都是些营养液。她不让我回去，是担心这事传出去被人说闲话。」 「那也……」沈慕乔看了眼仍扎在褚曼宁手背上的针管，不知到底是拦住的好，还是放任她「妄为」的好。 她这话还没说完呢，褚曼宁便已然自己撕开胶布拔了针管。 下一秒，长袖外套都被她给穿上了。 「现在又不是夏天，披件宽松点儿的外套，有谁知道里头有什么事？」 话音刚落，褚曼宁连运动鞋都换好了。 她站了起来，就跟个没事人似的。 整套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看得沈慕乔一愣一愣的，惊得说不出话。 怎么现在的褚曼宁，比过去的那个还要「褚曼宁」了？ 等两人打开病房的门后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有人在门口放了束花，上面还插着张卡片。 褚曼宁拿起那束花，却看也不看，便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你？」沈慕乔又是一惊。 褚曼宁冷哼一声说道：「呵，除了那个渣男，还会有谁知道我喜欢保加利亚玫瑰？最喜欢的数字是十三？」 沈慕乔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束花好像确实包了十三朵玫瑰，不多不少，她刚瞧见时还觉得奇怪。 「走了走了。」沈慕乔脑子还有点儿乱，褚曼宁便心急地拉着她走向电梯。 走到一半，却又突然停住，一拍脑门说道：「呀，忘了。」 「嗯？」 「刚才应该在花上多踩几脚才解恨！」 沈慕乔无语。 不过也算是真的放下心来。 她起初得知褚曼宁死活不肯将缘由说出，还以为褚曼宁心里还念着那小子。 要知道，这件事要是被褚家人知道，必定会给校方施压，要求劝退周鸿渐。 非但如此，凭藉褚家的势力，周家将来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好过。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褚曼宁一下子揭破了沈慕乔的小心思，「你以为我坚决不把渣男爆出来，是心疼他？」 沈慕乔点头默认。 「哼，才不是呢！」褚曼宁用指尖点了点沈慕乔的额头说道：「你曼宁姐我也不是只有恋爱脑的好吗？我爸跟周家那边上个月刚签了合作协议，我是不想让他难做。现在为了一口气违约，周家是会受到打击不错，可那么大一笔违约金，不是白给他们了么！」 「至于仇么……」褚曼宁眼珠子一转，手指一扬，「那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女子报仇，记上他一辈子都行！」 「呸呸呸。」沈慕乔连忙按下褚曼宁的手指说道：「一辈子那么长，记忆那么短，当然要留给值得的人，值得的事了！」 褚曼宁心里惦记着沈慕乔的好，挽起她的胳膊又继续往前走了，嘴上却嘟囔道：「就你爱砸场子，瞧我刚才那番演说多热血啊。」 「好好好。」看在褚曼宁还是半个病人的份上，沈慕乔勉强奉承道，由她开心就好。 这件事，按照褚曼宁的意思，沈慕乔谁也没有告诉，就连宋白杨也被一併瞒住。 因而周一的时候，褚曼宁正常回来上课，大家都当她真的只是生了一场急病。 褚曼宁的同桌见了她，还调侃道：「曼宁小姐，你该不会是借着生病的由头，躲家里不来考试吧？」 褚曼宁白了他一眼，随口说道：「这都被你发现了，下次送你个绰号，干脆叫名侦探得了。」 同桌当了真，嘆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是舒服了，我就不一样了。你不在，我成功地成为了咱们班的倒数第一，回到家被我妈数落死。」 「哦？那倒是奇了怪了。」褚曼宁整理好书包，抬头问道：「我记得你不是常霸着个倒数第三么？肖扬这回也逆袭啦。」 「别提了。」同桌又是直嘆气，「上回他们不是在传宋白杨的学习笔记么？肖扬跟风去要了一份，结果居然考了班级二十五！」 褚曼宁拍了拍他的肩，瞭然地说道：「别人的快乐，你的痛苦，懂的懂的。」 安慰完后又好奇道：「志泽，你过去不是混吃等死派的么，怎么也关心起成绩来了。」 同桌闻言，压低了声音对褚曼宁说道：「这回考试，得益于宋学霸的资料，咱们班除了语文英语，其他科目的均分都超过年级均分十分，十分吶！」 他虽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到后面，却仍是忍不住地有些激动。 要知道，虽然1班汇聚了玉成中学的学习佼佼者，可因为有混吃等死派的存在，班级均分一般只超过其他班三点几分—— 最多的一次也不过五分，诞生于物理学科，激动得王老师上课时一连写断了五只粉笔…… 「所以呢？这跟你有啥关系不。」褚曼宁将脸挪开了去些，有点担心志泽同志会不会一激动就用口水给她洗个脸什么的。 「所以？！」同桌见了褚曼宁淡然的态度，更加激动，「我也是1班的一份子好么！我决定好好学习，再也不当拖后腿的分母！」 褚曼宁看着同桌仿佛中二期病犯热血沸腾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玩儿，却又不愿打击他的热情，故而只是微微一挑眉，忍住了笑意。
第24页 就在这时，坐在褚曼宁左前方的杨林林转了过来，对着志泽说道：「吵什么吵什么？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志泽一听这话就要跟杨林林争，「什么休不休息的，现在是早读时间好吗？就你站着打瞌睡。」 杨林林却懒得跟他辩，在转过身时，目光却似是无意地瞄了一眼褚曼宁。 等到下午最后一节课上课前，杨林林憋了一天的心事终于忍不住了。 正好他和褚曼宁的同桌都不在，他便转了过去问道：「你没有收到花吗？」 褚曼宁一愣，花，什么花？ 见褚曼宁愣住，杨林林又皱了眉头说道：「就是一束玫瑰，你最喜欢的那种……里面还夹了张纸片。」 褚曼宁其实已经回想起了所有，可现在的她却只能装作继续愣住。 那……那那那花，敢情居然不是渣男送的？！ 可她已经…… 缓了缓神，褚曼宁才编了个藉口说道：「呃，不好意思，花太多，被我家保姆都拿走了，所以纸片也……」 杨林林扯了扯嘴角，像是有些失落，「好吧，那，算了。」 他刚把身子转了一半回去，褚曼宁却摁住了他的肩膀，「等等！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哪家医院哪间病房的！」 如果说耳朵连这个都知道的话，那么她住院的原因是不是也…… 杨林林身子未动，只是将头转了回去，笑着说道：「别忘了，在打听消息这件事上，咱俩可是不分上下！」 那笑容带着三分得意，七分神秘。 褚曼宁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这傢伙究竟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要是知道了的话也…… 太丢脸了吧！ 她敢爱敢恨干练爽快的人设这眼见着就要崩塌了啊啊啊！ 这边，褚曼宁还在琢磨。 那边，宋白杨的内心却也有那么一点躁动。 他已经偷偷往右边瞄了好几眼，身边人却全然没有反应。 所以沈慕乔先前让他答应的那件事，到底会是什么呢？ 第14章 你要加油哦 宋白杨心里虽然觉得好奇，却觉得倘若这件事由他来提，会不会显得过于主动了些。 然而转念一想，又这样说服自己道：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他只是好奇那是一件什么事，并非是急于去完成那件事——更何况，信守承诺是一种良好的道德品质，即便是急于完成约定，也无可非议，更算不得是错。 在脑袋里这样想了一通后…… 宋白杨恨不能给自己来上一拳。 他前十七年的人生，何曾这般纠结过？ 莫不是着了什么魔？ 最后，宋白杨决定找到机会便直接问她。 于是，放学铃声刚响完，宋白杨便侧过脸问道：「你上次……」 哪知后半句话还未说完，褚曼宁便一熘烟地窜了出来，一把圈住了沈慕乔的脖子，以至于后者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小姐妹的身上。 不过，几个月同桌下来的默契，让沈慕乔即便只听到了三个字，也很快地明白了宋白杨要说的话。 她先是将褚曼宁圈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臂架开，然后才扭过头，回答宋白杨的问题：「哦对了！」 这边她在说话，那边褚曼宁的小手却还在执着地搞怪。 沈慕乔没办法，只好直接拉过褚曼宁的手说道：「我上次想让你答应的事就是——带上小曼一块儿学吧！咱们可以成立一个三人学习小组什么的！」 宋白杨：…… 褚曼宁：…… 沈慕乔见宋白杨并无反应，奇怪他居然不乐意，又补充说道：「学霸，反正你都一个人carry全场了，带一个带两个都是带呗。」 「可以。」宋白杨两个字截下了沈慕乔的长篇大论，倒也没再多说什么旁的话。 「好。」 于是，沈慕乔默默创建了一个打卡群，然后默默地把宋白杨和褚曼宁都拉了进来。 群名被修改为：我爱学习！ 于是，「学习」一下子成为了人生赢家。 你看，人人都爱它。 回去的路上，褚曼宁调侃道：「娇娇，你家宋学霸今天有点儿不对劲诶。」 沈慕乔上前捏了褚曼宁的笑脸，回怼道：「还笑，我今天可是为了你，用掉了一个好不容易得到的愿望！我跟他之前约定说，要是我这回月考再进步十名，他就得答应我一件事。」 而她之前心里想的那件事分明是—— 体育课翻墙出校门去网吧打游戏。 别看她那时信誓旦旦要再进步十名，其实内心没底得很，也全然没料到说的大话竟然真的成了真。 仔细审视一遍自己的愿望后。 沈慕乔又发现了如下问题： 第一、翘课是不对的。 第二、翻墙是不淑女的。 第三、未满十八岁进网吧是不被允许的。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打游戏是个菜鸡，按固有印象推断，宋白杨的水平应该也不咋地。 而菜鸡对菜鸡，最有可能导致的结局就是——互相责怪，一拍两散。 于是，当褚曼宁突然出现以后，沈慕乔灵机一动，临时修改了自己的愿望…… 说完她就后悔了。 那什么，愿望可以储存下来的不是？
第25页 至于帮褚曼宁…… 这也算得上是愿望么！ 褚曼宁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说了句：「难怪难怪。」 「什么难怪？」 「难怪宋白杨今天看上去有些失望啊，也不知道他所以为的，会是什么样的事呢？」褚曼宁又止不住地笑了起来，语气暧昧。 「你是说……」沈慕乔想到一半，又打了下闺蜜的肩，愤然道：「说什么呢！他可不是这样的。」 宋白杨么，典型的理工男，正经老派到在没认识她以前连「笑哭」「病娇」「小狼狗」等词彙都不知道其内涵的人，怎么可能会……呢。 再说了，她看上去像是会提那种要求的人吗！吗？ 褚曼宁看沈慕乔又窘又迫的样子，觉得实在是好玩。 但她知道沈慕乔的脾气，故而暂且压下不正经之魂，只是点到为止，就此揭过了这件事。 然一年后，当沈慕乔再次回想起这段谈话时，嘴里只是反覆念叨道： 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 我爱学习小组就这么红红火火地成立了。 小组成员甚至还有了固定活动—— 每周六在市图书馆「会晤」。 沈妈妈见女儿每周六都跟小褚去学习，心想孩子们终于长大啦。 褚妈妈则更不必说，看着褚曼宁自从每周六都跟沈慕乔出去学习以后，人也不闹腾了，情绪也积极向上了，成绩更像坐火箭，「嗖」的一下子就上去了。 每次见了沈妈妈，总是拉着沈妈妈的手是夸了又夸，直唿小沈「真靠谱」！ 沈慕乔每次听完母上大人骄傲的「转述」，总是扯着嘴角配合着笑了几声，然后在自己心里默默地把幕后功臣给夸了一遍。 暑假里，会晤时间有所增加，由每周周六改成了每周的二四六。 褚曼宁虽然也按时报导，却常常放下一个书包就不见了人影，沈慕乔以为她不知又熘到哪儿去偷了懒，想嘀咕几句吧，又猜到了褚曼宁会怎么解释。 按照褚曼宁的性子，到时候一定会这样辩解—— 我那是有当电灯泡外加助攻的自觉性好不？珍惜时机啊，姐妹！ 可事实上，她却是猜错了—— 上上上周的周六，褚曼宁无意间路过少儿阅览室，结果居然在那里碰上了老熟人，杨林林同学。 八卦小天后遇上有故事的男同学，从物化生谈到满天星辰，在从风花雪月聊到人生理想，哪里还有空搭理她和宋白杨？ 于是，他们这个三人学习小组，就此名存实亡。 褚曼宁表示，虽然她的心里还有着学习，但深爱的白月光却还是八卦！ 这一回，她决定就当个渣女了！ 八月的太阳热辣得出奇，即便图书馆的空调源源不断地向室内输送着冷气，沈慕乔却仍是觉得心情有些浮躁。 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宋白杨，却见他正在看着一本书，叫什么《更高更妙的物理》。 看名字，好像还挺有趣的嘛。 就像是少儿科普图书一样。 「欸，这本书，我能看得懂么？」沈慕乔轻轻戳了戳宋白杨的胳膊，小声问道。 宋白杨抬眸，眼角带笑，犹豫了一下，仍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怕是不能。」 沈慕乔立马回给了他一个「小瞧我？」的眼神。 宋白杨笑了，对她解释道：「这本书里讲的是一些物理竞赛中要用到的思维，所以……」 哦，物理竞赛啊…… 哈哈那什么，一听名字就……怕了怕了。 沈慕乔尴尬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放弃了。 放下手后又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物理竞赛！ 宋白杨是要报名参加物理竞赛么！那他现在不一门心思应对竞赛，还每周抽三天时间教她做什么！ 沈慕乔一下子觉得自己就像是成了拖油瓶。 可是，他怎么不早说呢？ 沈慕乔又戳了戳宋白杨，压低了声音道：「我在这里，你就不怕分心啊。」 宋白杨停下了圈划重点的笔，然后摇了摇头。 怕啊。 你在，我怎么可能不分心。 可是你不在，我却反倒得花费神思去像你。 可是这些话，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在此情此境下说的。 因为他的余光已经看见了—— 图书管理员阿姨警告的眼神。 阿姨的眼神仿佛是在说： 同学，这里是学习的地方，不许谈情说爱！ 宋白杨把书立了起来看，就像是对管理员阿姨的一种回应： 阿姨，我们真的在好好学习！ 沈慕乔还想多说些什么，却捂住了自己的小嘴，控制住了自己的说话欲。 不能打扰他，不能打扰他…… 她在心里默默念叨。 出了阅览室大门，宋白杨与沈慕乔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相隔着五十厘米的距离。 宋白杨在前面走，沈慕乔踩着他的影子，就这么在后面跟着。 换做是一年前，哦不，就算是半年前，她都觉得这样的场景，绝不可能会发生在她和宋白杨身上。 那时候，他们的距离是那样的远。 可现在，却是那样的近，近到彼此之间只隔了个虚无缥缈的影子。 「赢了那个竞赛，是不是有很多好处啊？」沈慕乔在后面问道。
第26页 宋白杨停下脚步，左手随意按在书包肩带上，转过身点了点头，说道：「嗯。如果能进决赛拿到第一，就能获得科大的保送资格，进入量化通信实验班，提前学习课程，做相关方面的研究。最重要的是，实验班的辅导员是我上次跟你提过的傅教授。」 啊？提前啊。 那你不就没办法陪我到高考了？ 沈慕乔心里虽然有些遗憾，但更多的却是替宋白杨开心。 虽然以宋白杨的成绩，即便参加高考也能毫无压力地考入科大，可要是能有了这次保送资格，他不就能「追星」成功啦！ 于是，她欢快地说道：「这可真是个好机会！那你可一定要加油哦！」 脸上两颗小梨涡，看上去又甜又软。 偏偏嘴里说的话，却又带着成熟的考量。 这副模样，就好像是小女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宋白杨心中一动，竟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一米六五的她的—— 头髮。 第15章 醋罈子翻了 那一瞬，沈慕乔觉得脑子里就像是有电流经过，整个乱七八糟。 人则怔怔地站在那里，仿佛是被魔法定住了一般。 她现在应该干嘛？ 闭眼睛吗？ 还是说…… 沈慕乔还没想好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却被宋白杨扯着一截露在外头的书包带往前拉着走了。 画风有点……清奇！ 沈慕乔低头看了眼自己健全的双手，又看了眼被他握在手里的书包带。 心中有些……苦涩！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家。」 就这么牵着往前走了一段路后，宋白杨放下了手中的书包带，终于开口说道。 沈慕乔努了努嘴，然后点了点头，向着另一个出口走去。 走到一半，却又突然勐地一回头。 映入眼底的，是宋白杨那双带着慌乱的眼睛。 沈慕乔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扭过脖子，继续向前走去，脚步却轻快了许多。 九月，沈慕乔正式步入高三，又敬又畏地开始了所谓的冲刺阶段。 九月二十五日，在通过物理竞赛初赛后，宋白杨又毫无悬念地通过复赛，成功入围了要在十月底进行的决赛。 校长对此事非常重视，特别叮嘱年级部主任老杨要好好栽培这棵苗子。 于是，老杨又找到了老王，商量着让老王给宋白杨做做赛前辅导。 老王见自己教过的学生出了成绩，也甚是欢喜，便欣然同意。 于是，宋白杨每天放学后，都得搬个小板凳去办公室听课。 每年十一长假放假的前一天，按照惯例都会举行玉成中学一年一度的文艺晚会。 对于高三的学生而言，这也将是他们最后一次参加玉中的文艺晚会。 虽然最初进入这所高中时，没几个人是心甘情愿的。 不是嫌弃玉中没名气，就是自嘲自己是「带资进校」。 可不知不觉在这里度过了两年多的时光，想着再过几个月就要走了，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也许是入了秋吧，看着满地的落叶，人也跟着感伤起来。 沈慕乔拿着晚会节目单，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宋白杨。 「你文艺晚会那天，也要去参加赛前辅导吗？」 「嗯。」宋白杨点了点头。 「哦。」沈慕乔将节目单对摺，不再说什么。 竞赛嘛，当然比较重要。 这么想着，沈慕乔觉得自己以后一定会是一个贤惠体贴的好妻子，不作不闹腾的那种。 谁知，她刚将节目单放下，宋白杨却顺手给拿了过去。 「你还会唱歌？」宋白杨一挑眉，惊奇道。 沈慕乔：…… 大哥，我从高一高二的文艺晚会都唱了好吗？ 还有好多人给我来献花的好吗？ 算了——那时候她在他心里肯定还是个小透明。 这些话，不提也罢。 于是沈慕乔只是从他手里又抽回了节目单，重新放好，然后轻轻晃了晃脑袋，带着几分自得地说道：「那当然，你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 「第几个节目？」宋白杨又问。 「你又不来，知道这个干嘛。」 宋白杨清了清嗓子，而后自问自答道：「第五个？是按刚才节目单上的顺序？」 「不一定。那个只是初审顺序。不过嘛——大概八九不离十吧。」沈慕乔刚说完，校学生会的人来找她商量节目的事儿，她便放下笔跟着走出教室了。 留下一个宋白杨，坐在位置上转着笔，脑子里不知在谋划些什么。 等到文艺晚会那天，底下按班级黑压压坐着一群人，高三1班被安排在离舞台最近的最左侧。 第四个节目还在表演的时候，沈慕乔便已经站在了候场区。 舞台上的音乐社团正在演唱《if i stay》，用的是阿卡贝拉的演唱方式，初听者大多觉得眼前一亮，但若是在此之前接触过阿卡贝拉的，便能听出许多不足来。 沈慕乔的心思却不在节目上，她站在舞台的角落向下看去，1班的阵营里，果然没有宋白杨的身影。 还以为那天问那么细是要来捧场呢。 果然…… 沈慕乔深唿吸了一口气，倒也谈不上失望。
第27页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主持人已经用清亮的嗓音开始报幕—— 「下一个节目，《天下有情人》，演唱者，高三1班沈慕乔，高二5班金舜希，有请！」 于是，沈慕乔直了直背嵴，将杂念抛去，跟着伴奏缓缓走到舞台中央，而与她合唱的金舜希，则从舞台的另一边走向中央。 这首歌的高音部分非常具有挑战性，有那么一两个地方她其实失误了。 好在因为音够高，按照现场的气氛调动来看，还算是比较成功。 鞠躬谢幕完以后，沈慕乔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要知道，她准备这首歌的时间，只有两天而已。 在后台换完衣服，沈慕乔刚走出化妆间，便不由地停住了脚步。 只见走廊转角处，一个男生正斜倚在墙上，手臂随意交叉着环抱于胸前，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昏暗的灯光肆意地在他脸上打下阴影，勾勒得原本就稜角分明的脸部轮廓更加清晰立体。 鼻樑高挺，眉目深邃。 侧颜堪称完美。 此刻，那男生的左手食指指尖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右手臂上端位置，看起来似乎已经有些着急了。 沈慕乔调整了唿吸，才走近道：「宋白杨，你怎么会在这儿？」 宋白杨回了神，立刻调整了站姿，手臂也跟着放了下来，刚好高过她一个脑袋，挡住了前边那一点亮光。 他却并不急着回答沈慕乔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不是准备唱的《天黑黑》？怎么突然换了一首。」 第一次跟他面对面这么站着，沈慕乔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好在周围几乎一片黑，脸上的舞台妆又还没卸，红不红倒也瞧不出端倪来。 「因为……因为排练的时候文体部的嫌原来那首不够炸，所以临时换的歌。」沈慕乔有些侷促地说道，抬头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宋白杨的眼神，便又低下了头去。 她怎么觉着宋白杨今天不是来送惊喜的，反倒像是……像是来捉姦的？ 「放着励志温情歌不唱，唱什么情歌？文体部的人能有点儿审美吗？」 宋白杨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是： 唱情歌就唱情歌，搞什么男女对唱！ 「嗯……」 沈慕乔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被低气压环绕了。 大哥，你这话，我没法接吶。 于是，她只好小心地岔开话题说道：「呃，所以你，你刚刚看了我们的表演了？」 谁知，一个「我们」二字，却又不小心踩到了宋白杨的神经。 「是啊。你们——」宋白杨又强调了一遍这两个字，「你们是不是还牵手了？」 「没有没有！」沈慕乔急忙抬头解释道：「隔，隔空的……」 宋白杨的面部神色这才舒缓了一些，「你怎么在发抖？」 「冻……冻的。」一半是冻的，一半是被他突然间的无名怒火给吓得。 宋白杨没有多想，便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递给她。 沈慕乔接过外套，后退开半步距离，才把衣服披上。 隔着两层衣服，她却似乎仍然感受到了他的温度。 「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你今天不是得……」说到这里，沈慕乔的话便戛然而止，只是意味深长地微微仰头看向他。 「我跟老王说了，今天头疼，学不了，他就放我走了。」宋白杨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沈慕乔笑了，调侃道：「哎哟，你也学会扯谎了呀。」 宋白杨倒是不以为「耻」，一本正经道：「说谎是孩童智力发育的标籤，我今天自然不是第一次扯的谎。」 「噢，那你以后说的话，看来我是不能全信了咯。」沈慕乔左右动了动脖子，将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摸到了一张像是校园卡的东西。 宋白杨刚想说，我对你可从没说过谎话，一个声音却从不远处传来。 「学姐——」 沈慕乔侧过脑袋，往宋白杨挡住的地方望去，只见金舜希手里正提着一大袋零食，沖她招了招手。 「学姐，可算找到你了，还好你还在。」 金舜希像是完全无视了宋白杨似的，走到沈慕乔身边，又扬了扬手里的袋子，热情地说道：「学姐，你没吃晚饭，现在一定饿了吧？我刚去超市买的，你回去的路上正好可以填填肚子。」 宋白杨瞟了一眼那一大袋零食，默默地将空空如也的双手斜插进裤子口袋。 「谢谢，呃，不过这也——太多了吧？」沈慕乔讷讷地说道，全然没有料到金舜希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没事儿，你就拿着吧！」金舜希说着就把袋子要往沈慕乔的手里塞。 宋白杨眉峰蹙起，眼神紧紧地盯着那小子的手，眼看着两人的手就要有所「交集」…… 说时迟，那时快，他居然一把就从金舜希手里拿过了零食。 「太重了，我帮她拿。」宋白杨终于开口。 金舜希看了看一下子变得两手空空的自己，又看看宋白杨，终于不得不正视起这个比他略高了□□厘米的男生。 「学姐，这位是？」 第16章 还没准备好 金舜希这话问的是沈慕乔，可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宋白杨。 宋白杨这会儿却是又恢復到了平日里云淡风轻的那副模样，仿佛在他眼里，金舜希根本毫无胜算一般。
第28页 真正让人恼火的，却正是这种云淡风轻。 眼看着金舜希的拳头已经握紧，沈慕乔连忙向右跨过一步，挡在他们俩之间说道：「同学，这位是我的同班同学。」 说完，她偷偷侧过脸看了看宋白杨的神色。 如果不是灯光问题，沈慕乔一定能看得出来，此刻，宋白杨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金舜希听到这话后，脸上倒是多云转晴，微笑着对沈慕乔说道：「学姐，你的声音真的让我印象深刻，希望下次我们还能有机会合作。」 「没机会了。」宋白杨嘟囔了一句。 「什么？」金舜希是真的没有听清。 沈慕乔赶紧挥手道别：「没什么，没什么。那个，谢谢你的零食，再见，再见哈。」 「好的学姐。」金舜希轻快地答道。 金舜希前脚刚走，沈慕乔登时就觉得气氛有点儿诡异。 她将耳边碎发撩到耳后，脚试探着向左边跨出一步，不料，却被宋白杨立即挡住了路。 「同学？」 「呃，好……好同学。」 嗒、嗒、嗒…… 一下、两下、三下…… 他步步紧逼，她步步后退，冷不丁撞上一堵铺满瓷砖的墙，背后传来一阵冰冷，终于退无可退。 哐。 零食落地的声音。 宋白杨的右手就这样抚上了她的脸，毫无预兆，却又分明像是提前做了预告。 沈慕乔的双手则紧紧地捏着口袋。 这种时刻，她是应该……躲开的吗？ 还没等她思考完毕，宋白杨却已经退开一步，与她拉开了距离。 「你的睫毛掉在脸上了。」宋白杨说着，还向她展示了一下。 而沈慕乔现在却…… 只想踹他几脚。 说完，宋白杨又从地上提起了那袋零食，转身就走。 「诶！那是我的！」沈慕乔在后头一跺脚，气唿唿地抗议道。 「没收了。」宋白杨却丝毫不为所动。 「你又不吃……」不吃膨化食品。 沈慕乔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宋白杨的人影早就消失在了转角处。 她一摸口袋，忽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糟了，宋白杨的校园卡还在她这儿呢！ 可是当她走出后台，场地里一片人，哪里还找得到宋白杨？ 不过一想到国庆假期还会在图书馆见面，可以趁那时候把卡还给他，沈慕乔便也没那么着急了。 正好外头有光亮，沈慕乔将卡从兜里拿了出来，本想瞧一瞧他在照片上长什么样，谁知等拿出来后才发现，那原来不是一张校园卡，而是—— 一张门禁卡。 上面画着香榭园的logo。 沈慕乔愣了愣，微微皱眉，却还是将卡又重新放回了口袋。 晚会结束以后，褚曼宁叫上了沈慕乔一起回家。 「娇娇，你看起来怎么有心事啊？」 「啊？」沈慕乔此刻坐在车内，已经脱下了宋白杨的那件校服外套，将它揣在怀里。 原本已经放下了心事的她，被褚曼宁这么一问，手居然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触碰到了那张门禁卡。 沈慕乔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曼宁，我们市只有一个香榭园吧？」 「嗯。」褚曼宁肯定地点了点头，「当年那片别墅区开发的时候，我舅舅也有份参与，好像还给了我们家留了个风水极佳的位置……怎么了，你问这个干嘛。」 「我……」沈慕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就是有点儿乱。」 宋白杨怎么会有香榭园的门禁卡？ 如果那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他一直都在伪装——对所有人，也包括她？ 周六，宋白杨如期出现。 他到的时候，座位上已经放着一包衣服，里面装着他的校服。 沈慕乔比他到得早，现在却不见了人影，可能是去找了什么书借。 过了一会儿功夫，沈慕乔回来了，手里却空空如也，她在他身旁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却一言不发，看上去像是有心事一般。 「你是不是生气了？」吃午餐的空档，宋白杨这样问道。 他以为是沈慕乔是为着昨天的事生气，「那袋零食……如果你真的想吃，我现在就去给你买。」 宋白杨说着，就要起身。 「不是！」 沈慕乔感觉抬头反驳道，看了一眼宋白杨的眼睛，却又立即将头低了下去，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底。 「那？」 「香榭园，是怎么一回事啊。」 当沈慕乔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问的时候，宋白杨却沉默了。 沈慕乔皱眉，放下筷子，拿起杯子，硬灌了一口果汁，然后接着说道：「我不是有意的，我以为那是校园卡……」 「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宋白杨终于开口。 他其实可以编个理由告诉她，就说他在那里有一份家教的兼职，只要他的态度够自然，沈慕乔不会怀疑。 可是他发现他做不到。 所以即便这个答案不尽人意，他却只能这样回答。 「我不明白。」沈慕乔摇了摇头，神思变得有些恍惚。 宋白杨的眉皱得更深了。 于是她只好挤出个笑容来，说了句「没关系」。
