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病娇反派杀疯了》 第一章 第三次穿越 艳阳高照的天,突然闪过一道惊雷,直劈向画天阁祭台。 “轰”的一声,祭台中央,那只被五花大绑的猪瞬间变成了灰烬,散发出难闻的焦臭味。 刚被人拖下祭台的晏青枝,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全身血液都在倒流。 她死里逃生了! 可剧情好像又双叒叕崩了! 按照原书设定,为庆祝周国即将诞生首位女帝,这场祭祀举办得极其隆重,上千人观礼,祭品更是万里挑一的珍宝。 不像现在,随便抓个初来乍到又身份不明的她,就能当祭品。 换头猪顶上,也能完成献祭仪式。 没错,这不是现实世界。 晏青枝穿书了,还接连穿了两次。 书名叫《女帝和她的三个男人们》,狗血的古早女强文。 女主宫画扇,靠着三个男人一路开挂躺赢,从低贱庶女摇身一变成了公主,当了女帝,报了血仇,开了后宫。 即将“全书完”的时候,剧情崩了。 身为三男主之一的国师宁孤突然黑化,掉了辰国太子谢十洲的马甲,化身全文大反派,还要逼死其余主角。 书中世界彻底崩坏,连作者都挽救不了。 晏青枝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迫穿书。 她只要能成功阻止宁孤黑化,让他重新爱上女主,将剧情拨乱反正,就能回到现实世界。 可宁孤这个狗男人,实在是太难对付了! 第一次,她穿成敢抢女主男人的相府嫡女宫别枝,鞍前马后伺候宁孤好几个月,才得到一丁点信任。 结果,她意外撞见他和皇帝的好事,被他一剑穿心。 死了。 第二次,她穿成贪财好色的孤女华蓁,冒充公主,让他俯首称臣。 结果,她被皇帝五花大绑送到他床上,他又把她摁进浴池。 淹死了。 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直接本体穿书。 任务一旦失败,就再也回不去了。 出了祭台,不到半刻钟功夫,晏青枝就被两个侍卫拖到了一座大殿前。 那白色身影就高坐在大殿之上,她的心不由狂跳起来。 来了,那个杀了她两次的狗男人来了。 可晏青枝再不喜宁孤,也不得不承认,他那张脸极具欺骗性。 宁孤生得很白,白得让绝美的五官份外鲜明,如同俊美无俦的仙人。 可实际上,他性格诡谲,年龄未知,活像一只祸乱人间的妖物! 一进门,晏青枝就被两个侍卫扔在了地上。 等他们退开,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她和宁孤两人。 宁孤一身白衣依旧清冷,居高临下看着她,语气里不带一丝温度地说道:“你说,你是谢十洲未过门的妻子?” 晏青枝被他看得手脚冰冷,表情也有些凝重。 她这次穿书,一醒来就要被拖去祭天,为了保命,不得不搬出谢十洲。 要是说其他的,生性多疑的宁孤肯定不会把自己换下来。 但麻烦的是,连作者都不知道小说里有谢十洲这号人物…… 要是解释的不合宁孤的意,自己肯定会遭受比被雷劈还要残酷的死法! 她小心翼翼打量宁孤,见他好似心情不错,才慢吞吞说道:“国师大人,小的打小有个毛病,饿了就什么也想不起来,还容易记错事。” “要是现在能好好吃一顿,小的……” “好,本座允了。” 这一路上,晏青枝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来拖延时间,没想到宁孤这么爽快的答应了…… 经过前两次血的教训,晏青枝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狗男人好说话的时候,就不会有好事发生!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很对。 看着面前整整两大盆馒头,晏青枝还没开始吃,就感觉喉咙发干。 她想逃走,但顶着宁孤黑沉沉的视线,只能苦着脸拿起比手还大的馒头,泄愤般狠狠咬了一口。 “嘶……”晏青枝倒吸了一口冷气。 万万没想到,这馒头比石头还硬,完全咬不动,还硌得牙生疼。 她从小力大无穷,平生除了喜欢琢磨厨艺,就是钻研骑射。 凭着不服输的劲儿,还成为了现代非遗骑射技艺的传人,箭无虚发。 但面对这坚如磐石的馒头,晏青枝头一次泄了气。 真把这两大盆吃完,她肯定得废了…… 晏青枝低下头,一边假意和馒头费劲,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大殿四周。 宁孤这人有很严重的洁癖,不喜人在跟前伺候,身边也没有近侍。 整个画天阁除了一位天文官,就只有巡视的侍卫和下人。 此刻站在门口的两位白面少年,就是将她拖下祭台又带到大殿上的人。 个子稍高的叫初一,另一个叫十五。 前两次穿书的时候,她和他们有过交集。 两人一冷一热,都是被宁孤救回来的,对他极其忠诚。 所以她一旦做出对宁孤不利的事情,这两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晏青枝虽然也会些拳脚功夫,但在这个世界只算中等。 真动起手来,又没弓箭在手,她肯定没胜算的。 左想右想,晏青枝也没想到万全的脱身法子。 要不,任务没法完成,她也黑化算了?! 突然,一只素白修长的手挑起了她的下巴,不容抗拒的让她抬起了头。 一张毫无瑕疵的脸,就这样怼在晏青枝的眼前。 她瞬间失去了反应能力。 “怎么,姑娘又不饿了?那你说说,是谁派你来的?” 宁孤的语气很淡,眼神也毫无波澜,落在晏青枝身上时,好似在打量一件死物。 晏青枝想挣开他的手,下巴处却传来一阵刺痛。 她不敢再乱动,只能硬着头皮干笑了一下:“国师大人见谅,咳咳咳,小的实在是有些口干……” 宁孤冷嗤了一声,捏着晏青枝的下巴往上一抬。 这张脸远看古灵精怪,近看更鲜活,鲜活得让他忍不住想要摧毁。 他眼神骤然变暗,转瞬又恢复了往日的冰若寒潭:“我们以前见过?” 被…被认出来了? 晏青枝吓得全身僵硬,只能巴巴看着面前的男人,也总算是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宁孤那样洁癖的人,竟然会主动触碰自己? 反常必有妖! 第二章 沦为厨娘 接连下了几天雨,骤然放晴后,天气又变得闷热起来。 晏青枝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就蹲在屋檐下躲着炽热的阳光。 她今日穿了一件青绿色短襦,搭着条月白色长裙,缩成一团,活像一根白白嫩嫩的大萝卜,圆润又可爱。 因为下过雨,这院子里的大水缸上出现了一只蜗牛,正背着厚重的壳往外爬。 离祭祀已经过去三天了,晏青枝不仅没死,还在画天阁住了下来。 她完全想不通,宁孤为什么会对她心慈手软,既不逼供也不拷问。 甚至还让她做他的专属厨娘,派来最重视的手下初一看着她…… 宁孤如此反常的举动,让晏青枝忍不住有些怀疑,他是一开始就真的认出她了? 还是自己平日里什么小动作露了馅? 毕竟当初,她是宫别枝的时候,也做了他的厨娘,和他形影不离地待了三个月。 她是华蓁的时候,接触也不少,两人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过。 不过很快,晏青枝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这次她是本体穿书,宁孤再厉害也查不到她的来历。 而且,宫别枝已经死了两年,冒充公主的华蓁也早就化成了白骨。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再把她们三个联系在一起! 不过,眼下最棘手的,也不是身份暴露,而是她的任务即将失败! 晏青枝时时刻刻都想做任务。 可这几天,她除了做饭,就被强制性地关在这个小院里。 唯一见到的活人,也只有永远摆着一张死人脸的初一。 她和初一,似乎天生就不对盘。 晏青枝是宫别枝的时候,初一认定她接近宁孤不怀好意,时刻盯着她。 她变成了华蓁,初一又看她不顺眼,老找她麻烦,阻止她和宁孤接触。 眼下对凭空冒出来的自己,初一更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大家都黑化,她也黑化算了! 晏青枝还想叹气,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一只断手从院外飞了进来,扑通一声掉进了那口大水缸,溅起巨大的水花,冲飞了那只努力攀爬的蜗牛。 缸里的水瞬间被染成了红色,还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死过两次的她,还是闻不得这种味道…… 一直站在屋檐下充当“隐形人”的初一动了,他瞥了眼晏青枝,就飞身到院外。 很快他又飞回来,手里还提溜着一个已经昏死过去的断手侍卫。 “你老实待着,我去找国师大人。” 晏青枝当然没有意见,连忙笑着点头:“大人放心,我肯定不乱跑。” 只是等初一一走,她立即收敛笑意,转身走进了房间。 晏青枝再出来时,已经换了身浅黄色衣裳,脸上戴着面具,背上搭着半人高的布包。 如果她没记错剧情,画天阁今日会有一场恶战,恶战挑起者就是三男主之一的顾朝辞。 顾朝辞是大将军顾枳节的嫡子,生性放荡不羁,在宫画扇的刻意接近下,和她结为了兄弟,意外发现她是女儿身后,爱上了她。 但很快,宫画扇就恢复了公主身份。 可害死她父皇和母后的人,除了丞相宫游,还有顾朝辞的父亲——大将军顾枳节。 两人隔着血海深仇,自然还处在虐恋的阶段。 偏偏这些日子,又隐隐传出宫画扇和宁孤好事将近的消息。 顾朝辞冲冠一怒为红颜,直接杀进画天阁,初一和十五就死在了他的手上。 晏青枝知道宁孤生性凉薄,对手下人却极其看重。 初一和十五的死,很可能会刺激他的黑化,所以她要拦下顾朝辞。 晏青枝是现代人,原本不会轻功,但第一次附身的宫别枝学过武,她也跟着会了些皮毛。 有轻功加持,她很快就找到地方,可情况已经变得很糟。 观星楼下,顾朝辞面色冷峻,浑身杀气腾腾。 手执古剑太渊,一身蓝衣滴血未沾,四周全是尸体。 猩红的血液已经将灰色地面完全染红,空气里浓郁的腥臭味也久久挥散不去。 画天阁的侍卫不多,加上下人也不过三四十人,如今却只剩下不到十人在抵抗。 为首的就是初一和十五。 他们两人也没好到哪里去,面白如纸,身上都挂了彩。 顾朝辞杀了一路,还是不见宁孤出现,便冷冷一笑,挥动了手里的剑。 强大剑气飞出,观星楼前的一棵古树直接被拦腰劈断,轰的一声,砸在所有人心上。 无视初一等人的惧怕,顾朝辞朝观星楼看去,冷冷说道:“国师大人,顾朝辞诚心求见。” 晏青枝原本就藏身在屋顶上,浅黄色的衣裳和屋瓦巧妙地融为了一体。 但那古树一倒,她整个人都得暴露出来,吓得她连忙往旁边挪了挪。 她压下心底的烦躁,吐出一口浊气,抽出背上的箭搭上长弓。 晏青枝仔细感受周围风速的变化,不断调整握弓的姿势。 初一手执长剑挡在了顾朝辞面前,厉声喝道:“顾小将军,携兵器私闯画天阁大开杀戒,可是死罪!” 宁孤依旧没出现。 顾朝辞彻底没了耐心,也不屑和一个侍卫费口舌,直接动手。 初一拼死抵抗,还是落了下乘,眼见着就要被太渊割破喉咙。 嗤啦一声,刺耳的破空声传来,一支冷箭裹着杀气直击顾朝辞毫无防备的后背。 他神色一冷,立即回身躲避,可下一支冷箭紧随而至,带着更大的杀意射向他拿着太渊的手。 顾朝辞心下大骇,快速收手。 但,还是慢了一步。 那支箭刺破他的右手,射穿了他身侧的柱子! 血瞬间涌了出来。 顾朝辞知道,那支箭要射的不是他的手背,而是他的手筋! 他阴沉着一张脸往冷箭射来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将自己逼得一退再退的高手,竟然是个女人! 顾朝辞生来骄傲,又是天赋异禀的武学奇才,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大辱。 他怒极反笑,眼里闪过一丝嗜血的光,周身气息也变得肃杀起来。 宁孤那个老妖怪,明明已经有了别的女人,还敢招惹画扇! 该死,他们都该死! 第三章 大反派傻了?! 被顾朝辞当成“宁孤女人”的晏青枝,内心也很忐忑。 身为配角又是任务者,她也不想和书中的男主作对。 可只要救下初一和十五能阻止宁孤黑化,就算杀了顾朝辞,也是值得的。 所以如果顾朝辞再动手,她手里的箭就会对准他的脑袋。 阳光正烈,那银色箭矢却泛着森冷的凉意。 顾朝辞突然动了,纵身朝屋顶掠了过去,速度快如疾风。 初一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体内气息大乱,眼见顾朝辞要对黄衣女子动手,连忙冲上去。 可他太慢了,根本阻止不了顾朝辞。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黄衣女子会死在顾朝辞剑下时,变故陡然发生! “啊!我的眼睛!” 顾朝辞捂住双眼惨叫了一声,从屋顶上摔了下来。 晏青枝早料到顾朝辞会起杀心,和他正面交手自己又没有胜算。 所以,她提早准备了终极武器——近十种辛辣刺激的香料磨合而成的粉末。 一旦沾了眼睛,那滋味别提有多难受。 看着双眼疼得睁不开的顾朝辞,晏青枝哑着嗓子故作老妇人的声音说道:“汝等小儿,竟敢私闯画天阁,该杀!” 画天阁在周国是神圣又神秘的存在,人人敬仰,也人人畏惧。 除了顾朝辞,没人敢携带兵器在这里大开杀戒。 所以晏青枝故弄玄虚,让顾朝辞忌惮,以为有高手在暗处守护画天阁。 顾朝辞也确实收手了,他不敢拿眼睛去冒险,只能先离开。 等他一走,晏青枝才彻底放松下来,四肢都在颤抖。 顾朝辞不愧是三男主之一,也不愧是周国第一剑客。 只一道剑气,就搅得她气血翻涌,险些晕过去。 偏偏这时候,初一和十五又盯上了她。 晏青枝糊弄得了顾朝辞,是因为他不知道画天阁的底细,又因为眼伤分了神。 可这两位打小跟着宁孤,自然知道她来路不明。 所以初一面带感激,眼神却很戒备:“女侠救命之恩,初一感激不尽。可画天阁乃皇室重地,不知女侠尊姓大名,所来为何?” 晏青枝不敢久留,匆忙应付了一句:“老朽不过是顺路,看不惯罢了。” 说完不等他们反应,她就跳下屋顶,往小院的方向狂奔。 原剧情里,这场杀戮是被女主宫画扇化解的。 但等宫画扇赶到的时候,画天阁除了宁孤,已经没有一个活口。 所以晏青枝自己动手了。 现在,初一和十五没死,宁孤也没受刺激。 等宫画扇一来,再细心安慰一下“受惊”的宁孤,感情不就顺理成章地来了吗! 晏青枝越想越兴奋,脚下速度也更快,转眼就到小院外。 她翻墙爬了进去,直奔卧室,一进门就开始脱衣服。 按照初一多疑的性子,他马上就会过来查人。 她不敢耽搁,可刚脱了外衣,突然后背发凉。 屋里有人! 她快速拉上里衣,弯腰去捡扔在地上的箭。 才刚有动作,箭就被一只素白修长的手抢了过去。 这只手太熟悉了,熟悉到晏青枝一瞧见就浑身冒冷汗。 宁孤这个狗男人,竟然偷看她换衣服! 晏青枝咬牙切齿地咽下一口气,直接晕倒趴地上装死。 万万没想到,宁孤也趴了下来,还和她脸贴脸地挨着,手里的箭头险些怼瞎她的眼睛! 四目相对间,晏青枝就发现了异样。 宁孤此刻的眼神太干净了,干净到稍显稚气,还有些懵懂无害。 和杀了自己两次的狗男人,完全不一样! 晏青枝试探着翻了个身,宁孤也照做,还直勾勾盯着她,似乎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很感兴趣。 什么情况…… 大反派傻了?! 晏青枝坐起来,小声喊道:“国师大人?” 宁孤果然也学着她的动作坐起来,还跟着喊:“国师大人?” 晏青枝惊了,忍不住伸手去捏他的脸:“宁孤是猪,最蠢最丑的大肥猪!小乖乖,把箭给我。” 宁孤也捏了她的脸,话却说得不完整:“猪……乖乖把箭给我。” 晏青枝被宁孤捏得差点就叫出声,但她也确定了一件事。 宁孤真的变傻了,现在的智商连三岁的孩子都不如。 难怪在原剧情里,顾朝辞杀光了画天阁所有人,他也没出现。 可她记得,原着里没有宁孤变傻这一出啊?! 不过,想想后期宁孤都能凭空冒出个辰国太子的身份,变傻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但晏青枝还是怕,怕宁孤在耍她。 她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宁孤也跟着站起来,还突然撞上来,撞得她一个踉跄,鼻子也险些被他撞坏。 晏青枝疼得倒吸凉气。 宁孤看着她痛苦的表情,似乎觉得好玩,扔掉手里的箭,又撞了她一下。 这一次,他直接把她撞到了门上,还张开双手死死压住了她。 晏青枝越反抗,宁孤就逼得越紧。 她挣扎得直冒热汗,而宁孤灼热的体温也透过她单薄的里衣传了过来,烫得她躁红了脸。 就算宁孤现在心智不全,也是个四肢健全的成年人啊! 晏青枝连忙伸手推他,哄道:“宁孤乖,你松开,姐姐带你去玩更好玩的游戏,好不好?” 宁孤好似听懂了她的话,松开了手:“更好玩的?” 晏青枝连忙点头:“对,等姐姐打开门,你就去院子里等我。姐姐换件衣裳,就带你去玩更好玩的游戏!” 没想到,傻了的宁孤完全不上当。 他摇头拒绝,又一把抱住她,还用脸使劲蹭她的脸:“不,姐姐香,玩姐姐。” 香你个头! 玩你个鬼! 脸都要被他蹭脱皮了! 晏青枝强忍怒意,想用蛮力把宁孤扯开,可费尽全身力气连一条缝都扯不动。 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力气,在他面前竟然都变成了渣渣。 而这样的宁孤看似可爱无害,却比杀人不眨眼的狗男人还要难对付。 突然,院子外传来脚步声,好像还不止一人。 晏青枝看着一脸无辜的宁孤,又看看摆在地上的长弓和黄色衣裳。 她只想送自己一首凉凉! 现在放弃任务,还能不能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第四章 传闻中的女主 如果杀了自己两次的大反派突然变成了三岁稚儿,还拼命黏着你,你会怎么做? 晏青枝的答案是:哄他,骗他,再狠狠欺负他! 于是,她一把捧住宁孤的脸,凑到他耳边低声哄道:“宁孤乖,我们换个游戏。” “我们一起去床上,等会儿进来的都是坏人,你当国师,替姐姐把他们赶走,好不好?” 宁孤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学着她的动作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去床上,赶坏人?” 晏青枝愣住,宁孤的唇刚刚似乎擦过了她的耳垂。 那冰凉的触感,好似被针扎过一样。 她忍住想杀人的冲动,勉强笑道:“对,宁孤想玩吗?” 宁孤这一回是真感兴趣,彻底松开了对她的束缚。 晏青枝松了口气。 可下一刻,宁孤就把她打横抱起来,疾步走向床边。 她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他扔到了床上,摔得她头晕眼花。 还没等晏青枝顺过气,宁孤也跟着钻了进来。 一手撑在她的头顶,一手按着她的肩膀,呼出去的热气完全喷洒在了她的脸上。 “姐姐,让让,宁孤也要上来。” 晏青枝顿时涨红了脸,双手撑着宁孤的胸膛,不让他再往前:“宁孤乖,你先去把地上的东西拿过来。” 宁孤满脸写着不情愿的退了出去。 突然,敲门声响起,“晏姑娘,你在吗?” 晏青枝脸色大变,快速扯回宁孤,又接过他手里的衣裳和长弓往被子里一藏。 床上的被子有些小,但这样半遮半露地盖着,反而多了些迤逦和香艳的味道。 晏青枝靠在宁孤胸口,抓紧时间小声叮嘱了几句,根本没注意到宁孤原本稚嫩的眼神变得晦暗起来。 门外的初一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推门而入。 “晏姑娘,我进来了!” 屋子里有股淡淡的甜味,床榻上的一男一女正抵足而卧。 男的上衣微敞,正是宁孤。 初一和十五对望一眼,面上俱是震惊。 为了阻止顾朝辞进入观星楼,伤了国师大人,画天阁的侍卫几乎全死了。 可国师大人不在观星楼,反而和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在一起?! 他们既难受又愤怒,但只能低头跪在了地上。 “国师大人,顾小将军携兵器私闯画天阁行凶,还请大人出面,替枉死的兄弟讨回公道。” 宁孤被他们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向怀里人。 装睡的晏青枝赶紧指了指大门的方向。 宁孤这才对着两人一句一顿地说道:“出去。” “让人都退下。” “别来打扰。” 初一和十五不敢不从,只能退出房间。 可两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等他们一走,宁孤就抱着晏青枝邀功:“姐姐,坏人都被宁孤赶跑了!” 晏青枝开始头疼。 要不是初一和十五敬畏宁孤,就他这奇怪的说话方式,被人看穿简直不要太容易。 而且,宁孤随时可能恢复正常,一旦被他知道自己看过他痴傻的样子,他肯定会杀了自己! 所以,晏青枝没空回应宁孤的话,直接换回最初的衣裳,火速拉着他离开院子。 世人都以为宁孤住在观星楼,实际上他住的地方在水云间,地势比较偏,也没人看守。 从外面看,和普通的院子没什么区别,走进去,才会发现别有洞天。 晏青枝前两次穿书时都去过,所以很快就拉着宁孤找到地方。 她原本计划将宁孤骗到他自己的床上,把他打晕后离开。 可两人刚进屋,宁孤突然昏倒在地。 晏青枝顿时欲哭无泪,她的手还被他死死握着,怎么掰也掰不开。 偏偏,门外又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女声。 “绿禾,你亲眼看见那刺客挟持了国师,逃进这屋子里了?” 熟悉的嗓音,再加上绿禾的存在,让晏青枝瞬间明白门外站着的是谁。 本书女主宫画扇! 晏青枝连忙将宁孤往床榻的方向拖,可这狗男人看着消瘦,实际上沉得要死。 她力气再大,拖了几步就拖不动了,还不小心把他的头磕到了桌腿上。 即使这样,宁孤也没醒。 而门外的人听到动静,瞬间安静下来。 晏青枝知道,有宁孤这个累赘,自己哪儿也去不了,为今之计只能把自己也打晕。 正当她准备动手的时候,就发现宁孤正一脸阴翳地看着她! 宁孤神情骤变,直接将晏青枝反压在地,大手捏住她的脖子:“晏青枝,你对我做了什么?” 完了,他恢复正常了! 晏青枝知道挣扎没用,张口就编:“国师大人,你不记得了?是你去我院子,说想让我给你做些点心,才带我过来的!” 她在赌,赌宁孤不知道自己会变傻,脑海里也没有那段记忆。 宁孤冷冷盯着晏青枝,并不相信她说的话,“那本座为何拉着你的手,你在说谎?” “我……没有!” 晏青枝被宁孤掐的喘不上气,连忙用手抱住他的脖子,又用脚缠住他的腰,想要迫使他松手。 两人僵持间,门突然被人撞开。 七八个侍卫闯了进来,嘴上高呼着:“保护国师大人!” 宁孤整张脸都黑了,晏青枝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而闯进来的侍卫看清两人的姿势后,手里的剑顿时不知道该往哪儿劈。 这时,一袭红衣的宫画扇和青衣侍女走了进来。 当她看清宁孤和晏青枝后,瞬间红了眼:“宁孤,你们在干什么?!” 身为狗血np文的大女主,宫画扇除了拥有女主光环,还有一副人见人爱的好皮囊。 只要能想到的赞美之词,都可以用到她的身上。 所以当这样一个美人,双眸含泪娇声质问时,晏青枝心都快化了。 宁孤却像瞎了一样,半点反应都没有。 晏青枝见不得美人伤心,连忙把手和脚都从宁孤身上挪开,爬起来正准备解释。 宁孤也站起身,还拧住了她命运的后脖颈。 就像提着一只小狗一样! 晏青枝倍感侮辱,但只能恨恨的瞪着宁孤。 要是眼神可以杀人,他早就死透了! 这个狗男人不是掐脖子,就是掐后脖颈,上瘾了是吧?! 第五章 卑微挡剑 可惜宁孤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晏青枝就彻底蔫了。 在场的都是主角,她忍! 一旁站着的宫画扇没得到宁孤的解释,委屈又悲愤地叫了一声:“宁孤哥哥!” 宁孤好似才看见宫画扇,语气不耐:“你来干什么?” 宫画扇双手紧紧攥着长裙。 顾朝辞携兵器私闯画天阁的事,早就传遍都城大街小巷,举国大惊。 她听到消息后马不停蹄的赶来劝和,宁孤却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 宫画扇隐去眼里的嫉恨,“我实在是担心你!顾大哥误会了我们,今日又擅闯了画天阁,他……没伤着你吧?” 宁孤闻言,顿时皱起眉头。 最近有关他和宫画扇好事将近的谣言满天飞,顾朝辞又是个急脾气,直接杀上画天阁很像他的行事风格。 可自己一觉醒来,就缺失了从昨晚到现在的记忆。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唯一的知情人只有晏青枝…… “公主请回吧,本座如何,和公主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宁孤的视线就落到晏青枝身上。 晏青枝正一脸八卦地看戏,见宁孤突然看过来,顿时心虚地缩成了一团,一动不敢动。 太难了! 就宁孤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让他爱上宫画扇,简直比让自己在他手里活下来还难。 但,两人间的普通互动落入宫画扇的眼里,却好似在打情骂俏。 她俏丽的脸瞬间惨白如雪,身体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或许我真的不该来……” 一旁的绿禾见公主接连受辱,直接替她打抱不平。 “国师大人!顾小将军私闯画天阁,公主怕您受伤,未得圣令就赶了过来。得知国师大人被刺客挟持,公主又不顾自身安危,执意要救您。您不感激就算了,还如此羞辱公主,枉费公主对您这么好……” 眼见绿禾越说越激动,宫画扇连忙出声打断她,“绿禾,住口!宁孤哥哥行事岂容你置喙!” 绿禾气得跺脚:“公主,你就是太善良了!” 说完,她指着晏青枝对侍卫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那女人是刺客,把她拿下!” 闯进来的侍卫不归属画天阁,是由圣上指派给公主的近卫。 绿禾又是公主身边的一等宫女,从小侍奉公主,前不久还得了圣上青睐。 侍卫不敢不听,连忙上前拿人。 宁孤冷嗤了一声,将晏青枝甩到自己身后。 “本座倒是要看看,谁敢在画天阁动手。” 终于恢复自由的晏青枝,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宁孤,心情复杂。 她不傻,当然知道宁孤不是要保护自己,而是要留下自己,查出他为什么会缺失一部分记忆。 可如果告诉宁孤真相,晏青枝觉得,自己还不如被宫画扇带走! 眼看着宁孤护着别的女人,宫画扇脸色难看,心如刀绞。 “宁孤哥哥,你是要护着她吗?她可是刺客,绿禾先前还看见她试图对你不轨!” 宁孤瞥了一眼满脸无辜的晏青枝,冷冷一笑:“公主,她是本座的人,何来刺客一说。” 宫画扇气得说不出话来。 绿禾脸都绿了,直接抢过身旁侍卫的剑向晏青枝刺去。 “国师大人,奴婢要将这刺客就地解决,刀剑无眼,还请您让开!” 宫画扇大惊,连忙出声阻止:“绿禾,快住手!” 宁孤是出了名的手无缚鸡之力。 若他不是国师,凭他那阴晴不定的性子,早就被人刺杀了无数回。 而绿禾会武功的事却鲜少人知。 眼见长剑就要到身前,宁孤仍旧不躲不避,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满脸惊惧却不敢上前的宫画扇。 晏青枝知道宁孤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不会武功,相反的,他武功深不可测。 就连周国第一剑客顾朝辞都不及他。 但按照剧情发展,宁孤暴露自己会武功是在宫画扇报了杀父之仇后。 晏青枝害怕他此刻动手,会加快黑化进程,连忙冲到他面前,挡下绿禾手里的剑。 空手接白刃是什么感觉?! 晏青枝心里只有一句不能说的脏话来形容。 绿禾也没想到自己的凌厉一击,会被晏青枝轻松接下。 她怔愣间,胸口和腹部同时一疼,人就飞了出去。 屋子里凭空出现两个人,正是初一和十五。 拍飞绿禾的,也是他们。 初一和十五满脸愧色,直接跪在地上:“属下来迟,请大人责罚。” 宁孤看着晏青枝染血的手,眸色一沉。 她实在不像个女人,满嘴谎言,利器划破手掌,也一声不吭,只在白净的脸上露了些狼狈。 其实,晏青枝手疼,心更疼。 她可是靠手吃饭的! 而且就初一和十五这出手速度,他们肯定早就到了。 突然,晏青枝的右手被宁孤握住,一股凉意顺着他的指尖染上肌肤,伤口处的刺热感也消退不少。 她喉头微颤:“国师大人,小的没事……” 宁孤眉头一敛,瞥向跪在身侧的初一和十五:“杀了。” 初一和十五立即起身,抽出长剑对准绿禾。 宫画扇满眼悲切,挡在绿禾面前:“宁孤哥哥,绿禾这么做,也是为你好!难道你真的要放任一个刺客在身边,日日不得安稳吗?” “若是宁孤哥哥舍不得这个女人,我只能将此事告知皇帝哥哥,让皇帝哥哥来定夺!” 宁孤长眸微阖,神情不耐:“聒噪,扔出去。” 宫画扇面色大变,身为周国公主,若被扔出画天阁,会是她此生最大的污点! 可她来不及阻止,初一和十五就动手,还冒出四个黑衣人,很快将近卫处理干净。 眼见黑衣人走向宫画扇,绿禾抱起她奋力往外逃。 屋子里,瞬间只剩下晏青枝和宁孤两个人。 宁孤捏着晏青枝的右手,描绘着那道狰狞的伤口。 “你想说什么?” 晏青枝哭丧着一张脸,“好疼!” 宁孤笑了,“难得听你说句真话。” 晏青枝面色大骇,他这是什么意思?! 宁孤松开她的手,从怀里扯出一张帕子,慢条斯理擦去指尖的血迹。 随后,轻轻一捏,那帕子就化成灰烬! 晏青枝僵住,只觉自己就是那张帕子,只能任他揉碎踩踏,最后死路一条。 她张口就喊:“我招,我全都招!” 第六章 斩草必除根 水云间的大床上,晏青枝低头坐在上面,一动不敢动。 只要呼吸,就能闻到宁孤身上独有的清冽香气。 宁孤坐在她右侧,帮她处理着伤口,神情异常温柔,动作轻柔缓慢。 可他每动一下,她就更疼一分。 简直就是一场堪比凌迟的酷刑! 晏青枝死死咬住下唇,忍住闷哼。 但渐渐的,她再忍不住,低嘶一声就握住宁孤的手,还鬼使神差地狠掐了一把。 宁孤停下动作,抬眼看她,寒潭般的眸子噙着一丝怒意:“嗯?” 晏青枝连忙收回手,可他那白瓷般的肌肤已经红了一大片,明晃晃地控诉着她的罪行。 她哭丧着一张小脸,身子退了又退,整个人都贴到了床沿边上:“小……小的不敢劳烦大人,小的……可以自己来!” 这药再上下去,她会疼死的! 看着神色紧张的晏青枝,宁孤唇角微勾,放下手里的药膏,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 触感比想象中的还要温腻。 他轻轻捏了捏,微微用力就将她扯到眼前,瞬间瓦解她先前的所有努力,语气也带着少有的揶揄。 “把舌头撸直了再说话。” 两人近在迟尺,呼吸交融。 晏青枝又羞又愤,直接涨红了脸,钻心的痛楚再加上酥酥麻麻的痒,让她彻底坐立难安。 她冲他干巴巴地笑:“大人如此体恤下人,让小的倍感荣幸。可小的没说谎,确实是大人将小的带到这里。刚一进门,您又昏了过去,小的就……” 宁孤眉间忽的布满阴翳:“就怎么?” 晏青枝吓得挺直腰板,语速也自动加快:“就想看看大人怎么了,刚凑过去就被您擒住手腕。再然后,您就醒了!之后的事情,大人也都知道了!” 见宁孤没什么反应,她又硬挤出几滴眼泪嚎起来:“小的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大人明鉴!” 可宁孤依旧只是冷冷看着她。 就在晏青枝快哭不下去,要放弃挣扎的时候,他突然松开她站起身。 宁孤背对她负手而立,语气冷冰冰地说道:“滚回你的院子,好生待着。” 晏青枝神情一怔,很意外他会这般轻易放过自己,但没细想,腾的一下就跳了起来。 “谢大人开恩,小的这就滚!” 说完,她就跑了,完全没注意到宁孤此刻的神情隐忍又痛苦。 而等晏青枝一走,初一才冒出来。 他单膝跪地,一脸沉重地看向宁孤,“大人,公主已被绿禾带回宫,圣上若因此事怪罪大人,恐怕会对大人日后行事不利。要不要……” 说着,初一就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宁孤脸色苍白,额角布满了冷汗:“无碍,起来吧,把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详细讲一遍。” 初一不敢耽搁,连忙快速道来。 但莫名的,他省去了撞破大人和晏姑娘好事那一段,总觉一旦提了,就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属下和十五追着黄衣女子到了小院,没发现她的踪迹,却撞见大人和晏姑娘。等属下和十五奉命离开,再见大人时,就在这里了。” 宁孤听完,眼里的郁色更浓,“那黄衣女子的武功来历,你们可有看出什么?” 初一面露愧色,摇了摇头,“恕属下眼拙,只瞧出她箭术精湛,轻功似是不佳,年纪应该不过二八。” 宁孤嗯了一声,体内突然气血翻涌,喉头一甜,就吐了口黑血,又急促咳嗽起来。 初一神色大变:“大人?!属下这就派人去寻苏言大人回来!” 大人的身体有旧疾,每个月都会犯病,可往常发作都是在月中,身为天文官的苏言大人也会提前布置,让大人安心静养,以免此事被外人知晓。 可眼下刚月初,大人竟然就犯病了! 若是圣上此时召见…… 宁孤压下喉头一口腥甜,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好生休养,画天阁今日的血不会白流。苏言若是回来了,我突然发作的事,也不要惊动他。” 初一领命退下,可行至门口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宁孤正站在窗口,阳光泼墨般撒在他的身上,也驱散不开他周身的孤寂和冷意。 白日里刚放晴,入夜又是大雨倾盆。 画天阁小院,晏青枝拖了个椅子坐在屋门口,手摇折扇,看着漫天雨幕,听着哗啦啦的雨声。 突然,屋顶和院外都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还不断向她逼近。 晏青枝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来了! 咚的一声,刚翻墙进院的黑衣人脚下一滑摔进一口大水缸,挣扎几下就直接不动了。 站在屋顶的黑衣人见状,面露凶光,连忙挥剑朝屋檐下的晏青枝刺去。 要是完不成任务,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晏青枝不躲不避,冲着黑衣人咧嘴一笑,手里扇子一挥,一支长箭就从屋里疾驰而出,直奔向他的胸口。 嗤啦一声,黑衣人躲闪不及,被强大冲击力击飞,撞到墙上晕死过去。 一眨眼的功夫就折两人,四周的杀气骤然消失。 可暗处还有杀手! 晏青枝知道,仍旧淡定地坐在椅子上,摇着扇子。 但凑近了看,就能发现她执扇的右手已经渗出血,额间也满是冷汗。 可要想活下去,就只能比他们更心狠。 晏青枝瞥向院子里的两具尸体,不由叹了口气。 穿书两次,她早就领教过宫画扇的铁血手段。 宫画扇不是傻白甜女主,而是个蛇蝎美人,城府极深,看似柔弱实则强大,看似无害却是世间最毒的毒药。 雨势逐渐变小,小院里的纸灯在白雾中闪烁着昏黄的光。 一阵风吹过,几道黑影齐齐扑向晏青枝,速度极快,如同猎豹一般。 晏青枝咬紧牙关,身体往后一仰,避开其中一人的当胸一剑,就把扇子往前猛地一砸。 那扇子里藏有生石灰,砸在为首的黑衣人身上,遇水就冒白烟,烧得他惨叫起来。 他忍住剧痛扯掉外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一起上,杀了这个妖女!” 被训斥的三名黑衣人面露惊色,都惧怕晏青枝那会让人着火的“妖术”,没人敢上前。 第七章 铁锤姑娘 晏青枝虽然躲得快,胸口还是被剑气划破,头发也被削掉了一小撮。 她被四人逼到了墙角,设计的机关用尽,暗袋里藏着的生石灰也所剩无几。 眼看着穷途末路。 晏青枝眼神微敛,突然笑了起来:“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可是国师大人身边唯一的女人,杀了我,你们谁也别想走出这画天阁!” 唯一一个女厨娘,也能勉强算是唯一的女人吧…… 四个黑衣人面色一惊,都被镇住。 但为首的那位很快清醒,面露凶光看着她,“别忘了,不杀她,我们谁也活不了!” 话音刚落,就举剑朝她刺去。 其余三人见状,也连忙出手。 晏青枝虽然会些拳脚功夫,可一连对付四个会武功的杀手,很快就落了下乘。 眼见她就要被人刺穿胸膛,一命呜呼。 一声娇喝传来,一个举着上百斤重大铁锤的娇小女子突然出现,二话不说直接锤开四人。 女子杀气腾腾地挡在晏青枝面前,单手将大铁锤随意一提,就放在自己肩上:“姑奶奶护的人,你们也敢动,把命都留下吧!” 晏青枝没见过她,只觉她身材娇小,面容俏丽,却轻而易举地举起巨重无比的大铁锤,还使得虎虎生风。 而女子一出现,四个黑衣人对望一眼,一言不发立即撤退。 但他们还没逃出院子,就被无数道冷箭钉在了地上,瞬间没了声息。 危机看似解除,晏青枝却不敢放松,尤其是面对眼前这个神秘女子,心中警铃不由大作。 那拿着大铁锤的女子见人都死了,顿时无趣地瘪了瘪嘴,回头看向晏青枝。 这一看就把她吓了一跳,瞬间叫出了声,人也逃到了屋外。 “啊!女鬼!!” 晏青枝白着脸,刚想问女鬼在哪里,就反应过来女子刚刚看的是她! 所以,女鬼竟是自己?! 她抿紧唇,心头隐隐有些不悦,可刚侧过头,就碰巧看见不远处铜镜里的倒影。 面白如纸的她,长发披散,在昏黄的灯光下,还真就像来索命的女鬼! 晏青枝将长发束好,才看向铁锤姑娘,“不知恩人怎么称呼?” 铁锤姑娘瞥了她一眼,见她确实是活的,才凑近了些:“晏姑娘不必客气,我姓杨,你叫我铁花就好。初一哥哥受了伤,日后就由我来保护你了。” “放心,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 “不过,我看你也挺厉害的,竟然一口气解决了两个人!” 晏青枝神情一怔,只觉前路迷茫。 初一看她时,她还能用男女有别当借口,伺机寻找机会完成任务。 现在变成杨铁花守着她,还是个武力值翻了倍的,她还能干什么…… 杨铁花见晏青枝沉默不语,以为她是受了惊,从怀里掏出一袋子蜜枣扔给她:“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吃这个,你尝尝。” 晏青枝抬手接过,看着袋子里红润饱满的蜜枣,忍不住吃了一颗。 入口即化,软糯清甜,还带着淡淡的酒香,让人回味无穷。 她忍不住又吃了一颗,两颗,三颗…… 要不是杨铁花及时发现晏青枝的神情不对,那一袋子蜜枣都要被她给吃光了。 杨铁花一拍脑袋,“哎呀,忘了和你说,这蜜枣是用烈酒泡过的,不能多吃啊!” 此刻的晏青枝面色酡红,双眼迷离,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知道她抢走了蜜枣,伸手就要抢回来。 “枣……把枣还给我!” 可她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稳,战斗力直接为零。 杨铁花皱起眉头,自己打架在行,照顾醉酒的人是一点都不会。 她顾忌晏青枝身上还有伤,直接一掌把她劈晕,往身上一扛,单手拧起大铁锤,就往观星楼奔去。 屋外还在下雨,而那小院里的六具尸首,早就不见了踪迹。 观星楼一共有九层,最顶楼可以俯瞰整个都城,除了国师宁孤和天文官苏言,旁人都不可擅自闯入。 可杨铁花驮着晏青枝就飞上九楼,翻窗爬了进去,动作熟练得可怕。 此时已经夜中,九楼的书房依旧点着灯,恍如白昼。 一个面容清俊的青衣少年正在伏案疾书,见杨铁花突然出现,身上还扛着个人,神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杨铁花,我说过观星楼不可擅闯,你又来做什么?” 杨铁花将醉得不省人事的晏青枝放在书房的软榻上,才凑到少年身边,“哼,小苏言,你才多大啊,说话总这么老气横秋的,小心以后没姑娘愿意嫁给你!” 说着,她又伸手去捏他稚气未脱的脸。 苏言确实年轻,才十五岁就当上了画天阁的天文官,掌管观星占卜之责。 他涨红了脸,偏过头避开杨铁花的魔爪,又熟练地拿起书案上的册子挡住她下一轮进攻。 两人你来我往,直接动起手来。 不过很快,苏言就露了败势,面上也冒出薄汗。 杨铁花嘿嘿一笑,两只手成功捏住了他的脸,使劲蹂躏了一番才松开:“几天不见,小苏言你的皮肤变得更细腻了呢,真滑!真想亲一口!” “杨铁花!你还是不是个女人!” 苏言素白的脸上满是羞恼,压着嗓子低吼了一声:“男女有别,你不知道吗?” 杨铁花皱着眉头,见苏言真有些生气了,自己现在又有事求他,立即点头哈腰承认错误:“知道,知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苏言大人,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这一回吧……好不好?” 苏言黑着脸,每次都这么说,可下次她还是照捏不误! 他不想和她争论,抬眼看向软榻上的女子,冷冷说道:“你把她带过来干什么?” 杨铁花尴尬地笑了笑:“她就是枣子吃多了,然后身上还有伤……” 苏言脸更黑:“杨铁花!大人派你去守着她,不是让你去害她,你那枣子,寻常人能吃吗!” 杨铁花在被家人抛弃前,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宁孤救了她,让她拥有了梦寐以求的力量,但每日都需要食用烈酒来平衡。 这枣子是苏言给她酿制的,寻常人吃一粒,就等于一口气喝了五坛白酒。 晏青枝身上有伤,还吃了那么多,很可能会没命! 第八章 灵宠出现 杨铁花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神情懊恼又自责:“小苏言,那…那该怎么办?晏姑娘她……不会被我害死了吧!” 苏言见她满脸焦急,语气不由放缓:“别急,我先看看。” 他起身走到榻边,一边观察晏青枝的面色,一边为她诊脉。 可片刻之后,苏言忽的抬起头,神情怪异地看向杨铁花:“杨铁花,你确定她吃了一大袋蜜枣?” 杨铁花哭丧着一张脸,慌忙点头:“没……没救了吗?!” 苏言沉默不语,再次把脉确认无误后才说道:“她的脉象洪大而粗壮,但没什么大碍,看起来只是喝醉了。” 杨铁花的体质特殊,那些蜜枣才对她无害,可晏青枝体内没有半点内力,竟然也能消化掉如此庞大的酒力。 实在是不太正常。 杨铁花眼里的泪花瞬间憋了回去:“真的吗!晏姑娘没死,只是喝醉了?” 苏言嗯了声,起身往外走:“你先替她清理伤口,等我取药回来,再给她包扎。” 杨铁花连忙应下,看着软榻上昏迷不醒的晏青枝,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没事,不然她就死定了! …… 热,很热,好像有火在烧。 晏青枝喉咙里不断溢出闷哼,身体难受得快要裂开,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突然,一阵寒气袭来,浇灭了大火。 可她的身体开始不断往下沉,窒息感也紧随而至。 双重刺激下,晏青枝终于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竟然泡在水里! 她连忙往有光的地方游,还没探出水面,心口突如其来的剧痛,又让她坠了回去。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身影凭空出现,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离了水面。 呼吸着新鲜空气,晏青枝胸口发闷,哇的一声就吐了,还全吐在了救她的人身上! 这味道说臭不臭,但肯定不香。 她尴尬得只想当场去世,一抬眼,就撞上一对幽深冰冷的黑瞳。 天要亡她,竟然是宁孤! 晏青枝眼神飘忽,声音也跟着颤抖:“国师大人,我这就给您擦干净!” 只是,她的手还没碰上宁孤的胸口,就被他死死攥住。 晏青枝不敢挣开,只能干巴巴地求饶:“大人,我真不是故意的,刚刚太难受,一时没忍住才吐了。” “要不这件衣裳折成银钱,我双倍赔给大人?” 宁孤的脸瞬间黑得都能滴出墨来,非但没有放开她,手上的力道反而越来越重。 “本座倒是没想到,晏姑娘还是个会算账的。” 晏青枝疼得不行,没听出宁孤语气里的嘲讽,以为他嫌少,连忙又加价:“五倍?” 手腕都要被他捏断了! 她龇牙咧嘴地说道:“十倍!大人,真的不能再高了!” 宁孤突然笑了,捏着晏青枝的手又将她扔回了水里,连带着身上的外衣一起:“太脏了,洗干净再上来。” 说完,他就站在水边,一边用帕子擦拭双手,一边居高临下看着她。 晏青枝在水里扑腾了好几下,才掌握平衡。 可宁孤那件外衣看着素净,实际上用料极多,一遇水就跟秤砣一样,重得要命。 她根本提不动,还被它拽得往下沉,胸口的伤又被水泡得隐隐作痛,体力很快就不支。 可她憋着气,硬是不肯示弱,只当搓一下衣服,就是打了它主人一巴掌。 就这样有一下没一下的,竟然让她撑过了一刻钟! 宁孤眉头紧皱,看着已经快沉到水底的晏青枝,突然俯身擒住她的下巴,将她提出了水面。 “酒彻底醒了吗?连你都是本座的,还想拿什么赔,嗯?” 晏青枝完全蔫了,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这狗男人又发疯了,她什么时候成他的人了,什么时候喝酒了,她分明是喝了一肚子水! 而且,她昨晚明明是和杨铁花在一起的,怎么就突然出现在水里,还险些被淹死…… 等等! 是那蜜枣! 那蜜枣有酒味,但她没太在意,吃着吃着就失去了意识…… 晏青枝恍然大悟,酒色果真误人。 只希望杨铁花没乱说话! 她一边打量宁孤,一边小声说道:“大人,我知错了!昨晚,我吃了杨姑娘给我的蜜枣后,脑袋就犯糊涂,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可在此之前,我可是一直听您的话,乖乖待在小院里的!” 说完,晏青枝又举起右手,一副“我说的都是真话,我可以发誓”的无辜模样。 宁孤看着眼前这张鲜活白嫩的小脸,眸色骤然一沉,喉头也有些干涩。 她上半身衣衫尽湿,曲线毕露,略带潮红的脸粉嫩可爱,被他挑起的脖子纤细白皙,脆弱得好似轻轻一捏,就能直接折断。 而她高举右手的动作,也让她莹白圆润的身子一览无遗。 宁孤偏过头,压下心头涌起的躁动和杀意,哑声说道:“起来。” 晏青枝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乖乖爬上岸,完全没意识到就这短短的一瞬,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好大一遭。 可等她看清周围的环境,脸唰的白透,身子也抖了抖! 这该死的地方,不就是她上次穿书后的葬身之地吗! 宁孤什么意思,不会是真的又想杀她吧…… 晏青枝连忙去看宁孤,却见他侧身对着自己,浑身上下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她又瞥了一眼身后的浴池,这狗男人不是有严重的洁癖,死过人的地方,他竟然还会用?!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水云间的浴池实在是奢靡得过分,让她直接废弃,她也舍不得。 天然温泉,美玉砌墙,锦缎盖顶,夜明珠掌灯,就这做派,恐怕连皇帝的玉清池都比不上。 晏青枝抿了抿唇,突然觉得有些冷:“国师大人,我所说句句属实,若是大人不信,大可寻杨姑娘过来问……阿嚏!” 话还没说完,倒是先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她脸烧得厉害,简直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可宁孤只是淡淡嗯了声,扯过一旁的锦缎盖在了她的头上:“别再脏了我的衣裳。” 晏青枝愣住,神情有些怪异,但什么也没说,裹紧锦缎,乖乖跟着他往外走。 可刚走出浴池,她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不由眼前一亮! 她的灵宠竟然真的在宁孤身上! 第九章 圣上召见 晏青枝魂不守舍地跟在宁孤身后,要不是打不过,她早扒光他找出吉光了。 吉光是她的灵宠,也是她穿书后唯一的金手指。 它的本体是只巴掌大的胖虫子,能吸走别人对她的致命伤害,还可以幻化成接触过的东西。 可上一次穿书,她不小心把它弄丢,到死都没能找回来。 晏青枝悔恨不已,要是有吉光在手,撮合宁孤和宫画扇的任务算什么。 她直接能让他们原地成婚,一年抱两,两年抱三! 想想,就离回家不远了…… 她想得有些出神,没注意到前面的宁孤已经停下来,“砰”的一声狠狠撞上了他的后背。 “嘶……国师大人?” 晏青枝倒吸一口凉气,捂住差点被撞断的鼻子,眼泪圆滚滚地往下淌。 这狗男人看着消瘦,全身结实得比铁还硬! 她不指望宁孤会心生愧疚,探出脑袋往前瞅,就看到了让她遭罪的一男一女。 不远处的亭子里,杨铁花正挥动着大铁锤,和顾朝辞打得难舍难分。 他们斗得入神,完全没注意到亭子外突然多了两个人。 晏青枝瘪了瘪嘴,才几天的功夫,顾朝辞的眼伤竟然就治好了,不愧是男主,恢复力就是强悍。 可他刚血洗了画天阁,现在又跑来找茬,还在水云间动手,未免也太嚣张了吧。 还好杨铁花的大铁锤似乎能克住他的剑,不然…… 晏青枝忍不住想看宁孤此刻的神情。 可他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偏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又冷冷说道:“管好眼睛和嘴巴,回你的院子。” 嗅着吉光若有若无的味道,她再馋,再心动,也只能乖乖听话。 机会很多,不急在这一时! 面前有两条小道,晏青枝下意识往左拐,可前脚刚踏上去,忽的又强行收了回来。 她瞪大双眼,满脸困惑地看向宁孤:“大人,出去是右拐,还是左拐?” 宁孤斜睨了晏青枝一眼,幽深的黑瞳里满是嘲意,“晏姑娘不是对本座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一个水云间,还能困住你?” 晏青枝面色不改,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就知道潜意识的小动作会坏事! 这水云间,她前两次穿书都来过,来来回回不下百次。 哪条小道通向外面,哪条路直达宁孤卧室,哪条小径能到小厨房,她都一清二楚,闭着眼睛也能走出去。 顶着宁孤冰冷审视的视线,晏青枝只能硬着头皮傻笑道:“大人真是高看我了,这水云间我才第二回来,第一回还是由大人带的路呢。” “更何况,大人乃一国之师,千金之躯,我怎敢对大人有什么非分之想……” 宁孤眉头微蹙,似乎不想和她争论这个问题,大手一挥,就将她推向了左边那条小道。 晏青枝冲他行了个礼,立即转身,头也不回开始狂奔。 已经露馅,再继续装傻,和直接自爆身份没什么区别。 只是她刚走出水云间的侧门,一个宫装打扮的女子就迎了上来,似乎一早就等着她了。 宫装女子面容娟秀,举手投足都透着大家闺秀的气度和教养:“晏姑娘,奴婢奉圣上口谕,带你即刻进宫面圣。” 晏青枝后退了一步,可看着女子身后站着的两名带刀侍卫,又不得不认命。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皇宫和画天阁只隔了两条街,穿过宫门,再走过一条幽深冗长的宫道,就能看见连绵不断的红墙。 晏青枝不是第一次进宫,却是头一回硬走进去。 当初穿成华蓁的时候,身为假公主,圣上还特许她可以坐轿,所以除了在殿内,她的脚几乎没沾过地。 哪像现在,走了快半个时辰,都还没到地方。 接她进宫的女子叫元歌,是正六品司膳,掌制烹煎和之责。 晏青枝以前没见过她,试图和她交谈套些信息,却以失败告终。 元歌太规矩了,规矩到可以不开口,就绝不会多说一句废话。 此时日头最毒,晏青枝被晒得头晕眼花,腿也酸得要命,胸口的伤似乎已经再次裂开。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元歌终于在一座偏殿前停下。 她刚松了口气,一路紧跟的两名带刀侍卫突然生硬粗鲁地将她推进偏殿旁的小黑屋,又直接关上了门。 晏青枝愣在原地,还没搞清楚状况,身后四个宫女一拥而上,二话不说开始扒她的衣服! “你们干什么?!” “漂亮姐姐,手下留情,我们有话好好说……” “嘶……住手,别扯我的亵衣!” 晏青枝一开始还能挣扎几下,到最后只能任由她们摆弄,一身行头全换,还梳了个新发髻。 眼见她们还想给她上妆,她抬手就往身侧的圆桌拍去,“喀嚓”一声,圆桌直接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空气骤然安静。 元歌突然推门走了进来,看着盛装打扮过后的晏青枝,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但她很快恢复正常,冲她福了福身,又淡淡说道:“晏姑娘,圣上有请。” 晏青枝也不想再被折腾,起身就往外走,可因为装扮过于繁琐,只能一步一步慢慢往外挪。 她原本以为一进宫就会面临腥风血雨,没想到现在还是风平浪静。 更奇怪的是,什么时候面圣需要梳洗打扮,还要更换宫装了?! 到了偏殿,元歌伸手推开门,就垂首站在一旁,“晏姑娘,圣上就在里面,请吧。” 晏青枝嗯了声,提起累赘的长裙,迈步跨过门槛,就走了进去。 偏殿里光线昏暗,但她还是一眼就看见那坐在明黄书案后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盘领窄袖红色常服,英俊和妖娆这两种复杂的美感都出在了他的身上,却丝毫不违和。 在他身侧,站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男子,一举一动都透着股阴冷,看人的眼神也是凉飕飕的。 这两人正是当今圣上尉迟承欢和大内总管胡玉。 而尉迟承欢好玩物,胡玉喜美色,简言之,两人都不是什么善茬。 晏青枝抬起手,正准备规规矩矩行大礼。 “哐当”一声,一支冷箭砸到她的面前,险些戳到她的脚。 她一动不动,就听见头顶传来尉迟承欢不喜不怒的声音。 “朕听闻,晏姑娘箭术精湛,可百发百中,不如就用这支箭射个小玩意儿,让朕也看看吧。” 第十章 顾朝辞生疑 晏青枝瞬间黑了脸,给箭不给弓,她的箭术再厉害也白瞎。 尉迟承欢分明是在故意刁难! 昨晚的黑衣人没能杀死她,他就迫不及待出手,要替宫画扇斩草除根,不愧是真爱。 没错,尉迟承欢也是男主。 十六年前的那场宫变里,皇家子嗣除了宫画扇,就他活了下来,还当上了傀儡皇帝。 但谁也想不到,他的生母是被先帝宠幸过的宫女,生父却不是先帝。 至于是谁,因为不重要,书里一个字都没提。 晏青枝欲哭无泪,任务还没什么进展,倒是把所有主角都给得罪了。 她低头看向脚边的箭,眉眼突然不安地跳动起来。 这箭…… 不就是她昨晚射杀黑衣人的那一支?! 晏青枝不由心惊,尉迟承欢的手竟然伸得这么远,连画天阁里死人身上的东西都能轻易取出。 实在是厉害。 她有些肉疼,这支箭和以往的不同,为了快速制敌,设有双层箭头,射中人体后,第一个箭头就会自动脱离嵌进肉里。 如果将箭硬拔出来,第二个箭头又会弹出上面的倒刺,在体内死死扣牢。 所以,就算中箭之人侥幸存活,最后也会因为感染和失血过多而死。 这种箭做起来费时费力,到现在,她也只得了这一支。 晏青枝抿了抿唇,看着满眼兴味的尉迟承欢,又快速扫过周围的环境,低声说道:“承蒙圣上抬爱,民女献丑了。” 话落,她俯下身,操起箭就朝他掷去。 胡玉面色大变,刚想护驾,却在看见尉迟承欢眉眼间的嗜血兴奋后,收回了暗器。 那箭速度极快,眼见就要射中尉迟承欢的脑袋,又无风自动地拐了个弯,擦过他的耳畔,稳稳落进他身后那博古架上的双龙耳花瓶里。 空气骤然凝固。 尉迟承欢沉着脸,抬手摸向左耳,湿润的液体沾上手指,红了一片。 胡玉见状,立即怒喝道,“大胆逆贼,竟敢行刺圣上!来人,把她拿下!” 他话音还未落,两名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就冲了进来,一左一右作势要押走她。 晏青枝躲开他们的手,梗着脖子看向尉迟承欢:“圣上明鉴,民女实在冤枉!就这个距离,凭民女的投壶技术,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伤到圣上。” “是有人暗中捣鬼,改了箭道,欲加害于民女,这才导致圣上受了伤。” 是她大意了,原以为用投壶来替代射箭能躲过一劫,没想到还是中了套。 箭势的走向,她早算得一清二楚,有人暗中用内力推了一把,这才射伤了尉迟承欢! 为了杀她,这人还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敢算计到尉迟承欢的头上,未免也太蠢了些。 身为傀儡皇帝,能活到现在,除了能忍,心机和手段不可谓不深…… 尉迟承欢看着跪在地上的晏青枝,敛眉冷笑,语气却轻柔缓慢:“你说,你闭着眼睛也能投中?” 晏青枝点头,无畏地直视他冰冷的目光:“圣上若是不信,大可让草民再试一次,若是投不中,草民甘愿一死!” 站在书案旁的胡玉,顿时变了脸色。 他凑到尉迟承欢身边,低声说道:“圣上,此人来路不明,又心怀不轨,不可信啊!” 尉迟承欢淡淡睨了他一眼,“哦,依你看,朕该怎么做?” 胡玉瞬间白了脸,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额上冷汗直冒,头也不敢抬:“圣上饶命,是臣多嘴,都是臣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狠扇自己的耳光,很快,那张清隽的脸就红肿起来。 只是,尉迟承欢不叫停,胡玉就不敢住手。 啪啪啪! 清晰又响亮的巴掌声,不断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听得人心惊肉跳。 直到胡玉满嘴鲜血,还吐了半颗断牙出来,尉迟承欢才悠悠开口:“好了,朕不过是问了你一句,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胡玉此刻的脸肿成了猪头,嘴角糜烂,一句话也说不完整:“是臣…臣蒙了心,误会了圣意……” 尉迟承欢撑着脑袋,淡淡嗯了声,神情也分不出喜怒。 但他看着依旧淡定如常的晏青枝,突然兴奋起来:“蒙眼投壶也没什么意思,胡玉你下去,把那花瓶抱在头顶,让她来射。” 胡玉神色惊恐万分,身体僵在了原地,要是晏青枝手一个不稳,直接将箭射到了他身上,或者脑袋…… 那他就完了! “圣上……” 尉迟承欢正在兴头上,对胡玉的哀求视而不见:“晏姑娘,如何?这样一来,你可还能百发百中?” 晏青枝微微一愣,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残暴,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 可感受到胡玉慌乱的情绪,她又无声冷笑起来,暗中使绊子害她的时候没见他害怕,现在轮到她反击,他却直接怂了。 晏青枝微微颔首:“民女愿意一试。” 圣命难为,就算胡玉再不愿意,还是乖乖抱着双龙耳花瓶走到了大殿下。 只是他不敢离晏青枝太远,走几步就停在原地。 尉迟承欢看着胡玉畏手畏脚的模样,语气不耐道:“站那么近干什么,退去门口待着。” 胡玉不敢再拖,眼神涣散地拖着僵硬的双腿走到了门口。 晏青枝抿了抿唇,就算面上再镇定,后背还是起了一阵凉意。 此时阳光正盛,胡玉背着光站立,就算她双眼紧闭,又用黑布蒙住,还是觉得刺眼。 尉迟承欢心情大好,一边喝着美酒,一边欣赏殿下的两人:“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晏姑娘,若是你射不中,或者射偏了,那你的命,可就不是你自己的了。” 晏青枝转过身,精准无误地朝着书案后的人行了礼,又握紧手里的箭,回头做出投掷的姿势。 突然,一道爽朗悦耳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大殿上的紧张和沉闷。 “圣上今日又寻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微臣也来凑个热闹。” 晏青枝手上的动作一顿,心道不妙,顾朝辞怎么来了?! 杨铁花竟然输了? 顾朝辞一进门,就看见门口头顶花瓶颤抖如筛的胡玉,还有蒙着眼睛准备投壶的宫装女子。 那身形和动作,让他忽的想起一个人来。 那个射伤他,险些毁了他眼睛的可恶女人! 第十一章 九死一生 尉迟承欢一见顾朝辞,立即从书案后走了下来,面带笑意地拉着他的手,“顾爱卿来得正好,快来和朕一起欣赏。” “别看这晏姑娘年纪轻轻,她可是个投壶高手,就算蒙着眼睛,也能百发百中呢。” 顾朝辞一进门就一直打量着晏青枝,听他这么一说,随即附和了一句:“哦,晏姑娘真这么厉害?微臣倒是从未听闻,周国何时有了个如此厉害的人物。” 尉迟承欢眉眼带着揶揄的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顾爱卿这就孤陋寡闻了,晏姑娘不仅投壶厉害,厨艺更是一绝,连国师都抵抗不了诱惑,将她秘密收在了身边。” “若不是朕昨日听扇儿提了一句,到现在也还被蒙在鼓里。” 顾朝辞瞬间冷了脸,看向晏青枝的眼神也带着浓浓的杀意:“原来是国师大人的厨娘啊,那确实是微臣消息闭塞了。” 晏青枝越听,额间冷汗就越多。 尉迟承欢太阴险了,明知道顾朝辞和宁孤有仇,还提他,又点了宫画扇,借刀杀人玩得真是得心应手,不愧是从宫变中活下来的人。 她又有些不解,凭画天阁和宁孤在周国的地位,就算顾朝辞的父亲是周国大将军,血洗一事也该象征性地审一审,罚一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了了之。 否则一旦引起民怨,再想补救就晚了。 可晏青枝转念一想,又想到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来。 尉迟承欢这明显是在捧杀,也是在扮猪吃老虎…… 只是还没等她梳理完,就听见顾朝辞又说道:“既然晏姑娘蒙着眼都能百发百中,那让人顶着花瓶也没什么挑战性。圣上若是有兴趣,微臣倒是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晏青枝满脸黑线,知道不当讲还不快闭嘴! 但不出意外的,尉迟承欢直接被勾起了好奇心:“朕也觉得差了些什么,顾爱卿快别卖关子了,快和朕说说!” 胡玉原本已经放弃挣扎,眼下狼狈不堪的模样又燃起了生的希望,满眼希冀地看着顾朝辞。 只是顾朝辞接下来的话,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更让他战栗不止,险些吐血。 “微臣建议蒙上两人的眼睛,再找个女官来弹奏一曲,若是晏姑娘能在这样的干扰下,还能准确投中花瓶……那微臣就许诺赏她一个好彩头,圣上意下如何?” 尉迟承欢听完,神情异常兴奋,直接拍手叫好,迫不及待地对一旁的小太监说道:“去,传元歌来,让她带上琵琶。” 晏青枝心下一沉,面色越发苍白,胸口的伤也因为情绪的紧张剧痛不已。 顾朝辞分明是想要她的命! 胡玉虽说有武功,但他此刻气息紊乱,已经完全失了判断。 若是再蒙上他的眼睛,加上外界音律干扰,他一害怕,肯定会躲闪。 到时候无论她箭术再精湛,也没办法精准预料到他会怎么动。 没多久,元歌就抱着琵琶进来了。 她冲着尉迟承欢和顾朝辞一一行礼后,就规规矩矩地站到一旁,“元歌斗胆问一句,圣上觉得弹哪首曲子比较好?” 尉迟承欢拧着眉思索了一会无果,又看向一旁的顾朝辞,“元歌会弹的曲子太多,朕一时想不到什么更好,爱卿觉得呢?” 顾朝辞笑了笑,“微臣不通音律,但前些日子有幸听过一首曲子,叫入魂,倒是有趣得紧。” 元歌面色微恙,偷偷瞥了一眼晏青枝,就低头抚弄起琵琶。 几道急迫的水滴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尸横遍野,马革裹尸的悲壮,随后震耳欲聋的鼓点响起,瞬间绷紧了所有人的心。 尉迟承欢一听,嘴角不由上扬:“不错,就这首。晏姑娘,你要是投中了,不止顾小将军许你彩头,朕也赏你!” 晏青枝气得只想骂娘,这曲子一弹,胡玉疯不疯不知道,但她肯定受不了! 这入魂太过悲壮,又摄人心魄,很难让人沉下心来。 她吐出了一口浊气,贝齿紧咬住下唇,直到渗出血才松开。 血腥味和疼痛让她清醒了很多,注意力也完全集中。 晏青枝握紧长箭,调整着姿势。 殿内突然起了风,加上琵琶的声音,瞬间搅乱了她的节奏。 她低咳了一声,就察觉胡玉动了,还动得毫无规律。 她皱着眉头,又侧耳倾听了一番,沉默了片刻,终于把箭抛了出去。 哐当一声,利器插入瓷器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惊呼,晏青枝就知道,她赢了! 她连忙扯下眼罩,那支箭果然稳稳插进了花瓶,而胡玉正满头大汗地瘫坐在地上。 只是她赢了,尉迟承欢和顾朝辞面上却没半点喜色,反而带着嘲讽和遗憾。 唯独元歌松了口气,神色怜惜地看了看她,又低下头抱着琵琶退了出去。 晏青枝转过身,看向尉迟承欢:“圣上,民女投中了。” 尉迟承欢皱着眉,完全没想到她真的能中,一时哑了声。 一旁的顾朝辞见状,立即沉声说道:“晏姑娘这箭术确实出神入化,不过,我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晏青枝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顾大人怕是看错了,民女一直在国师大人身边掌厨,从未去过别的地方。” 顾朝辞呵了一声:“晏姑娘怎么知道,我不是在画天阁里见的你呢。” 说完,不等她反应,他又朝着尉迟承欢抱拳示意:“圣上,微臣对晏姑娘的箭术实在喜欢,不如将她赏给微臣,微臣也好将她这身本事教给手里人。如此一来,周国又将再添无数猛将。” 晏青枝心咯噔一下,落到顾朝辞手里,那就离死不远了。 尤其是万一被他发现自己曾射杀过他,还险些弄瞎他的眼睛…… 所以不等尉迟承欢开口,她瞬间红了眼眶,言辞恳切地说道:“圣上,承蒙顾大人不嫌弃,愿意重用民女。” “只是国师大人于民女有救命之恩,民女又曾在逝世的母亲面前发过誓,此生此世只跟随国师大人一人,若有违次此誓,就不得好死!” 第十二章 本座看上的女人 一口气说完苦衷,晏青枝就跪在地上,又朝尉迟承欢磕了个响头。 因为用力过猛,她的额头直接见红。 可她隐忍不发,仰头露出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如扇睫毛微颤,嗓音慌乱无助:“民女虽是女儿身,但也不愿做那背信弃义之徒,还请圣上成全。” 晏青枝也是个风韵美人,虽然比不过宁孤妖孽,没有宫画扇明艳,但胜在一双圆眼灵气动人,好似会说话一般。 白皙透亮的皮肤,未施粉黛,也格外清新脱俗。 所以,当她娇软嗓音又泫然欲泣时,轻而易举就能让人动容垂怜。 可偏偏,尉迟承欢眼瞎,又是个不怜香惜玉的。 他眉头一皱,大袖一挥,就冷声怒斥道:“好你个晏青枝,顾爱卿肯要你,还破例让你一介女子来传授箭术,是你穷尽一生都求不得的荣幸,你竟敢推辞?” 顾朝辞也有些不悦,看着晏青枝的眼神危险又残忍。 不过是个卑贱的厨娘,竟然也敢拒绝他,不愧是画天阁那位调教出来的,和他一样,骨头又贱又硬! 那日要不是被人搅局,他早就杀了那位,何至于像现在这样…… 想到这里,顾朝辞忽的散去杀意,露出一副遗憾惋惜的神情来:“晏姑娘,我是真心欣赏你的箭术,如此厉害的一双手,却浪费在庖厨上,实在让人痛惜。周国虽然兵强马壮,箭术上却略有不足,若将士们能得到你的指点,必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晏姑娘,此等为国为民的好事,你就当真不愿吗?” 面对两人威逼利诱的攻势,晏青枝抿唇不语,眼神却坚定不移。 她不傻,一旦答应,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忌日! 尉迟承欢瞬间沉了脸:“好,既然你不愿意,那朕就亲自向国师讨人,看他给还是不给!” 晏青枝身体一僵,原本硬气的神情也松了片刻。 她不敢赌,也不敢寄希望于宁孤那个狗男人。 他根本不可能为了未知又危险的她,而去得罪当今圣上和权倾朝野的大将军之子! 难道,她真的要止步于此了吗…… 顾朝辞眼力极好,就算晏青枝迟疑的神色只有一瞬,还是被他清晰捕捉到。 他顿时自信满满,侧头看向尉迟承欢:“圣上,微臣想和晏姑娘单独聊几句。” 尉迟承欢浑身散发着怒意,也早被晏青枝执拗的态度弄得不耐烦,冷哼了一声,就坐到书案后,由着他们去折腾。 这偌大的偏殿一静下来,空旷的四周就只有呼吸声在回荡。 顾朝辞走到晏青枝身前,俯身扣住她的下巴,眼神温柔似水:“晏姑娘,若是跟着我,你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画天阁那位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纸老虎,只能摆着好看,真遇上事,他自身都难保,你还指望他能护着你?” “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你怎么就一直犯糊涂呢……” 晏青枝当然不指望宁孤,可那狗男人也不是什么纸老虎,而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一想到书中世界崩坏后,顾朝辞和尉迟承欢,还有宫画扇,都险些被他逼死,她心里就莫名痛快。 可疯狂的念头转瞬即逝,她静静看着顾朝辞:“顾大人,君子不强人受难,我不愿意,你又何必强求?” 顾朝辞见晏青枝始终一副油盐不进的死样子,怒极反笑,扣住她下巴的手也不断收紧。 见她因吃痛而皱起眉头,他才冷冷说道:“倒是我小瞧了你,既然你不愿意,我自是不会强求。可我这人自小有个习惯,若是看上的东西不能拥有,那就……” 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晏青枝遍体身寒,还是硬着头皮冲他笑了笑:“顾大人,民女刚刚投中了花瓶,您和圣上可都说了会许民女一个彩头,不知此话还作不作数?” 顾朝辞微微一愣,没想到她还敢主动提这茬,“你想要什么?” 晏青枝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轻轻用力就从自己刺痛难忍的下巴上扯开:“民女不过是想报恩,更想要一个自由,还请圣上和顾大人成全。” 顾朝辞瞳孔骤然一缩,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他用了三成的内力竟然还是被她轻而易举化解! 看似不会武功,却箭术高超,还拥有令人震撼的力量…… 这个女人还真是让他忌惮又惊喜,又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晏青枝说话声不小,尉迟承欢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看着殿下的两人,突然就意兴阑珊起来。 他索然无味地说道:“既然晏姑娘想要,那朕就允了,不过……” 不过什么…… 晏青枝眼巴巴瞅着尉迟承欢,被他吊着一口气,实在难受得很。 片刻之后,他才幽幽说道:“不过扇儿很喜欢你的厨艺,你先在宫中住些日子,等过了元宵之后,再回画天阁吧。国师那里,我会再派个御厨过去。” 喜欢她的厨艺?! 晏青枝差点就信了,这具身体明明只和宫画扇见了一面! 再说还要一个月,才到元宵。 这段时间,宫画扇随便一个理由,就能将她弄死。 晏青枝眉头紧锁,心情也丧到了极致,不就是完成个任务,算起来她还是他们的“救世主”,怎么随便一个主角都想要她的命! 她沉默不语,一旁站着的顾朝辞脸色也不太好,心情直接降到冰点。 听尉迟承欢这么一说,他才明白,近来让宫画扇郁郁寡欢的人,就是晏青枝! 晏青枝又是宁孤的厨娘,那就说明,宫画扇对宁孤不是完全无情…… 顾朝辞瞥了一眼面色煞白的晏青枝,突然就有了个想法:“圣上,此事怕是不妥当。” 话音刚落,一道白色身影从殿外走了进来,低沉的声音也缓缓响起。 “确实不妥,晏青枝可是本座看上的女人,本座也离不了她。” 晏青枝猛地回过头,只见宁孤正逆光朝她走来,每一步好像都踏在了她的心尖上,让她眼眶突的一热。 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那双深邃冰凉的眼睛,压抑着漠然和冷凝。 第十三章 两个顶级男绿茶 宁孤突然出现,让顾朝辞和尉迟承欢齐齐变了脸色。 只不过,前者是怒容,后者是满面喜色,还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国师,朕可算把你盼来了!” 传言,尉迟承欢空置后宫,不近女色,就是为了国师宁孤。 晏青枝刚穿书那会儿,还稀里糊涂地磕过两人的cp,现在想想,还是自己太年轻。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三好青年,虽然没经历过皇朝更迭,但也学过历史,看过不少宫斗剧。 尉迟承欢这么做,只为麻痹宫游和顾枳节,让他们误以为他荒淫无度,不会有后,是颗最好把控的傀儡棋子。 抛开私人情绪,晏青枝挺佩服他的,一个人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在重重危机下,还能苟活到现在。 确实不容易! 她盯着尉迟承欢入了神,察觉到宁孤走到身边,正冷冷盯着自己,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收回了视线。 她下意识低头,莫名不想被他看穿眼里的脆弱和感激。 不得不说,这个狗男人像救星一样突然出现,又说了那番话,让她险些破防! 宁孤睨了一眼晏青枝,见她像只小狗一样跪在地上缩成一团,无声冷笑起来。 还知道丢人,区区两个御林军就能将她轻易带走,如此无用,遭些罪也是应该的。 他收回视线,看向试图拥抱自己的尉迟承欢,眉头微皱,身子一侧就避开了他的手。 “圣上,不知本座这丫头犯了什么错,竟惹得圣上和顾小将军都不痛快?” 尉迟承欢一见宁孤,满眼都是他,见他动怒又不肯亲近自己,瞬间软了语气:“国师言重了,都是误会,晏姑娘胆子太小,朕和顾爱卿就是同她开个玩笑,她竟然就当真了。” “晏姑娘,还不快起来,你再跪下去,国师可要同朕翻脸了。” 晏青枝倒是想起,可一下顶着三个大人物的压力,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根本挪不动。 尉迟承欢见她不动,以为是在使性子,哼了一声,又满面笑意地冲宁孤说道:“对了,国师今日进宫,不如和朕一同用膳可好。朕近日又寻了个奇珍异物,想同国师好好赏鉴一番。” 顾朝辞还在大殿上,看着前后大变脸的尉迟承欢,眼里的厌恶都快要藏不住。 传言都说尉迟承欢好男色,又对宁孤情根深种,现在看来,果真不假。 他对此十分不喜,又怕招惹到他身上,立即开了口:“既然圣上和国师大人还有事,那微臣就不打扰,这就告退。” 只是他想走,宁孤却出声拦下了他:“顾小将军这么急着走,难不成是在躲着本座?” 顾朝辞忽的沉了脸,原本阴鸷的眼神卷起狂风暴雨:“国师大人此话何意,我为什么要躲着你?” 宁孤没急着回答,反而对着还跪在地上的晏青枝伸出手,又轻声哄道:“好了,别再同本座置气了,还不快起来。” 晏青枝一怔,被宁孤这宠溺的语气说得浑身发麻。 他疯了?! 她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身。 可就算站起来了,落在她身上的三道视线也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灼热刺痛。 晏青枝欲哭无泪,这算不算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她委委屈屈站到宁孤身后,刚想松开他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她吃痛皱眉,仰头看他,只见他大手一转,直接和她五指相扣。 这个狗男人什么意思,当着“爱慕”他的皇帝的面,也敢和她拉拉扯扯。 不怕死吗? 不是有洁癖吗?! 宁孤见晏青枝老实了,这才看向快要按捺不住的顾朝辞,神色平静地说道:“本座挂念这丫头,一时竟忘了顾小将军的存在,顾小将军不会介意吧?” 茶,真的是泡得一手好绿茶!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宁孤还是个高手…… 晏青枝忍不住偷偷看向顾朝辞,只见他额头青筋暴起,右手也早就搭在了腰间的太渊上,好似随时都会抽出来将宁孤乱剑砍死。 这十六年里,顾枳节和宫游一直把持朝政,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皇宫内外不是他们的人,就是在即将成为他们爪牙的路上。 所以身为顾枳节嫡子的顾朝辞,不仅能随意进宫,还能随身佩戴利器。 反观宁孤,身为国师,即使受万人尊崇,都不能享受这样的殊荣。 一经比较,名声再厉害,也比不过实权在手。 顾朝辞是个暴脾气,一受刺激就控制不住,但想到身上有伤,又强行忍了下去,咬牙切齿地回道:“无妨,国师大人若是没其他事……” 可不等他说完,宁孤又再次忽略了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尉迟承欢:“圣上,本座前来,一是为这丫头,二是为讨个说法。” 尉迟承欢瞬间就悟了,眸色一亮,说出口的话却在装傻充愣:“国师要讨什么说法?”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血洗画天阁一事。 晏青枝抿了抿唇,心情莫名激动起来,顾朝辞逼人太甚,让他吃点苦头,也不算崩剧情吧。 毕竟作者原本设定的剧情里,他们为了成为宫画扇最爱的那个人,还斗得你死我活过。 宁孤看向顾朝辞,语气陡的变冷:“顾小将军因一己私欲私闯画天阁,杀了本座手下二十余人,这个说法,圣上觉得该怎么讨?” 尉迟承欢面露难色,看了看一脸桀骜不驯又杀气腾腾的顾朝辞,又看向淡若清风的宁孤。 “这……此事,朕确实略有耳闻,可其中是不是存有什么误会?” 明显是想当和事佬搅水。 晏青枝仗着宁孤挡住自己,光明正大地冲尉迟承欢翻了个白眼。 可她一抬眼,就撞上身前男人的余光,面色瞬间羞赧起来。 该死,宁孤这狗男人怎么又偷窥她! 接二连三被忽略,顾朝辞一腔怒火反而平静下来,“此事确实是个误会,国师大人不知,那些人乃是细作,我怕伤及你,又怕细作逃脱,这才擅自动了手。”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周国,为了国师大人,国师大人应该能理解吧?” 第十四章 谢十洲是谁? 晏青枝整个人都傻了,原以为宁孤会泡绿茶就算了,没想到顾朝辞的茶艺也不弱。 两茶对决,一时之间还真难分出胜负…… 宁孤拧着眉,冷冷一笑:“画天阁二十余人都是细作,顾小将军何不认为本座也是,连同本座也一起杀了?” 顾朝辞剑眉横竖,不甘示弱道:“梁国和辰国早就对周国虎视眈眈,细作一事自然小觑不得,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人。这个道理,国师大人想必也明白吧。” “若是画天阁缺了人手,我这里倒是有几个能用的,不如先借给国师大人?” 宁孤神情讥诮地看着他:“本座竟不知顾小将军仅凭一张嘴就能看出谁是细作,实在是厉害。你不如每日站在城门口,一逮一个准,岂不是很快就没人再敢来犯?” “你!” 顾朝辞直接气红了脸,欺人太甚,当他是看门狗吗?! 眼见两人就要剑拔弩张起来,尉迟承欢连忙出来打圆场:“国师,顾爱卿莫急,此事依朕看,不如交给大理寺卿沈钺来处理,如何?” 晏青枝一听这名字就瘪嘴,要姓沈的来查,那这场血案最终只会被草草了结。 画天阁被杀的那些人,也只能白死了。 沈钺的嫡子沈亦川,一年前迎娶了顾枳节的小女儿顾流莹,两家有这层姻亲的关系在,自然不可能做到绝对公允。 宁孤显然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却直接应了下来:“那本座就在画天阁静候沈钺大人的好消息。” 尉迟承欢俊美的脸庞闪过困惑和戒备的情绪,反常必有妖,宁孤如此轻易地应下,肯定还有后招。 而他要的就是他们彼此争斗,因为无论顾家还是画天阁,都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心腹大患! “既是如此,那朕就放心多了,时间也不早,国师和顾爱卿都留下来,陪朕一同用膳吧。” 宁孤淡淡拉扯嘴角,语气格外冷冽:“这午膳,本座怕是无福消受,这小丫头先前受了伤,再被这么一折腾,身体更加吃不消。本座要带她离开,就不叨扰圣上了。” 听他多次出声维护晏青枝,尉迟承欢的视线又落到了她的身上,认真打量起来…… 模样是有几分姿色,可和扇儿比起来,远远不够看。 但宁孤此人行事果决,性格诡异,绝不是靠美色就能征服的。 所以这女人到底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不仅惹得扇儿三番五次动了杀机,还得到宁孤的一再青睐。 尉迟承欢还想再看,却被宁孤挡住了视线。 他沉默片刻,又若无其事地挪开。 宁孤是真的在意她,还是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好让自己误以为抓住了他的软肋?! “既然如此,朕也不强求了,那宝物,就等国师下次进宫,再同朕一起赏鉴吧。” 宁孤嗯了声,拉起晏青枝就往外走,很快消失在殿外。 顾朝辞一脸泰然自若,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就是死了几个下人,就算他屠了整个画天阁,也没人敢拿他怎么办。 宁孤一走,他也不想再待下去:“圣上,即然如此,那微臣也回府静候沈钺大人的好消息。” 尉迟承欢面上不悦,可心里早就开心得要死,恨不得所有人立马消失。 他抬手揉了揉额头:“都退下吧,朕想好好休息。” 一出殿门,外面的热浪就铺天盖涌过来。 饶是晏青枝靠着宁孤这座大冰山,还是被热得烧红了脸,后背也被汗湿透。 两人手拉着手,挨得极近。 晏青枝甚至能闻到宁孤身上清冽味道下的血腥味,不浓烈,但她嗅觉灵敏,绝对不可能闻错。 所以,他这么厉害的人物,竟然受伤了?! 晏青枝几次想搭话,都被宁孤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给憋了回去。 这样犹豫再三,两人就到了宫门外。 杨铁花正坐在马车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大铁锤。 一见他们,她立马迎了上来:“大人,您可算是把晏姑娘带出来了,要是你们再不出来,我都要打进去了!” 宁孤淡淡瞥了她一眼,将晏青枝扔进了她的怀里:“好生看着,再弄丢了,你也不用再回画天阁了。” 杨铁花尴尬地笑了笑,连忙护住怀里的女人:“大人放心,放心!” 晏青枝被宁孤扔得一个踉跄,还好被杨铁花接住。 她抿了抿唇,看着自顾自上了马车的狗男人,忍不住和杨铁花咬起耳朵:“杨姑娘,你家主子不会是身子不爽利吧,脾气这么火爆?” 哪想,杨铁花听她这么一说,瞬间涨红了脸:“你…你怎么知道大人身子不适,你这女人对大人如此了解,不会是对大人有意思吧……呜呜呜!” 晏青枝越听越不对劲,连忙一把捂住她的嘴,笑嘻嘻道:“瞧杨姑娘说的,大人天人之姿,谁不仰慕。” 杨铁花力气也不小,嘴巴一直在和她的手较劲,来回几下,还是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句话。 “唔,你…心虚…了!唔唔,你就是爱慕…爱慕大人!” 就在两人不断拉扯的时候,马车里突然传来宁孤冷冷的声音:“不上来,就滚回去。” 晏青枝和杨铁花对视一眼,纠缠不在一起的身形立即松开,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外衣,乖乖走上了马车。 马车很大,足够容下四五个人。 可晏青枝总觉得现在的宁孤很不对劲,没敢进去触霉头,就和杨铁花一起坐在了外面。 杨铁花也战战兢兢,好几次想好晏青枝偷偷交流,又怕被听见,给憋了回去。 两人只能一边用手比划,一边驾着车。 杨铁花手舞足蹈地鬼画符:“大人得知你被带进宫后,马不停蹄就赶了过去,还好你没事。” 晏青枝也跟着说:“那我昨晚和你在一起,今早怎么会出现在宁孤的浴池里?” 杨铁花挠了挠头,神情羞赧:“那枣子你吃太多,醉的不省人事,醒不过来,我找了小苏言帮忙,也无济于事,最后只能向大人求助。” 晏青枝愣了片刻,那枣子后劲儿竟然这么大?! 她瞥了一眼身后的马车,想了想,还是在杨铁花的手心写下了一个名字。 可杨铁花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困惑,“谢十洲是谁?” 第十五章 原来是你 “大人,我们到了。” 杨铁花将马车稳稳停在画天阁门口,就翻身下去,把缰绳丢给了一旁的侍卫。 晏青枝也轻轻一跃落到地面,跟她候在一边,等宁孤下马车。 一只素白修长的手先探了出来,而后是那张惊艳绝世的脸,清俊挺拔的身姿。 宁孤一下马车,视线就落到杨铁花身上: “陪她去收拾东西,再带她搬去水云间。”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进了画天阁。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晏青枝。 可晏青枝双眸微颤,直接被他这话钉在原地。 杨铁花也惊住,怔怔地看着宁孤,嘴都忘记合上。 但她很快从震惊中清醒,挤眉弄眼地碰了碰晏青枝的肩膀,调侃道:“开心吧,你马上就要和大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近水楼台的,心不心动?刺不刺激?” 晏青枝给了杨铁花一个欲哭无泪的笑容,刺激倒是很刺激,心动,她是真不敢动。 这一去,恐怕就是羊入虎口,再回不了头。 可对完成任务来说,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晏青枝才来画天阁几天,没什么东西可收拾。 杨铁花也搭不上手,就倚在门口看她整理衣服,偶尔说几句话。 晏青枝慢条斯理地东捡捡西收收,思绪却飘到了床下。 她没料到宁孤会突然让她搬走,床底下的弓箭和黄色衣裙都还没来得及处理。 现在要在杨铁花的看护下,烧掉黄色衣裙,再把弓箭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过去,明显没戏。 晏青枝不由有些气馁,只能想着日后再寻机会。 她提着包袱往身后一甩,就看向杨铁花:“我收拾好了,走吧。” 杨铁花随手不离大铁锤,见那包袱小得可怜,就没帮忙拿,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往外走。 水云间和小院离得有些远。 晏青枝和杨铁花走得比较慢,硬是把一刻钟的脚程生生拖成了两刻钟。 两人虽然性格不同,却很投缘,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 “今早我见你和顾小将军动手,谁赢了?” 杨铁花挥了挥手里的大铁锤,傲气地哼了一声:“算是平手吧,没打完,他就跑了,真没意思。” “不过,他跑了之后,我才从小苏言的嘴里得知他血洗画天阁的事。要不是他跑得快,我铁定锤得他哭爹叫娘!” 说着,她又不解气一般,把大铁锤“砰”的一声砸到地上。 鹅卵石小道瞬间被砸出一个深坑,以铁锤为圆心往四周裂开。 晏青枝从小力大无穷,看着杨铁花手里的那把大铁锤,突然手痒起来:“杨姑娘,我能不能看看你的大铁锤。” 杨铁花爽快答应,但又怕伤着她,就把大铁锤摁在地上让她瞧。 “看吧,这铁锤有五钧重,会有些沉。” 古代的一钧就是三十斤,这大铁锤有五钧,那就是一百五十斤,比一个正常男性的重量还要沉。 晏青枝不由跃跃欲试,“杨姑娘,我想试试,可以吗?” 杨铁花表情微愣,周国女子向来知书达理,以柔为美,习武的也少得可怜。 像她这样的女子,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异类,就算再厉害,也会被他们轻视谩骂。 晏青枝非但不排斥,不厌恶,竟然还想要尝试…… 杨铁花突然红了脸,眼神也激动起来,但随即又皱起眉头:“你真的要试?这铁锤很重的,我房里还有个轻些的,要不我改日带它出来,再给你试试?” 晏青枝笑了笑,“不是有你在,我会小心的,拿不起来也不会硬撑。” 杨铁花拗不过她,只好把大铁锤放到她面前。 她其实也想看看,这个看似娇娇弱弱风吹就倒的小姑娘,到底能不能行。 晏青枝右手有伤,只能用左手,可刚碰上去,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意就透过掌心蔓延到了整个胳膊。 她微微皱眉,五指张开又收紧,直接把大铁锤往上一提。 瞬间,杨铁花惊愕地瞪大双眼,看着轻而易举拧起大铁锤的晏青枝,一时说不出话来:“你…你……” 不过晏青枝没坚持多久就放下,这大铁锤明显不是用简单的材质制成的,就握了一小会,她的左臂就冻得不行。 她看向杨铁花,由衷赞叹道:“杨姑娘,你真厉害,能把这东西使得出神入化。” 杨铁花眼眶微红:“你…你难道不觉得我是个怪物吗?” 晏青枝不解地摇头:“不觉得啊,我很佩服你,也很欣赏你。” 杨铁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把抱住她,鼻涕眼泪全蹭到了她的衣服上:“呜呜呜,你人真好,我要认你做妹妹,要一辈子保护你!” 看着哭成泪人的小姑娘,晏青枝连忙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又苦着一张脸:“别哭了,要认,我恐怕也是姐姐。要不你先松开我,我胸口实在是有些疼。” 杨铁花这才想起晏青枝身上还有伤,连忙红着脸松开她,“我太激动了,你的伤怎么样,没裂开吧?” 晏青枝摇了摇头,但杨铁花不信,非得拉她去找小苏言。 她也实在好奇,这小苏言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杨铁花从见面到现在一直口不离他…… 观星楼四楼,满屋子都是药材,还摆满了各种药典秘籍。 一进去,杨铁花就拉长嗓子喊道:“小苏言!快出来,我妹妹伤口裂开了,你快给她看看。” 晏青枝腾地一下红了脸,连忙扯住她的胳膊,“我其实也没那么疼,人好像不在,要不我们改日再来?” 杨铁花瘪着嘴,环视了一圈,确实没找到人。 就在她要放弃时,一道干净清澈的男声突然在身后响起:“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连我都不知道?” “小苏言!” 杨铁花面上一喜,回头就看见青衣少年捧书站在不远处:“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快,这就是我妹妹,你给她换个药!” 说着,就把晏青枝往前一推。 晏青枝一个踉跄险些撞到来人身上,跌跌撞撞站稳,这才看清少年的模样。 她一愣,连忙把被杨铁花不小心扯开的衣裳拉好。 可还是晚了一步,苏言已经看到她手臂上的红色纹身,瞬间沉了脸:“原来是你!” 第十六章 又是苟活的一天 杨铁花诧异地看着两人:“你们以前认识?” 哎,不对啊……小苏言昨日就已经见过晏妹妹,当时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 晏青枝尴尬地没出声。 倒是苏言冷着脸,不情不愿地偏过头去:“不认识!” 晏青枝和苏言确实见过,就在她刚到画天阁没多久。 她偷偷溜进了观星楼,想找找吉光的下落。 但不凑巧的是,她刚进去就撞上一个青衣少年,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下手打晕他。 没想到,那少年顽强得很,不仅扯下她一截衣裳,还看见了她手臂上的红色纹身。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观星楼外又来了人。 她为了自保,不得不将他扒光,又扔到外面,溜之大吉。 每每想起这件事,晏青枝就有些后怕,但也庆幸,那少年没看见自己的脸。 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杨铁花看看神情不自然的晏青枝,又瞅瞅满脸寒冰的苏言,狐疑的说道:“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晏青枝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转身就往外走,匆匆道:“杨姑娘,我突然想起国师大人还在等我,就先告辞了!” 只是她才走几步,就被杨铁花揪住衣领拖了回去:“急什么!大人就在这观星楼里,再说了,他不是让我陪你去水云间吗?我怎么不知道他在等你……” “你们两个到底瞒着我什么!” 看着气鼓鼓的杨铁花,苏言突然出声:“不是说伤口裂开了,去躺着吧,我拿药,你给她敷一敷。” 说着,他就朝身后的药材走去。 杨铁花抿着唇,一手提着大铁锤,一手拧着试图逃跑的晏青枝,走到软榻边,就将她摁了上去。 晏青枝试图挣扎:“杨姑娘,其实我……” 杨铁花满是怒意的眼睛朝着她一瞪,又傲娇地偏过头去:“哼,现在别和我说话!乖乖上药,等上完药,我再好好拷问你们!” 晏青枝:“……” 苏言在柜子里翻出了一堆药物,全摆在书案上,排成了好几列。 杨铁花上次替晏青枝敷过药,只用了不到三种,不由小声问道:“小苏言,你是不是弄错了,上次也没用这么多药啊……” 苏言从药瓶里抬起头,冷飕飕地看过来,又瞥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晏青枝,冷笑道:“我说需要就需要,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杨铁花瞬间蔫了,虽然她平日里敢和苏言打闹,可一旦他板起脸来,她就不敢再造次。 她余光瞥到晏青枝满是惧意的眼神,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闭上了。 晏青枝浑身僵硬,尤其是看到苏言竟然又从柜子里拿出一袋银针,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险些蹦出来。 她惶惶道:“不是上药吗,怎么还用上针了?” 苏言头也不抬,从袋子里取出其中最长的五根,就端着一盘伤药走了过来。 晏青枝想逃,却再次被杨铁花摁回去。 “晏妹妹,你乖乖听话,小苏言虽说看着严厉,但也是为你好!就连宫中御医都比不上他,所以,你就放心吧。” 就是他厉害,她才不放心啊! 晏青枝开始瑟瑟发抖,自己可是扒光了他的衣裳,还把他丢进了人堆里…… 他肯定会折磨她,报复她! 苏言举起手里的银针,面无表情道:“把袖子撸起来。” 晏青枝没动。 杨铁花却很“贴心”的帮她把两只胳膊的袖子都撩了上去,还邀功式地看着苏言。 但苏言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你的也撸起来。” 杨铁花愣住,眼珠滴溜一转,不太理解但还是听话地把两只袖子都撩上去,露出白嫩嫩的胳膊来:“这样可以吗?” 苏言嗯了声,手里的针瞬间落下,一连五根,根根不剩。 杨铁花登时凄厉惨叫起来,又顾忌着手上的针,僵着身体不敢动,“小苏言!你扎我干什么!” 晏青枝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看着她满是银针的右手,只觉后脊一阵发凉。 苏言怒极反笑:“你还问我为什么,你根本不是顾朝辞的对手,还硬要出头。别以为有这身蛮力就能天下无敌,再这么折腾下去,你的身体迟早被你掏空!” 杨铁花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却在触及那双带着担忧的幽深墨瞳后,偃旗息鼓。 苏言这才看向晏青枝,可她的状态比杨铁花还差! 她面色和双唇都毫无血色,左手和右手也气血不济,胸口的衣裳早就被渗出的血染透。 他不由怒喝道:“你们到底还是不是个女人,如此糟践自己的身体,都不要命了?!还有你,晏姑娘,你的右手真不想要了,就别再浪费我的时间和药材!” 晏青枝被骂得一句话不敢说,只能怔怔看着他。 她想要! 别的都可以失去,唯独这两只手不行…… 杨铁花也凑到晏青枝身边乖乖坐下,可怜兮兮地耸拉着头。 苏言捂着额头,只觉一个杨铁花就够折腾的了,现在还多了个隔三差五就受伤的晏青枝。 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可怜模样,他难以克制地烦躁起来。 他挑出几瓶药,一一放在软榻旁的矮几上:“杨铁花,你来替她上药,挨着顺序,药量比以前的多一倍。” 说完,苏言就起身往外走。 杨铁花抿了抿唇,又看向一旁呆愣的晏青枝,小声说了一句:“晏妹妹,你别在意,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人很好的!” 她还想说什么,门外就传来一声怒喝:“还不快上药!” 软榻上的两人对视一眼,连忙一人拿药,一人乖乖躺好。 等杨铁花单手给晏青枝敷完药,苏言就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两碗黑漆漆的不明物体。 “你们把药喝了,随我去见大人。” 杨铁花似乎喝惯了这种药,直接端过来,一口气消灭,还喜滋滋地从兜里掏出一个蜜枣来。 而晏青枝看着手里的药,久久不敢动。 她平生有三怕,一是怕药苦,二是怕打针,三是怕手废。 结果苏言一来,就把这三怕给集齐了。 她捏着鼻子,把药硬灌了进去。 可苦涩和腥臭味传来,让她险些全吐出来。 他肯定是故意的! 第十七章 你要杀我? 观星楼最顶端建有一座凉亭,可以俯瞰整个皇城。 此时,凉亭里的一男一女正在无声对峙。 宁孤淡淡睨了眼脸色苍白的晏青枝,视线往下一挪,就看到石桌上的弓箭和黄色衣衫。 他薄唇轻启:“好好想清楚,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床下。” 晏青枝原以为宁孤找她,是要谈今日进宫的事,万万没想到因为这两件遗留物…… 不过,她也不用再费心思去想怎么处理它们了,毕竟自己不被处理掉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抿了抿唇,斟酌说道:“这衣裳确实不是我的,但这弓箭……” 见晏青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宁孤敛眉扫向站在亭外的两人。 杨铁花和苏言是同晏青枝一起上来的,但没进凉亭。 苏言心思通透,瞬间明白宁孤的意思,扯过依依不舍的杨铁花就往外走。 杨铁花一步三回头,唯恐大人会对自己刚结交的妹妹下狠手,满眼都是担忧。 但很快,凉亭里只剩下晏青枝和宁孤两个人。 晏青枝稍显局促,轻咳了一声:“大人,这弓箭的确是我做的,但我没用过,就把它送人了。” 宁孤眉头微挑,明显不信她的解释:“你已经浪费了一次机会,本座耐性有限,这次想清楚了再开口。” 晏青枝呼吸微微一窒,事发突然,她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圆,才能让他相信自己不是黄衣女子。 虽说自己救了初一和十五,但终归还是来路不明,身份诡异。 对他们而言,就是一颗随时随地会爆炸的炸弹。 她拧紧眉,索性直接迎上宁孤黑沉沉的视线:“国师大人,救下十一的人不是我。当时,我正和大人在一起,怎么可能再分身去救人。” “虽然,我和那黄衣女子有些渊源,但从未见过她的真容。至于她为什么出手救人,我不知道。这两样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床底下,我更不知道!” 宁孤淡淡哦了声,漆黑的眸子竟然染上一丝笑意:“晏青枝,你知不知道,你在说谎的时候,表情会很认真,认真到耳根会红。” 晏青枝面色一怔,下意识去捂耳朵,可手刚抬到眼前,又忽的抚向自己的长发。 差点露馅! 宁孤这个狗男人,竟然敢诈她! 活了这么多年,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毛病! 晏青枝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干巴巴地破罐子破摔:“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要是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宁孤眸光微敛,素白的手随意挑起一支长箭把玩着:“晏青枝,初一受伤后,就不曾和你接触,画天阁上下对黄衣女子的事也守口如瓶。” “若是你不知道这衣裳和弓箭为什么会藏在床底下,那你又如何得知黄衣女子救下初一的事?” 晏青枝抿紧唇,额上冷汗直冒,该死的狗男人,逻辑性要不要这么强! 彼此保持些神秘感,不好吗! 宁孤似乎也没想让她回答,一边转动手里的长箭,一边冷冷说道:“晏青枝,你今日可是在宫里出尽了风头,这样做会带来什么,你清楚吗?”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又带着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晏青枝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又后退一步:“大人,我也是奉命行事,哪有出什么风头……” 她都差点死在皇宫里面,还出风头,触霉头还差不多! 宁孤冷冷勾动唇角,忽的将手里的长箭朝空中掷去,又回头看她:“尉迟承欢这人,心思深沉,堪比修行千年的老狐狸,顾朝辞就算有再厉害的爹,也玩不过他。你奉他的命,就是在断送自己的命!” 晏青枝神情一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刚要再问,那张白皙俊美的脸陡的出现在眼前。 她连忙躲闪,身子却抵在了石柱上,退无可退。 可宁孤紧随而至,一手撑在晏青枝身后,一手摁上那抹红唇,虎口架在她下巴处微微往上抬,迫使她直面自己。 “你在躲什么?” 先前顾朝辞下手太狠,晏青枝的下巴变得又红又肿,眼下又被宁孤捏住,疼得她直接叫出声。 “嘶……国师大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宁孤眸色一沉,捏住她下巴的手忽的温柔起来,轻轻摩擦着上面的红肿:“谁弄的?” 晏青枝只觉唇上的手好似带着火,轻柔而辗转的触碰,让她整个人都快焚烧起来。 她难受又羞赧,赌气一般闭上眼睛,梗着脖子往他面前送:“大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必一再折辱我!” 不管什么任务,都让它见鬼去吧! 姑奶奶她不伺候了! 宁孤低下头,看着面前这张莹白小脸,还有她紧绷的身子,纤细白嫩的脖颈,突然松了手。 他转身往亭子的另一头走去:“下去吧,以往的事,本座可以既往不咎。至于你是谁,到了这里,就只能是本座的人。” 晏青枝猛地睁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宁孤。 他就这么放过她,既不追查身份,也不逼问她为什么会知道谢十洲的存在? 至于宁孤说的后半句,被她自动忽略,毕竟她从未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人…… 两人沉默间,一支长箭从天而降,“砰”的一声砸在亭子下的屋檐上。 晏青枝顺势看去,竟然发现那箭尖处还穿着一只灰色信鸽的尸体,微微淌着血。 这箭,不就是宁孤刚刚掷出去的那支? 信鸽是巧合,还是他故意的…… 她忍不住又望向宁孤,只见他站在阳光下,白衣无风自动,万千发丝如瀑般垂在身后。 那消瘦的身影,好似随时会化作空气消失不见。 晏青枝压下心底突然冒出来的怪异情绪,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小声说道:“大人若是没什么吩咐,我这就退下了?” 宁孤没回头,只是淡淡嗯了声。 晏青枝立即松了口气,可刚迈出一步,又忽的闻到吉光的味道,浓郁得几乎遍布整个亭子。 她猛地收回脚,鬼使神差地朝宁孤走去。 两人越靠越近…… 宁孤突然回头,看着身后双眼迷离的晏青枝,还有她那双快伸到自己腰上的手,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他一把按住她的额头:“晏青枝,本座饶了你,你竟然想杀我?” 从这里摔下去,非死即残! 第十八章 鸿门宴 晏青枝被冷风一吹,瞬间清醒过来,惨白着一张小脸,不敢看身前的男人。 她竟然被吉光迷惑得,险些生扑了他! 天啊! 晏青枝垂下头,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糯糯说道:“我就是想问问大人今日用的什么香,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回答她的,是宁孤冷冷一瞥,还有面无表情的滚。 晏青枝麻溜滚了,只觉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一刻都不敢再待。 每次来观星楼都没什么好事,以后谁来谁是蠢货! 而在她身后,宁孤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消失不见才收回。 他抬手摸上自己的眼角,神情阴沉诡异。 每个人都有秘密,宁孤藏得最深的一个,是他可以看清世界的五颜六色,却唯独分辨不出每个人的长相。 在他眼里,没有美丑,更没有男女之分。 所以,他看人从不看脸,只看身高体型,穿衣打扮。 可宁孤很快就发现,有人是例外。 他可以看清她的脸,看清她的表情,看清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 那张莹白小脸,就算说谎,也鲜活得让他克制不住地想让她哭,想让她难受,想让她痛苦不堪。 真是一个让人欲罢不休的小人儿啊…… 时间很快过了两日。 次日清晨,画天阁突然来了队带刀侍卫,说是圣上送来保护国师大人的。 说是保护,谁不知道是暗中监视。 从宫里逃出来后,晏青枝就安安分分做回了小厨娘,每日都待在云水间里。 宁孤近来一直待在观星楼,除了吃饭的点,能看见人,其他时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晏青枝闲的快要发霉了,又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更刺激猛烈的打击报复还在后头。 她有心准备,又有些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的挫败感。 最后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至少现在看着,剧情勉强还算正常。 按照平日里的作息,晏青枝准备去做早餐,刚打开房门,杨铁花就饿狼扑食一般抱了上来。 “晏妹妹,你没事吧?那日我们走后,大人没对你做什么吧?” 晏青枝艰难挣扎,看着杨铁花亮晶晶的眸子,不由满脸黑线。 听着倒是关心的话,可眼里的八卦和期待都快溢出来了,能不能先收一收?! 她怕扯开伤口,只能小心推了推挂在身上的杨·树袋熊·铁花:“杨姑娘,你怎么来了?” 杨铁花瘪了瘪嘴,不开心地松开她:“还叫人家杨姑娘,我都叫你晏妹妹了,作为妹妹,不得叫声姐姐来听听?” 这丫头粘人的劲儿,可怕得吓人。 晏青枝连忙改口,“那杨姐姐,你的小苏言大人终于肯放人了?” 一提苏言,杨铁花就臭起了脸,不耐烦地摆着手:“别和我提他,这两日,他老是用针扎我,又不许我出门,我都快被他折磨死了!” “对了,你的伤按时涂药了吧?” 晏青枝点头,“我要给大人做早饭,你用过了吗?” 一提到吃的,杨铁花就咽口水,“没呢,可你做给大人的东西,我…我怎么能吃啊。” 不能吃,你还紧跟着我…… 晏青枝也不戳破杨铁花那拙劣演技,去小厨房捣鼓了大概两刻钟,就做好了饭。 可等了许久,饭菜都有些凉了,宁孤也没出现,反倒是迎来了许久不见的初一。 初一大病初愈,面色还有些苍白,看她的眼神里少了戒备和厌恶:“晏姑娘,大人派我来知会一声,今日有事,就不过来用膳了。” 晏青枝淡淡嗯了声,看着桌上的饭菜,又瞥向他:“你一会儿还有事吗?” 初一微愣,“大人让我听候晏姑娘差遣。” 晏青枝眉梢一喜,拍了拍身侧的凳子:“那你过来坐,替你家主子吃一吃。” 初一连忙拒绝,哪想杨铁花看不得他扭扭捏捏的样子,直接走过去,一把将他按在了凳子上。 “让你吃你就吃,吃了早饭,也给我再塞点!” 初一浑身僵硬,在杨铁花的威逼下,也不得不一口一口吃起来。 很快一桌子饭菜都被消灭干净。 杨铁花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摸着撑起来的大肚子。 一向冷冰冰的初一,也因为美食软了神色。 三人吃饱喝足,刚在院子里小憩了一会,一个行色匆匆的侍卫就走了进来。 他看向初一:“初一大人,公主派人来,说是邀请晏姑娘前去参加今日的春日宴。” 堂堂一国公主,即将成为女帝的宫画扇,竟然会特意派人来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厨娘去赴宴。 怎么看,都有诈! 明显是场鸿门宴…… 杨铁花向来心直口快:“公主请晏妹妹干什么,晏妹妹又不是官宦女眷。这事,大人可应允了?” 睡得迷糊的晏青枝坐起身,看向一脸莫名的初一,顿时心领神会:“国师大人现在不在画天阁?” 初一点头:“晏姑娘若是不想去,我这就去回绝掉。” 晏青枝抿了抿唇,就算她这次不去,那还有下次,下下次。 她要撮合宁孤的和宫画扇,就不可能完全避开麻烦。 所以,她淡淡说道:“那就劳烦小哥去和公主的人说一声,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时隔两日再进宫,晏青枝还是靠脚走进去的,但这次跟在她身边的不再是女官元歌,而是初一和杨铁花。 杨铁花此刻手无寸铁,娇小可爱的模样,看起来和寻常女子没什么区别。 宫画扇举办春日宴会的地方在皇宫西园,风景独好,百花齐放,奇山怪石数不胜数。 等晏青枝三人赶到时,宴会已经快要开始。 因初一是男子,不能入园,只能跟着其他女眷的护卫一起,候在西园旁的偏厅里。 好在杨铁花没了大铁锤,也还有一身力气,再加上晏青枝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般人也伤不了她。 两人一进门,就有个身穿鹅黄衣衫宫女打扮的少女迎了上来。 少女低着头,行礼过后,就轻声细语地问道:“奴婢青青,小姐可是画天阁的晏姑娘?” 第十九章 险遇宫月淮 晏青枝嗯了声,就见青青伸手指向右边的小道:“那请晏姑娘跟奴婢往这边走,您初次参加宴会,会由奴婢带您入席。” 说完,她直接带路,似乎笃定她们会跟上。 杨铁花刚回都城不久,没参加过什么劳什子的宴会,也不懂规矩,傻里傻气的就信了。 倒是晏青枝若有所思地慢了半拍,前两次穿书的经验告诉她,这事明显有诈。 很快,晏青枝两人就被青青带到了一个僻静小院里,风景不错,却四下无人,安静得有些诡异。 只是一进门,青青就面露难色,说忘了东西需要回去取。 她这一走,注定有去无回。 索性,晏青枝就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竟然在假山一角发现了一只通体白毛的小奶猫。 她对可爱的动物向来没有免疫力,连忙走过去,才发现它脚上有血,走起路来也一瘸一拐的。 喵喵叫着,好不可怜。 看起来,受伤不轻。 晏青枝正要把小奶猫抱起来,就听见杨铁花怒喝的声音,“宫大人,你不能进,这里可是女子席面!” 小奶猫受惊,下意识就要挣扎,还龇牙咧嘴地冲她哈气。 她安抚地给它顺毛,又看向身后,就见一个白衣男子避开杨铁花,气势汹汹地朝她走了过来。 宫月淮?! 说起来,这人她很熟,毕竟也是她第一次穿书后的便宜亲哥。 只是她这亲哥脑子不太好使,身为宫家嫡子,在宫画扇还是宫家假庶女的时候,就爱上她,为她赴汤蹈火,不惜对亲妹下手。 所以,宫别枝最后的死,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宫月淮只是个恶毒男配,她对他下手的话,应该不会影响剧情发展吧。 晏青枝抱着安静下来的小奶猫站起身,神色惊惶地看向杨铁花,装出一副不认识宫月淮的样子,“铁花,他是谁啊?” 杨铁花满脸不高兴,“晏姑娘,这位是宫月淮宫大人,宫丞相的嫡子。” 今日的春日宴分了男女席面,宫月淮原本已经入席,突然听身边人说,害扇儿生病的女人也不知廉耻地来赴宴了。 他一气之下,就找了过来。 好巧不巧,她竟然在没人会来的偏院里! 宫月淮狭长的双眼上下打量,见晏青枝虽有几分姿色,却远远不及扇儿,不由冷笑了一声:“就你这模样,国师竟然也会对你另眼相待?” 晏青枝也看着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宫大人,青枝久仰盛名,可今日一见,还不如不见呢。” 她说完,眼神嫌弃,就差满脸写上“你也不过如此”六个大字。 宫月淮被她气得心跳都加快,眼神阴狠又毒辣:“呵,这张嘴倒是厉害,不知道被千人骑万人枕的时候,还能不能这么厉害!” 晏青枝沉了脸,说起这个,她倒是想到了一件旧事,恨不能将眼前这男人剥皮抽筋! 杨铁花星眸一瞪,直接挡在晏青枝面前,隔绝了宫月淮阴冷不善的眼神:“宫大人,你要是再出言不讳,我可就叫人了!” 宫月淮阴冷的视线如毒蛇一般避开杨铁花,直直落在晏青枝身上:“不过是两个贱奴,就算你们叫破喉咙,也没人敢来救你们。” 话落,他就动起手来。 杨铁花迎了上去,但因为没有武器,宫月淮又出手狠辣,很快就将她打倒在地。 宫月淮喜欢血的味道,更喜欢看着猎物在自己手里苟延残喘的样子。 那滋味让他血脉喷张,欲罢不休。 可晏青枝很平静,平静到还镇定自如地放下手里的小奶猫,完全无视了自己。 宫月淮神情变得越发狠戾,大步一跨,就到她跟前,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杨铁花神色慌乱,挣扎着爬到他身边,一口咬向他的大腿,“你…你放开她!” 宫月淮吃痛抬腿,狠狠踹上她的肚子,直接将她踢飞出去。 晏青枝被他掐得快要窒息,可看着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杨铁花,突然冲他咧嘴笑了笑。 宫月淮只觉她是在挑衅,手上力道不断加重:“晏青枝,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下辈子投胎,记得绕道……啊!” 可话还没说完,他猛地捂住眼睛,惨叫了一声。 “晏青枝,你这个贱人!” 晏青枝突然抬手,正对着他的脸洒了一把白色粉末。 宫月淮虽然立马躲闪,但还是有不少粉末进了眼睛和口鼻,呛得泪流满面,又不住咳嗽。 他暂时看不见,只能胡乱对着四周厉声喝道:“贱人!别让我抓住你,不然,我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奋力逃脱的晏青枝不敢久留,一手捞起靠在脚边的小奶猫,一手扛起杨铁花,飞快往外逃。 还好她早有准备,将上次对付顾朝辞的终极武器又备了些,总算是逃过一劫。 一出偏院,杨铁花闷哼一声,醒了过来。 “晏妹妹?” 晏青枝将她放下来,见她面色惨白,心不由一沉:“你怎么样?苏言和我说过,你近日最好不要动武,怪我轻敌了,中了别人的圈套。” 杨铁花摇了摇头,只觉心口有些闷,就伸手掏蜜枣。 可她在怀里掏了半天,忽的垮了脸:“完了,我的蜜枣没了……” 晏青枝一愣,“要是不吃,会怎么样?” 杨铁花抿紧唇,脸色又白了一个度:“后果很严重。” 怪她进宫太急,忘记向苏言讨要,今日份的蜜枣还没吃,恐怕没一会儿,自己就会变成一滩烂泥,扶都扶不起来的那种! 晏青枝害怕宫月淮会追上来,连忙将怀里的小奶猫塞到杨铁花的怀里,“你马上去找十一,先回画天阁。要是宴会结束,我还没出宫,你们再去寻大人。” 杨铁花原本死活不肯,可想到自己留下来会变成累赘,又不得不点头:“那你一定要小心,这宫里的人,你千万不要再相信了!” 她脑子再直,那宫女一走,宫月淮就出现,明显有问题。 晏青枝嗯了声,将她扶到来时的入口:“不要跟人起冲突,和十一速速离开。” 杨铁花不住的点头,一刻不敢歇就往十一所在的偏厅跑。 送走她,晏青枝直接往宴会方向摸去。 好不容易听到前方有女子嬉闹的声音,半路上,三个粗使嬷嬷却突然朝她扑了过来。 “就是她伤了宫大人,把她拿下!” 第二十章 到底搞什么? 宫月淮这人,是不是玩不起! 还找外援?! 晏青枝闪身避开三人,站在一旁冷冷看着她们:“不知青枝犯了什么错,惹得三位嬷嬷如此大动干戈?” 春华秋乐冬羽三人对视一眼,其中身材最胖的冬羽站了出来,冲她喝道:“你这贱奴,伤了宫月淮宫大人,还敢在这里装傻充愣。老奴三人奉公主之命,要带你回去受罚!” 晏青枝眨巴眼睛,露出一副无辜又委屈的模样:“嬷嬷说的话,青枝实在是听不明白,可是公主派人请我来赴宴的。” 见她不认罪,冬羽又双手叉腰,目中无人地嚷起来:“老奴奉的也是公主的命令!管你明不明白,马上要死的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说着,就领着另外两人又扑了上来。 晏青枝一忍再忍,一退再退,可她们实在太过分,竟然上手扯头发! 她忍不下去,几个来回,就将她们打倒在地。 这三位看着壮硕,实际上全是肥肉,不堪一击。 晏青枝居高临下看着她们,伸手抓住冬羽的头发,将她扯了起来:“嬷嬷,我这人耳朵不太好,你刚刚说谁快要死了?” 冬羽脸都白了,额上全是冷汗,嘴也哆嗦着:“老奴,是老奴胡言乱语!还请晏姑娘高抬贵手,放老奴一马……” 晏青枝当真松了手,任由她肥胖的身子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她一脸歉意,眼神却冷如寒潭:“哎呀,嬷嬷怎么如此不小心,摔疼了吗?” 冬羽敢怒不敢言,只能压着情绪赔笑道:“不疼,不疼!只是晏姑娘,老奴三人也是奉命行事,不如您就屈尊随我们走一趟?” 这小贱人看着娇弱,力气竟然比她们还大! 现在先让她嚣张着,等她到了公主面前,看她还敢怎么豪横! 晏青枝垂眸敛目,看穿冬羽的心思也不揭穿,只是淡淡说道:“那就有劳三位嬷嬷,给青枝带个路了。” 春日宴早就已经开席,朝臣女眷和皇室贵女也都落了座,觥筹交错间,嬉笑声不绝于耳。 晏青枝被三个嬷嬷簇拥着进了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其中一道尤为明显,她偏过头去,就看见一张如花似玉又极其熟悉的脸。 东凉月?! 她竟然敢来参加春日宴,她和宫画扇化干戈为玉帛了? 东凉月是御史大夫的嫡女,周国第一美人,琴棋书画养养精通,也是最有希望成为周国新皇后的第一人选。 可宫画扇潜伏在宫家的时候,挡她的路,等她恢复了公主身份,又把她的路给封死了。 东凉月一直恨她,无时无刻不在给她使绊子,两人关系自然不好。 而晏青枝第一次穿成的宫别枝,和东凉月是闺中好友,两人同是恶毒女配,可一个好好活到了现在,一个却不到三集就领了盒饭。 世事难料,兜兜转转的,她们又见面了。 “晏姑娘来了?”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瞬间拉回晏青枝的思绪。 她抬起头,只见宫画扇端坐在首位,一袭紫色宫装,衬得她美艳绝伦,更不似凡人。 冬羽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见到公主胆子立刻大起来,使出全身力气一脚踹向身前的晏青枝:“大胆贱奴,见到公主,还不快叩拜行礼!” 可晏青枝挨了一下,却像没事人一样,膝盖都没弯一下,更别说跪下。 她心道不妙,还想再补一脚,就见身前的女人回头看了她一眼。 淡淡的一眼,好似在看死物。 冬羽吓得魂不附体,直接瘫在了地上,惨叫了一声:“啊,鬼!” 她不是人,是从地狱来的恶鬼! “公主恕罪,老奴这就带冬羽下去……”春华秋乐见状,一边告罪,一边将冬羽拖了下去,唯恐触了贵人霉头。 三人一离开,殿内彻底安静下来。 晏青枝回头看向宫画扇,抬手行礼:“民女晏青枝,拜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宫画扇淡淡嗯了声,忽的瞥见下首坐着的东凉月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杀意,“晏姑娘可知,本宫今日为何请你来赴宴?” 晏青枝摇了摇头:“民女愚笨,还请公主明示。” 宫画扇挥了挥手,身侧的绿禾立即端着个被红布盖住的托盘,朝她走了下来。 就算绿禾刻意掩饰,那欲杀人的眼神,怎么也藏不住。 晏青枝倒是淡定如常,又不卑不亢地站在殿内,恍如一根青竹。 在场不少女子都窃窃私语起来,这都城何时多了个这般标致又傲骨铮铮的人物。 绿禾将红布掀开,里面摆着十支没有箭头的箭杆! 晏青枝瞬间明白宫画扇的意图,无非是想让她在众人面前投壶,以此来羞辱她。 可投壶而已,对她也造不成什么伤害。 但那三位嬷嬷咬死奉了宫画扇的命,说她伤了宫大人,要抓她去受罚。 宫画扇现在又让她表演投壶,到底搞什么鬼…… 绿禾将手里的箭杆放在一旁,备好的壶也被人放在了不远处。 宫画扇见一切准备就绪,又悠悠说道:“本宫听皇帝哥哥说,晏姑娘不止厨艺好,投壶的技术更是一绝,想着春日宴哪能少了人助兴,这才命人去将晏姑娘请了过来。” “晏姑娘,你可愿意为本宫和众位夫人小姐表演一番?” 晏青枝看着离自己大概十米远的壶,抿了抿唇。 先前那只双龙耳花瓶的孔径明显比这个大了一些,两次的距离相当,难度却减了不少。 毕竟上次不仅蒙眼,还要受到音律的干扰。 她看向宫画扇:“公主赏识民女,民女自不敢推辞。只是投壶期间,还请公主和各位夫人小姐仔细些,不要靠太近,以免误伤。” 宫画扇端着身子,看着一脸自信的晏青枝,突然说道:“哎,瞧本宫这记性,你上次投中,皇帝哥哥许了彩头,本宫做东自然也不能少。” “来人啊,去把本宫准备的礼物,给晏姑娘呈上来。” 晏青枝原本没太当回事,可看着宫女手里的猫笼,瞬间变了脸色。 那只小奶猫怎么会在宫画扇的手里! 第二十一章 惨遭毒手 晏青枝如扇的睫毛忽闪,落在小奶猫身上的视线缓缓往上挪,高坐殿堂之上的女子瞬间映入眼帘。 宫画扇正抚摸着小奶猫的脑袋,直到它发出低吼,才收回手:“这猫看着灵性十足,生命力也顽强得很,让人一见就想到了晏姑娘。晏姑娘若是能将十支箭全部投进壶里,本宫就将它送给你,若是投不中,那就只能说明你们有缘无分了。” “晏姑娘,可愿一试?” 晏青枝看着眼前的细口大肚壶,面上带着少有的犹豫,十箭全中不难,关键是宫画扇到底想看她投中,还是不想。 小奶猫既然在她手上,那杨铁花呢,她又在哪里…… 绿禾看着沉默不语的晏青枝,直接替她取过一支箭杆,冷声催促道:“晏姑娘,请吧!” 晏青枝压下心底的烦闷,接过箭杆就随意一抛。 那箭杆好似长了眼睛一般,飞快落入壶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殿内一片哗然,众人齐齐变了脸色,虽然知道这女子投壶厉害,但也没想竟然厉害到这等程度。 她们不由看向宫画扇,见她神色如常,还拍手叫好,也纷纷喝彩起来。 晏青枝站在殿中,对外界的一切置若罔闻,拿起第二支箭后,忽的抬眸看向宫画扇,“公主,民女斗胆,想问公主再要一个恩典。” 宫画扇来了兴致,带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晏姑娘说说看,想要什么恩典?” 晏青枝将手里的箭杆高高举起:“民女若能十箭二十中,就恳请公主把这奶猫,还有护猫的侍卫,一同赏给民女吧。” 此话一出,殿内又是一片哗然! 众人更惊,十箭二十中,根本不可能做到,这女子是疯了吗! 见晏青枝立下豪言壮语,宫画扇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粉面桃腮的模样平添了些妩媚。 这赌约于她没有任何损失,自然接口应下:“好啊,不过是个侍卫而已,晏姑娘真能十箭二十中,别说一人,就算搬空整个西园,本宫都给你。” 杨铁花不在她手上! 晏青枝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她刚刚说护猫的侍卫,宫画扇的神情没有半点迟疑,那就说明她们抓到小奶猫时,杨铁花已经和初一接上头。 只是不知为何,两人没能把猫带走…… 她屏住呼吸,朝宫画扇行礼后,就将手里的箭掷了出去。 不过,这次的动作和上次不一样,她身体紧绷似弓,长箭脱弦而出,眨眼间就精准落入壶中。 嗤啦一声,硬物被撕裂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就发现晏青枝不仅投中了,还将第一支箭射成了两半,壶里瞬间变成三支箭! 十箭二十中的神秘面纱终于被揭破。 而且这些箭没有箭头,只剩光秃秃的箭杆,就这样都能将箭劈开,这女子实在强的可怕! 但众人又很不解,因为就算她每支箭都能将前一支箭一分为二,可到最后,壶里也只有十九支! 如此一来,她非但赢不了,还输定了。 众人再次看向殿中持箭站立的女子,有看好戏的,也有替她捏了把汗的。 无视来自各方的各色眼神,晏青枝一心一意投着壶,一箭接一箭,没有片刻停歇。 很快,那只细口大肚壶就扎满了箭,活像刺猬一样。 她手里也只剩下最后一支。 所有人的心都随着晏青枝抬手的动作提了起来,唯独宫画扇面上毫无喜色,眼里甚至带着凌冽的杀意。 她失策了,原以为尉迟承欢是夸大其词,没想到这女人真的厉害,厉害到让人忍不住想要摧毁…… 晏青枝没急着投壶,而是看了宫画扇一眼,才抬手将箭投了出去。 最后一支箭飞出,依旧稳稳落入壶中。 她收回手,语气淡淡的说道:“公主,民女已经投完,请公主派人查验。” 众人一头雾水,谁也没看出最后这支箭有什么不一样,只觉晏青枝输定了! 绿禾一张脸早就臭的不行,见宫画扇点了头,立即走到壶边,一一数起来。 一支,两支,三支……二十支! 不多不少,刚好够数。 谁也想不到,晏青枝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最后一箭,不仅将前一支箭一分为二,还因为强大阻力也裂成了两半! 这种水平,已经超脱了人能办到的范围! 殿内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静得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晏青枝扫过宫画扇略显僵硬的脸,恭声说道:“公主,这猫是不是该赏给民女了?” 宫画扇垂眸敛目,掩去其中杀意,说话的语气却悦耳动听:“本宫既然答应了晏姑娘,那这猫就是你的了。绿禾,你过来,将这猫给晏姑娘送过去。” 绿禾不情不愿的应下,从宫女手里接过猫笼,刚准备转身,就看见宫画扇突然摸了一下脖子。 她瞬间会意,视线落到奶猫身上,手穿过笼子就捏了上去,又一边惊呼道:“公主小心!” 小奶猫凄厉惨叫了一声,又戛然而止,就好像被人忽然掐住了喉咙。 晏青枝听得心惊肉跳,连忙上前,却见绿禾一脸歉意地将猫笼递了过来:“晏姑娘,这畜生不知怎么发了狂,还试图攻击公主,奴婢只是轻轻碰了碰,它就这样了。” 轻轻碰了碰? 轻轻碰了碰,小奶猫能变成现在这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她黑着脸接过猫笼,小奶猫腿上的血是没有了,但它眼神涣散,身体几近僵硬,明显撑不了多久。 宫画扇见晏青枝垂头不语,立即出声训斥了绿禾:“绿禾,就算你忧心本宫,也不该如此莽撞,还不快给晏姑娘赔礼道歉!” 说是道歉,绿禾面上却毫无歉意,眼里更是带着挑衅:“对不住了晏姑娘,奴婢手笨,一时没收住力道。不过,一个畜生而已,晏姑娘若是实在喜欢,那奴婢再去给你找一只来。” 晏岁欢抱着猫笼,冷冷看着她:“不用了,一个畜生而已,何必计较。” 绿禾脸都绿了,这句畜生说的分明是自己! 她扬手就朝晏青枝扇去:“贱人,你……” 第二十二章 国师来了! 晏青枝冷冷勾动唇角,一把擒住气汹汹的绿禾,“绿禾姑娘,要是管不住这只手,干脆就不要了吧!” 说着,她手上微微用力。 绿禾疼得全身哆嗦,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只能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你…你放手!这里可是皇宫,公主面前,你也敢放肆!” 晏青枝惊讶地皱着眉,“不是绿禾姑娘要和民女比手劲儿吗?民女看绿禾姑娘兴致勃勃,还以为你很喜欢呢,难道是民女会错意了?” 绿禾只觉手都要被她捏断了,额上青筋暴起:“你松开……啊!” 两人争执间,除开东凉月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其他女眷都默不作声地垂着头,心中各有计较,只为明哲保身。 就在这时,宫画扇开了口:“好了,绿禾,别再和晏姑娘开玩笑了,退下吧。” 晏青枝是个明白人,自然听出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冲绿禾笑笑就松开手:“绿禾姑娘,得罪了。” 绿禾早就疼得满头大汗,动了动唇,最终还是闭嘴退到了一边。 突然,晏青枝怀里的小奶猫痛苦地抽搐起来! 她手足无措看着它,心好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揪成了一团。 小奶猫是因为自己才惨遭横祸,要是没遇上她的话,它还能好好活着。 可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不只它,自己或者在场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别人眼里的小奶猫呢…… 晏青枝难掩怒意直视宫画扇,干巴巴说道:“民女已经表演完,不知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宫画扇红唇微微上扬,很满意殿下女子此刻的眼神,愤怒又屈辱,悲伤又无奈,不再清高,不再肆意张扬。 她抬手轻敲桌面:“说起来,还真有件事需要晏姑娘帮个小忙。本宫近日食欲不佳,晏姑娘厨艺一绝,不如就趁着春日宴的机会,做些东西让本宫换换口味,也让大家一饱口福,如何?” 晏青枝拧着眉,神情有些不耐,要是做了这顿饭,怀里的小家伙就彻底没救了。 她直接推脱:“民女只会些乡野小菜,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公主若是连御厨做的饭菜都不喜欢,还不如请太医来瞧瞧。” 宫画扇面上依旧带笑,眼里却带着怒意:“晏姑娘的意思,本宫食欲不佳是病了?” 晏青枝摇头,一本正经地解释:“公主自是没病,只是公主近来一直帮着圣上处理政事,日夜操劳,累着了也说不定。让御医来看看,公主能放心,圣上自然也能舒心。” 宫画扇虽是公主,手却早已伸向朝堂,她的野心,世人皆知。 可她不觉干政有何不对,十六年来,周国官僚早就腐败,民不聊生。 她出手,只是顺应天命,为了天下苍生而已。 宫画扇抬手撑着下巴,看着晏青枝的眼神凌厉而带有杀气:“算了,既然晏姑娘不想动手,本宫也不勉强,要怪也只能怪本宫和在场的诸位没口福了。” 晏青枝不躲不避迎上她的视线,“民女愧不敢当,若不是国师大人怜我孤苦,给了民女一个容身之所,只怕今日也见不到公主尊荣,和诸位夫人小姐的风采。” 宫画扇冷哼一声,话锋一转问道:“晏姑娘是画天阁的下人,本宫本不该过问这件事,可皇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晏姑娘犯了错,也理应受到责罚。” “本宫问你,赴宴之前,可曾私自去过什么地方?” 鸿门宴就是鸿门宴,绕了这么大的圈子,终于直奔主题了。 晏青枝心知肚明宫画扇想干什么,故作沉思地想了想:“民女赴宴之前,确实去过一间小院,是一位名叫青青的宫女带民女去的。她自称是要带民女入席的人,民女不敢乱走,只好一路跟着她。” 宫画扇板着脸,突然看向身后站着的一名宫女:“晏姑娘所说的青青,可是她?” 晏青枝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去,只见那名叫青青的女子模样陌生,根本不是当时迎接自己和杨铁花的人。 她还没来得及否认,就见宫画扇操起身前的茶杯朝她砸了过来。 “大胆贱奴,满口胡言,还不跪下!” 晏青枝原本想躲,可最后还是站在原地,生生受了这一砸,额头瞬间红肿了一大片。 她梗着脖子看向宫画扇:“民女不知犯了何事,还请公主明示。” 宫画扇见她冥顽不灵,怒极反笑,“青青乃一等宫女,今日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本宫,你这贱奴却谎称她去迎你,好大的胆子!” 晏青枝一手捂住额头,一手抱着小奶猫,硬是不肯跪:“民女冤枉,那宫女确实自称青青!若不是她亲口所说,民女初次入宫,连西园在哪里都不知晓,如何得知公主身边一等宫女的名讳。” “公主一直说民女犯了错,可进宫以来,民女一直循规蹈矩,不敢有一丝僭越,实在不知错在何处!” 宫画扇冷呵,“你这意思,是本宫冤枉你了。” 晏青枝不卑不亢呛了回去:“民女不敢。” 宫画扇拂了拂额间的碎发,眼里尽是杀意:“你有什么不敢,勾引宫大人未果,竟然还刺伤了他,行迹败露,又想私逃出宫,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哈哈哈哈!” 晏青枝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极其夸张,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公主别开玩笑了,宫大人,可是宫月淮宫大人?” 宫画扇面色陡的有些难看,莫名觉得这女人后面的话听不得。 只是不等她阻止,晏青枝就开了口,说的话像连珠炮似的,又快又多,一个脏字没提,却把宫月淮骂得一文不值。 “宫大人虽说长得人模人样,可和国师大人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民女就算要勾引,也只会勾引国师大人,甚至比国师大人还要好看的男子,宫大人,就算了吧。” 宫画扇再忍不下去,抬手就要叫人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这时,一道白色身影踏光而来,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上缓缓响起,“晏青枝,除了本座,你还想勾引谁?” 国师大人来了?! 第二十三章 强势撑腰 众人大惊失色,看着突然出现的国师大人,连忙起身行礼。 谁也没想到,谪仙般的国师大人竟然会亲自出马,只为替一个卑贱的厨娘撑腰! 而此刻,卑贱厨娘晏青枝心跳都快停止,脸也臊得厉害,活像个猴屁股。 完了完了,这狗男人全听见了! 她心咯噔一下,可转念一想,这也不能怪自己吧,谁让宫画扇如此咄咄逼人,狗急了还要跳墙,更何况人。 再者,她说的可都是实话,除了最后一句! 只是再委屈,任务还要继续。 晏青枝瞬间笑成一朵花,狗腿子一般朝宁孤贴了上去:“大人,您怎么来了,公主就是请我来表演投壶的。这不,投壶投完了,也该走了。” “诶!我知道了,大人肯定是来寻公主的,你们聊,你们聊!” 一口气说完,她就准备溜之大吉。 谁曾想,宁孤素白的手直接拧住她后脖颈,轻轻一扯,就将她逮回了原地。 他冷冷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满是腥风血雨:“跑什么,跑得再远,本座也听见了你说的话。除了本座,你还要勾引谁?” 晏青枝干巴巴地抽动嘴角,这狗男人真狗,好的不听坏的听,说他好看的话,怎么不见他记住,侧重点也太偏了吧! 可她敢怒不敢言,心里腹诽得再厉害,面上还要表现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但她憋得实在难受,语气不经意间带上了怨怼:“大人,您真是误会了,我那话是在开玩笑呢!青枝生是画天阁的人,死是画天阁的鬼,就算是给我再大的好处,我也不可能离开大人的!” 宁孤眉头一挑,捏着晏青枝后脖颈的手松开,慢慢滑到肩头:“如此说来,是本座冤枉你了?” 晏青枝愣住,莫名觉得这话耳熟,耳熟好像刚刚才听过! 她不由瘪了瘪嘴,强忍住不适才没有打掉搁在肩头的咸猪手,没好气地说道:“大人,公主可看着呢。” 谁不知道国师宁孤是个不近女色的谪仙,这么多年,身边一个女人也没有。 可眼下,他不仅亲自来要人,还碰她怨她,和她打情骂俏! 宫画扇脸都白了,尤其是看着殿下两人旁若无人的模样,手不由握成拳,恨不能当场杀了那个女人。 是她的错,错在不该为了一时痛快而去折辱她。 她就该直接杀了她,让她死在那小院里!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宫画扇深吸了口气,隐去眼中的杀意,从殿上走了下去,“宁孤哥哥,你来怎么也不派人通传一声,扇儿也好派人去迎接呀。” 宁孤偏过头,淡淡瞥了她一眼就收回视线:“公主的好意,本座心领了,若是提前知会,又怎么能看见这出好戏呢。” 宫画扇被他冷冰冰的态度和毫不留情的话噎得胸口发疼,声音都有些颤抖:“宁孤哥哥此话何意,扇儿请晏姑娘前来,不过是想着她投壶技术高超,想见识一番而已。难不成在宁孤哥哥心里,扇儿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恶毒女人吗?” 说着,她那双漂亮的眸子瞬间蓄满眼泪,泫然欲泣的模样,让人见之动容。 可宁孤没看她一眼,直接拉过身侧呆若木鸡的晏青枝,就往外走:“女子席面,本座不该久留,但这人,本座带走了。” 宫画扇见他这般狠心,语气也冷了下来:“站住!就算国师要走,也该把晏姑娘赢的彩头都带走吧。” 宁孤瞥向晏青枝,见她神色躲闪,直接冷声回绝:“不用了,她想要什么,本座都会给她,不劳公主费心。” 见他如此维护晏青枝,宫画扇面色发白,身体也摇摇欲坠起来。 绿禾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公主,小心!” 只是她的右手差点被晏青枝捏断,现在还疼得厉害,完全使不上力。 这一扶,两人都险些倒地。 一旁候着的几名宫女急忙上前,这才接住了她们。 晏青枝挂心任务,偷偷瞥向宁孤,只见他面色阴沉,眼神狠厉,明显心情很不好。 估摸着她眼下如果再说废话,别说完成任务,自己不嗝屁都是奇迹。 偏偏,她此刻欲言又止的神情,被宁孤看了个正着,还理解为她是舍不得那到手的彩头,正郁郁寡欢着。 他周身气息更冷,突然松开她,回身看向宫画扇:“彩头是什么?” 宫画扇见宁孤回头,面上的难看缓和了不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一个侍卫而已,绿禾,去把人带过来。”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这人塞到画天阁里去,不管是生是死,只要能让他们心里添堵,她就开心! “一个侍卫?”宁孤瞥向晏青枝,不喜不怒地说出这句话。 天要亡她啊! 晏青枝被他看得全身发凉,眨了眨眼睛,喃喃说道:“大人,我可以解释的。” 回答她的是不带感情的一瞥。 她死定了! 她一定死定了! 宁孤这人有严重的洁癖,按照他的脾性,就算对自己没有半点男女之情,也绝对不能容忍自己在外面沾花惹草。 所以,宫画扇送来的这个侍卫不是彩头,是个大麻烦啊! 晏青枝连忙扭头看向宫画扇:“公主,民女讨要那侍卫,只是害怕照顾不好这小奶猫,眼下有大人在,必定不会再出现什么差池。所以这人就……” “送到画天阁去,此事就有劳公主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宁孤冷冷打断,人也被他扯得险些飞出去。 宫画扇勉强笑了笑,“宁孤哥哥放心,扇儿一定将人送到。” 宁孤带着晏青枝一走,席面瞬间静了下来,没人敢打破沉默,更没人敢轻易触宫画扇的霉头。 这时,东凉月站了起来。 她很美,和宫画扇的明艳不同,更多的是弱柳扶风的柔美。 她抬手朝宫画扇行礼:“臣女身体不适,就先行告退了,还请公主见谅。” 宫画扇也没心情再和人虚与委蛇,冰冷的视线扫视过众人,就抬了抬手:“今日这宴就到这里,诸位夫人小姐请便。” 说完,转身就往偏殿走去。 刚刚寻来侍卫的绿禾见状,连忙追上:“公主,等等奴婢。” 第二十四章 京中一霸 日头很足,晒得人皮肤生疼。 晏青枝满头大汗地走在宫道上,宁孤那狗男人却舒舒服服地坐着銮驾,身侧还放着个小小的冰鉴。 那冰鉴和现代的冰箱一样,不仅可以驱散酷热,还能让人提神醒脑! 她眼馋又羡慕,可再羡慕,也只能老老实实靠脚走出去。 尽管那銮驾大得能容下三个人,可谁让她不配啊! 晏青枝忍不住又往銮驾上看去,就看见那只小奶猫乖顺地躺在宁孤的怀里,时不时蔫巴巴地叫一声,舔舔他的手指。 宁孤眸色半敛,全身上下都写着慵懒两字,细长的手指偶尔会摸摸它的头。 她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小奶猫生命力确实顽强,原以为它撑不过去,没想到一出西园,它又活了过来,只是看着还很虚弱。 晏青枝也完全没想到宁孤肯纡尊降贵抱它,最初还担心,他一个不开心就把它给拍死。 没想到一路下来,一人一猫相处得非常和谐,非常有爱! 晏青枝走得有些累了,开始聊天转移注意力,添油加醋地告了宫月淮的黑状,又解释了今天发生的一切。 宁孤没搭腔,直到她话锋一转,开始不停说宫画扇的好话,才淡淡地问了一句。 “听起来,你好像很喜欢她?” 宁孤这狗男人终于开始对宫画扇感兴趣了! 晏青枝不由一脸兴奋地看向他,用充满钦佩的语气开始胡编乱造:“公主天人之姿,谁不喜欢啊。而且,要不是公主今日邀我赴宴,我哪能见到这么多贵人。大人,公主真是好人,长得美又心善,简直就是天仙!” “大人,你说公主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啊?她这般完美的女子,一定要配个顶好的男子才行。” “大人,你觉得呢?” “呵。”宁孤冷冷睨了她一眼,“要你命的时候,也是天仙?” 晏青枝被噎了一下,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大人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太懂。” 宁孤垂下眼帘,素白的手轻轻抚弄着小奶猫的下巴, 听它舒服地发出咕噜声,才淡淡说道:“可本座听懂了你的意思。” 晏青枝:“……” 狗男人懂个屁! 可等晏青枝好不容易走到宫门口,却发现门外空无一物,他不是坐马车来的?! 她连忙看向宁孤,只见他依旧坐在銮驾上,丝毫没有下驾的意思。 那她继续走? “大人,我实在走不……” 晏青枝瘪着嘴,刚开口求饶,就见身前的銮驾突然加速,飞快地从她眼前飘了过去。 飘了过去! 她怔了片刻,身体条件反射往前冲。 可她双腿软得像一滩烂泥,一开始还能勉强跟上节奏,慢慢地越掉越后。 眼见车队已经消失不见,晏青枝索性也不追了,直接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休息。 狗男人真难伺候,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罪不可赦的事吧,竟然这么对她! 不就是撮合了一下他和宫画扇吗,这么小气! 忙碌到现在,她滴水未进,很快就头晕眼花起来。 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中暑。 晏青枝摸了摸身上的暗袋,发现里面有些碎银子,连忙往街道旁最近的一家酒楼走去。 一进酒楼,店小二就迎了上来,十分殷勤地问道:“客官里面请,客官几位? 打尖还是住店?” 她憋着一口气不让自己倒在地上:“就我一人,麻烦小哥给我备些饭菜,不用太复杂,只要快!” 店小二连忙点头:“好嘞!客官放心,保管让您满意,请随我这边来。” 晏青枝此刻虽然还是下人装扮,但因为进宫,衣服无论是料子还是款式,都是时下最流行的。 她又生得漂亮,一双杏眸圆滚滚的,十分讨喜,让人一看就忍不住生了亲近之意。 店小二是个眼尖的,自然看出她不简单,态度一直很热情。 最后,晏青枝坐在了大堂靠窗的位置,两杯水下肚,头晕不适才减轻了不少。 饭菜很快端上来,一荤一素一汤,卖相还不错。 她确实饿了,夹起一块鸡肉就准备吃,没想到一个飞镖突然窜来,擦过她的手背,铮的一声钉在了窗户上! 啪嗒一声,鸡肉也掉回了盘子里。 吃个饭,都不让人安生?! 晏青枝生气地偏过头,却发现大堂上所有食客都钻到了桌子下面,眼神惊恐,好像在躲什么洪水猛兽。 什么情况…… 她一头雾水,一只手突然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拉住她的胳膊就往下扯。 她反手擒住偷袭之人的胳膊,在看见是店小二时才松开:“怎么回事?” 店小二满脸惊恐,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不安地转动着:“姑娘,你小点声,躲过去就好了!” 晏青枝抿紧唇,自己刚刚差点就没躲过去! 店小二见她一脸怒容,想到刚刚那飞镖险些射中她,于是小声解释了一句:“小霸王又来了,要是被他逮住,小命就没了!所以忍忍吧,只要他玩够了,就会走的。” 晏青枝也不想惹麻烦,虽然好奇这小霸王到底是谁,还是识时务地躲到了桌子底下。 但她实在忍不住,又小声问了一句:“小霸王是谁啊?” 店小二身体一僵,怀疑的眼神都快把她戳出个洞来:“姑娘,看你这身打扮也是贵人家里的,连小霸王是谁都不知道?” 