第29页 可是有关系。 每个人都有秘密，这很正常。 可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是特别的那一个，会是值得信任的，能够作为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原来不是。 至少她还不够特别。 「我还有事，今天……先回去了。」 「嗯。」 宋白杨没有拦她。 十一月初，全国物理竞赛终于落下帷幕，高三生涯也过去三分之一。 宋白杨以总分267.8的成绩拿下了今年竞赛的第一名，学校领导对这个成绩非常之满意，又是拉横幅又是安排宋白杨做国旗下演讲。 沈慕乔也觉得很高兴。 可是这一回，她却没有跟他说「恭喜」。 她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变得不知道怎样跟他相处，就连开口说话，也变得字斟句酌。 其实，现在的宋白杨，好像也不缺她这一声「恭喜」了吧？ 光是下课后周围围着的一圈人，便让沈慕乔觉得有些透不过气了。 「白杨，上次你说的那个方法我觉得很好，可惜记性太差，给忘了，你能不能再给我讲一遍？」 「不是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是我先来的好不好！」 「……」 教室门前墙上挂着的倒计时越来越近，班上的气氛也越来越微妙。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不到特定的阶段时，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前，准备好了的，等一个绿灯，便可以悠然自若地前行，而那些在反方向开了一阵子才临时掉头的，便免不了手忙脚乱。 十二月，宋白杨保送的事差不多算是板上钉钉。 学校方面自然是苦口婆心地劝他报考燕大，可他们再怎么劝，却还是拗不过宋白杨的固执，最后也只能随了他。 也正因如此，不必参加高考的宋白杨，在旁人看来才更加有了「被麻烦」的理由。 可这天中午，宋白杨却将来提问的人统统赶回了座位。 「你打算一直这样不跟我说话吗？」宋白杨侧过脸，目光落在沈慕乔的手上。 她笔尖一顿，却没有将笔放下，沉默几秒后，沈慕乔才开口说道：「有吗？你这么忙，我哪里排的上号跟你说话。」 「那我让他们再也不过来就是了。」 沈慕乔喉头一哽，咬了咬唇，放下了笔。 他看着她，又说道：「我下个月就要走了。」 「哦。」 她有些后悔放下了笔，弄得现在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那些话，我已经准备好了怎么跟你说。」 宋白杨终于下定了决心，沈慕乔却突然有些慌了。 他的语气听上去，是那样的沉重。 沈慕乔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她不是要窥探些什么，她或许只是……想要一个态度。 「下次，下次吧。」沈慕乔抬眸，深唿吸一口气，「等这次摸底考结束了再说。」 「好。」宋白杨不再多说些什么，从抽屉拿出了一本什么书翻看着。 沈慕乔重新拿起黑色水笔，突然觉得神思清明，下笔之时也变得异常流畅。 他若是不再提那件事，那她便也不再过问。 她想。 摸底考那天却出了一件事。 一件沈慕乔觉得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 可偏偏，整个学校除了她以外，好像都选择性地失了智，蒙了眼—— 宋白杨在上午第一门语文考试中作弊，当场被抓，成绩取消，档案记过。 沈慕乔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只将它当做笑话听，还夸褚曼宁演技好。 「娇娇，你别笑了，我说的都是真的。宋白杨整个中午都没回教室，你就没觉得不对劲？」 沈慕乔的笑容终于僵在脸上。 她的思绪还混乱着，人却一下子站了起来，拉住褚曼宁的手问：「他在哪儿？」 「我不知道……」 褚曼宁话音刚落，沈慕乔便已然跑出了教室。 这时，风声已经渐渐传出，议论声此起彼伏。 第17章 还好有你在 沈慕乔跑出教室后才觉得又心焦又迷茫。 学校算不得大，可是此时此刻，她竟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 思索片刻后，她先是转身去到了老杨办公室，门却是锁的。 透过窗户一看，里头空无一人。 沈慕乔第二想到的是教务处。 没错，宋白杨作弊一事如此荒谬，说不定老杨现在正带着宋白杨跟教务处那些人说理呢。 这样想着，她顺着楼梯直接下到了一楼，找到了107a，也就是学校教务处所在地。 「报告。」沈慕乔在外面喊了一声，急急地敲了三下门，便转动了门把手，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有老师在，却也只有那一位老师在而已。 老杨与宋白杨都不见踪影。 沈慕乔脚步一滞。 那名老师——根据门口牌子上显示，她姓刘，名叫刘芸——抬头看了一眼沈慕乔，问道：「有什么事吗？」便又低下了头去，像是在整理些什么文件。 「我……」沈慕乔来不及多思考些什么，提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朗声道：「刘老师，我想问有关宋白杨同学在上午考试中作弊一事。」 刘芸显然对沈慕乔盘问质询般的模样有所不满，皱着眉抬头，用右手扶了下镜框后，反问道：「这是你该管的事吗？」
第30页 刘芸的声调已经拔高了三分，语气中带着丝丝压迫的意味。 沈慕乔却全然不在乎这些，而是用比她更高的声调说道：「我认为学校方面在不经过仔细调查的前提下就认定宋白杨作弊是非常不合理的行为。从动机来看，宋白杨根本不可能在这次考试中作弊。」 「呵。不可能？好学生就不可能作弊吗？」 「你……」 沈慕乔被她一句话噎住，正准备反驳，刘芸便接着开起连珠炮来，「你想问调查的事儿是吧？我告诉你，带着小抄的纸条是直接从他考试座位里头搜出来的，当场抓获，证据确凿！」 「那监控呢？查监控了吗？监控拍到宋白杨在考试途中拿出纸条来抄了吗！」 「呵。」刘芸又是一声冷笑，语调倒是平静了下来，「学校有规定，只要携带小抄，不管看没看，都算作弊。」 「还有，这位同学，你到底是谁啊？宋白杨自己都没话说，你在这里倒是激动得快要拍桌子了。」 「我……」沈慕乔被她这么一刺激，还真就拍了桌子。 她何曾被人这样针对过？ 可如果被这样针对的人是宋白杨，她觉得她会更加难过。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污衊一个人的清白？你知不知道现在记过对他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科大不可能要一个档案上有作弊记录的学生，意味着宋白杨之前的努力，规划好的蓝图通通付之一炬。 沈慕乔越是激动，刘芸却变得越是淡定。 她的身子往椅子后背那么一靠，再次用书扶了扶眼镜，摆出了主任的架子来，一脸无私的说道：「这位同学，宋白杨作弊一事，当场抓获，证据确凿，学校是需要对其他同学有交代的，不能因为他现在要保送了，就包庇吧？」 「还有，下午的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劝你别继续在这里无理取闹。你也是一班的对吧？你再不走，我就给你们杨主任打电话了。」刘芸说着，就拿起了听筒，做出了要拨号的动作。 沈慕乔的身子却还是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就像是要吃人似的。 这会儿，她的脾气算是彻底上来了。 沈慕乔继续往前跨了一步，正要对这位教务处主任破口大骂，却被人给拦了回去。 「你！」沈慕乔刚想说你谁呀，回过头一看，拦住她的那人不是「谁」，而是——宋白杨。 她惊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竟然就这样被他给拉着走出了教务处办公室。 刘芸见状也是一惊，愣了愣神后，赶紧拨通了老杨的电话，交流沟通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不行，我一定要回去让他们查监控！纸条肯定是有人陷害的你，故意放在你考试座位的抽屉里！」沈慕乔挣开了宋白杨的手，还想要回去，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监控，是坏的。」 短短五个字，他的语气是那样平静，落在沈慕乔耳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绝望。 沈慕乔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们就这么对视着。 一秒、两秒、三秒…… 直到宋白杨将她拥入怀中。 他抱着她，仿佛她便是他唯一的救赎。 沈慕乔彻底怔住了，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动弹不得。 他衣服上带着的那股青柠味肆意地往她的鼻腔里钻，可这一刻，她却半点也不觉得提神，反倒是觉得心酸。 「谢谢，谢谢……」宋白杨闭了眼，「其实没事的，没事的。」 沈慕乔的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为什么每一次，她跑过去安慰别人，到最后被安慰的那个，却反倒是她呢？ 「有事，有事的！」沈慕乔推开宋白杨，固执地说道：「没监控又怎么样？教室里那么多人，一定有人看见是谁做了手脚，我们一定可以找到那个陷害你的人！」 宋白杨喉结上下一动，本想说些什么阻止她，然而，看着沈慕乔眼中的灼灼目光，他最后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不过那是之后的事，现在，沈同学，你应该进考场了。」宋白杨说着，还对着沈慕乔笑了笑。 那样云淡风轻，好像一切已经雨过天晴。 「那你呢？」 「我……」宋白杨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我大概，想四处走走。」 「那我也想四处走走。」 她的眼神带着恳切。 这一次，他却没有拒绝——尽管明知道，这样或许是不对的。 老杨最后是在学校操场跑道上找到他们的。 全校学生那会儿都在考试，因而空旷的操场上，两个身穿校服的身影尤为显眼。 见到宋白杨与沈慕乔后，老杨原本气得要命，却强忍住了怒意，将他们二人先带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你们……你们到底怎么一回事！啊？我才一个中午不在，就到处捅娄子。现在是什么时候？是考试时间！缺考？逛操场？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还像不像个高三的学生了！」 老杨的声调并不高，说这话时，他的食指却不断地戳着桌面，像是将怒火全宣洩到了这张无辜的桌子上，好克制自己不至于失态。 「杨老师，是我……」 宋白杨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沈慕乔给截了过去，「不，是我，是我非要他去的。」
第31页 「你……」老杨皱着眉，瞪了一眼沈慕乔，缓了缓语气，才说道：「你先不要说话，脚长在他身上，你还能扛着他走啊。好了好了，你先回去，我先跟宋白杨谈一谈，到时候再找你。」 说着，便对着沈慕乔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 「我不走。」沈慕乔的态度却是异常坚决，「杨老师，你得去跟教务处的人说清楚啊，宋白杨根本就是被人陷害的！肯定是哪个红眼病见不得他好，故意在这个时候惹事！」 老杨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过去怎么就没发现沈慕乔是个正义感如此之强烈的学生呢？ 「沈慕乔，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他板了脸，语气也变得严肃了些。 「杨老师，就连你也不相信宋白杨吗？」 沈慕乔的脸色也变得愈加阴沉。 老杨作为他们的班主任，又教了他们近一年半…… 她原本以为，他会是他们的保护伞——在受到不明不白的攻击与危险之时。 却原来，老杨终究是老杨，再怎么像慈父，也终究不会像对待自己孩子那样对待他们。 「信不信任的事情以后再谈！你先回去，我要跟宋白杨单独谈谈。」 沈慕乔还要再说话，宋白杨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她嘴唇紧抿，最后瞪了一眼老杨，便走出了办公室。 此时，数学考试已然结束，人陆陆续续地从考场出来，又转回了自己的班级里。 走在路上，沈慕乔也能隐隐约约从别人嘴里听到宋白杨的名字，当她回到教室里后，议论声则更盛。 「你们听说了吗？宋白杨早上作弊被抓了，听说他连下午的数学考试都没去。」 「当场被抓，呵呵，要我，我下午也没脸去考数学了。」 「你们真的相信是他作弊？他可是一直考年级第一的人啊。」 「那又怎么了？说不定他过去就一直靠作弊拿的第一，只是没有被发现罢了……哎哟！」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后脑勺突然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 接着，是一本掉落在地上的书。 那人捡起来瞧了一眼封面，转过头对沈慕乔吼道：「沈慕乔，你发什么疯？」 「闭嘴。」 沈慕乔盯着他，冷冷地说道。 「还有你们。」她的目光又扫视了一圈正在议论这件事的人，「全都闭嘴。」 那人骂了一句脏话，将沈慕乔的书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却终究是闭上了嘴巴。 沈家千金，轻易无人敢招惹。 就在这时，不仅仅是刚才的议论声，整个教室突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教室前门—— 宋白杨，回来了。 第18章 直到遇见你 迎着众人各样的目光，宋白杨就如同往常一般地走入教室，回到自己的座位，然后落座。 沈慕乔周围坐着的人自然不敢多说，但教室的最后排就有恃无恐了。 「他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诶，你们说，不会是老师有心包庇吧，他不是几乎确定要保送那个什么大学了吗？」 「啧啧，难说哦。可是这事儿已经闹得全校皆知，怎么着也不能不了了之了吧。」 「哟，这还压上韵了。」 「那是……」 那人还在沾沾自喜，耳朵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吃痛地叫了一声，正要还手，扭头一看，拧他耳朵的人竟是褚曼宁，他脸上立马换了副讨好的笑容。 褚曼宁也沖他笑了笑，「徐恙，上周五跟于漫漫喝咖啡，是不是很开心啊？需要我跟你姐姐报备一声吗？」 徐恙连连摆手，其他几个也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这褚曼宁脑子里，可是藏着不少秘密，随便哪个「一不小心」抖落出来了，自己可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褚曼宁便不再搭理他们，手上拿着一张座位分布表，走到沈慕乔桌前。 放下座位表，褚曼宁也不多说别的什么，只是爽快地说道：「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说一声就行。」 沈慕乔接过那张表，闭着眼点了点头。 千言万语，凝结成两个字，也不过「谢谢」二字。 褚曼宁离开后，沈慕乔侧过脸看向宋白杨，他面无表情，眉眼间却分明在隐隐压抑着些什么。 「老杨他……怎么说？」 「记过。」宋白杨亦是侧过了脸，「不过他承诺，倘若表现良好，记录在高考前会消掉。」 沈慕乔皱了眉，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阴暗而可怕的想法。 宋白杨保的是科大，所以学校才这样草率地处理这件事，可如果是燕大呢？ 沈慕乔越是回想整个过程，便越是生气。 「是不是因为你没有按照他们的意思报燕大，所以……」 沈慕乔的指控正要脱口而出，宋白杨却截住了她的话，「不是。不要因为偏见，就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定任何人的罪。因为那不公平。」 沈慕乔就这么看着他，越看便越是无力。 他告诉她不要因为偏见而怀疑他人，可别人呢？ 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却并不以这样的方式来对待他。 宋白杨却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话就像是个圣人？但我从前，看待事物却并不像现在这样，直到……」 「直到？」
第32页 「直到遇见你。」 沈慕乔的心沉浸在他的笑容之中，收穫了一种宁静与平和，可她的大脑却清晰地告诉她，现在可不是什么温情时刻。 她拿出座位表，「好，我不定任何人的罪，有依据的怀疑总可以了吧？宋白杨，不要放弃好吗？学校资料审核的截止日期是1月3日，我们还有时间的。一定可以找到那个陷害你的人。」 沈慕乔眼底的恳切打动了他。 「好。」宋白杨柔声说道，「一定可以。」 沈慕乔首先在座位表中圈出了1班的同学，然后在放学前截住了他们，挨个询问。 回答她的，却是一张张冷漠的嘴脸。 有说没看到的，有嘲讽她太闲的，还有的直接摆了摆手就走了。 问到于霏儿时，她却欲言又止，神色有些怪异。 可最后于霏儿只是摇了摇头，便背上书包，要向门外走去。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沈慕乔看出端倪来，拦住了于霏儿。 「我……」于霏儿低着头，声音也低低的，她一向如此，胆小而缺乏自信。 「霏儿，虽然我们平时没有什么交集，可大家都是同一个班的，你就真的忍心看宋白杨被人平白无故地陷害吗？」 「我真的不知道。」于霏儿的眉毛皱成了「八」字，样子看上去都快被吓哭了，「可能……可能是清雅。我不确定，我只是想起来，宋白杨似乎得罪过她……慕乔，我得回家了。」 沈慕乔怔怔地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清雅…… 林清雅…… 如果真是林清雅做的，她至少得负上一半的责任。 林清雅针对宋白杨，说到底，还是为了针对她。 现在去高二是来不及了，沈慕乔拉上褚曼宁，第二天大课间时在高二5班教室门口截住了林清雅。 林清雅见她们二人突然出现，先是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她原本是要准备发火的——可是教室门口，这个时间点，实在是人多嘴杂，她便又只好忍下，只是皱了眉，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想干嘛？」 「去楼梯口说，还是在这里说。」 沈慕乔给了她两个选择。 见沈慕乔与褚曼宁二人的眼神之中都带有浓浓的敌意，林清雅原本心里是有些瘆得慌的，可她到底不愿在这种地方跟她们「说」，又觉得好歹是在学校，沈褚二人再怎么样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 如此思忖片刻后，林清雅便一言不发地跟着沈慕乔与褚曼宁来到楼梯口。 「到底什么事？」她不耐烦地问道。 「宋白杨那件事，是你做的吧？」褚曼宁了解林清雅与沈慕乔之间的纠葛，故而之前商量好了由她来发问。 「宋白杨？」林清雅先是一愣，继而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了得意的笑容，「哦，你是说他作弊被抓呀？我可没有告诉监考老师要特别留意他呢。」 沈慕乔越是不开心，她便越是要笑得灿烂。 「你这么说就是承认了？」沈慕乔被林清雅的笑容刺激到，再也沉不住气，盯着林清雅的眼睛逼问道：「是你把纸条放到宋白杨抽屉里的，是，还是不是！」 林清雅被沈慕乔的气势压迫住，张了张嘴，却沉默着不说话。 沈慕乔却不去管她，拉住林清雅的胳膊就往高三教务处走。 「喂，你干嘛！」林清雅大声吼道，用力甩开了沈慕乔的手，「不是！不是我！宋白杨倒霉，你赖在我头上干嘛！」 「除了你还会有谁要找他的麻烦！」 「我怎么知道，呵。」林清雅冷笑，「你一口一个宋白杨，一口一个『他』，他是谁呀？他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这么激动。」 沈慕乔又要去拽林清雅走，却被褚曼宁拦住。 「娇娇，我觉得不是她。」 褚曼宁在沈慕乔耳边小声说道，但显然，她的话还是被林清雅给听了去。 林清雅冷哼一声，别过脸去，脸上的神情更加不屑。 听了褚曼宁的话，沈慕乔这才冷静了下来。 不错，林清雅的确是讨人厌，可是敢做不敢认，却不是林清雅的个性。 如果真的是林清雅自己或是找别的谁做的这件事，她现在的神情一定是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狡黠，而非「乱泼脏水乱断案」的不屑。 「哈哈，哈哈哈。」就在这时，林清雅又抚掌而笑，「我刚刚是不是应该承认来着？让你在错的方向继续摸索才对嘛。毕竟……资料审核的时间是到1月3号吧？哈哈，我想，你怎么也来不及在这之前为小白脸洗刷冤屈了——」 说完，林清雅一摊手，话锋一转，「那还是在，他的的确确有冤的前提下。」 她原本只是记恨沈慕乔，可自从上次的事以后，便连同宋白杨一起记恨上了。 无论如何，沈慕乔不快乐，她就是应该高兴的。 说完，林清雅也懒得再去看沈慕乔的表情，转身便走 。 「别难过了，娇娇，我们还有时间的。」褚曼宁安慰道，「回去问问宋白杨，他在这个学校里还得罪过谁。」 沈慕乔却是摇头，「我早就问过了。没有，没有其他人了。曼宁，他这样的人，会得罪谁呢？」她怎么也想不通。 「这……」褚曼宁也犯了难，只好嘆了口气，说道：「这也难说，也许是一句无心之失，也许是被过分解读了表情……总之，我还是倾向于熟悉他的人。」
第33页 「熟悉？你的意思是说……」 宋白杨在玉成高中几乎可以说是零交际，倘若硬要拉扯上「熟悉」二字，那必定只能是班上的同学了。 褚曼宁点头，「对，我觉得咱们还是先从那天跟宋白杨同个考场的几个人开始，再盘查一遍。」 第一回询问的时候，他们的目的是寻找所谓的目击证人，故而忽视了许多细节性的东西。 可是，倘若作案者就隐藏在这些「证人」之中呢？ 沈慕乔觉得有种不寒而慄的感觉。 同学…… 真的会是他们的同班同学吗？ 宋白杨虽然一直疏离在人群之外，可无论是之前笔记的事，还是前段日子以来，耐心地替人答疑解问，沈慕乔都不认为这样的宋白杨，竟然会遭到同班同学的记恨。 记恨到在对他而言这样重要的时刻，做出这样残忍的事。 第二遍的询问过程却比第一遍还要难得多。 一来，是他们不愿再被问上一遍同样的事。 二来，没有谁会愿意被人当做是「疑犯」。 褚曼宁丧气地坐在座位上，杨林林看着她，犹豫了一下，仍是开口说道：「小八，你怎么也这么关心宋白杨啊？」 第19章 闻香识女人 「大家都是朋友，朋友有事，能不帮吗？我像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么！」褚曼宁并没有听出杨林林话里头藏着的意思，理所当然地说道。 「还有，我说了很多次了，不要叫我小八！小八小八，我还小五小六呢！」怎么听怎么像古时候小妾的叫法。 「噢。」杨林林只是点了点头，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褚曼宁先是简单地扫了一眼他便垂下了眼眸，继而又突然抬起了头，「耳朵，你该不会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消息吧？」 她两眼放光，杨林林的眼神倒是变得玩味起来。 「小八。」他又这样固执地叫道。 褚曼宁虽然觉得无语，在此时此刻却也无法与之争论，只好努了努嘴表示沉默的抗议。 那什么，俗话说的好，有奶便是娘嘛。 杨林林也是个见好就收的，见褚曼宁服了一时的软，便也就不再扮高冷，「与其说是消息，不如说是线索。」 顿了顿，杨林林又说道：「你知道这回全校第一是谁吗？」 褚曼宁瞪大了眼睛，原本觉得答案应是唿之欲出，话到了嘴边才想到，宋白杨这回连着两门考试没成绩，所以怎么也不可能是他。 「我哪还有心思关心这个？」褚曼宁白了杨林林一眼，伸腿就作势要去踹他，「还在这儿卖关子呢！」 杨林林却也不知道躲，裤腿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褚曼宁一愣，杨林林已经开始了他的分析。 「这回，玉成高中的第一名也在咱们班——于霏儿。巧的是，她和宋白杨当时在一个考场。」 于霏儿？ 褚曼宁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张柔柔弱弱的脸，以及那双好像随时都会流下泪珠的眼睛。 她皱了眉，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倒也不全是因为于霏儿看着就不像是做那种事的人，而是—— 「可是于霏儿成绩一直很好，几乎次次稳坐第二，宋白杨下去了，她自然就顶上了呗，这算是什么线索。」 杨林林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小八，你那么心急干什么，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褚曼宁又白了他一眼，「说两句话顿三顿，还外带铺垫千万里，你以为你是说书先生吶，说重点！」 「我拿到了被巡检老师收走的那张纸条，上面有一种很淡的香水味，但是味道很特别，是今年develien刚出的全球限量款，名叫『娅』——顺着这条线索，我查到咱们班于霏儿同学——的母亲，平日里惯用的正是这款香水。也就是说，于霏儿，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 从动机到整个线索链的形成，杨林林对自己的这次推理显然很是满意。 就连褚曼宁都听得一愣一愣了。 最后只能竖起个大拇指，说了一个字，「高」。 拿到纸条就算了，居然还能闻香时人，继而查到人家家里去了—— 褚曼宁摸胸口问自己，她可是做不到这般地步的。 杨耳朵在她这儿，又再一次地被贴上了「妇女之友」的标籤。 「问题是，就算我们找到了人，万一她不肯承认怎么办？」褚曼宁皱着眉头问道。 「就威胁她说要去查监控呗。」 「可是监控是坏的——」褚曼宁刚脱口而出，便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什么，眼珠子一转，目光又变得炯炯有神起来。 「信息差。」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不错，他们知道监控是坏的，可于霏儿却并不确切地知道这一点——她或许觉得教室里装着的监控是个摆设，是监考老师唬人的手段，所以才会冒此风险，可惜的是，她并不能确定，尤其是在心虚的状态之下。 玉成高中考试歷史上，也有被捉住过，按照「作弊」处理的考生，可却从来没有哪个要求查监控「复议」的。 所以，他们大可以拿这一点去套于霏儿的话。 宋白杨知道这条线索以后，只是紧握双拳。 沈慕乔却几乎要拍案而起。 「娇娇，你别冲动。」褚曼宁及时地拦下了她，「我们还得套她的话，让她去教务处主动承认呢。」