晏青枝干笑起来:“我初来此地,所以……” 店小二怕惹上麻烦,原本想离她远一些,但想到她似乎会武功,又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 “小霸王就是宫家三少爷,他性子顽劣,每个月都会带着下人到处找麻烦,要是不小心惹了他,被打一顿还是小事,严重的,就会没命!” 晏青枝神情微微一愣,宫家三少爷不就是宫伯玉? 她穿成宫别枝的时候,宫伯玉才八岁,还是个只会跟在她屁股后面跑的爱哭鬼。 就两年时间,他就变了性子,成了京中一霸? 晏青枝不敢置信,刚想再问点什么,桌子突然被人掀翻,一柄长剑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店小二躲闪不及,也被擒住。 这时,一道蛮横又稍显稚嫩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兴奋地响起:“让本少爷看看,这次逮到了谁!” 第二十五章 小屁孩一个 晏青枝顾忌脖子上有剑,僵着身体不敢乱动,一张熟悉又稍显陌生的脸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她瞳孔陡的一缩,粉雕玉琢的宫伯玉竟然胖成了这样?!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肉就一颤一颤地抖动。 和两年前相比,体形直接翻了好几倍,从抽条的黄瓜变成了又矮又胖的大冬瓜! 要不是那肉乎乎的脸蛋还能看出以往的精致,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人就是总爱缠着自己的爱哭鬼。 宫伯玉走到晏青枝面前,见她完全不怕,还一直盯着自己,瞬间沉了脸:“大胆贱民,你在看什么!眼睛不想要了?” 晏青枝正要说话,同样被擒住的店小二突然哭嚎起来:“三少爷饶命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全靠小的过活,还请三少爷高抬贵手,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宫伯玉最讨厌自己说话的时候被人打断,心情降到冰点,眉头也皱成一团。 侍卫见状,面露凶光,狠狠踢了店小二一脚。 店小二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全身筋挛,嘴里却还在不断求饶:“饶命…三少爷饶命……” 宫伯玉完全无视他的哀求,肥胖的身体直接踩上他的背:“本少爷在和她说话,你插什么嘴,活腻歪了?” 店小二身材瘦小,被他这么一踩,立即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晏青枝看不下去,厉声喝到:“宫伯玉,你疯了吗!他要被你踩死了,还不快下去!” 可一说完,她就意识不对劲儿,自己已经不是宫家嫡女宫别枝了! 宫伯玉也微微一愣,身体僵在原地,似乎没料到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里冒出喜悦的光,一抬头,却看见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惊喜忽的消失不见,换上了阴森的寒意。 “你这贱民,竟然敢直呼本少爷的名讳,来人啊,把她舌头给我割了!” 晏青枝一惊,不等身后侍卫动手,身体猛地往上一窜。 砰的一声,她的脑袋撞上他的下巴,咔嚓一声,下巴脱臼的声音响起。 眼见晏青枝得了自由,宫伯玉立即气急败坏地叫嚷起来:“废物!全是废物!连个女人都看不住,还不快把她给本少爷抓起来!” “本少爷要打断她的腿,剜掉她的眼睛!” 晏青枝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那个爱哭鬼是真的变了,变得残暴冷血,变得草菅人命。 虽然宫家和她已经彻底无关,可一想到曾经苗根正红的小屁孩被毁成这样,怒气就直窜头顶。 她看着扑上来的几个侍卫,毫不留情,一拳一个直接打晕。 很快,站着的就只剩下宫伯玉一人。 宫伯玉脸色难看起来,可看着朝自己逼近的晏青枝,仍旧嘴硬地威胁着:“你这贱民,知不知道本少爷是谁!你要是敢伤我一根汗毛,宫家不会放过你!公主姐姐也不会放过你!” 公主姐姐? 晏青枝立在原地,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白痴一样。 还以为他变了,没想到还是如此蠢笨,竟然还敢相信宫画扇。 虽说宫画扇恢复公主身份后,对外宣称是宫游在十六年前的那场宫变里救了她,还对他感激不尽。 可实际上,她恨透了宫家,也早就知道逼死她父皇母后,害死她兄弟姐妹的罪魁祸首是宫游和顾枳节。 宫女乐衣将她和宫游外室所生的女儿互换,她才能活到现在。 这个蠢货,竟然还敢叫她公主姐姐?! 宫伯玉眼见身前的女子越逼越近,跌跌撞撞地从店小二的身上滚了下去,看她的眼神越发恐惧。 “你…你别过来!” 晏青枝板着脸,擒住他的手就扭到背后:“小小年纪不学好,非学人家做恶人,割舌头,剜眼睛,打断腿,我要是在你身上一一尝试,你怕不怕?” 宫伯玉疼得嗷嗷叫,心里怕得不行,可还是梗着脖子不肯服气。 这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知道他是宫家三少爷,还敢动手,活腻歪了! 他瘪了瘪嘴:“你…你敢不敢说出你的名讳,本少爷…本少爷今日打不过你,总有一天会打过你!” 晏青枝被宫伯玉气得直笑,都这样了,还记得打呢。 她一巴掌重重拍上他的后背,肉肉的触感,让她恍惚觉得是在拍打一块肥美的猪肉。 “臭小子,好好读书吧你,天天打架,真当这世道没人管得了你?” 宫伯玉虽胖,但从小娇生惯养,半点委屈也没受过,被这么一打,哇的一声就哭了。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他京中一霸的名声没了! “你这女人竟敢打我!呜呜呜,我要告诉父亲……” 他一哭,那些躲在桌底下的食客面色更加惊恐,迅速起身,争先恐后地逃出了酒楼,唯恐晚了就惹祸上身。 晏青枝诧异间,一道杀气直奔脑袋! 她连忙拉着宫伯玉躲闪,一支飞镖堪堪擦过脸颊,铮的一声钉在她们身后的墙上。 那飞镖和先前差点射中她的那支一模一样! 晏青枝抬眸看去,只见二楼楼梯口一个蒙面蓝衣女子正冷冷看着她,手里还握着一支同款飞镖。 “放开他,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晏青枝瞥了宫伯玉一眼,见他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直接松手将他推到一边。 “姑娘身手不凡,是要助纣为虐吗?” 蓝衣女子沉默不语,看了宫伯玉一眼,就收起飞镖,从一旁的窗户翻了出去。 什么意思? 晏青枝面露惊愕,没想到她就这么走了。 宫伯玉也惊得忘了哭,鼻子一抽一抽的,一张脸憋得通红。 他不认识蓝衣女子,可这一年来,只要自己被欺负,她就会出手保护他。 他以为她是别枝姐姐,意外看见她的脸后,就知道别枝姐姐是真的死了…… 而现在,她也要永远离开自己了吗? 宫伯玉委屈至极,看着身侧的女子,冲上前一口咬上她的胳膊,还恶狠狠说道:“臭女人,都怪你!你把她赶走了!” 晏青枝疼得不行,连忙掐住他的后脖颈,迫使他松口。 “臭小子,你要是再这样胡作非为下去,不可能有人留在你身边!” 宫伯玉仰起头,小鹿般的眼里空无一物,“你这个臭女人根本就不懂!” 第二十六章 狗男人真难哄 请人将店小二送去医馆后,晏青枝就离开了酒楼,脑海里久久忘不掉宫伯玉看她的最后一眼。 十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他为什么会露出那般绝望的眼神,就像一潭死水一样。 她想一探究竟,最后还是选择放弃。 现在的自己对宫家来说,只是个陌生人,更甚者还是敌对阵营。 而宫伯玉被她教训一顿后,就不服气地跑了,还大言不惭约她明日再战。 晏青枝自然没答应,毕竟回了画天阁,自由这东西就变成奢侈品了。 她漫不经心地走在街道上,看着两旁不断吆喝的商贩,闲逛的男男女女,嬉笑打闹的小孩,心情莫名低沉起来。 她很久没有想起师傅,想起现代的一切了。 好像在这个世界待得越久,脑海里有关现世的记忆就越来越模糊。 晏青枝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五岁被师傅收养,才有了家。 她喜欢骑射,经过经过十四年的辛苦训练,终于成为非遗骑射技艺传人,有希望带着师傅的寄托去参加国际比赛。 只可惜,她还没踏上那绚丽的舞台,就因为一场意外,穿到了这里。 穿书两次,失败两次,晏青枝越挫越勇。 可突然间看到这充满烟火气的一幕,她开始迷茫,开始退缩,开始怀疑自己的努力到底有没有意义。 她能回到现代,回去师傅身边吗…… “晏姑娘,终于找到你了!” 突然,身后一道干净清脆的声音响起,瞬间拉回晏青枝的思绪。 她回过头,只见初一牵着一匹白色大马,正站在不远处满脸欣喜地看着自己。 初一牵着马快步走到她身边,见她满脸迷糊,不由问了一句:“晏姑娘,可是有哪里不适?” 晏青枝摇了摇头,视线不由看向他手里的马,“我没事,你是在寻我?” 初一嗯了声,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见没外伤,就将手里的缰绳递了过去,“大人回去已经有些时辰了,晏姑娘还没回,怕你迷路,就派我出来找找。” “这马叫御风,是大人的坐骑,大人特意让我带给晏姑娘。” 晏青枝整张脸都黑了,腿都要断了,还让她骑马?! 宁孤这狗男人肯定是故意的! 可这匹马长得实在太好看了,母胎单身的她,竟然在它身上看出了眉清目秀来。 御风通体白毛,四肢长而有力,身上光滑得就像搽了油似的,大得出奇的眼睛炯炯有神,清晰映出她的模样。 晏青枝扯了扯缰绳,御风大嘴呼哧一声,喷出一口热气,直接给她洗了个脸。 她僵着身体,忍住恶心,在初一尴尬又惊愕的眼神里,掏出帕子疯狂擦拭起来。 果然,有个阴晴不定的主子在,马的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路货色! 而且,御风非常完美地复刻了狗男人的恶毒,不仅不让她上马,还老是偷咬她的头发和衣裳。 好几次,都差点把她一口叼起来。 晏青枝全身酸疼,不太想和它硬碰硬,就让初一牵着,两人一起走路回去。 原本就离得不远,再走几步,就到了画天阁。 一脚跨过门槛,晏青枝就准备逃回水云间,离这匹疯马远点。 谁曾想,她一走,御风直接挣开初一的束缚,撒丫子朝她奔过来。 那架势,活像要百米冲刺! 初一也拦不住:“晏姑娘,快避开!” 晏青枝连忙躲闪,脚下不知怎么突然一滑,等再爬起来的时候,御风已经快到跟前。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低沉的哨声响起,御风瞬间停止冲刺,低头在她身上嗅了嗅,就调转马头往反方向跑。 她抬眼看去,只见一身白衣的宁孤正站在不远处的亭子里,望向御风的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宁孤冷冷睨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 晏青枝胸口突然有些发闷,这狗男人不会还在生气吧?! 很快就入了夜。 水云间里,晏青枝坐在餐桌旁,看着已经冷下来的饭菜,撑着脑袋发呆。 回来之后,她先去看了杨铁花。 因为杨铁花没吃蜜枣,加上又被宫月淮打伤,这几天都出不了房门,只能好好调理静养。 晏青枝做了些好消化的食物,让初一给她送去。 然后,又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下午,做了一桌子饭菜,结果宁孤没回来用饭,人到现在也没影。 看起来,这狗男人是真的生气了。 哎,还挺难哄的。 晏青枝长叹了口气,瞥了一眼窗外明晃晃的月色,突然起身往外走。 没多久,她手提一个巨大提篮,匆忙往观星楼的方向赶。 只是她刚到观星楼,就被十五持剑呵住:“来者何人,竟敢擅闯观星楼!” 晏青枝连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弱弱说道:“是我。” 借着月色,十五才看清来人是谁,连忙将剑收回,迎了上来:“晏姑娘,你怎么来了?” 晏青枝瘪了瘪嘴,晃了晃手里的提篮,“大人还没吃东西,我来给他送点吃的。” 十五面露难色,“可大人吩咐过,今晚不能让任何人进去。” 晏青枝叹了口气,一脸担忧地说道:“可大人近来身体本就不适,今日又来回奔波,没好好吃东西,我真怕他会撑不住……再说了,我就是进去送点吃的,大人肯定不会计较的。” 十五还有些犹豫,但想到大人身体近来确实不太好,心一横就将她放了进去。 都是为了大人! 晏青枝连忙提篮狂奔,一口气上了九楼,却没找到宁孤的身影。 她缓了口气,又去了小亭子,果然在那里看见他。 宁孤一个人坐在亭子里,面前的石桌上还摆着一壶酒。 晏青枝走过去,将提篮放到石凳上,自顾自地说道:“喝酒怎么能少了好菜,我特意为大人做了些美味,大人尝尝吧。” 宁孤冷着脸,毫不动容,一把将她甩到亭外:“谁让你来的,滚!” 晏青枝涨红了眼,硬是不肯离开,又冲了进去。 两人来回拉扯了好几次,最后竟然滚在了一起。 晏青枝眼见自己压住了宁孤,不管不顾,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就埋首哭了起来:“大人,我错了!我道歉,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第二十七章 你想灌醉本座? 极其反常的,宁孤没有挥开晏青枝,还任由她挂在身上:“那你错哪儿了?” 这……错哪了? 晏青枝抱着宁孤的手一顿,干巴巴笑起来:“错在……错在不该见国师大人丰神俊朗,公主貌美如花,就认定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错在瞎了眼,大人如此完美的人,根本不愁没人喜欢!要我说,这都城暗恋您和明恋您的人加起来,都能绕周国好几圈!” 一口气说完,她连忙偏过头,臊得不敢去看男人此刻的神情。 只听身下男人低笑了一声:“那晏姑娘呢,对本座是明恋还是暗恋?” 她只想再见! 晏青枝察觉到宁孤周身冷意稍褪,连忙松开他的胳膊,试图爬起来。 只是她才起身,腰间突然缠来一只手将她拉了回去。 她被扯了个踉跄,直接和身下男人脸贴脸,眼对眼! 四目相对间,暧昧气息开始不安分地窜动起来。 晏青枝看着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呼吸着淡淡的清冽香气,脸腾的一下红透,似乎轻轻一捏就能滴出血来。 她强行忍住内心不断放大的欲望,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大…大人,我…我当然是仰慕您了!” 说着,她噌的一下挣开宁孤的手,连滚带爬跳起来,逃也似的躲到石桌对面。 宁孤缓慢直起身,拂了拂长袖,睨了一眼缩成鹌鹑的晏青枝,冷呵了一声:“看来晏姑娘道歉的诚意也不过如此。” 这还不过如此?! 这狗男人到底想怎么样! 晏青枝气得胸疼,拳头都硬了,恨不能直接呼他脸上,再朝他泼杯酒,彻底醒醒神。 从下午到现在,为了给他做吃的,她寸步不离待在小厨房,熏得眼睛都快瞎了。 他倒好,不领情就罢了,干脆连人影都没有。 要不是担心他的身体,她才不会自讨没趣,跑来遭人嫌! 晏青枝越腹诽,心情就越暴躁,看向宁孤的眼神里,隐忍又带着狂躁的怒意。 宁孤似乎察觉到她的不悦,瞥了一眼石凳上的巨大提篮,看着细胳膊细腿的,力气倒是不小。 他收回视线,淡淡出声:“不是说做了美味,冷了,本座可不动。” 狗男人还真嘴硬! 原本生气的晏青枝突然一喜,也顾不上心头的烦闷,连忙将提篮里的菜一一摆到石桌上。 菜色比较丰富,有荤有素,还有两大壶美酒。 见宁孤被那两壶美酒吸引了注意力,她颇为得意地拍了拍酒壶,又拿出早就备好的琉璃杯给他满上:“大人,看出来了吧,这酒可是春风楼的青梅酒,千金难求的宝贝!” “想当年为求一杯青梅酒,多少人挤破脑袋往春风楼里冲,甚至还大打出手。您看我够意思吧,直接给大人您弄来了两大壶!” 青梅酒的颜色微微泛红,在琉璃杯的映衬下,好看又迷人,再加上淡淡青梅香气,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但宁孤没动,只是垂眸看着眼前的女人。 晏青枝嘿嘿一笑,也给自己倒满一杯,就屁颠屁颠地走到他身边,得意又带着讨好的邀功:“大人,您就说说我这道歉的诚意够不够?” 春风楼在都城是和蒹葭苑齐名的花楼,楼里除了人美花娇,最绝的就是这惹得名门望族都趋之若鹜的青梅酒。 宁孤忽的又笑了,幽深的墨瞳里空无一物:“怎么,你想灌醉本座?” 晏青枝心咯噔一下,强忍住逃跑的冲动,迎上他的视线:“大人这话可太让人伤心了,我灌醉大人干什么,只是想要大人尝尝这难得的佳酿而已。” “为了这佳酿,我可是求了那春风楼老板好些日子……” 说完,她又垂着头,似哭非哭地啜泣了一下。 狗男人这么敏感,活该单身! 被小姑娘灌醉怎么了,他能吃什么亏! 可一想到宁孤那张美得惨绝人寰的脸,她又有些莫名心虚…… 宁孤看着眼前垂头无声抖动着双肩的女人,素白的手端起琉璃杯,直接一饮而尽。 晏青枝听觉灵敏,察觉到面前的男人喝了酒,立即抬起头:“大人,我就知道您一定不会辜负我的一片心意!味道怎么样?您喜欢吗?要不要再来一点?” 一口气三连问。 宁孤薄唇轻启,只淡淡嗯了声,态度极其敷衍。 不过就这样,晏青枝已经很满足,给他斟满酒,就举杯说道:“大人,这杯,青枝敬您!要不是您几次三番救我于危难,我这条小命早就没了。大人,我干了,您随意!” 这一次,宁孤没有推脱,很爽快地喝了。 晏青枝笑眯了眼,又为他满上后,正要开始新一轮的劝酒,就见他将琉璃杯举了起来:“晏青枝,想要本座喝酒,其实也不难。” 她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本座提问,你来答。若是你答的上来,本座喝酒,若是答不上来,你喝双倍。如何?” 这狗男人挺会玩啊,没少参加这样的酒局吧! 晏青枝瘪了瘪嘴,喉头突然有些发干,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那多不公平,要问也是互相提问,这才更有意思。不然堂堂国师大人,不会是想占我一个小姑娘的便宜吧。” 宁孤捏着琉璃杯的手微微一动,那青梅酒在杯子里轻轻晃动着,荡出诱人的纹路。 “可。” 游戏开始,晏青枝先提问。 她早就迫不及待了,直接脱口而出:“大人喜欢的人是谁!” 宁孤摇头。 晏青枝红着眼,含恨饮下三杯酒。 轮到宁孤。 他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将手里的琉璃杯推到她面前:“谢十洲此人,你是从何得知?” 晏青枝愣住,夭寿了,自己是智商下线了吗,竟然和大反派玩这个游戏! 她想放弃,可看着狗男人玩得正起劲的样子,就知道放弃是不可能的! 她长叹了口气:“我喝酒!” …… 几轮下来,晏青枝饶是自称千杯不醉,脑袋也有些犯糊涂了。 反观宁孤一杯酒没喝,还一派风光霁月的模样。 她实在不甘心,抛了个极其重磅的问题:“宁孤,你会杀我吗?” 第二十八章 大理寺来人 空气骤然凝固。 宁孤没开口,只是静静打量着眼前这个面色绯红的女人。 她已经醉了,眼神迷离,坐得东倒西歪,胆子也大了很多,竟然敢对他动手动脚。 晏青枝久久没听到回答,虽说心里早有预料,但还是很失落。 这狗男人心真狠! 她勉强挤出一抹笑,将面前的酒推了过去:“哈哈哈,大人,终于轮到你答不上来了吧,喝酒!” 宁孤没有拒绝,两杯酒下肚,面上也微微发热。 他先前已经喝了不少,又喝了几杯青梅酒,后劲儿一上头,就隐隐有些醉意。 不过,和已经醉得开始说胡话的晏青枝相比,好太多。 宁孤抬手揉了揉额角:“晏青枝,你醉了。” 谁曾想,这话一出,晏青枝直接从凳子上蹦起来,跌跌撞撞凑到他身边,一把揪住他的衣服。 “狗男人,我没醉!我还能继续!姑奶奶今天一定要喝倒你!” 所以,狗男人说的是他?! 宁孤狭长的眸子微眯,神情骤然冷了下来,是他太纵容她了。 浑然不觉危险降临的晏青枝紧咬下唇,怒气冲冲地俯视着眼前这个白得发亮的男人,又忽的低下头和他脸贴脸。 “喂,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还要做反派啊,好好和女主在一起不香吗!我想回家,你这个狗男人,我想回家啊!都怪你,都怪你!” 说完,她又抬手捶了他几下。 力道看着不重,但听着哐哐作响。 宁孤眼神越来越阴翳,尤其是晏青枝都快和他撞在一起,呼出的热气全喷洒在他脸上。 他伸出手,擒住她消瘦的肩头,正准备将她掀开,一滴泪突然砸中眼帘! 啪嗒一声接一声,好似下起了小雨,落到脸上的眼泪越来越多。 宁孤神情微僵,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晏青枝,鬼使神差抬手去擦。 可这一擦,直接让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太命苦了…我不想活了!呜呜呜!狗任务去死吧!” 这女人疯了吗! 什么反派,什么女主,什么任务,她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 宁孤有些头疼,只能揪住晏青枝的后脖颈将她扯到一边。 只是她醉得站立不稳,失去依仗,就往地上滚。 他殷红的薄唇绷成一条直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骇人的怒意,恨不能将这个大麻烦从亭子上丢下去。 可看着哭得快要断气的晏青枝,宁孤还是把她捞了过来,打横抱起往外走。 两人身后的石桌上,满桌饭菜只动了不到三分之一。 观星楼也有卧室,只是比较简单,也比不了水云间的舒适。 宁孤刚把晏青枝扔到榻上,她竟然一个鲤鱼打挺又扑过来抱住他的腰,嘴里还说着胡话。 “师傅,青枝想你!” 他拧着眉,却见她哭过的眼睛像小鹿般清澈,红唇微微轻启的模样,又平添了几分妩媚。 宁孤心头突然涌上一股燥热,神情却彻底冷下来,大手盖住晏青枝的眼睛,将她无情推回床上。 偏偏,她的手还攥着他的衣角。 嗤啦一声,外衣被扯开,露出了里面纯白的中衣。 宁孤彻底黑了脸,这疯女人,以后别想喝酒了! …… 渴,很渴,她要被渴死了。 晏青枝难受地闷哼一声,忽的睁开眼。 四周很黑,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能勉强看清周围极其陌生的摆设。 这不是水云间? 晏青枝微微有些发愣,敲了敲肿胀昏沉的脑袋,这才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一切! 夭寿了,她喝完酒以后,记忆一片空白。 自己怎么在这里,不会是宁孤嫌她太烦人,将她连夜打包扔出画天阁了吧…… 晏青枝浑身一激灵,彻底清醒过来,连忙爬下床往外逃。 可才推开房门,就看见在书桌上伏案熟睡的宁孤! 月光的照耀下,他没了平日里的狠厉和阴鸷,如同落入凡尘的仙子,温柔到她心都要化了。 晏青枝蹑手蹑脚走过去,脱下外衣正要给他披上,却见他满头大汗,似乎正被梦魇缠身。 “不…不要走!” 她完全没想到宁孤这么厉害的人,竟然也会做噩梦,刚要叫醒他,却被他直接擒住右手。 那力道极大,大到晏青枝手都要断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狗男人不会是装的吧! 就在这时,宁孤突然醒了,黑沉沉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晏青枝被看得全身发寒,直觉危险,刚想把他敲晕,就见他神色一软,委委屈屈地说了一句。 “姐姐,你终于肯来看宁孤了!” 诶…姐姐?! 他不会是又傻了吧…… 昨夜月色诱人,第二天果然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晏青枝躺在软椅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想安安静静做个废人。 从水云间出来以后,她就一直宅到现在。 或许是宁孤也觉得尴尬,很自觉地没回来用饭,给她放了一天假。 只是因为大理寺来人,这假生生缩成了半日。 晏青枝以前见过沈钺,也和他打过交道,深知这人就是个不苟言笑又食古不化的老顽固。 一旦被他盯上,就是毁天灭地的灾难! 所以,当初一来请她过去的时候,她心里就隐隐有些不安。 彻查顾朝辞血洗画天阁一案,叫她一个“全程零参与”的厨娘去问话,不说有半点牵扯,那是毫不相干好吧。 晏青枝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跟着初一到了易合堂。 易合堂是画天阁刑讯人的地方,一脚踏进去,阴冷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的血腥味,让人不由作呕。 好巧不巧,她以前也来过这地方,还险些在这里丧命! 现在回想起来,都全身发寒。 一路上,晏青枝回忆了一下原书剧情,画天阁被血洗一事,虽然引起了轩然大波,但很快就被镇压下去,宁孤也没有追究此事。 圣上让沈钺查案这一茬,更是子虚乌有。 所以,她眼下应该怎么做…… 堂上人不少,尤其是大理寺的人几乎坐满了半个屋子,反观画天阁这边,除了宁孤,就只有苏言和十五。 晏青枝打眼一看,还以为沈钺一行人是来找茬的。 第二十九章 形迹可疑 初一先进门:“大人,晏姑娘来了。”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落到他身后的女子身上。 晏青枝无视众人的打量,憨笑着直奔宁孤走去:“大人,您叫我来,可是诸位大人要在画天阁用膳?” 宁孤依旧一身白衣,面色却有些疲惫,眼底还带着少有的青色。 他看着晏青枝,还没开口,坐在对面首位的中年男子先抢了头。 “晏姑娘,是本官让国师大人请你来的,本官有几句话想问你。” 晏青枝循声望去,只见沈钺那张老脸正十分严肃地看着自己,眉眼间还带着久居高位的傲气。 原本就一本正经的模样,被那身绛蓝色官服衬得更加古板。 她受惊一般,直接躲到宁孤身后,双手紧紧抓住身前的椅子,颤声问道:“这…这位大人,可是青枝犯了什么错?” 宁孤冷睨了沈钺一眼:“没规矩,还不站好,沈大人为官清廉正直,只是问你几个问题,怕什么?” 晏青枝瘪了瘪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忽的泛起水雾:“可沈大人看着好凶,我怕……” 宁孤素白的手撑起下巴,冷嗤一声:“一副皮囊而已,有何可怕。看来是本座平日里太骄纵你了,才养得你如此无法无天,还不快给沈大人赔礼道歉。” 晏青枝瞳孔骤然一缩,双肩无声抖动起来,泫然欲泣的模样分外可怜,心里却不断腹诽着,狗男人这话,听起来还怪真的! 还骄纵她,不杀她,都是万幸了! 沈钺顿时有些尴尬,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张老脸还有吓哭小姑娘的一天,连忙出声解围:“国师大人,道歉就不用了,问几个问题而已,晏姑娘就这么站着也无妨。” 听他这么一说,晏青枝立即双眼放光地看着他:“呜呜呜…沈大人,你真是好人!” 说着,就藏在椅子后面,只露了个脑袋出来。 沈钺瞬间感觉被骗了,可覆水难收,反悔也来不及。 不愧是宁孤手里的人,个个狡猾得很! 他压下心底的无名怒火,从身旁属下的手里接过一支长箭:“晏姑娘可认识这个?” 晏青枝抬眼看去,是她射杀黑衣人的那支箭,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到了大理寺手里。 她忽闪着如扇睫毛点头:“这是一支箭,我当然认识。” 沈钺神色一凛,完全没有先前帮她解围时的和善:“本官是问,这箭是不是晏姑娘的?” 晏青枝在心里冷呵了一声,果然是奔着诬陷来的,想必这顾朝辞犯的罪,没多久就会被安在她身上! 她越想越气,表面上却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回大人的话,这箭不是我的。” 见她不认,沈钺也不恼:“那晏姑娘可有照身帖,户籍又在何处,若是不在都城,可有路引?” 照身帖就是现代的身份证,周国人人都有,包括刚出生的婴儿。 路引嘛,就是通关文牒,去外乡时需要出示的证明。 晏青枝杏眼一眯,早就防着被查的这一天,不过是个小小的照身帖,能难得住她? “沈大人莫急,我这就将照身帖呈给您!” 只是她在怀里掏来掏去,都快把暗袋掏个大洞,也找不到自己花了近百两银子才得来的假身份。 晏青枝瞬间慌了,怎么回事,那东西可是一直都放在身上的…… 沈钺左等右等,也不见她拿出东西,面色忽的一沉:“晏姑娘,你可是在糊弄本官!” 晏青枝心咯噔一下,喏喏说道:“还请沈大人恕罪,我来得急,这照身帖落屋里了,请大人给我些时间,我这就去取来。” 只是她刚走到门口,就被大理寺的人拦下来,半点放行的意思也没有。 晏青枝僵着身体回过头,只见沈钺怒气冲冲地对宁孤说道:“国师大人,此女形迹可疑,身份不明,很可能是敌国细作!这画天阁一案,必定也跟她脱不了干系,本官这就带她回大理寺审查。” 细作,你全家都是细作! 她连忙看向宁孤,却见他神色寡淡地坐在原地,完全没有救她的意思。 这狗男人不是说不管她以前如何,以后只能是他的人吗! 进了大理寺,再想出来,那可就变成一具尸体了! 晏青枝慌忙大喊:“国师大人,我怎么可能是细作,我可是您的人啊!” 这话一出,不仅沈钺变了脸色,连宁孤也微微蹙起眉头,看她的眼神晦暗不明。 晏青枝也管不了这么多,直接扑到宁孤身边,抱住他的大腿:“国师大人,您昨晚和我喝酒夜话时,可不是这么冷冰冰的态度!” 狗男人,要死一起死,谁也别想逃! 喝酒……夜话?! 沈钺古板的脸龟裂开来,其他人更是目瞪口呆。 苏言更甚,一张稚嫩的小脸都快炸开,视线在两人身边疯狂转换。 唯独昨晚在观星楼守夜的十五淡定如常,还颇为同情地拍了拍一脸震惊的初一。 果然还是他够机敏,看出了大人对晏姑娘的不同寻常,就昨晚,晏姑娘直到快天亮才离开大人身边呢…… 宁孤低下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眼眶微红的女子,薄唇微微扯开一抹弧度:“晏青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晏青枝心一横,眼一闭,就哀怨说道:“要是国师大人不认,那我…我也只能默默承受,哪里还敢有什么怨言。” 宁孤淡淡哦了声,突然将她从地上捞起来。 晏青枝头晕目眩间,就坐在了他腿上,一仰头,就看见头顶那张毫无瑕疵的脸,还有微微上扬的嘴角。 夭寿了,狗男人占她便宜! 沈钺也算是官场上的老人了,见到这样活生色香的场景,自然知道带不走人。 但只要能坐实晏青枝细作的身份,就算身为国师,也没办法继续包庇,更没立场再去向圣上讨要公道。 他起身上前:“国师大人,此女……” 只是,宁孤直接打断他,还扔了一张照身帖过来:“本座素来听闻沈大人为人清廉,刚正不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钺岂能听不出这是在嘲讽自己,低头一看,瞬间变了脸。 他二话不说,领着一行人离开易合堂,动作迅速得跟逃难似的…… 第三十章 竟然想做她爹! 晏青枝眼看着沈钺一行人匆忙离去,这就不调查了,她也不是细作了? 她正一头雾水,完全没注意到初一等人早就见势不对也溜了,只剩下她和宁孤两人。 晏青枝瘪了瘪嘴,一回头,就看见宁孤正冷冷看着自己。 她手足无措地僵着身体,不敢挨他太近,又不敢从他身上跳下去。 她白着脸,吞吞吐吐地试图解释:“大…大人,沈大人分明是想屈打成招,我逼不得已才冒犯了大人清誉!要是被沈大人带走,我可就再也不能给您做吃的了!您当真舍得吗?” 可面对她的撒娇攻势,宁孤连点反应也没有。 就在晏青枝被他看得快自闭的时候,他才开口:“怎么,你现在是反悔了?” 她当然悔,悔得不行,甚至觉得去大理寺,也比得罪眼前这个狗男人要好得多。 万一他太看重自己的清誉,直接将她咔嚓一下…… 许是她悔得太明显,宁孤眼神陡的一暗,直接将她从身上扯开,冷笑着离开了易合堂。 晏青枝被他扯得重重跌坐在地,一张小脸疼得直接变形。 她正要开骂,就发现身下有个异物硌得自己屁股疼,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照身帖! 可那亲属一栏,不再是父母双亡,而是写着宁孤的名字! 这该死的狗男人,她把他当兄弟,他竟然想当她爹! 等等…… 晏青枝再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不仅亲属关系变了,照身帖的材质也变得更精致,明显不是她花一百两银子买来的赝品。 宁孤这狗男人,早就为她备好了这东西?! 他到底想干什么! 大理寺的人前脚刚走,画天阁后脚就开始大清洗,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都重新打扫了一遍。 看破不说破,明显是嫌弃大理寺的人太脏。 晏青枝也被拉去帮忙,但没人肯让她干活,只是让她陪她们聊八卦解闷。 话题呢,绕来绕去也离不开国师宁孤,更甚者还有胆子大的人,偷偷和她打听,他的床上功夫厉不厉害! 晏青枝觉得自己完了,不仅任务没办法完成,也没几天好命可活。 她就是嘴太欠,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宁孤身上。 他那么高傲的人,被自己毁了清誉,只怕将她凌迟的心都有。 只是出乎意外的,只过了一个晚上,所有人就好像集体失忆了一般,对晏青枝的态度一如往常,不再打听国师的事情,更不会再私下打趣她。 晏青枝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松了口气,只要能继续任务,就是忍辱负重又何妨! 转眼,一周过去。 画天阁一案,大理寺给出了最后的陈案结词,送了个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的犯人过来,说顾小将军被他蒙蔽,误以为画天阁有细作存在,这才杀错了人。 只一人就抵了二十余人,这桩惨案就此草草收场。 这样的结果让画天阁笼罩着一层挥散不去的阴云,每个人都愤愤不平,但也只能默默接受。 晏青枝近来过得也不太好,日日噩梦缠身,醒来全身都是冷汗。 她总算是明白了在封建社会生存的准则,只有站在权势的顶端,才拥有生杀大权,才能彻底掌控自己的命运。 “晏妹妹,我来看你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晏青枝身体抖了抖,手里的水壶一倾斜,水全倒进了养着小树苗的盆栽里。 她连忙收起水壶,将多余的水倒出去。 杨铁花这些日子一直很听苏言的话,乖乖卧床休养,直到今天才可以出来转转。 一出门,她就马不停蹄过来寻晏青枝了。 晏青枝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她,看她活力四射的样子,心情陡的好了不少。 她忍不住揶揄道:“怎么,你家小苏言终于舍得让你出门了?” 杨铁花没好气地瞪她,又凑过看她捣鼓什么,一见那被水浸泡的小树苗,手猛地拍上她的肩膀。 “喂,我说你怎么养这么一个小东西啊,看着就活不了多久,水还浇这么多。” 晏青枝被她打得低呼了一声,半个身子都麻了,还好她受得住,要是换成普通人,真真非伤即残! 她将小树苗放到暂时晒不到太阳的地方:“谁说活不了,我看它就能活,还能长成大树,结果子。” 杨铁花摸了摸鼻子,轻哼道:“那我倒要看看,它日后结什么果子。对了,春日宴那天,你是被大人接出宫的,没受伤吧?” 晏青枝一拍脑袋,这才记起被自己忘掉的两件事来,小奶猫和宫画扇送来的侍卫。 她面露急色,正想去寻宁孤问个清楚,又忽的顿在了原地。 沈钺审问她那日,两人不欢而散后,宁孤就不回水云间了,一日三餐也是她做好,由初一送去。 她现在跑到他面前,只问小奶猫还好,要是再问个男人,只怕那狗男人当场就会炸开。 杨铁花见晏青枝突然沉默,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脸,“晏青枝,你想什么呢。” 晏青枝的脸被她扯得生疼,连忙挣开,“小奶猫的下落,你知道吗?” 杨铁花点头,“小白被小苏言养着呢,他细心照料了好些日子,才把它从鬼门关抢回来。” 晏青枝微微一愣:“小白?” 杨铁花得意一笑:“小苏言见它一身白毛,就取了这个名字,怎么样,好听吧?” 晏青枝敷衍地点头:“真好听!我一直没问初一,那日你带着小白去寻他,半路发生了什么?你们出宫了,小白却被公主的人抓起来。” 杨铁花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眼里带着歉意:“都怪我这身体不争气,找到初一后就走不动道,又遇上公主派来阻拦的人,初一只好把小白留下,带着我出宫了。” “是我没照顾好小白,辜负了你的信任,你骂我吧!” 晏青枝忍不住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怪你干什么,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们及时出宫,将大人寻来,我只怕就凶多吉少了。” 听她这么一说,杨铁花的神情变得怪异起来,欲言又止说道:“其实,不是我们……” 只是,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刺耳的男声。 “滚开!我今天一定要见到晏姑娘,我可是公主赏给晏姑娘的人!” 第三十一章 上赶的小鲜肉 晏青枝一愣,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只是听那侍卫的意思,他前几日也来找她,可她怎么完全不知道…… 杨铁花瘪了瘪嘴,见晏青枝一言不发,提起身边的大铁锤就往外冲:“晏妹妹好好待在屋里,我去替你看看,是谁这么不懂规矩,在外面大呼小叫!” 晏青枝连忙跟出去,就她那气势汹汹的架势,可别直接把人给锤死了! 院子里,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少年正气急败坏地和初一较着劲儿。 “你给我让开!我可是晏姑娘的人!” 可无论他怎么做,在初一的严防死守下,也只能在门外来回踱步。 两人一出现,少年立即喜笑颜开,隔着初一就冲她们娇喊起来:“晏姑娘,晏姑娘!我是卿清啊,我可是公主赏给您的人。您快让这粗人滚开,只知道用武力,粗鲁得很!” 被骂成粗人的初一黑着脸,恨不能直接一剑劈了他。 其实卿清长得不错,唇红齿白,身形瘦长,可那一身杂七杂八的颜色,还有他矫揉造作的神情,硬是让他好好一个少年郎变成了妩媚妖娆的女娇娥。 杨铁花举着大铁锤的手顿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没人告诉她,公主送来的侍卫竟然是这种货色啊! 晏青枝也是一惊,这少年未免太柔弱了些,不会是宫画扇搞错,送了个小太监过来吧…… 她抿紧唇,正准备逃离现场,就见那少年突然打破初一防守,冲她跑了过来! 杨铁花来不及拦,只能眼看着花蝴蝶般的少年扑到晏青枝身边,伸手抱住她的腿,又哭嚎起来。 “晏姑娘,您一定要给卿清做主啊!那粗人近来一直拦着卿清,不让姑娘见我,还每日打我,都快把我的心都打碎了!” 初一额上青筋暴起,被卿清气得险些破功:“晏姑娘,我这就把这厮打出去!” 哪想,听他这么一说,卿清抱着晏青枝的手就收紧,还哭得更厉害:“晏姑娘,你看他啊!” 晏青枝浑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只觉腿上的手都快扎进肉里! 她苦着脸,伸手擒住卿清后颈,想将他扯开,没想到,他竟然纹丝不动。 她腿都要被他抱断了! 卿清扬起如花似玉的脸,眼眶微微泛红:“晏姑娘,您这是不要我了吗?公主说过,要是晏姑娘不要我,她也容不下我,那…那卿清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了,呜呜呜……” 晏青枝头疼得厉害:“你先起来。” 卿清抽抽噎噎地摇头:“晏姑娘不给卿清一个交代,卿清就不起来!” 说着,他越哭越凶,那架势险些掀翻屋顶。 晏青枝现在耳朵也疼得不行,悔的肠子都快青了,她这招惹回来的到底是个什么妖孽啊! 只是看着卿清接连不断的攻势,她总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而此刻,被雷得不行的杨铁花终于找回理智,快步走到晏青枝身边,一把揪住卿清的衣裳大力往外扯。 “好你个不要脸的,我家晏妹妹,岂能被你随意拉扯,还不快把手给我撒开!” “我不,我生是晏姑娘的人,死是晏姑娘的鬼,我就不松!” 卿清哭丧着脸顽强抵抗,最终还是敌不过杨铁花的蛮力,被掀翻在地,滚到了一边。 他紧咬下唇,正准备再扑过去的时候,一把锋利无比的剑直接横在了脖间。 初一冷声呵斥道:“别乱动,刀剑可不长眼!” 卿清伤心欲绝地望向晏青枝,泫然欲泣道:“晏姑娘,难道这偌大的画天阁就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卿清吗?” 晏青枝虽然有些可怜他,但还是坚定摇头:“卿清,这画天阁不适合你。” 杨铁花也懒得再和卿清废话,挥舞着手里的大铁锤冲到他面前,恶狠狠威胁道:“听见没,晏妹妹是我护着的人,你算哪根葱,也敢跟我抢人!哪来的滚回哪儿去,别在姑奶奶面前晃!” 卿清忽的苦笑起来,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若当真如此,那卿清也不必再苟活于世!” 说着,脖子直接朝身前的剑狠狠撞了上去! 还好初一眼疾手快,迅速收了剑,又一掌将卿清推开,才阻止了他的求死。 杨铁花和卿清挨得极近,肉眼可见地看着他脖子上出现一道口子,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这少年看着行为荒唐,实则难对付得很! 是个狠角色! 晏青枝也没想到卿清竟然如此刚烈,再三斟酌下,只能松口:“你可以留下,但要是被我发现,你心怀不轨,对画天阁不忠,那我会让你后悔今日没能自裁成功。” 卿清闻言,直接跪在地上:“卿清对天发誓,若有一日背叛晏姑娘,背叛画天阁,就不得好死!” 人是留下了,怎么安置却成了问题。 晏青枝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最后还是杨铁花看不下去,将她逮回了座位上。 “别再绕了,我都要被你绕晕了!” 晏青枝白着脸,“铁花,要是大人知道我留下了卿清,会不会……” 说着,就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杨铁花见她是真害怕,连忙搂住她的肩安慰道:“说什么大实话呢,啊呸,是大胡话!大人待你如何,你难道还感受不到吗!就算大人再不开心,也不会杀了你,最多就是杀了卿清而已。” 站在门口一直沉默的初一突然动了,瞥了眼站在院子里的卿清,回头冷声说道:“大人今日会回水云间,算算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了。” 晏青枝直接跳起来:“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她慌忙转身,直奔小厨房的方向。 小厨房不小,忙碌起来,来回跑都能出一身汗。 杨铁花原本只能出来两个时辰,可想到晏青枝今晚会做好吃的,她又屁颠屁颠留下来,美其名曰打下手。 时间紧迫,晏青枝只能拿出看家本事,做几道最拿手的大菜,意图一举拿下宁孤的胃。 而原本在院子里“罚站”的卿清,眼尖地跟到小厨房,还自告奋勇为她打下手。 虽然晏青枝再三拒绝,但也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死缠烂打。 最后,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香了,这手脚麻利的卿清,比只知道添倒忙的杨铁花和初一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第三十二章 拜拜了您呢 晏青枝从未如此忐忑过,尤其是身边还跟着个赶也赶不走的小尾巴,心情就更加糟糕。 可眼见天色越来越暗,院子里依旧没有出现宁孤的身影。 她撑着脑袋坐在院子口,看着大门的方向,深深叹了口气。 不会是不来了吧…… 突然,一股陌生气息靠近。 晏青枝忽的起身回头,抬手一挡,就擒住来人的胳膊扭到背后。 “嘶……好疼!晏姑娘,是我!天冷了,卿清只是想给您披件衣裳。” 卿清吃痛低呼,可怜兮兮地扭头看她,惨白着一张小脸。 晏青枝低头一看,就发现掉在地上的外套,这才松开手:“以后不要做这种事情,我不喜欢。” 卿清红着眼,胳膊似乎疼得厉害,捡起外衣时还在颤抖:“卿清知道了,日后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可……” 顿了片刻,他又忽闪着如扇睫毛看着她:“可您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国师大人若是一直不来,您难不成就要一直坐在这里等下去吗?风寒露重,卿清实在是担心您的身体!” 晏岁欢表面淡定,内心早就波涛汹涌。 夭寿了! 这男子绿茶起来,简直要人命啊! 她故作平静地点头,又看向院外:“你进屋吧,不要再乱跑了。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记住你的身份,除了不该做的事,不该管的也不要多嘴。” 再三热脸贴冷屁股,卿清紧咬下唇,贝齿轻露,俨然一副受伤的模样。 但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把外衣往她手里一塞,就快步奔进了屋子里。 晏青枝微微一愣,刚要叫住他,院外就传来了初一放哨的声音。 宁孤来了! 她突然紧张起来,手里的外衣也变得像烫手山芋。 她赶紧把衣服扔了,还特意扔远了一些,总觉得被宁孤看见,又将是一场不见血的刀光剑雨! 此时月色正浓,一如当初两人醉酒的那一夜。 晏青枝快步走到门口,一见宁孤,就狗腿地迎了上去,嘘寒问暖起来:“大人真是辛苦了,酒菜已经备好,我服侍大人净手,就去用膳吧。” 宁孤沉着脸,见她衣着单薄,头发微润,想来是一直在等他,才淡淡嗯了声。 晏青枝笑着将他迎进屋,熟练地端来一盆温水,等他洗净手后,正准备去取东西给他擦拭,就见卿清突然出现在身后,手里还捧着一张白巾。 要死了! 他怎么又出来了! 杨铁花怎么看的人! 晏青枝惊得后背都冒出冷汗,一咬牙取过白巾,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只是,宁孤拧着眉,直接避开她擦手的动作,冷冷看向卿清:“怎么,不先介绍一下?” 晏青枝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介绍:“这…这大人应该认识的,卿清,还不快来拜见国师大人。” 卿清一脸懵懂无害,小鹿般的眸子惊慌失措地看着她,又缓缓挪向宁孤,朝他行了大礼:“卿清见过国师大人,我…属下是公主殿下赐给晏姑娘的侍卫。” 宁孤直接无视他,视线落到晏青枝手里的白巾上:“脏了。” 晏青枝瞬间懂了,“那我重新去拿一张,大人稍等片刻。” 可这时,卿清涨红了脸,声音细若蚊吟:“卿清拿的就是干净的,不脏的……” 宁孤忽的笑了,这才正眼看向他:“你这意思,是说本座眼瞎?” 卿清身体一僵,连忙跪在地上,语气里隐隐带着哭腔:“属下…属下不敢!” 晏青枝无语扶额,只觉自己先前心软把他留下来就是个错误,这人根本不怕死啊! 宁孤淡淡哦了声,又看向晏青枝:“不敢不代表不是,那你来说说,这白巾是干净还是脏?” 晏青枝直接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答案,转身取了块新的白巾出来:“大人,我来替您擦手。” 宁孤伸出手去。 可就在她快要擦完的时候,身前的男人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进怀里。 晏青枝浑身一僵,“大人这是…身体也需要擦擦?” 宁孤俯下身,消瘦白皙的下巴搁在她肩头,视线却落到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卿清身上:“是脏了,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很脏,都要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好好擦干净。” 晏青枝听得耳根发热,总觉宁孤这话不是在说他自己,而是在说她! 她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又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大人,饭菜都凉了,要不先吃完再说?” 宁孤反常地没有再继续刁难,拉着她坐到桌边。 晏青枝惊恐地睁大眸子,以往吃饭可都是他一人,自己最多站在一边陪着。 眼下,他竟然拉上自己一起?! 她开始不自在起来,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顿饭不会是传说中的断头饭吧! 枉她费心费力做了这么多,宁孤这个狗男人竟然还是要杀她…… 宁孤似是看出晏青枝的忐忑不安,亲手为她夹了菜,“吃吧,吃好了才有力气。” 有力气上路吗? 晏青枝是真的怂了,欲哭无泪地看着盘子里的一根小菜苗,感觉自己就和它一样,生命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含泪咽下,又违心地笑起来。 一顿饭吃得晏青枝战战兢兢,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吃完,她刚想松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哼,然后重物倒地的声音。 忘了卿清还一直跪着! 她下意识看向宁孤,却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四目相对间,尴尬又诡异的气氛开始蔓延。 晏青枝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要不,还是让初一叫小苏言来看看?” 宁孤嘴角微勾,伸手擒住她的下巴,将她拉到面前:“你担心他?几天不见,晏青枝,你的胆子大了很多啊。” 晏青枝疯狂摇头:“我才不关心他!可他是公主的人,万一死了,只怕也不好向公主交代吧。” 宁孤细白如玉的手轻轻摩擦她的下巴,忽的轻叱一声,“公主又如何,死了就死了,她还能拿本座怎么办。” 你是无所谓,遭殃的可是我啊! 晏青枝白着脸,就听见宁孤低沉的声音又响起:“更何况,你是本座的义女,谁还敢动你?” 见鬼的义女,拜拜了您呢! 第三十三章 帮您去去湿气 没错,现在画天阁上下都知道晏青枝被宁孤收为了义女。 顶着身前男人黑沉沉的视线,她只能无视倒地不起的卿清,跟着他前往浴室。 她不是菩萨心,只是害怕万一卿清死在画天阁里,宫画扇和宁孤就彻底没可能。 任务第一,别的都是其次! 浴室离小厨房不远,半刻钟就能到。 一路上,晏青枝垂头跟在宁孤身后,心里一直犯嘀咕,以往也没见他净身沐浴需要人伺候啊…… 等等! 她竟然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上次穿书,她就被宁孤活活溺死在浴池里,还是赤条条的那种,前几天也差点在那里没命。 眼下,这狗男人不会还要再来一次吧! 晏青枝连忙看向宁孤,只看见他消瘦颀长的身影,在月色下,更显压迫感。 她小心翼翼地吞了吞口水:“大人,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东西忘了拿,要不大人您先去,我拿上东西,马上赶过去。” 宁孤回头看着晏青枝,见她额上似有冷汗,薄唇不由微微上扬:“忘了什么?” 晏青枝哪里知道忘了什么,只能胡编乱造,“我…我先前给大人泡了壶热茶,等大人沐完浴,喝口热茶,对身体大有益处!” 宁孤视线慢慢往下挪,落在她因为紧张而绷紧的红唇上,“这种小事不用你亲自去取,让初一去。” 初一? 晏青枝猛地蹙起眉头,什么意思,难不成初一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们?! 突然,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两人身边。 她定睛一看,果真是初一! 晏青枝整个人都懵了,这些日子,她对宁孤做的事情,不会全在他的监视下吧。 那…那天晚上,她死皮赖脸哭着求宁孤原谅的时候,他岂不是也在! 她的脸腾地一下被点燃,只觉胸口隐隐发疼,连眼神也不知道该看哪里,索性就直接闭了起来。 她真的社死了! 初一单膝跪地,看向宁孤:“大人。” 宁孤睨了一眼晏青枝,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淡淡说道:“退下吧,今晚不必在本座身边守着。” 初一二话不说直接消失,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晏青枝心情很复杂,尤其是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是别人的监视下以后,这种感觉就更加说不清道不明。 她低眉顺目地垂着头,彻底放弃挣扎。 一到戌时,就是浴池水温正正好的时候,水面微微泛起的白雾,让人恍如置身仙境。 宁孤抬起双手,冷冷看着一直心不在焉的晏青枝:“怎么,还要本座来伺候你不成?” 晏青枝忽的回过神,连忙上前替他宽衣解带。 还好在现代,她也穿过类似的服饰,所以解起来不是很费劲,也避免了尴尬。 只是,她刚脱完外衣,手就停在了中衣上面。 宁孤凝眉看她:“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脱。” 晏青枝无声翻了个白眼,既然他都不害臊,自己还怕什么,不就是看一具男体,免费福利他不香吗! 她这般一想,手就抬了上去,面不红心不跳地快速脱去了他的中衣。 可当宁孤赤着胸膛面对她时,她全身热得都要炸开。 失策了,这狗男人他不是一般人啊! 看着消瘦,可脱衣有肉,白皙的皮肤下,竟然是漂亮到令人晃眼的肌肉线条。 再加上他那张令人疯狂的脸,深邃的眸子,更显狂野不拘,邪魅性感。 晏青枝想退,没想到宁孤早就看出来,抓住她的手,就带着她落入了池子里。 这狗男人要害她! 因为对这水池有阴影,她一入水就手脚发软,直往下沉。 就在她以为死定了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提出了水面。 迟来的空气,让晏青枝猛咳了几声,险些把肺都咳出来。 她呛了几口水,委屈得直接红了眼。 宁孤眸色一沉,拉着晏青枝的手一转,就让她趴在了自己身上。 晏青枝热得快要疯掉,又不敢抬头,只能抬手撑在他赤裸的胸膛上,试图拉开距离:“大…大人,您松手,我,我来服侍您沐浴!” 头顶传来低沉笑声:“晏青枝,没人告诉你,在男人的怀里不能乱动?” 晏青枝愣住,当即不再挣扎,可活色生香的一幕就在眼前,更犯规的是,一滴水珠竟然顺着他的延颈滑到胸口,再慢慢滑至他的身下。 这…这太迤逦了,也太过分了! 雾气缭绕,她看不清宁孤的脸,反倒是空气里的淡淡香味熏得她有些醉。 她越来越热,热到从耳根至脖颈延伸到胸口,都绯红一片。 看着面前羞愤不已的女人,宁孤终于松开手,任由她浮在水面上:“过来,给本座擦背。” 晏青枝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来不及喘口气,又马不停蹄游过去,给他擦起背来。 因为心里憋屈,她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了些,没几下,宁孤白皙好看的后背就被她搓得惨不忍睹,红得都能滴出血来。 可就这样,他连半点反应也没有。 这狗男人莫不是没有痛感?! 晏青枝害怕宁孤秋后算账,连忙阴阳怪气地叫嚷了一声:“天啊!大人,您这身体湿气太重了!不好,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宁孤不是不疼,只是想看看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就淡淡应和了一句:“那该如何?” 晏青枝嘿嘿一笑:“大人不用怕,这种症状我最拿上了,只要经过我十个疗程的精心调理,保管大人不用吃药,就湿气全除!” 宁孤嗯了声,忽的闭上双眼,调理内息。 这女人手劲太大,擦得他气血急行,气息紊乱,经脉都险些受伤。 晏青枝浑然不觉自己正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使劲摩擦双手,等微微有些发烫,就放在宁孤背上。 “大人,您看这温度可以吗?” 宁孤点头。 她阴恻恻笑起来,右手高举又猛地落下,啪的一声,那原本就通红的后背又添了一道血红手印,看着极其骇人。 宁孤身形踉跄了一下,一口老血都差点被她这一巴掌给拍出来。 这女人,真是活腻了! 第三十四章 田螺少年 晏青枝手都快拍坏了,宁孤却依旧没有反应,就好像她打的不是他的背,而是一块钢板。 两人在浴池里折腾了快半个时辰,才上岸。 不过,宁孤起身后,没再让她服侍,扯过外衣,就匆忙离去。 晏青枝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瞥了一眼自己浑身淌水的可怜模样。 “阿嚏!” 她猛地打了个喷嚏,裹紧湿衣服就往外狂奔。 刚走出浴室没多远,有人朝她走过来,手里还提着一盏灯笼。 晏青枝原以为是杨铁花,一脸感动地迎上去,到了跟前才发现是卿清:“你怎么来了?” 卿清脸色有些苍白,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显病态。 他半垂着头,湿漉漉的眼里满是忐忑和担忧:“天太黑,我怕晏姑娘看不清,所以自作主张过来了,您生气了吗?” 晏青枝不得不承认,虽然知道卿清所有举动都别有用心,但被人挂在心尖尖的感觉,真的很受用! 这少年执拗起来,也和小牛仔一样倔。 她清了清有些干哑的嗓子,不太自在地偏过头:“没事,你的腿怎么样了?” 卿清略带羞涩地摇头,似乎没想到晏青枝会关心自己,连忙将手里的外衣递了过去:“卿清没事……虽然知道晏姑娘可能会嫌弃,但我还是带来了,您要披上吗?” 晏青枝一眼认出这外衣就是被自己扔掉的那一件,原本不想接,可看着少年期许委屈的眼神,还是伸了手:“谢谢。” 卿清欣喜若狂:“这些都是卿清该做的,晏姑娘不必客气。” 晏青枝淡淡嗯了声,就往前走。 卿清似乎看出她情绪有些低迷,也不再开口,安安静静跟在后面,小心翼翼掌着灯。 等两人回到小院,天色已经很晚,杨铁花也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晏青枝看着她手里的鸡腿,不由笑起来,这丫头连睡觉都不忘吃东西。 眼见卿清要出声,她抬手制止了他,让他先去休息。 卿清犹豫了片刻,见她真的不需要自己帮忙,这才转身离开。 晏青枝将杨铁花手里的鸡腿拿出来,又打横将她抱起。 不盈一握的细腰,轻得快要起飞的重量,完全无法想象这样的身体,也能支撑住那快两百斤的大铁锤。 实在是让人佩服。 第二日一早,晏青枝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爬起来,心情糟糕透顶。 她万万没想到,杨铁花这丫头看着娇娇弱弱的,睡觉一点不老实,还喜欢卷被子。 她昨晚醒了好几次,每次都被冻醒。 不得已,她只能再取一床被子来,没想到杨铁花又翻来覆去说梦话,闹得她怎么也睡不着。 其实水云间还有其他厢房,但晏青枝嫌麻烦,也懒得去折腾,就放弃了挣扎。 所以,看着杨铁花精神抖擞地从床上爬起来,她立刻像幽灵一样贴了上去:“你……昨晚睡得好吗?” 杨铁花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脑袋边突然贴了人过来,还阴恻恻地说着话,吓得她惊声尖叫起来。 看见是晏青枝,她才瘪着嘴捶了她一下:“一大早的,你干什么呢,吓我一跳!我昨晚睡得挺香的,你呢,是不是和我睡,比你一个人睡舒服啊?” 晏青枝皮笑肉不笑:“是,舒服得不得了!杨铁花,天都亮了,你要是再不回去,你家小苏言可就要找上门了。” 杨铁花一听,瞬间有些慌,昨晚等着等着,她就睡着了,再醒来已经天色大亮。 她心一横,反正已经超了那么多时间,何必赶着回去挨骂,还不如先享受享受呢。 想通后,她一把搂住晏青枝的胳膊撒起娇来:“哎呀,反正都这个时辰了,晏妹妹是不是要准备早膳了?那我也顺便用一点点吧,不然哪有力气回去挨骂!” 哪里是用一点点,就她的饭量,水云间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过她。 晏青枝默默翻了个白眼,睡她的闹她的,现在还想蹭吃蹭喝,真是平日里太骄纵她了! 她挑着眉,故意冷声说道:“要吃也行,烧火。” 杨铁花什么都愿意做,唯独烧火是她的噩梦,第一次帮忙烧火,火没烧起来,差点把自己给点燃了。 眼下,看着晏青枝不肯松口的样子,她也只好妥协:“那…那我试试吧。” 谁让她就馋一口吃的呢。 两人梳洗打扮完,刚出门,就发现卿清已经起身,还把小院都扫了一遍,桌上也摆好早膳。 晏青枝愣在原地,这卿清不会是穿越来的田螺少年吧? 杨铁花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 不过,虽然卿清早膳做得很丰富,味道也不错,晏青枝还是下了厨。 宁孤那狗男人嘴刁得很,万一吃出味道不对,知道她假他人之手,自己不就死定了。 卿清还想帮忙,被晏青枝严词拒绝了,看他一脸疲态,就知道一晚上没睡好。 她不是个爱麻烦别人的人,更不愿意一直欠人情。 杨铁花不太喜欢卿清,但看在美食的份上,对他的态度稍稍好了一些,和他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话。 只是等初一出现,晏青枝刚把装着早膳的篮子提过去,就听他淡淡说道:“大人说了,以后这一日三餐就由晏姑娘来送。” 晏青枝一脸黑线:“这般折腾,大人怎么不回水云间用膳?” 初一瞥向站在门口的卿清,又收回视线:“这就要问晏姑娘了,想要大人回水云间,就该晏姑娘想想法子。” 晏青枝抿紧唇,见杨铁花笑嘻嘻地站在一旁看戏,拉过她就往外走:“早膳也吃了,你也该回去了。” 卿清见她们都离开,连忙也要跟上,却被初一拦下。 他冷着眼:“晏姑娘可没说不让我跟着,让开!” 初一冷喝一声,当真收回手:“那你去吧,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大人昨日没杀你,只是看在晏姑娘的份上。要是你不长眼地在大人面前乱晃,就别怪我手中剑无情了!” 卿清立即停下,望着晏青枝和杨铁花消失的方向,唇角微微上扬,眼神也是一凛,哪还有半点娇媚感。 看来,他赌对了。 第三十五章 不会掉马了吧…… 观星楼顶层,书房内。 苏言一边收拾药箱,一边数落着站在书架旁的宁孤:“大人,你近来身子本就不好,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动用内力,你怎么就不听呢!” 每到月中,宁孤身体就会出现虚弱之症,可这一次竟然毫无征兆地提前到月初。 要不是发作时间比以往短,症状也轻,苏言都要怀疑自己的医术了! 宁孤从书里抬起视线:“无碍,现在不是没什么事。” 苏言一张脸黑得厉害,给他扎了一晚上的针,痛的死去活来,才把他躁动的气血平息下去,这还叫没事? 那非要弄得不死也半残的,才叫有事吗! 一个两个都如此不关心自己的身体,他还瞎操心什么! 苏言越想越气,再想到杨铁花一宿未归,就怒气冲冲说道:“看来,大人的身子骨已经厉害起来了,哪里还需要我这个庸医!属下这就告辞!” 说完,提起药箱就大步往外冲。 宁孤深知苏言的脾性,知道眼下多说无益,只好任他离开。 只是苏言刚跨出门,就和匆忙赶来的晏青枝撞在一起。 “嘶…苏大人?”晏青枝捂住发懵的脑袋,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冲出来。 苏言疼得变了脸色,只觉下巴都快被这女人给撞断了,力气这么大,要上天吗! 他们两个真是天生犯冲,就不该凑到一起! 晏青枝看着苏言微微红肿的下巴,心里一惊,不会撞断了吧…… “苏大人,你怎么样,我是不是撞疼你了?” 苏言不发一言,憋得一张脸微微发青,冷冷瞥她一眼,就直接绕道离开。 晏青枝尴尬地站在原地,这人不会还在为那件事生气吧…… 她瘪了瘪嘴,又回头可怜兮兮地看向宁孤:“大人,我给您送饭来了。” 宁孤将书放回书架,抬手揉了揉额角:“怎么,还要本座亲自去迎你?” 晏青枝直呼不敢,提着篮子飞速走进去,又手脚麻利地将早饭一一摆在桌上。 做好准备工作,她将筷子放在宁孤手边,“大人,您慢用。” 看宁孤吃饭,绝对是一场视觉盛宴,就是随意一瞥,都美得令人窒息。 不愧是被周国奉为谪仙的人物! 但很快,晏青枝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今日的宁孤看起来比昨日消瘦,也更苍白。 就好像大病了一场。 完蛋,不会是她昨晚下手太狠,伤到他了吧?! 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宁孤用完饭,晏青枝十分贴心地送上擦嘴的帕子,“大人,今日这饭菜合胃口吗?您午膳想吃什么?” 宁孤慢条斯理擦拭嘴角,视线忽的落到她身上:“平日里可不见你如此殷勤,说吧,犯了什么事。” 晏青枝一脸受伤:“大人,这你可就真的冤枉我了,什么叫殷勤,我这可是自然流露出来的崇拜啊!” 宁孤素白的手指突然挑起她腰上的一块玉佩,细细把玩起来,漫不经心问道:“是吗,有多崇拜?” 晏青枝见他盯上玉佩,心咯噔一下,被看出来了?不会这就掉马了吧…… 她忍住不安,镇定自若地说道:“我对大人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宁孤松开玉佩,眉间带着疑色,“黄河?” 晏青枝神色微变,竟然忘了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黄河! 她干巴巴地笑了笑,“通天河,通天河!那河水一涨潮,就变成黄色,叫黄河不是挺贴切的嘛……哈哈哈!” 宁孤轻哼一声,没戳破她蹩脚的理由,视线又落回她腰间:“本座看你这玉佩色泽通透,入手温润,是块好玉,谁送的?” 晏青枝哪能看不出宁孤突然转移话题的目的,立即将玉佩解开双手奉上:“大人真是好眼光,这玉佩是我打小佩戴的。大人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宁孤薄唇微勾,黑沉沉的视线直勾勾盯着晏青枝,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表情:“既然是从小佩戴,必定是亲人所赠,你舍得?” 晏青枝连连点头,一副很是大度的样子:“好玉配明珠,大人若是喜欢,我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舍不得。” “若是如此,那本座收下了。” 宁孤接过,又随意把玩起来,指尖反复摩擦蹂躏白玉,最后五指一收就握在掌心。 他眸色半敛:“确实是好玉。” 这一幕,看得晏青枝莫名面红耳赤,慌忙挪开视线,背对宁孤收起餐具:“哈哈哈,大人喜欢就好!” 等收拾完,她再不敢停留,提起篮子就落荒而逃。 “大人,我突然想起小厨房里还烧了水,这就退下了!” 反常的,宁孤竟然没出声阻拦。 只是等晏青枝一离开,初一就现身:“大人。” 宁孤拧着眉,将手里的玉佩扔了过去:“去查查,仔仔细细地查。” 初一稳稳接住,小心塞进怀里就退下。 玉佩的来历不难查,看那做工还有成色,就知道是隋玉阁的。 但隋玉阁在周国是几百年的老字号,每件饰品都价值连城,寻常人有钱也买不到。 一个来历不明又毫无背景的女子,能用得起这些,不免让人心生怀疑。 从观星楼里逃出来,晏青枝一颗心七上八下,紧张得快要猝死。 完了,宁孤肯定看出端倪了! 她就知道不该追求好看,硬要配上那块玉佩,宁孤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不就是在找死吗! 晏青枝藏了一个秘密,一个会令所有人大吃一惊又眼热的秘密。 她害怕掉马,一回水云间,无论是身上、屋子里,还是小厨房,但凡超过一两银子的东西全藏了起来。 她开始害怕和宁孤单独相处,可一日三餐必须送,就是再不乐意,也不得不定时定点地向他报道。 而卿清这两日格外听话,不再过分缠她,偶尔嘘寒问暖,时不时恰到好处地帮个忙,分寸拿捏得很到位。 晏青枝允许了他的接近,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看看他能坚持多久才会露出马脚。 经过前两次穿书锻炼出来的演技,她认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第三十六章 郊外赛马 这日天高云低, 秋风和煦,正是出游的好日子。 杨铁花一早就收拾妥当,欢欢喜喜来寻晏青枝,见她还在磨磨唧唧梳头,立即不开心地嘟囔起来:“晏妹妹,你也太墨迹了,再拖下去,我们不用去骑马,直接喝西北风算了!” 晏青枝不敢吱声,只能任她数落。 从昨日得知今日要去郊外骑马,她就兴奋得不行,结果好不容睡着,一醒来就很晚了。 她麻利地梳了个男士发髻,理了理外衣,就拿上昨晚备好的东西:“好了好了,是我不好,让你等这么久。现在出发吧,等骑马骑累了,我们还可以去野餐!” “野餐?”杨铁花瞬间被这个新奇的词吸引住,“好妹妹,快告诉我什么是野餐?” 晏青枝颇为神秘地拍了拍手上的大提篮:“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去郊外骑马,是宁孤提出来的,或许是为了让大家散心,也是驱散一下往日阴霾。 但在出发前,因为圣上临时召见,他要进宫,就只能让苏言领着众人先行出发。 等晏青枝和杨铁花,还有卿清赶到门口,其他人早就到齐了。 因为是去骑马,杨铁花没扛着大铁锤,见这么多人在等着自己,小嘴一瘪,就灰溜溜爬上小苏言所在的马车。 晏青枝则和初一一起,随便捎上了卿清。 卿清一进马车,就安安分分坐到一边,垂头不语。 反而是一向冷冰冰的初一突然和晏青枝搭话:“晏姑娘今日的装扮看着利落很多,怎么没佩戴首饰?” 晏青枝眉头一挑,又摸了摸自己梳得高高的发髻,“这样骑马方便些,再说了我本来就没几件首饰,万一磕着碰着,那可不得心疼死。” 初一明显不太信她的话,淡淡地哦了声,忽的把视线落到对面的卿清身上:“大人进宫估计要好几个时辰,等他到郊外,天色也会很晚,晏姑娘要不要再买点什么吃的,备在车上?” 晏青枝撩开车帘,往外看了看:“不用了,我准备的点心不少,等大家骑马累了,一起吃都够。” 顶着身后有些尖锐的视线,她回头一笑:“放心,大人的,我也备好了!” 宁孤这些手下还真是个个忠心,盯她跟盯什么一样! 初一这才满意地点头:“辛苦晏姑娘了。” 晏青枝轻哼一声,又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呼吸着新鲜空气,心情也雀跃起来。 一直宅在画天阁,人都要发霉了,出来转转,瞬间舒坦了。 很快车队就出了城,往城外再行十里路,就到此次郊游的目的地,玉合山。 玉合山地处都城和城榆关交界,除开群山峻岭,还有一片平原。 早在十几年前,这平原上就修建了一座落地极广的使馆,专供都城的达官显贵和名门望族踏青游玩使用。 所以,等晏青枝一行人下了马车,就发现还有人比她们早到,并且已经开始安营扎寨。 看那架势,还不止一家。 苏言算是画天阁里地位最高的,自然由他去和使馆官吏打招呼,然后领着众人选地方安顿下来。 杨铁花一下马车就直奔晏青枝,哪想左看右看,也找不到人。 就连初一和卿清都不知道她在哪里。 杨铁花瞬间慌了,“这荒郊野外的,她一个人万一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初一也有些担忧,“铁花,你先去将此事告知苏大人,我和卿清暗地里找一找,此事不能声张,万一引起骚乱,就麻烦了。” 杨铁花连忙点头,动身去寻苏言。 但她一走,初一便冷了脸,执剑架在卿清的脖子上:“晏姑娘人呢!” 他们三人一前一后下马,卿清最先,晏青枝随后,他垫尾。 卿清没看见晏青枝,怎么也说不过去。 初一将剑逼近了一分,又低声喝到:“快说,不然我宰了你!” 卿清紧抿着唇,神色有些慌乱,似乎被吓得不轻:“我…我真没看见晏姑娘,她下了马车之后,我转了个身,回头她就不见了。” 