第34页 「我……」沈慕乔想了想，还是听褚曼宁的话，皱着眉头忍了下来，喉咙里只觉得像是吃了只苍蝇般的噁心。 亏她那时还觉得于霏儿那样楚楚可怜，以为自己的逼问伤害到了人家—— 是了，于霏儿那会儿还暗戳戳地将怀疑引到林清雅头上呢！ 这简直是绿茶莲的最高境界了。 当沈慕乔与褚曼宁找到于霏儿时，她正在做一篇雅思阅读，书本上出现了两道阴影，于霏儿这才抬起了头。 相较于前两次被找到时的反应，现在的于霏儿，却是要淡定得多。 「有什么事吗？」她开口问道。 仍旧是那样柔弱的声音，这会儿听起来，不知怎的，却像是带了三分底气。 「纸条是你放的吧？」沈慕乔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于霏儿，想要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愧疚？ 不安？ 惊慌失措？ …… 沈慕乔原本以为自己会从于霏儿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 可事实却告诉她，她错了。 于霏儿竟然笑了——甜美中带着一丝阴狠的笑。 「是我做的。」 沈慕乔有些发懵，原本准备说的话也全忘了。 好在褚曼宁先反应了过来，皱着眉接着说道：「你承认就好，跟我们去教务处说清楚，还宋白杨一个清白！」 于霏儿却还是坐在那里，手将那本雅思真题推了开去，继而用指尖点了点桌面，「不是我做的。」 「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这一下，就连褚曼宁也怒了。 如果于霏儿是个男生，褚曼宁现在大概已经把她的衣领给揪起来了。 「我的意思是，是，或是不是，只是我的一句话而已。你们根本没有证据，不是吗？」 「呵，证据？行啊，一起去查监控好了。」褚曼宁说着就要将于霏儿从位置上拽起来。 可是看着身材瘦小的于霏儿，褚曼宁这会儿却是怎么也拽不动她，反倒是被于霏儿甩了开去胳膊。 「别想着诈我了。」于霏儿不屑地笑道：「我知道监控是坏的——至少，那个考场的监控是坏的。」 早在动手以前，她便藉口自己丢了东西，想要查监控，结果被老师告知了真相——也不怪那个告诉她的老师。 她于霏儿么，成绩千年老二，样貌温柔乖巧，换做是谁都不会对她有戒备之心的。 「你……」褚曼宁是真真切切的被气到了，「你以为我们没有别的证据吗？香水味！纸条上的香水味。」 于霏儿正要说话辩解，褚曼宁便已然抢先一步开口打断了她，「我知道，你会说你从来不用香水，可是不好意思，你妈的味道沾到了纸条上面——你不用皱眉，『娅』是吧？没错，我就是知道了。」 于霏儿的脸色越变越难看。 「你以为用列印版的纸条，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于霏儿，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去坦白，找老杨也好，找教务处老师也罢。你自己不去，就别怪我们直接将这件事爆出来。」 「什么香水，简直牵强得要死！」于霏儿仍旧挣扎着说道，「你们去好了，看看老师会不会相信这套说法。呵，你们为了给宋白杨洗白，可真是捨得往任何人身上泼脏水呢——你们猜，别人是会信我，还是信这套可笑的『香水论』？」 沈慕乔与褚曼宁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两人便分别走到于霏儿的左右两边，打算直接将她架走。 「干什么！」于霏儿尖声叫道。 沈慕乔还是第一次听到于霏儿用这样的音量说话。 就在这时，自习室门前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好像来了人，还是两个。 不一会儿，一位妆容精緻，年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远远地跟着一个人——杨林林。 而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于霏儿的母亲，于菁。 沈慕乔只是听说过于菁传奇的创业史，却没有正式地见过她。 现在突然碰面，只觉得扑面而来的压抑感，竟也忘了自己的手还掐着人家女儿的胳膊，呆在那儿没有松开。 于霏儿的脸色却惨白一片，比鬼还难看。 「妈，你怎么……」 她颤颤巍巍地说道，话还没说完，脸上左右两边便已然结结实实地各挨了两下耳光。 声音之清脆响亮，让沈慕乔与褚曼宁都不约而同地松开了手。 「我让你考第一，你就是这么考给我看的？」于菁显然没有想过要在外头给女儿面子，直截了当地开始了她的教训。 于霏儿雪白的脸上，此时已经泛起了红。 「第一第一！都是你逼我的！」 她突然发疯似的叫道，嗓音中混杂着哭腔，又将那边雅思真题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变成今天这样，都是你逼我的！」 「你还要狡辩！」于菁说着，扬起手，眼看着又是一巴掌要落下。 就在这时，她的胳膊却被人给轻轻托住。 第20章 有我好看吗 于菁一回头，原来是沈慕乔。 「阿姨，您想要教育女儿，可以回家去教，现在，我想请于霏儿先跟我去教务处，把话说清楚。把该坦白的该交代的，都一併说了。」 沈慕乔并未被于菁的气势压倒，态度不卑不亢，语气中也未表露出一丝对于霏儿的同情。
第35页 于菁不由自主地一愣。 沈慕乔已然放开了托住她的那只手，但她的胳膊却仍扬起在半空之中，倒是怎么也打不下去了，脸色一红一白，很是精彩。 于霏儿则目光带怨地望着沈慕乔。 于菁一动不动，显然是不想让自己女儿去公开承认那种事。 她之所以一进门就当着她们的面打于霏儿，只是为了让沈慕乔起恻隐之心，并为于霏儿求情，如此一来，她便可顺势让她们放过于霏儿。 谁知道，沈慕乔居然半点也不为所动，还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要求。 「我是不可能会去的。」就在众人沉默之时，于霏儿僵着脸说道。 「你给我住口！」于菁冲上去又是一巴掌打在于霏儿的脸上。 这一次，她手上戴着的钻戒甚至划破了于霏儿的脸颊，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丝。 「这样够了吧！长记性了没有！」 于菁对着于霏儿这样说着，可沈慕乔心里明白，这话，其实是说给她听的。 于菁根本不想让于霏儿跟他们走，却又不肯将话挑明了说，所以只是用这样的办法来暗示。 沈慕乔看透了她的想法，却跟着装傻，「阿姨，你这样打也是没有用的，哪怕打残了也没用。这不是关系到于霏儿一个人的事，你的女儿毁掉的是另一个人的前途。更何况——就算于霏儿不肯去也没用，你们刚才的对话，我都录下来了。录音证据，也是证据。」 「那又怎么样？」于菁终于露出了她的真面目，阴恻恻地对沈慕乔说道：「要是受影响的是你，也就罢了。呵，可是，宋白杨？区区一个宋白杨，学校还准备跟我翻脸不成？」 她是玉成高中的校董成员之一，每年给学校的贊助，都够重新翻修一栋教学楼了的。 沈慕乔皱眉，压抑着怒意说道：「行，那等到这条音频传出去的时候，你可别再来控诉我，说什么网络暴力。」 「不止是音频！」杨林林突然插嘴道：「我刚刚还录了视频，也可以一併提供。」 于菁的脸色更加难看。 于霏儿的脸上却是神色莫测。 僵持几秒后，这场闹剧，最终以于菁母女的妥协为终点。 尽管最后学校方面也没有将整件事的真相曝光，只是含煳其辞地称之为是一个误会，不过，好在宋白杨的档案上最终没有留下污点，在截止日期的最后两小时提交了申请。 1月18日，宋白杨正式收到录取通知书，这也就意味着他要正式地告别高中校园。 那天恰巧是个周五，宋白杨安安静静地在座位上理着他的东西，明明没有多少，可他却理得很慢，很慢，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你就走啦？」沈慕乔终于开口。 明明早就做好了这样的预期，可等到临别时分了，她却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竟说了句约等于废话的话。 「嗯。」宋白杨点了点头，笑了。 明明是冷的要死的寒冬，他的笑却像是一束暖阳般，洒在她的心上。 「那……那6月8号那天，你还会不会来看我？」沈慕乔说着，把脸悄悄地移到了一旁，目光却不住地往左瞟去。 「嗯。」宋白杨又点了点头。 嗯？ 要不是他们现在是面对面地在聊天，她都快怀疑宋白杨这是设置了自动回復了。 「真的假的？」沈慕乔又问了一遍。 毕竟，那时候，他还在隔壁省的c市，与她相隔两小时的飞机，四小时动车的距离。 他还会有课，有实验，有…… 有新的朋友要陪。 「真的啊。」宋白杨柔声说道，语气中不带一丝一毫的不耐。 「骗人是小狗。」 沈慕乔说着，伸出了右手小拇指。 宋白杨又笑了，嘴上说着「你怎么还信这个」，手却是伸了出去，右手小拇指轻轻地与她的手碰了碰。 「好吧。」沈慕乔一下子变得豁达起来，精神态度也明朗了，「那你走吧。」 雀跃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小精灵。 宋白杨一下子怔住。 「干嘛？你还不捨得走了啊。」沈慕乔调侃道。 宋白杨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有。」 「嗯？」沈慕乔皱眉。 「其实……有一点。」他看着她，又老老实实地承认道。 沈慕乔大度地摆了摆手，把脸移向另一边，「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宋同学再见，我们肯定还会再见的，对不对？要不然，你就是小狗。」 「好，再见。」 一句再见，隔了小半年的光景。 沈慕乔逐渐习惯没有宋白杨的日子，她身旁的同桌换了一个又一个，却没有谁的身上再带着那股淡淡的青柠味，也没有谁会在她午觉睡过头时用笔尖的另一头轻轻地戳她的胳膊。 学校填目标的时候，她不假思索地就那黑色签字笔在上面写上了庆阳大学。 而那时，她的成绩已经足以匹配这所211学校，身旁也再没了那些质疑的声音。 她发觉自己越来越能让自己的心沉下去，每每取得进步之时，脸上也没了那种飘飘然的神情，只因她已然清楚的知道，自己前面的路究竟在哪里。 连与她最熟悉的褚曼宁都说，「娇，我都快认不出来你了，你……你现在是女版宋白杨吧？」
第36页 沈慕乔笑而不语，不知道这是该喜还是该悲。 喜欢一个人，最后活成了他的样子。 这种情绪一直维持到高考彻底结束的那天。 教室里，所有人都在欢唿雀跃，庆贺自己终于摆脱了高中的束缚。 唯独沈慕乔一人，安安静静地整理完所有东西，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她的目光看向教室后排的某个角落，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尽管那个角落，现在已经空无一人。 「娇娇，还不走？」褚曼宁已经开始催促。 偌大的教室里，仿佛转瞬之间，就剩下了她们两个。 吵闹的环境，也跟着恢復了寂静。 沈慕乔仿佛如梦初醒，回过神来，笑着对褚曼宁说道：「你先走吧。」 「你不会在等宋白杨吧？」褚曼宁脱口而出，「可是今天是科大的八十周年校庆诶，我听说他们学校的人都得参加，还是个露脸接触大牛的好机会。」 「啊——」说完话，褚曼宁才不由自主地捂了嘴，「那个，你们是有过什么约定的吧……」 沈慕乔一愣，脑海中瞬间思绪万千。 他……还会记得吗？ 虽然他们曾经拉过勾，可他那时说的是…… 沈慕乔觉得自己就像是选择性地过滤掉了一些记忆一般。 是了—— 他那时说的是：你怎么还信这个？ 沈慕乔心下一沉。 「那个，娇娇，你最好还是给他发条信息什么的？」褚曼宁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我听说到了大学以后，很难记得日子的，都只知道星期几。」 话是这么说，但连褚曼宁自己都明白，这一点儿都安慰不到人。 再记不住日子，还能不记得高考结束的那天？ 整个新闻都在滚动报导，全世界都在提醒你，这个日子的特殊性。 「我不。」褚曼宁这么一说，沈慕乔的倔脾气反倒是上来了，书包往怀里一抱，「我就要在这里等他。」 「曼宁。」沈慕乔看了一眼褚曼宁，又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没事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沈慕乔身子一挺，坐得笔直。 谁知道，来的人不是宋白杨，而是一个保安，手里拿着一大串钥匙。 「同学，还不走啊？我们就要清场了。」 「叔叔，我们在等人，你能不能先去锁楼上的教室呀？」褚曼宁恳切又有礼貌地说道。 那人当即点头答应，「好吧，不能太久啊，六点是一定要清场的，到时候我都下班了。」毕竟，两个女孩子在教室里，总归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没问题！」褚曼宁保证道。 等保安走后，她才对沈慕乔说道：「娇娇，那我也走啦，假期见哦！」 「好。」沈慕乔笑着沖褚曼宁点了点头。 无论逆境或是顺境，除了爸妈以外，陪伴她最多的，就是这个发小。 夏天的天是黑得极慢的，可到了五点半时，窗外的天色却也变得暗了下来。 沈慕乔甚至隐隐约约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打雷声——这天气，像是就要落下雨来。 周围那么静。 可她的心却那么空。 褚曼宁的话又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他们学校的人都得参加，还是露脸接触大牛的好机会……」 若非是后半句，她可能还不会怀疑宋白杨是否会出现。 「哼。」沈慕乔冷哼一声，书包就这么往桌子上一放，双手环抱于胸前，赌气地说道：「大牛有什么好接触的？有我好看吗？」 「好看。」 第21章 不是小朋友 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带来一种久违的感觉。 沈慕乔吃了一惊，回头望去。 「不过，没你好看。」宋白杨对着她的眼睛，又说道。 干干净净的白t，亚麻色休闲裤，手随意地斜插在裤袋里——沈慕乔觉得他好像是变了，可具体哪儿变了，她却又答不上来来。 「你……」沈慕乔一时语塞，缓了缓神后，才说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整个科大的都得去参加校庆吗？」 「对啊，除了特殊情况。我请假了——原因是身体不适。」 「你就不能换个理由。」沈慕乔抿嘴而笑，脸上露出两个小梨涡来。 宋白杨便做出为难的样子来，「没办法，总不能跟辅导员说我这是赶着回去要看女朋友吧？」 沈慕乔闻言，眼眸下垂，避开了他的目光，心中有些喜悦，嘴里却说道：「就是，哪有看女朋友还迟到的？要换了我早跑了。」 宋白杨走到了她的身前，沈慕乔的眼睛便看向地上出现的影子。 突然之间，她的下巴被猝不及防地勾起，紧接着，唇上便毫无预兆地被落下一吻。 很轻、很浅。 她却觉得自己整个神经绷紧，不由地屏息凝神。 宋白杨很快放开了她，继而解释道：「全城大解放，四处是拥堵。这位——小朋友，请问这样解释，我可以得到你的谅解了吗？」 「我才不是什么小朋友！」沈慕乔脱口而出，回答完后才隐隐怀疑自己是不是掉入了某个陷阱里头。 果然—— 「噢。」宋白杨假意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那就是女朋友？」
第37页 「我……」沈慕乔原本想故作洒脱，到头来却表现得结结巴巴。 为了表示镇定，她清了清嗓子说道：「那我就勉强同意你这个说法咯。」 「勉强？」宋白杨笑了，「有多勉强？」 说着，他的身子离她越来越近…… 然而，宋白杨还未「得逞」，身后却传来粗声粗气的一句—— 「同学，你们在干什么？」 原来是刚才的保安大叔。 宋白杨只好转身，看向窗外。 大叔看着教室里唯剩的两个人，心中闪过一丝狐疑。 刚才明明是两个女同学，现在怎么变一男一女了？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这群孩子都毕业了，只要别在教室里搞什么名堂就行。 他这样想着，便对着沈慕乔与宋白杨说道：「咳，我得锁门了。」 沈慕乔一下子站了起来，点头如捣蒜。 她一把抓起书包，正要往外走，宋白杨却一跨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沈慕乔的眼睛倏地瞪大，用眼神示意道：人家还在外面看着诶，你到底想干嘛？ 宋白杨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手接过了她的书包，另一只手牵起了她的左手。 门外的保安大叔咳得更加激烈。 「叔叔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们这就走了。」宋白杨一面诚恳地道着歉，一面拉着沈慕乔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瞧瞧刚才那样子，宋白杨这样的人，放到哪里，都会被当做是五好青年的吧？ 沈慕乔这般想着，手任由他牵着，心中却放松了警惕。 哪只才刚走到转角处，她便一下子被摁到了墙上。 「有……有监控。」沈慕乔看了眼对面墙上的黑色物体，结结巴巴地说道。 「假的。」 「……」 其实沈慕乔想说的是，楼梯口的监控都是真的，因为她曾经被查出带零食进教室，就是拜这个监控所赐。 可惜她的话还未说出口，唇便已然被封上。 这个吻显然与刚才那个不同。 不同到沈慕乔一下子忘记了监控不监控的问题—— 太不正常了！ 沈慕乔一把推开了他，从宋白杨的围堵中挣脱开来，退开两步，有些抓狂地问道：「宋白杨，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吻过其他女孩子！」 「重要么？」宋白杨笑得莫测，再加上天色渐黑，沈慕乔没法从他的神情之中品出端倪来。 「当然！」沈慕乔说着，还向上伸了伸脖子。 「那……」宋白杨一手托住下巴，做出正在思考的样子，「那你过来给我抱一下，我就告诉你。」 沈慕乔觉得自己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个老实人。 她居然就这么轻信了宋白杨的话，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结果被一把抱在怀里不说，脸颊之上又被蹭了豆腐去。 天哪，这还是她认识的宋白杨吗！ 「你骗我！」沈慕乔抗议道。 曾几何时，这个人明明说过，绝对不会对她说谎。 宋白杨看着她被刺激成了炸毛的小狮子模样，终于见好就收地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沈慕乔觉得自己的脸颊正微微发烫。 就在这时，书包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两人起初都未动。 最后还是宋白杨先放开了沈慕乔，又将书包递给她。 沈慕乔动作有些不自然地从包里拿出了手机，清了清嗓子，按下了接听键。 「喂，娇娇，你怎么还不回来呀？你吴叔叔说你今天要自己回家，都这么晚了，我怎么放心呀。要不要我过来接你呀。」 乔昕心中焦急，说话时却又得拿捏着用词，不好让沈慕乔听着像是自己在限制她的自由似的，因而用了好几个语气词来缓解这种焦急。 「噢，妈，今天不是刚考完么，我现在跟同学在一起呢。」 「哦哦，可以的可以的，但是你结束的时候给家里打个电话，我过来接你。」 沈慕乔原本想要拒绝，思虑片刻后，还是说了个「好」。 乔女士这也是出于对她安全问题的担心，她又怎会不知？ 挂了电话，沈慕乔仰起头，对宋白杨说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宋白杨故意一愣，「接下来？」 沈慕乔不满地嘟起了嘴，冷淡地说道：「哦，原来你没安排啊。好吧，那我现在就回去了。」 说着，她便要重新拿起手机。 说不失望，是假的。 等了这么久，原来只是见一面而已啊。 就在这时，宋白杨伸手，将她的屏幕整个盖住。 「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沈慕乔惊喜地抬起头，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 跟着走了几步，她才反应过来，义正言辞地抗议道：「宋白杨，你以后不准耍我，知不知道！」 每次都是这样的套路。 先教她失望，后让她惊喜。 偏偏她每吃了一堑还不知道长一智。 每次都分毫不差地掉到他的陷阱里头。 「嗯。」宋白杨点头。 「『嗯』算是什么回答！」沈慕乔又抗议道。 宋白杨停下脚步，侧过脸，靠近…… 沈慕乔一下子肩膀连带着头部后撤，将他的脸推了过去，「好了好了。」她无奈地说道。
第38页 「我们到底去哪儿呀？」刚走出学校大门，沈慕乔便又好奇地问道。 「去一个，让你知道我到底是谁的地方。」宋白杨在马路边停下，等待路过的计程车。 「你又卖关子！」 宋白杨不说话了。 沈慕乔便又一个人开始自言自语，「诶，你到底是谁？你不会是什么特工吧？保密局的？不对不对，真是那样的话你也不可能跟我坦白的，不然会触犯规定。」 宋白杨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停了停，沈慕乔又继续猜测道：「我知道了！你不会是什么隐藏的二代吧？百亿资产，出来体验生活的那种？」 她突然想到了那张别墅区的门禁卡。 这一次，宋白杨的目光却有些闪烁，他抿了抿唇，还是坦白地说道：「等到了，你就会知道。不过答案，或许不是你所预期的那样。甚至……你可能会失望。」 说到这里，宋白杨顿了顿，喉结上下一动，才接着说道：「若是更负责任的做法，我应当先让你看到全部的我，再……」 沈慕乔握住他的手一用力，截住了他的话。 「我那都是纯属瞎猜，哪里算是什么预期。」 其实宋白杨的话说到这里，沈慕乔心中已然隐隐有了一个答案——可是那又如何，出身，并非宋白杨所能决定的事。 她既然选择了他，自然能够接受这一切。 心中思定以后，迎面也恰好来了一辆计程车。 上车后，宋白杨对着司机报了个地名，是个旧城区的名字，距离这儿却不算太远，车程大概二十分钟。 一路上，沈慕乔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路牌、店面，想像着宋白杨每天上学回家所经过的地方。 「你在看什么？」宋白杨忍不住问道。 外面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窗外更没什么风景名胜。 他一时间想像不出，沈慕乔看什么会这样出神。 「在看你以前上学放学看到的东西呀？」沈慕乔笑着答道。 好像这样看几眼，她便也陪着他一同走过那段时光，有过相同的经歷似的。 宋白杨也笑了，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这是驾车的路线，我以前坐的是公交，走的是另一条路。」 沈慕乔的眼睛向下瞟了瞟，略带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原来……如此。 车子终于停下，沈慕乔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站在地上环顾四周，像个孩童一般，新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宋白杨？」就在这时，他们的耳边传来一句带着不确定的问候。 两人同时回过头去。 第22章 你还恨他吗 「真的是你呀？」那人惊喜地说道。 宋白杨亦是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陆明远，发小，年长他两岁，高中毕业后就成了南漂族，算起来，两人已经有两年未见了。 沈慕乔打量着宋白杨的神情，却是没法从他的脸上瞧出什么端倪来。 宋白杨不是那种情感外露之人，即便内心欣喜，脸上也很少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地笑。 陆明远显然是了解他的性子的，对于宋白杨看似冷淡的反应并不以为忤，大大咧咧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暑假结束就要去大学报导了吧？」 「读的提前班，已经上了一学期的课了。」 「哦。」陆明远虽然不了解这其中的流程，但对宋白杨的实力，他还是清楚的，因此对于这个回答倒是并不觉得惊讶。 反倒是站在宋白杨身边的沈慕乔，让陆明远不由得多瞧了几眼。 「你们……」他迟疑着开口问道，眼神在沈宋二人之间不住地瞟着。 「女朋友。」宋白杨答道，回答得干脆利落。 倒是沈慕乔有些难为情了，对着陆明远挥了挥手，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好，我姓沈，名叫沈慕乔。」 「咳，咳咳咳。」 要是现在刚巧是在喝水，陆明远觉得自己一定会被呛死。 宋白杨这小子，居然有女朋友了？ 还是赶在他前面了！ 「你好，我姓陆，名叫陆明远。」陆明远模仿了沈慕乔的强调，也这样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宋白杨的眸光却直接扫了过来，那眼神仿佛在说： 不许欺负我女朋友。 「你们还没吃饭吧？我知道这附近新开了家馆子，今天既然遇上了，我做东，请你们俩吃一顿，怎么样？」陆明远爽朗地说道。 宋白杨看了眼沈慕乔，沈慕乔又看了眼陆明远，最后点了点头。 沈慕乔点头以后，宋白杨才回答道：「好。」 「啧啧。」陆明远看着他俩这一来一回，不住地摇头，突然有些后悔刚才的决定了—— 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吃狗粮吗？ 陆明远在前边带路，边走边对后头的沈慕乔说道：「小沈，你呢可以叫我远哥，小宋也是这么叫的。」 沈慕乔「噢」了一声，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准备这样称唿他，宋白杨却斩钉截铁地对她说道：「不必理他。」 于是，陆明远回过头来，幽怨地看了宋白杨一眼。 沈慕乔突然有些想发笑，也就没那么拘谨和尴尬了。 陆明远带他们去的的确是家新开张的餐馆，并且讲究地要了个六人座的小包厢，三个人坐在里面空间就更是宽裕了，丝毫不会觉得压抑。
第39页 只是，他一上来便对着点菜员说道：「现来两斤白的。」 这让沈慕乔着实吃了一惊。 「两……两斤？」 她虽然不会喝酒，却也知道两斤白酒是什么概念。 「你一个人喝？」 「不啊，还有小宋。」 沈慕乔吃惊地看向宋白杨。 在她原先的概念里，宋白杨应是那种滴酒不沾的类型吧？若是换了古代的背景，那就是文弱书生一类的？ 再者，现代人喝这样多的酒，除了应酬，便是……消愁。 宋白杨看出沈慕乔的担忧，对着陆明远摇了摇头，说道：「戒了。」 「不够意思。」陆明远嘴上这样说着，却也不多勉强，对点菜员改口道：「那来四瓶啤酒。」 说完，又转头对沈慕乔说道：「诶，小沈，你喝吗？」 沈慕乔忙摆了摆手。 陆明远只当这是他们小情侣之间的一唱一和，嘴里说了三声「行」，便开始点起了菜。 起初，三人之间还是闲话家常，等到陆明远三瓶啤酒下肚后，话匣子便彻底打了开来。 「小沈，你别看宋白杨斯斯文文的，坏毛病可多了，你别惯着他。」 沈慕乔瞄了眼宋白杨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陆明远喝了口酒，又神秘兮兮地对着沈慕乔说道：「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咱们小宋以前还发过誓呢！」 「发誓？」这回，沈慕乔倒是起了兴趣，脑海里勾画出了宋白杨对天发誓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好像跟她平日里对宋白杨的印象有所出入啊。 「对，发誓。小宋以前说了，说他这辈子绝对不娶一种女人。」 说到这里，宋白杨也反应过来陆明远要说什么了，清了清嗓子，表示某种暗示。 沈慕乔却是来了兴致，催促道：「什么样的女人？」 「富-家-女。」陆明远一字一顿地说道，说完以后才发现沈宋二人的神情都有些不对劲。 「噢，你刚刚不是嗓子难受啊。」他这才反应了过来，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那个…… 小沈同学不会刚巧就是富家女吧？ 她穿着校服的样子，他实在是一时眼拙啊。 一阵沉默…… 两分钟后—— 「那个，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哈。」陆明远说着，麻熘地站了起来，又麻熘地去服务台结了帐，但是特意叮嘱说里面的人还没用完餐。 陆明远走后，沈慕乔终于忍不住了，皱眉对宋白杨说道：「什么意思啊？」 绝对不娶富家女，那……那干嘛还要过来跟她表白，那……那意思就是说，咱俩是玩玩的是吗？ 她越想就越是揪心，越想就越是生气，就是想扮洒脱也是扮不出来了。 撅着小嘴的样子，特别不淡定，特别不潇洒。 宋白杨尝试去拉她的手，却被沈慕乔给避了开来。 他只好无奈地解释道：「那是我七岁时候的事了，那时候我怎么可能预料到未来会发什么事，又会遇到什么人？」 「那……」沈慕乔见宋白杨诚恳的样子不似作假，心中稍稍安定一些，又问道：「可是为什么你不要娶富家女呢？」 如果非要套用一句某花园中的台词，沈慕乔觉得那会是—— 我有钱，我还貌美，难道是我的错吗？ 宋白杨眼眸低垂，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对着沈慕乔说道：「这……就得牵扯到我的家庭方面了。这也是，我今天为什么带你来这里的原因。」 沈慕乔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心却仍是揪着，就连唿吸也变得更轻了。 她既想听有关他的故事，想要跟亲近他，了解他更多。 可是另一方面，她却也知道隐秘揭露之时，给当事人带来的痛苦。 宋白杨按住了她的手，又握紧了些，示意她： 没关系的。 既然他已经做好了要全部坦白的机会，就会把完整的自己告诉给她。 「我的父亲姓宋，但他不是我的生父，家里有个姐姐——你可能也听说了，她上的是艺术类院校，但她跟我没有血缘关系，是我继父带过来的女儿。在我五岁以前，一直以为母亲再婚是因为我真正的父亲意外离世，直到——」 「直到那年的除夕夜，原本该是个好日子，可那天，我却听到了门外激烈的争吵。一个男人出现在我家门口，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但我母亲的反应却很激烈——她一向来是个温婉的女人，那天却暴躁到将东西夺过来，又噼里啪啦地扔出去，任由那些东西滚下楼梯。」 「我站在远处悄悄地看，那个男人发现了我，脸色变了又变，张嘴欲言又止——母亲却也从他的神色变化中瞧出了端倪，回头看了我一眼，命令我回房间去，继而用力地将门关上。」 沈慕乔不由屏息。 「后来，一次放学的路上，那个男人又偷偷来看我了，还给我带了飞机模型和乐高玩具。他穿的很体面，开的车也豪气。他跟我说——或者说他自称，是我的父亲。」 说到这里，宋白杨有些哽咽，停顿了一下。 「那天，我扔下他的东西就跑了。我终于知道，我的亲生父亲不是意外离世，而我……是被他遗弃的。」