初一明显不信,“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还有细碎的呼救。 初一神情一凛,立即收剑,循声奔去。 卿清也紧随其后。 等两人走到一处小山坡上,就看见下面快要掉下去的晏青枝。 她满头大汗,手死死抓着一块凸起的石头,身体摇摇欲坠。 见初一和卿清出现,她绝望的神情瞬间一喜。 这小山坡虽说小,但很陡峭,人在上面根本站不稳,四周又没有可以借力的东西,营救立马陷入僵局。 晏青枝一张脸煞白,“我,我快不行了……” 现在去拿工具,肯定也来不及。 初一见状,连忙扯下外衣扭成麻绳状,塞到卿清的手里,“我去救她,你在上面拉住了!” 卿清垂着头,看着手里的外衣,又瞥向山坡上体力透支的晏青枝。 这可是绝佳的下手机会,没人会怀疑到他…… 只是,他好像不太希望这么快结束。 初一握紧外衣,又慢慢探身下去,在即将拉住晏青枝时,手里的外衣却突然松了! 眼见他也要跟着掉下去,卿清突然重重摔到地上,身体都快仰平,双手才死死拉住了外衣。 “快,救晏姑娘上来!” 初一不敢耽搁,连忙将晏青枝扯到身边,右脚踏在凸起的石头上借力,就带她冲了上去。 很快,两人就一起滚到平地上。 晏青枝捂着胸口坐起来,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 她看向初一和卿清,“谢谢,要不是你们,我今天可就死定了。” 初一脸色不好,语气也差得要死:“晏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晏青枝缓了口气,尴尬地挠着头:“我就是想到处看看,没看到这下面还有山坡,就踩滑了……” 而卿清因为用力拉住外衣,双手都被磨破皮,双腿也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 他隐忍不发,眼眶微红地看着晏青枝:“晏姑娘,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第三十七章 和我比一场 初一一眼看出卿清受了伤,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扔过去:“每日两次,不会留疤。” 卿清慌手慌脚接过,又看向晏青枝,似乎在向她请示。 晏青枝也有些过意不去,“每日记得按时擦药。是我不好,不该一个人乱闯,还害你们受伤……” 初一在气头上,可想到晏青枝曾经救过他,就压着怒火说道:“先回去,苏大人和铁花还不知道找到你了,万一事情闹大,也不好和国师大人交代。” 晏青枝连忙点头,起身就往回走。 只是趁两人不注意,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小山坡…… 等三人回到车队,苏言正准备派出一半的护卫去寻人。 杨铁花则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被迫跟在他身后,哪里也不能去。 “晏妹妹!” 一见晏青枝,她立即神色紧张的迎了上去,左看右看,唯恐她这细胳膊细腿的妹子受了伤。 “你去哪了,我们都快担心死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们可都要出去找你了。” 晏青枝被杨铁花死死抱在怀里,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她摆弄:“是我不好,看那边风景好,忍不住去转了转,没想到迷路了……” 杨铁花一向信她,脸上的担忧这才彻底消了下去,一巴掌拍向她的后背:“哼,你下次要是再这样,我可就不理你了。” 晏青枝连声保证不会再有下次,才把这一茬糊弄过去。 可杨铁花好骗,苏言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一眼看穿晏青枝没说实话,而且他们三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卿清最为严重。 一看就不是单纯迷了路。 不过,他一向谨慎,也没当着大家的面质问,打算等到没人的时候,再问问初一。 等画天阁的营帐扎好,一行人就开始热身,然后再去骑马。 晏青枝全程都很积极,毕竟从穿书到现在,她已经很久没像现在这样,可以正正经经的策马奔腾!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她全身血液都在叫嚣着兴奋和迫不及待,不由加快了热身速度。 但眼见初一将御风牵到身边,她面上的喜悦直接凝固,换上了深深的憋闷。 怎么走哪儿,都离不开宁孤这个狗男人的魔爪啊! 晏青枝憋着嘴:“初一,你不会告诉我,要我今天骑它吧?” 初一面无表情地点头,将御风的缰绳递了过来:“大人说了,这是他特意为你准备的惊喜。” 惊喜,真是好大一个惊喜! 晏青枝磨磨蹭蹭的不搭腔,也不愿意接绳,环顾四周,就连随随便便一个侍卫的马都比她的好…好骑! 没想到,许是看出她的嫌弃,那御风竟然嘶吼一声,直接叼着缰绳甩到她脸上。 啪的一声,晏青枝被打脸了,还被打得生疼。 她捂住鼻子,狠狠看向始作俑者,就见一双铜铃般大的马眼正直勾勾盯着自己,还满是不屑! 好家伙,现在连一匹马都敢看不起她了! 晏青枝心里那把火腾地一下被点燃,拉着御风就气势汹汹往马场上走:“姑奶奶今天还真就要好好骑一骑!” 初一见一人一马较上劲,怕出危险,也牵过一匹马紧随其后。 卿清受了伤,不能骑马,只能跟着画天阁的护卫守在营地里。 眼见晏青枝气冲冲地牵马上了赛道,他忽的偏过头,看向另一边同样整装待发的一行人。 那随风飘动的旗帜上,赫然写着宫字。 晏青枝拉着御风站在赛道上,再次拉伸了一下四肢,才翻身上马。 难得的,御风竟然没有拒绝。 可等她坐上去,身体还没掌握好平衡,身下的马如离弦之箭直接冲了出去! 风化成猎刀直往身上扎,连眼睛都睁不开。 这死马想害她! 紧跟在后的初一见势不妙,连忙驱马追赶,可他的坐骑比不过御风,很快就被甩到后面。 他只能情急大喊:“晏姑娘,俯身!” 虽说御风速度很快,但晏青枝丝毫不惧,原本讨喜的眸子里也陡的燃气一丝不羁和倔强。 敢和她比耐力,还真是找错人了! 她死死拉住缰绳,等时机一到,立马俯身抱住御风的脖子,双腿也夹紧马腹。 “小可爱,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御风马眼一瞪,立马双腿高高抬起,试图把人甩到地面。 可无论它怎么发力,身后人都牢牢贴在背上,还扯得它鬓发又疼又痒。 晏青枝见御风还想甩开她,抬手猛地一拍马屁股,立马让它马力全开,一溜烟飞奔出去。 马蹄飞扬,尘埃四起。 她肆意大笑起来,游刃有余地和御风较着劲儿。 足足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御风才彻底安静下来,由疾跑变成散步。 它嘴里呼哧热气,马眼里虽说还带着傲娇,但明显已经服气。 晏青枝坐直身体,轻哼一声,拍了拍御风的头:“好家伙,要不是我学了这么多年的马术,还真要被你给折腾死。” 但不得不承认,她现在全身都疼,尤其是屁股! 不过,她面上丝毫不显难受,还露出一副很是悠闲的样子,骑着御风跑了回去。 众人大惊,连初一也对她另眼相看,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收服国师大人的坐骑,真不愧是大人的义女! 杨铁花目瞪口呆,直接驱马靠了过来:“晏妹妹,你还是人吗!不仅厨艺好,马术也是一绝!诶,对了,我听说你射箭也厉害,不如和我在马背上比试一下!” 晏青枝来了兴致,摸了摸身下的御风,灿烂一笑:“好,那就比一比。” 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男声冷冷响起:“晏姑娘?” 晏青枝回头,就看见骑在马背上的宫月淮,还有他身后整装待发的几个护卫。 宫家人竟然也在?! 笑意骤然消失,她的眼神也戒备起来,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宫大人,好巧。”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杨铁花脸臭到不行,驱马走到两人中间,直接挡住宫月淮的视线。 可宫月淮似乎没看出众人的嫌弃,反而还大笑道:“我看晏姑娘骑马,英姿飒爽,好不厉害,心里很是佩服,不如晏姑娘和我比一场?” 第三十八章 立好字据 不等晏青枝表态,杨铁花就冷声拒绝:“宫大人实在不巧,晏姑娘已经答应和我比射箭,所以赛马,就算了吧。” 宫月淮阴沉着一张脸,“哪来的下人这么不懂规矩,本官在和晏姑娘说话,你插什么嘴!” 而初一在宫月淮出现时,就见势不对,去寻了苏言过来。 苏言不爱骑马,尤其是在阳光下,就更不爱活动,一直宅在营地里。 他一出现,刚好听见宫月淮训斥杨铁花,稚嫩的小脸顿时一黑:“宫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 宫月淮偏过头,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跟他这么说话,一看是苏言,立即轻哼一声。 还以为是国师呢,一个小小天文官也敢和他叫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可他心里不屑,开口却变了味道:“原来是苏大人,月淮真是有失远迎,早知道苏大人也来骑马,必定多备些好酒好菜,好款待苏大人。” 苏言人小,但心思细腻,一眼看穿宫月淮的言不由心:“款待就不必了,本官也不是什么人都见,什么饭都吃。对了,宫大人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宫月淮脸色越来越难看,只觉这些人个个都要和自己作对,简直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所以,他也不再兜圈子,直接表明来意:“自然有事,本官见晏姑娘骑术精湛,所以想和她比上一比。哦对了,乘尚书的爱子乘乾也在,他向来喜欢骑射,所以还在本官和晏姑娘身上下了注呢。” 乘乾身为乘尚书乘钰的独子,备受宠溺,性格乖张,吃喝玩乐样样俱全,和顾朝辞还是拜了把子的兄弟。 被这样一个人缠上,不是什么好事。 苏言自然知道乘乾的为人,可真要对上,他们画天阁也不是吃素的。 他拧着眉,毫不客气直接拒绝:“那只怕要让宫大人和乘公子失望了,晏姑娘乃国师大人义女,身份尊贵,若是随意比武,一旦磕着碰着,谁也承担不起。” 宫月淮微微一愣,虽说早知道国师对这个姓晏的女人不一般,万万没想到两人竟是这种关系。 但要是这样的话,这场比赛,他还非比不可了! 他驱马绕过杨铁花,停在御风面前,冷冰冰看向晏青枝,“既然是国师义女,那本官更要和晏姑娘比试一场了。” 话落,宫月淮身后几个护卫就自动驱马排开,封死了出路。 这分明就是在耍横,逼着晏青枝答应赛马! 苏言也是头一回遇上这么蛮不讲理的人,直接破功,就要让人把他们打出去。 晏青枝却突然笑了:“那宫大人想怎么比?” 杨铁花诧异地看向她,惊呼出声:“你疯了吗!不能和他比!” 宫月淮这男人一看就阴险狡诈,在赛场上还不知道会使出哪些阴招,就算晏青枝骑术再好,也不可能次次都防得住。 晏青枝很是镇定地冲杨铁花眨了眨眼睛,又伸手摸向御风的鬓毛,神色温柔得好像在对待最亲近的人。 “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我们家御风早就忍不了,迫不及待想要 活动活动筋骨了。” 御风也极有灵性,摇头晃脑地回应她,那傲娇劲儿,完全没把其他马放在眼里。 在这块地盘上,它就是王! 宫月淮坚信自己会赢,一人一马的挑衅,在他眼里只是嘴硬:“就知道晏姑娘爽快,那我们就三局两胜,每局都骑着各自的马在这赛道上跑两圈,谁先到达终点就算胜利,如何?” 晏青枝淡淡嗯了声,“那我赢了,大人可有什么彩头?先前圣上和顾小将军与我打赌,可都是许了彩头的。” 彩头当然是没准备。 但宫月淮听她这么一说,摘下腰间的玉佩递了过去:“若是晏姑娘赢了,那我就把这枚价值百金的玉佩送给你,怎么样?” 看都没看,晏青枝就嫌弃地摇头,价值百金的玉佩,在她眼里还真就是个垃圾。 “我觉得不怎么样,宫大人身为宫家嫡长子,不会连件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来吧。比赛,我看就算了吧,也没什么意思。” 宫月淮额上青筋暴起,差点当场翻脸,这个女人眼瞎吗!这玉佩多少人抢破脑袋都想要,一百金也足够让寻常人富足地过完一辈子了! 他受不了刺激,脱口而出:“若是你赢了,春风楼旁的一家铺子,直接归你!” 春风楼的地理位置处在都城最豪华的商业街,那里的一间铺子,价值最低也在万金以上。 晏青枝眉开眼笑,这才松口:“宫大人如此爽快,那就立个字据吧。不是我不信大人,只怕到时候,大人一糊涂,扔个快要完蛋的商铺给我,那我岂不是接了个烫手山芋?” 宫月淮双眼皮直跳,看着面前笑颜如花的女人,忽的心生惧意,她竟然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他僵硬地拉扯嘴角:“哈哈哈,本官怎么可能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最后在苏言的见证下,双方立字画押。 可刚按完手印,宫月淮就反应过来,自己是许了彩头,晏青枝却什么都没付出! 他正要质问,就见她已经骑马往赛道跑去。 宫月淮只能策马跟上,反正无论如何,这女人都赢不了! 一切准备就绪,就在两人即将开始比赛时,一匹黑马托着个半大的孩子突然窜出来。 “大哥,我也要和她比赛马!” 晏青枝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屁孩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还敢来赛马。 来人正是宫伯玉,那胖胖的身体坐在大马上,稍显笨重,不过看他动作,骑术好像还不错。 宫月淮当然不允许,冷着脸让护卫带他下去。 可宫伯玉性子执拗,硬是不肯退步,还策马从护卫的头上跃过,傲气说道:“大哥,我的骑术你还不放心吗!我就要和她比!” 宫月淮已经很生气了,宫伯玉又来添堵,那恶狠狠的眼神都快把他活吞了:“宫伯玉,再不下去,你就别回宫家了!” 宫伯玉眼眶突的红了,“你…你欺负我!我要告诉母亲!” 第三十九章 竟然使诈! 最后,宫月淮还是拗不过宫伯玉的胡搅蛮缠,只能答应让他参加比赛。 为了公平起见,初一也参加比赛,裁判则由苏言和乘乾担任。 这场比赛一经发起,整个大平原的人都围过来。 杨铁花不放心,一直在晏青枝身边絮絮叨叨,让她务必注意安全,输了就输了,千万不要和宫月淮此人硬碰硬。 直到清场的号角响起,她才不情不愿地走到了一边。 晏青枝勒紧缰绳,看着身侧的宫家兄弟,无声叹了口气。 这世界太小了,小到兜兜转转,总会以各种方式见面。 “呜呜……呜…” 比赛的号角吹响,四匹大马瞬间冲了出去。 晏青枝一骑绝尘,很快将其他人甩在身后,一圈,二圈……直到终点! 第一局毫无悬念,自然是她赢了。 “晏姑娘,好样的!” “晏姑娘,威武!” 画天阁众人欢呼雀跃,反观宫家和乘家的人一言不发,氛围明显沉重很多。 突然,一道嘹亮的女声响彻平原,直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那观赛台下,一抹白色身影正满脸兴奋地挥舞着双手。 “晏青枝,打趴他们,你是最厉害的!冲啊!你就是第一!” 不用说也知道,除了杨铁花,没人干得出这样的事来。 晏青枝尴尬地捂着脸,有些羞于见人,这妮子疯了吗…… 两圈跑下来,她发现宫月淮和宫伯玉的骑术其实不错,但和她一比,还是稍稍逊色一些,再加上有御风加持,他们自然不及。 而初一算是四人里面骑术最垫底的,之所以参赛,只是防着宫家人在暗地里做手脚。 三局两胜,她赢了第一局,那第二局就尤为关键。 晏青枝不由看向宫月淮,只见他神情毫不慌乱,还悠闲地喂马喝水,半点紧迫感都没有。 显而易见,接下来的比赛,他要开始搞事情了。 宫伯玉还是孩子心性,输了一把,整张脸都臭得不行,不顾下人阻拦,蹬蹬蹬跑到她身边放狠话。 “晏青枝,你给本少爷等着!本少爷今天一定要赢你!” 那胖乎乎又怒气冲冲的样子,除了可爱,还真找不到其他词来形容。 晏青枝勾唇一笑:“那就请宫少爷快些,不然我可等不及。” 宫伯玉倍感羞辱,一张胖脸憋得通红,自从那日一别,这女人直接销声匿迹,手下人怎么找也找不到。 直到今天,他才亲自逮着她,不好好一雪前耻,他就不姓宫! 他恨恨瞪着她:“你,你等着!” 说完,又蹬蹬蹬跑了回去,全身脂肪都生气地颤动。 第二局比赛,很快开始。 晏青枝依旧处于领跑位置,不过这次,宫月淮迅速跟上来,宫伯玉紧随其后,初一则被三人拉了快小半圈。 跑过第一圈,领先的两匹马竟然形成了并排齐驱的局势,谁也越不过谁。 就在这时,宫月淮冲身侧女人冷冷一笑,手里的马鞭狠狠一抽,身下的马立即猛蹿出去,直接将她甩到后面。 晏青枝没急着追,视线落到了宫月淮身下的马上,那匹马好像有些不对劲…… 眼见她落到第二位,御风急了,低吼一声,就要发力。 晏青枝连忙勒紧缰绳拦下它,由着宫月淮争夺了第一。 观赛台上,一身紫衣的乘乾见宫月淮率先冲过终点,立即起身拍手叫好:“不愧是宫大人,厉害!” 宫乘两家也跟着欢呼,声势极大,震耳欲聋,差点掀翻营帐。 反观画天阁一行人,不仅蔫巴巴的,还满脸委屈,凭晏姑娘的骑术,根本不可能输,宫月淮分明使了诈! 观赛台上,坐在首位的苏言忽的沉了脸。 他怕晒,手里的折扇一直挡在头顶,随着时间推移,阳光越来越毒,晒得他浑身不舒坦。 他看向享受着胜利的宫月淮和乘乾,双眼微微一眯,这比赛也看得人很是不爽! 而杨铁花一直在台下呐喊助威,被这场景刺激得飞快跑到苏言身边,正要控诉,嘴里就被塞了好几颗葡萄。 她想吐出来,可在身侧少年的注视下,不得不咽下了下去。 “唔唔唔…唔唔!” 气死她了,这些人没一个是好的! 而另一边,晏青枝驾着御风来到休息区,翻身下去后,就拿干草给它。 御风不仅不吃,还把头偏到一边,明显是在生刚刚的气。 她无奈地拍了拍它的头,正要安慰一番,就见初一牵马走了进来:“晏姑娘,第三局恐怕凶多吉少,要不然我们直接认输,不比了吧。” 初一也是个明白人,自然看出宫月淮那匹马有问题。 可现在不比了,别说宫月淮不同意,乘乾也会趁火打劫。 虽说晏青枝很想给宁孤添点麻烦,但想到任务,就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放心,我会注意些,你到时候跟紧宫伯玉,我怕宫月淮动起手来,连自己的手足都不顾。” 初一微微一怔,“晏姑娘,你好像很关心那个宫家三少爷……” 晏青枝眼里闪过一丝暗光,“是吗,我只是看他胖乎乎的,有些可爱。” 初一:“……” 人家都上门放狠话要赢你,你还觉得他可爱?! 比赛迎来赛点。 晏青枝拉着御风走到赛道上,虽说它还有些闹脾气,但一上场就精神起来,还很是不屑地打了个喷嚏。 宫月淮姗姗来迟,驱马在她身边停下后,就笑着说道:“晏姑娘,这第三局,可要好好跑了,不然那铺子你可就拿不走了。” 晏青枝瘪了瘪嘴,“谁让宫大人手段厉害呢,我就是好好跑,也比不过大人啊。” 宫月淮无视她的暗讽,视线看向宫伯玉,这小子可别坏了他的好事。 号角吹响,初一和宫伯玉骑着马迅速窜出,晏青枝和宫月淮却诡异地停在原地。 他们对视一眼,这才策马奔腾。 风声,马蹄声,还有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尽管两人后出发,可跑到第二圈,就超过初一和宫伯玉。 宫伯玉眼见自己就要夺得第一,讯息之间又落到第三,一双眼憋得通红,猛抽起身下的大马来。 就在这时,变故陡然发生。 第四十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宫月淮的黑色大马突然发狂,长嘶一声,就往御风撞去。 晏青枝身后无眼,莫名觉得后背一阵寒气袭来,连忙扯住缰绳,试图让御风改变方向。 可还是来不及,那黑色大马已经狠狠踢上御风的后腿,还生生剜掉一块肉下来! 御风吃痛受惊,疯狂逃窜,险些将晏青枝甩下去。 一人一马越跑越远,越跑越偏。 而造成这一切的宫月淮很淡定,拿出匕首,一刀扎在发狂的黑色大马身上,瞬间将它制服,又毫发无损地翻身下马。 宫伯玉离两人最近,见到这情形,立刻驱马朝晏青枝追去。 宫月淮一惊,“宫伯玉,你给我回来!” 回应他的,是急促的马蹄声,还有阵阵轻烟。 …… 风化作利刃,齐齐扎向晏青枝。 她忍痛死死抱住御风的脖子,不敢松手,一旦被甩下去,不被踩死,也会摔成残废。 她满嘴都是黄沙,艰难开口哄着御风:“御风,快停下!不能再往前了!” 再往前,就是那个极其陡峭的小山坡!掉下去就完了! 可御风完全听不进去,就好像被人下了药,双眼赤红,状态又惊又躁。 晏青枝勉强抬起头,就见那小山坡近在咫尺。 没时间了! 她猛拉缰绳,掌心都磨出了血,还是无济于事。 她一拳击中御风的脖子,一拳不行,接着第二拳。 砰的一声,御风终于惨嘶一声倒在地上,大声喘着粗气,也不再动弹。 晏青枝也被重重甩到地上,四肢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脑袋也疼得要命。 她缓了一会儿,才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御风身边,这才发现它后腿被踢伤的伤口处竟然有白色的粉末。 那味道辛辣刺鼻,明显是会让马发狂的药物! 宫月淮手段也太狠了,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还想要她的命! 就在这时,急促的马嘶传来,晏青枝回头一看,只见宫伯玉胖胖的身体正卧在马背上,一张脸惨白,嘴里还在疾呼。 “快…快走开!” 他的马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她心下一惊,刚要救人,一支冷箭突然从暗处疾驰而出。 晏青枝连忙侧身躲避,却也错过营救宫伯玉的最佳时机,眼看着他连人代马直接翻下小山坡! “宫伯玉!” 她飞扑过去,只堪堪抓住他的衣裳,而他的马早就摔下小山坡,掉进丛林里,不知生死。 宫伯玉胖胖的脸上毫无血色,眼见晏青枝也要被自己拖下去,立即去撕扯她的手:“臭女人,放手!你不要命了吗!” 晏青枝刚刚摔得不轻,双手也使不上力,被他这么一扯,双眼一黑,就跟着栽了下去。 空气里,只余下宫伯玉一声凄惨的尖叫:“啊!” 等初一驱马赶来,只看见倒在小山坡上的御风,还有落在地上的一支木簪。 那木簪,分明就是晏青枝的! 他面色一紧,她不会掉下去了吧…… 没多久,天空就下起暴雨,狂风大作,席卷了整个周国。 全身钻心的疼,让晏青枝不由闷哼一声,也终于从昏沉中清醒过来。 耳边淅沥沥的雨声,还有野兽的吼叫,让她皱紧眉头。 自己竟然没死? 晏青枝环顾四周,全是参天大树,怪石嶙峋,不远处还有诡异的亮光,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这边。 此地不宜久留! 危机感袭来,她紧咬下唇,费尽全身力气撑着身旁的大树站起身。 既然她都活下来了,那宫伯玉有一身脂肪撑着,摔下来也有个缓冲,应该也没死吧。 她从地上捡了一根枯枝当拐棍,一瘸一拐地一边寻找出口,一边寻他。 “宫伯玉!” “宫伯玉,你在哪儿?!” 不知道走了多久,晏青枝彻底迷路,体力也全部用尽,嗓子喊得都差点冒烟,嘶哑难受。 她只能先找个最近的山洞躲起来,等雨停了再出去。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晏青枝的钻木取火还没成功,就雨过天晴,天边还挂着一道彩虹。 她不敢放任宫伯玉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里溜达,只能又出去寻人。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在一个小溪边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宫伯玉。 只是宫伯玉的状况不是很好,脑袋上有个半寸长的口子,明显是摔下来时,撞上了硬物。 再加上他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一旦发烧,就完了! 晏青枝不敢耽搁,只能背着他往外走,可才走不到几步,脚一滑,两人就重重摔在地上。 她不得不另寻他法。 眼下,她没力气了,一直引以为傲的力大无穷,现在直接变成摆设。 晏青枝四处看了看,就盯上不远处的一片竹林,走不出去,那就只能顺着小溪飘出去。 很快,她就用宫伯玉身上的匕首砍了些竹子来,又废了些时辰,才做成一道简易竹筏。 她正准备将宫伯玉搬上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脚步声,动静很轻,还在不断朝她们靠近。 速度还越来越快! 援兵?……不对! 晏青枝面色大骇,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宫伯玉拖上竹筏。 只是,不等她挥动竹竿顺水而下,几道人影就从树林里飞快窜出来落到小溪边,堵住了她们的去路。 来人都是男子,面相凶狠嚣张,打扮随性狂野,手里还握着一把大砍刀。 看这架势,明显是山贼! 而为首的那位脸上有道狰狞的疤,一见晏青枝便大笑起来,又冲着树林里叫道:“大当家,这次咱们可赚大发了,竟然逮到个小美人!” 不过那林间,他口里的大当家并没有任何回应。 晏青枝面色平静地看着他们,右手紧紧握住竹竿,左手攥紧匕首,一旦他们有任何异动,就会毫不犹豫出手。 偏偏此时,宫伯玉竟然悠悠转醒,一见两方人,迷迷糊糊地说道:“该死的贱民,还不快把本少爷扶起来!” 要死! 他这话一说,那为首的刀疤男立刻变脸,举起大砍刀就朝他劈去。 晏青枝紧咬下唇,将全身力气灌入竹竿,迅速击向他的手腕。 眼见她阻拦不及,一颗石子嗖的一声射向刀疤男的手腕,将那大砍刀打落在地。 第四十一章 压寨夫人 要是没有那颗半路冒出来的石头,宫伯玉早成了刀疤男的刀下亡魂! 这时,树林深处传来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贺青,毛毛躁躁的,老毛病又犯了?” 被叫做贺青的刀疤男立马怂了,一言不发捂着手退到一边。 晏青枝松了口气,正准备伸手将宫伯玉扶起来,后背突然一寒,人也僵立在原地。 不过瞬息间,那远在林子里的男人竟然就贴到了她身后! 他气息全无,周身还泛着凉意,让人压力倍增。 而那几个山贼一见来人,立即收起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十分恭敬地喊道:“大当家!” 宫伯玉彻底清醒,一张脸煞白,眼神惊惶地看向晏青枝。 晏青枝也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她试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时候,手里的竹竿和匕首都被身后的男人不费吹灰之力夺走。 他手一扬,嗤啦一声,就将竹竿和匕首扎进了小溪边的泥地里。 那力道,戳死个人都绰绰有余! 晏青枝抿紧唇,突然转过身又弯下腰,一把按住宫伯玉的脑袋,就冲男人哭诉道:“大侠,小女和弟弟不幸和家人走散,才流落此地。小女看大侠身手不凡,必定侠肝义胆,还请大侠帮帮我们。” 男人还没开口,其他几个山贼倒是先一哄而笑,“大侠?还侠肝义胆?哈哈哈,你这小娘子真稀奇,别人都求着我们放他们一马,你胆子倒是大得很,还敢求我们帮忙?” “就是!小娘子怕不是恨嫁了?看那小模样俊的!真让人欢喜!” 贺青被打伤手腕后,就满脸不情愿地闭了嘴,眼下也跟着揶揄道:“要帮忙也不是不可以,正好我们大当家的还差个压寨夫人,你就以身相许吧!大当家,你说是不是?” 男人依旧没开口,可落在晏青枝身上的眼神幽深晦暗,就好像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宫伯玉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还一直在和头顶上的手较劲,试图起身和他们反抗。 这死女人,别人都这么羞辱她了,她还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只敢对他撒泼耍横! 晏青枝心里当然不舒服,可这么多山贼,还个个身手不凡,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再加个拖油瓶,不用挣扎,就已经分出胜负。 她红着眼,露出一脸害怕的样子仰起头:“大侠,只要你们能将我们平安送回家,无论多少银子,我们都能给!” 可等她看清那所谓大当家的长相,瞬间愣在原地,这…确定是个山贼头子?! 和寻常的山贼不太一样,这男人长相异常英俊,五官精致得不像话,一身蓝衣更显洒脱和帅气。 要是走在大街上碰见,只会以为是谁家的贵公子,哪里会想到他实际上却是打家劫舍的贼匪头子! 而他也终于出声:“无论多少银子?” 晏青枝回过神,诚意满满地点头:“就算是黄金万两,也可以!” 宫家在周国可是名门望族,再加上宫游身为一国丞相,要是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来,这么多年岂不是白干了。 更何况,宫伯玉可是他的嫡幼子,他肯定舍不得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男人突然笑了,看向晏青枝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兴味:“可爷不想要银子,只想要姑娘你怎么办?” 晏青枝瞳孔骤然一缩,这狗男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还是不是个合格的山贼啊! 黄金万两,不比一个女人更有吸引力吗?! 宫伯玉力气不小,也终于扯开晏青枝的手,腾地一下蹦起来,怒气冲冲说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女人可是本少爷的人,知道本少爷是谁吗!不给银子,你们也得乖乖把本少爷和她送……呜呜呜!” 眼见他越说越浑,其他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手里的大刀都快控制不住,晏青枝连忙起身死死捂住他的嘴,又一脸赔笑地看着男人。 “大侠见谅,这孩子自小脑子就不好使,也不会说话, 还请大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他一般见识。” 宫伯玉双眼瞪得老圆,一脸不服气:“呜呜呜…呜呜!” 可男人根本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淡淡说道:“不过是个孩子,爷当然不和他一般计较……” 晏青枝紧张的情绪不由一松,可下一秒,心又咚的一声提到了喉咙眼。 男人突然俯身凑到她面前,语气低沉缠绵好似说着情话:“因为…爷只和姑娘你计较!这小屁孩都还没断奶,姑娘跟着他也不会有好结果,不如跟爷回山寨,做爷的压寨夫人吧。” 要死!这狗男人是不是欺负她不会武功! 给她一把弓和箭,她能把他们全灭,信不信! 晏青枝生生咽下一口郁气,面上勉强挂着笑:“大侠说笑了,小女不过是蒲柳之姿,哪里担得起大侠的喜欢。” “巧了,爷喜欢的就是你这蒲柳之姿。”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骨骼分明的手猛地伸向她的脸,趁她没反应过来还反复捏了捏:“咦,姑娘这脸真滑……” 宫伯玉气得眼睛都快瞪出来,嘴里疯狂输出:“呜呜……呜呜呜!” 给本少爷放开你的猪爪! 晏青枝表情也很难看,心里的火越烧越旺,再忍不下去,抓住男人的手就使劲一拧! …… 原本已经停雨,没过多久又开始淅沥沥下起来。 玉合山平原上的营帐里,苏言和杨铁花沉着脸站在营内,眼里都韵着滔天怒火。 初一上前一步,将捡到的木簪放在书案上:“大人,这簪子是从晏姑娘身上掉下来的。属下已经派人去寻晏姑娘下落,只是到现在也没有回音。” 那书案后,一抹白色身影格外引人瞩目,也让人心头莫名一颤。 宁孤骨骼分明的手挑起木簪,神色晦暗不明:“宫家人呢。” 初一恨恨说道:“宫伯玉也失踪了,宫月淮派了人在寻。” 宁孤素白的脸上突然浮现一股浓烈的杀气,眼神也陡的一凛:“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永远找不到吧。” 第四十二章 即日成亲 玉合山一处僻静山头,一座人为修建的山寨高耸入云。寨子里,男耕女织,孩童嬉笑打闹着,气氛融洽又美好。 如若没看见在各个要塞巡视的带刀哨兵,误入此地,也只会以为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村落。 贺青扛着大刀,刚把寨子周围巡视了一圈,就看见小六子又端着饭往大当家舒阳的房间里面钻。 他哼了一声,快走几步把他拦下。 小六子个头比较矮,仰头一看是三当家贺青,立即咧嘴笑道:“三当家,有什么事吗?” 贺青看着那一荤一素还有汤的饭菜,瞬间冷了脸:“给她吃这么好,还不是不愿意嫁给咱们大当家。照我说,就该按照我的法子来,饿她几顿,她就是不同意也得同意!” 小六子瘪了瘪嘴,有些不赞同他的话:“三当家,晏姑娘长得那么好看,饿瘦了怎么办?再说了,大当家英俊非凡,没多久,晏姑娘就会同意嫁给大当家的!” 贺青脸色更难看,也懒得再和小六子废话,直接走开。 这才几天,全寨上下都把那个来路不明的晏姑娘当成宝,还一个劲儿哄着。 依他看,那女人就是个祸害,总有一天会给寨子带来麻烦! 可他忘了,现在嫌弃的是他,一开始闹着要晏青枝给大当家当压寨夫人的也是他! 很快,寨子里就燃起炊烟,算算时间,领着男人们外出的舒阳也该回来了。 舒阳是寨子里的大当家,也是周国响当当的山贼头目。 他年轻气盛,又很聪明,无论是民商还是皇商,只要入了他的眼,就基本逃不了被洗劫一空的命运。 两年前,舒阳一抢成名,领着不足三十人的队伍,成功劫走由百名士兵护卫的十箱贡品,还没任何伤亡。 反观护卫贡品的士兵,死伤无数,甚至还有人做了逃兵。 经此一事,朝廷一直有意围剿山寨,活捉舒阳。可等他们举兵打上门,寨子早就集体迁移,换了个更隐秘的地方藏身。 一次如此,次次皆是如此。 朝廷的无能为力,让舒阳的名声越来越响亮,直逼少年俊才顾朝辞,只不过一个是骂名,一个是美名。 在这新建没多久的寨子里,舒阳住的是一栋三层高的独栋楼房,装潢简单,但胜在整洁和安静。 晏青枝和宫伯玉来这里的第一天,就被分开关押,直到现在,两人也没见上一面。 天色渐晚,山里昼夜温差极大。 三楼一处客房里,晏青枝靠着墙,借着拐角的地方使劲磨着手上的绳子,都快把墙磨平了,也没见绳子有半点松动的痕迹。 她有些丧,好不容易趁那贼人外出打猎,寻到逃跑的机会,手脚却都被绑住。 这几日吃的东西也有问题,平日里一挣就开的绳子,她眼下怎么弄都弄不开,还险些把手腕给弄折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晏青枝神色微变,连忙又蹦回床上,胡乱理了理长发,闭眼假寐。 等她伪装好,小六子刚好推门而入,一见她在床上休息,蹑手蹑脚地将食物放在桌上,就转身出去了。 关门声一响,晏青枝便坐起来,到饭点了,那贼人也快回来了!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她连忙双脚发力蹦到桌前,又弯下腰,用嘴把盘子里的勺子叼起来,猛地摔到地上。 砰的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 还没走远的小六子听到动静,又折了回来,敲响了门:“晏姑娘,你没事吧?” 晏青枝长舒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听起来比较平稳:“没事,只是勺子不小心掉地上了,我用筷子吃就行。” 小六子深信不疑,应了一声就往外走。 她不敢耽搁,蹲下身将碎瓷片握在指尖,大力割向绳子。 来回好几下,绳子终于断开,手也恢复了久违的自由。 晏青枝迅速解开脚上的绳子,将碎瓷片藏在袖子里,才匆忙推开门往外走。 或许是因为自信,那贼人住的这栋楼里连一个看守都没有,非常方便她跑路。 她摸清方向,就往关押宫伯玉的屋子狂奔。 花了整整三天,晏青枝不断和小六子套近乎,才从他嘴里撬出了宫伯玉被关押的地方。 那小子性子跋扈又嘴硬,只怕没少受罪,但受些罪也好,免得整日无法无天,真遇上硬茬,很可能连小命都保不住! 宫伯玉没在这栋楼,而是在隔壁。 晏青枝没走正门,从一楼翻窗出去,又从窗子爬进隔壁楼。 只是,她刚爬到一半,就直接傻眼,身体卡在窗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贼人不是打猎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和这么多人坐在一起! 这架势,一看就是在密谋什么大事啊! 天要亡她! 晏青枝心咯噔一下,冲众人傻笑一声,就赶紧往外爬。 可她快,舒阳的动作更快,快到一把揪住她的脖子,就将她逮进了屋! 晏青枝被他粗鲁地摔到地上,来不及叫疼,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就出现在眼前:“你听到什么了?” 她下意识摇头,“我什么也没听见!” 舒阳明显不信,回头冷冷扫了一眼众人,他们立即识趣闪人,一眨眼的功夫,屋里瞬间只剩下他和晏青枝两人。 晏青枝一脸委屈,“我真的什么也没听见,而且我进来的时候,你们也没说话啊!” 舒阳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女人,还有她手里紧攥着的一块碎瓷片,原本冷冰冰的样子又忽的恢复往日的漫不经心,还多了丝讨好。 他伸手将她扶起来,又拍了拍她身上的灰:“摔疼了吗?爷可不是故意的,只是你突然闯进来,爷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不是。” 晏青枝愣愣看着他,只觉这男人变脸的速度比宁孤还要快,要不是亲身经历了先前那一幕,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舒阳见她不说话,眼神更温柔了些,“枝枝是不是太想爷,所以这才迫不及待爬窗来寻爷了?” 晏青枝拧着眉就要摇头,却听见舒阳又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即日成亲吧!” 她手里的瓷片都硬了!这男人吃错药了吧! 第四十三章 做个交易 说了即日成亲,舒阳毫不拖沓,立即开展行动! 寨子里的人听闻这个消息,竟然没有任何异议,还全体动员,第二日一早,就将寨子布置妥当。 舒阳的小楼房也被装扮成婚房,屋里屋外都贴上了大红喜字。 而昨天开始,晏青枝就住到了寨子里最德高望重的陈奶奶家里,直到明日傍晚时分,舒阳才会带着迎亲队伍来接她离开。 她试过逃跑,可无论从哪个地方溜出去,总能在半路碰上人,然后被灰溜溜地带回去。 很明显,自己已经被监视,怎么逃也逃不掉。 她不肯再吃东西,还发话要和舒阳好好谈一谈,照顾她的老奶奶拗不过,只能让孙女去请人过来。 一直等到下午,舒阳才姗姗来迟,手里还拿着一套绣工精湛布满珍宝的大红喜服。 晏青枝一看就冷了脸,她自认为长相还没到宁孤那样让人一见钟情的地步,舒阳非要娶她,除了别有居心,就是别有居心! 可舒阳就好像瞎了一样,对她的不悦情绪视若无睹。 一进门,他将喜服放在床边,就顺势在她身边坐下,亲昵地握住她的手:“枝枝快看看,这套喜服可是世间难得的珍品,就算是当今圣上,也寻不到。” 晏青枝冷冷抽回手,“舒阳,我不会嫁给你,你死心吧!” 舒阳笑了,神情自信又笃定:“不嫁给爷,枝枝还想嫁给谁?” 晏青枝忍不住抽动嘴角,就算嫁猫嫁狗,她也不会嫁给一个威胁自己的男人。 可小说里有关舒阳的描述只有寥寥几句,之后就再也没有提及。 她不知道他在当山贼之前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他的喜好,自然没办法对症下药。 晏青枝甩开心中杂念,淡定说道:“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想要娶我,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舒阳剑眉微挑:“交易?” 晏青枝点头,莫名觉得这两个字被他说得缠绵又带着杀气:“如果你肯做这个交易,那我至少可以保证,寨子里近十年的花销都不用你们再自掏腰包,如何?” 舒阳顿时起了兴致,倒不是因为钱,而是她一个女人孤身在贼窝里还如此自信张扬,甚至敢与虎谋皮,就不怕到最后,闹得人财两空吗…… 他抬手撑着脑袋,上半身靠在桌子上,再次打量起她来,从上到下,从下到上。 相貌是不错,身材也尚可,一双杏眼嘛,颇为讨喜,总体还算凑合。 反倒是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人有些欲罢不能,只想好好戏弄一番! 或许真将她娶为压寨夫人,也不是什么坏事…… 晏青枝僵着身子,有些难堪地偏过头,只觉在舒阳赤裸又尖锐的视线下,自己毫无寸缕一般。 “所以这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她观察过,这寨子是新建的,但建得很粗糙,防御设施也比较简陋,就连平日里的用水,也需要去寨外打取。 这样艰苦的环境,唯一能改变它的,只有钱。 舒阳先前对她提过的黄金万两不感冒,只能说是他太谨慎,谨慎到需要先调查清楚两人的身份,才能再做打算。 可让晏青枝没有想到的是,这男人肯定已经查清她们的身份,竟然还要娶自己,大张旗鼓的,闹得人尽皆知。 舒阳的贼名早已传遍整个周国,朝廷对他的悬赏也从黄金百两提到了黄金万两,江湖中也不乏有志之士想要为民除害,一举斩下他的头颅。 所以他如此高调,让她恍惚觉得他是在故意向外界暴露位置,然后引谁上钩…… 舒阳低咳一声,突然伸手摸向晏青枝的脸。 晏青枝早有防备,直接半路截住他的手腕,看他的眼神也冷得掉渣:“舒阳,你心里明白,强行把我们留下,只会给寨子里的人带来麻烦。你要是再如此轻浮,那这交易就此作罢!” 舒阳也不恼,还淡淡一笑:“枝枝,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要爷放过你们。可爷不做赔本买卖,你那情弟弟,爷可以放了,但你不行。” 情你个头,还情弟弟! 晏青枝忍住怒意,这寨子上上下下加起来至少三百口,十年开销的钱能建多少个寨子!这男人是不是脑子坏了,会不会算账?! 她紧咬下唇,只能顺势说道:“那你让我看看他,我总要和他告个别吧。” 舒阳这次倒是没有拒绝,视线缓缓落到那件大红嫁衣上。 晏青枝神色一怔,握紧的拳头险些控制不住就要往他脸上招呼,可想到先前动手被他轻松化解的场景,又将怒火压了下去。 宫伯玉才十岁,以前还老是跟在她身后跑,姐姐姐姐的叫,为了他,她也不能再冲动。 她起身走到床边,又回头瞥向舒阳:“我可以穿,但你总要出去等着吧!” 舒阳二话没说,当真转身走出去。 等门再打开,他不由眼前一亮,那嫁衣就像为晏青枝量身定制的一般,将她姣好的身材还有漂亮的脸蛋,衬得更加美丽动人。 那冷若冰霜的模样,也让人久久挪不开视线。 晏青枝冷着脸,见舒阳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看,操起一旁的茶杯就砸过去。 舒阳这才回过神,一边躲闪茶杯,一边赞道:“不愧是爷的压寨夫人,这嫁衣也只配你穿!” 晏青枝懒得和他纠缠,砰的一声关上门,将身上的嫁衣迅速换下来。 她收拾完,又快步走到门外,“带我去见我弟弟!” 舒阳倒是信守承诺,当真带她去见宫伯玉。 可宫伯玉状况很不好,头上的伤虽然被处理过,但因为长时间泡水,已经发炎。 这几日,他又没怎么吃东西,身体竟然发起高烧来。 她连忙将宫伯玉抱在怀里,看着他昏迷不醒的样子,怒吼道,“叫大夫!他再这样烧下去,就没命了!” 舒阳面色很难看,尤其是见这狭小又黑暗的地方连一张像样的被子也没有。 他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护卫,那护卫忽的白了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当家饶命,饶命啊,这都是…这都是三当家让我们做的!” 第四十四章 治得了病救不了命 舒阳冷嗤一声,一脚踹向跪在地上的护卫:“爷让你好好看着他,你不听,非听贺青那浑小子的,找死吗!” 护卫吃痛倒地,也不敢叫得太大声,连忙爬回去跪好:“大当家,我们…我们不也是为您着想吗?只要没了这小子,晏姑娘不就是您的了……” 舒阳面上煞气更重,剑眉一皱,似笑非笑地说道:“为爷着想?爷什么时候需要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去得到一个女人?咸吃萝卜淡操心,还不快滚,去把李老给爷拖过来!” 护卫一听,劫后余生地吐了口气,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似的往外跑。 三当家……贺青,是那个刀疤男! 晏青枝垂下眼帘,隐去眸中泛起的杀意,这男人几次三番对一个才十岁的孩子下狠手,实在是凶残! 她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些人就算看着再怎么面善,也不是什么普通村民,而是山贼,是会打家劫舍,烧杀抢掠的恶人! 一旦发生变故,身为外来者的她们,一定会被他们毫不犹豫杀掉…… 这屋子本就狭小,三个人挤一块,就更小。 舒阳看着一脸敌意的晏青枝,不由尴尬说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爷,这种事,爷还真做不出来。” 晏青枝紧紧抱着宫伯玉,面带嘲讽:“真可笑,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故意演的一出戏!舒阳,我要带他离开这里!不能保证他是安全的,无论是成亲,还是交易,你想都别想!” 舒阳一张脸黑得厉害,被冤枉的感觉不好受,尤其是被自己感兴趣的女人冤枉,那滋味就更难受。 他当即后退一步,高举右手:“枝枝,爷对天发誓,今天这事还真不是爷做的,一个孩子而已,爷岂能容不下。你要是不信,爷这就叫贺青过来,和你当面说个清楚!” 晏青枝偏过头不看他:“不必了,你们是贼,贼说的话,发的誓言,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舒阳原本讨饶的眼神陡的一冷,语气也凌厉起来,“贼怎么了,贼难道就不是人了?” 话一说出口,晏青枝就有些后悔,她是气急了,才会口不择言,可既然他们都有心落草为寇,就该知道会面临数不尽的指责和怒骂! 毕竟连贺青这样的人都能成为三当家,就足以说明,还有很多人和他一样,心狠手辣,为了钱财和美色,可以不顾他人身家性命! 她抬起头,迎上舒阳杀气腾腾的视线:“我没有看轻你们的意思,但事实就在眼前,一个十岁的孩子,你们尚且不放过,更何况其他人。这些年,为了收敛钱财,你们手中的大刀砍了多少人的脑袋,饮了多少人的血,身为大当家,你难道不清楚吗?” 舒阳看着眼前女人不卑不亢的样子,突然笑了,笑得极其肆意:“没错,爷险些忘了,爷可是你们这些正道人士口里,人人喊打的恶贼呢!” 晏青枝没再吱声,这男人看似好相处,实则性格诡谲,上一秒还在和你谈笑风生,下一刻就能直接砍掉你的脑袋。 真要激怒了他,自己和宫伯玉都别想活着离开。 她眼神一凛,全身上下也进入戒备状态,唯恐舒阳一个没忍住,就对她们发难。 就在两人都沉默不语的时候,一个半老头子提着一个木箱,晃晃悠悠走了进来,打破了僵局。 “舒阳啊,你这么急着叫我来,是谁病了?” 舒阳没说话,只是冷冷看着晏青枝。 晏青枝僵着身体,无视他的眼神,就冲老者说道:“是我的弟弟,他染了风寒,昏迷不醒,还请大夫给他瞧瞧。” 李裕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沉着脸的舒阳,就将视线落到她怀里的孩子身上:“那把他放好吧。” 晏青枝连忙听话照做,还把宫伯玉上衣领子解开,让他能呼吸得顺畅一些。 李裕坐在床边,替宫伯玉诊治一番后,就摸了摸长长的胡子,“是有些发热,我先给他开几服药,吃吃看。只要今晚这热能退下去,就没什么大碍了。” 晏青枝松了口气,“多谢李大夫。” 李裕大笔一挥,很快就写好药方,只不过没给晏青枝,而是转手给了舒阳:“去吧,这拿药的粗活,就该你跑腿了。” 舒阳依旧冷着脸,却也没拒绝,拿着方子就离开。 等他一走,李裕一边收拾药箱,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晏青枝说着话。 “晏姑娘是哪里人啊?” “都城人士。” “可有婚配?” “……未曾。” “那这孩子是你的亲弟弟?” 晏青枝沉默不语,抱着宫伯玉的手微微收紧。 李裕似乎也不指望她回答,又接着说道:“舒阳那小子,虽说看着粗鲁,实则心思细腻,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也是个不错的人。晏姑娘对他,可有好感?” 晏青枝直接摇头,“我早已心有所属,还请李大夫,帮帮我们姐弟吧。” 李裕提起药箱,长叹了一口气,看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漠然而又冰冷:“老夫治得了病,但救不了命,晏姑娘何不试着接受舒阳,你和他或许还能成为一对佳话呢。” 晏青枝愣在原地,心里刚刚燃起的希望也被无情浇灭,原以为这老者会是突破口,没想到竟然是条死路! 李裕也不再废话,起身就往外走,等行至门外才淡淡说道:“抱他出来吧,再住在这个地方,喝再多的药,也无济于事。” 晏青枝神情一喜,抱着宫伯玉就跟上去。 从狭小又黑暗的小房间出来,被刺眼的阳光一照,宫伯玉闷哼一声醒了过来。 看着头顶上那张熟悉的脸,他眼眶一热,连忙抬手搂住她的脖子:“晏青枝,你这臭女人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晏青枝心头猛的一酸,差点就被他这话给弄破防。 她拍了拍他的后背:“这不是来看你了,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害不害臊!” 宫伯玉瘪了瘪嘴,“我不会是在做梦吧,死女人这么温柔,我是死了吗……” 晏青枝腾地一下红了脸,这死孩子,说话真难听! 第四十五章 瘟疫 晏青枝不放心其他人动手,所以等舒阳拿回药,就自己在陈奶奶家的小厨房里捣鼓。 陈奶奶全名陈秋,儿子和儿媳在两年前意外去世后,就只剩下孙女陈玉春常伴左右。 陈玉春年纪小,不过十二岁,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瓜子脸大眼睛,性格活泼可爱,很讨人喜欢。 见晏青枝要煎药,她便自告奋勇帮忙照顾宫伯玉。 晏青枝原本还担心两人会打起来,毕竟宫伯玉那小子高傲又嘴硬,可万万没想到,陈玉春一出手,他就蔫了,也不再闹脾气。 还真是应了那句:禾苗怕蝼蛄,一物降一物。 等晏青枝端着药回了小屋,先前离开的舒阳又折了回来,换了身黑色劲装,手里拿着剑,背上还搭着个包袱。 看样子,是要出远门。 晏青枝冲他点了点头,就走到床边将宫伯玉扶起来,给他喂药。 陈玉春一见舒阳这身打扮,立即红了眼,小跑着凑到他身边,扬起小脸,委委屈屈地问道:“舒大哥,这才几天,你们又要出远门了吗?” 舒阳点头,伸手揉了揉肉她那毛茸茸的脑袋:“这次出去明日就能回,小玉春就乖乖在寨子里待着,等舒大哥回来,给你带想吃的糖葫芦。” 陈玉春紧咬下唇,一双眼憋得通红:“玉春不想要糖葫芦,舒大哥今天能不能不走?” 舒阳挪开视线,看向正在给宫伯玉喂药的晏青枝,“小玉春,你先出去,我有话和你晏姐姐说。” 陈玉春鼻头一酸,知道劝说无效,垂头丧气地走出房间。 宫伯玉也刚好喝完药,见陈玉春郁郁寡欢的模样,忽的板起脸,扯过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盖起来。 他有些胖,缩成一团就像座小山,还哼哼唧唧说困了。 晏青枝诧异地看着宫伯玉,又回头望向舒阳:“我们换个地方说?” 舒阳握紧手里的剑,淡淡嗯了声。 两人换了个地方,也没走太远,就在小屋旁的一处了望台上,从上往下看,可以看清整个寨子。 晏青枝也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观察山寨,如果不知道这是个山贼窝,生活在这里,想来也很惬意。 舒阳背对阳光,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满是冷意:“枝枝不妨猜一猜,爷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晏青枝才懒得去猜,双手搭着石墙,视线落在不远处正在嬉笑打闹的孩童身上:“舒阳,我很佩服你,尽管你们干的是烧杀掳掠的营生,却把他们教得很好,善良天真。可等他们长大,知道真相,你觉得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幸福吗?” 舒阳突然笑了:“枝枝,你太天真了,在这样一个世界,你还奢望所谓的幸福?” 晏青枝心头一跳,连忙回头看他,难不成他也是穿书的?! 她强忍着激动的心情,清了清嗓子:“奇变偶不变?” 舒阳眉头一皱,眼神有些奇怪:“鸡什么?” 晏青枝瞬间冷静下来,就好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我就是有些想吃鸡了……” 舒阳明显不信她的话,但也没继续追问,从怀里掏出一支银簪递给她:“既然我们都要成亲了,那这银簪就当是爷送你的定情信物吧,收好了,要是弄丢了,爷可是要罚你的。” 晏青枝不肯接,语气有些冷:“舒阳,我已经有意中人了,不可能会嫁给你。这簪子,我也不会收!” 舒阳也不再废话,不顾她抗拒,就把银簪插在她的发髻上,还有模有样地换了好几个位置,才满意地收回手。 “瞧瞧,这样好看多了。” 晏青枝伸手就要扯下来,却被舒阳一句话钉在原地:“爷说过,要是这簪子不见了,可是要罚你的,你不怕,那你那个所谓的弟弟呢。不过,他长得那么胖,想来也经得起折腾。枝枝,你说呢?” 说你个头! 这男人,只知道用宫伯玉来威胁她! 她沉着脸,“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如果还是这些废话,那恕我概不奉陪了!” 舒阳揉了揉她的脑袋,“枝枝脾气还是这么暴躁,一点也不温柔,但爷喜欢。” 一听他这没正行的话,晏青枝挥开他的手,就往下走。 可她刚走到楼梯口,又被舒阳拉住:“好了,爷说正事,爷今晚要外出,你好好在寨子里待着。明日傍晚,等着爷用八抬大轿来娶你。” 晏青枝回眸看他:“舒阳,我不信你没查到我们的身份,你确定要这样做?” 舒阳一本正经点头:“爷喜欢你,娶你为妻,有什么不对。你回去吧,记住爷说的话,好好待着。” 晏青枝没应声,挣开他的手,就头也不回地往下走。 太阳一落山,山寨立刻陷入一片黑暗,周遭的温度也骤降。 晏青枝毫无睡意,看着床上已经沉睡的宫伯玉,突然计上心头。 她悄无声息推门出去,很快又折回来,从袖子里掏出一朵开得正盛的月季花。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小屋里的一声尖叫直接打破了寨子长久以来的平静。 看着眼前的一幕,陈玉春满眼惊惧,手一抖,装着饭菜的托盘就砸在地上,发出巨响。 床上,宫宝玉正昏迷不醒,全身长满了红疮,晏青枝脸上和手上也出现了同样惨不忍睹的红色。 陈玉春声音都在颤抖:“晏姐姐,玉弟弟,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晏青枝惊呼一声,连忙捂住脸,操起身旁的东西就砸过去,歇斯底里地大叫:“出去!你出去!” 陈玉春被她们吓得不轻,眼见东西就要砸在身上,只能先退出去。 因为先前的动静,寨子里的人几乎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陈玉春发生了什么。 陈玉春煞白着一张小脸,只能断断续续说着先前看到的情况:“晏姐姐她们…她们身上都长了红疮,好恐怖,玉弟弟也昏迷不醒……” 这话一出,其他人瞬间变了脸色。 “红疮,昏迷不醒,不会是瘟疫吧!” “天,那孩子好像昨晚还发热了,肯定是瘟疫,把他们赶出去!” “对,赶出去!” 第四十六章 烧死她们 大当家舒阳一走,寨子里地位最高的就是陈秋,她不仅德高望重,还是已故二当家的母亲。 见众人闹着要赶走晏青枝姐弟,她站在门口,抬起拐杖重重砸在地上。 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陈秋冷冷说道:“反了天了!还没确定是不是瘟疫,你们就闹着要将人赶出去。这深山老林豺狼虎豹多的是,她们还病着,被赶出去,不就是在要她们姐弟的命吗!” 村民们都有些不服气,但也没人敢吱声,可万一就是瘟疫呢,那她们两个外来人就害了整个寨子! 陈玉春年纪小,又没经历过瘟疫,一开始确实是被吓坏了,缓了一会才恢复正常。 她小步跑到陈秋身边,扶着她的胳膊:“奶奶,玉春进去的时候,晏姐姐还清醒着,不如叫李爷爷来看看吧。” 陈秋点头,就看向人群里的一个少年郎:“虎娃,你和玉春一起,去把你爷爷叫来,情况说详细些,让他做好准备。” 虎娃生得又黑又壮,模样也老实憨厚,看起来还真像一头小老虎:“陈奶奶,我和玉春这就去。” 等他们一走,其余人还是不肯离开,非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才能放心。 人群里,一直沉默的贺青突然摸向腰间的大刀,阴恻恻笑起来。 而虎娃的爷爷就是李裕,两人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感情却胜过亲爷孙。 李裕快六旬,但手脚利落,不到一刻钟,就跟着两人赶过来。 见所有人堵在门口,他瞬间沉了脸,让虎娃将准备好的藿香发给他们,并嘱咐人手一片,全部含在嘴里。 “都散开,是不是瘟疫,我诊治过后才能定夺。可你们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万一有疾,不怕被染上吗!” 众人面面相觑,也有些后怕,连忙后退,直接将小屋前一大块地方空出来。 李裕懒得再和他们费口舌,让虎娃和陈玉春守在门口,给自己和陈奶奶都戴上面纱和手套,就进了屋。 屋里光线很暗,窗户都被封死,点上油灯,也看不太清。 李裕把药箱放在桌上,转头看向缩在床上的晏青枝,还有昏迷不醒的宫伯玉:“晏姑娘,你感觉怎么样?” 晏青枝双手捂着脸,身体不断往后退:“我…我没事!你们走开!” 陈秋年轻时也是名震江湖的侠女,就算在黑暗的环境下,也能看得很清楚。 所以,她一眼看见晏青枝手臂和脸上的红疮,还有宫伯玉已经青紫的脸:“裕哥,小心些,看着不太对劲儿。” 李裕嗯了声,就走到床边,朝着昏迷不醒的宫伯玉伸出手。 哪想晏青枝飞快扑过来,死死抱住宫伯玉,哭得梨花带雨,眼神却很坚定:“不准碰他!是你害他变成这样,你还想干什么!” 李裕皱紧眉头,这才看清面前那张满是红疮还轻微发紫的脸:“你这脸……” “啊!”晏青枝尖叫一声,抬袖捂脸,又一手抱住宫伯玉,说什么也不肯让他靠近:“都怪你,要不是你的药没有用,我和弟弟怎么会染上这种怪病!” 陈奶奶见李裕搞不定,立刻上前,只两招就将晏青枝制服,又把宫伯玉从她手里夺走。 晏青枝疯了一般,即使身子被死死压住,还是试图将宫伯玉夺回来:“不要碰他!你……不要碰他!” 只是,无论她怎么挣扎,李裕还是替宫伯玉诊了脉。 片刻之后,他眼神陡的一寒:“秋妹放开她!我们先出去!” 陈秋向来信他,听他这么一说,连忙松开晏青枝,带他迅速离开屋子。 只留下晏青枝悲切地嘶吼着:“不是瘟疫,我们这不是瘟疫!” 这一声嚎叫撕心裂肺,屋外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这…这不会真是瘟疫吧! 等李裕和陈秋面色凝重地出来,他们的心顿时沉到谷底,坏了!寨子要完了! 看着神色惊惶的众人,贺青这才慢悠悠走上前来,大刀往肩上一扛:“老子早就说过,这两姐弟就是祸害,迟早要给寨子带来麻烦,你们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还搞出了瘟疫!” “要老子说,就该一把火烧死她们,一了百了!” 已经被吓得不轻的其余人也跟着附和,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对,烧死他们!只要烧死他们,瘟疫就会消失了!” “烧死她们!” 陈秋黑着脸,李裕的表情也不好看,如果真是瘟疫,烧了这间屋子也没用。 只要是被这对姐弟接触过的人和物都要处理掉! 贺青见李裕不说话,又冷冷说道:“李老,不是我说话难听,就算您医术再高明,对上瘟疫也没几分把握吧。您总不能为了这对姐弟,就置我们这么多人于不顾。那女人是大当家看上的,可也不能白白搭上整个寨子不是?” 众人脸色一变再变:“没错!李老,陈奶奶,这件事怎么办,你们发话吧!” “快,烧死她们!” “不能让她们害了寨子!” 陈秋一张脸拉得老长,视线落到陈玉春身上,若真是瘟疫,那这丫头也活不了了!舒阳更不用提! 李裕低咳一声,正要说话,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匹黑色大马跃过众人,稳稳落在小屋前的空地上。 舒阳高坐在马背上,冷冷扫过群情激愤的众人:“发生什么事了?” 陈玉春被吓得不轻,一见到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们要烧死晏姐姐和玉弟弟……” 贺青立即插嘴:“大当家,那姐弟两得了瘟疫,不烧死她们,整个寨子的人都要给她们陪葬!” “瘟疫?”舒阳眉头一皱,回头看向李裕:“怎么回事?” 李裕向来公正也不偏袒,直接点头:“看症状,像是瘟疫。” 舒阳翻身下马,将怀里的一串糖葫芦塞到小玉春手里,就要进小屋看看。 陈秋连忙阻止:“舒阳!瘟疫不可小觑,你不能再进去了!” 舒阳轻松解开她的攻势,淡淡笑道:“陈奶奶,要是她们真得了瘟疫,我就算现在不进去,也早就染上了。” 第四十七章 送走宫伯玉 屋内光线很暗,晏青枝就坐在床边,双手张开护着身后的宫伯玉。 “你别过来!你还想对我们姐弟做什么!” 她死死盯着舒阳,全身紧绷,只要他再靠近一点,就会毫不客气吐出藏在喉咙里的一口假血。 在这个世界,医疗设施相对落后,瘟疫就是比战争还让人害怕的存在。 舒阳再厉害也是个普通人,在死亡面前,自然也会胆怯。 她就不信她们都到了吐血的程度,他还坚信这不是瘟疫,还敢靠近。 可令晏青枝意想不到的是,舒阳连眼睛都不眨,瞬间就到了跟前,还伸手牢牢擒住了她的下巴。 那力道极大,大得她不由皱紧眉头,低嘶了一声。 舒阳眸色半敛,看着晏青枝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杀意:“爷说过好好待着,枝枝怎么就是不听呢?你这样,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晏青枝冷呵一声,握上他的手腕,试图把自己的下巴解救出来:“我怎么没听话,是你的人要烧死我们,也是你的人说我们得了瘟疫!舒阳,你还敢进来,就真的不怕死吗?” 可无论她怎么用力,舒阳的手都纹丝不动! 她抿紧唇,面色一变就吐了血。 那血红得发黑,直接喷洒在舒阳衣服上,也顺着她的下巴流到他手上。 触感温腻,还有些淡淡的腥味。 舒阳低下头,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枝枝,你是不是以为得了瘟疫,就能离开寨子?爷说过要娶你,就算是一具尸体,也会娶。” 晏青枝瞳孔骤然一缩,只觉这男人简直是疯了,竟然连死人也不放过。 可她不肯示弱,苍白的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到时候我都死了,你爱怎么娶就怎么娶,反正我也没知觉!难不成,你还能和阎王爷抢人?” 舒阳淡淡哦了声:“既然如此,那爷就趁你还有口气,先用千年玄冰将你冻起来,这样就算你死了,也是死在最美的时候。” 说着,那擒着晏青枝下巴的手就慢慢往下滑,最后稳稳停在那纤细白皙的脖子上。 他轻轻捏了捏,察觉到手掌下温热而有力的跳动,眼神瞬间变得冷厉起来:“至于你这弟弟,反正也没几天可活,就扔到山里去,一把火烧了吧。” 晏青枝越听,表情就越难看,一颗心也狂跳起来,抬手就朝他扇去:“舒阳,你敢!” 舒阳偏头避过,视线落到她身后已经开始颤抖的小人身上,“不敢?爷这就叫人进来,把你这宝贝弟弟给拖出去。来人……” “舒阳!” 晏青枝面色大骇,不顾脖子上的手,扑上去就要去捂他的嘴。 舒阳没防备,险些被她这生猛一扑给推到地上,忽的沉了脸,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一只手挡住她疯狂挥动的胳膊。 “晏青枝,为了一个男人,你竟然敢对爷动手!” 晏青枝也顾不上伪装:“男你个头,你的思想能不能干净一点!他才十岁!” “呵,你把他当弟弟,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 两人拉扯间,原本“昏迷不醒”的宫伯玉哇的一声哭出来:“不要!不要烧了我!” 那中气十足的嚎哭,哪里像得了瘟疫的样子…… 晏青枝僵在原地,只听舒阳冷哼一声:“晏青枝,你们这出好戏也该演到头了吧。” 是,她们没有患上瘟疫,身上的红疮和微微发热的症状,只是因为对花粉过敏。 先前能骗过李裕,除了环境烘托,还有她故意引导。再就是人来之前,她就已经用高温的热水暖过两人的身体,然后又一直捂着被子,微微发热也就变成高烧不退的假象。 晏青枝也计划好了,就算他们真的要放火烧屋子,肯定也会先乱成一团,那她们就趁机从后面逃出去。 可千算万算,她也没算到舒阳会这么早回来,还如此笃定她们这病不是瘟疫,百般纠缠。 最后,这场假瘟疫在舒阳的亲自验证下不攻自破。 李裕气得脸都青了,可看着宫伯玉和晏青枝一身红疮的惨样,还是扔下一副药方,才拂袖离去。 陈秋反应就淡定很多,没理会两人,让陈玉春将自己扶回了屋。 晏青枝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撇开逼婚不说,陈奶奶和陈玉春对她们真的很不错,没有对待阶下囚的冷漠和残忍,反而像家人一样亲切。 但现在一切都搞砸了,她们既没有逃出去,还将面临更难的困境。 而近两次的外出,舒阳都没带上贺青,贺青虽说嘴上不抱怨,心里已经早就很不满。 眼下又见他如此包庇这两个外来人,愤恨和埋怨涌上心头,一句话没说,就转身离开。 贺青一走,混在普通村民里面的几个男人也跟着消失不见。 很快,围在小屋四周的村民也相继散开。 舒阳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面色依旧如常,唯独看向晏青枝时,才多了些波动。 宫伯玉早就从床上爬起来了,颤抖着身体躲在晏青枝后面,眼神都不敢乱看。 那男人太可怕了,竟然要将他扔到深山里,然后用火烧死! 他受不了了,他要回家! 晏青枝察觉到宫伯玉的惧意,看着站在身前一言不发的男人,忍不住开了口:“舒阳,我们好好谈谈吧。” 舒阳回过头,嘴角挂着疏离的笑:“现在才想着和爷好好谈,枝枝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晏青枝心一横,也不再兜圈子:“我可以不再试图逃跑,也会心甘情愿嫁给你,可你必须送走他,并且保证把他安全送到都城。” 宫伯玉小胖脸一怔,虽然害怕还是忍不住出声阻拦:“不行!晏青枝,不可以!” 舒阳眉头一挑,手指轻轻一动,他那肥肥的身子就立在原地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 他看向晏青枝,“你当真愿意?” 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他也不在意甜不甜,只要变成他的就行。 可她既然能自愿,那当然就更好了。 晏青枝点头,眼神极其认真:“是,我也相信你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 第四十八章 下药 舒阳办事向来干净利落,上午才答应送宫伯玉离开,不到中午就把人送回了都城。 晏青枝怕他不守信用,在得知送宫伯玉走的人里面有玉春后,才放下心来。 只要宫伯玉能活着回去,宁孤应该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她吧…… 一过晌午,离吉时就越来越近。 晏青枝也从一开始的淡定,慢慢变得紧张起来,一颗心也一直七上八下。 陈秋手很巧,亲自为她净面,梳洗打扮后,还送了一对红色耳坠给她。 通过铜镜,看着里面稍显陌生的自己,她恍惚觉得一切都是梦,清醒的那一刻,所有人和事都会消失不见。 不过就算吃了药,她脸上的红肿也没有完全消退,所以盛装打扮之下,没了往日的好看,反而还多了几分可怖。 但晏青枝没觉得哪里不好,反而很满意这样的结果,谁让舒阳不肯延迟婚期,那就只能接受一个貌若恶鬼的新娘子了。 等她打扮好,小楼外就传来了吵吵嚷嚷的起哄声。 陈玉春眼疾手快跑到窗子上看了一眼,就惊呼起来:“快,晏姐姐把盖头盖上,舒大哥来迎亲了!” 晏青枝扯过一旁的红盖头,盯了好一会儿,才盖在头上。 她紧咬下唇,也握紧了手里的银簪。 算算时间,应该来得及…… 上午才闹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假瘟疫,傍晚就要举办婚礼,这大悲大喜都凑到了一天,就是说书的也不敢这么编。 晏青枝是被抢来的,在寨子里自然没有亲人,所以陈秋就充当了她的长辈,而舒阳的长辈则由李裕代为出席。 等两人往首位上一坐,四周就响起敲锣打鼓的声音。 自从寨子里的二当家去世后,三当家贺青就变成了仅次于舒阳的存在,位置也被安排在了首位下方。 他穿着一身黑衣,原本阴沉的脸,此刻更显阴森诡异。 他手里把玩着一颗白色珠子,眼神却一直看着台下,这么想成亲,那他就大发慈悲满足他这一次好了。 在欢快的恭贺声中,舒阳终于领着晏青枝缓缓朝高台走来。 舒阳生得好看,再穿上一袭红衣,就如同误入人间的谪仙,高贵又不可亵渎。 众人不由惊艳,又把视线落到新娘子身上,这两人男才女貌,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晏青枝头上有盖头,视线范围有限,只能看到脚下的路,在舒阳的引导下,一步一步走到台上。 她深吸了口气,听着司仪的祝词,心也猛地跳动起来。 只要再等等…… 突然,站在她身边的舒阳直接扔掉红绸,跨步到她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 晏青枝下意识想挣,却听见他淡淡说道:“枝枝紧张吗,手心出了这么多汗?” 她抿紧唇,一言不发,先前做的手脚,不会被发现了吧! 而坐在首位的陈秋见舒阳这般不守规矩,顿时不悦地训斥了一声:“舒阳,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还不快把红绸捡起来!” 舒阳朗声笑道:“奶奶,我实在是等不及了,就这样礼成了吧。” 说着,他又看向晏青枝:“枝枝觉得呢,这难捱的礼节不如就这么算了,只要你我二人心意相通,过了今日,你就是我舒阳的妻子。” 晏青枝身子一抖,缓缓低下头,状似羞涩地说道:“我…我都听你的。” 这狗男人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色中厉鬼吗! 舒阳面上笑意更深,视线忽的落到一旁的贺青身上:“既然都听我的,那就不用拜堂了。小六子,你过来,把夫人送到新房去。” 小六子连忙上前,可看着蒙着盖头的晏青枝,又手足无措起来。 舒阳将地上的红绸踢到他的怀里:“去吧,好好照顾着,可别让夫人再伤着了。” 小六子愣愣点头,拉起红绸带着晏青枝往外走。 可两人刚走到台下,变故陡然发生,几支暗箭飞速朝两人射来。 晏青枝听觉敏感,瞬间觉察到危险,扯过小六子手里的红绸,就往空中一甩。 嗤啦几声,红绸被利器划破的声音响起,那几支冷箭也被无情折断。 小六子死里逃生,还来不及后怕,一把大刀又猛地朝他们劈过来。 “妖女,受死!” 小六子被吓傻了,眼睁睁看着那大刀越靠越近:“老大,救命!” 只是没人来救,因为高台上的舒阳同样遭受了伏击,动手的人个个身强体壮,而为首那位就是贺青! 陈秋和李裕也没逃过刺杀,两人互相帮衬着,逐渐往台下退去。 晏青枝再忍不了,一把掀开盖头,抽出小六子腰间的长剑,顺势把他推开。 那拿着大刀的大汉一见她盖头下的样子,直接被吓得僵立在原地,手里的刀也滚在地上:“你这……” 晏青枝咧嘴一笑,也不跟他废话,冲上去就是一剑,干净利落刺中他胸口。 