第40页 沈慕乔反握住了他的手，像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给予他某些力量。 「再后来，我上了小学，能够独立坐公交车了，我便去了搬家前住的地方——母亲是不会告诉我那些事的，所谓真相，只有靠我自己去找——我到了那里，找到原来的邻居。」 「我这才知道，原来那个男人是在我妈怀有身孕的时候，跟有名的地产商独女好上了，不管不顾地要离婚。这便是，那个誓言的起源了。」 说到这里，宋白杨笑了，「那时候，我天真地以为，金钱是万恶之源，如果不是为了钱，那个男人就不会抛下我们一走了之。」 沈慕乔的心彻底沉静了下来。 原来，宋白杨不说，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见不得光。 恰恰相反，他只是不愿意轻易在旁人面前卖惨。 「那你，还恨他吗？」 宋白杨将还剩下的啤酒倒进杯子里，一饮而尽。 「我不知道。」 顿了顿，又说道：「你之前不是好奇那张门禁卡吗？是那个女人找到我的——就是他现在的妻子。她告诉我说他病得快不行了，心愿是能再多见我几面。」 「呵。」宋白杨冷笑，「你说，讽不讽刺？」 第23章 还怪可爱的 宋白杨这话像是在问她，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沈慕乔词穷了。 说那些事的时候，他的口吻那么轻。 可他真正经歷的时候，又该是多么的意难平呢？ 她摇了摇头，也准备给自己倒点儿啤酒，却被宋白杨按住了手。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自我宽慰似的笑了。 「最后，我还是去了一次，不过却怎么也没法说出那两个字。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挺矫情的。既做不到狠心，又不愿意宽恕。」 「说易行难，对自己要求低一点啦。」沈慕乔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 宋白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轻笑，说了个「好」字，復又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说这些话特无聊。」 沈慕乔笑了，清了清嗓子，更加老成地说道：「咳咳，还好呀。总之呢，我是不会嫌弃内心住着个小老头的——你的。」 宋白杨听到这样的描述，皱了眉，显然有些不服气。 沈慕乔便用指尖戳了戳他蹙起的眉心，俏皮地说了句：「你生气的样子，还怪可爱的诶。」 宋白杨配合着，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沈慕乔又摆了摆手，说道：「啊呀，不好不好，你还是别皱眉了，容易长皱纹的。到时候真成了小老头了！」 双目对视。 气氛刚好。 偏偏…… 沈慕乔的手机在包里震动了起来，还混杂着铃声。 宋白杨挪开了些距离。 沈慕乔有些小不情愿地接起了电话。 来电人果然是乔女士。 「娇娇，你那边的聚会还没有结束吗？」乔昕看了眼时间，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沈慕乔的眼神看向宋白杨，宋白杨对着她点了点头。 她便只好说道：「差不多结束了，妈，其实我可以自己回来的，你不用……」 「不麻烦不麻烦的，娇娇，你发个定位给我好吗？」 「噢。」沈慕乔应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乔女士就是这样，看着温温柔柔的，反倒是让她很难拒绝。 发完定位后，沈慕乔才反应过来，刚才宋白杨可是全程围观了她跟乔昕的通话。 「那个……」她理了理头髮，吞咽了口唾沫，然后说道：「那个，其实我也不是，那什么，不孝顺？」 沈慕乔皱了眉，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好像也不是这个意思。 想了想，又改口道：「那个，其实，我平时跟我妈说话不是这个态度。」 比起她的局促不安，宋白杨便要豁达得多了，只是说道：「每个家庭都有不同的相处模式，其实没有对错之分。不过，其实你真的挺幸福的，所以……好好珍惜就行。」 沈慕乔不住地点头，同时在心里舒了一口气，整个人也都放松了下来，笑着说道：「知道啦！」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呀？」 「明天。」 沈慕乔的眉毛一下子耷拉了下来，嘴里嘟囔了一句：「这么早啊。」 「校庆结束，就得正常上课了。」宋白杨无奈地说道，看着沈慕乔丧气的样子，轻哄道：「下次应该给学校提个建议，就说为了让大家更好地感受学校歷史文化，应该将校庆的时间定他个一周。」 沈慕乔听了，嘴角果然忍不住上扬。 「那你几号放假。」她的眼睛又变得亮晶晶的。 现在是6月8号，距离暑假大概也就不到一个月了吧！ 而且大学不是应该放得挺早的吗！ 宋白杨却沉默了五秒，然后苦着脸说道：「娇娇，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送命题』？」 沈慕乔轻打了一下他的胳膊，故意凶着脸说道：「去，少耍嘴皮子，老实交代。」 宋白杨深唿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学校7月5号放假，可是我得留在那里跟一个实验，所以……」 「所以？」沈慕乔努了努嘴。 「所以我也许……」宋白杨的眼睛左右瞟了瞟，然后说道：「得八月中旬回来了。那个，你理解的吧？」
第41页 什么嘛。 沈慕乔在内心吐槽。 到头来，结果谈了场异地恋？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然后低着头，轻声说道：「嗯。当然啦。」 「你生气啦？」宋白杨将头放得更低些，从下而上去看她的表情。 沈慕乔一个绷不住，笑出声来，将他的脸摁了开去，「不要从这个角度看！超丑的！」 仰视—— 俗称自杀式自拍角度。 想来看在别人眼里大概也差不太多。 宋白杨便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髮。 「你不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美少女嘛，怎么会有丑的角度。」 「嗯？」沈慕乔起初还未反应过来，以为宋白杨这是在夸她，只不过用词夸张了些，脸微微一红，谁知，两秒后却想到—— 宋白杨说的这句话，貌似是她n年前发过的某条「说说」…… 「你！」沈慕乔秒变「超凶」脸，「你这是在损我呢！」 不过…… 她中二时期发的「说说」起码得有上千条了，他居然翻山越岭，一条条去看…… 这样想着，她的心里实际上还是窃喜的，以至于这种「窃喜」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碾压了「小羞耻」。 宋白杨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这完全是装出来的「凶」？ 不但不好言相哄，反倒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该长不高了。」沈慕乔摸了摸他拍过的地方，嘟囔着说道。 「你说的呀，仰视的角度不好看。矮一点，我看你的时候，刚好是俯视。」 「就你机灵！」沈慕乔瞪了他一眼，也顺口损了他一句。 她托着腮，看了眼宋白杨，又将视线移向了门口。 这才当了半天的女朋友，还没过瘾呢，就要开始异地了，怎么想，怎么觉得捨不得。 「看什么呢？」宋白杨好奇地问道。 那门上连半点装饰都没有，更别说是什么值得探究的艺术品了。 「就看看，没有你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呀。」沈慕乔说着，将视线转了回去。 宋白杨又是心中一动，却是将目光别了开去。 这回，轮到沈慕乔不解了。 「嗯？怎么了？」 「我怕再多看你一眼，就不想回学校了。」 明明是句情话，从宋白杨嘴里说出来，却怎么听怎么……不协调？ 明明是说得情真意切，可是为什么……让人有点儿想笑？ 沈慕乔的情绪终于又转忧为乐。 正巧乔女士在这会儿功夫也到达了目的地附近，沈慕乔便带着这种「乐」的情绪上了母亲的车，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这么开心呀？」 「嗯。」沈慕乔点了点头，继续哼着歌。 「诶，我还以为曼宁会跟你在一块儿呢？」乔昕看着随意地问了一句。 「噢，她呀？一考完就跑了。」 「那你这是跟哪位同学……」 沈慕乔停止了嘴里哼的歌，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转头对母亲说道：「妈，要是我告诉你是个男同学，你……」 乔昕手一抖，显然是吃了一惊。 沈慕乔见她的反应，庆幸现在他们是停在红灯之前…… 等到绿灯恢復时，乔昕已然恢復了镇定，车子稳步启动。 「这个，其实你长大了……」乔昕憋了一肚子的话，想着自己应该做一个开明大度的母亲，到了下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前时，一脚剎车停了下来，却再也忍不住了，暗戳戳地问道： 「娇娇，那个人是谁呀？叫什么名字？」 沈慕乔笑了。 乔女士果然是乔女士。 最后还是憋不住。 「想知道？」沈慕乔清了清嗓子，正当乔昕以为女儿要如实相告之际，却偏偏卖了个关子，「就不告诉！」 「嘿——」乔昕炸毛了，「你每天吃我的水果沙拉时怎么没那么傲气呢！」 「会告诉你的啦。」沈慕乔安抚道，又撒着娇说：「你让我先组织个语言呗。」 乔昕只好点了头。 沈家生物链。 沈晏秋斗不过乔昕，乔昕斗不过沈慕乔，所以轮换到最后，还是沈慕乔自己的事儿，还是由她自己说了算。 好在沈慕乔本人算不得叛逆，更遑论离经叛道，虽然说不上杰出，却也从未给家里惹出什么么蛾子过，因而沈氏夫妇大多数时候也就由着她去了。 夜里，乔昕却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窝在被窝里问道：「老沈，咱们娇娇谈恋爱了！」 「噢。」沈晏秋全然不以为意外，女儿这么好看，追她的小伙子肯定排队的啦。 乔昕转过头，突然怒目而视。 沈晏秋这才放下了手里的商报，一副老老实实聆听指教的样子。 「我们肯定是要把关的呀！」 「是是是。」沈晏秋赶紧点头，并且保证道：「明天我就去找娇娇好好谈一谈。」 「嗯。」 乔昕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准备合上双眼，却又突然想到一件事，「老沈，娇娇今天刚刚高考结束诶！」 「嗯？」 「你赶紧去让人找留学中介啊。」乔昕催促道。 按照沈慕乔高三的成绩来看，如果她正常发挥，应该可以申请到国外非常不错的大学了。
第42页 「娇娇有说想出国吗？」沈晏秋难得地质疑道。 「嗯……这个……」乔昕也是难得地在沈晏秋面前语塞，沉吟了一会，最后摆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你还是先搞清楚她对象吧。」 第24章 第一次冲突 乔女士原想着老沈能为自己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结果连着等了三天也没等到沈晏秋主动「交代」。 情急之下一问才发现，这傢伙早把她的话忘到五湖四海去了！ 这个不靠谱的…… 乔女士在心中暗骂一句，最后决定还是由自己亲自出马。 于是，她就这么每天等着等着的，等着哪天沈慕乔出门约会，好探听点风声出来。 谁知道，自从高考结束后，沈慕乔别说是出去约会了，就连自家大门都不爱出，每天不是赖床上就是蹲书房。 乔昕疑惑了。 自家女儿这是谈了个网恋？ 哟，那可更加不靠谱了。 于是，某天中午，趁着刚吃完午饭的空档，乔昕拦住了准备上楼的沈慕乔，准备好好开导一番。 「娇娇，网络上的东西可不能轻信啊。」乔昕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沈慕乔闻言，一愣，有些纳闷乔昕为什么突然有此一说，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乔昕见状，也是一愣，没想到女儿这么容易就点了头。 难不成是口是心非，有意敷衍？ 这样想着，她便准备开门见山了，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道：「你这个年纪，恋爱么，我倒是不反对，可是网恋绝对是不行的。见了两三面，你怎么知道那人到底什么身份，有什么背景？」 听了这话，沈慕乔「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妈，你怎么想的啊？怎么扯到网恋上面去了？」 虽然她现在的情况吧看起来是有点儿「可疑」，但她那至少是建立在现实层面的基础上的好吧？ 知道乔昕这也是出于对她的关心，既然母上大人都表示除了网恋以外都「不反对」了，沈慕乔也就不跟乔女士绕弯，直截了当地说道： 「好吧，我实话告诉您呗。我对象姓宋，名叫宋白杨，就是我们学校年初时保送到科大的那个。背景么，算得上是知根知底，你就甭操心啦。」 乔昕又愣住了。 像是因为沈慕乔突然给的东西信息量太大，她有点儿接收不住。 用了好长时间，她才反应过来，接着长长地「噢——」了一声。 「没什么事儿我就上楼了哈。」沈慕乔轻快地说道。 终于向家里吐露了「实情」，她倒是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等等等等。」乔昕又忙拦住了她，凑近了些，暗戳戳地问道：「有照片不？」 「嗯……」沈慕乔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从手机里翻出了班级合照来——反正宋白杨长得也不是见不得人不是？ 毕业照拍摄的时候，宋白杨没法及时赶过来，所以那张照片上的他是被「p」上去的，沈慕乔现在翻出来的这张，是高二刚开学的时候，老杨组织他们拍的。 「喏，就是这个。」沈慕乔将照片放大后，指了指宋白杨的脸。 在一众的校服之中，这张脸的确令宋白杨看上去出挑的很，即便不特意去指，也很难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乔昕乍看一眼，只觉得这个小伙子长得倒是挺精神，听沈慕乔的描述也优秀，跟娇娇看着挺般配。 可再那么一看，却怔住了，眼神看上去有几分诡异。 她将沈慕乔的手机接了过来，对着照片看了又看，然后问道：「你说他姓……姓宋？」 「嗯。」沈慕乔不明所以，「唐宋元明清的宋。」 这个姓氏，不像是那种容易被听岔了的啊。 乔昕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态度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 她想起来了，那天她送沈慕乔去上学，校门口看到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叫宋白杨的。 「你们交往到哪一步了？」她突然问道。 「我们……」沈慕乔一时语塞，顿了顿，语气有些不悦地说道：「妈，你怎么了嘛。说好不反对的，现在又管这管那的。」 「我的意思是，你还是尽早分了的好。」 「什么！」沈慕乔叫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说变卦就变卦！」 「我说不反对，那是因为之前不知道你的交往对象居然会是这种人。」 「这种人？」沈慕乔的情绪更加激动了，「这种人是哪种人！妈，我没想到你也是只看出身的人！我爸当年不也是白手起家么，你不也跟了他！」 「你！」乔昕似乎是被沈慕乔气到，但这一回，她却也丝毫不打算做让步。 「他是什么样的家庭，你又真的了解吗？」乔昕只觉得沈慕乔是别人洗了脑，「说得难听一些，他就是私生子的身份。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答应你跟他交往？」 「不是，你误会了！」沈慕乔坚定地反驳道。 「呵。」乔昕冷笑，「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比他大一岁——我见过的，叫杜辛楣，过年的时候来过我们家。你倒是说说看，他的母亲跟幼仪，谁才是插足别人婚姻的那个？」 幼仪即孙幼仪，也就是杜明哲现在的夫人。 「你不要听风就是雨好不好！那些人为了隐瞒真相，什么谎话都扯得出来。」
第43页 「那你呢？你又怎么确信自己听到的就是真的？那小子为了能骗你，当然什么谎话都能编出来。」 不要说宋白杨了，就是对杜明哲本人，乔昕也是极力不推崇的。 她跟幼仪打小就认识了，常常替她跟了这样背叛自己家庭的男人而感到不值。 沈慕乔第一次被乔昕这样对待，只觉得鼻头一酸，却又不愿在乔昕面前表现出来软弱，吸了吸鼻子，夺回了自己的手机，就跑上楼，重重地一摔门，然后上了锁。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沈慕乔仍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乔昕竟也反常地没有去劝她。 唯有沈晏秋，作为和事佬，在沈慕乔门前说了不少「好话」，沈慕乔却也仍旧是无动于衷。 沈晏秋唯有使出必杀技，敲了敲门，又对着里头说道：「娇娇，你妈妈身体不好，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乔昕有先天性心脏病，再加上怀上沈慕乔时已然不再年轻，为了生下沈慕乔，吃了不少苦头，也落下了病根。 这一点，沈晏秋在沈慕乔很小的时候就向她灌输了，目的是为了让她要懂得感恩，爱护自己的母亲。 对于乔昕的付出——不管是她在胚胎时期也好，还是她成长的过程也好，沈慕乔向来都是感激的，可这一次…… 沈慕乔不耐烦地打开了房间的门走了出去，脸上却仍旧挂着不悦的神情，眉头紧蹙。 就算那样，也不是乔昕用主观想法去判断一个人本质的理由啊。 更何况，宋白杨的身份到底见不见得了光，如果乔昕愿意的话，当面去质问孙幼仪就能知道——只可惜沈慕乔心里清楚她不会那么做。 宋白杨对于她的意义，乔昕不会明白，因而也就不会为着这样一个人，去撕破自己多年的情谊。 整个晚餐期间，气氛都异常地尴尬。 就连平时一向多话的吴管家，此刻都感受到了僱主一家关系的微妙，知趣地沉默不言。 晚餐的最后，乔昕擦了嘴，突然开口，对着沈晏秋说道：「我之前让你去联繫的中介联繫得怎么样了？」 「嗯？」突然被点名的沈晏秋抬头，一愣。 沈晏秋还未回答，沈慕乔却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站了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去留学了！」 乔昕的意思很明确，逼她出国，逼她用这种方式离开宋白杨。 她的回答当然是「不」。 她为什么要为了那种莫须有的丑闻妥协？ 她的人生难道是过给母亲交际圈里的人看的吗？ 乔昕将脸别了过去，不说话了。 沈晏秋亦是沉默。 沈慕乔的目光在他俩之间瞟了瞟，赌气地又回了楼上。 不欢而散。 夜半，沈慕乔焦躁得睡不着，又觉得嗓子干得很，便想着下楼去厨房倒水喝。 谁知出了房间门，竟发现沈晏秋书房的灯还亮着。 她起初以为那只是父亲忘了关，便打算顺手将灯去关了，走近了才发现，沈晏秋居然还在里头做事。 不但如此，里头还传来几声沉重的嘆息。 沈慕乔的心莫名一紧。 她轻轻推开了房门，朝里面轻声唤道：「爸？」 在她的记忆里，沈晏秋向来都是早睡早起的，除非真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见到沈慕乔的脸，沈晏秋显然很是意外。 但他很快就恢復了镇定，柔声道：「娇娇，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我……我有点儿渴，想着去楼下倒杯水。你呢？你怎么还不睡，是有什么难事吗？」沈慕乔隐去了自己失眠的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 直觉告诉她，沈晏秋这回，可能真遇上什么棘手的事了。 「哦，我能有什么难事呀？」沈晏秋笑了，解释道：「还不是你们母女俩的事儿，我夹在中间，为难得很呀。」 「真的？」沈慕乔狐疑地问道，显然有些不信沈晏秋的说辞。 「当然。」沈晏秋说着，从一堆文件中抽出一份来，摊开给沈慕乔看，「喏，中介刚给我紧急送来的方案，你看，喜欢哪一个？」 第25章 莫去小树林 沈慕乔嘟嘴，看也不看那堆纸一眼，对着沈晏秋说道：「你知道的，我根本就不想出国。」 沈晏秋笑了，耐着性子解释道：「干嘛非跟你妈对着来呢？先申请了再说，申不上，那是另一回事嘛。就是拿到offer了，也可以决定不去。」 沈慕乔闻言，眼珠子转了转，若有所思。 沈晏秋见女儿有所领悟，又笑了，并且点了点头，暗示道：「年轻人，要懂得迂迴嘛。」 看着父亲一脸「狐狸」样，沈慕乔也笑了。 并且在内心感嘆了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跟乔女士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老沈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于是沈慕乔从他那里取走了文件，道了声「您也早点休息」以后，便回了房间。 问题一下子有了解决方案，她就连喝水这件事儿都给忘了。 最后，沈慕乔不顾中介的舌灿莲花，坚决选了一所美国最顶尖的大学，但又表示自己的托福水平实在是不行，希望中介可以「发挥作用」。 「我找你们，就是为了申名校啊。这点要求都办不到，我还找你们干嘛？」
第44页 在与顾问老师交涉的过程中，沈慕乔可以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将一个刁蛮任性不知天高地厚没有自知之明的千金小姐扮演得淋漓尽致。 中介那边呢？ 想了想可观而丰厚的中介费用，还是暂时原谅了沈慕乔，但却强调道：「沈小姐，如果你执意一定非这所学校不可，万一失败了，费用可是只能退还30%的呢。」 「哦。」 沈慕乔点头称好。 其实她实在算不得败家之人，可为了跟乔女士对抗，这点本钱也只能使得了。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申请失败。 而国内的高校呢？ 感谢网申系统的开发，学生帐号密码只有本人知道，因而沈慕乔想都没想就把庆大作为了她的第一志愿——而乔女士对此一无所知。 等到录取通知书正式下发后，乔昕虽然不情不愿，却也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 用沈慕乔的话来说就是：「妈，你总不想让我成为失学少女吧？」 用沈晏秋的话来说就是：「昕儿，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叛逆，你越是阻挠吧，她就越来劲，你随她去了，谈着谈着可能也就腻了。」 综合多方面的考虑以后，乔昕终于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并且与女儿正式握手言和了。 进入到大学的第一天，沈慕乔只觉得那种感觉新奇又微妙。 她被分配到的是一间四人寝，到寝室的时候，另外三个已经早早地到了，正在打扫卫生。 乔女士上去就拿出了准备好的礼物，一人一个，然后脸上带着歉意的，温柔地对大家说道：「那个，我们娇娇从小就身体不好，请你们多担待些了。」 沈慕乔站在她身后，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真是后悔为什么要将乔女士带过来哟。 还是老沈正常些，半个小时后，找了个理由就带着乔女士离开了。 先到的三个人显然都各自做过自我介绍什么的，已经算是「认识」过了，乔昕与沈晏秋走后，她们便凑在一起讨论着学校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 剩下一个沈慕乔，只是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 其实像她们这个年纪的姑娘，都有一定的「眼力」，看看穿着打扮，看看谈吐，就大致能够判断出一个人的家境如何，父母职业又是哪一类。 可大学时期的交往，却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至少比出了校园要好些。 沈慕乔原本觉得凭藉自己的社交手段，和室友们打成一片，融入其中，还是不难的，只是被乔昕这么一搅和，却觉得有些别扭了。 她打开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宋白杨这会儿估计已经下课了，就想着要给他打个电话。 别看她刚来的时候还满心欢喜，催促着父母赶紧离开，才过了不到两小时呢，就觉得形单影只，孤立无援了。 嘴上怎么厉害都好，她到底还是个不成熟的姑娘。 电话拨出去响了三声，对面便接通了。 「到了？」宋白杨开门见山地问道。 电话那边有些嘈杂，的确像是刚下课的声音。 「嗯。」 沈慕乔应了一声，听起来情绪有些不高。 宋白杨显然听出了这一点，提议道：「等下一起吃个晚饭怎么样？我去校门口等你。」 「好！」沈慕乔脸上的阴霾一下子被喜悦所代替。 见面前却闹了个乌龙。 原来，庆大有两个门，南门和北门。 一南一北，相隔两三公里的路。 等到宋白杨终于找到沈慕乔时，沈慕乔酝酿的喜悦与激动都消磨光了。 原本想着扑上去来个拥抱，现在也淡得只剩下牵手了。 「怎么，不适应啊？」 去餐馆的路上，宋白杨侧过脸问道。 「嗯……」沈慕乔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也还好吧。就是……怎么说呢……」 沈慕乔酝酿了一会儿，将到寝室时的感觉给宋白杨描述了一遍。 「哦对了，其实她们后来有喊我一起去食堂吃晚饭来着。」沈慕乔戳了戳宋白杨的背，「都怪你啦，影响我跟室友们增进感情。」 「怪我，怪我。」 宋白杨并不去跟她争，只是笑着点头。 「那以后我把时间都留给你？」 沈慕乔又不高兴了，戳得更重了些，「你什么意思啊！不想见到我是不是？」 宋白杨继续往前走，边走边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谁能够过来告诉他，为什么女孩子的心思可以比山路十八弯还要弯？ 沈慕乔还是不依不饶。 宋白杨只好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沈慕乔终于安静了下来。 人也老实了，也不闹别扭了。 于是，宋白杨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某种窍门。 「你都不知道，我为了来这儿，跟我妈僵持了多久。」 等上菜的时候，沈慕乔一放松，顺口就说了。 话一出口才发现，这整件事的曲折，她原本是不想对宋白杨提及的。 「哦？这话怎么说？」宋白杨却没有听出什么不对。 沈慕乔忙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就是……就是她觉得这里离她太远嘛，哈哈。」 说完，又赶紧岔开了话题，问道：「这里的菜口味怎么样呀？辣不辣？我可吃不惯那些上来就都是辣椒的。」