大汉到死也不敢相信,自己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竟然被一个貌若恶鬼的女子给杀了! 小六子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地上的尸体,还有乱成一团的寨子,心一横就说道:“夫…夫人,你保重身体,我去保护大当家!” 晏青枝瞥了一眼他还在发抖的双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就你这样还去保护他,成为他的累赘还差不多!” “去,把玉春和虎子带出去,别让人伤着了!” 小六子会些拳脚功夫,只是一时间被惊惧占据了理智,她这么一说,让他陡的清醒过来,面上也带着懊恼和悔恨。 “我…我这就去!” 整个寨子都乱了,晏青枝回头看着高台上被人团团围住的舒阳,忍不住叹了口气。 早知道会有这一出,昨晚那泻药,她就不下了。 现在看来,自己不仅多此一举,还很可能为别人做了嫁衣。 果不其然,晏青枝刚想着泻药,原本还胜券在握的舒阳面色突然难看起来,动作也稍显迟钝。 不止他,全寨的人都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贺青也是如此,眼见舒阳就要死在他们手下,却突然冒出这一茬! 他偏过头,就看见台下正准备跑路的晏青枝,瞬间意识他们的异样和她脱不了干系:“把那个女人给我抓起来!” 第四十九章 亲手报仇雪恨 这泻药的药效一上头,打打杀杀的场面就变得诡异又好笑,不少人捂着肚子,还不停挥动着手里的刀,还有人已经坚持不住跑去抢茅厕。 晏青枝提着长剑在混乱的人群里狂奔,身后三个面色难看的彪形大汉正举着大刀紧追不舍。 她随手救下几个孩子,将他们放到安全的地方后,却阴差阳错跑进一个死胡同,除了眼前的了望台,就再没其他退路。 那三个彪形大汉见状,立马包抄围上来:“妖女别跑了!那了望台可高着呢,你上去也跑不掉,不如和哥哥们走,还能让你死得快活一点!” 晏青枝转过身,冷冰冰的表情瞬间换成惊惧,身体也轻微颤抖着,好像怕得不行:“诸位大哥……真的能让我死得快活些?” 虽说她脸上的红疮影响了美感,但他们都见过她原本的样子,自然知道她是个美人。 就算不是,凭她这玲珑有致的身材,也让人眼馋。 为首的那位当即豪气应下:“当然,只要你听哥哥们的话,保管让你舒舒服服地走。要是能让我们所有人都满意,留你一命,也不是不可以!是吧,兄弟们!” “大哥说得对!只要小美人好好伺候我们哥三个,想要什么,哥哥们都答应你!二当家那里,也就一句话的事!” 其余两位面露急色,看晏青枝的眼神都像是要被她给生吞活剥了。 晏青枝羞恼一笑,又娇嗔道:“可人家就算要伺候,也只能哥哥们一个一个来吧,那……” 她突然顿住,杏眼微微一眯,黑沉沉的视线一一扫过三人:“你们谁先来?” 说着,她抬起素白的手缓缓拂过红唇,又冲他们眨了眨眼。 被称作大哥的男人叫丁卯,看着眼前这个活色生香又娇俏可人的美人,顿时心痒难耐,急忙上前:“这还用说,我是老大,当然我先!” 只是他刚跨出一步,高个子男人就不乐意了,走过来死死按住他的肩:“大哥,以往这种好事总是你先,这次说什么也该换换顺序了吧。” 另外一个男人也有些不服气,最近这半年大当家管得严,只许抢钱不许抢女人。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么可能忍得住,犯了几次规后,就被大当家罚去看门,还不能再下山。 一个月前,三当家突然找到他们,许诺只要推翻了大当家的统治,就让他们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以后想干什么干什么。 他们原本就是犯了死罪的人,跑来这寨子就是奔着大当家的名声,结果来了之后,不仅要守规矩,还要没日没夜看门,搁谁身上都不乐意。 所以三当家这话直接戳中他们的心窝,当即就答应跟着他一起反。 丁卯见两个小弟一副不乐意的样子,瞬间垮下一张老脸:“丁申,把手挪开!你们真是胆子大了,敢和我叫板了?” 可丁申不仅不收手,语气还很冲:“大哥,我和丁亥服你,就是看中你讲义气。现在就是轮,也该轮到我和丁亥先上了!” 丁亥算是三人里最瘦小的一个,长相也很普通,但一双小眼狠辣又猥琐,也跟着说了一句:“大哥,我觉得申哥说得对!” 三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不满和愤怒。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晏青枝娇娇弱弱地说道,“既然哥哥们分不出来谁先谁后,那不如就猜拳吧?” 猜拳?!这对男人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侮辱! 丁卯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大刀一扔,就一拳打在丁申的脸上:“老子说我先,就我先!不服,是男人就用拳头说话!” 丁申也不甘示弱,扔掉手里的刀就疯狂回击,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 而丁亥虽说看着很弱,但心狠手辣,眼见丁申落了下乘,操起手里的大刀就砍上去。 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巷子里,让人头皮发麻。 丁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被丁亥一刀砍中右臂,巨大的口子深可见骨,血流不止。 他狰狞着一张脸,恶狠狠盯着他们:“你们,你们竟然想要我的命?!” 丁申和丁亥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到处是伤,反正已经得罪,那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真的杀了他。 可万万没想到,一番恶斗之后,笑到最后的竟然是最没优势的丁亥! 他撑着大刀站起身,摇摇欲坠朝晏青枝走去,一脸放纵:“小美人,是我赢了!你是我的了!” 晏青枝没有躲闪,还冲他笑了笑:“是你赢了,丁亥,你还记得一个叫玉娥的小姑娘吗?” 丁亥杀红的双眼猛地一怔,脸上浮现出回味的神情:“玉娥……” 他记得,一直都记得那个身子软嗓子也软的小姑娘! 晏青枝点头,手里的剑突然往前一送,就割破了他的喉咙。 丁亥惊恐地看着她,捂住冒血的脖子跌跌撞撞往外跑,没走几步就滚到地上,再爬不起来。 “救命,救…命!” 可没人会来救他,就和当初他欺辱玉娥,又将她残忍杀害一样。 晏青枝拿着剑蹲在他身边,欣赏着他那无助又痛苦的眼神,笑得很是灿烂:“看来,你还记得她。我说过,总有一天会杀了你替玉娥报仇。你看,我说到做到了。” “你,你是华…华蓁?!” 丁亥瞳孔骤然放大,不可能!她不可能是玉娥的姐姐,她们明明都已经死了! 晏青枝但笑不语,手里的剑再次插进他的身体,连捅三下才收手,“你没记错,我就是华蓁。你欠她四剑,现在一剑不多,一剑不少。” 丁亥绝望地看着她,满口都是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很快就断了气。 直到死,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晏青枝站起身,看着周围三具尸体,喉咙突然有些发干,“哐当”一声,扔掉了手里的剑。 半年前,这三人突然出现在都城,残忍杀害无数少女后,就销声匿迹。 那时候的她已经穿书成假公主华蓁,玉娥也是原主身边唯一的朋友。 玉娥被丁亥害死没多久,她很快也领了盒饭。 所以,她在这里碰上他们,也算是为枉死在他们手上的人报了仇。 第五十章 出兵剿匪 晏青枝逃了,趁整个寨子彻底乱成一团,就光明正大地从正门离开了。 但她方向感很差,刚出寨子没多久就迷了路,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最后,月上梢头了,她还是没能找到出路,反而越走越深,越走越偏。 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野兽嚎叫声,晏青枝放弃挣扎,找了个看起来比较安全的山洞待着,等天亮以后再下山。 至于舒阳和贺青两方势力的政权之争,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舒阳的武器是剑,看起来朴实无华,和普通的铁剑没什么区别。 可一旦近身,这把剑就会变成嗜血的怪物,疯狂吞噬人血,直到将人彻底榨干。 就这短短一会儿功夫,他脚下就躺了好几具被抽干血的尸体,死状极惨,直挺挺瞪着一双空洞洞的大眼睛…… 所以,贺青不敢靠舒阳太近,只能让人在远处放冷箭,就算射不死他,也能让他有所忌惮。 可眼见一直久攻不下,他的人也越死越多,他也越来越急。 “舒阳,都三年了,这大当家的位置也该换人来坐坐了,你何苦硬撑着不放呢!” 舒阳眉头微挑,手腕轻轻一动,就挽了个凌厉的剑花。 在他身侧,试图偷袭的大汉砰的一声倒地,眉间陡的添了个鲜艳欲滴的小红点。 舒阳睨了一眼大汉的尸体,又冲贺青笑了笑:“贺青啊,既然你这么想当这个大当家,那爷就送你了。” 贺青看着男人脸上云淡风轻的笑,气得险些吐血,恨不能冲上去撕烂他那张伪善的脸。 什么叫送给他,现在整个寨子都是他的人,拿下他和负隅顽抗的一部分人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阴恻恻冷笑起来:“舒阳,你少得意,别以为靠着陈秋和李裕那两个老东西就能翻身!老子告诉你,这寨子里里外外都是老子的人!” “从你定规矩以来,兄弟们哪次出远门回来不是怨声载道的!不许抢女人,不许乱杀人,我们是山贼,做的就是烧杀掳掠的营生!寨子都被你那些破规矩搞得乌烟瘴气的,哪里还有往日半点威风!” “老子贺青不过是顺应民心,你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当家吗,醒醒吧!更何况,你这次亲自破了规矩,抢了个女人回来,这笔账该怎么算,你比我更清楚!” 舒阳若有所思点头,手里的长剑轻轻一晃就收进剑鞘:“你说的对,所以这寨子也容不下爷了。不过,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贺青,大当家这个位置,你坐稳了。” 贺青心思深,也很谨慎,听他这么一说,怀疑的种子就开始不断作祟。 他跟了舒阳快四年,自认为对他很了解,可直到这一刻,才觉得自己所了解的东西,都是他故意显露出来的。 他咬牙切齿地盯着面前这个男人:“舒阳,你故意的?” 舒阳脸上笑意更深,睨了一眼寨子大门的方向,就淡淡说道:“看在你跟了爷这么久的份上,爷不仅把这大当家的位置送给你,还会送一份薄礼给你,希望你也一起收好了!” 话落,他突然往地上砸了个东西,白雾四起,瞬间什么也看不清。 贺青大惊:“射,给老子射死他!” 咻…嗖嗖! 空气里只听得冷箭齐放的声音。 可等白雾散去,那高台上根本没有舒阳的影子,只有无数尸体直挺挺躺在地上,舒阳的人也齐齐消失不见。 贺青白了脸,就看见他派去刺杀李裕和陈秋的人回来了,却只回来了两个,还满身是伤。 其中一人伤得很重,直接少了只胳膊:“三当家,人…人都跑了!” 贺青额上青筋暴起,一脚把他踢飞出去:“三你个头,老子现在是大当家!两个老东西都对付不了,还回来干什么!” 那人来不及痛呼,就重重摔在地上,当场丧命。 另一人连忙跪下,战战兢兢地喊道:“大…大当家,大当家饶命!” 贺青冷着脸站在高台上,看着四处起火的寨子,还有所剩无几的手下,仰天大喊了一声:“舒阳,别让我抓到你!”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逃走一个舒阳,却迎来了一群剿匪大军。 他这大当家的位置还没坐热,就瞬间变成朝廷手里的阶下囚,被五花大绑起来。 而他的手下死的死,伤的伤,最后数下来,只剩下不到十人。 火光四起,寨子被全副武装的将士团团围住,为首的那位是个扛着大铁锤的娇小女人,在她身边还站着个身穿青衣的少年。 杨铁花挥舞着大铁锤,环顾了一圈,就满脸怪异地看向苏言:“小苏言,这寨子刚刚不会是在举办婚礼吧,怎么到处张灯结彩的,还贴了喜字?” 苏言淡淡嗯了声,就在贺青面前站定,这么多劫匪,就他最像贼匪头子。 “你就是舒阳?” 贺青铁青着一张脸,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难怪事情这么顺利,难怪他轻而易举就拿下整个寨子,原来舒阳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这份大礼,他收下了! 他朝苏言呸了一声,又猛地吐出一口血水来,才冷冷说道:“老子才不是,舒阳早跑了,你们这群废物!” 苏言没开口,淡定地擦拭着身上的脏东西,一旁的杨铁花双眸一眯,就举着大铁锤砸了过去。 “好你个贼子,敢欺负姑奶奶的人,活得不耐烦了吧!” 贺青原本就受了伤,再被这大铁锤一砸,更是伤上加伤,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他哀嚎了一声,就躺在地上恨恨瞪着两人,嘴角也渗出了血。 而杨铁花都动完手了,苏言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好了,别把人砸死了,还要问话呢。” 他扔掉帕子,又看向贺青:“既然你不是舒阳,那你是谁,被你们绑来的姑娘和孩子又在哪里?” 贺青瞳孔骤然一缩,就知道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果不其然,这场灭顶之灾,就是她带来的! 杨铁花见他不开口,举起大铁锤就要再给他来一下。 贺青还是怕死,双眼一闭就嚷道:“死了,她们都死了,都被舒阳杀了!” 第五十一章 断后 杨铁花大惊,举着大铁锤的手僵在原地,“你胡说!” 贺青狞笑起来,似乎也不怕她再动手,直接仰面躺在地上:“胡说?我们可都是山贼,一个漂亮女人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到了这里,会有什么下场,你们不是更清楚吗?大官爷!” 杨铁花瞬间有些慌,连忙去看苏言,却见他神情依旧淡定如常,还冲她摇了摇头。 “他在说谎,晏姑娘肯定没事,铁花,你别担心。” 她一贯相信苏言的话,紧张的心稍稍镇定了些,可一想到舒阳在周国的大名,又有些急切。 如果真没事,为什么她们搜遍整个寨子也找不到人,而且看这遍地尸体,在她们来之前,明显发生了什么! 苏言见杨铁花还是一脸沉重,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再去四处看看吧。” 杨铁花抿紧唇,再三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贺青,才转身离开。 等她一走,苏言忽的冷下脸,“初一,动手。” 初一蒙着面,凭空出现在贺青身边,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就开始猛击腹部,还拳拳到肉。 嘭嘭嘭! 只听得拳头打在人身上的沉闷声音。 贺青最初还能忍,可慢慢的就再忍不住,哀嚎声越来越大,然后又越来越小。 其余山贼见老大被如此折磨,当即瑟瑟发抖起来,再不敢嚣张。 苏言冷眼看着初一动手,直到贺青脸都青紫了,才抬手叫停:“现在总能好好说话了吧。” 初一眼神狠厉,抓着贺青长发的手猛地一松。 贺青后脑勺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痛苦不堪地蜷缩成一团,嗓音嘶哑得可怕:“我说,我什么都说……” 月色渐浓,寨子很快陷入诡异的寂静。 离寨子不远处的山头,一行人正悄无声息摸黑前行。 “奶奶,我们又要搬家了吗?” 陈玉春趴在小六子背上,忍不住回过头,看着身后不远处依旧灯火通明的山寨。 从她有记忆起,寨子里的人永远都在迁徙,而这一次,她们只住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原以为舒大哥成亲了,她们就能安定下来,没想到…… 陈秋低低嗯了声,一边扶着李裕,一边四处察看,小心翼翼走在前面带着路。 她肩上有伤,但和李裕比起来轻了很多,他右腿被砍伤,简单处理了以后,还是血流不止。 陈秋见身侧人已经面无血色,立即停下脚步:“大家先散开,休息片刻再出发,注意隐蔽,不要走太远。” 陈玉春眼睛忽的一亮,冲小六子说了声谢谢,就爬到地面。 她小跑到李裕身边,小脸紧张兮兮地盯着他:“李爷爷,你不舒服吗?” 李裕坐在地上,背靠着大树,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爷爷没事,只是有些困。小玉春,去和你虎娃哥待一会儿,我和你奶奶有话要说。” 陈玉春闷闷点头,但迟迟不敢离开,又扭扭捏捏地问了一句:“爷爷,舒大哥和晏姐姐什么时候来啊?” “他们…咳咳咳……” 李裕面色微变,刚开口,就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陈秋冷着脸起身,伸手捏住陈玉春的后脖颈,就往虎娃所在的方向一扔:“好了,让你李爷爷好好休息会。” 虎娃眼疾手快,稳稳接住陈玉春。 见她小脸皱成一团,似乎还在生气,他不由轻声哄道:“小玉春,别担心,舒大哥他们会赶上来的。” 陈玉春瘪了瘪嘴,直接从他怀里跳开,又躲到一棵大树后面,伤心地跺了跺脚:“你们都骗我!” 陈秋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突然叹了口气:“孩子们都大了,裕哥,我们是不是也该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了。一直东躲西藏的,也不是个事。” 李裕点了点头,“是该定下来了,等舒阳到了,我和他说说吧。” 陈秋淡淡嗯了声,环顾了一圈,又把视线落到他身上:“你的腿怎么样,还能走吗?” 李裕正在重新处理伤口,才上完药后,就疼得满头大汗。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勒紧白布打了个死结:“没事,还能走。” 可等人集齐,准备再次上路的时候,李裕刚起身,就重重跌到地上。 好巧不巧,不远处又传来军队搜山的声音。 陈秋神色一紧,立即蹲在地上:“快,我背你。” 李裕不肯动:“你们走,我断后,快走!” 尽管舒阳早就预料到贺青会反,也做好了准备,但真动起来手来,伤亡难以避免。 她们一行人除了妇孺,就是伤患,唯一还算有战斗力的就是陈秋。 陈秋看向小六子,语气斩钉截铁:“你带着他们先走,我来断后。” 李裕急了,撑着身后的大树站起来,怒斥道:“陈秋,你疯了吗!都这样了,你还要和我争?” 陈秋不理他,又看向陈玉春:“小玉春,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一定要听话,乖乖跟着虎娃,还有小六子,知道吗?” 陈玉春心里一慌,莫名觉得此次一别,似乎就再无来日。 她红着眼,猛地扑进陈秋的怀里:“玉春不走,我不走!我要和奶奶在一起!” 陈秋摸了摸她的脑袋,就将她塞到小六子手里:“走!” 小六子不敢耽搁,抱紧陈玉春,就领着众人迅速离开。 陈玉春不停挣扎,哭得梨花带雨:“奶奶,奶奶!玉春不走!” 虎娃落到最后,冲着他们磕了个头,才起身跟上去。 谁都知道,这时候断后,和送死没区别。 李裕看着离去的众人,忽的苦笑起来:“陈秋,你这又是何苦!” 陈秋冷冷睨了他一眼,“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和你,和其他人都无关。能走吗,不能走,我背你。” 李裕没说话,强撑着走了几步,又很快倒在地上。 陈秋也不废话,将他往身上一扛,就往另一条路走去。 剿匪的大军越逼越近,就在两人即将被追上的时候,一道红色人影突然从暗处窜出来。 等陈秋看清来人,戒备的神情骤然一松:“舒阳,你这小子,总算是来了!” 第五十二章 又碰上了 舒阳接过李裕,回头往大军逼近的方向看了看:“来的人不少,想来是贺青那小子反应过来了,我们走另一条路。” 陈秋淡淡嗯了声,又往他身后瞥了一眼,没看见人,不由问了一句:“晏姑娘呢,没跟你一起?” 舒阳面无表情挪开视线,语气骤然变冷:“快走吧,再耽搁下去,可就走不掉了。” 陈秋见他突然转移话题,也不再开口,只是扭头看向李裕。 没想到,李裕也在看她,两人对视一眼,又很默契地挪开视线。 看来,到手的媳妇已经跑掉了…… 陈秋身上没了束缚,速度快了很多,走在前面带路。 舒阳原本就没受什么伤,背着李裕也丝毫不受影响,还有精力顺手做了些简易陷阱。 三人一前一后,很快就将紧追不舍的大军甩在身后。 只是,他们刚逃到半山腰处,突然遇上埋伏,四周疾驰而来的暗箭,逼得三人不得不往后退。 一退再退,直至退无可退。 舒阳持剑上前,将飞箭一一击落,尽量为陈秋和李裕争取时间。 等两人安全躲起来,他才身形暴起,冲向藏在暗处的人。 一个,两个,三个…… 可就算他顺利解决完第一波人,第二波很快又来袭。 舒阳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也有疲惫的时候,体力渐渐跟不上反应,胸口也中了一箭。 陈秋见状,连忙疾呼:“舒阳,回来!” 舒阳皱着眉头,一脚踹开近身的蒙面杀手,就反身往两人所在的方向奔去。 眼见身后一支冷箭就要射中他的脑袋,陈秋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快,这里有个山洞,我们先进去!” 她松开手,扶着李裕就往山洞跑。 舒阳紧跟在后,等他们到了里面,才一剑劈开山石堵死洞口,也挡住了追上来的杀手。 山洞很长,光线也很暗,好在舒阳和陈秋都会武功,在这样的环境下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很快,三人就走到一处勉强能看清四周的地方。 李裕面色苍白如纸,被砍伤的腿早就没了知觉,呼吸也越来越重。 他紧紧抓住陈秋的手,“秋妹,我需要再处理一下伤口。” 陈秋被他嘶哑干涩的嗓音吓了一跳,连忙扶着他坐到地上,“怎么回事,伤势又严重了吗?” 李裕嗯了声,又看向胸口中箭的舒阳:“你也过来,我帮你处理。” 舒阳面色如常,徒手掰断箭尾,摇了摇头:“我没事,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前面探探路。”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他就往一旁的山洞走去。 山洞似乎有好几个出口,他随意挑选了一个,走着走着,就发现身侧有人。 舒阳不动声色继续往前,手也按上了腰间的剑,刚要动作,一把匕首就忽的刺过来。 那匕首有些眼熟…… 他松开剑,徒手接下这一击,又抓住来人的手腕猛地往身前一拉,果然就看见晏青枝那张又惊又怒的莹白小脸。 “娘子,真是让为夫好找。” 晏青枝气得不行,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只是迷个路,竟然都能和他撞上。 她先前听到山洞外有动静,就赶紧动身逃跑,可这山洞里的路太多,还有好几个是死路,她来回折腾,结果就耽误了时间。 她梗着脖子,又冷着脸,很是硬气地说道:“既然被你抓住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舒阳笑了笑,视线落到那把匕首上,“怎么,刚成完亲,枝枝就不认账了?” 晏青枝冷呵一声:“舒阳,你都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情谈这些?” 舒阳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说得对,要不是你在水里下了药,爷还不至于落得这么惨,所以你说说,爷该怎么惩罚你?” 晏青枝神色微变,眼神也开始游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我的手都要被你捏断了!” 舒阳冷嗤一声,“既然枝枝不记得了,那爷不介意帮你想起来!” 说着,他手上用力,那白皙的手腕瞬间红肿起来。 晏青枝疼得叫起来,眉头也皱得老紧,“舒阳,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就算我下了药,你敢说,这药没帮上忙吗!贺青手里那么多人,你们能逃出来,还不是多亏了我的泻药!” 舒阳薄唇微抿,看她的眼神也陡的危险起来:“晏青枝,如若不是这样,爷就不是抓住你,而是一剑杀了你。” 晏青枝知道他手下留情了,连忙软了态度:“是,是我不好,大当家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全都靠着我一个人养活呢……” 舒阳完全不理会她的求饶,拉着她的手就往回走,还越走越快,也不管她能不能跟上。 晏青枝心越跳越快,好几次都被他拖得险些滚在地上,左脚还崴了。 她疼得龇牙咧嘴地倒吸凉气,全身也抽搐了一下:“舒阳,你…你要是放我一马,我就保证带你们出去,如何?” 舒阳忽的回头,冷冷看了她一眼,“要是你能出去,还会被爷逮住?晏青枝,你说谎的本事,是越来越差了。” 情急之下,还能怎么编谎言! 晏青枝哭丧着一张脸,只能任由他拖着自己往回走。 等到看着坐在地上的李裕,还有陈秋,她尴尬得快要当场猝死,只能硬扯着嘴角笑了笑,“李叔,陈奶奶,真是好巧啊,你们也在这里。” 陈秋表情也有些微妙,尤其是落到两人紧握的双手上。 她冲着晏青枝点了点头:“回来就好,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李裕的伤已经重新处理好,暂时也恢复了一些力气,逃出这里应该不成问题。 四人立即一前一后往外走,舒阳拉着晏青枝走在前面,李裕和陈秋跟在后面。 气氛陡的变得怪异起来,尤其是舒阳一言不发,由着晏青枝面对陈秋和李裕的无声打量。 她只觉站在身后的两人,那好奇的眼神都快把她后背给戳出个窟窿出来! 晏青枝浑身不自在,见舒阳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当即伸出手,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腰! 第五十三章 卖到蒹葭苑 山洞直通山脚,四人也算是因祸得福,不仅将追兵远远甩在身后,还彻底躲过杀手伏击。 不过,晏青枝一天到晚都没吃东西,实在饿得不行,很快就体力不支。 她看着依旧拉着自己大步往前的舒阳,艰难动了动干渴的唇:“舒阳,我…我快跟不上了!” 男人没回头,但拉着她的手微微收紧,速度也稍稍慢了些。 再走了几步,晏青枝喉咙就干哑得难受,咽了咽口水,却头晕眼花起来。 要死,这个节骨眼上出状况! 她勉强又走了几步,眼前突然一黑,双腿一软,身体就直往地上坠去。 陈秋最先发现晏青枝的异样,神色微变疾呼起来:“舒阳,晏姑娘不太对劲!” 舒阳反应极快,手猛地往回一扯,就将摇摇欲坠的女人稳稳搂进怀里。 看着脸色苍白又双眼紧闭的晏青枝,他连忙伸手拍打她的脸,“喂,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晏青枝!” 脸颊的刺痛感,还有耳边传来的大声呼喊,让晏青枝混沌的神智瞬间清醒不少。 她睁开双眼,看着神情难看的舒阳,正要说话,肚子却先发出了一连窜震耳欲聋的响声。 她尴尬得红了脸,就是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也根本不可能! 晏青枝欲哭无泪地瘪了瘪嘴:“我…好饿……” 饿得快要死了! 舒阳手一僵,恨不能立刻把怀里这女人扔出去,她是在故意找茬吧! 陈秋也有些哭笑不得,可他们逃得急,身上没带任何食物,就算饿了,也没办法。 最后,所有人在身上掏来掏去,只有李裕从药袋子里掏出来一颗黑色药丸来。 他咳了一声:“这药没毒,晏姑娘若是不介意,先拿它垫垫肚子吧。” 那药丸甜中带苦,晏青枝权当吃糖,晕乎乎的脑袋也总算是舒服了。 这么一折腾,耽误了不少时间。 舒阳黑着一张脸,不再让晏青枝走路,扛着她就飞奔。 陈秋则搀扶着李裕,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可四人刚走出深山,就发现出口处有重兵把守,绕到另一边,还是有人。 那些士兵全副武装,行动有序,明显是有备而来。 舒阳隐在树后,视线落到不远处来回巡逻的侍卫身上,又瞥了一眼被陈秋捂住嘴巴的晏青枝:“倒是小看你了,这么多人就只为寻你一人。” 晏青枝急红了眼,嘴里不断发出呜呜声,全身都在死命挣扎。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能逃出去了! 要是现在被他们带走,她很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再回到宁孤身边,任务失败,自己就完了! 她不想就这么认命啊! 舒阳冷着脸,看着晏青枝那急不可耐想逃离的模样,心情就更糟糕。 这个女人还真是舍不得她心头的那位啊…… 他忽的收回视线,看向李裕和陈秋:“你们先走,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陈秋当即反对,“不行,这么多士兵把守,你一个人怎么逃得出去。不如我们断后,你带着晏姑娘先走。” 李裕也跟着点头:“没错,舒阳,你速度快,和晏姑娘先走,尽快追上小六子他们。万一他们走的那条路也有伏兵,那就糟糕了。” 舒阳没开口,面色稍有犹豫。 而晏青枝挣扎了半天,也不见陈秋擒住她胳膊的手松动,难免有些泄气。 她连忙看向舒阳,吱吱呜呜说了一大通,又瞥向不远处的侍卫,眼神诚恳得不行。 舒阳瞬间明白晏青枝的意图,冷笑一声,走到她身边:“你想让我放了你,然后你再让他们放过我们?” 晏青枝点头,要是这些人都是宁孤派来的,那她就有信心能让他们三人安全离开。 舒阳眸色半敛,忽的朝她伸出手。 晏青枝怔怔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后脖颈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陈秋惊愕地看着舒阳,又看了看手里已经失去知觉的少女:“舒阳,你这是干什么?” 舒阳将晏青枝接过,打横抱在怀里,“你们先走,放心,我不会有事。” 话落,他迅速转身,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两人面前……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很规律的水滴声。 晏青枝全身都疼,胸口也闷得厉害,眼皮好似有千斤重,怎么抬也抬不起来。 那滴答滴答的水声越来越清晰,似乎就在耳边。 “那丫头还没醒?” 突然,一道尖锐女声响起。 晏青枝浑身一颤,喉咙里溢出一声难耐的闷哼,终于睁开眼。 她猛地坐起身,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屋里到处都是俗气又夸张的摆设,门外还有男男女女的暧昧嬉闹。 而那规律又催眠的水滴声,是床头一个小摆件发出来的。 这是哪儿,她不是和舒阳他们在一起…… 不对,舒阳打晕了她! 晏青枝慌忙摸向后脖颈,肿胀和刺痛感传来,让她不由低嘶了一声。 她心道不妙,赶紧翻身下床。 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红戴绿的妖艳女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劲装打扮的大汉。 见她醒了,那妖艳女子掩唇轻笑,眉眼间带着难掩的风尘之色:“哟,这不是醒了吗?瞧瞧这身段,这模样,还算我意娘没看走眼。” 晏青枝抿紧唇,神色戒备地往后退,“你们想干什么,我为什么在这里,跟我一起的人呢?” 意娘没说话,酥手一抬,那两个大汉立刻围上去,堵住她的出路。 她优雅地坐在桌边,又倒了杯酒,才缓缓说道:“小姑娘,这里可是蒹葭苑,你那夫君已经将你卖给我们,所以你说,我们想干什么?” 蒹葭苑?! 晏青枝瞳孔骤然一缩,舒阳把她卖了?! 他知道她值多少钱吗!!! 意娘见晏青枝一脸震惊,却不见半点伤心,不由心生疑虑。 但她也没多想,只当她是吓坏了,端起酒杯,扭着细腰走到她面前,“小姑娘,男人嘛,不就那么一回事。他不要你,是他不懂得珍惜,以后跟了我,我保证让你一辈子吃喝不愁,还能成为全天下男人心里最忘不掉的女人。” 第五十四章 被迫接客 晏青枝冷冷看着面前的妖艳女子,又瞥向她手里的酒:“卖了多少?” 意娘微微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看她的眼神就更奇怪,这女人的反应未免也太不对劲儿了! 寻常女子得知自己被夫君卖到青楼后,哪个不是寻死觅活,哭天喊地的,她不仅不伤心,还有心思去管自己卖了多少钱? 看那模样,好像还很生气?! 意娘压下心底的困惑,端着酒杯的手轻轻一晃:“十两银子。” “才十两?”晏青枝美目一瞪,险些控制不住手里的拳头。 意娘被她这剧烈反应吓了一大跳,不由后退一步:“是十两,这价钱可是你那夫君自己提的……” 凭良心讲,晏青枝这样的姿色在蒹葭苑也算排得上号的,真要买下来,至少得花一百两银子。 可她那夫君扔下人,张口就只要十两,她自然不会上赶着送钱。 看她这反应,是嫌卖得少了? 晏青枝死死咬着后槽牙,肺都要气炸了,舒阳这个死男人放着上万两黄金不要,偏偏要了这十两银子?! 他绝对是故意的,故意在羞辱她! 意娘越看,越觉得眼前这女人不太正常,连忙让身后两个大汉把她绑起来。 万一她跑了,自己花了银子又折了人,岂不是损失惨重! 晏青枝盛怒过后,反而冷静下来,看着手拿麻绳不断朝自己逼近的大汉,忽的举起双手,“意娘放心,我绝对不会跑,也很听话的。” 意娘当然不信她的话,可见她当真不反抗,就叫停了两人:“好了,你们先退下吧。” 两个壮汉对视一眼,麻溜转身离开。 晏青枝松了口气,这种情况,能听话就不要废话,不然除了被五花大绑,也免不了一顿毒打伺候。 她淡定地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杯酒后,才看向意娘,“既然你愿意花钱买下我,那就说明我有为你赚钱的资本,可就算我为你卖一辈子的身,赚的钱也绝对不会超过万两白银。” 意娘若有所思地看着晏青枝,眉眼间的兴味逐渐浓烈:“那,依你的意思……” 晏青枝咧唇一笑:“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事成之后,意娘你不仅可以得到白银万两,还能让蒹葭苑的名声超过春风楼,如何?” 蒹葭苑和春风楼都是都城数一数二的青楼,为了争第一,两家明里暗里较着劲儿。 比姑娘,比才艺,比银子,甚至还要比吃比喝,比老鸨。 而且,自从春风楼在几年前推出的青梅酒惹得名门望族都趋之若鹜后,蒹葭苑的生意就受到影响,一年不如一年。 意娘身为蒹葭苑的老板,也试着推阵出新,酿了一款桃花醉,还是敌不过那青梅酒的诱惑力。 她想赢,可每次不是打平,就是被碾压。 晏青枝这话一出,自然戳中了她的心。 意娘瞬间认真起来,看她的眼神也带着深深的审视:“什么交易?” 晏青枝转了转手里的酒杯,“你放我离开,我为你筹办一次花魁大会。” “就你一个人?”意娘微眯凤眼,这都城每隔三年就会举办一次花魁大会,每次不是蒹葭苑的姑娘拔得头筹,就是春风楼的姑娘。 这花魁大会听起来没什么,操办起来却极其复杂,就凭一人一力,根本不可能做到。 晏青枝笑着摇头,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意娘手里的杯子:“当然不是我一人,不过我保证,不仅能让蒹葭苑的姑娘拔得头筹,还能让她一鸣惊人,身价翻倍。意娘若是信我,就喝了这杯酒,若是不信,大可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意娘突然笑了,“就凭你?一个连自家夫君都不肯要的女子,你要我如何信你?” 晏青枝一句话不说,直接将酒一饮而尽,然后直勾勾盯着她。 意娘抿紧唇,莫名觉得后背一寒,这女子看着柔柔弱弱,却让人实在无法小觑。 她其实有些心动,毕竟买她只花了十两银子,跑了也就跑了,对她对蒹葭苑都没什么影响。 可她要是真能帮她压过春风楼,就是花再多的银子,也是值得的! 意娘偏过头,浅啄了一口酒,语气冷冷地说道,“既然你口气这么大,那就先试着接回客吧。只要你能在客人手里全身而退,我就相信你的能力,若是不能,那你就安安分分待在这里,给我老老实实卖身赚钱!” 晏青枝淡淡嗯了声,“那就一言为定了。” 一入夜,蒹葭苑就热闹起来,到处灯火通明,恍如白日,男男女女的嬉闹声不绝于耳。 暂时逃过一劫后,晏青枝不敢松懈,打着熟悉环境的借口四处游走。 蒹葭苑虽然只是个花楼,却管理极严,想要趁机溜出去,根本不可能。 来这里的客人都有特定的腰牌,楼里的人想要外出,也必须得到意娘的许可,然后领一张通行证,给门口的看护检查。 她这样冒冒失失冲出去,不仅会被逮个正着,还会被打个半死,然后扭送到意娘面前。 最初,晏青枝确实是真心想和意娘做交易,因为在这次的花魁大会里,发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直接影响了后续的发展,也是导致宁孤彻底黑化的导火绳。 可意娘要她先接客,直接打乱了她的计划。 来这蒹葭苑的客人众多,万一是个五大三粗的莽汉上门,她就是往死里打,也打不过啊! 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好忽悠,她也不是次次都能化险为夷,要不然也不会两次穿书都以惨死告终。 晏青枝脸上戴着面纱,四处闲逛找机会逃跑的同时,也在物色身份高贵的人搭救自己,结果人还没找到,就被意娘身边的护卫给叫住。 “枝枝姑娘,客人已经到了,你回屋好好收拾收拾,打扮一下吧。” 她心咯噔一下,身子也僵在原地,竟然这么快?! 还以为至少能拖到明日…… 看着护卫冷冰冰的眼神,晏青枝想要逃跑的念头不得不打消,慢吞吞往屋子走去。 第五十五章 谢郎 蒹葭苑的姑娘分清倌和红倌,前者卖艺不卖身,后者卖艺又卖身,两者都拥有我见犹怜的外表,能歌善舞,也会读书写字、吟诗作画。 但无论清倌还是红倌,只要被客人看中,价钱给到位,就只能乖乖顺从。 第一次接客的姑娘都会先梳拢一番,因为意娘有心要考验晏青枝,就直接略过了这个流程。 接客的房间安排在二楼最靠里的位置,屋里的摆设比先前的那间清新淡雅许多,窗外还有一面湖。 湖很深,在月光下隐隐泛着冷光。 晏青枝刚进屋,房门就冷脸护卫锁起来,明显是怕她跑路。 她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找到趁手的武器,只能用棉布包着茶杯往床上砸,弄碎了以后,挑了块最锋利的藏在袖子里,其余的全塞到了床底下。 搞完这一切,她才坐到梳妆台前整理妆容。 镜子里的那张脸小巧精致,红唇轻点,柳叶弯眉,尽显妩媚之色。 就连蹙眉,都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可……这张脸根本不是她的! 晏青枝慌忙起身,凑到镜子前,反复揉捏五官和脖子,试图找出人皮面具的痕迹。 可脸和脖子都快被她搓起皮了,这张陌生的脸还是完美地贴合在身上,没有半点缝隙! 难不成,她已经被舒阳弄死,然后又穿书了? 但下一刻,晏青枝就否定了这个猜想,要是死了,她的任务就彻底失败,哪里还有什么重新再来的机会…… 难怪她觉得不太对劲,意娘手里美人无数,怎么可能会让一个满脸红疮的女子去接客,砸了自家招牌。 她原以为红疮消了,没想到是换了一张脸。 舒阳那死男人不仅把她卖了,还敢把她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怎么弄也弄不掉! 晏青枝气得牙痒痒,沙包大的拳头砰的一声砸在梳妆台上,震得镜子都抖了抖。 别让她逮到他,否则一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突然,门外有了动静。 意娘低沉婉转的声音响起,还带着化不开的谄媚:“公子里面请,枝枝那丫头正等着您呢。她可是第一次接客,还是个小姑娘,稚嫩得很,公子可一定要温柔些……” 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只冷冷嗯了声。 意娘心如明镜,当即不再废话:“这…这春宵苦短,意娘就退下了,不打扰公子雅兴。” 晏青枝连忙理了理长发,又将袖子里的碎瓷片检查了一遍,才走到桌边坐下。 很明显,今晚要对付的这个男人不是个小人物,而且脾气还很差!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晏青枝垂着头,一动不动坐在凳子上,有风吹过,一阵熟悉的清冽气息扑鼻而来。 她面露惊愕,连忙抬头看向来人,却看见一张极其诡异的面具,还有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 男人身量很高,穿着一身黑色锦服,面上戴着的黑色面具,纹路复杂又神秘。 多看一眼,心里就隐隐发毛。 见晏青枝看过来,男人弯下腰,骨骼分明的手强硬地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你就是枝枝?”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还带着压抑的兴味。 晏青枝眼里的光瞬间熄灭,这男人不是宁孤,虽然身材很像,但声音和举止完全不一样。 两人行事风格也不同,他浑身上下都写着危险两个大字,宁孤却是外表无害内里黑透的笑面虎! 晏青枝红唇轻抿,半垂眼帘嗯了声:“奴家就是枝枝,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男人眼神陡的一暗,捏着她下巴的手也猛地收紧:“叫我谢郎。” 晏青枝下巴一疼,嘴一张,就鬼使神差地唤了句:“谢郎?” 谢郎低笑起来,捏着她下巴的手一动,就落到她脸上,还使劲捏了捏:“枝枝倒是识趣的很,春宵苦短,不如我们早些歇息吧。” 这…这就开始了?! 不是应该喝喝小酒,唱唱小曲,再柔情蜜意一番…… 晏青枝完全没想到他看着禁欲,实际上却猴急得要死,藏在袖子下的手下意识握紧了碎瓷片。 她勉强笑了笑,又故作害羞地低下头,躲过男人作恶的手:“谢郎,这时间还长着呢,我们不如先喝点酒?” 谢郎淡淡哦了声,似乎兴致不高,但也由着晏青枝去折腾。 晏青枝没注意到男人逐渐变冷的视线,眼里带笑,拉着他坐到桌边,倒了两杯酒:“谢郎,枝枝敬你一杯。” 谢郎冷冷看了她一眼,就一饮而尽。 刚喝完,还不等晏青枝有所反应,他就动了。 他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径直走向床榻:“喝完了,那就该……” “等等!” 晏青枝不敢挣扎得太厉害,只能抬手撑着他的胸膛,连忙出声叫停。 谢郎低下头,漆黑的眸子里满是不悦:“怎么,枝枝还要干什么?难不成,你不愿意伺候我?” 晏青枝吞了吞口水,也把慌乱的情绪咽回肚子:“怎么会……可如此良辰美景,谢郎就不想听枝枝唱一曲吗?” 谢郎收回视线,脚下的动作依旧未停:“去床上听枝枝唱一曲,岂不是更动听,也更有意思?” 晏青枝心道不妙,只等他放下自己的那一刻,就掏出碎瓷片制服他。 意娘只说让她在客人手里全身而退,也没规定不能伤着客人吧…… 可这仅仅几步路的距离,却恍惚让她觉得过了大半辈子的时间。 刚到床边,晏青枝死死盯着谢郎,全身戒备起来。 可她身体突然升空,下一刻,就被他毫不怜惜地甩了出去。 这操作,是什么意思?! 晏青枝低呼一声,就重重落到床上,等她再回过神,男人已经到了跟前,正死死压着她的身体。 看着他白皙修长的脖子,她手里的碎瓷片开始蠢蠢欲动。 谢郎忽的低下头,漆黑如墨的眼里带着凛冽的光:“枝枝不是想唱曲,那就这样唱吧。” 唱你个头! 现在这样还唱什么唱! 晏青枝怒极反笑,忽的抬起手里的碎瓷片往他身上扎去。 可就在这时,变故陡的发生…… 第五十六章 亲了就跑? 碎瓷片还没贴上男人的身,晏青枝行凶的手就被他轻松擒住,碎瓷片也啪的一声掉在床上。 她神色一凛,迅速抬起右腿,却依旧被他不费吹灰之力拦下。 她瞬间气红了脸,这狗男人肯定会武功! 谢郎半眯深邃幽森的墨瞳,危险地看着身下满脸怒容的女人:“有意思,原以为是朵菟丝花,没想到是个会扎人的……” 晏青枝双手被擒,双腿也被他压得动弹不得。 她索性不再挣扎,直挺挺躺在床上,像是一条任人宰割的鱼。 但她一张小脸微沉,盯着男人的眼神凶狠又泼辣:“你知道我是谁的人吗!敢动我一根汗毛,小心项上人头不保!” 谢郎唇角一勾,突然俯下身,低沉暗哑的声音缓缓响起:“哦,枝枝是谁的人?” 他们靠得实在太近,近到晏青枝能清晰看到那双幽深墨瞳里自己狼狈不堪的剪影,还有他白皙无暇的肌肤,令人艳羡的如扇睫毛。 这男人看着可恶,但这张面具下的脸一定不输宁孤…… 晏青枝呼吸不由一窒,“你……” 刚开口,呼出的热气便毫无保留地喷洒在他的脸上。 她耳根莫名滚烫起来,慌忙转过头:“反正是你得罪不起的人!我劝你赶紧放开,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要不然……” “不然如何?”谢郎冷嗤一声,非但不松,还单手将她两只胳膊举过头顶,右手揽住不盈一握的细腰:“枝枝莫不是忘了,在这里,我是主,你是奴,不听话,可是要受罚的。” 奴你个头! 这样的姿势让晏青枝倍感侮辱,奋力反抗,却完全挣脱不开。 此刻的她,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就只有眼睛和嘴巴。 她强忍怒意,险些就没控制住一口唾沫吐他脸上:“把你的手挪开,想死吗!” 谢郎薄唇微抿,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光:“想我死的人很多,到现在也没人成功过,枝枝要是想让我死在你身上,恐怕还要多费些心思。比如,先讨好我……” 这男人脑子里装屎了吧,敢和她开这种车?! 晏青枝冷冷一笑:“那就可惜了,我这人生来什么都会,就是不会讨好人,尤其是对你这种人!” 话音刚落,不等男人反应,她就猛地抬头撞向他的脸。 “砰”!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 晏青枝疼得倒吸凉气,眉头紧皱,脑袋也晕乎乎的,还出现了耳鸣。 谢郎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戴着面具,这大力一撞,险些撞断他的鼻子。 他闷哼着抬起上身,眼神冷厉而富有杀气:“好,既然你敬酒不吃,那就吃罚酒吧!” 晏青枝心道不妙,试图再来一次把他撞晕,还没动作,脑袋就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按住,一双薄唇也忽的压下来。 救命…… 谁来救救她! 她惊恐地睁大眸子,脑海里闪过无数张脸,嘴里却脱口而出宁孤的名字。 谢郎身体一僵,突然停下动作,薄唇与晏青枝的唇近得几乎只剩下一张纸的距离。 他哑着嗓子:“你刚刚在叫谁?” 晏青枝见男人顿住,以为他是怕了,当即抽抽搭搭地说道:“狗男人,怕了吧!我可是国师大人身边唯一的女人,你要是敢动我,国师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你!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在意我,就是沐浴净身也离不了我,非要我伺候才行!你这狗……” 谢郎似笑非笑地轻哼一声,见那张嫣红的小嘴不停地一张一合,嗓音还带着明显的哽咽,头一低,就堵了上去。 四周瞬间安静,静到好似连心跳也停止。 晏青枝愣住,只觉唇上一凉,接着就是滑腻的柔软,还有凛冽到极致的气息。 这狗男人对她做了什么!!! 四目相对间,她竟然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仓皇和无措! 更诡异的是,谢郎迅速起身,又松开她的手,慌不择路跳到床下,就好像在躲避什么可怕的怪物。 晏青枝僵着身体爬起来,被轻薄不好受,可这狗男人亲了就跑的举动,让她更难受! 他什么意思,难不成自己还真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他这不仅仅是羞辱,还硬生生在她伤口上撒了一大把盐! 晏青枝看着一言不发的谢郎,哑着嗓子开口:“你……” 可没等她说完,他意味不明地睨了她一眼,就抛下一锭银子,转身离开了房间。 那干脆利落又避之不及的态度,让她恍惚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垃圾,被人用完就丢的垃圾…… 晏青枝傻愣愣坐在床上,就连意娘推门进来,都没有察觉。 一进门,意娘就坐在桌旁喝起闷酒,一连喝了三杯,才缓缓开口:“我倒是小瞧你了,确实有些本事,那谢公子为你赎了身,从此你便自由了。至于你先前说的交易,若是你还愿意帮我,让蒹葭苑在花魁大会上压过春风楼,我就付你千两白银作为报酬,如何?” 晏青枝诧异地看向她,混沌的神智这才清醒了些:“他替我赎身了?多少银子?” 意娘神情更难看了,只觉这小丫头实在怪得很,为她赎个身能花多少银子,重点不应该是在千两白银上吗! 她闷闷点头,“一百两。” 晏青枝心情稍稍好受了些,一百两虽然不多,但也比十两银子强不少,足足十倍之差呢! 意娘见晏青枝完全不提交易的事,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枝枝可是怪我先前太无情了?身为风尘女子,谨慎小心些,也是逼不得已。毕竟来这里的男子,哪个不是为了寻花问柳,根本没有半点真心。” “就算那谢公子今日为你赎了身,也十分君子的没碰你,但你终归是从蒹葭苑出去的,注定一辈子得不到真爱,当不了主母,就算为妾,也只能任人摆布。要是这般,还不如拿了这千两白银,自己买个小院当家做主,岂不快活?” 晏青枝没说话,径直走到桌边,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意娘见她一脸漠然,心灰意冷地就要放弃时,却听见她松了口。 “我可以帮你,也不要银子,但日后我若寻你帮忙做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 第五十七章 夜宵不好吃 蒹葭苑后门,晏青枝低垂着头站在巷子里,听着意娘再三叮嘱。 “趁着没人,你快些离开,找个落脚的地方好好藏起来。我看那谢公子也不是都城人士,你不见了,他寻个两三日就会放弃。到时候,你就彻底自由了。” “记住,这些日子千万不要在外面冒头,只要风头一过,你做什么都行。” 说着,她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塞到她手上,还轻轻拍了拍。 “我看你也眼生得很,在都城必定也没亲人,先拿着这些应应急,要是有什么难处,就来蒹葭苑寻我。” 晏青枝不缺钱,当然也不缺这点银子。 不过看着意娘语重心长的唠叨模样,她就收下了,还笑着和她道了声再会。 和意娘分开后,晏青枝就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四周很冷清,除了风,就只剩下一轮圆月陪她。 周国虽说没有宵禁,但到了半夜,几乎没人会在外面闲逛,除非是卖夜宵的小摊贩。 为防止被谢郎和他的人认出来,她离开蒹葭苑之前,换了身衣裳,脸上也蒙了层面纱。 她完全没想到,意娘会冒着得罪贵人的风险放她离开。 毕竟那谢郎看着就很不好惹,还是那种,一得罪,就灭你满门的凶狠角色! 这样比较起来,在意娘的心里,压过春风楼,比她的命还要重要。 走了一会儿,晏青枝就饿了,见那天桥下有卖馄饨的摊子,就径直走了过去。 馄饨很香,加了香葱后,就更香。 她食欲大开,直接要了一碗,满心欢喜地等着老板煮馄饨,看着他熟练的操作,忍不住感叹起来。 要是没有所谓的破任务,就这样开个小店,做点小买卖,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可惜她有这个想法,没这个命。 老板动作很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将馄饨做好,动作麻利地端了上来,“客官请慢用,小心烫嘴。” 晏青枝点了点头,可拿起筷子,就迫不及待吃了起来。 这馄饨皮薄馅大,肉质很嫩,汤也很鲜美,明显是用骨头熬制的老汤。 她吃了第一口,就再也停不下来。 果然,美食往往会在深夜里出现。 等晏青枝吃完,老板的摊位上就多了一桌客人,看样子还是熟客。 她正准备付钱走人,就听见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低声说了一句:“听说了没,昨日圣上有意要让位给大公主,被宫丞相给拦下了!” 咦,有情况…… 晏青枝又坐了回去,还假装没吃完,扒拉着空空如也的碗。 络腮胡旁边是个身材瘦小的男子,长得很高,就是坐着也比其余两人高了半个头。 “怎么可能!大公主就算是先太后所生,一介女流,如何能继承皇位。更何况当今圣上这龙椅坐得好好的,怎么可能想不开,要退位让贤?” 络腮胡见瘦高个不信,当即拍桌子:“你可别不信,我大姑家的三姨家的小舅子就在相府里当差,这可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宫丞相因为这事气得不行,还让人去找顾大将军寻对策呢!” 瘦高个白了他一眼,又冷哼道:“你就吹吧你,谁不知道大公主的命是宫丞相救的,要是圣上当真要让位,宫丞相恐怕还巴不得呢!” “再说了,宫丞相近来和顾大将军关系僵得很,哪里会主动去寻他。” 络腮胡恼了,刚要回怼,就被对面坐着的胖男人打断:“好了,莫议皇室,小心隔墙有耳!哥几个好不容易出来聚聚,别吵架败了兴致。” 瘦高个和络腮胡似乎很听胖男人的话,被他这么一说就闭嘴,虽然两人都还有些不服,但也维持着表面和气。 见他们安静了,胖男人就冲老板喊道:“李哥,老样子,各来一份。” 被叫做李哥的小摊老板从热气腾腾的白雾里抬头,一脸笑意:“好嘞,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既然没什么可听的,晏青枝也没再继续干坐着,扔了锭银子在桌上,就起身离开。 可等她拐了个弯,走过街口,刚刚还在等馄饨的三人就绕到她面前,堵住了去路。 那络腮胡凶神恶煞地盯着她:“小娘子听了那么多,不打声招呼就走,未免有些不地道了吧?” 晏青枝偏过头,掠过络腮胡看向神色淡定的胖男人:“怎么,那块地是你们买下的?听了你们的话,还要给钱不成?给钱也好说,就看你们能不能有命拿了。” 络腮胡见她忽视自己,还嚣张得不行,顿时怒气冲冲喝道:“小娘子脾气倒挺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挨过你孙爷爷这一拳!” 说着,就手握铁拳朝她冲过来。 这几天的遭遇,再加上蒹葭苑那件事,让晏青枝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见络腮胡二话不说就动手,她也不再容忍,闪身避开他的拳头,就瞄准人体最重要的脊椎,一脚踢了上去。 她力气不小,又胜在身形矫捷,络腮胡就算体型再大,也不占半点优势。 他只觉后背一疼,还要动手时,丹田竟然空空如也,更提不起半点力气! 他惊恐看向晏青枝,这女人看着瘦弱,不会把他武功给废了吧…… 胖男人也瞧出异样,不再犹豫,直接和瘦高个一起围上去。 晏青枝瘪了瘪嘴,以多欺少,还真是好意思! 她迅速往后退,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白色粉末冲他们洒去:“看我暗器!” 胖男人和瘦高个一听,连忙躲闪,可等那白雾散去,已经不见晏青枝身影。 瘦高个身上沾了不少粉末,他嗅了嗅,顿时臭着一张脸:“大哥,是面粉!” 胖男人脸色阴沉得难看,语气也带着浓浓的杀意:“找,不把她找出来,我们谁也活不了!” 瘦高个不由一惊:“大哥……” 胖男人看着晏青枝消失的方向,又看向一脸惨白的络腮胡:“圣上让位这件事还没个定数,要是她到处乱传,被上面的查出来,宫丞相和大公主随便动动小指头,我们就没命了!” 第五十八章 这次是真的掉马了 此时,夜已经很深。 晏青枝逃过一劫,知道那三人不会放过自己,便一路朝着春风楼的方向狂奔。 要不是络腮胡太自大,放松了警惕,她不一定能制服他。 而且,那胖男人眉眼有几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春风楼和蒹葭苑离得不远,一个在定阳街,一个在北道,中间隔着条通天河。 从高处往下看,就能发现两家青楼一东一西笔直对立着,就连地理位置也要争个高下。 很快,晏青枝就到了春风楼,不过她没有进去,而是钻进了一旁的小巷子。 她迅速往前,直到看见一户人家屋檐下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门槛边放着两盆小树苗,这才停下步子,上前敲门。 因为太晚,她等了好一会儿,屋里才传来人走动的声音。 “谁啊?我们已经打烊了!” 晏青枝轻咳一声没搭话,又抬手敲响木门,频率三长两短,三短两长。 屋里的人顿了片刻,慢悠悠拉开门,却只漏了一条极其狭窄的缝隙。 那缝隙里,一双浑浊的老眼正在往外看,见门外是个身形修长的蒙面姑娘,这才将门彻底拉开。 “晏老板,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离约定的日子,不是还有好几天吗?” 晏青枝四周看了看,没发现有人跟着,才走进去:“陈伯,我不取银子,就是过来住一晚。” 一进门,入眼就是花团锦簇的庭院,还有庭院里那栋三层高的小楼房。 一楼是大堂,陈伯平日里招呼客人的地方,为了方便起夜,他住的房间也从三楼搬到了一楼。 二楼是雅间,也有客房,可以供人休息。 三楼则不对外开放。 陈伯头发有些凌乱,明显刚从被窝里爬起来,见晏青枝像是躲着什么人,也不多问,等她进来,就将门牢牢锁上。 “那还是老规矩,房间我一直都有收拾,晏老板还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吩咐。” 晏青枝淡淡嗯了声,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陈伯,你去休息吧,我就住一晚,明早就走,不用管我。” 陈伯向来不多嘴,见她不需要自己伺候,便提着灯笼晃晃悠悠回了屋。 晏青枝对这里很熟悉,径直走上三楼,穿过一条长廊,就到了她的房间。 她其实很有钱,有钱到只比周国首富稍稍逊色了些。 从第一次穿书开始,她就深知任务艰巨,没有身外之物傍身,更没希望。 所以她用晏老板的身份暗中做投资,又借助宫别枝丞相嫡女的影响,扩大投资范围,最后靠着华蓁身为假公主的便利,赚得盆满钵满。 别说一块价值千金的玉佩,就是天上的星星,她都能花钱买下来。 只不过,没人知道晏老板是谁,就连被她投资的商户,都只以为她是某个不能暴露身份的大人物。 晏青枝为了不掉马,投资赚的银子会让商户直接存进盛元钱庄,然后由钱庄的人帮她一分为二,一半存着吃红利,一半送到约定好的接头地方。 至于这接头的地方,就是陈伯的天心酒楼。 盛元钱庄是周国最大的钱庄,信誉和利率都有保障,再加上她每个季度存进去的钱不少,他们也乐意帮她保密。 每过一个季度,钱庄便会把钱送到陈伯手里,然后她再在约定好的时间里过来取。 一直到现在,这样的合作也没出过纰漏。 晏青枝之所以挑中陈伯,除了他厨艺好,还因为他眼睛不太好使,看人基本只看外形,这样也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她每次穿书,身形再相似,还是会有差别。 在陈伯这里,只要和最初的身形差不多,再对得上暗号,就没有问题。 在她的资助下,陈伯顺利开了这家小酒楼,生意不说太火爆,但也还算不错。 晏青枝一进房间,就直奔大床,这么多天的折腾,让她一直提心吊胆,没睡过一个好觉。 也不知道宫伯玉那小子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安全回家了…… 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昏昏沉沉间,突然感觉有些冷,连忙起身去关窗。 可她刚站在窗口,就看见一身黑衣的谢郎站在楼下,正直勾勾盯着她! 完了! 晏青枝啪的一声关上窗,又牢牢栓死。 怎么回事,这狗男人速度怎么这么快,竟然追到这里来了,要是被他发现自己的秘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额间起了冷汗,又不放心地走到门口,仔细检查门栓都是锁好的,才回到床上。 他就算再厉害,也不至于私闯民宅,硬闯进来吧…… 晏青枝心里其实也没底,忐忑不安地坐在床上,换了好几个姿势,还是觉得不安全。 要不再换个地方待着…… 她抿紧唇,忍不住又走到窗前,想看看那狗男人还在不在。 她小心翼翼地在窗户上戳了个洞,透过小洞往外看,果然没看见谢郎的踪影。 晏青枝紧绷的心这才稍稍松了些,可刚站起身,后背就一阵发麻! 屋里有人! 她僵着身子回过头,就看见谢郎冷冷站在身后,浑身泛着杀意。 “枝枝,真是让我好找。” 晏青枝瞬间白了脸,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能呆呆看着他,试图辩解一下。 “其实,我可以解释的……” 谢郎勾起她的下巴,轻轻一拉,就将她扯进怀里:“哦,枝枝已经想好骗我的说辞了?” 晏青枝哪里是想好了,她现在脑袋里全是浆糊,唯一的反应就是条件反射! “哈哈哈,谢郎在说什么,什么骗,我明明是……” 突然,一股浓烈到极致的熟悉气息,让她忽的闭上嘴,心里也涌起了翻江倒海的巨浪。 那熟悉的气息分明是吉光的! 这个狗男人竟然敢骗她! 他不是宁孤,还能是谁! 此刻还不知道自己身份已经暴露的宁孤,看着沉默不语的晏青枝,拧眉冷笑起来:“枝枝,我替你赎身,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嗯?” 晏青枝深吸口气,瘪了瘪嘴,就红了眼:“谢郎分明是在羞辱我!要不然,为什么你沾了我的身,就落荒而逃!” 狗男人很会演嘛,那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第五十九章 无法掌控的滋味 晏青枝眼含秋水,直勾勾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委屈又可怜的模样好像被主人丢弃的小狗。 宁孤突然松手,耳根也不易察觉地红透。 他偏过头,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枝枝当真误会我了,我匆忙离开,是急着去给你赎身,什么叫落荒而逃?” 晏青枝悲悲戚戚点头,见他松开自己,又主动贴上去,还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地依偎在他怀里。 “那谢郎怎么不早说,若是你一开始就告诉我,哪里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我实在是太伤心,太难过了,所以才会不辞而别,谢郎不会怪我吧?” 宁孤只觉怀里的女人身体柔软得要命,轻轻一动,就好像水蛇一般,还带着温腻的触感。 他眉头紧锁,当即也不再扮演痴心情郎,忽的捏住她的手,将她扯到一边。 那种感情太奇怪,奇怪到,自己竟然没有丁点排斥! 不受掌控的滋味,让他陡然生出浓烈的杀意…… 晏青枝没防备,被宁孤甩了个踉跄,刚好跌跌撞撞地坐到床上。 她没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径直躺在床榻上,又借着床帘遮挡,犹抱琵琶半遮面地看着他:“谢郎这是……生气了?” 她刻意放缓语气,神情又故作绿茶,整个人矫揉造作得连她自己都受不了。 就不信,这狗男人忍得下去! 宁孤心口闷闷发疼,看着床榻上那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影,漆黑的眸子微微一眯,就大步上前。 晏青枝笃定宁孤不会上床,毕竟按他先前的反应,肯定很嫌弃自己,哪怕轻轻的触碰都忍受不了。 哪想,他此刻不仅靠近自己,还一手锢住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脖子。 这什么动作…… 晏青枝愣愣看着头顶上方那张黑色面具,还有那双什么情绪也没有的墨瞳,他想干什么?! 直到脖子上的手开始用力,用力到她感受到了绝望和窒息,这才意识到这狗男人想杀她! 她连忙挣扎,也拼命撕扯宁孤的手:“你…你想干什么!” 可她再大的力气,碰上宁孤,就好像鸡蛋撞上石头,简直就是蚍蜉撼树! 她急促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稳,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涣散,意识也逐渐脱离躯体:“宁……宁孤!” 晏青枝嘶哑开口,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打掉他脸上的面具。 依旧是那张完美无缺的脸,可宁孤的表情很不对劲,就好像入了魔一般,漆黑的眸子里空无一物,就连她的倒影也没有! 她眼里带泪,肿胀疼痛的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伸手摸向他的眼睛,又一把扯住他垂在身前的长发。 就这样死了吗? 难不成,连这最后一次机会也要毁在他的手里吗…… 晏青枝不甘心,不甘心到全身上下突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求生欲,竭力的四肢好像又重新获得力量。 她揪住宁孤长发的手猛地用力,又抬腿踢向他的腹部,动作极快,快到让人做不出反应。 宁孤生生受了这一击,闷哼一声,空无一物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看着身下面红如血的晏青枝,他头疼欲裂,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不受控制地跑出来,掐着她的脖子的手也不由松开。 晏青枝连忙从他身边爬开,还想再给他一脚,把他踢下去:“狗男人,去死!” 可刚有动作,就被宁孤冷冷一瞥给钉在原地。 但下一刻,她抬起的脚还是毫不犹豫踹出去,可好死不死,他一侧身,那脚就直接塞进他怀里。 晏青枝心一沉,连忙就要抽回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宁孤一手按住她的脚,黑沉沉的视线无声落到她身上:“枝枝这是要干什么,谋杀亲夫?” 谋你个头! 刚刚是谁差点杀了谁! 晏青枝脸上的红色还没退去,咋一看就像是抹了整盒胭脂,滑稽可笑,又有些骇人。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躁动,就冷冷说道:“国师大人,这样戏弄人很好玩吗?要杀便杀,何必如此折辱我!” 国师大人? 宁孤冷眸一敛,这才看到掉落在身旁的面具。 可就算身份被揭穿,他也没多大反应,眼里反倒带着一丝促狭:“既然被枝枝发现了,那本座也不必再戴着这个烦人的面具。几日不见,枝枝这脾气,好似大了很多?” 晏青枝冷嗤一声,又挣了挣被他擒住的脚:“我哪里敢闹脾气,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要不是大人想杀我,我何必自讨苦吃!” “杀你?”宁孤拧着眉,要是自己真想杀她,又何必向圣上施压,让他出兵剿匪,还让苏言和杨铁花带着暗卫去救她。 知道她被困蒹葭苑,他就寻了过来,这女人不仅不感恩,说话还阴阳怪气,莫不是疯了! 他沉着脸,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缓缓往上移,那纤细白皙的脖子上,骇人指印赫然印入眼帘。 这伤…… 宁孤眉头一皱,抬手就要抚上去,却被晏青枝偏头躲过。 见她全身绷紧,满眼抗拒,他不禁冷冷问道:“这是本座弄的?” 晏青枝神情一愣,随即又嘲讽地笑起来:“大人不会是敢做不敢当吧,这要不是你弄的,难不成是我自虐?” 这狗男人演得一出好戏,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宁孤沉默不语,忽的松开她的脚,起身离开床榻。 他站在窗前,神色不明地看着双手,脑海里一片空白,竟然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对晏青枝动了杀心。 晏青枝紧抿双唇,见宁孤退开,不安的情绪越发浓烈。 她现在的模样和以前完全不同,就这样,这狗男人都能精准无误地认出自己,眼下还发疯似的要杀她,万一他再动手…… 她不由望向大门的方向,又悄无声息挪下床,只想先离开这里再说。 可刚偷摸走到门口,一阵冷风忽的从耳边擦过,砰的一声,有硬物扎进了门框。 晏青枝后背一寒,浑身鸡皮疙瘩也掉了一地。 她定睛一看,就发现那硬物是块玉佩,还是她上次给宁孤的那一块! 第六十章 也不是很有钱 晏青枝还没回头,身后就传来宁孤冷冰冰的声音:“怎么,枝枝又打算不告而别?” 她僵着身子,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住表面镇定才转过头:“什么不告而别,说了这么久的话,大人肯定也口干了,我这不是想去取点茶水来吗……” 宁孤明显不信,但也没有继续揪着这话不放,黑沉沉的视线落到那块玉佩上:“枝枝就不想解释解释,这玉佩到底怎么回事?” 晏青枝神色微变,知道该来的躲也躲不过,也只能咬死不松口,装傻到底:“大人在说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难不成大人不喜欢这块玉佩了,要还给我?那我就收下了……” 说着,她当真去抠玉佩,只是那玉佩扎得太深,被她用力一扯,连同门框一起拔了下来。 她看着门上巴掌大的缝隙,还有缝隙外黑漆漆的长廊,莫名觉得她和宁孤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晏青枝甩了甩头,试图将这种奇怪的想法驱赶出脑海。 可等她转过身,看着原本在窗前的宁孤突然近在咫尺,耳根忽的红透,鲜艳欲滴,几近流血。 她在心里恨恨骂了一句,十分看不起自己这看见美色就忘记危险的毛病,连忙紧紧咬住下唇,直到刺痛感传来才松开。 她扯开嘴角,露出一副无辜神情:“大人,怎么了?” 宁孤也笑了,只是那笑完全不达眼底,还直接伸手拿走玉佩把玩起来:“晏青枝,会装傻是好事,但一直装傻就不一定了,要是不小心没把握好分寸,很可能会让你因此丧命。” 晏青枝心猛地一跳,看着被他反复揉捏的玉佩,只觉自己也和那玉佩一样,只能任他揉碎踩踏,最后万劫不复。 “大…大人要是不渴,那,那我就不去了,不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试图从他的包围圈里逃出去。 可刚有动作,宁孤就抬手来了个门咚,瞬间堵死她的去路,也让她的心成功停跳一拍。 宁孤冷冷看着想逃走的晏青枝,眼神冷厉而又富有杀气:“本座不想再废话,枝枝是想自己说,还是本座替你说?” 晏青枝脸都快笑僵了,反正也逃不过去,索性就摊牌:“大人,这玉佩确实不是我打小佩戴的,可我不是有心要骗大人,只是怕说出来,大人不仅不信,还要怀疑我别有用心。” 见宁孤没有反应,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她又瘪了瘪嘴,“我手头上是比较宽裕,这玉佩也是前些日子刚买的。至于这天心酒楼,我只是帮了陈伯一些小忙,陈伯感激我,就给我留了这么一间房,让我随时随地都可以过来。但后续的发展,酒楼的生意,我可半点没经手。” “大人,我该说的都说了,要是大人还是怀疑,那我……” “呵!”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宁孤一声冷呵打断:“价值千金的玉佩说买就买,说送就送,还只是比较宽裕?那在枝枝心里,什么样的财力才算得上很宽裕,嗯?” 晏青枝当即笑道:“只要大人喜欢,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方设法替大人摘来,这千金的玉佩又算得了什么。”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总不见得她都这般说了,这狗男人还能挑出什么毛病来。 