第45页 「放心，这里的人同样不吃辣，只不过口味会偏咸一些。」宋白杨答道，末了，又补了一句，「你还真什么功课都不做就来了呀？」 「对呀！」沈慕乔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不是跟着你来了嘛！」 宋白杨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又自我宽慰般地说道：「也是，家里有一个明白人就行。」 沈慕乔起初一听还觉得美滋滋，再咀嚼一遍这话，却觉得宋某人这话好像有点儿在损她的意味。 于是轻轻敲了三下桌子，郑重其事地说道：「宋白杨同学，我这是在给你表现的机会好不好！我的自理能力可是很强的……」 沈慕乔还要举例证明自己的话，宋白杨却不声不响地将一个呈了蛋羹的勺子递了过来。 沈慕乔一愣，下意识地吃了下去。 「好吃吗？」他柔声问。 「好吃。」沈慕乔讷讷地答。 「多吃点。」 沈慕乔边低头吃菜边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什么情况？ 自己这是又被夺走了主控权了吗？ 吃完饭，两人又漫无目的地在大学城中的马路边游荡。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抬头看时，还能隐隐约约看到远在天边的星辰。 路过心怡广场的时候，沈慕乔停了下来，好奇地戳了戳宋白杨的胳膊问道：「为什么网上的人都说，晚上不要随便进去心怡广场？是这儿的治安不行吗？」 宋白杨低头看了一眼她，吐槽了一句：「你不是什么功课都没做吗？」 沈慕乔冷不丁被揪了「鞭子」，一个眼神瞪了回去，然后说道：「这个……校园论坛还是看了点的。还有，别打岔！说重点啦。」 「其实呢，这个跟治安没什么联繫，主要是……」 宋白杨思考了一会儿，用比较婉转地方式解释：「就是你知道，大学城其实有很多情侣，然后其中的一些比较……比较追求刺激感。然后……其实这个点还好，再晚些的话可能你去的话就会吓到别人了。」 沈慕乔的脸颊有些发烫。 她的肩膀不由自主地抖了个机灵，默默地将宋白杨拉回了马路的另一边。 宋白杨只是笑笑不说话，将她的手又握得紧了些。 回到寝室的时候，其他三个女生一个在洗衣服，一个在阳台打电话，另一个出去了还没回来。 于是，沈慕乔原先计划的「破冰」计划又落了空。 她刚嘆完一口气，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原本以为是依依不捨的「宋同学」，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小猪」。 沈慕乔插上耳机，接通了视频连线。 「娇！」屏幕那头，褚曼宁热情大叫一声。 屏幕这头，沈慕乔脖子下意识地往后一缩，然后调小了音量。 第26章 出演女主角 「听说你也已经被『关』进去了？」褚曼宁幸灾乐祸道。 沈慕乔一撇嘴，回应道：「哼，我乐意。」 「噢噢。」褚曼宁立马反应过来，「是哦，有你家宋陪着你，我瞧着让你跟去深山老林你都乐意得很。」 「少贫嘴。」沈慕乔笑了笑，反过来追问道：「今天怎么想起我来了？」 还说是好闺蜜呢，褚曼宁差不多已经「消失」了大半个月没联繫她了。 今天突然来电，正所谓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 「嘿嘿……」褚曼宁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有个好差事。」 沈慕乔不语，只是用眼神示意她赶紧的，少来藏着掖着欲言又止那一套。 「咳咳。」褚曼宁清了清嗓子才正经脸说道：「我们系上届学长打算组织人拍部微电影，剧本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就缺个女主角，这不，我就想起美丽大方的小娇你了嘛。」 「你这才进学校几天吶，就学长学长的了？」沈慕乔调侃道，对褚曼宁说的什么女主角的事儿倒是没放在心上—— 让她去当女主角？怎么可能。 她压根儿就不懂那一套。 「啊呀！」褚曼宁一拍手，叫道，试图将沈慕乔偏离的线路给重新拉回来。 「你先别管这个，剧本我看了，真的特别适合你，感觉就像是为你量身打造的！」褚曼宁继续诱惑道。 「你少给我灌迷魂汤，你们隔壁不就是南影？还会缺女主角？」 「她们……我们哪儿请得动啊。」 考入南影的，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 哪儿能看得上她们的剧本跟导演。 褚曼宁一个不留神，不小心说出了「实情」。 反应过来的她又赶紧补充道：「呃……不是不是，是她们表演痕迹太重了，我们导演是个有追求的人。」 沈慕乔仍是不为所动。 褚曼宁又哄道：「你就当随便玩玩嘛……娇，我都答应人家会找到女主角的了，拜託拜託。」 「你跟了这个学长，耳朵怎么办？」 「什么？」褚曼宁这才知道沈慕乔这是误会了，摆了摆手道：「呸呸呸。什么呀，我跟耳朵好着呢。找到女主角是学长答应我跟组学拍摄的条件！」 话音刚落，沈慕乔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了杨林林的脸，把她活活吓了一跳。 还好褚曼宁是带着耳机的，不然她说的话耳朵不也都听到了？
第46页 沈慕乔有些庆幸地拍了拍胸口。 「那……也行吧。」反正，大一的课表她看了，并不算紧。 「好的！」褚曼宁得了准信儿，立马心花路放，「我这就给你推学长的微信哈，你先过个面试！」 「哎——」 沈慕乔正想问些细节性的东西，褚曼宁那边却已然掐断了视频连线。 这丫头，性子实在也忒急了些。 沈慕乔无奈地摇了摇头。 三十秒后，一个微信名为「刘冰」的名片出现在她的屏幕之上。 沈慕乔点了进去，加了句简单的备註，便发送了验证。 她怎么想，都觉得这波操作有点儿奇怪。 就在她尚在犹疑之时，对方却已然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并且发来了一个视频邀请。 嗯…… 沈慕乔的指尖悬在了屏幕上方两厘米处，想了想，还是拿了钥匙，出了门后才按了接通。 「你好，我是刘冰。」 屏幕上出现的是一张很「导演」的脸。 见到刘冰的第一眼，沈慕乔就替耳朵彻底放宽了心——虽然这么想，好像对「刘导」有些不厚道。 「你好，沈慕乔。」她僵硬地回答道。 「可以做几个表情吗？」 「嗯？」沈慕乔一愣，眼睛倏地放大。 没想到刘冰却好像很满意她的反应，「对，就像是这样，刚才是疑惑的，现在做一个愤怒的表情可以吗？」 沈慕乔内心：…… 她这么想的时候，脸上浮现出来的自然而然的就是一脸冷漠的样子。 刘冰又说话了，「还不够，情感再强烈一些。」 沈慕乔闻言，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咬紧了牙齿。 屏幕那头，刘冰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小姐，如果可以的话，能来一段哭戏吗？」 「这个，可能不能吧。」 沈慕乔环顾了下寝室门外的走廊，觉得在这里哭实在是太…… 「哈哈，没有关系，我目前对你的印象非常好，技巧方面可以到时候再做指点的。主要是小褚同学给我描述了你的各种方面，让我觉得你是最贴近剧本的人选。」 「嗯……」 大哥，你满意是满意了，我这里还一头雾水好吧？ 沈慕乔沉吟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那个，其实我还没看过剧本。」 「噢，没事，现在就发给你看下。」刘冰爽快地说道：「对了，你现在在c城对吧？我们在b市，人员跟设备都在这里，所以如果可能的话……能不能请你过来拍摄？来回花销剧组可以报的。」 刘冰说完，突然想到小沈的家境，又觉得最后一句有些多余…… 沈慕乔果然没什么反应。 她其实真的，特别，想拒绝。 可是想到褚曼宁刚才的「拜託拜託」吧，心又软了下来。 毕竟，从小到大，那丫头这样诚恳地拜託她的事，用五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也……行吧。」沈慕乔终于答道。 刘冰那边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结束视频通话后，沈慕乔的第一反应是等她回了b市一定要好好敲上褚曼宁一顿。 她的第二反应是—— 剧本里不会有什么……亲密戏吧？ 比如牵手拥抱甚至是……接吻？ 沈慕乔也不想着如何才能让褚曼宁「破费」了，点开刘冰发过来的剧本就开始飞快地浏览起来。 从前往后翻也没发现有「男主角」的身影，这才松下了一口气—— 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跟宋白杨「交代」。 诶？ 沈慕乔又将剧本的几个地方仔细看了一遍，这才心下瞭然。 难怪褚曼宁极力推荐她出演这个剧本的女主角呢，这个人物的成长环境与她实在是太像了，甚至包括性格、说话的语气…… 她根本就不怎么需要去演，就能诠释这个角色。 只不过嘛…… 沈慕乔将剧本翻到结尾。 这个女主角的运气有点儿背，读大学的时候家里破产，一下子天堂到地狱。 结尾写了个「未完待续」，难不成还有第二部？ 目测第二部大概率是个俗套的奋斗故事？ 要是加入霸总元素的话，就是一部狗血上位史？ 沈慕乔突然间脑洞翻飞。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诶？」身后那人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怎么不进去呀？」 沈慕乔转过身来，认出了那人，却尴尬地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扬了扬手机，微笑着回答道：「刚接了个电话。」 「这样。」那人没再多说什么，转动了钥匙开了门。 沈慕乔便跟着她走了进去。 关门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墙上是有贴纸的，贴纸上写了每个人的姓名和床位。 不过，依旧尴尬的是，她对不上脸啊…… 沈慕乔转了转眼珠子，突然急中生智，对着寝室里的其他几位女生说道：「对了，今天来得晚，又出去得早，还没来得及跟大家做自我介绍，我是沈慕乔，绰号沈木头，很高兴见到大家。」 一般按照这种套路的话，接下来的格式应该也会是，我叫xxx，绰号xx吧？ 沈慕乔这样想着。
第47页 不料，她这话才刚说完，便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木头？我可不信有人给你取这样的绰号。」 沈慕乔闭了眼，泄了气。 好吧，这的确是她临时给起的。 「其实，我家里人都叫我『娇娇』。」沈慕乔坦白道。 「白天听到阿姨这么叫你了啦！你好木头，我也姓沈，沈舒怡。」 说话之人，正是刚才给她开门的那个。 剩下二人就显得没那么对这段对话有兴趣了，只是简单地说了下自己的名字。 庆大的宿舍安排是按照姓名首字母来排的，因而沈慕乔宿舍里，两个姓沈，剩下两个一个姓郑，郑紫艷，一个姓赵，赵丹婷。 见大家似乎没什么聊天的欲望，沈慕乔看了眼时间，准备去浴室洗澡了。 至于整个洗澡的体验…… 她就不愿多吐槽了。 若非庆大明文规定，大一大二的学生工作日不得外宿，她是绝忍受不了这样的体验的。 夜晚，躺在零点八米宽的上铺，沈慕乔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还想着听点儿催眠的轻音乐，谁知，还没等她翻到合适的歌单，便迷迷煳煳地入睡了。 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寝室里除了她，却已然空无一人。 沈慕乔看了眼时间，惊得几乎是立马跳下了床。 三下两下换了衣服刷了牙，连脸都没怎么仔细洗，就奔向了教室。 好在庆大的宿舍区和教学楼离得并不远，沈慕乔几乎是踏着铃声走进的教室。 她往教室后面扫了一眼。 三个室友并排并地坐在那儿，身边却没有留有空位。 那一刻，沈慕乔的心里突然泛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第27章 倔脾气上头 好在这位教微积分的老师人看起来不错，见沈慕乔在靠近教室门的第一排空位上坐下，还冲着她笑了笑。 沈慕乔深唿吸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课本，决定不再多想。 下课铃声一响，沈慕乔收拾完自己的东西便走出了门。 等到她走到楼下时，沈舒怡却追上了她。 「怎么走得这么急啊？」沈舒怡喘着气说道。 沈慕乔这才放慢了脚步。 「没什么。」沈慕乔冷淡地回答道。 热脸贴冷屁股的滋味她昨天已经尝过一次，再加上今天的经歷，沈慕乔决定彻底放弃跟她们交心的打算。 「你是不是在怪我们没给你留位置呀？」沈舒怡边走边对着沈慕乔解释道：「其实我们也去的晚了，后排就剩下三个位置了。」 「哦，没关系，我习惯坐前排。」 这下，沈舒怡原本要说的话一下子噎在了喉咙口。 沉默了半晌，她才继续说道：「你可能觉得是我多事吧，我就是觉得住一个寝室也算是缘分，大家没必要把关系闹得太僵吧。」 说着，沈舒怡嘴角一撇，看上去很是委屈。 沈慕乔动摇了。 说实话，沈舒怡刚跟她解释的时候，她确实觉得那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因而面对沈舒怡时，她的态度并不友善。 可是现在…… 看着倒像是她成了恶人了。 「我……」沈慕乔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开了口，却不知该怎么说了。 沈舒怡看着她一副词穷的样子，倒是笑了，「你还真是块木头。算啦，我就是觉得，以后有什么话，咱们摊开了说就行。」 「嗯。」沈慕乔点了点头，突然为自己的狭隘而感到羞赧。 所以，真的是她误会了？ 「好，那你先回寝室，我去食堂买点吃的。」 沈舒怡冲着沈慕乔挥了挥手，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沈慕乔于是独自走向宿舍楼。 到了寝室，她正准备开门，里头却传来了说话声—— 「睡得跟猪一样，我还以为她铁定起不来。」 「你没看到她今天看我们的眼神吗？好像我们非得伺候她似的，切，想当公主回家当啊，在这里显摆什么。」 「好了别说了，她应该也快回来了。」 按照常规的做法，遇到这样的事，大概会选择先去外面兜一圈再回来，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然而，沈慕乔并没有那样的打算。 恰恰相反，她几乎是只用了五秒的时间，就完成了拿出钥匙到用钥匙打开门的整个动作，然后对着里头的两个室友说道：「我回来了。」 寝室里的二人面面相觑，脸色比吃了瘪还难看。 沈慕乔懒得跟她们多说，放下书包，换了个轻便的单肩包，装上手机和钱包便又出了门。 「唿——」 走出寝室门，沈慕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哪来这么大恶意？ 拿出手机，沈慕乔原想着给宋白杨打电话，翻出通讯录来，又想到他现在肯定还在上课，于是将页面切回微信，发了个「在干嘛」，想要试探一下。 等了几十秒，果然没人回。 科大的课堂管理很严，上课前必须交手机，所以宋白杨现在应该是处于「失联」状态的。 这样想着，沈慕乔看了眼现在的时间，距离他下课还有不到一小时，便决定去科大附近的咖啡厅等他，顺便找点安慰。 计划很完美，现实很残酷。
第48页 路痴如她，即便开着地图导航，沈慕乔居然还是绕了一个大圈子才走到科大，至于那家论坛里很多人推荐的咖啡厅，更是不见踪影。 她只好随便找了个落脚的地，点了杯奶茶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 沈慕乔打开微信，给宋白杨发了个定位。 她本以为按照下课时间，宋白杨怎么着也得等个三十几分钟才会过来，谁知，短短五分钟，宋白杨就出现在了奶茶店的窗口前。 跟在他身边的，居然还有个个子高挑的女生！ 宋白杨显然一眼就看到了靠窗坐着的她，笑着走进了奶茶店，那名女生并没有跟着进来，只是在宋白杨走之前动了动嘴，看嘴型，好像说的「再见」。 「你怎么来了？」宋白杨有些惊喜地说道。 沈慕乔却没那么「喜」了。 她的身子向着座位椅背靠去，跟宋白杨拉开了距离，目光中带着审视地问道：「刚才干嘛不回我消息？我还以为你是在上课呢。」 「我是在上课呀。」宋白杨无奈道：「今天这节是实验课，实验做得很成功，老师一高兴，就给我们提早下课了。」 「那……」沈慕乔的身子稍稍坐直了些，「那你旁边怎么会有个女生啊。」 话一出口，沈慕乔就后悔了，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垂下了眼眸。 要真有事儿，宋白杨能这么大大方方地跟那人一起出现在她的面前吗？ 她这么问，实在是小气了些。 宋白杨正要开口解释，沈慕乔忙摆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我今天脑子都煳涂了。」 宋白杨见她没有真的误会，才在她的座位旁边坐下。 「怎么？昨晚失眠？」 沈慕乔搅动了一下吸管，摇了摇头。 她不说话，宋白杨便也不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慕乔才抬头，赌气地对着宋白杨说道：「我有那么讨人厌吗？」 「你……」宋白杨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调侃道：「你说呢？」 要是那么「讨人厌」，他此时此刻怎么会在这里，觉得即便是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也好。 「我是认真的！」沈慕乔「怒」道。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眼神肯定真诚得比金子还真，因为—— 看了她的表情以后，宋白杨也沉默了。 「是有谁欺负你了吗？」宋白杨嘴上这么问，心里却不大相信。 他女朋友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捨得欺负？ 「嗯……」沈慕乔的眼睛向天花板上看去，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转向了他，「算是吧，不过——」 她话锋一转，调侃着说道：「不过你也没法替我出头呀。」 「谁说的。」宋白杨突然正经脸，「其实我体育课选的是跆拳道，虽然现在还没开始上课，但到了学期末我估计能帮你出出气。」 沈慕乔却笑了，她摇了摇头，说道：「你是认真的吗？」 宋白杨同样回给了她一个比金子还真的眼神。 「咳咳。」沈慕乔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子说道：「可是，中国有句老话，叫『好男不跟女斗』，你还能打女生不成？」 宋白杨微微皱眉，像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分析能，或是不能。 「我开玩笑的啦！」沈慕乔推了推他的肩膀，将宋白杨的神思从思考当中拉了回来。 「算了，不说那些烦心事。」 管别人觉得她讨不讨厌呢，反正她什么也不缺！ 「对了，我跟你说，昨天有人要找我去拍戏。」沈慕乔放慢了语速，慢悠悠地说道。 「嗯？」宋白杨骤然警觉。 「是曼宁啦，她加了个团队，说是想拍微电影，拉我去当女主角。」 沈慕乔感受到了宋白杨审视的目光。 「咳咳。」沈慕乔原本想老老实实解释清楚，看到宋白杨警惕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玩，眼珠一转，神神秘秘地问道：「你想不想知道男主角是谁来演啊？」 「我不同意。」 宋白杨板着脸说道。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了沈慕乔的意料之外。 「诶，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大男子主义啊！」沈慕乔的回答于是也偏离了计划。 「就是不行。」 宋白杨也不多做解释，一脸倔强。 「那我还偏要去了！」 沈慕乔倔脾气上来，亦是毫不退让。 不欢而散。 回到寝室，沈舒怡、郑紫艷、赵丹婷三人倒是都在。 沈舒怡显然是听说了白天发生的事儿，她清了清嗓子，做了个暗示。 于是，郑紫艷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对沈慕乔说道：「对不起，我们白天说话的确是过分了些。」 沈慕乔耸了耸肩，并不怎么想接受这种口是心非的「道歉」。 郑紫艷觉得自己「任务完成」，也不在乎沈慕乔是不是真的接受。 大家似乎都很有默契地在维持宿舍内的表面和谐。 赵丹婷见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便继续开始浏览网页。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叫道：「你们看，隔壁科大在选校园大使诶。」 这话当然不是说给沈慕乔听的，可因为「科大」二字，沈慕乔却多留了个心。 郑紫艷继续在看书，沈舒怡手里捧着一杯茶，很配合地凑上前去看了看，嘴里念道：「男生排名前三……宋白杨，百分之三十得票率，吴……」
第49页 后面的话，沈慕乔已经没仔细在听了。 因为她飞快地打开电脑，在搜寻引擎中输入科大的校园论坛，然后在置顶帖中找到了这个所谓的校园大使选举。 男生当中，宋白杨目前得票最高，比第二名多了百分之十的支持率，剩下几个看着就没什么优势了，各自只有不到百分之五的支持率。 女生呢…… 沈慕乔直接将页面拖到下一页，视线却凝固了。 第28章 男主角其人 尽管网页上放着的这张照片是经过处理了的艺术照，但沈慕乔还是一眼便将那个目前排名第一的女生给认了出来。 这不正是今天中午「顺路」跟宋白杨走过来的那个嘛！ 沈慕乔眉头一皱，手中攥紧了手机。 她下意识地就想要给宋白杨来一个夺命连环call，可是想起午后那场不欢而散，沈慕乔却又犹豫了。 思想交战之间，她最终放下了手机。 哎。 沈慕乔轻嘆了一口气。 当初还笑话褚曼宁「小作精」呢，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好好的解释清楚那部戏没有男主角不就行了吗？ 干嘛还非得玩花样！ 这下好了，人家要去跟别人搭档组成校园大使cp了，你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呢？ 沈慕乔一想到科大各处宣传栏会贴上一张大大的校园大使海报，想到站在宋白杨身旁的那个人不会是她，就一阵心烦。 她将滑鼠滚轴继续往下滚了滚，翻看着网友的留言。 天生一对？！ 我粉的cp居然快成真了，大家赶紧投票，沖鸭！ 沈慕乔看着这些「自作多情」的评论，只觉一阵头皮发麻，恨不能就这么冲破屏幕，站到那几位网友面前，告诉他们她才是正牌女友，天生一对中的那个成员好吗！ 继续往下，沈慕乔看到了页面底下出现了「反对」两个字，有些惊喜，觉得这个世上果然还是有明白人存在的。 迅速转到第二页，她整个人却又石化了。 反对！抱走我家宋宋。 沈慕乔：…… 宋宋？你家？ 这位同学，不要躲在键盘后面，站出来，我们聊一聊好吧。 沈慕乔心烦意乱地合上了笔记本。 就在这时，身旁居然探出了一个脑袋来，活生生把她给吓了一大跳。 「你也关心科大的事儿呀？」说话的是沈舒怡。 沈慕乔受到惊吓，不由自主地拍了拍胸口，并且皱起了眉。 「啊，我不是有意要看的。」沈舒怡也轻轻皱起了眉，带了三分委屈地解释道，「我去丢垃圾，碰巧路过而已。」 沈慕乔深唿吸了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寝室里的另外两位却炸开了锅。 「小舒，就跟你说了，某些人，咱们还是别搭理的好。」 「就是，高攀不上嘛！亏你还这么替她着想的。」 她们二人虽未指名道姓，但就算沈慕乔是个傻子，此刻也知道，自己就是那个不领情的「某些人」。 呵。 现在，她还真就盼着她们不要搭理她就行！ 有些恶意，还真是来得莫名其妙。 沈舒怡瞪了她们一眼，郑紫艷与赵丹婷才不再多说什么。 沈慕乔无语地扫了一眼她们寝室的「老好人」。 「嗡嗡……」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了起来。 沈慕乔转身一看，居然是宋白杨主动打来的。 而眼尖的沈舒怡此刻也瞥见了联繫人备註。 沈慕乔推开椅子，，拿起手机，站了起来，便一言不发地朝着寝室门外走去。 「什么事？」 所有烦心事搅和在一起，让沈慕乔的声音听上去格外冷淡。 宋白杨的声音听上去倒是心情不错。 「想你了。」 沈慕乔一怔。 进而赌气地只说了一个字：「哦。」 「在干嘛？」宋白杨又问。 「刚刷完帖子呢。」沈慕乔不阴不阳地来了句，「恭喜你啊，校园大使候选人。」 「什么？」宋白杨不明所以，又重复问了一句，「什么校园大使？」 沈慕乔不语。 宋白杨只好顺手点开了学校论坛，那里果然有个置顶帖，打开一看，他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我压根儿就不知道，应该是什么人恶作剧给我报的名吧。」 「哦。」沈慕乔的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那你选上了的话，还去不去了？」她又试探着问道。 「当然不去。」宋白杨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嗯……」 沈慕乔沉吟着，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你……那你也不生气了？」她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问道。 「我生什么气？」宋白杨笑了，「我觉得你去拍个微电影也挺好的，就当做是课余活动。」 「嗯？」沈慕乔的眼珠子左右一转，疑惑了。 敢情她这是失忆了？ 宋白杨白天可不是这态度哇！ 「那你也不介意男主角了？」 「我介意什么？」宋白杨反问道：「你是女主角，那男主角当然是我咯。」 「你倒是理直气壮！」沈慕乔笑骂了一句，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
第50页 铁定是宋白杨去找到了「始作俑者」褚曼宁同学，而后她的这个好闺蜜为了挽救她的感情以及自己的微电影，清楚明白地给宋白杨解释了呗。 「咳咳。」 宋白杨咳嗽了两声，听起来却不像是刻意装出来的。 「你怎么啦？感冒了？」沈慕乔关切地问道。 「没事。」宋白杨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呢？我听着你火气挺大，应该不止是因为『校园大使』的事情吧？」 沈慕乔先是沉默，继而深唿吸了一口气，说道：「就是……女生之间的那些事儿呗。说出来你也不懂。」 连她都不怎么搞得明白的那些女生们之间的弯弯绕绕，宋白杨怎么可能搞得明白呢？ 「嗯……」宋白杨思忖片刻后，开口说道：「要不，我找她们谈谈？」 「别！」沈慕乔拒绝得干脆利落，她笑了，说道：「你以为你是啥，谈判专家？辅导员老师？还找她们谈谈呢！」 明面上说出来的是一部分原因，这背地里嘛，自然还是有着她的小私心。 宋白杨在科大都这么抢手了，怎么可能还能让他来这儿？ 「这你倒是提醒我了，实在处不来，应该可以跟辅导员老师申请换宿舍的吧？」宋白杨提议道。 「再看看吧。谁知道下一个寝室会怎么样呢？我现在就跟她们井水不犯河水，总可以了吧？」 宋白杨摇了摇头，「难怪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是啊！谁让你给我推荐的财管专业？早知道我还不如去学物理呢！」沈慕乔感慨道。 财管专业，又称女子班，全班三十五人当中，只有五个是男生！ 宋白杨笑了，跟着调侃了句：「也是，女生在我们系都是重点保护对象。」 「哦？」沈慕乔一听，语调上扬，意味深长。 「不过我不负责保护，我已经有对象了。」宋白杨很快反应过来，并且给自己圆了回去。 「嗯——」沈慕乔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啦，不跟你说了，我渴了，要回去喝水了。」她轻快地说道，只觉得坏心情都一扫而空了。 「好。」 沈慕乔再次回到寝室的时候，大家倒都是很有默契地沉默了，各自埋头做着各自的事情。 第二日，沈慕乔在食堂独自一人吃着早饭，沈舒怡却端着餐盘走了过来，在她的身旁坐下。 「娇娇？」沈舒怡试探着叫道。 沈慕乔突然发现，这个称唿，从不太熟的嘴里说出来，听着真是有些恶寒。 但她实在不愿意再多费唇舌，于是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 「你认识科大的宋白杨？」沈舒怡又问。 沈慕乔皱了眉。 眼神之中传达出一个信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沈舒怡瞧出了端倪来，解释道：「昨天你手机响了，我不小心看到的。」 沈慕乔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哦，又是不小心呀。 「干嘛？」她更加冷淡地反问道。 沈舒怡却凑近了些，神神秘秘地问道：「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啊？我听说宋白杨有女朋友了，你知道是谁吗？」 「我。」 沈慕乔抬头，用一个字回答。 沈舒怡正在喝豆浆，差点儿没给呛住。 「我吃完了，走了。」沈慕乔说着，端起餐盘站了起来，不再给沈舒怡问东问西问长问短的机会。 「哎，等等我呀。」 令沈慕乔所意想不到的是，沈舒怡居然又锲而不捨地追了上来。 她的声音不小，倘若沈慕乔甩开她直接走了，倒是显得欺负人了。 沈慕乔只得任由她跟在身边。 「你们怎么认识的呀？」沈舒怡果然开始穷追勐打。 「跟你有什么关系？」 其实她本来想说的是：关你什么事！ 「因为……因为好奇嘛。」 「呵呵。」沈慕乔冷笑，回给了她一个凌厉的眼神，悠悠然说道：「有句老话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叫『好奇害死猫』。」 沈舒怡居然被沈慕乔的眼神给震住，不再多问。 沈慕乔忽然找到了某种法门。 原来，想让别人不来主动纠缠你，装得高深莫测些，也不失为是一个好法子。 谁知道，这一次，她又错了。 女生之间的流言蜚语，就像黄河水，越是去堵变越是泛滥。 科大校园大使票选的帖子下，最新回復神神秘秘地爆出宋白杨疑有女友，女神宋司然疑似被小三插足。 在跟帖者质疑这则爆料的真实性以后，代号为「7」的爆料者，又再次现身，直接说出了小三所在地—— 庆大经济学院某专业在读。 等到大家继续追问时，「7」却已经註销了自己的帐号。 第29章 我女朋友超温柔 宋白杨凝视着屏幕上的「7」，愣了几秒，然后默默地联繫了科大论坛管理员，在大致确定回帖人身份以后，要求管理员删除这些谣言。 做完以上几步后，他又在论坛上进行了帐号註册，并且正大光明地在灌水板块谈起了「恋爱史」。 虽然宋白杨并没有用真名作暱称，但根据细节却不难推断出发帖人的身份。 吃瓜群众被酸了一脸的同时，也终于明白原来「双宋」cp真的是假的，人家的恋爱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开学前了好吧。
第51页 科大学子的「正误」精神一被激发，顿时决定回过头去抨击那个所谓的爆料者「7」。 谁知再点进那个帖子的时候，「7」的所有言论都已经被删除，就连男生候选人里头，也没了宋白杨的名字。 众人：嗯……猝不及防又酸了。 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沈慕乔都被蒙在鼓里。 因而后来，当她和宋白杨行走在科大校园，吸引无数回头率的时候，沈慕乔心中生疑，然后将宋白杨默默拉到角落。 「咳，那个，我不会是要火了吧？」沈慕乔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宋白杨笑了，低下头看着她，抿唇调侃道：「你说的是你那部网络点击率不超过一千的微电影？」 沈慕乔眉峰蹙起，抬手打了一下宋白杨的肩膀。 这一幕刚好被路人见到，路人内心—— 这就是「我女朋友超温柔」？ 宋大神莫不是被洗脑了？ 沈慕乔别过脸去，恰好对上路人的目光，略微吃了一惊，慌忙又将脸转向了宋白杨，一边还用眼神示意。 那样子好像在说： 你看，这不是我的狂热粉丝吗？ 宋白杨眼里笑意更浓，却并不戳破。 这你侬我侬的，路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用人赶，自己便麻熘地走了。 沈慕乔亦心生此地不宜久留之感，拉上宋白杨的胳膊，便又在校园小径中逛了起来，边走边问：「诶，你们上次那个校园大使的事儿，最后第一不是你啊？」 宋白杨心中一紧，定了定心神后才问道：「你后来又去关注了？」 「没有啊，我就……就是看了个结果。而且那个榜单我从头翻到尾，你怎么都不在里面啦。」 宋白杨笑了，「这样啊。好吧，其实我的票都是室友无聊时刷的，可能最后被发现刷票，就给除名了吧。」 「啊！」沈慕乔没有怀疑，皱眉道：「那亏我还……」 亏她那时还担心宋白杨真选上了，会跟那个宋司然一起拍宣传片，拍海报，拍各种…… 「咳。」沈慕乔清了清嗓子，又暗喜着安慰道：「你别难过啦，他们都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啦。」 看来，她的这颗珍珠，现在还没有被人发现呀。 「嗯。」宋白杨看着她天真模样，忍住笑意，点头附和道：「对，有你喜欢就够了。」 沈慕乔听了，心情更为舒畅。 走路都开始哼着不成调的歌。 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诶，你那个室友刷不刷点击率啊？我们那个微电影忒惨了些，给我刷刷呗。」 宋白杨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回头跟他说说。」 「好啊。」沈慕乔甜甜地笑了，其实她刚才只是随口一说，顿了顿，她补了一句：「我开玩笑的。」 还没等宋白杨回应，沈慕乔又急匆匆地抢在他前面，有些心虚地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呀？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 「我觉得吧——」宋白杨拖长了尾音，牵着她的手，逐渐停下了脚步，又往沈慕乔的耳边凑近了些。 沈慕乔以为他要说什么悄悄话，还乖巧地附耳过去听，谁知宋某人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斜斜的夕阳照映在林荫小路上，猝不及防的吻就在她的唇上落下。 三十秒后，宋白杨放开了她，抬手整理了她额前的碎发，然后将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 「我觉得吧，你什么样子，都挺好的。」 那一刻，沈慕乔觉得自己的唿吸，都变的很轻很轻。 真想就这么定格在此刻。 可是很快，饭点到了，不远处传来喧闹声，就连这条林间小径，也很快会被奔向食堂的「大军」占领。 于是，沈宋二人只好略带遗憾地携手而去—— 早去一步，总比跟人潮一起拥堵着要好些。 到了食堂，沈慕乔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普通日子。 刚才的惬意似乎只存在于梦境之中一般。 一想到晚上又得回宿舍，面对两张扑克脸，一张笑面虎，沈慕乔就觉得有些心烦。 「真不想回去呀。」沈慕乔抱怨了一句。 话一出口，眼睛左右一转，琢磨着她这话好像有点……歧义？ 再去看宋白杨的神情，沈慕乔才确定这傢伙并没有多想。 「我觉得吧，既然你跟她们真的相处不来，就减少接触时间好了。」宋白杨思忖片刻后，认真提议道。 「哇！」沈慕乔惊喜道：「你居然会这么建议我啊！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扯一堆人性本善论，要从自己身上多找缺点，跟她们努力相处呢。」 「嗯……」宋白杨皱眉，表情有些古怪地说道：「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古板？这么……伟光正？」 沈慕乔低了头，看着已经空了的餐盘说道：「那……那你是不知道，你以前活得就跟寺庙里的高僧一样，自律自持的。」 说到这里，沈慕乔停住了。 其实她还是有话要说的，就是不知怎的，越说就越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抬头偷瞄了两眼宋白杨的神情，那傢伙听得倒是认真，而且丝毫没有想到别处去。 沈慕乔瞅见了，心中既多了几分安定，却又添了几分失望。 这种复杂的情绪，宋白杨，她是不可能跟他去直说的。
第52页 乔女士就更不可能了。 于是思来想去，沈慕乔还是找到了褚曼宁。 「小褚啊。」沈慕乔在语音中叫唤道。 褚曼宁听到这个称唿，明显愣了一愣，然后才捏着腔调开口问道：「这位姐妹，为何你的声音听上去如此惆怅，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沈慕乔乐了，「我就三个字，这你也能听出来？」 「废话！你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嘛！有话快说！」褚曼宁一边接着耳机线，一边在电脑屏幕上噼里啪啦地敲击着，像是在打着什么文件。 沈慕乔听到耳机里传来的键盘声，努了努嘴，假意嘆息道：「哎，有了社团以后，你现在都不爱我了。」 褚曼宁听了，只觉一阵头皮发麻，差点儿摘了耳机。 她终于见识到了恋爱对一个女生的影响力会有多大。 这不，爱不爱这样的话都从沈慕乔嘴里出来了…… 她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耐着性子道：「娇娇，你说，宋白杨到底把你怎么了？」好好的一个人，现在怎么讲话奇奇怪怪的。 听到宋白杨的名字，沈慕乔有些结巴起来，「他……没怎么……他。」 沈慕乔结巴了半天，终于自己也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了，一鼓作气地说道：「我就是觉得吧，他好像没什么意思——」 褚曼宁听着也累，索性替她将话给说清楚了：「去酒店之类的？」 「也不能这么说。」沈慕乔纠正道：「我就是觉得，他好像没有对未来有什么展望？尤其是有关我跟他的。」 在一起的时候是甜甜蜜蜜的，但是以后怎么样呢？就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娇，你会不会想得太多了点？你现在都没到法定呢。」褚曼宁宽慰道：「得了，别犯傻了哈。」 「好吧。」沈慕乔点头，她可能就是最近太闲了？ 「呀！娇！」 就在沈慕乔准备挂断连线的时候，褚曼宁突然大叫起来，差点没把沈慕乔吓得一个哆嗦。 「怎……怎么了吗？」 难不成是着火了？ 「咱们的片子点击破十万了！」褚曼宁又叫道。 「嗯？」沈慕乔先是一惊，继而突然想到昨天跟宋白杨随口一提的事儿，有些尴尬地解释道：「那个，小褚，你别激动，这个可能是……刷的。」 「啊？」褚曼宁不明所以。 「就是，这个可能是假数据来着。」 「呃。」 褚曼宁想说的是，她刚才一时手快，已经把这个消息发给全「剧组」了。 刘冰几乎是秒回。 「小褚，你还好吧？」沈慕乔见褚曼宁迟迟不说话的样子，有些不放心地问道，「那个，我真不知道这个真能刷然后……」 「等等，小沈。」褚曼宁也一反常态，改了对沈慕乔的称唿说道：「你可能，真的要小火一把了。」 「啊？」沈慕乔愣在那里。 褚曼宁强行压抑着激动之情，尽量冷静地对沈慕乔说道：「你把画面缩小，然后退回到聊天界面，看下学长刚才发的截图。」 「哦……」 沈慕乔带着疑惑结束了通话，转回到他们的群里，刘冰的消息已经被各种表情包刷到了很前面。 当她终于翻到那张截图时，自己却也愣了神。 「娇娇，你还好吧？」 第30章 你负责貌美如花 这回，轮到褚曼宁问她了。 「还，还好……」 原来，他们的微电影被微博上某个拥有两千万粉丝的大v给分享了，评论是—— 情节老套，演得朴实，但我还是期待下一部。 算是个中评？ 不过还是替他们的电影引去了无数流量。 沈慕乔在呆愣之中结束了与褚曼宁的语音通话。 她点到微电影所在的网页里，默默地在评论区翻阅了各路网友的评论。 有说好的，也有说浪费时间的，甚至好像还有人在要她的联繫方式？ 嗯。 这种感觉好像还……挺奇妙的？ 翻到第三页时，有一句评论却吸引了她的目光—— 代号7：沈慕乔啊，我认识，我俩关系可好了。 沈慕乔：？？？ 放眼整个圈子，跟她能称得上是「关系可好了」的人，可能也不会超过五个。 而这五个人当中，沈慕乔几乎可以确定没有哪个会在评论里讲这种事。 也许又是哪个无聊瞎说的吧？ 沈慕乔无奈地摇了摇头。 居然还有人觉得跟她「关系可好」是件值得讲的事儿了，那对她而言，这大概也约等于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她关闭网页的时候，点击量已经直奔五十万了，评论底下甚至出现了故事续写。 沈慕乔觉得有趣，将页面截了下来，微信传给了宋白杨，并附文： 世事难料。 昨天，作为主要演出人员的她，还在为自己的第一部电影惨遭冷遇而觉得有些愧对剧组。 今天，因为一个大v的转发，他们这些无名小卒拍出来的东西就吸引到了几十万的点击。 过了一会儿，宋白杨回復了四个字： 奇妙，奇妙。 沈慕乔对着屏幕笑了。 她想了想，在键盘上敲击道： 等我真的火了，带你一起出道啊。
第53页 两秒后，宋白杨：行啊，我还以为你要负责赚钱养家，让我待家里貌美如花。 沈慕乔忍俊不禁，「说道」：那……好像也可以诶。 这次，宋白杨过了一分钟才回了个黑人脸问号的表情包。 沈慕乔不负责任地猜测他这一分钟是用来找表情包去了。 就在这时，寝室门外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沈慕乔下意识地就把手机页面切回了主页—— 免得某人又不小心地看到了什么了呗。 「沈慕乔。」 「嗯？」 既然被叫到了名字，沈慕乔也只好将头给转了过去。 说话的是沈舒怡，只见她一脸严肃地问道：「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嗯？」沈慕乔的第一反应是有些意外。 沈舒怡改口道：「就是你的出生年月日，家庭住址和联繫电话，学校需要做一个登记。」 「哦，那我等会儿发给你吧。」沈舒怡是她们寝室的寝室长，由她来收集信息也合情理，沈慕乔于是不再多疑，将沈舒怡刚才要的信息用qq发给了她。 沈舒怡回了个「收到」以后，便不再多说什么。 自从沈慕乔主动给她们保持距离以后，沈舒怡倒是好像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当然对于这一点，沈慕乔却也乐得清闲。 她才懒得去附和她们。 没想到这件事后没过几天，视频的评论底下却出现了某些诡异的言论。 言论不是围绕着微电影本身，而是围绕着沈慕乔的人品？ [噁心死了，姓沈的，你不就一三百六十线的吗？居然好意思问粉丝要生日礼物？穷疯了吧！] 沈慕乔看了这条评论，只觉得莫名其妙。 心道：像她这种三百六十线的人，也会有黑粉的吗？ 可是继续往下翻评论，却发现这好像不是个例。 很多人都提到了「礼物」这一点，甚至还包括那些她的「支持者」。 [我看你才是穷疯了吧！我们乐意给乔乔送礼物，你管得着么！] [就是，女神能背我送的包，我高兴还来不及。] 沈慕乔恶寒的同时，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有人在冒充她索要礼物！ 她真想回復这些人一句：你们缺心眼呀！她说她是「沈慕乔」，她就是了？ 但深唿吸一口气以后，沈慕乔还是忍了下来。 继续往下翻评论后发现，那个人好像不是直接冒充她本人，而是冒充与她关系亲密的人。 因为当有人问如何才能给「乔乔」送礼物的时候，有「热心网友」回復了，说他们是通过一个叫「代号7」的人进行的。 并且阐述了「代号7」如何靠谱云云。 沈慕乔一下子想到了最初翻到的那个评论—— 「沈慕乔啊，我认识，我俩关系可好了。」 她没来由地就把目光转向了沈舒怡的位置。 沈舒怡现在不在，但她的座椅靠背上随意挂在那里的，是一个经典款gi包，桌子上放着的，是个貌似不起眼的水杯——但沈慕乔还是一眼认出，那是义大利独立设计师jorrish今年刚出的限量款。 虽然只是个杯子，但价格却一度炒到一万五人民币。 沈慕乔石化了。 她现在觉得自己好像还是把身边人想得太「好」了些。 不是她瞧不起人。 只不过，凭沈舒怡的家境，除非突然中了彩票，绝对负担不起这样奢侈的生活。 这实在是太噁心人了。 礼物自己收，恶名别人背。 沈慕乔突然又想起了自己前几天给沈舒怡的私人信息，更觉得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她的隐私，不知道被泄露成什么样了。 沈慕乔「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就要去找沈舒怡对质，可刚转了个身，冷静下来，却又觉得这么做实在太过冲动，有打草惊蛇之嫌。 更何况，万一沈舒怡用「代号7」的身份，反过来又咬她一口，更是猝不及防。 思忖片刻后，沈慕乔先是将这件事简单地在剧组的群里描述了一遍，希望刘冰能用官微进行一个澄清——没错，他们这个小破微电影，还是有官微的。 刘冰当即答应了下来，并且表示可以在电影简介的第一行中註明了「谨防诈骗」字样。 「不过，小沈，这件事对你的名誉影响很大，涉及到钱财的事，不是那么容易就说得清的，我建议你先拿到证据，我这边再帮你发声明，否则可能会打草惊蛇。」 「谢谢学长，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这边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事不宜迟，沈慕乔当即就找到了宋白杨。 「你那个能刷票的室友现在有空不？他连票都能刷，查ip位址这种应该就更不在话下了吧？」 沈慕乔语气匆忙，宋白杨关切地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沈慕乔打开网页，将那些□□指给宋白杨看。 宋白杨当即皱眉，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可以帮忙不？」沈慕乔又急急忙忙地问道。 「啊。」宋白杨这才反应过来，点头道：「有的有的，我现在回趟寝室，大概十分钟吧，就可以给你答案了。」 「好。」 这个十分钟，对沈慕乔而言，可以说是最漫长的十分钟了。
第54页 「查到了。」宋白杨终于确定，这个「代号7」，就是那个「7」。 他亦想不到，沈慕乔身边的人居然可以把事情做到这样的地步。 「地址在你们宿舍楼，所以……我想很有可能是你的室友。」 沈慕乔不语。 即便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可她还是觉得愤懑不平。 如果不是自我克制的话，她真想几个耳光就那么扇上去了——就像电视剧里常演的那样。 「我现在已经跟『代号7』取得了联繫，正在套她的话。再给我二十分钟，把证据截图给你。」 「好。」 有他在，沈慕乔的心里总归是定的。 二十分钟后，沈慕乔如期收到了「代号7」各种前言不搭后语的「打脸」证据。 这天，沈舒怡回寝室的时候还心情良好，手里抱着个大快递盒，里面又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她身后还跟着赵丹婷与郑紫艷。 短短十几天时间，赵郑二人倒好像成了她的跟班似的。 沈慕乔也不跟她多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这箱子里装的什么？」 沈舒怡显然没想到沈慕乔会突然有此一问，当即警惕道：「关……关你什么事？」 「呵。」沈慕乔冷笑，直接走到沈舒怡的桌子前边，指着那堆名牌说道：「那这些呢？这些又是什么？」 沈舒怡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郑紫艷与赵丹婷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看戏的神情。 「这些东西，究竟是哪来的？」沈慕乔不肯给她喘息的机会，直直地逼问道。 「我自己买的！」沈舒怡负隅顽抗，梗着脖子狡辩道。 「买？」沈慕乔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你买得起吗？」 说着，她便拿起了那个限量款的杯子，直接往地上扔。 沈舒怡抱着纸箱，直接看傻了眼。 「『代号7』就是你，你不必再狡辩，我手里头有的是证据，也不要跟我解释。我的要求很简单。一是公开澄清道歉，二是把所有礼物都退回去，第三……哦，第三点我已经替你做了，我想叔叔阿姨现在已经很清楚自己教出了什么样的女儿吧。」 第31章 生变 这下别说是沈舒怡了，就连郑紫艷与赵丹婷都看傻了，默默在心里庆幸惹沈慕乔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两分钟后，沈舒怡口袋的手机果然响了起来。 惊慌失措之下，沈舒怡连手里捧着的箱子也抱不住了。 那个大箱子就这么直接摔在了地上，还翻了两次。 沈舒怡的脸上下意识地就露出了惋惜的神情，沈慕乔更加无语，道：「别心痛了，箱子里面塞得是纸巾。」 将东西放在传达室的，不是别人，正是宋白杨。 沈舒怡来不及诧异，手机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响了起来，她只得跑出去接了电话。 回来以后，神色却有些古怪。 原来，沈慕乔只是跟自己的父母说，她现在很缺钱，并没有将她的所作所为完全揭底。 「我不需要你感激，你也别心存侥倖，如果你做不到我说的一二两点，那些证据很快会被你父母看到。哦对了。」沈慕乔又「提醒」了一句，「你知道像这种金额的话，我其实还可以选择报警的吧？」 沈舒怡点头如捣蒜后，又拼命地摇头。 意思是恳求沈慕乔不要把这件事闹大。 「那你还在等什么呢？」沈慕乔在自己位置上坐了下来，喝了口水，说道。 沈舒怡不敢再多耽误，赶紧照着沈慕乔的要求去做了。 收拾完其他东西后，沈舒怡看着地上的陶瓷碎片，犯了难，「这个……」 「他的卡号帐户给我，我按市价退给他。」沈慕乔不假思索地说道。 用过了的杯子，原本也是不适合再退回去的。 沈舒怡又是一阵默默心痛，只是不敢在沈慕乔面前表现出来，皱了眉，忍了下来。 三天后，当沈慕乔再看到这三个人时，她们的「排位」又悄然发生了变化。 走在前面的是郑紫艷与赵丹婷，两人手腕说，如同一对亲姐妹，后面跟着个沈舒怡，亦步亦趋的，好像格格不入。 沈慕乔轻轻摇了摇头，只当做自己没看到。 不用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实在是太舒服了。 见识过了沈慕乔的手段以后，她们寝室的其他三人与沈慕乔，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井水不犯河水了。 于是，小沈同学之后的校园时光，都可以说是平稳过渡，甚至由于那部微电影的关系，还真让她在学校里小火了一把。 只可惜由于刘冰忙于毕业与实习的事，微电影的续集几乎宣告「流产」。 健忘的「粉丝」们在沈慕乔销声匿迹数月后，也渐渐淡忘了这号人物。 沈慕乔还是原来的样子，对于自己的「被遗忘」，也不觉得有多失落。 反正，这只是人生的一段不算坏的小插曲嘛。 农历除夕夜零点刚过，沈慕乔照例收到了宋白杨的「新年快乐」。 她将脖子所在被窝里，也回了句「新年快乐」。 屏幕上方便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沈慕乔等了半天，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长篇大论，真情感慨之类的东西，结果就一句话：
第55页 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嗯？ 沈慕乔疑惑了。 她现在心情？ 心情很好哇。 于是她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过去。 宋白杨这才把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是科大有个交流机会，可以在大二的时候去美国进行为期一年的交换。 等开了学就是大一下学期，等于宋白杨还有半年时间去准备托福考试之类的东西。 「干嘛，你怕我不同意啊？」沈慕乔笑着打出了这行字。 「嗯。」宋白杨答道。 「我觉得挺好的呀，你去了，暑假我还能过去找你玩儿。」 沈慕乔轻快地打出了这段话，点击发送后，又补充了一句：「只要别去了不回来就成。」 彼时的沈慕乔又怎么会知道，她的这句玩笑话，最后居然一语成谶。 暑假，当沈慕乔去到美国的时候，他站在她面前，向她解释自己未来的愿景，以及留在美国实验室继续做研究的意愿。 「我打算……退学了。留在这里……也只是浪费时间。那边的学校愿意提供全额的奖学金，所以……这个机会其实，很难得。」 这一次，沈慕乔却只是默默地松开了他的手，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 走着走着，她的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一直一直那么地掉。 她其实真的，真的很想跟他去争辩。 什么叫浪费时间？ 那她呢？跟她在一起，也是浪费时间咯？ 可是她就好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回到酒店以后，褚曼宁原本还想着要调侃沈慕乔几句，一见沈慕乔的情绪，却马上发现了不对，一手搭着她的肩，一手扶着她坐下。 「怎么了，娇娇，你可别吓我啊。」 此时，沈慕乔虽然已经停止了流泪，可是一路走来，风干了的泪痕却还是在她脸上，在灯光的照映下，清晰可见。 「他打算留在美国继续读书。」 「什么？」褚曼宁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说他打算把科大的学退了，就留在美国念了。」沈慕乔怆然道，说到最后，反倒是笑了。 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应该笑得挺丑。 「两年？三年？还是……」褚曼宁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心里默默骂了一句。 沈慕乔摇头，「我没问。」 顿了顿，她又说道：「两年，五年，十年？有什么区别呢？不管是几年，在他的人生愿景里，我都是最不重要的那一个。」 他今天跟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是希望她欢天喜地地答应，然后又过不知道几年的异地恋生活吗？ 还是希望她让步，陪着他一起「任性」，就这么把国内的学校退了跟他一起在美国念书呢——当然，她的家境或许也能够支持她做得到这样「任性」——所以呢，所以他也是这样想的吗？ 既不想放弃研究，也不想错过她。 这样想了一路过来，沈慕乔已然变得心如磐石。 她站了起来，拖出行李箱便开始打包起东西来。 褚曼宁是知道沈慕乔性子的，也明白现在劝不得，只会适得其反。 她寻了个由头走到房间外头，拨通了宋白杨的电话。 宋白杨倒是很快地按了接听，语气听起来有些急，「娇娇跟你在一块吗？她手机关机，我很担心……」 「你还知道担心？」褚曼宁没好气地截断了他的话。 「科研科研。宋白杨，你脑子到底怎么构造的？媳妇儿都要跑了，还做实验！」她觉得自己已经尽量克制情绪做到礼貌待人了。 要是宋白杨现在就站在她面前，她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得住了。 宋白杨沉默了一会儿，才恳切地开口说道：「你能不能让我跟她聊两句。」 「这……」褚曼宁也纠结了，她毕竟是背着沈慕乔给宋白杨去的电话。 倘若沈慕乔只是在赌气，那么她做个中间人，当个台阶，两人也就顺势下了，可若是沈慕乔真怨上了宋白杨，她这么做就不妥当了——看上去，就好像她是站在宋白杨这边似的。 电话那头，宋白杨沉沉地嘆了一口气。 褚曼宁终于开口，说道：「这样，我等会儿去探探她的口风。你也是，你……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挂了电话，再次走进房间，沈慕乔已然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坐在床边发呆。 见褚曼宁进来了，才抬头道：「曼宁，你走吗？还是说在这边再多待几天。」 褚曼宁在她身旁坐下，不假思索地说道：「我当然陪你回去呀！」 顿了顿，又说道：「可是你也太急了吧，现在回去能订到机票吗？」 「当然。」沈慕乔打开了手机某个订票app给褚曼宁看。 褚曼宁收了收下巴，这才明白沈慕乔这下是真铁了心了。 「娇娇，其实我觉得，他现在也还是在考虑的对吧。或许他考虑清楚了，就不退了呢？」 沈慕乔面无表情地把包往自己的腿上一放，手紧紧地攥着手柄，说道：「我想清楚了，我不是要他为我牺牲什么，可我也不想再让步了。我想，分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吧。」 再怎么甜蜜都是假象。
第56页 她根本看不到他们的未来在哪里。 褚曼宁不再说话。 她也是分过手的人，清楚明白地知道，当两个人真的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下决心要离开的那个，心里剩下的只会是负面的那些东西。 「要是你真的想清楚了，现在断，也不算晚。」 沈慕乔虽然下了决心，可听到「断」字时，却还是明显怔了怔，双手掩面。 褚曼宁宽慰般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时间，褚曼宁的手机都处于飞行模式状态，而沈慕乔则一直关机。 等到飞机落地的时候，褚曼宁已经看到了十几个未接电话。 宋白杨每隔一小时便来电一次，也就是说，他整晚都没有睡。 褚曼宁是看着他们两个一路这么走过的，到底于心不忍，发了条简讯给宋白杨，上面只有三个字：放手吧。 一条简讯很快回了过来—— 如果，我放弃原先的想法呢？ 第32章 是乔不是娇 褚曼宁正在纠结如何回復，眼角余光却瞟到沈慕乔连託运的行李都没等，便步履匆匆着向着海关走去。 她一愣，心中升起某种不好的预感，领了两人的行李便也快步追了上去，人群里却哪里还有沈慕乔的影子？ 另一面，宋白杨迟迟等不到褚曼宁的回覆，等再打去电话的时候，却是忙线了。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那日一别，竟整整将两人分隔了三年。 再相见时，已是别样滋味在心头。 而沈慕乔呢？ 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实在滑稽。 演了一部破产的戏码，家里还真就出了事。 也怪她不仔细，明明沈晏秋当时反常地熬了好几个夜，她却只当是寻常琐事。 乔昕是无论如何也受不了打击的，因而矿难的事沈晏秋自然不会更她提及，更不用说是环保出问题被勒令关停的事。 再者，她当了几十年的富闲太太，如今即便是知道了家里发生的事，除去悲伤，也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她的父亲，因为不肯抛下她们母女去外面「避风头」，被砸了车不说，还被一棍子打进了医院。 当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几乎将家里搬了个空，乔昕坐在椅子上掩面而泣的时候，那一刻，沈慕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 她深切地感受到，有时候，人的长大，真的是一瞬间的事。 什么爱情，什么初心。 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说句大实话，她过去虽然在地上走，心却是飘在半空中的，偶尔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只要想要的，哪里有得不到的呢？ 可现在，沈慕乔的脑子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回去继续完成学业吗？ 家境再难，总归还是有办法的。 可是她要怎样抛下已然脆弱不堪的母亲和身在医院饱受威胁的父亲呢？ 她去到医院，直白地问沈晏秋，家里到底还欠多少钱。 沈晏秋先是惊讶于女儿的变化，继而坦白了剩下的数额。 产业得以变卖的情况下，大概还差两个亿，前提是买家不趁人之危压价。 沈慕乔站在那里，默默记下了这个数字。 两个亿。 过去她对金钱其实没什么概念，想做什么事，压根就不考虑物质成本。 现在在脑子里算计起来，才觉得一分一厘都来之不易。 她是有许多家境优渥，甚至财富远超于沈家的朋友，可是再亲密的关系，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拿钱出来，豪气地说替你还了。 当褚曼宁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跟沈慕乔提起那则简讯时，沈慕乔的心却已然容不下这些纠葛。 毕竟，现在的她根本没有条件去到美国，跟他一起进步成长。 让人家放弃大好前程，回来跟她一起负债？ 呵，也不大人性吧？ 于是，沈慕乔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褚曼宁便也什么也没回。 相隔十二小时时差的宋白杨，则第一次感受到了沈慕乔的决绝。 酒精的作用渐渐显现，过往的点点滴滴就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海里闪现。 他微微一皱眉，将杯中剩下的伏特加一饮而尽，继而将空了的杯子倒扣在吧檯上。 起身，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三年后，等他因为项目原因回国之时，再次「见」到沈慕乔，已是在汽车电台之中了。 当熟悉的歌声传出时，如果不是因为前方正巧是个红灯，车子正停在等候线前，宋白杨真怀疑自己会不自觉地急剎车。 他起初是不确定的，只觉得声有相像。 可当电台主播介绍起刚才播放那首歌的演唱者时，他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演唱者，沈娇。 还记得她曾经用过的网名——是乔不是娇。 而如今，她却已经易了名，离了他，换了身份，走上了一条全然不同的路。 九十秒的红灯很快过去，后头响起的喇叭声也给不了宋白杨感慨过往的时间。 他关了电台广播，便一个油门向前继续行驶。 忙碌的一天过后，回到临时出租屋中，宋白杨打开笔记本，手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地，在网页上搜索了「沈娇」两个字。