果不其然,宁孤神情当真缓和许多,冷飕飕的眼神也温柔不少:“哦,枝枝当真能替本座摘来星星?” 晏青枝连忙点头:“当然,大人要是不信,大可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能为大人摘下来。” 宁孤轻叱一声,突的起身,又将玉佩紧紧握在掌心:“枝枝莫不是以为,几句甜言蜜语就能糊弄本座?陈伯虽说没有亲人,为人也没什么把柄,但他似乎对手下的店小二格外照顾。你说,本座要是去问他,他是松口,还是不松口?” 卑鄙!这狗男人还用上威胁了! 晏青枝抿紧唇,眼神也带着浓浓的愤恨:“国师大人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好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必再去打扰一个老人家!大人受周国万民爱戴,身份也高贵,必定不是那种为达到目的就不择手段的人吧。” 宁孤淡淡哦了声,也没接她给自己戴的高帽子,薄唇微微上扬:“那枝枝倒是说说看,你手里的银子都是哪里得来的?可别说什么祖传,本座一个字都不信。” 这狗男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吧,连这个理由都被他猜到了…… 晏青枝咽了口口水,恨不能当场抓花眼前这张好看的脸,宁孤这狗男人分明都已经查清楚自己的身份,还在这里装腔作势逼她坦白。 她咬紧后槽牙,咳了一声才说道:“这些钱都是我自己赚的,大人,我是比较会赚钱,但也没触犯周国律例吧。要是大人也觉得女子抛头露面不妥当,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堂堂晏老板,只是比较会赚钱?这话说出去,只怕都没人信吧。” 宁孤闲庭信步地走到窗前,缓缓摊开手,任由已经化成灰的玉佩随风飘散,“可惜了,原本是璞玉,奈何沾上了不该有的脏东西。” 晏青枝心中大骇,这狗男人已经不是第一回在她面前暴露武功了,他这随手一捏,就将一块玉佩碾成粉末! 就那粉状,比磨粉机磨得还要碎!都能直接当散粉用! 这样的内力,就是一百个自己也不够打! 她也顾不上宁孤不仅知道自己有钱,还知道她是让周国商界都闻之色变的晏老板,面上带笑就凑上去:“大人说的对,脏了的东西就该扔掉,明日,我就去给大人重新买一块更好看的!” 宁孤回眸看她:“东西脏了能换,人要是脏了,枝枝说,该怎么办。” 晏青枝陡的停下步子,眼里带着惧意,随即又一亮:“人怎么会脏呢,只要洗得勤,就是泥人,也能变成干干净净的大白人。大人,你说是不是?” 宁孤没料到她会这般说,顿了片刻,忽然大笑起来:“枝枝说的对。” 第六十一章 陈伯生疑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晏老板,早饭已经备好,是让人端上来,还是你下去吃?” 是陈伯。 晏青枝瞬间从噩梦中惊醒,猛地支起上半身,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 她梦见,宁孤一剑刺穿了她的心脏,还把她的尸体扔到乱葬岗,任由野狼蚕食。 眼看着自己一点点被野狼吃掉,最后只剩下一具骸骨,那滋味别提有多难受。 “我……啊!” 晏青枝试探着开口,就被自己嘶哑干涩的嗓音吓了一跳,那横在腰间的手,也让她彻底失去理智。 什么情况! 她身边怎么还有人! 陈伯以为晏青枝出了事,急忙又关切问道:“晏老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晏青枝拧着眉,一颗心狂跳不止,视线顺着腰间那只手往上挪,就看见衣衫半敞睡得正沉的宁孤。 闹这么大的动静,他居然还没醒。 晏青枝脸色大变,她的胆子也太肥了吧,竟然敢把周国国师、辰国太子、险些杀掉男女主的大反派给睡了?! 她心一慌,扯过被子就盖住男人的脑袋,只当看不见,又翻身跳下床,奔到桌边喝了杯冷茶。 冰凉的液体一入喉,她浑身一激灵,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 昨晚,她摊牌后,宁孤这狗男人就变得很好说话,态度也温和很多。 刚好她在屋子里藏了一坛青梅酒,两人就对月小酌了几杯,再然后的事情,就什么也不记得。 晏青枝心里没底,但想到身上没有不适感,只是脖子和喉咙有些疼,估摸着两人应该没犯错…… 她怕陈伯因为太担心闯进来,快步走到门口,压低嗓音说道:“陈伯,我没事,就是看到了一只老鼠。你帮我把早饭端上来吧,我很饿,准备两人份的量。” 陈伯稍显迟疑,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晏老板,你真的没事吗?今早小路清扫庭院,好像看见院子里有陌生人的脚印,还有你这门怎么破了这么大的洞……要不要我进来看看?” 小路就是天心酒楼的店小二,因为家里穷,没读过几年书,但为人忠厚老实,干活也勤快。 几年前一场天灾又夺走了他的爹娘,只留下他一人。 陈伯看他实在可怜,就将他留在身边。 晏青枝瞅着门上的大洞,听着耳边呼呼往里灌的风声,连忙侧身堵住:“当然没事,我昨晚打老鼠,不小心把门给打破了。陈伯,一会儿再帮我捎壶热茶上来吧。” 这洞属实太大,从外面往里看,屋里的一切都一览无遗。 陈伯知道晏青枝有事瞒着,但最终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下楼。 这酒楼一直是小路在打扫,房间每日也会做清洁,哪里会有什么老鼠,还接二连三地出现…… 等陈伯一走,晏青枝就松了口气,看着床上依旧没有动静的宁孤,慌忙奔过去将他脸上的被子扯开。 果然不出她所料,宁孤早醒了,只是睁着眼睛没动弹,一张漂亮的脸蛋被热气憋得绯红。 一见她,他当即扑上来,死死抱住她的脖子,又委委屈屈地哭嚎起来:“姐姐,你又要丢下宁孤吗?” 姐姐……这狗男人又犯病了?! 晏青枝怔了怔,看着半个身子都趴在自己怀里的男人,不由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宁孤乖,姐姐没有丢下你,刚刚只是在和人说话,让他把早饭端上来。睡了一觉,宁孤难道不饿吗?” 宁孤忽的从她怀里抬起头,往日阴鸷的眼神如今变得像小鹿般单纯,忽闪的睫毛,险些将她的心融化成水! 他紧咬下唇,想了想才点头:“宁孤饿,要吃东西。” 晏青枝只觉整张脸烧得慌,眼神也带着羞赧,这狗男人变傻以后,未免太勾人了吧! 那湿漉漉的眸子,无辜又可怜的神情,加上那张完美无瑕的脸,简直就是最大凶器,让人恨不能抛开世俗的眼光,好好蹂躏他一番。 不过,晏青枝还算有理智,轻咳一声,抬手揉了揉宁孤柔软的长发:“乖,吃的一会儿就来,宁孤先起床,把衣服穿好,好不好?” 宁孤乖巧点头,可走下床后,双手一张就不动了,漆黑的眸子还直勾勾盯着她。 晏青枝浑身不自在,看着他因衣带松垮露出的白皙胸膛,时不时滚动的喉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狗男人搞事情啊! 她紧抿下唇,故作淡定走到他身边,开始帮他整理外衣。 整理好后,晏青枝又给他梳头发,一不小心,动作粗鲁了些,扯得他整张脸都变形。 他也不喊疼,只是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看她,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姐姐?” 轰的一下,晏青枝的心疯狂跳动起来,震耳欲聋一般,还险些蹦出喉咙眼。 要不是宁孤还有弑杀冷血的一面,就他这可怜兮兮惹人怜爱的模样,谁不想拥有! 可晏青枝越想越不对劲,前两次穿书也没见他有这毛病,怎么现在动不动就犯病。 不会是这狗男人故意装傻,好用这种方式折磨她吧…… 就在晏青枝用怀疑的眼神审视宁孤时,门口又传来敲门声,“晏老板,我可以进来吗,早饭和热茶都备好了。” 她连忙推着宁孤坐到桌边,又把那张黑色面具戴到他脸上,做完这一切,才转身去开门。 “陈伯,辛苦你了,东西给我就行。” 陈伯向来不管晏青枝的事,可眼看她房里多了个男人,她脸色又不太好,瞬间严肃起来,“晏老板,这位是?” 他全身紧绷,似乎只要她说是贼,就立马冲进去逮人。 晏青枝接过陈伯手里的托盘,又扯了扯嘴角:“陈伯,这是我弟弟,昨晚才来,因为时间太晚,我就没吵醒你们。” 陈伯看了眼背对自己一动不动的男人,又看向晏青枝,见她好像没说谎,这才放下戒心:“那我就下去了,晏老板要是还有什么吩咐,寻小路就行。” 晏青枝点头,目送陈伯消失在楼梯口,才关上门。 宁孤也偏过头来,委委屈屈地看着她:“姐姐,宁孤可不可以不戴这个……” 第六十二章 姐姐,我也渴了 吃过早饭,晏青枝就开始头疼,宁孤死活不肯戴面具。 可他要是就这么走出去,只怕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国师大人变成傻子的事就会传遍整个周国。 她哄也哄了,骗也骗了,可这狗男人就是油盐不进,还特会撒娇。 黑黝黝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她就是想用蛮力,也下不了狠心! 最后,晏青枝不得不放弃外出,把回画天阁的日程往后推,也就一天的时间,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 但她又怕宁孤随时随地清醒,到时候,万一被他发现两人“一夜春宵”过,那自己岂不是死定了! 恐怕那噩梦就会照进现实,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晏青枝一直忐忑不安,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悠闲自在得很,吃过早饭便趴在窗口往外看。 那好奇的模样,活像没见过世面的傻孩子。 她也走过去趴在窗口,跟着宁孤的视线往外看,只见那酒楼外的一棵大树上正站着一只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她看了一会就有些乏,无聊地转身,就看见那只小鸟后面的树干上爬出来一条黑蛇。 那黑蛇又长又粗,但爬起来一点声音也没有,很快就到了小鸟身后。 那只小鸟还在欢快梳毛,根本没意识到危险越来越近。 晏青枝抿紧唇,忽的偏头去看宁孤,只见他满脸稚气,眼里却带着莫名的光,就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她心下一寒,正要出手击飞小鸟,却被宁孤伸手拦下。 他眨了眨眼睛,看她的眼神无辜又坚定,语气也格外冷静:“姐姐这样不对。” “不对?”晏青枝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心里也不舒服起来:“我只是不想它死,有哪里不对?” 那只小鸟明显是鸟妈妈,身后不远处的鸟窝里还有几只嗷嗷待哺的幼鸟,要是它死了,它们也活不了。 宁孤挪开视线,落到那一蛇一鸟上:“可姐姐救了那只小鸟,不就害了那条黑蛇吗?万一它快要饿死了,这只小鸟就是它的救命午餐,姐姐这么做,不就害了它?” 晏青枝拧起眉,“宁孤,你是不是觉得这世界就该弱肉强食,弱者只能被强者支配,甚至夺走生命?” 宁孤突然笑了,可那笑丝毫不达眼底,“姐姐,你别怕,就算你弱,我也不会让人伤害你。” 晏青枝一愣,面色不由难看起来,她怎么就弱了!他哪只狗眼看出她弱了! 可一想到他说的话,看着他无辜的神情,她心中的怒意渐渐变成惧怕,恨不得立马逃离这个地方。 就算宁孤变傻了,本质却完全没有改变,还是一如既往的嗜血残忍,不把人命当回事。 她有些慌乱,好像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改变剧情发展。 那种无力感,还有对前路迷茫的未知感,让她陡的失去精神,心情也跌到低谷。 见晏青枝不说话,宁孤忽的起身,将她揽进怀里,还轻声哄到:“姐姐,放心,宁孤会一直保护你。” 晏青枝身体一僵,只听得耳边传来几声惨叫,那只小鸟就被黑蛇吞进肚子。 莫名的,她觉得自己就像那只小鸟,而宁孤就是那条狡猾又阴险的黑蛇。 总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宁孤一口吞下,连渣也不剩。 晏青枝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浊气,猛地推开身旁的男人:“我有些累了,想去歇一歇。” 罕见的,宁孤没再缠着她,由着她躺到床上,还安安静静不吱声。 她也确实累了,一沾枕头,就陷入沉睡。 等身后人的气息逐渐平稳,原本稚气未脱的宁孤,眼神陡的冷厉起来,又回头看向那条黑蛇。 它已经吃完小鸟,准备爬回窝。 他缓缓伸出手,那黑蛇便疯狂蜷缩起身体,似乎想要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豆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可最终,它挣扎几下后,还是一头栽到地上。 很快,院子里就传来一道疾呼:“陈伯,这树上掉下来一条死蛇!” 天很快阴沉下来,几道雷声过后,便下起暴雨。 晏青枝这一觉睡得很沉,也很香,反常的没有做噩梦。 听着耳边的雨滴声,她依依不舍地从床上爬起来,浑身都舒坦很多。 可她环顾一圈,却没看到宁孤的身影,这屋子原本就藏不了人,他不在这里,那肯定是出去了! 晏青枝心头一慌,连忙出门,刚走到楼下,就听到陈伯的笑声:“是吗,我还不知道晏老板竟然怕这个。” 宁孤的声音也缓缓传来:“是啊,姐姐从小怕黑,要是没人陪着,还会哭鼻子呢。” 怕黑? 她就怕他这头黑心狼! 晏青枝放缓脚步走下去,就见一楼大堂一个客人也没有,除了陈伯和宁孤,就只有坐在门口发呆的小路。 最先看见她的也是小路,见她下来,立即喜笑颜开地迎上来,还帮她擦干净凳子:“晏老板,你起来了?快坐,我去给你倒杯热茶,暖暖身子。” 晏青枝刚想让他不要忙活,就见他动作十分麻利,已经端着热茶放在她面前。 “水温刚刚好,晏老板可以直接喝。” 宁孤戴了面具,见小路对晏青枝这般殷勤,漆黑的眸子一沉,好似染上了寒霜。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同她坐在一条长凳上,脑袋还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姐姐总算是醒了,先前有条黑蛇从树上摔下来,然后死了,你没看见,真是可惜。” 晏青枝垂下眼帘,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可惜,一条死蛇有什么好看的。 等等,那条黑蛇摔死了?! 怎么可能…… 她抬起头,看向身侧的宁孤,就见他也直勾勾看着自己,好似在向她邀功一般。 晏青枝有些口干,刚端起茶杯,想要喝点水润润喉,宁孤就直接凑上来,抢先喝了一口。 喝完,他还眨巴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姐姐,宁孤也渴了。” 她愣住,突的怒从中来,这狗男人在干什么!渴了,就去喝自己的茶啊! 小路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连忙又起身:“泡的茶还有,我再去给晏老板端一杯来。” 第六十三章 你是不是装傻 晏青枝只是在生宁孤的气,砰的一声把茶杯放在桌上,就叫住小路:“不用忙活了,我不渴。” 小路僵着身体,看了看她,又瞟了一眼宁孤,才听话地坐回原位。 而宁孤见晏青枝不肯和自己喝一杯茶,委委屈屈地凑到她面前,湿漉漉的眼里满是难过:“姐姐是嫌弃我吗?姐姐以前可不这样,就算是我吃过的东西,姐姐也会吃得干干净净的……” 晏青枝有些懵,这狗男人又在胡说什么,她什么时候吃他吃过的东西了!她是垃圾桶吗! 可听着他可怜兮兮的语气,看着那双澄澈到慑人的眼睛,她顿时心生愧疚,恍惚觉得自己要是现在不立马喝一口茶,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但她强行偏过头,迫使自己不看他,又刻意加重语气:“别闹,我真不渴,你要是还想喝,那就再喝点。” 说着,就把杯子推到他面前。 宁孤没再说话,垂头坐在一边,活像个犯错的孩子。 陈伯见状,也忍不住看向晏青枝,虽然什么也没说,可眼神里的指责都快溢出来了。 晏青枝头疼欲裂,这狗男人还真厉害,短时间内就收服了陈伯,一句话不说,也能让他替他出头。 她抿紧唇,只好低头小啜了一口茶。 喝完,她立即拉起宁孤,向陈伯告别:“陈伯,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等下回,再来尝您的手艺。” 陈伯望向屋外,暴雨还在哗啦啦地下,就算撑伞,往这雨里一走,恐怕也会全身湿透。 他不由劝道:“这么大的雨,也不好赶路,要不你们吃完午饭再走?” 晏青枝是一刻也不想呆,可不等她开口,宁孤就软绵绵地说道:“好啊,姐姐,我饿了……” 她眉头紧蹙,恨不能直接把眼前这个狗男人打晕带走,但想到身边还有人,脸上杀气腾腾的怒意又换成一抹笑。 她伸手捏住宁孤的脸,又暗自加重力道:“早上不是吃了很多吗?现在又饿了?” 吃那么多,怎么不撑死! 可宁孤好像感觉不到疼,看她的眼神懵懂又天真,还面带笑意:“姐姐,你是不是睡糊涂了,现在已经午时,该吃午饭了,关早饭什么事?” 晏青枝微微一愣,他这话说的,好像还真有几分道理,自己就是想怼回去,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她只能勉强拉扯嘴角:“可我们一会儿还有事,要是吃了午饭再走,就来不及了。” 宁孤偏过头,漆黑的眸子里忽的闪过一丝诡异的光:“姐姐,我不想再去那种地方,姐姐也不去,行不行?” 晏青枝彻底糊涂,那种地方是哪种地方,可不等她发问,被她捏住脸蛋的男人就挣开她的手,一溜烟躲到陈伯身后。 陈伯瞬间沉了脸,看晏青枝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晏老板,你们等会儿要去哪里?” 虽然他们只是合作关系,但时间一久,或多或少也有感情。要是他有孙女,就是她这般年纪,所以不知不觉,他对她的照顾就多了些,当然不想她误入歧途。 而且她这弟弟,外表看着像成年男子,内心却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说的话和童言童语没差别,肯定不会有问题。 至于连孩子都觉得不好的地方,除了青楼和赌坊,他还真想不出第三个。 晏青枝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警告似的睨了一眼宁孤,就委委屈屈地看向陈伯:“陈伯,我带他回家,绝对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地方。” “回家?”陈伯明显不信,回头看向宁孤,见他慌乱摇头,语气就更加严肃:“晏老板,虽然我不该多嘴,可念在我们多年相交的情分上,我也不得不开这个口。要是回家,他能是这样的反应吗!” “如果你坚持要走,那我和小路关店,亲自送你们过去!” 晏青枝知道陈伯是真心为她好,在这个虚构世界里,也就他对她是赤诚真心的,就像她师傅一样。 所以她才会选择和他合作,还明里暗里地帮衬着,唯恐他受半点委屈。 见他生气,她只好闷声解释:“陈伯,我真的只是回家,这小子不愿意回去,还想在外面多玩玩,所以才这般说。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 陈伯稍有犹豫,还是摇头:“那就用完午饭再说吧。” 然后,无论晏青枝怎么解释,陈伯都不松口。 宁孤还寸步不离地跟在陈伯身边,旁敲侧击打探她以前的事情,装得一手好白莲。 陈伯也被他“天真无邪”的性子哄得团团转,就差认他做干儿子了。 晏青枝有些慌,虽说陈伯不知道她是穿书的,可宁孤是谁,搞崩整个世界,笑到最后的大反派! 他心思太深,万一从蛛丝马迹里嗅到她的真实来历,那她不仅死定了,还会死得特别惨! 不是她高看宁孤,而是他实在太厉害,厉害到她都心生怀疑,怀疑现在的宁孤和作者塑造的宁孤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或者,他也是个穿书者?! 更何况,万一宁孤突然恢复正常,那这天心酒楼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等晏青枝忐忑不安地吃过午饭,暴雨初歇,屋檐上的雨水顺着房梁往下流,滴答滴答地落到地上。 吃过饭,宁孤就安分很多,还乖巧地坐在她身边,紧紧拽住她的手。 他忽闪着如扇睫毛:“姐姐,我们回家吧。” 晏青枝很想一巴掌甩过去,但有贼心没贼胆,也想快点带他离开,免得再惹事端,就起身向陈伯告别。 反常的,陈伯这次没再阻拦,还很热情地送了一篮子点心给他们,让他们带在路上吃。 小路倒是和以往一样,送她到巷子口才折回去。 晏青枝一直拉着宁孤往前走,直到彻底离开其他人的视线,才停下来。 她偏过头,死死盯着他:“宁孤,你是不是一直都在装傻?!” 先前还不觉得,等她离开了天心酒楼才意识到不对劲,这狗男人变傻了也会自称宁孤,和陈伯说了那么多话,竟然一次都没说过! 第六十四章 灵魂发问 可面对晏青枝的怀疑,宁孤只露出一脸懵懂的表情,视线还落到两人紧握的手上:“姐姐,你在说什么,宁孤不懂。” 不懂…… 他根本就是懂了,还在假装若无其事! 晏青枝认定宁孤就是在装傻,但也不敢真戳破,要是因为她,害了陈伯和小路,那她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所以,她咽下心头怒火,勉强笑了笑,“没事,姐姐和你闹着玩呢,听不懂就算了。” 说完,晏青枝就拉着他往画天阁的方向走去。 眼下不仅宁孤戴着面具,她也蒙了面纱,就是防止被人认出来。 只是才走几步,宁孤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一贯的稚嫩和无辜,“姐姐,陈伯说让我好好监督你,让你多吃饭,多锻炼,还说你最近几年身形越来越瘦,还变矮了。” “姐姐,人还会变矮吗?” 晏青枝心咯噔一下,总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但还是强装镇定,“当然会,随着年龄慢慢变大,人的骨骼也会随之发生改变。老了之后再看,就会发现,比青壮年的时候矮了很多!” 她一本正经地胡诌了一堆,也不管宁孤能不能听明白,快速说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就算你以后变矮了,我也不嫌弃你!” 宁孤漆黑的眸子微微一敛,“那…姐姐的家在哪里?不能带宁孤去看看吗?” 晏青枝现在说谎都不脸红了,直接点头,“姐姐这不就是在带你回家,别怕,我不会半路丢下你。” 宁孤握着她的手猛地收紧,白皙的脸庞浮现出一股难掩的阴鸷,只是那神情转瞬即逝,随即又换上单纯的笑。 晏青枝毫无所察,以为宁孤已经被哄好,紧绷的情绪也松了松。 刚要带宁孤继续往前走,就听他冷不丁又问了一句:“可姐姐,这个方向是去画天阁的,你是不是在骗我?” 晏青枝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宁孤,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狗男人还说不是在装傻?! 宁孤见晏青枝沉默,薄唇一扬,又忽的笑起来,“姐姐,怎么了?” 晏青枝呼吸一窒,想着干脆豁出去揭穿这狗男人算了,可又强行忍住,只想打晕他扛走。 她这念头刚冒出头,原本还很精神的宁孤突然双眼一闭,直接倒在她怀里。 咦……??? 晏青枝愣愣看着昏迷不醒的宁孤,有些接受不了来得太快的惊喜,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宁孤?” 宁孤一动不动,完全没反应。 晏青枝深吸一口气,兴奋得全身充满力量,二话不说将他扛在背上,呼哧呼哧往画天阁奔。 宁孤睡得很沉,沉到她们都到了地方,依旧没醒。 画天阁戒备森严,一般人没通传根本进不去,晏青枝又顶着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守门的侍卫扫了她们一眼,就凶巴巴地喝住她们。 “站住,干什么的!画天阁重地,闲人勿进!” 晏青枝刚想揭开宁孤的面具,又强行忍住,赔笑说道:“小哥,我找杨铁花杨大人,还请小哥帮忙通禀一声。” 说着,就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那小哥模样清秀,原本还算温和的表情瞬间冷下来,猛地推开晏青枝的手,“放肆!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还敢青天白日的行贿赂,赶紧滚开!” “再敢来,小心被我们打出去!” 晏青枝见他不收银子,当即红了眼,“我知道大人清廉,要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愿做这种下作的事。我哥哥染了重病,只有杨大人能救他,还请大人帮帮忙。” 小哥冷冰冰的神情稍缓,视线落到她背后的男子身上,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那你等等吧,我进去通禀一声,你有没有什么信物?” 晏青枝愣了片刻,环顾一圈,又看向宁孤,见他腰间还有一块玉珏,立即扯下来,“大人就将这块玉珏交给杨大人,她一定会出来见我们的。” “对了,大人,我小名枝枝。” 小哥接过玉珏,又看了一眼晏青枝背着的男人,稍显犹豫地点头,“那你在外面等着。” 说着,就让另一个人守着门,他推门走了进去。 没过一会儿,杨铁花就吵吵嚷嚷冲出来,“在哪儿,人呢!” 晏青枝连忙挥手叫道:“杨大人,这里!” 杨铁花一眼看见两人,走过去接过晏青枝身后的宁孤,又皱紧眉头看着她,“枝枝?” 她的脸似乎有些不对劲…… 晏青枝点头,“是,我出了些意外,所以脸上受了伤。杨大人,快救救我哥哥。” 杨铁花放下戒心,又赞赏地看向小哥,“吴赫,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吴赫清秀的脸瞬间涨红,“这…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晏青枝跟着杨铁花进了门,离吴赫稍稍远了些,就说道:“铁花,国师大人突然晕过去了,快带他去找苏言大人。” 杨铁花背着宁孤,面色有些不好看:“晏妹妹,你的脸怎么回事?” 她为了寻到晏青枝,翻遍整个山寨,就差掘地三尺,却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找到。 要不是苏言安抚了她,她险些直接杀了那个叫贺青的贼匪头子,屠了整个寨子。 晏青枝摘下面纱,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我被人算计了。那人换了我的脸,还把我打晕,醒来后,是大人救了我。可在我们快走到画天阁的时候,大人就失去了知觉。” 杨铁花皱着一张脸,看她的眼神多了怜惜,随后又怒气冲冲地说道:“放心,我不会放过害了你的人!至于宫家,大人也不会放过他们!” 晏青枝点头,回到画天阁,心情好了不少,连走路的步伐都轻快起来。 快到观星楼,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对了,宫家那小胖子回宫家了吗?” 杨铁花愣了片刻,忽的偏过头去,“先看大人要紧,其他的事情稍后再说。” 晏青枝隐隐觉得不对劲,但见杨铁花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又强行忍下了窥探的欲望。 而苏言见他们一出现,立马奔向宁孤:“大人怎么了?” 第六十五章 被禁足 晏青枝原以为宁孤是在装睡,可眼见苏言为他一连扎了三天针,他还是昏迷不醒,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而宁孤这次昏迷,完全没有任何征兆,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变傻了”,然后一直叫自己姐姐…… 晏青枝不确定苏言对他犯病的事知不知情,犹豫说与不说的时候,宁孤就悠悠转醒。 至于她的脸,苏言花了足足两天时间才制出一瓶药水,成功将脸上薄如蝉翼的易容物洗掉。 他对这种易容术非常感兴趣,不停追问是谁做的。 遗憾的是,晏青枝当时昏迷不醒,只知道这件事和舒阳有关,是不是他做的,就不得而知。 宁孤苏醒没多久,就让杨铁花寻她过去。 不过,他虽然恢复正常,有关天心酒楼的记忆却消失不见,只记得她逃他追,再醒来就在画天阁。 晏青枝不由松了口气,又害怕他突然想起一切,就他昏迷前问的那些问题,明显在怀疑她的真实来历! 一路上,她的心情都很忐忑,更怕宁孤是在扮猪吃老虎,反复斟酌之后,也没想出个万全之策来。 最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自打晏青枝回了画天阁,卿清就走哪跟哪儿,除了出恭和睡觉。 眼下送她到观星楼后,他面上就带着浓浓的担忧:“晏姑娘,卿清就在楼下等你,要是有事,你就……” 话戛然而止。 卿清忽的垂下眼帘,神情很是懊恼,似乎明白就算晏青枝真的有事,自己也无能为力。 晏青枝也不指望此时此刻真的有人能救自己,冲他微微颔首,就大步迈进观星楼。 到了九楼,苏言刚为宁孤施完针,见她出现,收拾好医药箱就起身离开。 只是走到门外,他又忽的回头,冷冰冰的视线直勾勾盯着晏青枝,“我这个月已经为大人施针五回了,剩下的这几日,我要封针,大人好自为之吧!” 说完,哐的一声关上门。 晏青枝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这话明明是对宁孤说的,苏言看她干什么! 搞得好像这狗男人会犯病,是她导致的一样…… 此刻,宁孤正半躺在榻上,单薄有型的唇微抿,衣裳半敞,露出白皙有型的胸膛,发丝凌乱地披散在身后。 那略带苍白的脸色,让他美得更加摄人心魂。 只一眼,晏青枝就低下头,以免被美色迷惑,做错事说错话。 她喏喏说道:“国师大人,你可算醒了,我们都很担心你,还好你没事。” 宁孤淡淡嗯了声,看着紧贴大门站立的晏青枝,眉头微蹙:“你走近些,站那么远干什么,本座还能吃了你不成。” 晏青枝不甘不愿地往前走了几步,满脸堆笑:“大人病了,我手脚又没个轻重,万一再伤着大人怎么办?” 宁孤冷冷抽动嘴角,黑沉沉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侧的位置:“过来。” 晏青枝身体顿时一僵,可听着他那不容抗拒的语气,只能硬着头皮凑到床边,小心翼翼坐下去,挨着床沿的臀部只有一根指头的宽度,随时可能掉下去。 她坐得很痛苦,脸上的笑也险些挂不住:“大人,你寻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宁孤轻咳一声,见晏青枝即使在笑,也掩盖不住那抹惊疑,幽深晦暗的墨瞳忽的一沉:“怎么,没事就不能寻你过来?” 晏青枝愣了片刻,顾盼有神的眸子瞬间涌起一丝惶恐,“当然不是,我是怕耽误大人的正事,所以才多问了一句。大人要是不喜欢,那我就不问了……” 宁孤眼神微冷,见身侧少女鹅蛋粉脸微微泛白,红唇紧抿,浑身紧绷,恰如惊弓之鸟,实在可怜得很。 他这才收回视线,又猛地低咳起来。 晏青枝连忙伸手抚向宁孤的后背,帮他顺气,“大人,怎么又咳起来了,我去给你倒杯热茶。” 说着,就起身。 可腿还没站直,宁孤就拉住她的手,轻轻往回一拉。 晏青枝没稳住身形,后背直直撞上他胸口,只听得身后男人闷哼一声,耳根就不由发烫。 她慌忙要起身,却被宁孤按住肩膀,脑袋也凑到她脖间,那呼吸之间的热气让她全身发软。 晏青枝不敢再乱动:“大…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这狗男人不会是想占自己便宜吧,还是他已经想起一切,故意在折磨自己?! 宁孤没松手,嗅着晏青枝脖间那淡雅又独特的香味,慢慢闭上眼睛:“别动,本座困。” 这味道很熟悉,熟悉到似乎在他梦里出现过…… 晏青枝满脸黑线,困了就睡觉,趴她身上算怎么回事,她又不是床! 可大佬发话,她只能照做,僵着身体躺在他怀里,忍受着脖间不能忽视的沉重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晏青枝也昏昏欲睡,宁孤才突的直起身,手一抬就将她扔出去,无情得像在扔垃圾! “砰”的一声,晏青枝结结实实砸到地上,险些正脸着地,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她闷哼着爬起来,就见宁孤面色微冷,眼神狠厉地看着她:“滚出去。” 晏青枝整个脑袋都是懵的,不敢多话,转身就走,一口气跑下九楼。 她不安的心剧烈跳动着,自己刚刚要是稍稍慢了一步,宁孤这个狗男人绝对会杀了她! 她缓了口气,顶着一张苍白小脸走出观星楼。 卿清一见晏青枝,立马迎上来:“晏姑娘,你怎么了?” 顶着刺眼阳光,晏青枝忽的头疼起来:“没事,先回水云间。” 卿清惯会察言观色,见她不愿意多说,就安安静静跟在她身后。 而晏青枝一回水云间,就让卿清别再跟着自己,然后直奔卧室,倒床就睡。 她也不是真睡觉,只是想好好理清思绪,如果宁孤真的想杀她,那她就要好好想想后面的路了。 可等晏青枝迷迷糊糊醒来,就看见初一站在身边,吓得她浑身一激灵,操起枕头就砸过去。 “初一,你有病吗!“ 初一面色有些冷,“晏姑娘,大人吩咐了,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待在水云间,哪里都别去了。” 第六十六章 重要剧情 晏青枝被禁足了。 继宁孤扔她像扔垃圾一样后,足足两日,她连房门都没出过,一日三餐也全是初一送进来。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惹了宁孤不快,还没了自由。 这两天,晏青枝简直度日如年,想逃出去,又怕再触了宁孤那狗男人的霉头。 她只好从唯一能接触到的初一下手,可无论是旁敲侧击,还是威逼利诱,他都不松口,还总是用“再等等就能出去”的理由来搪塞她。 又过了一日,晏青枝浑浑噩噩地从床上爬起来,就听见屋外传来杨铁花精气十足的声音。 “初一,你让开,我可是奉了大人的命令,来带晏姑娘出去!” 初一的语气带着怀疑:“可大人没说要放晏姑娘出……杨铁花!”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杨铁花直接撞开门闯了进去。 晏青枝正坐在床头,愣愣看着杨铁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着跑到屋外。 这就自由了?! 初一面色冷峻,连忙拦住她们:“杨铁花,假传大人之命,可是死罪!你不想活了吗!” 杨铁花瘪了瘪嘴,又瞥向一脸恍惚的晏青枝,就理直气壮说道:“就是大人让我来的,你要是不信,那就和我们一起去见大人好了。” 初一拧着眉,自己才刚刚见过大人,大人还让他好好看着晏姑娘,这眨眼的功夫,大人就改变主意了? 他明显不信,当即点头:“那我和你们一起去见大人。” 杨铁花见初一是铁了心要跟着自己,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又转瞬即逝,只能拉着晏青枝快步向前走。 沐浴着和煦阳光,感受着微风吹拂,晏青枝才回过神来,自己真的出来了! 被关了这么久,她才迫切意识到自由到底有多可贵。 只是…… 晏青枝忽的低下头,视线落到和杨铁花紧握的手上,她在害怕,害怕得全身都在颤抖。 初一早就看出杨铁花是在说慌,念在过往的情分上,冷声劝了一句:“杨铁花,你要是现在就把晏姑娘带回去,我就当你今天没来过,你和晏姑娘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否则……” 剩下的话不用说,所有人都明白。 杨铁花心咯噔一下,不由紧咬住下唇,一张脸憋得涨红,额间也冷汗直冒,虽然一句话没说,速度却慢下来。 晏青枝跟着走了几步就停下,任由杨铁花怎么使劲,都不肯再挪动半步:“出来遛个弯,我就饿得走不动道。铁花,要是你也饿了,就和我一起去水云间吃一点?” “对了,初一,我的早饭已经备好了吧?” 初一沉着脸点头。 杨铁花瞬间红了眼,恨自己豁不出去,更恨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囚禁晏青枝,后面竟然还要…… 她喉头一紧,不敢去看晏青枝此刻的表情,只好垂着头闷声说道:“我不饿,就不和你一起去了。” 晏青枝轻轻嗯了声,不费吹灰之力挣开杨铁花的手,又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那我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往回走。 第一次越狱,以失败告终。 足不出户的又过了两日,晏青枝刚午睡完,就听见屋外传来吵吵嚷嚷和叮叮咚咚的声音,动静大得像在拆家。 她爬起来趴在窗口往外看,就看见屋外来了不少人,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东西,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 没多久,那屋外的长廊上、屋檐下,就连树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还有红绸。 整个水云间被布置得喜庆又热闹。 晏青枝心里突然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努力回忆原剧情,顿时一拍脑袋,险些忘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马上就到周国一年一度的游园灯会,在这一日,人们会提前备上一盏写好心愿的河灯,到了午夜子正时分,再把河灯放进通天河里。 只要河灯顺水飘走,那所写愿望就能顺利成真。 女主宫画扇自来信奉有天神庇佑,所以年年都会参加游园灯会,这次也不例外。 可她孤身一人偷溜出宫后,却不小心撞上一伙歹徒,眼见要被欺负,顾朝辞及时出现救下她。 这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瞬间拉进两人快要冰封的关系,等四周烟花一起,他们就摒弃前嫌,相拥而笑。 晏青枝想得很清楚,只要宁孤代替顾朝辞出现,救下宫画扇,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两人的感情肯定会突飞猛进! 可眼下,很棘手的问题就出现了。 她该怎么做,才能让宁孤放她出去,又该怎么做,才能让宁孤心甘情愿出手相救…… 关于游园灯会,寻常人家会提前一日天布置家里,备好河灯。富庶人家又或者达官显贵,则会提前好几日开始置办。 按照宁孤的身份,她还有三天时间来想对策。 天色渐晚,院子里各色各样的灯笼散发着暖暖的光,在淡淡的月色下,显得梦幻又温馨。 但这一切很快被一场意外大火打破,逐渐弥漫的浓烟,也引起水云间下人的注意。 “走水了!快救火!” “晏姑娘还在屋子里,去找初一大人!” “水,打水来……” 晏青枝早就做好准备,用被冷茶打湿过的帕子捂住口鼻,一边呼救,一边用凳子砸门。 她力气很大,没几下就把门砸开。 可火势起得太快,她还没来得及出去,一根被烧断的横梁飞速落下,直接砸在她的后腿上。 那带火的横梁一近身,就疯狂蚕食她的衣裳,肌肤和皮肉。 晏青枝惨叫着滚到地上,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还有皮肉被烧焦的糊味,让她连呼吸都险些凝滞。 屋里的黑烟越来越浓,要是再不出去,就彻底不用出去了! 她忍痛将腿上的横梁推开,一口气不敢歇,连忙往外爬。 可就算有湿帕子掩住口鼻,她还是吸了不少黑烟,双眼皮也越来越沉。 就在晏青枝快要失去意识时,一道白色身影疾驰而来,揽住她的细腰,将她带出了火海。 嗅着熟悉的清冽味道,她闷哼一声,被火烧得惨不忍睹的手死死拽住了来人的衣裳。 第六十七章 毁容 大火肆虐,在漆黑的夜色下,如同可吞万物的饕餮。 好在扑火及时,除了晏青枝受伤不轻,所在的院子被烧得一干二净外,其他地方没受半点波及。 宁孤抱着晏青枝退到院外,看着逐渐被扑灭的大火,眉头微蹙,黑沉沉的视线也缓缓挪到怀里神志不清的小人儿身上。 她似乎受惊不轻,被大火炙烤过的莹白小脸依旧毫无血色,唇也不停颤抖着。 那只紧拽着他衣襟的小手满是烧伤,血肉模糊,再不见往日的光滑如玉。 宁孤神色骤然变冷,见晏青枝腿上烧伤更严重,毫无起伏的眼神淡淡扫过身侧单膝跪地的初一:“你就是这么看人的?” 初一低垂着头,只觉一只无形大手死死按住了后背,压得他完全喘不过气来。 他强忍剧痛,语气愧疚又懊恼:“害晏姑娘受伤,是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大人责罚。” 宁孤沉着脸,还没开口,就听见怀里的小人儿突然痛苦闷哼起来,额间还满是冷汗。 “疼…大人,我好疼!” 她的声音娇弱无力,又带着隐忍的哭腔,还有不易察觉的依赖和撒娇。 宁孤搂着晏青枝的手收紧,淡淡睨了眼初一,就冷声说道:“既然知错,那就自己去领罚。这几日,也不要再出现了。” 说完,抱着她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初一肢体僵硬地跪在地上,腰身紧绷得形成了一条直线,即使背上的压力已经完全消失,也久久没起身。 没多久,刚得到消息的杨铁花匆忙赶来,却只看到被烧成灰烬的小院,还有半跪在地上的初一。 她心一慌,凑到初一面前,就焦急又迫切地问道:“怎么回事,晏青枝人呢!怎么好端端的就起火了!” 初一跪了快半个时辰,双腿就像被重击过一般,又疼又麻,一时间竟然站不起来。 杨铁花见他摇摇欲坠地半撑着身子,赶紧扶了他一把:“初一,你说话啊!晏青枝到底在哪里?” 那丫头不会被烧死了吧! 她就知道自己那日不该退缩,若是直接带她离开画天阁,哪里会有今天这一出。 杨铁花内疚得快要哭了,一双眼也憋得通红。 初一面色也很难看,借着她的手站起来,就轻声说道:“你放心,晏姑娘没事,大人将她带走了。” 杨铁花微微一愣,可听到这个消息,心情没有半点放松,反而更加沉重。 算算日子,离大人要送走晏青枝的时间还早,可大人亲自来救她,不会是已经忍不住了吧! 杨铁花扶着初一站稳,紧咬着下唇,心一横就要往观星楼的方向追,“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就准备离开,却被初一叫住。 “铁花,别去了。大人和她孰轻孰重,你难道到现在都还分不清吗!你和晏姑娘相识不过一个月,难不成你还能为了她,真的背弃大人!” 杨铁花僵在原地,下唇也被她咬得快要破裂,可晏青枝是无辜的啊! 她回过头,眼里带着难掩的挣扎:“我不会背叛大人,可眼下,我只是想确保她的安危而已。” 说着,杨铁花就深吸口气,拔腿往观星楼的方向奔去。 而另一边,宁孤带着晏青枝离开水云间后,就直奔观星楼四楼。 苏言是个医痴,平日里只要有空,就会跑到四楼的药典阁炼药,钻研医术。 久而久之,如果不是非出门不可,他就宁愿宅在药典阁里,废寝忘食都有可能。 见宁孤抱着晏青枝出现,苏言怔了片刻,才放下手里的医书,“怎么回事?” “她受伤了,你给她看看。” 宁孤将晏青枝放在软榻上,刚要起身,胸口的衣襟就被一只素白小手抓住。 他眸色半敛,握上她的皓腕就往外扯,可一时间竟拉不动,还险些把衣服扯破,露出半个胸膛来。 苏言看着两人的互动眉头直皱,语气也很冲:“你别乱动!她这满身烧伤,要是再破了皮,可就毁容了。” 毁容…… 宁孤眼里闪过一丝郁色,僵着身体坐到床边,由着晏青枝攥着自己。 而苏言见宁孤不动了,才凑过来检查晏青枝身上的伤。 可越看,他脸色就越不好,她这烧伤太严重,严重到两只手和右后腿没有一块好皮,就算以后伤好了,也肯定会留疤。 在这样一个世界,对女子来说,最重要的东西,除了贞洁,就是外貌。 晏青枝生得本就不丑,可要是一双手满是疤痕,身上也有狰狞的伤口,很可能被人看不起,也没人愿意再要她。 苏言犹豫片刻,还是将情况悉数告知。 宁孤听完,原本平淡的神情忽的阴鸷起来,语气也格外冷冽:“会留疤?” 苏言面色有些沉重,缓缓点头,又叹了口气:“可惜了。大人先看着她,我去取药来。” 宁孤淡淡嗯了声,视线落到身侧依旧昏迷不醒的晏青枝身上。 她右手原本就有伤,还是替他挡刀留下的,眼下却完全看不出来,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伤口。 …… 很疼,钻心的疼。 疼得到晏青枝只想当场去世。 她咬紧后槽牙,正要睁开眼看看,是哪个刁民敢趁她不备下死手,就看见宁孤那张漂亮到令人窒息的脸。 “大人?嘶……好疼!” 她全身都疼,可双手却被宁孤擒住,苏言还拿了一堆绿了吧唧的东西往上涂。 那绿色东西黏糊糊的,一沾手,刺痛和酥麻的感觉就齐齐袭来,让她险些再次晕厥过去。 晏青枝再忍不住,痛苦挣扎起来:“好疼!这是什么鬼东西!” 可宁孤力气很大,大到她无论怎么挣扎,也没办法挣开他的束缚。 许是见晏青枝表情太痛苦,苏言冷不丁说了一句:“想要保住手,再疼,也得给我忍着。” 保住手…… 晏青枝神情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先前放了一把火,就为逼宁孤现身见她。 可那火势太快,她被横梁砸中后腿,呼吸了太多黑烟,险些就死在里面! 第六十八章 游园灯会 晏青枝全身缠满绷带,两只手也被包得严严实实,无论做什么,都需要人搭把手。 她躺在软榻上,看着沉着脸在屋里来回踱步的杨铁花,不由说道:“铁花,你过来坐会儿,我头都要被你转晕了。” 杨铁花一听她开口,立马窜过来,神色很是担忧:“晏妹妹,怎么了?你渴了,还是饿了,还是要去茅厕?” 说着,就作势要扶她起来。 晏青枝连忙摇头,又努了努嘴,示意她坐下。 杨铁花小心翼翼坐在床沿上,又一脸紧张的东看西看,唯恐会压到她的伤口。 晏青枝只是手脚不太方便,被杨铁花这么一照顾,活像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 她清了清嗓子,又瞥了一眼门外:“铁花,大人今日怎么还没来看我?” 杨铁花挠了挠头,水汪汪的眼里也带着困惑:“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去问问小苏言。” 说着,就要起身。 晏青枝神色大变,连忙压低声音叫住她:“别!我就是随口问问,不用去问了!” 这两日,她一直住在苏言的药典阁里,宁孤每日都会来看她,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 可今天这太阳都快落山了,也不见他的影子…… 晏青枝拿捏不准宁孤的心思,怕他突然反悔,明日就不肯陪自己去参加游园灯会了。 不得不说,她这次受伤虽然严重,但很值,值到宁孤不再关着她,还态度大变,她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去游园灯会,是她提的。 宁孤半点犹豫也没有,就直接答应。 晏青枝怕他是在哄自己,所以时不时就会旁敲侧击问他,得到的也都是肯定答复。 眼下,宁孤迟迟不来,让她的心一沉再沉,还隐隐有些不安。 杨铁花没意识到晏青枝情绪上的低落,瞅了一眼快要变黑的天,忽的站起身:“晏妹妹,我去取个东西。你好好躺着,不要乱动,不要乱走,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晏青枝闷闷点头,听到关门声,就缓缓闭上眼睛,算了,要是明天去不了,就再想其他办法吧。 没多久,身边就传来脚步声。 她眼都没睁开,就高举双手,急急说道:“回来了?快扶我一把,我想去茅厕,快憋不住了!” 来人没开口,身体直接靠过来,一只冰凉的手揽住她的腰,又扶着她的胳膊,将她从床上带起来。 这不是杨铁花的手! 晏青枝顿感不妙,身体一僵,猛一睁眼,就撞进一双深如寒潭的墨瞳里。 不是宁孤,还能是谁。 “大人,我,我自己来!我还以为是铁花呢……” 宁孤没松手,睨了一眼晏青枝缠成粽子的身体:“不是憋不住了,你自己来,能来得及?” 晏青枝只觉整张脸烧得厉害,更不敢去看宁孤此刻的表情,傻笑着点头:“我可以!” 怕他不信,她又强调了一遍:“真的,我自己可以!” 宁孤明显不信,但见她神情尴尬得厉害,就松了手:“那你去吧,有事叫一声。” 自从手脚被烧伤,晏青枝也自己上过厕所,在和宁孤只有一墙之隔的情况下,解决人生大事,却是头一回! 她尴尬又紧张,费了半天力气才解开衣裳,可刚蹲下,就什么尿意也没了。 不得不说,她的心理素质还有待提高,不然怎么可能连这点小场面都应付不过去! 晏青枝迈着僵硬的四肢,从里屋走出来,就看见宁孤正在摆弄两盏河灯。 河灯很漂亮,都是莲花的造型,中间却各有千秋,一个在灯芯上修了座小亭子,一个在灯芯上造了间小屋。 那精致的构造,逼真的形态,简直就和真的一样。 她不由走过去,“大人,这就是明晚我们要放的河灯?” 宁孤淡淡嗯了声,黑沉沉的视线在晏青枝身上来回扫了一遍,语气带着揶揄:“挺干净。” 挺干净?! 晏青枝一愣,随即耳根都红透,瞧瞧,这狗男人说的是人话吗! 她嘴唇翕动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认命一般默不作声。 命都差点没了,还在意这些小细节吗! 宁孤见晏青枝不再挣扎,还满眼都是河灯,忽的轻笑起来,将其中一盏造有小屋的河灯递给她:“既然喜欢,那就去把愿望写上。” 晏青枝连忙接过,那河灯的把手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让她一颗心猛地停跳了一拍。 这几日,宁孤好像温柔很多,无论是对她的态度,还是行动。 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她在做梦。 这样的温柔像刀,轻易挑开她的芥蒂,还有她的怀疑,将她拉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潭里。 两人顿时陷入沉默,屋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奇怪,迤逦和暧昧的气息逐渐蔓延开。 就在这时,杨铁花风风火火地窜进来,手里还提着一盏河灯:“晏妹妹,看我给你带回来什么好东西!” 只是,她话刚说完,就看见屋里长身玉立的宁孤,还有满脸羞红的晏青枝。 她脸色一僵,迅速转身离开:“不好意思,走错房间了。” 晏青枝懵懵地看着飞快逃离的杨铁花,又瞥向身侧的宁孤,见他也在看自己,被绷带缠住的身体瞬间热得快要炸开。 完了,杨铁花肯定误会了! 宁孤也没待多久,离开药典阁之前,还嘱咐她好好休息。 晏青枝莫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今晚的宁孤好像变了,变得更有人性,也变得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一觉醒来,就到了游园灯会这一日。 杨铁花早早就等在晏青枝房里,见她兴致勃勃地打扮自己,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什么也没说。 晏青枝心情大好,看着杨铁花还是往日的穿衣打扮,心血来潮的也给她从头到脚换了一身。 杨铁花酷爱粉色,平日里穿的不是粉衣,就是红衣。 晏青枝给她搭了件月白刺绣上襦,一条淡蓝色长裙,一双淡白色牡丹绣鞋,及腰长发被她梳成了飞仙髻。 打扮下来,杨铁花就像变了个人,显得清新脱俗,又精致漂亮。 第六十九章 你眼瞎吗! 一入夜,游园灯会就正式开始。 通天河两岸已经候了不少人,宽阔的河面上也停着好几艘漂亮贵气的大船,一亮灯,恍如河上的璀璨点缀。 其中两艘船最引人注目,一个挂着蒹葭苑的旗子,一个则是春风楼。 这两家向来喜欢争个高低,游园灯会这么重要的节日也不例外,不仅要比美人,比才艺,连船上的河灯数量和精致程度也要比。 那蒹葭苑的船头坐着位蒙面美人,怀里抱着把螺钿紫檀五弦琵琶,素手轻拢慢捻,奏出的古曲凄婉悲凉,不禁让人潸然泪下。 一曲终了,众人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久久回不过神。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女声响起,那歌喉婉转空灵,独一无二,不断撩拨着所有人心弦。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春风楼的游船里,一位窈窕淑女身姿轻盈地立于船舷之上,万千发丝随风拂动,素色长衣蹁跹,好似即将羽化的仙子。 歌美,人美,景美。 任谁看,都要醉在这一缕春风里。 晏青枝将两盏河灯放在脚边,就趴在桥头的石柱上听歌,缠满绷带的双手随着旋律不停晃动。 此情此景,完全就是露天演唱会现场。 这白衣美人明显身怀武艺,站在和寻常女子手腕差不多粗细的船舷上,依旧姿态优美从容,没有丝毫惧意。 可惜她和蒹葭苑的美人一样,都戴着面纱,没办法窥见真容。 晏青枝远远看着春风楼的花船,直到那白衣美人轻笑着落幕,转身回了船舱,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这歌声,这姿态,要是搁在现代,不当歌后,都浪费了! 杨铁花自打换了身装扮出门,行为举止就变得扭捏起来,说话声也不自觉轻了很多。 她心里藏着事,对听歌没兴趣,见晏青枝露出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就凑了过去:“晏妹妹,难不成你还想听?” 晏青枝摇头,只是有些触景生情,想到了和师傅一起去参加骑射比赛的场景。 见杨铁花两只手还小心谨慎的提着裙摆,她就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铁花,我都说了这裙子不会掉地上,你的脚也踩不到,还不快把手放下来!” 好好的一身打扮,被她这一提,秒变村姑。 杨铁花嘟着嘴,白皙的脸蛋上顿时浮现出两团可疑的红云,因为平日里的衣着偏劲装,这件淡蓝色绣花襦裙好看是好看,却稍显累赘。 一穿上,不仅要挺直腰背,还不能大力呼吸,随意跑动更是不可能,否则这裙子就会死命往下坠。 可她喜欢自己今天的样子,就算很累,被勒得快要窒息,还是咬牙忍了。 毕竟,小苏言还没看到呢…… 杨铁花哎呀了一声,就晃着晏青枝的胳膊撒娇,“我这不是怕弄脏嘛,万一踩上了,摔个跟头,多丢脸!” 晏青枝拍了拍她的肩膀,也不戳破她心里的小九九,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提起河灯:“走吧,国师大人他们也该到了,我们去迎一迎。” 杨铁花一脸迫不及待:“哼,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也不知道圣上到底有什么事,非得这个时候召见国师大人和小苏言。” 说着,她的语调忽然拔高:“诶……我好想看到小苏言他们了,晏妹妹我们快走!” 游园灯会是周国一年一度的大日子,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百姓,在这一天,都会将手头的事放一放,放河灯许个愿,然后尽情游玩。 晏青枝和杨铁花原本是要和宁孤他们一起游湖的,可临近出门,圣上突然紧急召见,四人游也就变成了两人。 至于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宁孤和苏言,还有圣上知道。 计划有变,晏青枝和杨铁花也不想早早出门,等到日落之后才动身,绕着通天河玩了快半个时辰,就有人传来消息,说宁孤和苏言出宫了。 算算时间,他们也该走到通天河附近。 杨铁花眼尖得很,一眼瞧见走在大街上的宁孤和苏言,冲他们挥了挥手,就疾步迎上去。 可刚走几步,她就觉得不太对劲,又放慢速度,等着晏青枝赶上来。 晏青枝瞥了杨铁花一眼,见她满脸羞涩,连耳根都红透,就知道这丫头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的,关键时刻就知道胆怯了! 她很自然地走在前面,又低声说道:“赶紧把裙子放下来,好好理一理!” 杨铁花恍然回过神,连忙松开裙摆。可一松开,整个人就变得手足无措,走路的姿势也怪异得很,活像一只螃蟹。 “完了,晏妹妹,小苏言不会觉得我这样很奇怪吧?” 晏青枝哭笑不得的说不会,又挡在杨铁花面前,让她赶快调整姿态。 很快,四人就碰到一起。 晏青枝咧嘴一笑,将手里的河灯递给宁孤:“大人,你的河灯。” 宁孤抬手接过,睨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杨铁花,就淡淡收回视线:“走吧,你不是想吃天心酒楼的点心。” 晏青枝甜甜嗯了声,跟着他往回走。 苏言面色一怔,眼神也变得奇怪:“大人,不是说一起游湖吗?游湖的船,我昨天就备好了,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可转身就走的两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好似还很默契的加快了速度。 苏言一脸诧异,刚回头,就看见近在咫尺的杨铁花红着一张脸,还不断朝自己眨眼睛。 她这是……眼睛疼? “杨铁花,你……” 杨铁花小脸绯红,说话声又小又糯,沙包大的拳头轻轻捶在苏言肩头:“小苏言,我陪你去游湖啊!大人和晏妹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我们就别去打扰了。” 苏言神情陡的戒备起来,猛地往后一跳,拉开两人距离:“你是谁,竟敢冒充杨铁花!你把她怎么了!” 杨铁花羞涩的神情一僵,心头突然涌上一股邪火,难过又难堪,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苏言,你眼瞎吗!” 她怒气冲冲一吼,就将两盏河灯砸他怀里,转身跑开。 苏言手忙脚乱抱住河灯,看着杨铁花逐渐远去的身影,心头莫名一慌,赶紧追上去。 第七十章 快救人 晏青枝皮肤雪白,个子比一般女子高挑,四肢纤细苗条,骨肉匀称,今日打扮得也和寻常不太一样。 她穿着身月白珠光缎绣吊带,青黑色镶银丝宽袖对襟长衫,袖口处同样绣有兰花,再外罩一件朱红色宽袖褙子,搭着条粉白相间的印花百褶裙,配上一头朝云近香髻,徐行时若风飒芙蓉,惊艳绝伦。 含烟惹雾的眸子随意一瞥,就甚是勾人心魂。 宁孤走在晏青枝身侧,白衣胜雪,长发半束半披,随风拂动间,色若春晓,清雅出尘。 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不过,他神色清冷,寒潭如墨的双瞳如鬼魅般妖冶,全身上下弥漫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两人走在一起,频频引得路人回头张望。 晏青枝左手提着河灯,右手拿着一串糖葫芦,那竹签上还剩下最后两颗又圆又大的山楂。 她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看向宁孤:“大人,你真的不尝尝?很好吃的!” 糖色在她唇上洇开,鲜艳欲滴的红唇像是熟透的红果,微微半张的小口,也好似在邀君采摘。 晏青枝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有多撩人,见宁孤没什么反应,就自顾自的咬下一颗裹着糖衣的山楂,慢慢嚼起来。 她嘴小,包不住整颗山楂,只能半张着嘴巴。 宁孤眸色半敛,黑沉沉的视线缓缓落在那张咬着山楂的小口上,饱满红润的色泽,看起来确实很诱人。 可是…… 晏青枝吃得正起劲,察觉到身侧男人一直在看自己,也不好再吃独食,就把最后一颗山楂递到他嘴边。 “喏,大人就信我这一次,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宁孤嫌弃那股甜腻腻的味道,眉头轻蹙,正要出声拒绝,就看见晏青枝眼巴巴看着他,模样好不可怜。 他喉头一动,鬼使神差张开嘴。 入口清甜,咬破糖衣后,微微有点泛酸,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 晏青枝笑眯了眼:“怎么样,味道是不是很好吃?这家糖葫芦,可是我的最爱。” 穿书三次,她唯一的成就感就是吃遍了都城所有美食,就算美味藏在犄角旮旯里,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宁孤淡淡嗯了声,忽的挪开视线:“快到天心酒楼了,你这一路吃过来,还有肚子吃别的?” 通天河两边的长街上摆了不少摊子,每个摊子都有晏青枝想吃的东西,一吃就停不下来,肚子也撑得不行。 不过,她带宁孤去天心酒楼,不是真想吃点心,而是女主宫画扇出事的地方就在旁边的巷子里! 她这样做,只是为了让两人来个甜蜜接触,然后双双坠入爱河! 晏青枝想得出神,甚至预想到了宁孤和宫画扇在绚烂烟花下,深情对望的场景。 她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根本没注意到身侧男人逐渐变暗的眼神,还有越发冷清的表情。 刚到巷子口,就听得一声娇喝传来。 “放肆,知道我是谁吗!滚开,别碰我!” “哈哈哈,小娘子连生气都好看,赶紧摘下面纱,让大爷们好好瞧瞧!” “滚!” 来了,来了,重头戏上演了! 晏青枝连忙看向宁孤,义愤填膺地说道:“大人,这些人太无耻了,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欺负弱女子!我们快救……” 人……诶?! 还没等她说完,宁孤转身就走,根本不理会巷子里正被几个混混调戏的宫画扇。 这…这狗男人竟然这么冷血?! 晏青枝心一横,快步冲到他面前,伸手挡住去路:“大人,我听这声音好像是公主的,我们要是见死不救,公主有个好歹,岂不是……” 她一脸焦急,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祈求和讨好。 宁孤停下步子,冷冷看着晏青枝:“你当真要我救她?” 晏青枝被他问得一愣,随即又闷闷点头。 她花了重金才雇到人,能拖住顾朝辞一时半刻,要是宁孤再不出手,银子不就白花了! 她其实不心疼钱,心疼的是好不容易到手的机会! 此时夜凉如水,月华似银。 宁孤背光站在巷子口,宽背窄腰的身形在月色的映衬下,愈发挺拔清隽。 他突然笑了,可笑意丝毫不达眼底,随手扔掉河灯,没看晏青枝一眼,就朝宫画扇所在的方向走去。 白衣翻飞间,划出一道道清冷孤绝的弧度。 晏青枝僵在原地,眼见着宁孤远去的背影,心猛地揪成一团,又疼又麻。 这滋味很难受,难受到她有些呼吸不上来。 她四肢冰凉,喉咙也莫名发干,嘴唇翕动间,想叫住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要想活着回去,她就必须这么做。 晏青枝跑了,捡起地上被宁孤扔掉的河灯就跑了,没敢亲眼看他英雄救美,也没勇气见证两人在烟花烂漫的天空下深情相拥的历史一刻。 她痛恨自己懦弱,才几天时间,就被宁孤这个狗男人迷了眼。 虽然他救过自己好几次,可前两次穿书,害死她的也是他! 她不仅没有吸取教训,还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依赖感! 自己是活腻歪了吧…… 这么一想,晏青枝心里的不适感就缓解不少,提着两个河灯飞快跑向通天河,一口气没歇。 再等等就到放河灯的时间,既然许了愿望,就不能浪费。 至于,宁孤这狗男人的河灯,她也好心帮他放了吧。 河灯还能用,没摔烂,只是灯芯上的小亭子摔歪了,弯弯扭扭的,看着有些滑稽。 晏青枝蹲在河边,找了个最有利的位置,顺风又顺水,绝对能让两盏河灯成功飘走。 她过来的时候,看到了杨铁花和苏言的身影,但两人似乎不和,一前一后追逐着,表情也很难看。 所以,她很识趣的没去寻他们,等放完河灯,就回画天阁去。 晏青枝百无聊赖地磋磨着时间,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蒹葭苑的花船上。 她下意识起身躲到树后,一想到这里是都城,又面色尴尬地走出来。 这男人胆子还挺大,都被全国通缉了,还敢逛花楼…… 第七十一章 发现舒阳 没错,晏青枝看见了舒阳,尽管他易容又换装,还是被她一眼认出。 他五官硬朗,和周国人差别很大,易容过后,脸部线条还是很突出,有明显的违和感。 他身材也偏高偏壮,一双手格外细长,长到合在一起就像把小蒲扇。 晏青枝躲在树荫下,观察着蒹葭苑花船的动静,舒阳进去后,花船不再前行,隔段时间就会出来透气的男男女女也闭门不出。 这状态肯定有问题。 她拧着眉,一想到舒阳侮辱性的将自己卖了五两银子,心里的怒气就不受控制的往外窜。 在蒹葭苑里,如果宁孤没有及时出现,自己要么背上一条人命,要么被教化,要么已经死了。 这男人脸真大,还敢心安理得的逛花船! 晏青枝想了想,就站起身,准备雇一艘小船过去看看。 可等她走到码头,刚和船家说好价格,一个黑衣打扮的男子就朝她走过来,察觉到她要上船,立刻加快速度。 晏青枝心头一堵,慌忙爬上船:“船家,快开船!” 船家怕惹麻烦,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一摸钱袋里的银子,心一横就撑船离开。 但因为他的迟疑,黑衣男子已经跑到跟前,一个起落跳到船上,又拔剑对准晏青枝:“你就是晏青枝?” 黑衣男子看着很年轻,五官俊朗,周身没有杀意,一双墨瞳却显得麻木不仁,没有半点光亮。 晏青枝不认识他,见他来势汹汹,顿时面带惊惧,小心翼翼退到船头:“这位公子,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晏青枝……” 黑衣男子皱着眉头,上下扫了她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来。 晏青枝暗叹不妙,搞什么,自己竟然这么出名,还有人悬赏要她命?! 趁他看画像的间隙,她操起船桨就猛砸过去。 黑衣男子冷冷一笑,头都没抬,就稳稳接住船桨,又对比了画像和她的样子。 他缓缓开口,声音毫无起伏,却极其坚定:“你就是晏青枝。” 说着,他握着船桨的手一松,又屈指轻轻一弹。 船桨疯狂抖动起来。 晏青枝半个手臂都麻了,完全握不住,只能任由它掉在船板上。 “扑通”! 重物落水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船家见势不对,跳湖逃走了。 因为没人把舵,小船失去方向,只能随波逐流,龟速往下游飘去。 眼见小船离蒹葭苑的花船越来越远,晏青枝不由沉了脸,“这位公子,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 黑衣男子忽的笑了,面上还带着讥讽的嘲意:“谁说我要杀你。” 晏青枝满脸黑线,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带着赤裸裸的轻视和侮辱,一上来就亮兵器,还气势汹汹的,不是要杀她,那是要干嘛! 闹着玩?! 她瘪了瘪嘴,“那你要干什么,别说你这剑只是个装饰品?” 黑衣男子神情寡淡,动作潇洒的收回剑:“想问晏姑娘几个问题,问完,就放你走。” 晏青枝生生压下一口怒火,问个问题搞得像仇家寻仇,这男人脑子有病吧! 她没好气地看着他:“那你说说看。” 黑衣男子淡淡嗯了声,又看了看天色:“舒阳在哪里?” 晏青枝脸上瞬间乌云密布,看他的眼神也带着指责,他在哪儿,就在这通天河上! 她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不崩溃:“你是谁,找他干什么?” 黑衣男子偏过头,完全无视晏青枝,很不耐地说道:“少废话,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那她还真就不说了! 晏青枝摇头,又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舒阳在哪里。” 黑衣男子明显不信,眼神一冷,身子就动了。 晏青枝早有防备,在他出手的刹那,就跳进通天河。 虽然她畏水,可要面对一个阴晴不定随时可能拔剑相向的疯子,她宁愿拼一把。 一入水,窒息感就袭来。 晏青枝拼命往上游,可身体就像灌了铅一样,不断往下沉。 她憋着的一口气,也渐渐消耗殆尽。 很冷,冷到她慢慢失去意识…… 噼里啪啦,烟花炸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晏青枝艰难睁开双眼,就看见头顶被烟花渲染得五颜六色的河水,还有一道朝自己游来的白色身影。 是梦吗…… “姑娘,醒醒!你没事吧?” “快拿件干净的衣裳来!” 很吵,好像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 晏青枝难受的闷哼一声,昏昏沉沉醒来,胃里就一阵反酸。 她推开身前的男子,哇的一声吐出来。 虽然先前吃了很多东西,可她一吐,也只吐出一些河水来。 晏青枝全身乏力,刚要起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就递过来一张帕子:“姑娘,擦擦吧。” 她瞳孔骤然一缩,视线顺着手往上挪,就看见一张略显苍白却十分硬朗的脸。 男子伸出手,在晏青枝面前晃了晃,一脸担忧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晏青枝反应迟钝地摇头,眼神直勾勾盯着他。 阴差阳错的,自己不仅到了蒹葭苑的花船上,还被舒阳救下了! 她接过帕子擦起嘴,又借着舒阳的胳膊站起身,环顾一圈,就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多亏公子出手相救,我才能躲过一劫,公子一定要告诉我名讳,好让我日后上门答谢。” 说着,她又面露惊恐地看着围在船上的男男女女:“公子,这里是哪里?” 舒阳似乎笃定晏青枝认不出自己,神情淡定自若,给她披了件外衣,就带着她往蒹葭苑客舱走:“姑娘放心,这里虽是蒹葭苑的花船,但没有坏人。我姓慕,你叫我慕大哥就好。” “慕大哥……” 晏青枝低声叫了一句,就状似害怕地低下头,眼里却闪过一丝暗光。 她在装,舒阳也在装。 不过是一个装柔弱,一个装绅士。 只是,晏青枝怕舒阳趁着没人就会对自己下黑手,走了几步,就手扶额头低呼起来:“慕大哥,我头好晕……” 第七十二章 要被救的竟然是我? 舒阳剑眉微挑,面上带着关切,眼里却冰冷一片:“姑娘放心,我略懂医术,这些只是呛水后的不适感,等姑娘喝碗姜汤暖暖身,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他一边说,一边裹挟着晏青枝往前走。 晏青枝察觉到危险,想跑也来不及,只能被迫走进船舱。 刚进屋,舒阳就关上门,外面凑热闹的男男女女也慢慢散开。 很快,花船又恢复平静。 晏青枝全神戒备,时刻提防着舒阳发难,借着身体不适的由头,说要透透气,吹吹风,就坐到窗边的椅子上。 船舱里的窗子不大,但足够她钻过去。 舒阳似是没看出晏青枝想逃跑的心思,还贴心地为她倒了杯热茶,“姑娘先喝口茶,后厨已经在准备姜汤,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端上来。” 这话透着关心,可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神色冷冽,黑沉沉的视线也一直落在她身上,手里的暗器正蓄势待发着。 一旦她有任何异动,他就会毫不犹豫出手。 晏青枝低眉顺目,略带羞涩地接过茶杯:“多谢慕大哥!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慕大哥能不能送我上岸,我失踪这么久,家里人肯定很焦急。” “家里人……”舒阳唇角微勾,手忽的落到她肩头,还轻轻捏了捏:“放心,我一定把你安然无恙送回家。” 他揉捏的动作很慢,姿态亲昵熟稔,就好像对待久违不见的爱人。 晏青枝身体一僵,下意识躲闪,望向男人的眼神满是惊惶和不可置信:“慕大哥,男女有别,你这是干什么?” 可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肩膀上的手。 舒阳沉默不语,眼帘半垂,就得寸进尺地顺势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看他。 晏青枝不由紧张起来,自己也没哪里做得不对,他这态度怎么突然就变了……难不成这狗男人发现她认出他了?! 她颤抖着双唇,神情悲痛地看着舒阳,娇声怒斥道:“慕大哥,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登徒子!” 话音未落,她就扬手朝他扇去。 舒阳面色一沉,松开晏青枝的下巴,闪身避开她的攻击,还有她手里泛着冷光的银簪。 而晏青枝趁他躲避的刹那,踩上椅子,身体像鱼一样灵活,迅速往窗外窜去。 眼见就要逃出生天,她的衣服却被木桌勾住,再不能前进分毫! 她来不及思考,用力一扯,只听得嗤啦一声,裙子竟被撕出一个巨大口子,轻轻一动,就露出两条纤细白皙的腿来。 晏青枝顾不上遮掩,挣扎着爬出船舱,回身一望,就看见舒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腿。 她怒不可遏,拔下头上另一支银簪就掷过去:“狗男人,再看,刺瞎你的眼睛!” 她手受了伤,没力道,也没准头,砸银簪,也只为拖延时间。 所以怒气冲冲威胁完,晏青枝爬起来就跑,一刻不敢停。 可等她走到船板上,才发现蒹葭苑的花船早就驶离长街,还越行越远,四周景色也越发熟悉。 这架势分明是要出城! 晏青枝四处张望,终于在船体一侧发现一只小舟,连忙把小舟解开,放进水里。 她有轻功的底子,轻松一跃,就稳稳落到小舟上,撑起竹竿,不断往岸边划。 好在做完这一切,舒阳都没有追上来。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晏青枝的手渐渐拿不稳竹竿,难受地低嘶一声,身体一晃,就跌坐在小舟上。 失去方向,小舟只能顺水飘走。 晏青枝面色瞬间苍白,忍痛解开手上的绷带,才发现因为长时间泡水,伤口已经腐烂,血肉模糊,看起来很是可怖。 她不仅疼,还完全使不上力,同样被烧伤的后腿,也一样。 她死死咬着后槽牙,又将绷带缠回去,还使劲绑紧,把胳膊当成船桨,疯狂刨水。 凭着一股劲儿,小舟终于快到岸边。 同一时刻,站在通天河两岸的百姓已经做着准备工作,要开始放河灯。 晏青枝艰难爬上岸,刚要起身,脖子上就横过来一把利剑:“刀剑无眼,别乱动。” 她累得虚脱,反正逃不掉,索性就直接躺在地上,生无可恋地看着黑衣男子:“你不会一直在岸边等我吧?把这毅力放在寻人上,你早就找到舒阳了!”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冷冷看着晏青枝,见她耍赖一般不肯起身,就用剑背拍打她的肩膀:“起来,我没耐性和你耗。” 晏青枝浑身难受,搞得手脚都废了,才逃出舒阳的手心,却又撞上先前把自己逼得跳下河的男人。 她一个头两个大,暗叹倒霉,只要活着逃过这一劫,就一定要找时间去烧个香,拜个佛,去去霉运! 她偏头,指着不远处蒹葭苑的花船,有气无力地说道:“大哥,你要找的人就在那艘船上!” 黑衣男子顺势看去,发现是个花船,面色陡的一沉:“休想骗我,他根本不会去这种地方。” 晏青枝被逼无奈之下,只能踉踉跄跄爬起来,心态完全炸裂:“爱信不信,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你不去,那就等着他跑掉吧。” 她一边起身,一边寻找机会跑路,可自救无果,想呼救也找不到对象。 黑衣男子身体紧绷,似乎因为长时间等待,变得有些焦躁,对晏青枝的态度也很差:“快点,要是今晚找不到他,你也别想活了!” 晏青枝手脚无力,速度自然快不起来。 眼见男人眉头越皱越紧,她憋着一口气,勉强加快脚步。 可才走几步,她身体一沉,双眼一黑,就直直往旁边的草地倒去。 黑衣男子神情怔住,还是出手接住晏青枝,见她呼吸急促,面白如纸,连忙伸手摸向她的额头。 那滚烫的温度,烫得他不由挪开手! 他喉头一紧,大力拍打她的脸:“晏青枝,醒醒,别睡过去!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把你丢回河里去!” 可无论他怎么呼喊,晏青枝都没半点反应,红唇还不断呢喃着,似乎陷入了梦魇之中。 第七十三章 放河灯 眼见晏青枝昏迷不醒,身体的温度也越来越高,洛承安只能扛着她奔向最近的一家医馆。 但因为是游园灯会的重要节日,几乎没人会守在家里,医馆也不例外。 所以洛承安扛着晏青枝找了好几家,都扑了空,连个人毛也没发现。 他渐渐没了耐性,眼见下一家医馆依旧没人,一脚踹开店门,就大步走进去。 医馆没人,有药就行。 洛承安四处找了找,拿了几种药材混在一起,就生火熬制。 可等他弄好,原本被他放在床上的晏青枝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张纸条:“寻舒阳,速去蒹葭苑花船!” 洛承安将纸条捏成粉碎,脸色阴沉得可怕,“晏青枝!” 午夜子正时分,沉闷钟声响起,烟花比先前一波还要热烈,绚烂。 晏青枝喘着粗气,在璀璨烟花下,拖着右腿,艰难奔向通天河。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舒阳和黑衣男子肯定预想不到,她逃了还敢再回去,若是回画天阁,只怕她还没到地方,就会被他们截胡。 还好,晏青枝及时赶到通天河,也看到那极其震撼的一幕。 通天河两岸,无数河灯顺水而下,映红整片河面。 每一盏昏黄的河灯,都承载着无数人的希冀和愿景。 她恍惚记得,自己和宁孤的河灯被她扔在岸上的草丛里,这般一想,就赶紧起身去寻。 可惜,她来回找了好几遍,也没寻到。 就在晏青枝垂头丧气坐在河边,愣愣发呆时,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突然蹦蹦跳跳地走到她身边。 她笑得天真无邪:“姐姐,你在看什么呀?” 稚嫩的呼喊,让晏青枝陡的回过神,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不由放缓语气:“姐姐在看河灯呢,小朋友,你的家人呢?” 小姑娘晃了晃手里的河灯:“可姐姐,你好像没有放河灯啊,那你在看谁的?” 晏青枝心头一梗,神情瞬间落寞,是啊,这里面的所有河灯都和自己无关,她只是个外来者,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就连命,都是做任务换来的。 小姑娘意识到自己问错话,眼见大姐姐眼眶越来越红,连忙把手里的河灯塞到她怀里:“姐姐,你别难过,丫丫把河灯送给你,姐姐就有河灯了!” 晏青枝看着怀里小巧精致的河灯,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彻底没憋住,顺着脸颊就往下流。 丫丫吓了一跳,也忽的红了眼,却像个小大人一样,轻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姐姐,有丫丫的河灯陪你,你就不要难过了。” 晏青枝不是个软弱的人,接连死了两次,她没哭,被火烧伤,她也没哭。 可现在,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就让她完全绷不住。 她将河灯放到一边,朝丫丫张开双手:“丫丫,姐姐不哭,可你能抱抱姐姐吗?” 丫丫点头,钻进晏青枝的怀里,还蹭了蹭她的脸,笑出两个迷人小酒窝,又小大人一般开导她。 “姐姐,你好香,也好好看。我娘说过,好看的小姐姐都不应该哭,应该微笑,那样才能更幸福,也能让更多的人开心。” 晏青枝搂着丫丫的手收紧,只觉她的娘亲应该是个很温暖的人,才能教出同样温暖的孩子。 她哽咽地松开手,又噗嗤一笑,“好,姐姐听你的话不哭。” 丫丫满意点头,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仰头在晏青枝脸上亲了一下,又蹦蹦跳跳离开:“漂亮姐姐,丫丫要回家啦!时辰还没过,姐姐记得放河灯,记得不要再偷偷哭鼻子了哦。” 晏青枝闷闷点头,目送丫丫离开,看着她扑进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怀里,那妇人身边还站着个男子。 丫丫对他们说了什么,就见妇人和男子齐齐朝她望过来,还和善地笑了笑。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渐渐消失在街角。 晏青枝忍不住摸向胸口,只觉有东西什么在不停窜动。 很温暖,好像有春风拂过。 她转头看向身侧的河灯,很可爱,灯芯上还做了个小兔子的造型,一看就是男子特意为他女儿做的。 可惜,现在便宜她了。 晏青枝走到河边,缓缓闭上眼睛,许愿后,就将河灯放进水里。 河灯一入水,就顺着水流往下飘。 她看了许久,刚要收回视线,忽的在对岸人头攒动的人群里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白衣胜雪又风光霁月的模样,不是宁孤,还能是谁。 只是,在他身侧还偎依着一个人,红衣灼灼,倾城绝世,正是宫画扇。 宫画扇手里拿着一盏河灯,放进河里后,就冲身边的宁孤细声说了什么。 那娇羞模样,引得旁人齐齐侧目。 而宁孤似乎也被她迷住,眼里只有她一人,还亲昵地拂了拂她的长发,将她扶起来。 两人凑在一起,还真是般配。 晏青枝若无其事挪开视线,想站起来,双腿却僵硬得像石头,完全动弹不得。 一个没注意,蹲太久了。 她吐出一口浊气,浑身上下才有了点力气。 既然放完河灯,那就该回画天阁了。 晏青枝踉跄起身,一回头就看见舒阳悄无声息站在背后,视线还遥遥望着对岸。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舒阳低下头,看着月光下脸色苍白如雪的少女,缓缓勾起唇角:“他们很般配,不是吗?” 晏青枝懒得再挣扎,随意点头:“是很般配,所以你一直紧追着我不放,到底想干什么?” 舒阳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但转瞬即逝,又恢复往日的冷静自持:“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请娘子帮个小忙而已。” 晏青枝笑了,却毫无喜色:“千万别这么叫,你可是惊动周国的大人物,我不过是个卑贱厨娘,哪里配得起。” “帮忙,就更谈不上,你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就行!” 舒阳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语气也不恼,还饶有兴趣看着她:“晏青枝,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晏青枝笑得更肆意,冷冷吐出两个字:“你猜。” 第七十四章 反击 放完河灯,围在通天河两岸的百姓就陆续散开。 晏青枝被舒阳半搂着肩膀混在人群里,不断朝城门方向靠近。 这狗男人想利用她出城! 晏青枝不着痕迹地观察四周,发现城内守卫和护城军不仅比平日多,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人把守,还会随机核查身份。 舒阳面色如常,自信又坦然的模样,还真有些带妻子放完河灯,然后回家的既视感。 晏青枝不由勾起唇角:“慕大哥,看样子,你今晚是出不去了。” 舒阳低下头,神色间带着揶揄:“怎么,娘子累了?那我们不如寻个客栈,好好休息一晚。” 这狗男人! 晏青枝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也行,正好我腿酸得很,那就却之不恭,要让慕大哥破费了。” 舒阳轻叱一声,眼神骤然变冷,说出的话却缠绵悱恻:“夫妻之间说什么破费,娘子莫不是还在吃醋?刚才那些女子再美,也不过是胭脂俗粉,哪能和娘子相提并论。” 晏青枝心莫名一抽,总觉得这男人话里有话,隐隐带着嘲讽。 眼见身边人越来越少,前面不远处的地方还有护城军站岗,她瞬间沉了脸,又赌气一般不肯再往前,猛地推开舒阳。 舒阳被晏青枝推得一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她娇喝了一声。 “慕大郎,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要是你觉得那蒹葭苑的姑娘比我好,那就去找她们啊!枉我不嫌你穷,不顾父母反对毅然嫁给你,如今还有了身孕,你却为了她们动手打我,你不是人……” 晏青枝一边痛斥,一边盘腿坐在地上,捂脸痛哭起来:“呜呜呜,我太命苦了,怎么就嫁给你这样一个人!” 所以,慕大郎叫的是他?! 舒阳面色难看得要命,完全没想到晏青枝会当街撒泼,谎话更是张口就来。 周遭原本要离开的百姓齐刷刷停下脚步,看了看晏青枝,又看向舒阳,个个神情激愤,眼里带着浓浓的指责和唾弃。 这男人看着人模狗样的,竟然不干人事,娘子都有孕在身,还为了蒹葭苑的姑娘动手打她! 简直不是人! 舒阳冷眼看着坐在地上的晏青枝,隐着怒气,伸手欲拉她起来:“娘子,别闹,我什么时候……” 可不等他说完,晏青枝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我的命太苦了!要不是我父亲帮你,你还是个住马厩的马奴,哪能有如今的地位和财富!” 围观群众的眼神又是一变,好家伙,还是个入赘的! 真不是东西! 养只狗也知道感恩,他这么做,连条狗都不如! 舒阳虽然不知道旁人怎么想,可就他们那嫌弃又厌恶的神情,肯定是把他当成忘恩负义又贪图美色的陈世美了。 他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的躁动,缓声说道:“娘子,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再说。到时候,要打要骂,都随你!” 只是,舒阳这么一说,晏青枝身体就颤抖起来,嗓音也抖得不成样子:“你…你难不成还要把我关起来?我已经有孕在身,你要是再打我,孩子就保不住了!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再和你过下去!” 话音刚落,她就迅速起身往围观的人群奔去:“求求你们,救救我!帮我报官!我要是跟他回去,会被他打死的!呜呜呜……” 舒阳心道不妙,伸手擒她,却没抓住,只扯下几缕长发。 人群里有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他看不下去,当即站出来,挡在晏青枝面前:“夫人,你别怕,前面就有护城军,我们带你过去!” 一个人站出来,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没多久,晏青枝身边就围了不少人,将她牢牢护在里面,还不断宽慰她。 舒阳彻底沉了脸,黑沉沉的视线绕过众人落到晏青枝身上,如视死物一般,语气也冰冷如刀:“娘子,你这样做,让为夫真的很伤心。” 谁管你伤不伤心! 晏青枝躲在高大男人身后,捂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他。 她见舒阳额上青筋迸出,身体也紧绷成直线,明显是无计可施,掩在长袖下的红唇就不由微微上扬。 狗男人道行这么浅,还敢和她斗。 很快,这里的动静就引起护城军的注意。 他们持剑走来,环视众人,不威自怒地问道:“周国律令,严禁聚众,还不快散开!” 不等晏青枝开口,那高大男子就手指舒阳,怒不可遏地说道:“大人,他想杀人!” 有人附和:“对,这人不是好人!” “大人,快把他抓起来!” 看着周围人的给力助攻,晏青枝的柔弱差点就装不下去,直接拍手叫好。 听高大男子这么一说,几个护城军面面相觑,忽的围住舒阳,又拔出长剑:“这位公子,请把照身帖拿出来,我们检查一下。” 舒阳迟迟没有动作,只是冷冷盯着晏青枝,掩在长袖下的手不着痕迹动了动。 护城军察觉出不对,连忙攻上去。 可舒阳丝毫不惧,轻松躲过三人的围攻,大手一挥,几道暗器疾驰而出,直奔向护着晏青枝的几人。 晏青枝大惊失色,扯过挡在身前的好汉,就大叫道:“所有人趴下!” 但,还是慢了一步,其中一个老婆婆动作缓慢,眼见暗器就要射中她的胸口。 晏青枝面色一凛,飞扑过去,用后背挡下这一击。 暗器划破皮肉的滋味不好受,她浑身一颤,就跪在地上,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暗器有毒! 她艰难睁开眼,身后就贴来一道身影:“晏青枝,你以为靠着他们,就能逃走?呵,我该说你天真,还是说你蠢呢。” 舒阳清俊的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无情地抓住晏青枝的长发,硬生生将她从地上扯起来。 “嘶……” 晏青枝疼得倒吸凉气,看着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三个护城军,瞳孔骤然一缩:“你杀了他们!” 舒阳剑眉一挑,看她的眼神带着怜悯和讥讽:“他们都是因为你才死的,至于其他人……” 第七十五章 跟我回家 舒阳缓缓止住话茬,眉头轻蹙着,视线缓缓扫过那跪在地上惶惶不安的“好心人们”,似乎在纠结,先从谁下手。 连杀三人,他的神情依旧云淡风轻。 晏青枝头疼得厉害,只觉舒阳再用点力,她的头发和头皮就会被一分为二。 眼见他还要动杀心,她连忙软了态度:“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慕大哥,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他们一马吧!” “我保证,我再也不逃了,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舒阳淡淡哦了声:“晏青枝,你真是傻得可爱,现在的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话音刚落,他骨节分明的手一抬,先前第一个为晏青枝出头的高大男人闷哼一声,就倒在血泊里,瞬间气息全无。 “啊!” “杀人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响起。 其他人面露惊恐,看向舒阳的眼神,都带着深深的畏惧。 晏青枝脑袋轰的一声炸开,全身血液好像都在倒流,耳边也嗡嗡作响。 是她的天真,是她的自以为是,害死了他们…… 舒阳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薄唇一勾,又低头看向手里的小人儿,见她神情呆滞,忽的轻笑起来。 他细长白皙的手亲昵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看看,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你怎么就不能乖一点?” “要不是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晏青枝此刻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只觉眼前的舒阳好似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随时会大开杀戒。 她怔怔望着他,干涩的喉咙艰难动了动,声音几不可闻:“我求你,别动他们,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舒阳眸色半敛,冷嗤一声,手顺着脸颊缓缓落到她脖间,见她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手上力道不由加重。 晏青枝痛苦闷哼起来,两只手刚搭上舒阳的胳膊,又直接垂下,双眼一闭,就任由他宰割。 既然他想要她的命,那就随他去好了! 可她的不反抗,反倒让舒阳意兴阑珊起来,扯着她长发的手松开,掐住她脖子的手也失去力道。 晏青枝身体无力,失去支撑,“咚”的一声瘫坐在地。 舒阳居高临下看她,“晏青枝,我的容忍度只有这一次,要是还敢逃,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晏青枝红唇轻颤,“不会再有下一次。” 舒阳不再废话,将她轻松抗在肩上,就跃进漆黑的巷子里。 就在这时,不远处奔过来两道身影,可等他们追到街口,舒阳和晏青枝早就不见踪迹。 为首一人看着地上四具尸体,还有周围吓得不轻的几人,情绪顿时紧绷起来。 他向他们问了话,就看向身侧的同伴:“你去告知主子,我继续追。” …… 舒阳速度很快,像风一样。 晏青枝头朝下被他扛着,肚子又顶在他那硬得像钢铁的肩膀上,难受又反胃,好几次都差点呕出来。 她惨白着一张脸,彻底忍不住,只能出声叫停:“我忍不住了!” 舒阳反应很快,迅速将她放下,就闪身躲到一边。 晏青枝也顾不上寻地方,扶着一旁的石墙,就哇的一声吐起来。 但她肚子里没什么可吐的,吐出来的全是酸水。 所以,她越吐越痛苦,到最后竟然呕出来一口血水。 舒阳冷眼旁观着,可看着她惨兮兮的样子,最终还是掏出一张帕子递过去:“擦擦,恶心死了。” 晏青枝低声说了句谢谢,又干呕几下,才好受些。 她拿起帕子准备擦拭嘴角,见舒阳一脸不耐,也不敢仔细擦,胡乱抹了一通:“我可以了,走吧。” 因为那暗器上有迷药,晏青枝意志力再强,也撑不了多久。 她勉强走了几步,就逐渐开始东倒西歪,要不是舒阳时刻盯着,只怕她就要撞树上,掉坑里。 舒阳神情很不耐,上前一步,就将晏青枝打横抱起来。 晏青枝眼见身体悬空,刚要推辞,就见他冷冷看了自己一眼:“别废话,我现在没时间再和你耗。” 她愣住,当真不再说什么,只是虚虚靠在舒阳肩头,努力不让自己的身体完全贴合他的肌肤。 又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舒阳才停下,放晏青枝下去的动作比先前温柔了些。 晏青枝四肢恢复了些知觉,眼见他们已经走到城门口,心陡然揪成一团。 难不成自己真的要被舒阳带走,然后再也回不来了吗?! 她忍不住回头,可身后除了黑漆漆的巷子,什么也没有。 舒阳回过身,神态亲昵地整理晏青枝的长发,见她长裙被撕破,又脱下外衣罩在她肩头。 “娘子,马上就要回家,你开不开心?” 晏青枝愣愣点头。 舒阳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眼神骤然一冷:“娘子这悲痛欲绝的模样,哪里是开心,我看是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城墙上,好表忠心呢。” 晏青枝勉强拉扯嘴角,眼见舒阳神色越发阴沉,慌忙加大弧度:“马上能回家,我真的很开心!” 直到现在,她才彻底认清眼前这个男人的本质。 他模样再俊逸洒脱,骨子里还是嗜血的怪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这样的舒阳,和自己没有任何区别。 毕竟为了活着回到现代世界,她也用尽了手段…… 晏青枝压下心底复杂情绪,眨巴眼睛看着舒阳,又状似亲昵地揽住他的胳膊:“夫君,不是要回家吗?那我们快走吧。” 舒阳莫名觉得此刻的晏青枝好似变了一个人,可仔细看看,好像又没变,只是神情娇艳了些。 他淡淡嗯了声,揽住她的细腰,往城门走去。 估摸着护城军被杀的事情还没传到东门,守门的士兵看着突然出现的一男一女,没有任何过激反应,只冷声喝道:“来者何人!” 舒阳面色恭敬,从怀里掏出两张照身帖和路引递过去:“大人,这是我们的照身帖和路引,此番出城门,也是被逼无奈。家中母亲病重,我们才得知消息,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守门的士兵拿着照身帖和路引仔细查看一番,没看出端倪,就举手示意放行。 第七十六章 噩梦连连 晏青枝身体僵硬地靠在舒阳怀里,原以为守门士兵能发现问题,没想到他连简单的盘问都没有,只凭路引和照身帖就放行。 看着近在迟尺的城门,她忍不住回头,求救似地望向已经重新站回岗位的士兵,嘴刚动了动。 身侧男人突然捏住她的脸,动作十分轻柔地抚摸着,语气也格外缠绵悱恻:“娘子别担心,我们马上就能回家,母亲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这是在……威胁自己?! 晏青枝呼吸一窒,心中希冀瞬间被一盆冰水无情浇灭,双手不由紧攥成拳,就算掌心被指甲划破,也没有松开。 她见识过舒阳的本事,徒手就能杀死三个护城军,要是他再用上那把诡异的铁剑,守城的士兵再多,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再拖无辜的人下水…… 晏青枝咬紧后槽牙,抬头看向舒阳,勉强扯开嘴角:“有你在,我当然不担心。” 舒阳忽的低下头,落在她脸颊上的手往下一滑,似是不经意间碰上那滚烫轻颤的红唇,又一触及离。 他薄唇轻启,嗓音低沉,还带着浓浓的嘲弄:“娘子听话,为夫甚喜。” 晏青枝强忍厌恶,猛地偏过头,别以为这狗男人手缩得快,她就不知道他刚刚的动作是故意的! 此刻,两人亲昵地依偎在一起,如同一对交颈鸳鸯,羡煞旁人。 吱呀一声,沉重的铁门缓缓关上。 成功逃离都城后,晏青枝就被舒阳带着往东走,一路上不是群山怪石,就是荆棘险道。 失去支撑,她渐渐跟不上舒阳的速度,额间满是冷汗,被暗器击中的后背也疼得直不起来。 她再走不动,只能扶着一旁的大树,猛喘粗气。 舒阳后知后觉一般,这才发现晏青枝的异样,迅速折返回来,将她半搂在怀里。 他神情清冷,说出的话却包含关切:“不舒服,怎么也不吭声?” 晏青枝难受地皱起眉头,心中笃定舒阳早就看出自己的不适,所以才会脚下生风一般,行走的速度比四条腿的动物还要快。 自己紧赶慢赶,怎么也追不上,还扯到了身上的伤。 这狗男人这样做,无非是想让她多吃点苦头! 晏青枝其实也想过,趁舒阳没注意,偷偷藏进树林里,然后再伺机逃跑。 可转念一想,他曾经也是占山为王的贼匪头子,肯定很熟悉山路。而自己方向感差,还受了伤,要是逃跑失败,等待她的不是死亡,就是比死还痛苦的惩罚。 所以,她退缩了,只能乖乖听舒阳的话,无论如何,先保住小命再说。 因着晏青枝没有力气,双脚发软,舒阳只能搀扶着她赶路。 没走多久,两人就走到一间废旧的破庙前。 破庙已经坍塌了一半,另一半摇摇欲坠的,既遮不了风,也挡不了雨,偏生还有三个男人坐在里面。 他们服装很统一,清一色黑衣,腰间配有一把利剑。 三人围坐在一堆篝火旁,篝火上搭着个简易架子,中间吊着一口锅,正熬着肉汤,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见舒阳和晏青枝出现,他们连忙站起身,又面色恭敬地齐声喊道:“大当家!” 舒阳淡淡点头,带着晏青枝坐在一旁:“坐吧,这么拘谨干什么,大家怎么样了,都安顿好了?” 三人互看一眼,见舒阳神情平静,没有什么别的情绪,这才放心坐下。 其中一个年龄稍长的男人开口道:“大家都好,只是念着大当家迟迟不归,所以就派我们三个来接应。大当家此行可顺利?没受伤吧?” 舒阳嗯了声,似乎兴致不太高,就没再说话。 晏青枝也累得不行,一坐下就开始养精蓄锐,努力让自己精神起来。 只是听这男人的意思,舒阳去都城,明显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那把她卖到蒹葭苑,还只卖了五两银子,肯定是他泄私愤的报复行为! 这男人不仅冷血无情,还幼稚得很!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看向舒阳,只见他一动不动靠在柱子上,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一般。 晏青枝缓缓收回视线,抱住双腿,蜷缩成一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眼下敌众我寡,要想寻到机会逃走,就必须先拥有健康的体魄。 对面坐着的三人见两人都不说话,不敢多嘴,也安静下来,眼巴巴看着锅里早就可以开吃的肉。 他们早就到了都城外的山头,但因着舒阳一直没有发来集合的信号,三人只能宿在这深山老林里等消息。 接连几日,他们都风餐露宿,没吃过一顿饱饭。 可看着锅里的肉,谁也不敢动。 大当家看起来心情不好,他们还是先忍忍吧…… 靠着篝火,晏青枝迷迷糊糊睡去,可睡得很不安稳,还接连做了好几个噩梦。 她梦见自己被野兽追赶,无论怎么逃,都逃不掉。 那野兽赤红着双眼,狰狞着血盆大口,像幽灵一样跟在她身边,随时都可能将她一口吞下! “走开,走开!不要跟着我!” 晏青枝躺在地上,双眼紧闭,面色潮红,双臂不停挥舞着,试图将野兽赶走。 可那野兽不但不跑,还不断朝她逼近,最后竟然幻化成人的模样,狠狠抓住她的脖子,将她提起来。 她拼命挣扎,却听得咔嚓一声,脖子断裂的声音响起! “啊!” “晏青枝!醒醒!” 有人在叫她…… 晏青枝艰难睁开眼,就看见一脸不悦的舒阳,还有身旁坐着的三个黑衣男子。 她神情一僵,慌乱摸向脖子,见好好的,还没断,紧绷的心才松懈下来。 她眼眶微红,挣了挣被舒阳擒住的右手:“我,我做了个噩梦。” 舒阳心情原本就不好,被晏青枝这么一折腾,就更不好。 刚刚这女人和疯了一样,大喊大叫,双手还不停往他身上招呼,要不是他反应快,脸都要被她抓烂! 他冷冷看着晏青枝,见她一脸尴尬,才甩开她的手:“既然醒了,那就上路。” 第七十七章 侥幸逃脱 因为做噩梦的缘故,晏青枝全身都是冷汗,被山间的凉风一吹,就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也成功的把她从噩梦中抽离出来。 虽然心悸感仍然还在,心跳如毫无节奏的鼓点一般,混乱如麻,但好在她精气神恢复不少,走路也不再需要人搀扶。 可奇怪的是,在梦里,她清楚记得那野兽变成人的样子,醒来之后,脑海里却一片空白。 那张脸分明很熟悉,熟悉到…… 圆月当空,就算行走在深山老林间,凭着皎洁月色,也能清晰看见脚下的路。 一路上,晏青枝被他们前后夹击着,想逃也找不到半点机会,三个黑衣男人走在前面带路,舒阳则断后。 刚翻过一个山头,晏青枝就累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根本抬不动,刚想叫嚷着休息,不远处就疾驰过来一道黑色身影。 那身影很快,快如疾风,瞬息间就到眼前。 三个黑衣男子还没来得及反应,痛呼一声,就被来人打飞出去,摔在地上生死不明。 这恐怖的武力值,惊得晏青枝瞳孔骤然一缩,等看清来人的脸,神情更是大骇不已。 这男人的毅力还真强,竟然跟到了这里! 可舒阳就在身后,他不找他,对付自己干什么! 眼见他凌厉一掌就要拍上她的胸口,她连忙往后退,又大声喊道:“舒阳,他要杀你!” 舒阳冷嗤一声,忽然上前一步,将晏青枝扯到一边,硬生生对上洛承安一掌。 “砰”的一声。 两掌相对间,惊起滔天气流,方圆数里,参天大树摇摇欲坠,万千飞鸟惊恐逃窜。 晏青枝躲闪不及,被强大气流震倒在地,体内气血疯狂翻涌起来,旋即闷哼一声,一抹殷红的血丝就从嘴角溢出。 她脸色已是微微泛白,四肢绵软无力,根本爬不起来。 反观舒阳和黑衣男子,不仅面色如常,还行动自如。 舒阳长身玉立,神情寡淡,瞥了一眼吐血倒地不起的晏青枝,就冷冷望向和自己对峙的男人:“洛承安,死心吧,我不会和你回去。” 洛承安脸色难看,心情也糟糕透顶:“回不回去,你说了可不算,先问问我手里的剑吧!” 说着,他拔出长剑,飞快刺过去。 可舒阳明显不想动手,只是不停躲闪着洛承安的攻击。 洛承安越打心越烦,无论自己的招式有多凶狠,都能被舒阳轻松化解。 他倍感侮辱,一张俊脸黑得能滴出墨来:“姓慕的,快给老子拔剑!别以为老子真的不敢动真格!” 晏青枝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听到这话,艰难地仰起头,舒阳真的姓慕? 那他的真名叫慕舒阳? 等等! 慕这个姓氏,怎么听起来有几分耳熟…… 晏青枝一边想,一边往草丛里爬,这时候再不跑,就没机会了! 好在舒阳被洛承安缠住,一时也顾不上她。 晏青枝爬得很艰难,艰难到爬了半天,才堪堪离开两人的视线。 她忍了口气,不敢原路返回,只能摸索着另寻他路,撑着地上的枯枝站起身,就跌跌撞撞往山下走。 可绕来绕去,晏青枝就悲催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先前那座破庙赫然就在眼前! 她面色发白,深吸口气,干脆就按原路走。 反正城门口和这破庙离得不远,要是自己动作快些,没准还能在舒阳甩开洛承安之前,回到都城。 这般一想,晏青枝浑身充满力量,一瘸一拐的动作也利索不少。 再过不久,天就蒙蒙亮。 山间起了薄雾,路面湿滑,变得更不好走。 晏青枝一刻不敢歇,好不容易走出深山,刚要朝城门口奔去,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无情地扯了回去。 她喉头一紧,神色惊恐地转过头,只见来人不是舒阳,而是先前一直缠着自己的黑衣男子。 洛承安脸上和身上都挂了彩,一手提溜着晏青枝,一手执剑,冷冷看着站在身后的舒阳:“你不肯回去,那我就把这个女人带回去。到时候,她是死是活,你可别怪我!” 舒阳毫发无伤,只是脸上的人皮面具消失不见,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洛承安,又眼含怜悯地扫过晏青枝:“随你,只是这女人狡猾得很,承安想把她带回去,不如先折断她的双腿,废了她的武功。” 晏青枝心头发寒,不可置信地看向舒阳,这狗男人怎么不干脆让他杀了自己! 洛承安没料到舒阳会是这样的反应,威胁的话都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咽回去:“她可是你的娘子!你就不心疼?!” 舒阳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慢条斯理擦拭着双手,语气冷冰:“说起来,这礼数还没走完,我和她就算不上真正的夫妻。就算礼成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想来枝枝也能明白我的苦心吧。” 晏青枝僵着身子,苦心,苦你个头! 遇上这狗男人,自己就没过过一天安心日子! 洛承安虽说被手里这女人骗过,但也没想真的杀她,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为她煎药。 只是,他拿捏不准舒阳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要是说的假话…… 洛承安抿紧唇,眼神忽的晦暗不明起来,“姓慕的,你当真不在意,也不肯跟老子回去?” 舒阳轻叱一声,扔掉手里的帕子,面上的神情就带上几分邪气:“承安啊,都追了这么多年,你哪次把我带回去过?别再白费力气了,有这毅力,还不如好好寻个体己人,成亲生子吧。” 洛承安俊脸一沉,擒住晏青枝后脖颈的手也猛地收紧:“姓慕的,你少得意!既然你真的不在意这个女人,那我就带她回去,八抬大轿迎她进门。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晏青枝紧咬下唇,只觉后脖颈都要被他拧断了。 她憋着怒火,很想大力出奇迹,一巴掌拍死他们两个。 这两人未免也太不要脸,她是人,不是货物,更不是任他们随意玩弄的宠物! 第七十八章 是他不要你了 舒阳冷冷看着洛承安,神情很是不耐,“随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似是完全不在意洛承安会如何处置晏青枝。 洛承安惊得浑身一颤,擒住晏青枝的手也险些松开,没想到舒阳这么能忍,就算听到自己的女人另嫁他人,也毫无反应。 他隐着怒意偏过头,想看看晏青枝会作何反应。 谁料,身侧女人沉着一张小脸,直接当头就是一拳,打得他措手不及。 洛承安捂脸痛呼的间隙,那女人又奋力挣开他的束缚,往旁边跳了一大步。 他抬眼看去,“你这女人……” 晏青枝五官皱巴巴挤在一起,怒不可遏地看着他:“你们之间的恩怨,自己解决,拉上我干什么!只有最没用的男人,才会想着利用女人来达到目的!你这么做,除了卑鄙无耻,就是下流龌龊!” 一口气骂完,她心情才彻底舒坦。 而洛承安怔怔看着晏青枝,被骂懵的脑袋什么也想不起来,薄唇动了动,又缓缓闭上。 两人僵持间,已经离开的舒阳又折了回来。 他居高临下看着他们,薄唇微微一勾,就点头笑道:“枝枝说的没错,只有最没用的男人,才会利用女人来达到目的。” 晏青枝拧着眉,莫名觉得舒阳看自己的眼神很压抑,让她浑身不自在。 而且,他刚刚那番话,明显不是说给洛承安听的。 他想表达什么…… 洛承安一脸憋闷,自己又不是真的要娶晏青枝,只是说出来威胁舒阳就范而已。 可这女人不仅狡猾,还很粗鲁,哪有正常女子半点温柔可人的样子! 他憋着一口气,猛地朝舒阳逼近,“既然你不在意,还回来干什么?这女子是死是活,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难不成,你后悔了?!” 洛承安心中一动,正要再劝舒阳和自己回去,就见他后退一步,还满脸嫌弃地看着自己。 舒阳面色微沉,语气也不带半点情绪:“我回来,只是想看看你到底会被她耍成什么样子……洛承安,不要忘记我对你的忠告,这女人不好对付。” 就在两人交谈间,晏青枝努力降低存在感,一退再退,终于成功退到大道上。 此刻的她和城门口离了只差不到几百米,只要大声呼救,城门口的士兵一定能听见。 她不再犹豫,一边狂奔,一边大喊道:“有刺……” 但,晏青枝刚发出急促呼救,一颗疾驰而来的石头就击中肩头,点上她的哑穴,让她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惊恐地睁大眸子,慌忙加快速度。 可再快,也快不过舒阳。 舒阳如鹰一般,精准落到晏青枝身边,单手搂住她的细腰,几个起落,就将她轻松带回林子。 洛承安满眼怒意,气得全身都在颤抖,看着口不能言身不能行的晏青枝,忍不住冷哼道:“你这女人不想活了,有我们在,你逃得掉吗!” 要是她刚才那一嚎,惹来周国士兵的怀疑,他们再想脱身就难了! 接连四次逃跑,都以失败告终,晏青枝早已心如死灰,也根本听不进洛承安的话。 她双眼紧闭,直挺挺靠在舒阳的怀里,就像真的死尸一般。 舒阳眸色一暗,突然出手解开晏青枝的哑穴,又轻轻拍打她的脸:“别装睡,我说过,你要是再敢逃,就会受到惩罚。你说,我是废了你的手,还是废了你的腿?” 晏青枝缓缓掀开眼皮,面无表情地瞥向舒阳,冷冷吐出五个字:“你开心就好。” 舒阳剑眉微挑,看她的眼神带着难掩的晦涩:“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手?” 晏青枝知道他敢,还会做得干净利落,可就是知道,才没有求饶的心思。 无论她怎么做,都逃离不开他的掌控,那他想怎么样,还不就是由着他的心情! 见晏青枝不说话,舒阳的脸色越发难看,浑身散发着凌冽杀意,这女人胆子还真大…… 洛承安眼见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怪异,连忙开口说道:“姓慕的,算了吧,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既然你不肯跟我回去,那我就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舒阳冷冷睨了他一眼,没拒绝,也没答应,打横抱起晏青枝,就准备往深山里走。 就在这时,一道冷箭从林中疾驰而来,直奔向舒阳抱着晏青枝的手。 紧接着,第二支箭,第三支…… 箭雨逼近,舒阳不得不放开晏青枝,躲避周身冷箭。 洛承安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些箭如雨一般下,又来势汹汹,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射穿胸膛! 晏青枝被点穴道,四肢动弹不得,可那些箭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只针对舒阳和洛承安,就她所在的地方,连根箭毛都没有。 她绝望的眼神里忽的迸发出生的希望,肯定是自己刚刚那一叫,引起了守城士兵的注意! 她想往后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的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搂进怀里。 熟悉的清冽香气扑鼻而来,来人不是宁孤,还能有谁! 晏青枝双眸一颤,连呼吸都要停止,这狗男人竟然这么晚才出现,是不是有佳人在侧,就完全忘了她! 宁孤一手拥着晏青枝,见她脸色惨白,浑身脏兮兮的样子,黑沉沉的视线猛地压向舒阳。 只淡淡一瞥,却胜过千军万马。 舒阳身形一僵,手往腰间一抽,竟然扯出一把长剑来。 有了长剑在手,疾驰而来的箭雨对他再也没有任何威胁。 洛承安身手不差,接连挡下数十支箭,就凑到舒阳身边。 他瞥了一眼晏青枝,还有身侧的男人,隐去心中复杂情绪,压低声音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撤吧!” 舒阳也知道不能再待下去,可看着晏青枝满眼都是那个男人的样子,心里好像有一把怒火猛烈燃烧起来,烧得他生生咽下一口血腥。 这女人真傻,傻到去相信一个没有心的人。 他利落斩下一支箭,冲宁孤嘲讽一笑:“国师大人真是好算计,送出手的人,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第七十九章 暗下决心 晏青枝得救了,为了救她,宁孤亲率数百名将士,险些踏平整个山头。 可真的得救之后,她心里非但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有些沉重。 舒阳离开前的那句话,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她的心口,让她想忘也忘不掉。 她……就是那个被送出手的人吗? 既然要把她送给别人,他又何必大费周章去救自己…… 晏青枝这几日吃不下睡不好,就连平日里最爱的骑射,也半点不沾。 她的郁郁寡欢和不对劲儿,很快惹来杨铁花的注意。 杨铁花近来身体已经调养得当,不用再吃药扎针,在水云间一待就是好几天。 可她明明和晏青枝同吃同睡,与她万般亲近,却总觉得两人离得很远,远到隔了一个世界。 她跨不过去,晏青枝也走不出来! 杨铁花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还隐隐有些不安。 她想问,想到晏青枝被人绑走一天一夜,又怕问到她的伤心处,只能一个劲儿地对她好,试图用浓浓的爱化解她心中阴霾。 不过,她一直搞不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国师大人救完人,就直接销声匿迹了! 他不来看晏青枝,晏青枝也不去寻他,两人互相逃避的态度,明显有问题! 这日午时,晏青枝刚用完饭,就躺在小院里的软椅上小憩。 昏昏欲睡间,卿清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一个巨大蝴蝶风筝,哭求着让她放一放,否则就跪地不起。 晏青枝拗不过他的热情,只能挣扎着爬起来,懒洋洋地放起风筝。 不过,就算她再懒散,那风筝如同真蝴蝶一般,越飞越高,渐渐没入云层里,只能看见大体形状。 杨铁花也在院子里,眼见晏青枝精神起来,紧绷的心这才松了松。 这几日,除了她在不停努力,试图让晏青枝重现活力,卿清这小子也做了很多事。 杨铁花对他的印象,也从一开始的不喜,渐渐变成现在的互相鼓励,并肩奋斗。 晏青枝其实早就知道,杨铁花和卿清一直陪在她身边,是为了让她能够尽快走出被人绑走的阴霾。 但,让她真正难过的,不是舒阳伤了她,绑了她,而是宁孤竟然会将自己拱手送人! 她原本不信舒阳,可宁孤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也不曾解释一句,更不再让自己经手一日三餐。 这般疏远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 晏青枝很生气,也很想跑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质问他为什么这般对自己。 她怂了,怂得彻底。 无论自己如何挣扎,怎么可能斗得过险些杀掉所有主角的大反派。 她甚至开始产生自我怀疑,继续完成任务,除了死路一条,没有别的结局! 晏青枝仰起头,顺着手里的长线往上看,遥遥看见那只隐在云层里的蝴蝶,突然勾动唇角。 是她太天真了,天真到自以为是,宁孤不过稍稍亲近她几日,她就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独一无二。 既然要改变结局,将剧情拨乱反正,那她就不该存在任何胡思乱想的心思! 晏青枝脸上笑意更深,猛地拔下头上的银簪,朝手里的长线划去。 只听得嗤啦一声,长线断裂,失去束缚的蝴蝶越飞越高,慢慢消失不见。 杨铁花在晏青枝拔出银簪的一刹那,就迅速跳到她身边,神色紧张地看着她,唯恐她想不开伤着自己。 卿清也一样。 眼见晏青枝只是划断风筝线,两人对望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晏青枝放完风筝,心情好了很多,尤其是想明白后,郁闷的心结也自动解开。 她回过头,见杨铁花和卿清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连忙笑道:“好久没出去了,我想出去逛逛。” 游园灯会一结束,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到花魁大会。 花魁大会一经举办,不仅蒹葭苑和春风楼会参与,周国大大小小的青楼花坊也会进京赴会。 一旦夺得魁首,赢得的不止名声,还有数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客源! 所以为了这次花魁大会,花楼和姑娘都会使出浑身解数,就为站在那令万人仰慕的高台之上! 晏青枝向来注重仪态,见脸色差得要命,出门前就蒙了面纱。 一上街,杨铁花大大咧咧走在她左侧,卿清小心翼翼走在她右侧,伸手护着她,唯恐她被人撞到。 晏青枝有些哭笑不得,随意看了几间小店后,忽的来了兴致,想去名震周国的隋玉阁看看。 杨铁花没去过隋玉阁,但听旁人提及过,知道那是个比蒹葭苑和春风楼还要烧钱的地方,进去之后,不脱层皮,根本出不来。 她面色稍有犹豫,“晏妹妹,咱们出来急,带的银子怕是不够。” 卿清倒是一句话没说,眼神有些游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晏青枝勾了勾唇,很是洒脱地拍打他们的肩膀:“放心吧,就算钱不够,我也不会把你们两个给卖了!” 隋玉阁和春风楼离得不远,就隔了一条巷子。 晏青枝三人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身着白色锦衣的男子被扔出来。 他惨叫着爬起身,又冲着隋玉阁里面的人叫嚷道:“狗眼看人低,本少爷总有一天砸了你们这家破玉店!”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红色衣衫的妙龄女子就从隋玉阁里疾驰而出。 她速度很快,瞬息间就到男子跟前,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又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红衣女子卷起袖子,双手叉腰,骄横的骂道:“嫌命长了?敢在姑奶奶的地盘撒野,也不问问姑奶奶是谁!没钱就没钱,非要装阔主,被识破了,还拿我们家小姑娘撒气,姑奶奶才不惯着你这臭毛病!” 白衣男子被打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起不来,嘴里不断求饶,也不敢再放狠话。 杨铁花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又暗戳戳扯着晏青枝的袖子:“晏妹妹,要不我们回去取够银子再来?” 万一…万一她们没钱的事情也被识破。 这躺在隋玉阁门口,被众人指指点点的人,就该换成她们了吧…… 第八十章 隋玉阁的规矩 晏青枝轻拍杨铁花的肩膀,让她稍安勿躁,就领着两人绕过被围观的一男一女,踏进隋玉阁。 红衣女子早早看见三人,见他们进店,面上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神情后,也跟进去。 至于那被打的白衣男子,哀嚎几声,就趁机跑没影。 隋玉阁是家玉店,在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老字号,足足几百年的历史。店内售卖的首饰摆件一应俱全,每件都价值连城。 只要你有钱有地位,就算想要一间玉造的屋子,他们也能办到。 晏青枝以前来过隋玉阁,相隔时间挺久,久到还是她第一次穿书,穿成丞相嫡女宫别枝的时候。 踏进店内,映入眼帘的是一扇用红玉雕成的屏风。 那屏风上寓意富贵吉祥的红色牡丹,雍容华贵,花旁翩翩起舞的蝴蝶,更是栩栩如生,好似要飞出画面一般。 店铺里的视线通透明亮,地面光洁整齐,四周的柜台摆放着琳琅珠玉,每件都精致漂亮,也贵得让人不敢把玩。 杨铁花从进门开始,两只手就死死抓着晏青枝的胳膊,身子也完全和她黏在一起。 她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晏青枝啼笑皆非地说了她好几句,这丫头非但不松手,还越抱越紧,连一旁的卿清都有些看不下去,帮着拉了几下。 结果可想而知,杨铁花依旧纹丝不动地挂在她身上。 晏青枝知道杨铁花表面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心思敏感脆弱,这般紧张,也是怕她受伤。 所以,弄到最后,也只能由着她去。 隋玉阁一共有三层,第一层的东西看着精致,实际都是些入门级的简单样式,价格也是这阁里最便宜的。 每往上走一层,不仅玉质更纯粹,工艺也会更好,这造价嘛,自然也会贵上几倍到几十倍不等。 不过,要想上楼,除了有钱,还需要满足另外两个条件。 第一,客人必须是经由大人物推举过来的;第二,客人必须是登记入册的老客户。 简言之,要么你有权有势,要么你有钱有靠山。 满足这两点,隋玉阁就会送一块特质的腰牌给客人,只要拿着这枚腰牌,就能在二楼和三楼随意出入。 晏青枝在一楼随意逛了一圈,没看见喜欢的,就想去上面看看。 哪想,三人刚靠近楼梯口,就被两个彪形大汉拦下,还气势汹汹地冲他们嚷道:“瞧你们这副穷酸样,上面也敢去,有牌子吗!” 杨铁花不知道隋玉阁上楼还有规矩,受不了两人如此无礼的态度,当即回击:“骂谁穷酸呢,知道我们是谁吗!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 两个彪形大汉横眉冷竖,冲她嘲讽一笑:“就你们这身打扮,还问谁穷酸?我看啊,你们和先前那位装阔主的白衣男子没区别,就是把全部身家掏出来,也买不起隋玉阁的一块普通玉佩!” 杨铁花瞬间炸了,一张脸气得通红,还要再说,就被身侧的晏青枝按住。 稍落后两人的卿清见势不妙,急忙上前:“两位小哥,实在抱歉,我家小姐不知道隋玉阁上楼还要腰牌,我们这就走,还请两位见谅。” 晏青枝眼帘半垂,若有所思地看着挡在身前的卿清,一个小小的侍卫,竟然连隋玉阁上楼要腰牌的规矩都知道。 很明显,宫画扇送来的这人,不简单啊…… 两个彪形大汉互看一眼,冷嗤一声,就不再说话。每日来这隋玉阁闹事的人太多,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也懒得再和这些人多费口舌。 杨铁花憋着一肚子火,眼见晏青枝还是不动声色的模样,这火烧得就更旺,险些让她再次破功。 一个破隋玉阁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卖的东西贵些,非要搞得高人一等,还故弄玄虚的弄什么腰牌! 她下次一定要拉小苏言过来,灭灭他们的威风! 卿清见两个彪形大汉不再追究,连忙转身看向晏青枝:“晏姑娘,要不然,我们再在这一楼逛一逛?” 晏青枝瘪了瘪嘴,缓缓摇头:“这些东西都太粗糙,我不喜欢。” 卿清瞳孔骤然一缩,看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隋玉阁的东西……还太粗糙?! 一楼卖的玉器虽说便宜,但也只是和上面两层的价格做对比,这么多首饰,随便单拎出一件,至少也得几百两银子。 对寻常人家来说,几百两银子,足够他们生活一年,甚至好几年! 杨铁花见晏青枝终于发话,也跟着附和:“就是,那些东西我们家晏妹妹都不喜欢!瞧你们这偌大的隋玉阁,竟然连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还卖什么卖,直接关门大吉得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从三人身后传来:“哦,这位姑娘不喜欢一楼的玉器,那就跟我上楼看看其他的款式吧。” 说着,来人就走到晏青枝面前,满脸娇俏笑意,漂亮的眸子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正是先前那个动手打人的红衣女子! 两个彪形大汉一见她,面色顿时恭敬起来,还齐声喊道:“乐掌柜。” 其中一个个子稍高的男人笑着走过去,又压低声音冲她说道:“乐掌柜,我看这三人明显是来找茬的,您公务繁忙,哪能和他们折腾。这件事就交给小的,小的保证帮您处理妥当!” 乐如心冷冷看他一眼,又狠踹他一脚:“你好大的胆子,得罪姑奶奶的贵客,还敢跟姑奶奶嚼舌根,自己去领了这个月的银钱,然后卷铺盖滚蛋!” 男人被生生踹倒在地,也不敢叫疼,神情灰败地跪在地上:“乐掌柜,乐掌柜饶命啊!都是小的不是,狗眼不识泰山,小的该死!乐掌柜让小的做什么都行,千万不能赶小的走啊……” 可乐如心根本不理会他的求饶,眼含笑意地看向晏青枝:“姑娘,是我管教不严,才让这贱奴冲撞了你。这样,你今日无论在隋玉阁买什么,我都少算一成,当赔罪。你看如何?” 晏青枝迎上乐如心的视线,这一出戏,是故意唱给她听的。 第八十一章 你情我愿的买卖 乐如心见晏青枝既不接受这个条件,也不出声拒绝,双眼一眯,再次踹了男人一脚:“还不快滚,别在姑奶奶面前碍眼!” 蔡虎不敢动,一旦离开,自己就真的回不来了! 晏青枝眉头一挑,就轻笑起来,黑沉沉的视线瞥向跪在地上的男人:“其实,他刚才的举动也算不上得罪,只是尽了自己该尽的责任。乐掌柜直接赶走他,未免罚得太重了些。” 蔡虎忽的抬起头,一脸震惊地看向她,完全没想到这个女人还会替自己求情。 一时间,他心中充满希冀,不由转头看向乐如心。 而站在晏青枝身旁的杨铁花一脸不赞同,还扯住她的袖子,让她不要再说了。 她们只是不知情,才想上楼去看看。要是隋玉阁有规矩,没腰牌不能踏入二楼和三楼,那他们告知原因不就好了,非得骂人! 晏青枝没理会杨铁花的动作,又冲着乐如心缓声说道:“不过,因为他们粗俗的言语,害得我和我姐姐心情不好,罚肯定还是要罚的。” 蔡虎浑身一颤,原本充满希望的眼神也变得黯淡无光,略显苍白的嘴紧紧抿在一起。 这女人不会是要狠狠折磨自己一番,才肯罢休吧! 乐如心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起来,语气也变得耐人寻味:“那依姑娘的意思……” 晏青枝咧嘴一笑:“那就让他跪在这里迎客吧。乐掌柜,你觉得呢?” 乐如心眼里闪过一丝厉色,这女人来者不善,让蔡虎跪在地上迎客,不仅是打她的脸,也是在打隋玉阁的脸! 不过,她既然敢要求,那她还真就敢照做,只要到时候她付得起该付的价钱! 这般一想,乐如心就笑意盈盈地点头:“要是蔡虎这贱奴跪着迎客,能让姑娘心情好起来,我当然很乐意。” 说着,她又冷冷瞥向蔡虎:“还不快给我跪好,跪到姑娘消气为止!” 蔡虎紧张害怕的心瞬间恢复正常跳动,腰背挺直地跪好,就冲着晏青枝和杨铁花猛磕三个响头:“姑娘宽厚仁慈,都是小的眼拙,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将小的那些粗鄙的话放在心里,权当是个屁,给放了吧。” 晏青枝懒洋洋地扫他一眼,一句话未说,抬脚就往二楼走去。 乐如心见她这目中无人的架势,面上虽然不显任何郁色,心里却早就快要憋不住怒火! 这女人的做派,还真令人不喜欢! 杨铁花眼见晏青枝上楼,冲着跪在地上的蔡虎冷哼一声,就跟上去。 卿清稍有犹豫,落到三人后面,清隽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探究。 晏青枝这女人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和一楼比起来,隋玉阁二楼的布局更加清雅出尘,摆放在柜面中间的是一株雪花纹珊瑚玉,色泽鲜艳,精美绮丽。 肉眼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晏青枝最先踏进二楼,迎面走来三位身着轻纱薄裙的窈窕少女。 那轻纱浮动间,将她们的曼妙身姿映衬得更加魅惑迷人。 她们面上带笑,冲晏青枝行礼后,就娇俏问道:“客人今日是想买首饰,还是家中摆件?奴婢们各有所长,要是客人还不知道选什么,那就由奴婢们带客人先去看一看?” 不等晏青枝回答,乐如心就走上来:“你们去忙吧,这位客人,我亲自招待。” 三位少女娇声应和道,行礼过后,才转身离开。 等杨铁花和卿清赶上来时,自然错过了这等好风景。 乐如心一边领着晏青枝转悠,一边向她介绍饰品,见她依旧面色寡淡,没什么兴趣的样子,险些把手里的一枚玉簪砸她脸上。 她忍住怒火,又从柜面上拿起一支珠钗,“姑娘不如看看这个,这支珠钗无论是从款式,还是从玉质上来讲,都是隋玉阁数一数二的珍品,官家小姐们都很喜欢这一款。要不我给姑娘戴上,试试看?” 晏青枝淡淡扫一眼,就摇头:“既然是官家小姐们都喜欢的,那就不是独一无二的珍品,我不想和人撞首饰。” 乐如心拿着珠钗的手收紧,眼里隐隐带着杀气,这女人口气还真大,一句话连所有官家小姐都给得罪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宫里的贵人呢! 她勉强笑了笑:“是我考虑不周,姑娘要是想要独一无二的珍品,不如跟我上三楼去看看?” 这三楼的东西,不仅是珍品,还贵得让人根本不敢想象。 晏青枝轻扯嘴角,“也行,要是三楼再看不上,我以后可就不来这隋玉阁了。” 乐如心不以为然,这女人衣着简单,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首饰,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以后不来隋玉阁,她今天就让她彻底出不去! 她走在前面带路,刚走几步又停下,转头看向跟来的杨铁花和卿清:“姑娘,因为三楼的东西太贵重,我只能带你一个人上去,至于这二位,不如先让他们在这里稍作休息。你看怎么样?” 杨铁花不等晏青枝开口,就冷声拒绝,还一溜烟跑到她面前,死死抓住她的胳膊:“不行,我家晏妹妹不能离了我!” 卿清倒是一句话没说,只是静静看着晏青枝,等她安排。 晏青枝扯开杨铁花像鹰爪一样的小手,轻声哄道:“铁花乖,你先在下面等我,我很快就下来。” 杨铁花不放心,但见晏青枝神情一凛,不得不让步:“那我在这里等你,有什么事情,就叫我!要是她敢欺负你,你也别客气!” 说完,她又狠狠瞪了乐如心一眼:“别想耍花招,好好招待我家晏妹妹,要是她少了一根汗毛,我就掀了你这隋玉阁!” 乐如心抓着长袖的手猛地收紧,这些贱人,还真当她这隋玉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强忍杀意,语气也不复刚才的柔和:“放心,隋玉阁做的都是你情我愿的买卖,我当然不会对你家晏妹妹如何。你和这位公子就安心在这里等着,会有人来招待你们的。” 第八十二章 碰瓷? 晏青枝跟着乐如心走到三楼,和下面两层比起来,这一层的布局反倒是低调内敛很多。 它由八个小房间组成,装修以青色为主,白色为辅,分为梅兰竹菊和春夏秋冬八个主题,每个主题对应独有的饰品和摆件。 晏青枝先去的是梅居,一推开门,屋里的首饰和摆件虽不多,却珠光宝气,晔晔照人。 首饰都被放在盒子里,然后整齐排列在两边靠墙的书架上。至于摆件,全搁置在四四方方的玻璃罩里。 晏青枝看到珍品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对罩着摆件的玻璃产生兴致,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有人能造出这种东西! 若是有机会,她一定要和这人接触接触。 站在一旁的乐如心见晏青枝一直盯着一尊玉佛看,以为是她喜欢,心中顿时生出几分不屑,面上也带着嘲意。 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主,只一尊普通的玉佛,就让她看迷眼。 她无声冷笑着,是自己高看她了! 晏青枝早就看出乐如心想干什么,却仍旧由着她一步一步将自己带进陷阱,还故意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毕竟她来这隋玉阁,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心血来潮。 乐如心收起冷意换上笑脸,上前一步,指着那尊玉佛说道:“姑娘真是好眼力,这玉佛经由和田玉打造,还请福音寺的聿清大师开过光。无论是送长辈,还是自己留着,都是不错的选择。姑娘要是买下这玉佛,必定能给姑娘和家人带去福气和庇佑。” 福音寺是周国最大的寺庙,聿清大师身为寺中方丈,不仅德高望重,还道法高深。 经过他开光的东西,少则千两黄金,多则无价。 晏青枝眉头一挑,忽的指向玉佛旁的一只锦鲤,“这个呢,什么价?” 乐如心说了半天,不见她有半点反应,反而对一只普通的锦鲤看对眼。 她隐着怒意,又笑道:“这锦鲤也是用和田玉打造的,姑娘可看到那尾巴上雕的字?那可是圣上亲笔所写,再由工匠一笔一划雕刻出来的。虽说也贵重,还比玉佛便宜,可姑娘若是买这个,还不如将那尊玉佛请回家呢。” 晏青枝偏头看向乐如心,嘴角微微上扬,漆黑的眸子里却毫无喜色:“怎么,我就看上这条锦鲤。难不成,乐掌柜不肯割爱?” 乐如心当然不是舍不得,而是请佛容易,送佛难。这玉佛虽说被聿清大师开过光,前几任主子却无一幸免的早早离世。 要是她买回去,指不定什么时候,也会一脚踏进棺材板。 乐如心还想再劝,但见晏青枝不肯松动的态度,也不得不放弃,“这锦鲤价值一千两黄金,姑娘大人有大量,不和我们一般见识,就给九百两好了。” 九百两黄金……就只能买这?! 晏青枝淡淡哦了声,伸手隔着玻璃缓缓勾勒出锦鲤的模样,“乐掌柜,我听说,近几年的玉价越来越低,就是再好的和田玉,恐怕也卖不出这般高价来。乐掌柜莫不是欺我不懂行情,所以坐地起价?” 乐如心原以为晏青枝和先前那人一样,是个一捅就破的纸老虎。 哪想她都开出九百两黄金的高价,也不见她原形毕露,反而还斩钉截铁地质疑自己。 听这女人的语气,好似很懂玉器,不过,再懂也懂不过她! 乐如心确实是坐地起价,就为羞辱晏青枝,也是想让她知道,隋玉阁的门不是这么好进的! 眼下,看着女人冷冰冰的神情,她脸上笑意反而更深:“姑娘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隋玉阁可是几百年的老字号,从未出现过乱卖强买的情况。若是姑娘手头紧,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我也可以先为姑娘垫付上,姑娘写张欠条,按个手印就行。” 晏青枝眸色一沉,瞬间在心中冷呵起来,只怕今天写了这欠条,明天就该逼她卖身还债! 她淡淡道:“既然乐掌柜都这般说了,我岂能再推辞,只是今日出门急,确实没带够银子。这样吧,我让侍卫回去取,你看如何?” 乐如心慢慢收敛笑意,眼神也变得极其冷冽:“这…恐怕不符合隋玉阁的规矩。不是我不信姑娘,就算侍卫脚程再快,也要折腾个来回,时间拖太久,我也不好向其他人交代。” “这样,姑娘差多少银子,我替你补齐,你写好欠条,再回去取银子给我。这法子,姑娘觉得如何?” 晏青枝觉得不如何,不过半年不见,这乐如心还和以前一样,阴险狡诈,变着法子要让人成为她的奴隶,然后再好好折磨。 没错,她认识乐如心。 第二次穿书,晏青枝和她做过几天表面姐妹。 在原剧情里,乐衣身为先太后的贴身婢女,为让女主宫画扇活下来,便将她和宫家庶女华蓁互换身份。 等风头稍稍过去,她又将亲生女儿乐如心接到身边,还收养了被人丢弃的玉娥。 三人一起长大,性格却大不相同,乐如心霸道,乐蓁傲慢,唯独玉娥谨小慎微。 乐蓁和玉娥感情甚好,而乐如心仗着有乐衣撑腰,硬是把两人当成可以任意使唤和打骂的奴婢。 最后,玉娥的死,也和乐如心或多或少沾些关系。 要不是她半夜嘴馋,硬逼着玉娥上街买糕点,玉娥也不会遇上那三个畜生,还被他们活活虐死。 虽然,晏青枝穿成华蓁,已经是在她成为冒牌公主以后,和玉娥接触时间也不长。 但她知道,玉娥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可她到死,都没能完全自己的心愿,找到亲生父母。 晏青枝冷冷看着乐如心,掩在长袖下的手轻轻摩擦着一块玉佩,正要掏出来,就听见二楼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有重物砸到地上。 随后,是一声尖锐惨叫。 “天啊,你竟然把它打碎了!这东西可是大公主看上的!” 杨铁花略显迟疑的声音响起:“不是我,明明是你撞的我!” 因为隔得太远,听不太分明。 晏青枝敛眉冷笑,直接绕开乐如心往下走。 第八十三章 最大股东 晏青枝刚到二楼,就看见杨铁花和卿清被几个彪形大汉围了起来。 他们看着没受伤,只是情绪很激动,尤其是杨铁花,险些直接动手。 她走过去,视线淡淡扫过满地碎玉片:“怎么回事?” 杨铁花一见晏青枝,就像找到主心骨一样,眼眶微红:“他们诬陷我!我和卿清分明什么都没做,就是站在这里,他们自己手脚笨,搬个玉雕屏风过来,撞上我后没拿稳,害屏风摔地上砸碎了。然后,他们就反咬我一口,说是我撞坏的。” “晏妹妹,这就是家黑店!” 晏青枝面无表情转过头,看向紧跟自己下楼的乐如心:“乐掌柜,看来隋玉阁的规矩,就是以多欺少,恃强凌弱,再加坑蒙拐骗?” 乐如心风轻云淡地扯动嘴角,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几个护卫:“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几个护卫长得人高马大,腰圆臀肥,气势汹汹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望而生畏。 其中一人穿着青衣,看着是个领头的。 他上前一步,说起话来也中气十足:“回乐掌柜的话,我们搬屏风上来,已经出声让其他人都离远些。哪想这位穿粉衣的姑娘,见这屏风精致,就直接扑过来。我们躲避不及,屏风就被她撞倒!” 杨铁花还是头一回被人如此陷害,一双眸子瞪得老圆:“你胡说!我根本没动,卿清你说话啊,我和你站在一起,什么时候扑过去了。” 可不等卿清开口,乐衣摇曳着曼妙身姿走到那一地碎玉前,语气很是惋惜地说道:“这玉雕屏风可是大公主昨日亲自来定下的,说是要送给国师大人的礼物,眼下碎了,可怎么办。” 送给国师大人?! 杨铁花神情一怔,忽的偏头看向晏青枝,完了,她不会生气吧…… 晏青枝没什么反应,只是觉得这狗男人攻势还挺快,不过是英雄救美,再放个河灯,就能让宫画扇忘记先前遭受过的羞辱,亲自挑选礼物送他。 不过,这样也好,她的任务总算是有了一个可喜可贺的进展。 等回去,她要做一顿美食,好好犒劳自己。 杨铁花见晏青枝非但没生气,神情间还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不由变了脸色。 完了,完了! 她家晏妹妹彻底气傻了! 乐如心见她们都不搭腔,以为是被吓破胆,当即乘胜追击:“姑娘,不是我故意找你们麻烦,而是这屏风实在太贵重。要是这件事,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决办法,那我就只能选择报官!” 杨铁花也彻底冷下脸,虽说她刚回都城没多久,没什么人认得她,可也不代表自己好欺负。 她挡在晏青枝面前,怒气冲冲看着一脸不怀好意的乐如心:“有什么事,你冲我来!这屏风明明就是你的人打碎的,非把这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当我好欺负?!报官就报官,我怕你不成!” 乐如心等的就是杨铁花这话,“这位姑娘,隋玉阁所有人都是经过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办事从未出现过纰漏!你说他们诬陷你,证据呢?不要以为嘴巴厉害些,真相就是你说了算。我们隋玉阁的金字招牌,还由不得你这黄毛丫头来糟蹋!” 杨铁花被她说得满脸通红,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她还想再说,就被晏青枝按住肩膀。 晏青枝看得出来,这接二连三的事情,都是乐衣给她埋的坑。 她要是不跳进去,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她的良苦用心。 晏青枝将杨铁花拉到身侧,睨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卿清,就回头看向乐如心:“这玉屏风既然是大公主亲自给国师大人挑选的礼物,碎了,肯定事关重大。乐掌柜先报官吧,等官差来了,再看他们如何定断。” 乐如心皱着眉,看晏青枝的眼神就像看傻子一样,她不愿意报官,因为一旦报官,事情肯定会被很快解决。 要么,官差将晏青枝她们关押起来,再让她们赔偿玉雕屏风的损失。 要么,就是给她们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斩首示众。 无论哪一种,都没有自己动手来得畅快。 乐如心这般一想,就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看这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如果真报官,大公主知道,怪罪下来,你们就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这样,你们把玉雕屏风的银子赔给我,我再找人做个一模一样的出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杨铁花皱巴着一张脸,都说了不是她撞的,凭什么要她赔,就算真要赔,也该是这隋玉阁赔偿她们的损失。 就晏妹妹曾经提过的什么费来着,精神……对,精神损失费! 她转动着黑漆漆的眸子,连忙扯动晏青枝的袖口,压低声音说道:“晏妹妹,找她们赔精神损失费!” 晏青枝哭笑不得地看着一脸兴奋的杨铁花,这精神损失费是现代的东西,拿到这样的时代,可行不通。 她揉了揉杨铁花的脑袋,就笑道:“不怕,我们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 说着,她又抬眸看向乐如心:“乐掌柜,既然你的人办事不会出差错,我家铁花性子直率,最是坦诚,也断不会撒谎。你不想报官,那就由我们去。卿清,去请官家老爷来,替我们平头百姓主持公道!” 卿清神情微变,还是依言往外走,才走了几步,就被几个男人挡回去。 乐如心脸色难看得要命,这女人是不是疯了,敢和隋玉阁作对。 谁不知道隋玉阁背后有人,还是谁都不敢得罪的人,她倒好,硬是要报官,不怕含冤死在牢里? 她不再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赔偿契约来,啪的一声拍在身侧的柜面上:“今天,你们就是不想赔,也得给我赔!” 晏青枝轻扯嘴角,也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把玩在手心:“既然如此,乐掌柜看着办吧。” 乐如心眼神厉害,一眼看出她拿的是一块玉佩,还是隋玉阁最大股东才能持有的玉佩! 这女人竟然是…… 第八十四章 霸气买单 隋玉阁确实是几百年的老字号,可掌权者也很多,除开乐如心背后的主子,还有两大家族。 人一多,管理上就不可避免产生冲突,再加上积年累月的腐败,隋玉阁最终迎来一场巨大危机。 两大家族见形势不妙,当即跑路,不仅将值钱的东西席卷一空,还把几个能力不错的掌柜也带走,只留下一个烂摊子让乐如心背后的主子收拾。 