第57页 页面上很快跳出了她的信息。 有图片，有新闻，甚至还有广告代言。 宋白杨鬼使神差地就点进了她的微博，一条条地往下看。 微博里除却代言推广，最多的就是没配任何文字的图片。 有自拍，更多的却是日常风景或是吃过的美食。 看来，她好像过得还不错。 还是跟以前那样喜欢週游世界，四处「拔草」「种草」的。 宋白杨喉头一动，关闭了网页。 他的整个人就这么向椅背靠去，双目紧闭，也不知是在思考着些什么，还是干脆什么也没想。 也没闭着眼睛多久，桌上的手机便急不可耐地震动了起来。 来电的是傅教授，跟他谈的正是项目的事——说起来，当年他要放弃科大的学位去国外，学校那边死活不肯放人，只有傅教授鼓励他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还帮着在学校那里说了情。 结束通话后，宋白杨看了眼时间，23点59分，不由一笑。 进了这个圈子才知道，那些教授们个个都像是铁打的人，写起论文做起研究来，一直忙到凌晨一二点钟都是常事。 当然，他却还算是个「惜命」的人，轻易不这样折腾自己，除非是失了眠——比如今晚。 既然无法安心入眠，他索性便也就打开mab，继续捣鼓起模型来。 觉得累了，自然而然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已是清晨七点，他沖了澡，简单吃了早饭，便又回到笔记本前。 说起来，现在的网站算法也真是「智能」，大概是昨天在网页上留下了搜索「沈娇」的记录，今天一登录某软体，便有新闻跳出来，正中间的位置就放了她的照片。 宋白杨一皱眉，想也没想就点了个叉，打开模型结果，准备撰写报告。 写了一半，却觉得莫名有些心烦意乱，怎么也写不下去。 他站起身来，随手拿了件外套往身上一穿，便往外走去，可去到哪里，他却也没个目的地，仿佛一个无家可归之人，在外头四处游荡。 七点三十，正是上班高峰期，b市的马路早就被各色车辆占领，还不时来几声急躁的喇叭声，处处透露着匆忙。 宋白杨就这么慢悠悠地在马路边走着，相较于那些步履匆匆的人们而言，就像是个异类。 他的目光向那些车看去，从他的角度，其实是不大看得清车里究竟坐了什么人。 于是，宋白杨忍不住地会去想，她是不是也坐在某辆车里，恰巧经过这里呢——从微薄的定位显示来看，她，现在似乎也在b市。 思来想去后，宋白杨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聊。 这种小概率事件，发生的可能性不会超过百分之一。 宋白杨出门的时候没带手机，回来后才发现有未接电话，并且是个没有备註过的陌生来电。 倘若只是一个，他通常默认是个推销的，也不予理会。 不过，既然那个电话「勤勉」地来了三个，可见对方的确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找到他的。于是，宋白杨回拨了过去。 对面倒是很快就接起了他的来电，并且语气听上去十分热情——接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高中时的班主任，老杨同志。 「喂，小宋啊，你那个项目做得怎么样了？」 老杨这话虽是个问句，但显然目的并不是真的要宋白杨回答，因为宋白杨才刚一张口准备说些什么，老杨便已然把话题带到了别处去。 「我听说你从国外回来了，现在就在b市？年轻人有魄力，有出息啊。我从你高中的时候就看好你了！」 他先是上来就是一顿夸，最后七拐八绕的，终于绕回了正题上。 「是这样的，你看，现在临近高二期末了，我就想着能不能请你过来给学弟学妹们讲讲？哈哈。」老杨尬笑三声，然后继续说道：「毕竟朋辈之间的榜样力量，还是很强的嘛。」 见宋白杨迟迟不语，老杨又说道：「嗯……你能来当然是最好的，不过要是实在忙，脱不开身……」 「还有别人会回母校吗？」 就在这时，宋白杨突然开口问道。 「嗯？」老杨倒是愣了一愣，没想到宋白杨会突然抛出这么个听上去有些奇怪的问题。 他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在重新酝酿词藻。 然而，还没等他酝酿完，宋白杨却又开口了。 「好的杨老师，你把时间说一下，我提前做个安排。」 这便是答应了下来。 老杨又是一愣，继而麻熘地把时间一报，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这搞科研的果然脑迴路跟常人有所不同啊。 宋白杨没有再多问什么，道了声「到时候见」，便挂了电话。 他有那样的「一问」，是想知道她会不会回母校。 不想听到答案的原因，说起来却是矫情了——或许，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是为了她才回去的吧。 不过以她现在的身份，又真的会去给一群高中生做演讲吗？ 第33章 离别的人会再相逢 对于明星而言，再严密的行程，也架不住透风的墙。 沈慕乔是驾着私家车回的玉成，可到了校门外时，却早有记者扛着相机在那儿等着，一见到她的车，个个都跟蜜蜂见了蜜似的蜂拥而上。 好在玉成的安保系统毕竟不是摆着看的，她开车直入以后，那些记者「朋友们」便被无情地拦在了门外。
第58页 回玉成演讲一事，经纪人梅姐原先是持反对态度的。 理由很简单，不但没法产生经济效益，还控制不住舆论报导——现在的高中生个个自媒体玩得熘得很，难保现场出个什么意外，就成了黑点被曝光在网络之上。 而沈慕乔坚持回去的理由则更简单： 就是想回去看看。 三年的浮浮沉沉，让她看尽世间炎凉。 回想起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最先想到的，还是那个承载着她爱「恨」纠葛的地方——十七八岁的她，即便是恨，又哪里会真的彻骨呢？ b市的夏天总是来得晚些。 六月的天，风吹在人身上，还是带来丝丝凉意。 沈慕乔走出了车门外，不由自主地摩挲了两下胳膊。 另一面，宋白杨站在报告厅台上，完成了他的演讲。 就在这时，底下突然起了一阵躁动，却好像不是因为他。 宋白杨抬眸，目光跟着躁动的来源，向着报告厅门口看去，眼睛却好像一下子被锁住了一般，定格在了那里。 她似乎真的很喜欢红色。 第一次见面时穿着一袭红色长裙，今天也是。 大红大绿的颜色原本很容易衬得人俗气，到了她这里，却是人将衣服衬托得更亮丽了。 她好像还是那个样子。 又好像不是。 「宋学长，宋学长？」 主持人在他耳边连唤了两声，才将他的思绪给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台下已经恢復了镇静，六百多双眼睛正齐刷刷地看向他，像是在奇怪他为什么还原地站着不动。 宋白杨一愣，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继而收了稿子，走下台去，退至角落。 她一定也看到他了，可她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因此而增减半分。 对她而言，大概，一切真的早就结束。 主持人在台上对下面的同学介绍说他们俩当年是同班同学，班主任正是现在高三的年级部主任杨老师。 老杨面带骄傲地站起来向同学们挥了挥手示意。 站在台上的沈慕乔，神情却像是他们从没有认识过一般。 宋白杨皱眉。 他没有听完她的演讲，只听了段开场白，便朝着门外走去了。 此刻，所有学生的目光都被新晋小歌后给吸引了去，又怎么会有谁注意到他的离开呢？ 只除了一人。 可惜，背过身去的他，又怎么能觉察到台上那人，眼底划过的失落呢？ 在玉成重新遇见宋白杨，是沈慕乔从来没有肖想过的。 这三年来，所有与他有关的消息，都像是被自动隔绝了一般，可是得益于长久以来的表情管理训练，如今的她，已不是那个过去喜怒哀乐都直白地摆在脸上的模样。 所以，她才能如此镇定地保持着完美笑容——直到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剎那。 呵。 沈慕乔几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 他那么急着走，大概是，不想浪费时间吧？ 她这么想着，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当初是她选择分的手，现在又在这里矫情些什么？ 沈慕乔的异常引起了一旁主持人的注意，她轻声问道：「咳，学姐，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沈慕乔这才定了定心神，脸上又重新挂上她的招牌笑容。 结束演讲，走出报告厅的时候，沈慕乔看了一眼手錶，恰好是下午五点整。 她觉得天好像更冷了。 拿着车钥匙正准备离开，冷不丁却在车旁撞见一个人。 「叮铃」一声脆响，手里的车钥匙就这么掉在了地上——更准确地说，是掉到了另一辆车底下。 也许并不深，可她若是蹲下去用手够，却免不了裙摆拖地。 最让她犹豫的，还是因为眼前站着的那个人。 那人却什么也没说，拿出钥匙开了车门，继而扬长而去。 空旷的停车位上，属于她的那串钥匙便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沈慕乔愣了两秒，弯腰捡起了它。 她原本想问的是，你怎么还在这儿，可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便就这么走了，可见在这里相遇也不过只是个巧合，绝不会是专门为了等她。 他们还是有缘的，只可惜缺点「分」。 回到家中时，经纪人梅宛若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半个钟，显然是有事要找她谈，还不是一般的事。 沈慕乔放了包，洗了手，走到厨房为自己倒了杯水，便也走到了客厅，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一天明明没做些什么，可不知怎的，她却觉得累得很。 梅宛若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本子，摆在茶几上，也不跟她客套，直接开口问道：「上次跟你聊的戏，考虑得怎么样了？」 沈慕乔喝了口水，然后简单地摇了摇头。 梅宛若皱了皱眉，指尖在本子上敲击了两下，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我上回原本也给你推了，可是人家又送来了新改的剧本，诚意摆在这里，你还是先看看再决定吧。」 沈慕乔却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你知道的，梅姐，我不拍戏。把歌唱好，对我来说就够了。」 这一回，梅宛若显然没了耐心，声调也提高了几分道：「沈娇，娱乐圈可不是讲究专一的地方，你也别总是把自己摆得这样高。一集一百万的片酬，你要唱多少首歌，开多少场演唱会才赚得到？再者——」
第59页 「每年通过选秀出来的歌手不说上千也有几百，多的是像你这样凭着一首歌火的，可现在呢？他们一个个的又去了哪儿？以你的脸蛋，趁年轻拍几部戏，把钱赚够了，才是正理。更何况——」 梅宛若眉梢一挑，话锋一转，顿了顿，继续说道：「说句实在话，艺人服从公司决定，原本就是合同上写得明明白白的，我现在跟你好声好气地商量，是不想让大家都难看。」 其言下之意也就是说，倘若沈慕乔坚决要与公司决定相抗，公司便只好採取停止一切活动，将她雪藏的手段了。 那些所谓的「粉丝」向来都是健忘的，别说雪藏两三年了，就是雪藏个小半年，再出来时，也难保还有几个会记得你。 沈慕乔的脸色越变越难看，但她终究压抑住了情绪，只是说了句「我会考虑的」，便站起了身。 梅宛若知道沈慕乔的软肋在哪里。 一是钱，二是合约。 十年的经纪约签在那里，条款处处彰显着霸王二字。 可是三年前刚通过选秀节目出道的沈慕乔，又怎么有的选呢？ 那时，梅宛若不担心沈慕乔不签合同，或者说即便沈慕乔不签，对她而言也算不得什么损失。 现在，她自然也不担心沈慕乔铁了心与她作对。 于是，梅宛若留下了剧本，再没说一个字，便离开了沈慕乔的房子。 梅宛若离开后，沈慕乔才回到客厅，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了那本剧本。 随意翻了两三页后，皱眉，然后将本子摔在了地上。 大理石地板上铺着毛绒毯子，即便是摔下去的，本子落到地上，也不过起了一声轻微的闷响。 沈慕乔心里烦闷，换了身装扮，便又出了门去。 等红灯的时候，沈慕乔随意点开了汽车电台，没想到里头放的居然是她唱的歌。 她这么听着，却只觉得讽刺。 梅宛若的某些话其实说的不错。 每年像她这样，因为一首歌从选秀节目里走出来的，数不胜数，可保鲜期又有多久呢？ 再好听的歌，循环上几十次，也就厌了。 更何况，对于一个歌手而言，遇到一首适合自己声线的歌，原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可是不接剧本，又真的是她将自己摆的太高吗？ 露骨的台词与亲密戏，披上了「艺术」的皮囊，美其名曰是批判与讽刺。 她知道自己一旦接了这样的戏，或许知名度会更广，某些标籤，却再难以撕掉。 一杯杯鸡尾酒入肚，即便酒精的度数原本并不高，她却也觉得整个人有些犯晕的感觉。 今天回玉成，好像不算是个正确的决定。 今夜来酒吧，更加算不得是个理智的决定。 又或者，将时间往前再推三年呢？ 沈慕乔摇了摇头，阻断了自己的思绪，笑了—— 要照这么想，她的人生干脆重活一次算了。 放下酒杯，鼻腔却沁入一股子淡淡的青柠味，沈慕乔的背不由地一紧，握着杯子的手却是一松。 眼角余光中窥到了身旁那人的模样，沈慕乔慌忙收回了手，脸朝着另一个方向别过去，放下现金便离开了座位。 她是乔装打扮过的，脸上也还戴着墨镜。 可她不认为他会因此就没法认出她来，就像…… 就像她也不过只是闻到了青柠味，便一下子想到了他。 「等等。」 他终于开口，沈慕乔的脚步一滞，却仍是不回头地向着人群走去，左手手腕却冷不丁地被人捏住。 第34章 她也只是外表光鲜 「我们有必要这样吗？」宋白杨微微蹙眉。 如果不是眼见着她一杯杯地把酒下肚，他不会察觉，原来这些年，她也只是表面光鲜。 他低沉的声音混杂在嘈杂的音乐之中，听在沈慕乔的耳朵里，却异常清晰。 是啊，有必要吗？ 他们那时虽不是和平分手，却也算不得深仇大恨。 有必要吗？ 沈慕乔笑了，然后甩开了他的手。 转身之时，笑意已然尽敛。 如果不是还在乎，又怎么会刻意保持距离？ 他现在那样自由，不是过得挺好？ 而戴着重重枷锁的她，还是不要硬生生再次挤进他的人生了吧。 「你能拿出多少钱？」沈慕乔的眼神冷漠而疏离，口中所说出的话更是不带丝毫温度。 宋白杨整个人就这么怔在那里。 沈慕乔看着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沉默地转身。 她只觉得自己更疲惫了。 沈慕乔原本以为，那一晚，一定是他们二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的是，三天后，就在她决定妥协之前的一小时，宋白杨居然要到了她的新号码。 她就那样猝不及防地接起了他的电话。 「七千万，够不够？」他的话，同样简单而直接。 「什么？」沈慕乔下意识地一惊。 「我……听说了你的境况。」宋白杨迟疑着开口。 沈慕乔不用问也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的她的境况，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号码。 「两千万的专利费，剩下五千万，是那个人留下的遗产。」 在沈慕乔的沉默下，宋白杨进而解释道。
第60页 「我不要。」沈慕乔却脱口而出，然后挂了电话。 以宋白杨的性子，原本不可能会去动用他亲生父亲给他留下的遗产。 他的母亲也不允许他这么做——尽管杜明哲已经不在了，可有些愁怨，却是怎么也解不开的。 可是因为她，他做了那样的决定。 她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感动，而是她不能要这笔钱。 她真的欠怕了。 可是挂完电话，她却莫名其妙地好像又有了勇气，走进会议室，直接义正言辞地把戏给拒了。 就连梅宛若也被她当时的那种气势给压过去了一头。 只见梅宛若张了张嘴，却没有像那回在沈慕乔家中时，那般威逼利诱，而是清了清嗓子，换了种语气说道：「算了，那种剧本，不接也罢。」 沈慕乔的眼珠子上下一转，不知道梅姐这回葫芦里又酝酿了什么药。 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的「气势」真的震慑到了梅宛若，于是沉默着继续等着梅宛若的下文。 谁知这一回，梅宛若只是说了句「好好准备新专辑」，便真的没有了别的话。 「好，谢谢梅姐。」沈慕乔带着满腔的疑惑走出了会议室，一路想到车库，也没有想出所以然来。 车子开出停车场的时候，旁边一辆路虎正顺着坡往下，沈慕乔瞟了一眼，认出了那是许源的车，副驾驶还坐着个人，看样子像是……宋静？ 许源不是别人，正是寰影的实际控股人，可宋静在沈慕乔的印象里，却好像是寰影死对头中星旗下的艺人。 罢了罢了，这些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沈慕乔决定不去多想。 约还是要解的，先等她还完了债，再赚够了钱。 今天天气不错，云淡风轻。 她的心情也不错。 只是，如果早知道有这样的运气，她或许不会…… 想到那晚借着酒意说的胡话，沈慕乔皱了眉。 沈慕乔一直蛮羡慕那些下了决心就从不后悔的所谓通达人士，只可惜，她只是个普通人，大部分的日子，也只是在纠结中度过罢了。 当然，这三年的经歷，对她而言，也并非虚度。 尽管偶尔惆怅过往，但现在的沈慕乔，却不会再烦恼明天。 车窗半开，沈慕乔感受着窗外吹来的微风，想起了《飘》中那句着名的结尾，有了种明天会更好的错觉。 不过，后来的事实却证明了，错觉，真的只是错误的感觉！ 当沈慕乔看着不知道谁的授意下发出的通稿时，不由感慨：有时候，你不自找烦恼，烦恼却不会因此而抛弃你！ 那部原先找上她的网络电视剧最终定角，是个演过很多不知名配角，却也算是童星出道的女演员，名叫金铃儿。 通稿先是诉说了金铃儿对于艺术的理解，以及世人的偏见云云，结尾处却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地提了一句感谢的话—— 「其实我能得到这个角色呢，还得感谢一个人，那就是沈娇姐。嗯，她可能并不认识我，但是……如果不是她的谦让，我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更令人觉得不适的是，你宣传自己就宣传自己吧，还非得在标题扯上人家。 什么沈娇拒绝出演的大尺度网剧，她才18岁，就勇敢接下…… 什么沈娇原是玉女人设，因尺度过大拒演…… 等到沈慕乔自己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通稿时，「沈娇大尺度」已然上了热搜。 点开一看，底下一片骂声—— 9102了，还在这里装什么清高？ 你不演就不演呗，看人家小姑娘演了还瞎嫉妒，切。 对，同意楼上朋友的观点，我看她就是自己拉不下脸，还担心别人演了一炮而红！ 你们知道吗，沈娇原名叫沈慕乔，看样子原本她是想走「娇花」人设的呀，现在怎么换风格了，好奇怪哦。 …… 诸如此类的「反噬」满屏皆是，沈娇觉得自己的经纪团队，应该还没有蠢到会主动去发这种通稿的地步吧？ 再说了，梅宛若早年可是以公关水平闻名的，就算再怎么对她有意见，大不了雪藏就是，没必要做这种自砸招牌的活计。 沈慕乔这边才刚推理完，那边，梅宛若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现在不能出面发表态度，正式非正式的都不可以。」 电话一经接通，梅宛若就干脆利落地交代道。 「嗯。」沈慕乔淡淡应下，反正，她原先就觉得这种事肯定是越描越黑。 然后，她原本以为梅宛若会再来一句，考虑到现在的网络风波，行程活动暂时停一停的「建议」。 毕竟，尽管梅宛若反常地没有逼她接剧，但沈慕乔总觉得那天梅宛若看上去还是挺勉强的。 按常理，是该借着由头「杀一杀」她的锐气。 谁知道，梅宛若竟然提议道：「za台正在筹备一档新的综艺，talking类的脱口秀节目，主持人已经定了宋静，你有机会作为她的搭档协助主持。」 「宋静？！」沈慕乔好像自动过滤掉了其他信息，听到这个名字时，她惊唿出声。 看来，那天在许源车里坐着的，还真是宋静。 梅宛若沉吟了一声——具沈慕乔猜测，可能还皱了眉吧，但她最后还是「容忍」了沈慕乔的大惊小怪，并且耐心地解释道；「对，就是那个宋静，她跟中星的经纪约到期了，已经正式加入寰影，只不过消息还没对外公布。」
第61页 「脱口秀类的节目国内目前还很稀缺，再加上宋静的名气，能迅速让节目得到曝光，这是优势。可是——」 梅宛若话锋一转，又说道：「这毕竟不像登山探险之类的综艺，还能时不时卖个惨，温柔体贴些就有人夸。脱口秀，对主持人本身的要求就很高。」 「嗯……」沈慕乔沉吟。 尽管梅宛若优势与风险都跟她好好剖析了一遍，可事实上，沈慕乔最想问的是，这样的大馅饼怎么突然就砸到她的头顶上来了？ 风险说得再大，可这个机会横看竖看，都不可多得啊！ 「我是觉得这个机会还是挺难得，可以尝试一下，你觉得呢？」 听了这话，沈慕乔更加觉得诡异，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下子穿越到某个平行世界去了？ 梅宛若是什么人？ 往大白话了说，那是看人下菜碟的一把好手。 她沈慕乔么，吹得再好听，也只是个新晋「歌后」，前面还得再加个「小」的那种。 但现在，梅宛若对她的态度，简直让她有种自己要跻身一线的错觉！ 「嗯？」 沈慕乔长时间的沉默，终于让梅宛若有了一丝不耐。 「当然……我，当然是愿意尝试的，谢谢梅姐。」 虽然梅宛若现在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但在没摸清底细前，沈慕乔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太蹬鼻子上脸的好…… 如果不是宋静是个实打实的女星，并且与她见面时语气神色都非常正常，沈慕乔还以为自己是被哪个「大佬」给看上了。 第一期节目试录以前，化妆间里，沈慕乔忍不住测过脑袋看向宋静，开口问道：「那个，静姐，我听说选我做搭档是你的意思？不过，我们之前好像没有正式见过面？」 除了那次在寰影地下停车库的一瞥，沈慕乔怎么想，也回忆不起自己在哪儿遇上过宋静。 这无端端的，就好像收了个大礼包似的。 坐在左侧的宋静摇了摇头，一挑眉，却不置可否，然后说了句让沈慕乔更加如堕云雾中的话。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说实话，我挑你，主要是为了还个人情。」 第35章 天上砸馅饼 这一番话听得沈慕乔更是云里雾里，她正想要细问，门口却来了人，说是导演那边已经安排就绪，请她们过去。 听了这话，宋静简单检查了自己的妆发，便站起了身，要往门外走去，沈慕乔作为一个新人，自然不好再多逗留，于是只得将疑问往心里头憋回去，也跟着宋静去到演播室。 节目刚一录完，沈慕乔正想找个空档再探探宋静的口风，脚才刚迈出去一步呢，就被梅宛若给叫住了，将她拉到一旁，给她细说一通刚才的表现。 节目在录制之前是有台本的，但为了效果，还是有不少需要个人发挥的地方，梅宛若便是将她刚才犯得一些忌讳给挑了出来。 「这些地方我会尽量让他们剪掉，但是你自己也要注意，现在是网际网路时代了，指不定哪个片段就被截下来放到网上，到时候……」 梅宛若在沈慕乔耳边一一说着，沈慕乔一边点着头，一边目送着宋静远去的身影，心里头却越来越不踏实起来。 尽管宋静说是为了还「别人」一个人情才顺手帮的她，可到现在，她却连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 好容易梅宛若才以一个「就这些」结束了她的谈话，沈慕乔将手机从包里翻出来，点了开屏一看，才发现上面居然显示了七八个未接来电。 沈慕乔一边向停车场走去一边点了回拨，刚响了「两声」，那边便接起了电话，沈慕乔这才放下一颗心来。 她笑骂了一句，说道：「接这么快？连打八个电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绑架了呢。」 电话那头的褚曼宁翻了个白眼，也随口槓了一句道：「要真被绑了，等你来救，怕是只剩下白骨了！」 沈慕乔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说吧，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好事？」 「你这人，两肋插刀的事情就不能找你了？」褚曼宁说到这里，却顿了顿，好像有些迟疑。 气氛好像有点冰。 沈慕乔在听筒里听着那一片沉默，却也不去催促。 良久，褚曼宁才开口道：「我爸妈组了个局，让我这周末必须回去——周鸿渐他……也去。」 过往的那些灰色回忆，那些原以为被淡忘了的事，又重新浮现在沈慕乔眼前。 她停住了脚步，沉默两秒，开口道：「曼宁，要不，我陪你？」 「不不不。」褚曼宁想也没想就摇了头拒绝，然后深唿吸两下，笑着说道：「啊呀，我就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什么过不了的坎啊。」 当年沈家败落，褚曼宁也算是顺便看清了一众人的面孔，现在虽说沈慕乔已经小有名气，但在那些人眼里看来，始终是上不了所谓「台面」二字。 沈慕乔虽然愿意陪她，可她又怎么捨得自己的好姐妹被人家菲薄了去？ 「那……那你要是真有事，一定记得立刻联繫我啊。我这几天都在b市的。」 「好。」这下，褚曼宁倒是爽快地答应了。 沈慕乔再往前走了几步，坐进车里，繫上安全带，却没有立即启动车子。
第62页 她有时候会想啊，自己跟褚曼宁这么多年交情了，为什么遇到什么难处，还是不忍心「麻烦」对方呢？ 可是转念一想呢，可能她跟褚曼宁表面上看起来个性截然不同，骨子里却还是同一种人，所以才会惺惺相惜，彼此体谅。 褚曼宁既然不希望她去，沈慕乔原本也是不打算过去褚家那边的，可是让她没想到的事，这次的宴会，自己居然收到了请柬。 看着手里拿着的卡片，沈慕乔想了几秒，还是让梅姐把周六的档期空了出来。 梅宛若又是一阵说，明面上的意思是希望她更加积极些，暗地里么—— 大概是想说原本就没几个活动，还推三阻四的，干脆回家种田算了。 当然，梅宛若并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沈慕乔也当不知道。 也许是有了宋静那一层的关系，梅宛若现在对她的态度说不上好，却也不似过去那样颐指气使。 刚踏进褚家，见到褚曼宁母亲时，说实话，沈慕乔是有些不自在的。 那时她走投无路，曾找到过褚曼宁母亲，想以股份换些投资，或是以贷款的方式融资还债，却被褚母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虽说沈家大厦将倾，所谓股份，到头来也可能只是废纸一张。 而那时的她，一穷二白，看上去也无任何还债能力。 对于褚母这个决定，沈慕乔从理智上，是给予理解的，但情感上，却总觉得有些别扭。 今日一见，沈慕乔脸上的神情尚有些不自然，可是褚母却仿佛已经忘却了前尘往事，笑着过来迎她，问她「母亲现在如何」。 沈慕乔见她一身得体妆容，脸上神采洋溢，哪里看得出是个已然年过五十的妇人？ 再想起自己的母亲，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唏嘘。 但乔昕的真实情况，她却又不愿向这些人透露，只是挤了个笑容，回了句「挺好的」。 放眼望去，人好像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包括——周鸿渐，但沈慕乔却怎么找不到褚曼宁的身影。 沈慕乔看了眼手机，却也没半条信息。 这会儿，轻柔的音乐已经响起，听在沈慕乔耳朵里，却总觉得有些让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趁着没人注意，她去到了二楼，蹑手蹑脚地来到褚曼宁房前，却隐约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哭声。 沈慕乔心一沉，敲了敲门。 「谁！」褚曼宁立刻止住了哭泣，警惕地问道。 「是我。」沈慕乔答。 「怎么……你怎么会来。」褚曼宁吃惊地替沈慕乔开了门，脸上挂着的眼泪还来不及去擦。 沈慕乔走进她的房间，看着一地被砸碎了的相框，关上门，担忧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这样失控。 难道，周鸿渐的「杀伤力」竟然真的如此之大？时隔多年再见，依旧令褚曼宁这样心碎欲绝。 褚曼宁原本觉得自己还是能收一收情绪的，可沈慕乔这么一问，她的情绪却再也收不住了，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道：「你知道吗？今天根本不是普通的宴会，而是我跟周鸿渐的订婚宴！」 「这……」沈慕乔也着实吃了一惊，不过这么一来，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褚母会特意邀请了她。 既然是订婚宴，自然是要做得体面些，她作为褚曼宁的髮小，与周鸿渐也曾有些交情，合情合理是该出席的。 吃惊之后，沈慕乔又赶紧问道：「都这时候了，你还瞒着他们吗？」 当年褚曼宁是为的谁，起了轻生的念头，褚曼宁父母可能还不知道。 褚曼宁拼命摇头，然后在落在地上的全家福上狠狠地踩了一脚，说道：「我原来以为他们不知道，我原来以为我那时不说是因为懂事，我……可我他妈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就跟个傻子一样！」 「我妈那时候就派人去调查过了，还把周鸿渐出轨的那个小三弄退学了！在她眼里，这根本就是件『小事』！亏我还……」褚曼宁双手掩面。 沈慕乔终于明白。 褚曼宁今天的失控，为的不是周鸿渐，甚至可以说不是因为她父母硬逼着她要嫁人，而是因为她曾以为自己很重要，到头来却发现，原来，也没那么重要。 沈慕乔上前一步，抱住了褚曼宁。 「我眼泪鼻涕都要蹭你衣服上了。」褚曼宁吚吚呜呜地小声说道。 沈慕乔笑了，「现在还有空考虑这个？」 褚曼宁离开了沈慕乔的拥抱，吸了吸鼻子说道：「当然！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褚曼宁呢！他们都不管我了，我还管他们的脸面干嘛！」 沈慕乔这才算是安下心来。 「你想怎么做？」她松开了褚曼宁的肩膀问道。 「直接走人呗！」褚曼宁拉着沈慕乔就要往楼下走。 「现在？你确定？」沈慕乔看着底下黑压压一片人，质疑道：「你妈能让你出门？」 褚曼宁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而后去到角落里，按下了按钮。 火警警报声一下子响了起来，盖过了原先的音乐。 底下一阵骚动。 褚曼宁与沈慕乔二人便算是趁乱离开了现场。 「哎哟，累死我了，你车呢？」褚曼宁停下来喊道。 沈慕乔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车前打开车门，然后示意褚曼宁跟过来。 车才刚刚行驶一公里的路，褚曼宁的手机便已然开始响个不停了。
第63页 褚曼宁打开车窗，想也没想，直接把手机给丢了出去。 「就这么丢了？」沈慕乔讶异道，「有人想联繫你怎么办？」 「谁呀？」褚曼宁刚刚出了一口气，心情正良好着呢。 「杨林林呀。」沈慕乔提醒道。 「啊呀！」褚曼宁一拍脑门，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啊呀不行，娇娇，你赶紧带我去买手机！」 沈慕乔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道：「导航！」 「得嘞！」褚曼宁爽快应下，操作起了车载导航，搜索了最近的手机卖场。 「对了，我听说前阵子玉成的演讲，宋白杨也去了，你们没在那里碰上吧？」 操作完成的褚曼宁，随口问了那么一句。 然而，当看到沈慕乔的脸色后，褚曼宁开始反思自己—— 是不是太闲…… 第36章 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车内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一般，褚曼宁正打算清清嗓子岔开话题，没想到，沈慕乔竟然开口了。 「对啊，他也去了，我们还碰上了一面。」沈慕乔轻描淡写地说道，内心却腹诽一句—— 不但见了，还愚蠢地把车钥匙扔人家车底下了。 褚曼宁听后，沉默了良久，才「哦」了一声。 沉默的原因没有别的，只因为她以为这个故事还有下文来着。 这个故事当然还有下文，但是……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又巧合又狗血，还显得自己很像某类精神有问题的女人，即便是对着褚曼宁，沈慕乔也是很难开口的。 「咳。」沈慕乔倒是轻咳了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又一阵的沉默。 「嗯？」褚曼宁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 「话说——」沈慕乔沉吟良久，终是一字一顿地问道：「后来，你跟，宋白杨，还有，联繫吗？」 「我跟他能有什么联繫呀，娇，你可别多想！」褚曼宁想也没多想地麻熘答道。 等话一出口，再看沈慕乔的神色，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刚才是会错意了，连忙又补了一句说道：「他……他后来是有发很多信息来问你的事，不过你那时候意志坚决，我也就只好让他再等等了。」 「那个，我听说宋白杨现在还是个单身，没被那些金髮碧眼的洋妹子拐走诶。娇娇，他肯定还在……」 「嘟嘟——」 褚曼宁的话还未说完，迎面而来的一辆黑色丰田就冲着他们急不可耐地按了两下喇叭。 像是仍不解气，那车主还特地放下车窗朝她们骂了几句。 面对车主的谩骂，沈慕乔目光平静，一言不发。 在一旁副驾驶坐着的褚曼宁不由自主地对着沈慕乔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啊娇，你现在的涵养快赶上深山里的大师了。明明就是那个傢伙看着是个黄灯了还偏要冲。」 沈慕乔听了这话，摇了摇头，只是淡淡一笑。 入了她这行的，没有一颗金刚心，还怎么在台上站着？ 「对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褚曼宁轻轻地戳了戳自己的脑袋，突然回忆起来，刚要开口继续，这次打断她的，却是沈慕乔本人。 「嘘——为了咱们的安全着想，褚小姐，你还是少说点话吧。」 再这么听下去，就连沈慕乔自己都拿不准，会不会真的分心。 「哦——」褚曼宁拖长了尾音，老实地闭上了嘴巴。 等到沈慕乔驶入最近的手机卖场时，人家商场的灯都已经黑了下来，显然是准备关门走人了。 沈慕乔与褚曼宁二人面面相觑，只得又「无助」地坐回了车内。 褚曼宁刚一落座，就长长地嘆了一口气，而后两眼饱含深情地看向沈慕乔，伸手说道：「娇娇，你不会抛弃我的吧？」 沈慕乔笑着将褚曼宁伸过来的那只手轻轻打掉，然后说道：「姐妹，咱们能别这么戏精了成吗？你这演技，当影后都绰绰有余了。」 「那你这是答应收留我啦！」褚曼宁一拍手乐呵道。 「对的，沙发给你，床是我的。」 「why！」褚曼宁抗议道：「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一起睡床！难道床上还有个男人吗！」 沈慕乔摇头不语，只是微微上扬了唇角。 这些年，褚曼宁讲话可以说是越来越……奔放了。 最后的最后，沈慕乔当然还是败给了这位褚小姐，「破格」允许她上了自己的床。 也许这一天对褚曼宁而言，真的太过于折腾，洗漱完毕以后，褚曼宁脑袋刚一落枕头上，就唿唿而睡了。 然而，对于沈慕乔而言，此夜此时，却有些难熬了。 现在回想起来三年前的那点小矛盾，用粗话来说，就是芝麻绿豆大点事罢了。 可就因为中间硬生生隔了那么三年，弄得两人之间心里都互相带着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疙瘩。 这疙瘩，又直接导致了两人重逢后初次见面的那种僵硬感，以及之后的奇怪相处模式。 有什么办法能让这种恶性推进调转个头呢？ 沈慕乔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隔壁那栋楼顶层装饰物散发出的灯光，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煳起来。 如果说这三年来她收穫了什么，沈慕乔会说是「勇气」——正如她在颁奖台上所说过的那样。 可是，这份「勇气」是属于舞台的，却不是属于，去爱一个人的。
第64页 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沈慕乔收回思绪，低头一看，原来是宋静新发了动态，app自动推送给了她。 沈慕乔随手点开一看，视线又定格在了那里。 宋静千年难遇地发了张照片——准确的说，是一张合照，配文：我弟。 沈慕乔将图片放大又缩小，缩小又放大，前前后后确认了几遍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站在宋静旁边，笑得一脸腼腆的那个人，不是宋白杨又会是哪个！ 除非这世界上真有如此相像之人！ 若非顾虑到此时此刻，褚曼宁睡得正香，沈慕乔真觉得自己会尖叫出声。 宋静…… 宋白杨…… 所以，宋静就是宋白杨那个继姐！ 宋静说欠宋白杨一个人情，大概说的是宋白杨拿高额的奖学金补贴宋静艺校学费的事。 现在想来如此简单的逻辑，可她当时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一点头上，还以为真的是天上掉了馅饼—— 当然，现在也仍旧可以将那个机会称作是天上掉了个馅饼，只不过，沈慕乔终于知道，是谁把它给砸下来的了。 她的左手紧紧地攥着手机，明明家里开了空调，可她的手心却还是出了汗。 沈慕乔回头看了一眼仍然沉浸在睡梦之中的褚曼宁，默默地走出房间，关好房门，然后走去了书房。 她点开通讯录，一直翻到最底下，是一个「？」。 沈慕乔以为，将他放到最底下，自己就不会再记起他。 两秒后，沈慕乔手指颤抖着，对着那个问号按了下去。 她不确定这个点，这个号码还会不会有人接——又或者，他早就已经换了联繫方式了呢？就像她一样。 沈慕乔还来不及胡思乱想，电话便已然被接通。 「餵？」 电话那头，是一个试探的疑问词。 但是沈慕乔很快听了出来，是他。 沉默五秒后，宋白杨又问了一句：「请问你是？」 「我……」察觉到对方起了挂电话的念头，沈慕乔赶紧开口说了一个字。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 「谢谢。」沈慕乔终于找到了自己能说的话，「我是说……你姐姐。所以，谢谢。」却还是说得语无伦次。 宋白杨仍旧沉默，像是在等待沈慕乔还会说些别的什么。 但是他没有等到。 因为沈慕乔飞快地用「再见」两个字，结束了这次谈话。 「好，晚安。」宋白杨只得开口道，但他却不能确定沈慕乔有没有听到这句话，因为她好像在他开口之前，已经挂断了电话。 沈慕乔确实没有听到。 但是在静静的书房里，她仿佛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愚蠢。 沈慕乔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 每次遇上宋白杨，她的智商情商一切商，好像都会准时下线。 好了。 她又这样对自己说道。 沈慕乔不知道情侣之间分手以后到底还能不能做朋友，但现在，她跟宋白杨，至少不是敌人的状态了。 她这一身的鳞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全然卸下。 - 宋白杨没有刷微博的习惯，也不知道宋静先前给予沈慕乔的帮助，自然对沈慕乔的「谢谢」二字领悟得不够透彻。 他起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刚想开口询问，沈慕乔却又急切地挂断了电话。 思来想去，宋白杨也只好将这次感谢，与他先前愿意倾其全部身家，助她脱离苦海挂钩了。 也许沈慕乔终于想通，他那时候的开口襄助，并没有别的什么恶意，只是不希望她被条条框框束缚住，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罢了。 - 节目的第二次录制安排在周三晚上七点，休息室内，沈慕乔刚一本正经地打开一本杂志准备细细翻看，就被宋静给cue到了。 「小沈。」 「嗯？」沈慕乔赶紧抬头回应。 「看我周末发的微博了吗？」 宋静这话虽是对着沈慕乔问的，一旁的工作人员听了却是忍不住偷笑了起来，调侃道：「静姐，你弟弟长得这么好看，是不是也准备出道呀。」 「瞎说，人家可是搞科研的。」宋静对着那名工作人员笑着摆了摆手，目光又回到了沈慕乔身上。 「呃……看了。」沈慕乔老老实实地答道。 「你呢？你觉得我弟弟长的怎么样？」宋静饶有兴味地问道。 那模样，那神情，沈慕乔一时间竟真的分不出，宋静究竟是知道她跟宋白杨过去的点滴，还是不知道？ 啧啧，这才是毫无痕迹的演技啊。 其他工作人员都在呢，这大咖问话，总不能不回答吧？ 沈慕乔于是清了清嗓子，附议道：「咳咳，那个，我也觉得他长得挺好看的。」 「是吧？」宋静的脸上一下子乐开了花，「那孩子不但人长得好，脑子还好使——诶？我听说你们好像还是校友吧！」 第37章 [结局]阳光正好 「啊，这个，哈哈。」沈慕乔尬笑着点了点头，正当她以为宋静会继续「试探」下去时，对方却又突然间岔开了话题，对着她问道： 「明天中午没安排吧？」 「嗯？没有没有。」在一线前辈面前，沈慕乔觉得自己温顺得就像只兔子。
第65页 不过，她在宋静面前异常乖巧拘谨的另一层原因嘛，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跟我一起吃个饭吧。」宋静提议道，而后也不等沈慕乔回答，便转过头对着助理说道：「小孙，帮我在玉湖楼预定个包间，时间就定在明天11点30。」 说完，宋静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徵询了沈慕乔的意见道：「闽南菜，不介意吧？」 这一系列的动作安排来得太快太突然，沈慕乔啥也没反应过来，只是讷讷地点了点头。 这样完毕后，沈慕乔陷入了反思： 她这表现，简直活像个呆子啊！ 不好，不好。 - 第二日中午，沈慕乔提早掐好点出了门，到玉湖楼的时候，正好11点10分，提早二十分钟到了宋静告诉她的包间。 如她所料，宋静还没有到。 沈慕乔百无聊赖下，细细打量过整个包间的布置，正对着一副油画出神，身后传来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沈慕乔回头，正向唤一声「静姐」，站在门口的人却不是宋静，而是宋白杨。 不是吧…… 沈慕乔在内心吐槽了一句。 一线女明星的撮合对象的手法，也这样老套的吗…… 宋白杨见到沈慕乔，明显也是一愣。 两秒后，他在沈慕乔的对座坐了下来。 这是个两人座的小包间，很显然，宋静今天是不会来了。 果然，宋白杨刚一落座，两人的手机上便几乎是同时地收到了信息—— 我今天有事不能来了哦，祝二位相处愉快~ 后面还附加了一个「眨眼」的表情。 沈慕乔觉得自己如果是个动漫人物形象，现在肯定已经满脸黑线了吧。 宋白杨见了信息，又抬头看看沈慕乔，倒是轻轻上扬了嘴角。 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后，宋白杨取过桌上的菜单，自然地开口问道：「想吃点什么？」 沈慕乔的神情却仍是有些拘谨，摇了摇头说道：「你点吧，我没来过这家，也不知道什么菜好吃。」 「我记得你过去不吃辣，现在呢？」宋白杨翻动着菜单，偶尔抬头看一眼沈慕乔。 「可以接受但是……我的职业不允许。」作为靠嗓门吃饭的她，是被经纪人绝对禁止吃辣的。 「噢，明白了。」宋白杨瞭然地点了点头。 他不再出声，做好选择以后，按下了桌旁配置的点餐按钮，不一会儿，便有服务生进来为他们点餐。 沈慕乔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跟服务生交谈，叮嘱菜里不要放辣椒，突然间有种恍惚的感觉。 他们现在，真的就好像是普通朋友那样。 离别时，宋白杨将沈慕乔送至楼下，一路无言。 等走到门前时，沈慕乔却突然侧过脑袋，对着宋白杨开口说道：「挺荒唐的，是吧？」 「什么？」 宋白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有些不明所以。 「没有……就是，哎，算了。」沈慕乔垂下眼眸，抿唇，而后抬起头，冲着宋白杨灿烂一笑，「再见了。」 「嗯，再见。」宋白杨也笑了。 他今天穿的是件普通的白t，笑起来却神采飞扬，仿佛还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直到转过身的那一刻，沈慕乔的脸上才显现出一丝失落。 看他那样平静的样子，兴许，是已经完全放下了吧。 她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也不是一句「荒唐」就能一笔带过了的吧。 「对了。」 就在沈慕乔准备走向停车场时，宋白杨却又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沈慕乔回过头，脸上的神情还来不及遮掩。 宋白杨朝着她走近几步，然后说道：「我近期就要回美国了，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随时联繫我……」 顿了顿，宋白杨又改口道：「或者让我姐姐转告我，反正，你们现在在一起工作。」 「哦——」沈慕乔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然后抬头说道：「好，谢谢。」 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没有任何罗曼蒂克的细节。 他们就这样静静的分别。 然而，再怎么样的「静」，再怎么样的「发乎于情止乎于礼」，都经不起娱记的妙笔生花吶。 这顿饭吃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网上的通稿就出来了。 还附带她与宋白杨的合照一张。 也怪她那天没怎么乔装打扮，因为想着是跟自己的搭档吃个饭，又是同性，怎么也不用遮遮掩掩了，因而戴了个帽子就出门，连墨镜也没准备。 照片拍得其实还不赖。 这评论却是有些不堪了。 不少「网友」都暗暗讽刺她「动作快」「技术高」，不过这些网友里头，有多少是真的闲得无聊天天打键盘的「网友」，又有多少是所谓的「黑粉」，沈慕乔就很怀疑了。 毕竟，她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歌星啊，毕竟宋白杨长得再怎么好看，他姐姐多么牛逼，他也只是个素人啊！ 谁会真的这么闲，去关注她俩的感情生活啊？ 还暗戳戳地把舆论往她能拿到宋静的那档子脱口秀是因为榜上了宋白杨那条路子上引—— 好吧，虽然，她能上那节目，靠得确实是这层关系，但是！ 但是，有一说一，天上掉下馅饼的时候，她沈慕乔并不知道是谁砸的好吗？
第66页 再说了，她认识宋白杨的时候宋静还…… 还是一颗尚未成长的新星呢。 沈慕乔努力对着屏幕保持微笑。 算了，做人要大度，她总不可能自己下场去跟这群黑粉撕吧？ 沈慕乔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登录了自己的微博帐号，打开评论，找到那些攻击她的人，「精准」回復—— 那个，就算要下场，至少也得光明正大哈。 她这边回復得正顺手呢，那边突然收到一条粉丝髮来的私信，原来是金铃儿新接受了个採访，里面居然又提到了她！ 视频中的金铃儿一身古装扮相，身材盈盈款款，神情楚楚动人，在被问到对「沈娇与宋静弟弟的恋情有何看法」时，金铃儿先是做了个吃惊的动作，而后清了清嗓子，娇滴滴地说道：「那个，我只想说，我可没有娇娇姐那么厉害，懂得……嗯。也没有那么好运气，所以我的成就都是靠自己呢……」 看到这里，沈慕乔对着屏幕做了个鬼脸，模仿金铃儿的语气说了一句：「是啊，你还只是个孩子呢。」 然后毫不留恋地关闭了视频。 这个金铃儿，三番两次主动在那里带节奏，她上次没回应，不代表她沈慕乔就是个好惹的好吗！ 沈慕乔想了想，拨通了杨林林的电话。 「喂，说事。」杨林林言简意赅地问道。 除了褚曼宁以外，杨林林对谁都是这个态度，声音听起来永远是一副没睡觉的模样，对此，沈慕乔已经很习惯了。 她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说道：「杨林林同志，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调查个明星呢？」 「哪个？」 「金铃儿。」 「没听过，没兴趣。」杨林林说着，就要挂电话。 拜託，他现在好歹是八卦圈的半个一哥，这种咖位的也值得他亲自动手么？ 沈慕乔早料到了这一点，于是假意又接起了一个电话说道：「好的。啊，曼宁啊，不，不行，我拒绝你的邀请，因为你的男朋友刚才也拒绝了我……」 「够了……」 电话里冷了两秒。 两秒后。 「沈慕乔，你的演技真的很烂。」 这好像是今年以来，杨林林对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咳，所以你这是答……」 沈慕乔的「应」字还未出口，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 后来他们三人一起吃饭，褚曼宁听说这件事后，捧腹大笑，指着一旁的杨林林说道：「你跟他商量这事儿干啥？直接来找我呀！姐们儿给你做了她！」 在一旁低头默默喝汤的杨林林，听了这话后，头「蹭」地一下子抬了起来，然后目光犀利地看向褚曼宁说道：「你的毕业论文写完了吗？」 闻言，褚曼宁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目光一点点地转向了杨林林。 杨林林察觉到了一阵寒意后，又默默地低下头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喝汤。 沈慕乔看着他俩这样吵吵闹闹，竟有些羡慕。 「对了，网上说的那是真的吗？」褚曼宁终于又将注意力转回到了沈慕乔身上，「你跟宋白杨真的重归于好了？」 沈慕乔喝了口饮料，摇了摇头。 「没有啊，况且，这边的项目结束以后，他很快就要回美国了。」 褚曼宁也跟着摇了摇头，嘆了口气感慨道；「这可真是个轮迴。」 「是啊。」沈慕乔自嘲般地轻笑。 那时他们分开，导火线是因为宋白杨选择留在美国做研究。 现在他们再别离，原因竟也是为的这个。 沈慕乔都不知道是该「讨厌」美国呢，还是讨厌研究。 杨林林抬起头，用一种难懂的神情看向她们，那样子仿佛在说：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奇怪的语言？ 褚曼宁察觉了他探询的目光，瞪了回去，说道：「喝你的汤去。」 杨林林无助地捧起了已经见了底的碗，眼巴巴地看了回去。 沈慕乔坐在二人对面，大唿了一句「受不了」，正巧梅宛若发来消息，说找她有事，沈慕乔便跟他们打了声招唿，提前离开。 沈慕乔走后，杨林林不解地对褚曼宁提出了他的疑问。 「我看她很想跟着去的样子，为什么不呢？」 褚曼宁简直无语。 杨林林看着一副人精的样子，怎么有时候问的问题又那么蠢呢！ 「因为……因为现实，因为……简单来说，娇娇还没有还清钱，并且跟公司还签了经纪约啊大哥。」 沈伯伯去世以后，那样一大笔的债，却没有因此而消失。 惭愧的是，尽管是这样要好的朋友，可以她个人的能力，却也填不上那个窟窿。 「可她不是刚接了个代言吗？」杨林林继续不解。 「嗯？」 「是啊，我刚得到的消息。」杨林林扬了扬手机。 「所以你刚才都在关注这些『消息』，没有认真陪我吃饭咯！」 杨林林默默低头，并且在内心感慨了句： 为何女人的关注点，永远都是这般奇怪…… - 另一面，寰影娱乐。 「代言？」沈慕乔惊唿出声。 毕竟自从出道以后，她能拿到的资源大部分都是些短期推广，像这种全线护肤品的代言，她压根儿就没想到会找上自己。
第67页 「对，这也是最近，你为什么在网络上频频被黑的原因。」梅宛若解释道，「后来我们去查了，是另一位跟你有竞争关系的女星做的。」 「金铃儿？不是吧。」 不是沈慕乔自己抬高自己，只是她跟金铃儿…… 怎么看也不像是竞争关系吧。 梅宛若摇了摇头，「不是，她只是明面上放着的那个罢了。」 「哦……」沈慕乔点点头，又问道：「那看样子，品牌方还算是考量了很久了，怎么突然就决定了。」 梅宛若皱了皱眉，似乎是觉得沈慕乔的刨根问底实在没什么必要，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应该和……你亲自下场跟网友争辩，自证清白的那件事有关吧。对方貌似觉得，这是一种单纯又正直的表现。」 「咳。」沈慕乔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认领这两个词了。 看来，老外的脑迴路，有时候真的很奇怪。 当然，沈慕乔也是大概明白梅宛若为什么不太愿意说这个案例，毕竟，这真的只是个例啊，她前几天的行径，放在哪里，都绝对是个反面教材。 还多亏她那时候不太「红」，要真换了哪个流量明星，不得被说成是小肚鸡肠呀。 签完合同，沈慕乔正打算离开，梅宛若却又叫住了她，并且从包里拿出了一张机票。 「老闆让我给你的，说是你想清楚了，就去。至于行程问题，都是可以调整的。」 沈慕乔愣愣地看向那张机票，就连梅宛若什么时候离开的办公室也不知道。 老闆的意思，多半也就是宋静的意思了。 她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哽咽，默默地将机票收回了自己的包里。 坐了电梯下楼，开车经过隔壁广场时，那儿像是正在搞周年庆活动，里里外外站着一对对穿着婚纱照的新人，音响里外放的，恰恰是一首同桌的你。 在下一个红绿灯口时，沈慕乔调转了车头。 有的时候，再追一次，也无妨吧？ 宋静留给她的机票，上面写是时间是晚上六点三十四，距离现在还有四个小时，过去机场四十分钟。 所以，一切，或许还来得及。 b市的机场很大，大到足以让一个方向感良好的人在里头迷路。 可是这样大的机场，沈慕乔却一眼便看到了他。 宋白杨孤身一人拖着行李，步履匆匆，方向却不是朝着航站楼去的，而是从里边朝着外边走。 沈慕乔小跑过去拦住了他。 宋白杨的脚步在剎那之间停住。 不到五十公分的距离。 「你……」 「我……」 二人同时开口，又默契地同时收声。 沈慕乔接过他的行李箱，抬头问：「你去哪儿？」 「我……」宋白杨低了头，却窘迫地说不出话。因为临时变卦，他刚刚已经被教授数落了好一顿，但当教授听说他是去「追女朋友」时，却又态度大变，直鼓励他说「把女朋友一起拐过来」。 「我……」 当宋白杨好不容易想好了说辞以后，却又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他的唇，已经严严实实地被她给封上，而他可怜的行李，现在已经顺着斜坡滚到了千里之外。 这个操作…… 是不是反了？ 「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滴——」 很快，耳边就响起了刺耳的喇叭声，仿佛是在提醒着他们不要占用公共出口你侬我侬。 沈慕乔刚才的勇气好像也一下子消失了，又恢復到了原先那样又怂又软的样子，羞赧地将宋白杨拉到了一边。 「不怕被拍了？」 「就当免费送我上头条咯！」 「那现在去哪儿？」 「嗯……」 「咳，我听说机场附近的酒店，隔音效果还都挺差劲的。」 「听……说什么啊！现在当然是准备登机！」 「你就这么跟过来了？一点行李也不带？」宋白杨轻笑。 「对啊！」沈慕乔轻拍了一下宋白杨的胳膊，然后理直气壮地眨了眨眼睛，「到了那里，我就吃你的用你的住你的！」 宋白杨宠溺地替她理了理额头两侧的碎发，然后问道：「那你干嘛？」 「我嘛……」沈慕乔一手託了下巴，转了转眼珠子，沉吟了一会儿，最后一拍手说道：「我嘛，就每天为你祈祷，祝你研究成功，早日拿大奖！有奖金多多的那种！然后我们就可以……」 这一刻，她相信，自己是真真正正的，褪下了身上的鳞片。 太阳从西边斜斜洒下余晖，照得她一袭红衣似火。 - 初见你时，阴雨绵绵。 此时此刻，阳光正好。 ——宋白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