就在隋玉阁岌岌可危时,一个自称晏老板的女子出现,二话不说豪掷万金,直接填补上账目里的窟窿,成功让隋玉阁死灰复燃。 但她有个条件,给出去的钱,要折算成隋玉阁的股份。 所以在隋玉阁,除去真正掌权之人,就她最大。 而代表晏老板身份的东西,就是晏青枝手里的那块玉佩! 乐如心震惊过后,就开始怀疑,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女子,怎么可能就是当初力挽狂澜救下隋玉阁的晏老板! 她不死心地说道:“姑娘这玉佩看着奇特,能让我过手瞻仰一番吗?” 晏青枝神情平淡,语气波澜不惊:“过手不行,你可以凑近些。” 乐如心以为她心虚,顿时多了些底气,上前一步仔细打量起来。 晏青枝这玉佩是由浅水绿翡翠打造而成,玉身上除开一朵兰花,没有多余的修饰。 但在中间镂空地方的下端会有一个小小的隋字,隋玉阁的工匠技艺高超,外人想要仿出一模一样的字体,根本不可能。 所以,她真的是晏老板! 可她既然有这样的身份,为何当初不把玉佩拿出来,还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乐如心脸色瞬间惨白,呼吸也不由一窒,看着晏青枝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惧意:“晏,晏老……” 哪想,这女人冷冷一瞥,就让她浑身一激灵,再说不出话来。 晏青枝好似没看出乐如心的狼狈不堪,面上带着疏离的笑:“乐掌柜,先前那条锦鲤,麻烦你给我包起来,送到天心酒楼。至于这碎了一地的玉屏风……” 不等她说完,乐如心就慌忙出声:“这玉屏风和姑娘没关系!那锦鲤,我一定让人完好无损地送到天心酒楼。晏…姑娘放心!” 晏青枝点头:“那这价钱……” 乐如心神情忐忑不安,声音也在颤抖:“姑娘若是喜欢,那就当我送给姑娘的礼物了,还谈什么价钱。” 一件玉雕和隋玉阁最大股东比起来,自然是后者更重要。 要是被主子知道,自己将晏老板得罪了,必定饶不了她,就是娘出面,也护不住她! 站在晏青枝身侧的杨铁花满脸郁闷,看了看晏青枝,又瞥向一脸讨好和伏低做小的乐如心。 只眨眼的功夫,这女人强横的态度就变了,不仅殷勤起来,好像还很怕得罪她们。 怎么回事…… 她瘪着嘴,视线落到晏青枝正在把玩的玉佩上。 这东西瞧着和普通的玉佩也没什么区别,也就成色看着好一些,雕工稍稍精湛点? 难不成,它还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 杨铁花不懂,卿清却早就看透一切。 他清隽的模样微微一沉,落在晏青枝身上的视线也晦暗不明,这女人太不一般,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神秘,还顽强得要命。 不管经历什么苦难,她都不会被打倒,也总会绝处逢生。 卿清忍不住想要靠近,再靠近,然后彻底揭开她所有秘密,让她完全展露在自己面前。 此刻,正值隋玉阁迎客高峰,楼下的客人越来越多,好像还有人往楼上走。 乐如心焦急如焚,怕其他贵人看到这一幕而心生不快,又怕今日之事捅到主子那里去,只好再次让步。 她满脸赔笑:“姑娘要是还喜欢其他的,尽管说,我都一一包起来,亲自给姑娘送去。” 晏青枝长袖一挥收起玉佩,冷嗤道:“不必了,我只要那条锦鲤,说好一千两黄金,那就按这个价。至于碎掉的玉屏风,我不管,但乐掌柜由着手下诬陷我姐姐,我却要追究到底。” “要是这件事,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决办法,那我就只能按照我的法子来处理了!” 乐如心瞳孔骤然一缩,心跳都快停止,这女人竟然拿自己先前说过的话呛她! 可她有怒不敢言,只能紧咬下唇,努力维持着表面笑意:“姑娘放心,今日之事都是误会。” 说着,她又怒视向身后四名男子:“你们几个,还不快给姑娘赔罪!” 穿青衣的男子叫胡忠,是隋玉阁的护卫头头,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多少有些真本事,也懂得察言观色。 虽说他不知道乐如心突然改变态度的原因,但也猜到事态肯定很严重,万一处理不当,自己这护卫头头的职位也得丢了! 所以,乐如心一说,他就领着另外三人向晏青枝和杨铁花赔礼道歉:“姑娘,都是小人笨手笨脚,才不小心摔碎这玉雕屏风。小人怕受责罚,就想将罪名推到您姐姐身上。” “都是小人的错,小人该死,还请姑娘责罚。” 杨铁花轻哼一声,先前那般硬气,遇上硬茬了,就知道伏低做小。 要是随便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取得她们的原谅,日后岂不是还会有更多的人上当受骗! 她拉住晏青枝的胳膊,“晏妹妹,你可不能心软。如果换成其他人,被这么诬陷,早就吓丢魂!” 晏青枝红唇翕动着,正要开口,楼梯间忽的传来脚步声,有人来了。 乐如心怕是贵客,连忙要带她们先离开,“姑娘,这里人多手杂,不如姑娘随我去厢房里坐坐,这四个不长眼的也会过去,任由姑娘处置。” 晏青枝拧着眉,难得顺她一次:“也好,清静的地方,更适合谈正事。” 乐如心身体僵在原地,正事,什么正事,难不成她打算卖掉股份?! 她还要再说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婉转的女声。 “如心,这三位是?” 乐如心神色一喜,娘来了! 第八十五章 乐衣出场 乐衣虽说已过不惑之年,但皮肤保养得当,五官依旧秀丽动人,身形窈窕有致,如同十七八岁的女子一般。 她穿着一件深绿色长衣,搭着条青蓝色印花彩纱缎裙,外罩一件镶金黑袍,乌黑长发绾做妇人髻,耳上挂着一对玛瑙坠子,腰间系着条浅白色半月水波宫绦。 整个人端庄秀雅,竟比宫中贵人还要气派。 乐如心一见乐衣,就急忙迎上去,惊慌失措的神情也稍稍一松。 乐衣一边听她哭诉,一边看向晏青枝,心中早有计较。 这女娃看着不过十五六岁,性子却极其沉稳,一举一动看似毫无章法,实则走一步算十步。 她隐去眼里的好奇,安抚地轻拍乐如心的肩膀,输在这女娃手里,不算亏。 杨铁花在画天阁里见过乐衣,那时候晏妹妹还没出现,大公主估摸着对国师大人有点意思,就总爱往观星楼跑,有一回身边跟着的人就是她。 如今,她竟然出现在隋玉阁里,难不成这隋玉阁背后的主子是大公主?! 这,大事不妙啊…… 她神色一紧,不由看向晏青枝,却见她也在看自己,还冲她无声说了句放心。 杨铁花躁动的心忽然平静下来,有晏妹妹在,就算对手是大公主,应该…或许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晏青枝收回视线,往前一步,就朝乐衣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青枝见过乐姑姑,姑姑吉祥。” 乐衣没料到这女娃能认出自己,也没想到她行礼的姿势标准又好看,恐怕就连宫里最出色的礼教嬷嬷也不及她。 她虚扶晏青枝起身,又轻笑道:“你知道老身是谁?” 晏青枝点头,“当然,乐姑姑和大公主关系亲厚,这周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乐姑姑为大公主所做的一切,也让青枝很是感动。” 乐衣没搭腔,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慢慢变得深邃起来,自己为大公主做的一切,她一个黄毛丫头能知道什么。 真是虚伪至极…… 乐如心抿紧唇,害怕母亲也被这女人无害的模样给骗了,连忙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娘,她就是晏老板!” 乐衣眼里闪过一丝惊诧,怎么可能,那晏老板出手阔绰,行事雷厉风行,怎么可能是个看起来还未出阁的姑娘家! 她偏头盯着乐如心,见她一脸认真,身体还轻颤着,心里仍旧半信半疑。 如果真是晏老板,那如心这祸可就闯大了! 晏青枝好似没看出两人的暗中互动,又笑道:“乐姑姑,我刚巧在乐掌柜手里买下一条锦鲤,今日有缘见到,这锦鲤就送给姑姑,当做见面礼吧。还望姑姑莫要嫌弃。” 乐如心一慌,怕她说出锦鲤的价格,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姑娘还是把锦鲤带回家去吧,我娘不喜……” “如心!” 乐衣冷声打断乐如心,面色也骤然冷下来:“晏姑娘和我说话,哪有你插嘴的道理,还不快下去!晏姑娘,小女骄纵,也是被我给宠坏了,还请晏姑娘不和她计较才好。这锦鲤,姑娘肯定是喜欢才买下,老身怎能夺人所好。” 晏青枝嘴角微微上扬,毫无芥蒂地摇头:“原来乐掌柜是乐姑姑的女儿,真是巧了。乐掌柜性子直爽,我喜欢都来不及,哪里会计较。送锦鲤也是我考虑不周,下次,我一定挑个姑姑喜欢的。” 乐如心是被乐衣宠着长大的,没听过一句重话,性子也被养得骄纵霸道,眼下被乐衣这么一说,瞬间红了眼眶。 她怕母亲应付不来,又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把事情搞得更糟糕。 再三犹豫下,才选择离开。 杨铁花见乐如心要走,却不太乐意,“喂,你……” 不等她说完,晏青枝就接过话茬:“乐掌柜先去忙吧,接下来的事,我和乐姑姑谈也一样。” 杨铁花知道晏青枝是故意打断自己,但眼见乐如心离开,心里还是不爽。 她狠狠瞪了那女人一眼,又回头看向异常安静的卿清,忍不住推攘起他的肩膀:“喂,你怎么回事,以前怎么不见你话这么少。” 人家都欺负到这个份上,卿清还一声不吭,晏妹妹戳一下,他才动一下。 这男人实在诡异得很,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们吧…… 卿清低着头,任由杨铁花推攘自己,见她不再动作,才低声开口:“我都听晏姑娘的。” 杨铁花差点被他气笑,什么叫都听晏姑娘的,以前遇上麻烦,他不总是第一个跳出来保护晏妹妹吗! 等乐如心一走,胡忠神色微变,率先跪下。 他一跪,身旁三人也跟着跪。 乐衣冷冷扫过他们:“既然跪了,那就好好跪,跪到晏姑娘她们满意为止!自己犯错,还想把罪名推到别人身上,就是把你们乱棍打死,也死不足惜!” 胡忠身体颤抖如筛,连忙朝晏青枝磕头赔礼:“都是小人该死,请晏姑娘恕罪!” 其余三人:“小人该死,请晏姑娘恕罪!”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乐衣看似没有偏袒乐如心,实则处处都在维护她,这四个护卫也不过是为她挡枪的替罪羊而已。 要不是乐如心授意,小小的护卫哪里敢攀咬客人。 晏青枝心下了然,眼里闪过一丝暗色:“也不是什么大事,说开就好。其实,我还有件事,想和姑姑单独聊一聊,不知姑姑方不方便?” 乐衣怕她提及退股一事,立即面露惋惜摇头:“真是不巧,老身还要赶回宫中服侍大公主,只怕没时间和晏姑娘闲谈。这样,老身下回亲自做东,请晏姑娘聚一聚,如何?” 晏青枝遗憾地叹了口气:“既是如此,我就不强人所难。还要劳烦乐姑姑转告乐掌柜,把我那条锦鲤送到天心酒楼。” “今日叨扰得实在有些久,我们就先行告辞。” 乐衣淡淡嗯了声,等晏青枝离开视线,才忽的一脚踹上胡忠:“废物!都让你们平日里劝着如心少使性子,耳朵都被屎糊住了吗!” “那锦鲤,如心卖了多少银子?” 胡忠被踹得不轻,闷哼一声就低下头,心里也委屈得不行:“一…一千两黄金。” 第八十六章 他没死 从隋玉阁出来,晏青枝没回画天阁,直奔城东方向去。 杨铁花满肚子困惑,憋了一路,最后还是没忍不住,“晏妹妹,你今天去隋玉阁到底想干什么?还有,你那玉佩……” 她实在不解,晏妹妹平日里性情温婉得很,根本不会像今天这般咄咄逼人,买东西也讲究速战速决,绝不会挑三拣四。 而且,晏妹妹拿出玉佩后,那乐掌柜就直接变脸,速度比她呼吸节奏还要快。 就连乐姑姑,大公主身边的体己人,也对她毕恭毕敬。 所以,晏妹妹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晏青枝原本不想开口,可杨铁花那望眼欲穿的眼神,让她完全忽视不了。 好似得不到答案,她就会一直缠着自己。 她微微蹙眉,又不由笑道:“就是买玉器。不然,铁花觉得,去哪里还能干什么?那玉佩就是能上楼的通行证,她们看见,自然会改变态度。” 话音刚落,晏青枝就偏头看向跟在身后的卿清:“你先回画天阁,今日不必再跟着。” 她语气有些冷,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也带着浓浓的疏离感。 卿清眸色半敛,轻声应下,站在原地目送她们离开。 等晏青枝和杨铁花彻底消失在眼前,他才皱紧眉头,面上带着一抹探究和杀意。 杨铁花不知道那玉佩代表着什么,他却一清二楚。 如若这件事传到大公主的耳朵里,恐怕晏青枝就活不了多久。 可,让她死在别人手里,还不如他亲自动手。 晏青枝对卿清的所思所想一无所知,只是本能的,不想让他再跟着自己。 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没什么特殊性,但必须去。 那仗义救下她的大哥,还有三个护城军,都是因她而死,无论哪一家,她都要亲自上门赔罪。 杨铁花料到晏青枝要去哪里,罕见的沉默起来,偶尔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心疼。 其实,这件惨案在都城没有引起太大轰动,也没人知道被贼匪舒阳劫走的是谁。 因着宁孤出手,知情人选择闭嘴,不知情的根本没机会知道。 圣上和大公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宁孤亲率数百名将士追凶,名义上是缉拿贼匪舒阳,实则只因一己私欲。 杨铁花知道晏青枝心里过意不去,这才想着上门向被害者亲属致歉。 但,国师大人早在得知此事后,就让小苏言妥善安置被害者家属,还封那三名护城军为忠义之士,给了家属巨额抚恤金。 她好几次要开口,想到晏妹妹和国师大人之间尴尬的关系,又有些无从说起。 很快,两人就走到一处庄子。 庄子不大,但环境清幽,袅袅升起的炊烟,又添了些生活气息。 不过,让晏青枝奇怪的是,这庄子没有半点办丧事的迹象。 她带着杨铁花上前敲门,没多久,就有人过来开门。 来人是名女子,做妇人打扮,见门外站着两位素不相识的姑娘,面色一愣,语气稍显犹豫:“姑娘,你们寻谁?” 透过半开的门,晏青枝清晰看见庄里的布局,和门外一样,不见丝毫白色。 不会是找错人了吧…… 她收起诧异:“前几日,府上可有人……” 不等晏青枝说完,庄子里突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芸娘,谁来了,是苏大人吗?” 苏大人? 晏青枝神情一怔,刚刚那道男声,让她确定没找错,可这苏大人,不会是苏言吧。 她偏头看向杨铁花,就见她不自在地瘪着嘴,还不停躲闪自己的眼神。 瞧这反应,苏大人就是苏言。 他们已经来过了…… 好心人安然无恙,她很开心,可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人难受又不爽。 被叫做芸娘的女子面颊微微泛红,瞥了一眼晏青枝和杨铁花,才缓声说道:“不是,是两位姑娘家。” 话落,一个身形高壮的男子就出现在芸娘身后。 男子面容端正,见门外站着的是晏青枝,神色一喜,就脱口而出:“是你?” 芸娘惊愕地看着他:“庆哥,你认识这位姑娘?” 庆哥下意识就要点头,想到什么,又否认:“我认错了,还以为是常来我们店里的那位呢。姑娘,你们这是干什么?寻人吗?” 晏青枝看出庆哥不想提及那晚的事,于是识趣地说道:“我是来寻庆大哥的,整个都城就庆大哥店里的铁器做得最好,所以想在你这里定一批货。可一连几日,庆大哥都闭店不营业,我寻不到人,才出此下策,直接找上门来。” “我知道此举不合礼数,只希望没有叨扰到庆大哥和嫂子才好。” 芸娘听她唤自己嫂子,原本绯红的脸蛋更加殷红,都快要滴出血来。 她羞赧地低下头,又下意识地往庆哥的身边靠了靠:“怎么会叨扰,姑娘信得过庆哥的手艺,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庆哥前几日不小心受伤,到现在还未痊愈,若是姑娘东西要得急,只怕要另寻他人。” 庆哥点头:“没错,姑娘若是急着用,不妨去陈氏铁器,他们和我师出一门,手艺也不错。” 晏青枝笑起来,“不急,这批货,我下半年才用得上。若是庆大哥和嫂子方便,能否让我们进去详谈?” 庆哥神情稍有犹豫,这姑娘上门,肯定是想表达谢意,可自己已经答应苏大人,不再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要是被苏大人知晓,他不就成了背信弃义之人…… 更何况,芸娘因他受伤,没睡过一次好觉。 芸娘不知庆哥思虑,想着两位姑娘家大老远寻上门,肯定不容易,就将门打开,“姑娘快进来。庆哥,你带她们去客厅,我去沏壶热茶,你们好好聊一聊。” 说着,她就转身离开。 庆哥原本要拒绝的话咽了回去,神情颇有些无奈地看向晏青枝:“姑娘,你不必内疚,更不要因为我出手相救,你就要回报我。那晚的情况,换成别人,我也会出手的。” 晏青枝拉着杨铁花走进去:“我知道,所以这批货交给庆大哥,才能让我放心。” 第八十七章 幸运和不幸 趁芸娘去沏茶,庆淮赶紧和晏青枝说明情况,免得等会说漏嘴。 他死里逃生,不是因为舒阳手下留情,而是胸口上的一块铁器废料替他挡下一劫。 可他还是被打伤,但和失去性命比起来,这点伤也算不上什么。 不过,芸娘对此事完全不知情,以为他是在打铁时发生意外。 苏大人上门慰问,也没明着给钱,借口国师大人看中他的铸造技艺,要他为画天阁的护卫打造一批兵器。 但唯一的条件,就是让他对此事守口如瓶。 庆淮想到那人的叮嘱,神情就有些不安,忍不住问道:“苏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向任何人提及姑娘被劫持一事,就连芸娘,我也没告知。姑娘是当事人,我这样做,应该不算违背承诺吧。” 晏青枝是来报恩的,也确实看中庆淮的手艺,想让他做一批马具出来。 等到下半年秋闱,这些马具就能派上用场。 看着一脸纠结的庆淮,她诚挚摇头:“当然不算。不知庆大哥身上的伤,可有好转?” 庆淮点头,见芸娘端茶进来,连忙起身迎上去:“芸娘,我来,你快去歇歇。这几日你为照顾我,好几天都没合眼。” 芸娘被他这么一说,不由娇俏一笑,“庆哥,我没事。两位姑娘远道而来,我们可不能怠慢了,厨房里还有些水果,我再去洗些来。” 庆淮拉住她,“别忙活了,两位姑娘都不是小气的人,想来也不会介意的。” 说着,他就满眼心疼地扶她坐下。 晏青枝适时开口:“没错,嫂子快坐下。我们谈得差不多,等会也还有别的事情,喝完这杯茶,就得走了。” 杨铁花就坐在晏青枝身边,看着庆淮和芸娘的甜蜜互动,眼眶不由微微泛红。 要是小苏言有庆大哥一半体贴,自己也不至于连哭好几日! 庆淮看向晏青枝:“姑娘要的东西,我会尽量提早做好。姑娘若是信得过我,那就先付一半银子,另一半等交货再给。” 晏青枝没说不好,也没说好,直接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我相信庆大哥,所以银票早就备好。不过,庆大哥先养伤,等身体痊愈,再动工也不迟。” 杨铁花一脸纳闷,眼瞅着那一叠厚厚的银票,眼里不由闪过一丝惊诧。 她这随手一掏,就能掏出这么多钱?! 等等…… 那隋玉阁的锦鲤估计也不便宜吧! 原来,她的晏妹妹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有钱人! 庆淮和芸娘也被晏青枝的豪气惊住,就算再有钱,也没见人带这么多银子在身上。 更何况,她定的那些马具,也不值这个价。 庆淮和芸娘对视一眼,就转头看向晏青枝:“这…晏姑娘莫不是记错了,我们说好,二十套马具一共一万八千两银子,哪里要得了这么多。” 晏青枝随手一拍,就将银票放在桌上:“在我心里,就值这么多。”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拉着杨铁花就往外走。 庆淮眼见她们离开,银子还在桌上,赶紧小心拿着追出去。 可等他到门口,庄子外已经没有两人踪迹。 他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银票,眼神极其无奈,说好不报恩,这姑娘性子还真倔! 芸娘站在院子里,见庆哥垂头丧气地回来,就知道银子没还回去:“庆哥,这两位姑娘,你真的不认识吗?我总觉得,她们来不是真想谈生意,而是专门来送银子的。” 庆淮将芸娘搂进怀里:“我真不认识,芸娘别担心,她们肯定都是好人,等日后交货,我再把多余的银子还回去。” 芸娘仰起头,看着庆哥下巴上的青色胡渣,眼里闪过心疼:“我信庆哥,有机会,庆哥请两位姑娘回家吃顿饭吧。” 庆淮的手艺确实很出色,但因为太过正直,揭露过不少同行坑骗顾客的事,就被同行连起伙来恶意打压。 渐渐的,庆氏铁行的生意越来越差,也慢慢入不敷出。 如若没有晏青枝这笔银子,还有宁孤的大单子,庆淮只能眼看着历经百年的庆氏铁行,毁在自己手里。 庆家门外,一棵大树上。 晏青枝和杨铁花正蹲在上面,见庆淮和芸娘放弃寻人,两人才从树上跳下去。 杨铁花刚站稳身体,嘴里就说个不停:“你,你给我说清楚,到底哪来那么多银子!还有,你要二十套马具干什么?隋玉阁的那条锦鲤,你又花了多少?” 晏青枝头疼,突然后悔带上杨铁花。 她蹙着眉头,一边往外走,一边淡声说道:“放心,那条锦鲤,我一个铜板都不用花。” 杨铁花不死心,急走几步,和她并行。 “锦鲤没花,那你这十几万两的银票总花了吧!别说,你这些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 晏青枝知道杨铁花性子执拗,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就不会放弃。 她索性停下脚步,直勾勾盯着她:“铁花,难不成我有钱,就不是你的晏妹妹了?” 杨铁花心头一跳,神情也不悦起来:“说什么胡话呢,无论你有没有钱,都是我杨铁花认定的晏妹妹!” 她从来不看身外之物,怎么可能用钱多钱少来定义朋友! 晏青枝得到想要的答案,立即冷声反问:“所以,你在纠结什么?” 杨铁花被问得一愣,智商也瞬间掉线,“我……” 晏青枝哪里会给她说话的机会:“你什么,只要我是你的晏妹妹,你是我的铁花,那我有没有银子,有多少银子,在你心里不都是一样的存在?” 杨铁花皱巴着一张脸,只觉她每句话好像都在理,神情不由变得愧疚:“你说的对,我不该因为这件事就怀疑你。” 晏青枝见她已经被自己说服,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语气轻柔地哄道:“既然如此,今日之事,你替我保密,我就原谅你。” 杨铁花懵懵点头:“你放心,就是小苏言,我也不告诉!” 从庆家离开,晏青枝又依次去了三位护城军的家。 和庆淮的幸运比起来,他们很不幸的,没能逃过一劫。 第八十八章 久别不见 回画天阁后,杨铁花就同晏青枝告别,要去寻小苏言一趟。 晏青枝当然不会拦着,和她分开后,就独自一人走回水云间。 她在外面逛了挺长时间,原本鼓鼓囊囊的钱袋也干瘪起来,除了用于赎罪,就是买了一条锦鲤,定好一批马具。 这批马具,对她来说意义不大,但有人非常需要。 等到了秋闱,这些马具就能发挥它们的真正作用。 至于那条锦鲤,晏青枝笃定,乐衣不仅不会收钱,还会亲自送货上门,再带着乐如心同她赔礼道歉。 没办法,谁让她手握隋玉阁大半股份,要是撤资,隋玉阁在周国的商业神话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乐衣再得宫画扇欢心,也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晏青枝是故意挑事,为的就是引起这隋玉阁幕后之人——宫画扇的注意。 在原书设定里,隋玉阁表面是由商户经营,实际上却是皇室产业,只有血统最纯正的皇室中人能继承。 宫画扇从乐衣口中得知自己公主身份后,就略施小计,成功接手隋玉阁。 短短几年时间,她就将隋玉阁当成敛财工具,得到的钱全部用来收服人心。 不过,因为晏青枝横插一脚,剧情发生很大变动,帮助隋玉阁渡过难关的人也从顾朝辞变成了她! 换句话说,她的无心插柳,导致宫画扇和顾朝辞迟迟没有跨出最后一步——不顾血海深仇,定下海誓山盟。 晏青枝之所以这样做,只是想拥有能和宫画扇公平交流的机会。 不是公主对厨娘,也不是女主对炮灰,而是作为都将被大反派咔嚓的不幸人士。 但,她知道宫画扇生来多疑,要是知晓自己掌控着隋玉阁的命运,很可能连面都不见,直接痛下杀手。 所以,近来这段时间,她必须待在宁孤身边,借他的手保护自己。 不管宁孤有多嫌弃,她也不得不这么做。 只要让宫画扇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她还可以帮她,两人才有机会心平气和地谈合作! 说曹操,曹操就到。 晏青枝刚回水云间就看见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不是宁孤,还能有谁。 她远远看着他,脑海里计划好的无数次重逢,就这么无疾而终。 既然计划赶不上变化,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再次见到宁孤,晏青枝没什么复杂情绪,只觉两人好像很久没见,久到像是隔了一个世纪。 她甚至有些记不清他的模样,连那股淡淡的清冽之气,也差点忘得一干二净。 可眼瞅着要走到他身边,她的脸不争气地发热发烫,心跳也加剧,每走一步,就好像行走在刀尖上。 既难受,又痛苦。 晏青枝不敢靠太近,留有一步距离:“大人,你回来了?我这就去做饭,你是要留下来用膳,还是让初一给你送去?” 宁孤负手站立,听到她的声音,才缓慢回过头,语气极淡:“去哪儿了?” 虽然这话听着没什么情绪,但还是让晏青枝不安起来。 她今日出府出得急,一半是心血来潮,一半是为日后做打算,可无论什么原因,都没能让她想起来要先和宁孤请示。 再加上杨铁花风风火火的性子,她一时间就忘记自己是个没有自由的人。 晏青枝斟酌片刻,红唇轻微翕动着:“回大人的话,我觉得有些闷,所以央着杨姑娘带我出去转转。要是知道大人今日会回来,我一定不会出去,定会留在院子里,好恭候大人。” 宁孤眉头轻蹙,对她的答案不是很满意,“今晚不必备膳,你进来。” 说着,就转身进屋。 晏青枝心情越发忐忑,这狗男人不会是后悔了,觉得救她回来不划算,要把她再送回舒阳手里吧! 她惨白着一张小脸,小步走进屋。 一进门,那摆在桌上的一盆长势喜人的小树苗,格外惹人注目。 晏青枝喉头有些发紧,想偷偷看一眼宁孤此刻的表情,却直直撞进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 视线交接的瞬间,她慌乱挪开,心跳都险些停止。 完了,这狗男人要开始翻旧账了! 宁孤生得好看,坐下的姿势也好看,一举一动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晏青枝僵着身体站在门口,“大人,你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代?” 宁孤坐下后,神情就变得格外慵懒,一手撑着额头,一手轻拍身侧的凳子:“坐过来。” 晏青枝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就要拒绝,可一想到小命还在他手里,只能听话地坐到他旁边。 她扬起小脸,冲宁孤咧嘴一笑:“哈哈哈,看来大人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大人,你放心,我认真听着呢。” 宁孤没搭腔,细长的五指突然挑起她的长发,顺着转一圈,又反着转一圈,再顺再反。 晏青枝直勾勾盯着他的手,险些被绕晕,就听见他轻笑道:“今天……逛得开心吗?” 她只觉后背一阵发凉,尽管宁孤语气平静,可他这怪异的态度,比直接动手,还让人难以招架。 晏青枝脸上勉强挂着笑,又刻意忽视掉把玩她头发的手:“自然是没有待在大人身边开心,要是有大人一起,那我肯定……” 宁孤见她停下,把玩她长发的手松开,又挪到肩头:“肯定什么……” 肯定要被吓死!要被宫画扇嫉妒死! 晏青枝不由坐直身体,装作不经意间晃动一下,想把宁孤的手甩下去。 哪想,宁孤似乎早就察觉出她的小九九,任由她怎么动作,依旧不动如山。 晏青枝瘪了瘪嘴,只好昧着良心狂吹彩虹屁:“当然是更开心啊。大人也该多出去走走,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渴望着能一睹大人绝世风采呢。” 宁孤按着她肩膀的手微微收紧,眼神也晦暗不明:“是吗,其他人渴望见到本座,那你呢,这么久不见,你就不想本座?” 要死,这狗男人又犯什么病了! 晏青枝状似羞赧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自是想的。” 第八十九章 一辈子不嫁! 宁孤知道晏青枝惯会说谎,嘴里也没一句实话,可听到那声几不可闻的想,胸腔下那颗心还是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他后悔了,将她亲手推给舒阳后,就后悔选择和舒阳合作,而放弃来路不明的她。 但晏青枝该受些惩罚,仗着他对她的宠爱,竟然还妄图操控他的感情。 在她身上,他看不到真诚,只看到无尽算计和恐惧。 可晏青枝是特殊的,特殊到是他人生里唯一的彩色,所以他一再容忍,一再退让,甚至出尔反尔。 舒阳不是简单劫匪,精通权谋之术,还善撩拨人心。 这样的人若是不能为友,必将成为一大劲敌。 但,只要晏青枝还在身边,即使与全世界都为敌,又有何惧! 不过,她若是继续胡作非为,那他只能亲手折断她的羽翼,将她留在身边。 宁孤越想,气息就越发浓重,连带喉头也有些发热。 晏青枝不知道宁孤在想什么,只觉他看自己的视线莫名诡异,强大的压迫感压得她全身动弹不得,心里还很是不安。 她深吸口气,紧咬下唇,等刺痛感传来,身体才能稍稍动一动。 晏青枝艰难仰起头,露出一脸无辜和担忧:“说了这么久的话,大人肯定渴了,我去沏壶茶来。” 说着,她就想起身。 可宁孤按在她肩头的手往下一压,就将她推回原位:“先不急,你先和本座好好解释解释,这盘树苗是怎么回事?” 晏青枝神情紧张起来,红唇轻颤着:“大人在说什么,这不就是盆普通的树苗,难不成是有什么特殊意义?” 宁孤薄唇微勾,看她的眼神也冷冽如刀:“晏青枝,几天不见,你就不知道规矩了?本座不喜欢废话,要是解释不清楚,你就好好待在这水云间。等彻底想清楚,再让人寻本座吧。” 晏青枝不由咬紧后槽牙,眼见宁孤起身就要走,慌忙拉住他:“大人,我错了!那日,我不该为让大人见我,就放火烧院子。这树苗是我种的,也是我在放火前挪到院外的。大人既然找到它,肯定也知道事实到底如何。” “我不是故意说谎,只是害怕大人会觉得我不择手段,是个坏女人。我更怕大人从此再不肯见我!大人,我真的错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她越说越快,到最后竟然带上哭腔。 宁孤回过身,白皙面容上带着晦暗不明的神情:“晏青枝,本座不会不见你。但若是日后,你再自残……” 晏青枝不等他说完,就连忙摇头,还举手发誓:“大人放心,我晏青枝对天发誓,绝不会再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换取大人的关注。要是有违此誓,就让我永远单身,一辈子嫁不出去!” 原本凝滞的气氛,被她这则誓言搅得好笑起来。 宁孤眉头轻蹙,只觉旁人起誓,都是咒自己不得好死,她倒好,诅咒自己一辈子嫁不出去? 这女人还真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晏青枝早就想好,若是完不成任务,就带上用不完的钱,找一个与世无争的小镇子定居。 一辈子不嫁人,安安稳稳度过余生。 毕竟这古代的男人不说思想迂腐,肯定都会三妻四妾。 她一个现代人,接受过一夫一妻制的思想教育,自然不可能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 所以,她这誓言听着唬人,实际上没有什么杀伤力。 晏青枝承认错误后,宁孤就离开了,离开前,还特意带上那盆小树苗。 她有些心疼,早知道就该把树苗挪出来种到院子里,如此一来,自己能天天看见,也不会被宁孤那个狗男人夺走! 只是现在,她再后悔也没用,只能祈祷宁孤看着像谪仙,却养得一手好植物! 晏青枝站在院子里,感受着周遭带着凉意的风,裹紧长衣,转身回屋。 总有一天,她会把属于自己的东西一一拿回来! 一夜无眠,晏青枝折腾了一宿,也只是闭了个眼。 她实在睡不着,眼见太阳快要出来,才稍稍有点困意。 哪想,她还没睡着,杨铁花就吵吵嚷嚷找上门,“晏妹妹,你快出来,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晏青枝恼怒地揉了揉杂乱无章的头发,从床上爬起来。 她刚穿好鞋子,杨铁花就迫不及待走到窗前,“太阳都快晒屁股了,你还睡!快开门!枉我一起床就来寻你,你倒好,还对我爱答不理!” 晏青枝头很痛,尤其是听着耳边不断嗡嗡作响的声音,脑袋都快要炸开。 她后悔了,后悔教杨铁花说流行语,等她学完,就把这些话全用在她身上了。 真是教会徒弟,气死师傅! 晏青枝受不了折磨,匆忙披好衣裳,将门打开。 门一开,杨铁花就快速钻进来,像条灵活的小蛇,手里还提着一个笼子。 她献宝似的将笼子打开,又把小白抱在怀里:“你看,我把谁带来了!小白,快看看你晏姐姐,你还记不记得她啊?” 说着,杨铁花就把小白塞到晏青枝怀里,“快和小白亲近亲近,这么久不见,你再不抱抱,她都要把你给忘了!” 晏青枝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对可爱的兔子更加没有抵抗力,一夜无眠的难受感也在此刻一扫而光。 她轻轻抚摸着小白,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你怎么把她带来了,你家小苏言允了?” 小白比初见时胖了好几倍,整个身子都圆鼓鼓的,一双红色大眼睛也精神很多。 她似乎还记得晏青枝,在她手上嗅了嗅,就用头使劲蹭她。 杨铁花看着一人一兔的甜蜜互动,吃醋轻哼起来:“哼,这小家伙,我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也没见她这么亲近我。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 晏青枝心情大好,无情地从杨铁花兜里掏出兔粮,喂给小白吃:“你和小白吃什么醋,我平日里对你还不够好?” 杨铁花才没吃小白的醋,她明明是吃她的醋! 只是看着晏青枝心情大好,她也开心,毕竟她带小白来的目的,就是想让她忘记不愉快,赶紧投入新生活! 第九十章 变得嗜睡 晏青枝近来的乐趣,除去逗小白,就是宅在厨房里研究新菜色。 杨铁花对美食没有抵抗力,来水云间的频率自然比以前勤,蹭饭也蹭出心得。 她前脚刚做好饭,这小妮子后脚就会踩点出现在餐桌上。 多一张嘴也就多一副碗筷的功夫,晏青枝懒得和她计较,但每每用完饭,总会打发她和卿清收拾残局。 久而久之,三人养成默契,做饭的人不用洗碗。 原本,晏青枝也让初一上桌,多个人也热闹些。 哪曾想,这小子执拗得很,坚持不肯和他们一起,还非要端着饭菜去一旁的小厨房吃。 那避之犹恐不及的架势,活像自己会把他给吞了! 晏青枝心生怪异,毕竟以前唤他,都没见他如此抗拒。 才几日不见,这小子对自己的态度就疏远不少,冷冰冰的性子变得更加不理人。 这样的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对了!就是宁孤将自己从舒阳手里救回来以后! 可想出时间节点,晏青枝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她仔细回忆,才记起杨铁花好像提过一嘴,说是水云间走水时,因着初一没有及时救出自己,被盛怒下的宁孤惩罚,还关了禁闭。 难不成是这个原因…… 这小子不会是恨上自己了吧! 吃过午饭,晏青枝照常坐在屋檐下的软椅上休息。 天色比较阴沉,偶尔还有凉风袭来,估计很快就有暴雨。 杨铁花倚在门口,手里抱着酣睡的小白,“看这天,阴沉沉的,不会又要下雨吧。” 晏青枝腿上搭着条薄被,怀里抱着个自制抱枕,脑袋撑在上面,懒洋洋地看向她:“怎么,你不喜欢下雨天?” 杨铁花神情有些不好看,语气也颇为遗憾:“要是下雨的话,就不能和小苏言去逛街了!他最近一直没时间,好不容易抽出一下午,这雨要是敢下,我就……” 可惜,“我”了半天,她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能阻止得了! 晏青枝眼看杨铁花都快哭出来,不由说道,“其实下雨天逛街,也别有一番情趣,不是吗?” 杨铁花瘪着嘴:“下雨天能有什么情趣,到处湿漉漉的,要是再不小心踩到泥水,浑身都变得脏兮兮的,就算我受得了,小苏言肯定不行。他那倔脾气,虽然没有大人那般臭,但也不好伺候!” 晏青枝深表赞同,苏言看着好相处,实则和宁孤一样,戒备心强,又很敏感。 哪怕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都能让他们挑出一大堆问题。 不过,若是苏言对杨铁花有情的话,或许还有转机…… 她想了想,轻声问道:“游园灯会那日,你和你的小苏言一起放河灯了吗?” 杨铁花眉色一喜,俏皮点头:“当然,他那盏河灯还是我亲手做的!我们选的位置顺风又顺水,两盏河灯不仅飘得最快,也最稳!不少人都羡慕我们呢。” 晏青枝嗯了声,看得出来,这小妮子对苏言是满心喜欢,就是不知道苏言对她用情有多深。 她红唇轻抿,正要再说什么,就见刚刚还眉眼带笑的杨铁花忽的皱巴着一张脸,语气委屈起来。 “可是,小苏言这个臭男人太笨了,晏妹妹为我精心打扮的模样,他不觉得好看就算了,还以为我是被人冒充的!他这木鱼脑袋,蠢死他得了!” 晏青枝安静听着,杨铁花这话虽是带着埋怨,可埋怨里又藏有甜蜜,想来两人已经和好如初。 但她还是点头,跟着附和道:“没错,铁花那日的打扮,简直比仙女还要好看。既然他不懂得欣赏,那铁花干脆就不要他了吧。” 杨铁花只是想和晏青枝抱怨一下,哪里会真的不要小苏言,他再蠢再笨,再不懂得自己的心意,也是她这辈子唯一认定的人! 虽然他现在还不喜欢自己,只把她当姐姐看待,但她不介意,也总有一天,会让他心甘情愿拜倒在她的大铁锤之下! 杨铁花轻哼一声,面上的委屈一扫而光:“晏妹妹,你不懂!小苏言笨是笨了些,可这样的臭男人才好对付。你想想,要是像国师大人那般运筹帷幄的男子,无论自己做什么,他都一清二楚,甚至还能预料到你下一步会做什么。在他面前,你一点秘密也没有。” “光是想想,就觉得恐怖。要我,我可受不了!” 晏青枝没开口,视线缓缓挪到院外,没错,宁孤那个狗男人确实恐怖。 杨铁花说得正欢,见身边人沉默不语,瞬间想到晏妹妹和国师大人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要是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那不就完了! 她轻咳一声,就笑嘻嘻地说道:“当然,因为我也笨,所以才只能对付笨男人。像晏妹妹这般,聪明漂亮还有钱的女子,一个国师大人当然不在话下。晏妹妹,我很看好你。” 晏青枝淡淡瞥她一眼:“什么有钱?” 杨铁花慌忙捂住嘴,瞧自己这破记性,不是答应要保密的,怎么又胡言乱语! 她圆鼓鼓的眸子滴溜一转,把小白放在晏青枝怀里,就急匆匆告辞:“我突然想起来,小苏言还在等我,就先走了。晏妹妹,明天再见!” 晏青枝也不追,抚摸着被惊醒的小白,坐在软椅上目送她离开。 等她一走,一直在小厨房里忙活的卿清终于现身,手里还端着一盘新鲜水果,“晏姑娘,水果都是洗净的,你尝尝?” 晏青枝整个人都缩进软椅里,睨了他一眼,就往旁边的小桌一指:“放着吧,我一会儿再吃。你也去歇歇,不用伺候。” 卿清依言放下水果,却久久未动。 晏青枝近来困顿得很,尤其是吃完东西,必须要睡上一觉。 她没力气再说话,索性不再理他,将被子裹紧,抱好小白,就闭上眼睛。 没多久,晏青枝的呼吸就逐渐平稳。 卿清站在一旁,安静到没发出半点声音,黑沉沉的视线看向晏青枝还未痊愈的手,又慢慢挪到那张莹白小脸上。 她还真是天真,竟然如此信任自己…… 第九十一章 他不是不近女色? 很快,天色完全阴沉下来,风也越刮越大,大树狂摇不止。 即便如此,晏青枝也没有苏醒,只是眉头紧蹙,似是做了噩梦。 啪嗒一声,雨滴拍打在屋檐上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是暴雨倾盆。 卿清弯下腰,正准备将晏青枝抱进屋,一道凌厉杀气就直冲他咽喉而来。 他迅速退后躲避,可瞥见来人后,又慌忙跌坐在地上。 卿清惨白着一张脸,娇艳欲滴的红唇轻颤着:“大…大人饶命,属下只是怕晏姑娘受凉,所以才斗胆出手,想抱她进屋。大人饶命!” 说着,他就低下头,掩去面上的恨意和惧怕。 可就算他再怎么掩饰,刻入骨髓的不安,还是让他全身颤抖起来! 卿清深刻明白,要是自己刚才的反应慢一步,此刻躺在这里的就该是一具尸体! 院子里,一袭白衣踏雨而来。 他走得极慢,脚下步步生莲,可全身半点雨水未沾。 那漫天的雨一到他身边,就自动弹开,好像有什么无形屏障隔绝一切,又好似他就是天外仙人,不被世俗一切束缚。 卿清完全不敢抬头,脊背也被强大的威慑压得直不起身。 谁说国师宁孤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就他这武功造诣,只怕连顾小将军顾朝辞也不及他! 他心如死灰,自己既然知道这个秘密,那就肯定活不了! 是赌一把,还是直接认命…… 宁孤神情极冷,径直走到晏青枝身边,见她睡得正沉,眉间忽的闪过一丝杀意:“滚。” 卿清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强忍着涌上喉头的腥甜,慌忙朝他磕了个头,就转身离开。 雨势很大,砸在他身上生疼。 还好,他没有想着以卵击石,不过看宁孤对晏青枝的重视程度,自己或许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奈何这位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 风声雨声,再加上说话声,也没能惊醒软椅上熟睡的那位。 晏青枝确实睡得很沉,但睡得很不好,额间满是冷汗,手脚还在不停乱动。 宁孤眼神晦暗不明,骨节分明的手也微微收紧,这蠢女人在其他男人面前也能睡得着,真是活腻了! 差一点,他就忍不住要把她扔到雨里,让她好好清醒! 他隐去眸中复杂情绪,刚要把她抱起来,就见那被子下鼓鼓囊囊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宁孤剑眉微蹙,扯开被子,就看见一只通体白毛的兔子正偎依在晏青枝怀里,睁着一双血红眼睛看他。 兔子很胖,胖得像只肉球,一见他,竟然毫不害怕地凑过来蹭他的手。 温腻的触感和这傻女人细腻的皮肤一样。 宁孤面无表情地拧起兔子,将它塞回被子,又俯身抱起晏青枝,大步走进屋。 雨越下越大,风也越发狂躁,摧枯拉朽地在世间无情肆掠。 晏青枝很难受,身体好像被重物压得死死的,完全动弹不得。 她胸口发闷,喉头也涩涩发疼,整个人被困在无尽黑暗里,怎么也醒不过来。 她想叫,想喊,却只能任由身体不断往下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晏青枝都快要放弃,一道光突然出现,撕开黑暗,直直照在她身上。 那温暖的光让她浑身充满力量,嘶哑的喉咙也能发出细微的声音:“呃……” 她艰难掀开眼皮,堪堪露出一条缝,还是将周遭熟悉的摆设尽收眼底。 自己怎么回屋了,为什么脑海里一点印象也没有。 谁抱她进来的,卿清吗…… 就在这时,身旁伸过来一只手,轻柔地抚摸上她的脸,“醒了?” 那声音低沉暗哑,还带着不可忽视的凛冽。 宁孤?! 他怎么来了! 晏青枝不敢睁眼,慌忙闭上眼睛继续装睡,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宁孤一直坐在床边,见身侧的女人低呼一声后就没动静,抚摸她脸颊的手缓慢往下。 他的手停在她脖间,紧紧贴合着,又反复揉捏。 晏青枝藏在被子下的手猛地收紧,只觉身侧这狗男人肯定知道自己醒了,所以才会用这种法子逼她睁眼。 她向来敏感,脖子上的肌肤更是。 只要被人轻轻一碰,就浑身不自在,耳根也会不由泛红。 眼下,她又闭着眼睛,被人触碰的感觉就更加清晰。 每动一下,都让她心尖都颤动起来。 晏青枝知道躲不过,只能假装悠悠转醒,掀开眼帘看向宁孤:“大人,你怎么来了?” 一出声,那嘶哑可怕的声音就吓得她浑身一僵。 自己不就是睡个午觉,嗓子怎么这般难受,就像被无数只虫子啃噬过一样。 这几日,她的身体好像出现了问题! 宁孤见晏青枝终于清醒,捏着她脖子的手却迟迟没有收回,还很放肆地往下游走。 晏青枝大惊失色,瞳孔骤然一缩,这狗男人疯了吗!他…他不是不近女色吗! 她惊呼一声,连忙伸手阻拦:“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哪想,宁孤对她的反抗不屑一顾,单单一只手就按住她反抗的两只胳膊,还俯下身冷冷盯着她。 “晏青枝,你长本事了。” 晏青枝脑袋发懵,完全不明白宁孤又在闹什么脾气。 这几日为缓和他们的关系,她乖乖待在水云间哪儿都没去,每天还变着法子给他做美食。 这狗男人不喜欢就算了,也不至于气到要亲自上门动手吧! 晏青枝心中郁闷,却还要委委屈屈地讨好他:“大人,有话好好说,我…我就午睡了一会儿。大人饿了?还是今日的午膳,不合你胃口?” 宁孤听到午睡,黑沉沉的眸子越发冷冽,按住她双手的力道也加重,“午睡……呵,晏青枝,你午睡得可安逸?” 晏青枝两只手疼得不行,又不敢叫出声,只好哽咽着摇头:“不好!大人有所不知,近来我饭后总是犯困,睡着了又总是做噩梦,怎么也醒不过来。” “还好大人今日在我身边,要不然……” 宁孤见她双眼含泪,鼻尖也微微泛红,按着她的手忽的一松:“什么时候开始的。” 晏青枝神情一怔,下一刻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喏喏说道:“就是近日……” 第九十二章 灵宠回来了! 宁孤眼神微冷:“既然不是今日才发现,怎么不让苏言给你看看。” 晏青枝近来缺乏运动,以为是吃得多消化慢,才会犯困,根本没往其他方面想。 被宁孤这么一说,她才隐隐觉得不对,以前也没见自己出现过嗜睡犯困的毛病! 她越想越不对劲,拧着眉起身,就要去厨房看看。 哪想,晏青枝起得急,完全忘记男人正俯身撑在头顶。 “砰”!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 晏青枝的脑袋直直撞上宁孤下颌,尖锐的刺痛感蔓延开,疼得她不住闷哼,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这狗男人的下巴是铁做的吧!都快把她脑袋给撞开了! 宁孤倒是面不改色,只是眉头微蹙,原本白皙的下颌红了一大片,看着突兀又可怜。 他挺直腰身,看着一脸憋闷的晏青枝淡声说道:“如此莽撞,什么时候才能收收性子。” 晏青枝紧咬下唇,眼里带着微不可察的怒意,这狗男人坐着说话不腰疼,事情没发生在他身上,他当然不急! 如果她嗜睡犯困的毛病真被人动过手脚,不快些去厨房瞅瞅,证据肯定会被人收拾干净! 她撑起上半身,再气也不敢和宁孤硬着来,只能委委屈屈地说道:“我这不是怕证据被人销毁了嘛……要是我这嗜睡的毛病是遭人算计的,没准现在去后厨看看,还能找到蛛丝马迹呢!” 宁孤薄唇微勾,黑沉沉的视线瞥向窗外:“晏青枝,你觉得什么人能笨得把证据留到晚上?” 什么晚上?! 晏青枝心咯噔一下,连忙偏过头,窗外天色漆黑如墨,哗啦啦的雨声清晰可闻。 这次……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她喉头莫名有些发干,要是自己一直毫无所察,很可能某一天就会一觉不醒,直接困死在噩梦里。 晏青枝心情复杂,一时间竟不知对她下手之人的手段,到底算温柔,还是残忍! 这把温柔刀使得真是厉害,刀刀割人性命…… 宁孤见晏青枝久久不语,眸色一暗,忽的朝她伸出手。 晏青枝情绪低迷,反应却很迅速,头往旁边一偏,就让宁孤的手扑了空。 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神情大变,连忙主动把脸贴到他手上,还笑意盈盈地说道:“辛苦大人照看我这么久,大人想吃什么,我马上去做!” 宁孤没搭腔,看着晏青枝讨好又小心翼翼的神情,顿生烦闷。 他手凉,掌心下的脸却烫得像火,让他险些克制不住心中欲望,要将眼前的小人儿捏碎,再彻底揉进骨髓里! 宁孤眸色半敛,呼吸沉重又灼热,轻轻揉捏起那张莹白小脸,一下又一下。 那温腻的触感像把锋利的尖刀,将他的理智一寸寸剥离。 晏青枝没听到宁孤的回答,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还带着挥之不去的惊惶:“大人?” 这狗男人看她的眼神太奇怪,奇怪到像是要将她拆解入腹! 他不会又要对她下死手了吧! 晏青枝轻咳起来,试图缓解尴尬又危险的气氛,刚要把脑袋挪开,就见宁孤低下头,埋首在自己脖间。 她身体一僵,连忙抬手推他,还没推动,宁孤就轻笑起来,滚烫炙热的气息全部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 晏青枝瞬间红了脸,耳根也烫得要命:“大…大人,你怎么了?” 这狗男人要是再不让开,就别怪她不客气! 就在晏青枝忍受不住,准备不管不顾劈晕宁孤时,那低沉嘶哑的声音才在她耳边缓缓响起。 “晏青枝,本座照顾你这么久,难不成不该取点报酬?” 报酬…… 什么报酬?! 晏青枝心一慌,不再犹豫,按住他的肩膀就大力往外推。 哪想,宁孤早就看穿她的意图,身体骤然一沉,就将她结结实实压在床上,完全动弹不得。 这狗男人不要命了! 晏青枝瞪大双眼,死死盯着他,见他一脸淡定,心头不由升起一股怒火,烧得她差点爆炸。 她咬紧后槽牙,隐着怒意一字一顿问道:“大,人,想,要,什,么,报,酬!” 可,她再咬牙切齿,阴阳怪气,宁孤风轻云淡的一瞥,就将她强压不下的怒火驱散干净。 谁让他是大反派,自己却是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小炮灰! 晏青枝双手张开,脖子一歪,就直挺挺躺在床上,像一条任人宰割的鱼。 她半死不活地说道:“既然大人想要报酬,那就取吧,想要什么取什么!我全身上下两百零六块骨头,都任你挑选!” 宁孤见晏青枝放弃挣扎,顿时意兴阑珊,眼神也变得阴沉可怕。 呵,这女人在其他男人面前,总是乖巧温顺,偏偏在他身边,就变成缩头乌龟,一旦觉得不对劲儿,就会缩进厚重的龟壳里! 他强忍杀意松开她,径直走下床,大袖一挥,就沉着脸离开屋子。 晏青枝一头雾水地躺在床上,直到重重的关门声响起,也没回过神。 宁孤……真走了? 她翻身坐起来,面上神情一松,就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这狗男人还真是阴晴不定! 但无论如何,她今天算是侥幸捡回来一条小命,值得庆贺。 晏青枝准备下床,一掀被子,有什么东西嗖的一下飞出去,啪嗒一声掉地上。 她定睛一看,发现是块银质腰牌,赶紧走过去捡起来。 腰牌没摔坏,做工还挺精致,一面刻着奇怪图案,一面刻着个“宁”字。 很明显,是宁孤的。 晏青枝犹豫了,要是现在给他还回去,明摆着是往枪口上撞。 最后,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等到明天再说,或者一会儿让初一代为转交。 她可不想再去触那狗男人的霉头,更不想让自己再经历一次心惊胆战的“自虐”! 晏青枝随手把腰牌放在桌上,整理好衣裳和长发,就要去后厨看看。 突然,一阵熟悉的味道从她身侧传来。 她神色一喜,慌忙偏过头,就看见那桌上的腰牌已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胖得像只球的小虫子! 晏青枝脱口而出:“吉光!” 第九十三章 买他老老实实走剧情 没错,晏青枝的灵宠吉光,实际上就是只巴掌大小的胖虫子。 圆滚滚的身材,圆鼓鼓的眼睛,没有一处不圆。 她们通过意识交流,其他人听不见吉光的声音,也看不见,除非它幻化成其他物品或者动物的时候。 就比如,刚刚那块腰牌。 圆桌上,吉光扭动着圆滚滚的身体,盯着晏青枝看了好半天,才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真丑。” 晏青枝满脸黑线,差点没忍住怒火,一巴掌呼它头上。 久别重逢,这家伙不亲近她就算了,还敢说她不好看!胆肥了它! 许是察觉到晏青枝颇为怨念的眼神,吉光呼哧呼哧爬到她肩头,又用圆滚滚的脑袋使劲蹭她的脸:“主人,你是不知道,我这一觉睡得有多久,久到我都以为自己醒不过来了!” “还好冥冥之中,我听到主人的深切呼唤,这才苏醒。主人,吉光好想你啊!” “虽然你这模样没有前两次好看,但也是我最亲最爱的主人!” 晏青枝闻言,简直如鲠在喉,眉头一皱,就伸手轻弹吉光脑袋,幽幽说道:“想我就好,其他的话大可不必。” 吉光吃痛闷哼,见她不高兴,又扭动着身体,很是狗腿地说道:“好看,主人无论什么模样都好看,主人就是吉光心里的神!” 还神,神经病的神吧。 晏青枝没好气地瞪它一眼,不管怎么说,自己千盼万盼,总算是把它给盼回来了! 以后行事,她终于不用再束手束脚,更不用过分忌惮宁孤那个狗男人了。 但高兴刚开始就戛然而止,她皱紧眉头,语气不安地冲吉光说道:“吉光,这些日子,你都在宁孤身边?那你可有发现他的异样,又或者说,他有没有发现你的存在!” 不怪晏青枝谨小慎微,而是宁孤身为本书的最大变数,能感受到吉光,或者发现吉光的存在,也不是不可能。 她怕,怕宁孤是故意把这腰牌留下,以此来试探自己和吉光的关系。 她更怕,怕宁孤已经起杀心,要将她们彻底抹杀…… 吉光一屁股坐在晏青枝肩头,圆鼓鼓的眼睛不停眨巴着,一只胖手撑住脑袋:“嗯,听主人这么一说,吉光倒是真想起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来。” 晏青枝心一慌:“什么事?” 吉光难得语气沉重:“虽然这些日子,我一直沉睡,但好几回都听到主人和那狗男人争执的声音。奇怪的是,你们吵一次,我的意识就清醒一些。直到刚刚,我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这才恢复原形!” 狗男人就是宁孤。 晏青枝穿书后,一直被宁孤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愤懑不平下,就在心里吐槽他是个狗男人。 久而久之,吉光也跟着这样叫。 晏青枝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每每听到吉光附和,心情还很舒畅。 眼下,看着吉光纠结的神情,她不由问道,“什么复杂情绪,我身上的?” 吉光摇头:“不像,那股情绪带着滔天杀意,又裹挟着怒到极致的愤怒,很复杂很复杂,不像是主人能施展出来的!” 晏青枝皱巴着一张脸,情绪还要怎么施展,这家伙莫不是睡太久,脑子睡糊涂了! “那还能是谁,难不成……宁孤?” 吉光恍然大悟点头:“没错,就是他!主人,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还聪明,她看是短命差不多! 晏青枝心如死灰地跌坐到凳子上,手死死抓着桌沿,才没瘫倒在地。 吉光这家伙还真是心大,死到临头,还这么开心。 宁孤本就性情多变,还杀人如麻,如今对她是滔天杀意再加上极致愤怒,自己哪里还有什么活路可言…… 完了完了,她命休矣! 吉光没察觉到晏青枝消沉的态度,顺着她的胳膊滑到桌上,就晃晃悠悠爬进茶壶。 等它喝饱水,就躺在里面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提心吊胆地苟活一夜后,晏青枝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浑身没劲儿。 她偏过头,就看见在枕头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吉光。 她瘪了瘪嘴,伸手在它肚子上戳了好几下,哪想它非但没醒,还紧紧抱着她的手指,吧唧一口咬上来。 吉光嘴小,可咬人还是很疼。 晏青枝低嘶一声,连忙把它扒拉开,又捏住它的鼻子,把它憋醒。 吉光原本脾气很好,跟着她的时间一长,也染上起床气。 它睁着一双豆大眼睛,怒气冲冲地看向始作俑者,正要破口大骂,看见是晏青枝,立马换上一副可爱无辜的表情。 “早安!主人,吉光最爱你了。” 晏青枝对吉光的谄媚视而不见,动作熟练地拧住后脖颈,将它甩到肩头:“我今天要出去买东西,你可别给我捣乱!” 虽然别人看不见吉光,但被它吃掉的东西,弄碎的物品,却是鲜活存在的。 为避免麻烦,她需要提前和它知会一声。 吉光一听,当即兴奋地舔嘴唇,乖巧点头:“主人放心,我最乖了,这世上绝对找不出比我还乖的灵宠!” 晏青枝才不信,就它那按捺不住的小表情,肯定不会乖乖待着! 但,把它留在水云间,她又不放心。 经过一天一夜的大雨冲刷,天空更加纯粹,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 晏青枝没等杨铁花过来,就带上卿清出门。 她昨晚让初一和宁孤提过今日出门采买的事,他没拒绝,还给了她一袋银子。 银子很沉,足足有五百两。 晏青枝有些不明白宁孤到底想干什么,若是要杀她,何必还这样对她。 吉光趴在晏青枝肩头,瞅着她腰间的钱袋子,嘟囔起来:“这狗男人真小气,逛个街竟然只给这么点银子,连主人耳朵上的一对玉坠子都买不起!” 主人身上的饰品,看着简单,实际上每件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 这狗男人身为堂堂国师,也太穷了! 晏青枝冷冷瞥了吉光一眼,示意它赶紧闭嘴。 哪想,吉光误以为她也不满,忿忿不平地又说道:“主人,要我说,你就该听吉光的,把所有身家砸到那狗男人面前,买他老老实实走剧情。这样,任务不是很快就完成了?” 第九十四章 惹错人 晏青枝没说话,一巴掌呼上去,打得吉光直接蔫吧起来。 而紧跟在一旁的卿清,见她动手打自己,一脸怪异地问道:“晏姑娘,怎么了?” 晏青枝皮笑肉不笑,“没什么,有蚊子。” 他们出门比较早,集市上还没太多人,但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晏青枝一路逛过去,一件东西都没买。 卿清眼见集市都快走到头,实在憋不住,最终还是问出口:“晏姑娘今日要买什么,不妨告诉我,我也帮姑娘看看,以免错过了。” 就在他说话的间隙,晏青枝突然停下,驻足在一处捏泥人的小摊前。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摊贩老板捏泥人,他的手很巧,巧到一团烂泥被他随意折腾几下,就变成一个栩栩如生的女娃娃,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吉光也看得出神,心中又欢喜,便忍不住凑到晏青枝耳畔撒起娇来:“主人,你看别的父母都给孩子买泥人,主人是我最亲近的人,也给我买一个吧!” 晏青枝拧眉看它,没好气地冷声拒绝。 就这短短一路,吉光异常兴奋,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吃,好几次还想偷偷溜去拿人家的东西,吃人家的美食! 她要是惯它这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后变成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晏青枝虽说也想要一个泥人,但考虑到未来的和平生活,只能忍痛放弃。 等下次,她不带吉光的时候,再找老板给她捏一个。 吉光瘪着嘴,眼泪汪汪地看着晏青枝,“呜呜呜,主人不爱吉光了,连买个泥人的钱都舍不得花!主人你变了,说好的苟富贵勿相忘,你都成为周国最富的富婆了,竟然还这么抠搜!和那狗男人一样,冷血无情,见异思迁……” 它的声音其他人是听不见,但在晏青枝脑海里不停轰炸的时候,就跟上百只蜜蜂一起在耳边嗡嗡作响一样。 晏青枝头疼得很,怕这家伙没完没了,只能退让一步:“你安静点,我就考虑考虑。” 听晏青枝这么一说,吉光立马闭嘴,还讨好地狂蹭她的脸。 卿清见晏青枝完全忽视自己,视线又一直盯着泥人摊位上的一个泥娃娃,连忙掏钱买下来。 他将泥娃娃递到她面前,清隽的脸上带着略微羞涩的笑:“晏姑娘,我瞧你看了许久,定是喜欢,所以自作主张买了下来,希望姑娘不要嫌弃。” 不等晏青枝开口,吉光就不满地叫嚷起来:“太丑了!主人,我不要这个,我要那个最帅气的剑客!” 晏青枝没理会吉光的不满,伸手接过泥娃娃,就笑着说道:“怎么会嫌弃,你的心意,我收下了。” 卿清见她肯接受,神色顿时一喜:“晏姑娘喜欢就好。” 从昨晚开始,他就害怕晏青枝已经发现异样,眼下见她软了态度,就知道一切无碍,紧绷的心这才松懈下来。 他其实受伤不轻,宁孤那一击险些震碎他的心脉,就刚刚那个泥娃娃,他都险些拿不住。 吉光很不开心,尤其是看着卿清讨好晏青枝的神情,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圆,这家伙竟敢和它争宠! 它哼唧一声,爬到晏青枝耳边,哭哭啼啼地卖惨,“想当初,我无怨无悔地为主人挡了多少次杀招,才让主人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现在,主人竟然连吉光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肯满足,我太难过了,我的心好痛……” “主人,你走吧,就让吉光的心在这汪洋一般的悲痛中死去吧。” 此刻,已经走远的晏青枝面无表情地折回泥人摊子,买了那白衣剑客。 逛完集市,三人直奔天心酒楼。 可等她们刚走进巷子,身后忽的出现几个蒙面人,手起刀落,瞬间将三人一一劈晕。 …… 晏青枝是被疼醒的,身体好像被重物碾压过一样,根本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 她艰难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地板上,周遭的摆设很陌生,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她身上穿着的月白色襦衣沾了不少血,朱红色下裙也破烂不堪,腰间的宫绦松松垮垮地挂着,似乎被人狠狠拽过。 如果晏青枝没记错,自己此刻应该在去往天心酒楼的路上,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支起上半身,后脖颈就传来剧烈疼痛,疼得她不由皱紧眉头。 发生什么了,卿清呢,吉光又在哪里? 晏青枝想站起来,一个赤着上身的男人突然出现,狠狠抓住她的头发,就将她扯到床上。 长发和头皮险些分离的痛楚,让晏青枝倒吸凉气,想挣扎,全身上下却没半点力气。 男人死死压住她,狰狞着一张脸:“美人,还想往哪儿逃?” 晏青枝连忙露出一副惧怕的神情,又狠狠咬住下唇,等血腥味窜入口中,四肢才有了些知觉。 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一个同样身着黑衣的男人走了进来。 见两人还未完事,他立即不耐烦地催促道:“动作快些,要是耽误计划,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主子砍的!” 趴在晏青枝身上的男人连忙应声,等他一走,就朝她压下来:“美人,可别嫌哥哥不懂得怜香惜玉,要怪也只能怪你惹错人!” 噗嗤一声,利器扎进肉体的声音响起。 男人死死捂住脖子直起身,眼里满是恐惧,身体摇晃几下,最终还是倒在床上。 等他彻底断气,晏青枝才坐起身。 此刻的她面白如纸,长发凌乱,手里握着一支带血的簪子,哪里还是什么任人宰割的绝色美人,分明是来索命的厉鬼! 她艰难挪下床,刚刚那一击已经是她的极限,更棘手的,应该是门外那个蒙面的黑衣男人。 他腰间带剑,走路无声无息,明显不是寻常人。 要是搁在往日,晏青枝还有信心在他手里全身而退,可眼下她似乎中了毒,气息实在是太弱,不能硬来。 她调整好呼吸,藏起簪子,就将桌子上的水杯“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我早就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害我的人,一个也别想逃!” 话音刚落,黑衣男人果真破门而入。 第九十五章 生死一线 看着毫发无伤的晏青枝,还有床上已经断气的男人,黑衣人面色陡地一厉,抽出腰间长剑朝她刺来。 “贱人,找死!” 晏青枝早有准备,侧身躲避的同时,掷出手里的簪子。 疾驰的簪子裹挟杀意直奔黑衣人咽喉,等他险险避开,眼前人早已不见踪影…… 另一边,晏青枝刚逃出生天,就惊骇发现,自己很可能已经不在都城。 这院落外不是长街,而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深山老林! 黑衣男子很快就会追上来,她一刻不敢停,铆足劲狂奔。 可,晏青枝在林子里绕了近半个时辰,也没能找到出口,甚至转来转去,还转回到一刻钟前才走过的地方。 她停下脚步,背靠大树调整呼吸,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今吉光消失,卿清下落不明,要是她真死在这深山老林里,恐怕都没人会来给她收尸。 晏青枝检查过,身上的血不是自己的。虽然她也受了伤,但只是擦破些皮,还有几处淤青,两三天就能好。 紧张和不安,高度集中的情绪,让她四肢乏力的症状慢慢消失 突然,枯枝断裂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突兀。 晏青枝面色一沉,连忙躲到树后,谨慎地探出头查看,就在不到十米开外的地方,黑衣男子正手执利剑四处搜寻着。 她猛地收回视线,憋住呼吸,小心避开脚下枯枝,就往林中深处走去。 可走着走着,晏青枝老毛病又犯了,完全迷失方向,甚至连来时的路也记不清! …… 湖心亭下,两个身着华服的男子一站一坐,石桌上还摆着一盘胜负已分的棋局。 其中,手执白子的男子脸上戴着面具,披着一身蓝色华服。 他盯着棋盘良久,才缓缓收回视线,语气颇有不甘:“又输了,下次见面,你我再比一次。” 白衣男子坐姿极其随性,一手垫着下巴,一手执着一枚黑棋,缓缓落下一子:“那就下次再比。” 华服男子不悦的神情稍缓,朝他抱拳行礼后,就走出湖心小筑,身轻如燕地踏着林间大树消失不见。 阳光和煦,透过小筑亲吻在白衣男子身上,也吻在他那张精致到令人窒息的脸上。 有风吹过,白衣男子忽然站起身,缓步走到亭外。那石桌上,被他长袖拂过的棋盘瞬间变成细沙,消散在空气里。 他看向林中深处,古井寒潭的眸子不带一丝温度:“出来。” 躲在树后的晏青枝浑身一僵,没想到自己已经加倍小心,还是被这狗男人给发现了! 没错,那湖心小筑的白衣男子正是宁孤。至于另一位蓝衣男子,因为戴着面具,她没能认出来。 晏青枝心情忐忑,知道自己看到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攥紧身上仅剩的一支簪子缓步走出去。 宁孤轻勾唇角,眼底却毫无笑意:“晏青枝,你胆子不小,敢跟踪本座?” 跟踪?! 晏青枝直觉危险,连忙摇头,“大人,我是被人绑来的!我和卿清外出采买,想着顺路去天心酒楼买份点心,哪想……”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宁孤冷声打断:“呵,晏青枝,你真当本座好糊弄?这里是福音寺,谁这么蠢,会在此犯事。” 福音寺? 晏青枝心道不妙,福音寺乃周国第一名寺,方丈又是德高望重的聿清大师,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仅次于画天阁。除此之外,每逢新春,圣上都会携百官来此烧香祭拜,以佑来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简言之,没人敢在福音寺犯事,就算再穷凶极恶杀人如麻的恶人,一旦踏上这片土地,也会收起杀心。 更何况其他人! 晏青枝后背一阵发凉,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背地里的那位还特意设了个连环套让她钻! “大人,我没……” 她嘴角翕动着,还想解释,就见宁孤长袖一挥,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气流扑面而来,直接将她掀飞,又重重摔进湖里。 湖水冰冷,铺天盖地涌过来,她拼命往上游,却被再次压下。 晏青枝挣扎着挥动步摇,也无济于事。 窒息感袭来,晏青枝慢慢失去知觉,手里的簪子也掉进湖底……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现代。 医院病房里,她的身体躺在床上,遍布着各种仪器,师傅正满脸痛苦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医生救她。 她想叫,想动,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暗无天日的湖水下,已经昏死过去的晏青枝突然迸发出一股惊人的求生欲,酸软无力的双手也死死抓住头顶的手。 湖水很冷,可这只手更冷,像是万年玄冰,剜骨钻心,冻得她险些抓不住。 她没力气挣扎,眼皮也快抬不起来,就在这时,头顶的压力骤然消失。 晏青枝连忙往后退,离宁孤远了些,才敢浮出湖面,又迅速爬上岸。 宁孤皮肤很白,白到那右手腕间的淤青格外醒目,如同洁白无瑕的玉石染上瑕疵,让她竟然在刹那间产生了愧疚。 似是察觉到晏青枝在看他,宁孤往她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就从怀里拿出一张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起被她抓伤的右手。 危险! 晏青枝下意识就要跑,可没跑多远,宁孤就落到她面前,姿态潇洒得如同闲逛一般。 似是怕她身上的水弄脏他的衣服,他又后退一步,拧眉看着她。 这哪里是手无缚鸡之力,简直就是老鹰捉小鸡…… 晏青枝喉咙有些发干:“大人,我真是被人绑来的!我也不知道这里是福音寺……你看我身上的伤,还有我这副衣衫凌乱的样子!我要是跟踪你,怎么会把自己弄得这么惨!” 宁孤似笑非笑地审视她一番,见她确实形容狼狈,才淡淡说道:“那你刚刚看到什么?” 晏青枝一愣,看到什么……看到他肩膀上好像有只胖虫子算不算!吉光这家伙,什么时候又跑到这狗男人身上去了! 眼见它冲自己眨巴眼后,就熊心豹子胆的对宁孤做起鬼脸,还生怕他看不见,伸手戳他下巴,还连戳好几次! 第九十六章 干爹! 晏青枝抿紧唇,不断冲吉光使眼色,让它赶紧麻溜滚回来。 哪想,这家伙不仅视而不见,还试图骑到宁孤头上,圆滚滚的身体兴奋得直颤抖。 它不要命了!万一宁孤反常到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晏青枝大惊失色,到嘴的话脱口而出:“滚……”下来! 剩下两个字,消散在身前男人冰冷的视线下。 宁孤眸色极冷,听到那声咬牙切齿的“滚”后,浑身泛起阵阵凉意。 他细长的手指捏住帕子,瞬息间,那帕子就直接化成灰烬,“晏青枝,你刚刚说什么?” 晏青枝看着那随风飘散的帕子,全身血液都在倒流,大反派就是大反派,披着人畜无害的样子骗过众人,武功还变态到极致。 她一个小透明,哪里斗得过! 晏青枝漂亮的五官皱巴巴挤在一起:“我说,我真的是被人绑来的!为不被欺辱,我还亲手杀……伤了一个人,那人的同伴也一直在追杀我。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去查!” 可她说得热泪盈眶,宁孤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寡淡的脸上甚至还噙着一丝嘲意。 很明显,这狗男人完全不信她! 晏青枝只觉近来的真心都喂了狗,磨着后槽牙说道:“大人…不,干爹,你一定要救救干女儿啊!” 她一边嚎着,一边试图去抓宁孤白衣胜雪的袍子,“干爹,要是连你也见死不救,干女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干爹……干女儿?! 宁孤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这女人疯了?!还有没有半点身为女子的矜持! 看着眼前那双带着泥土和水渍的手,还有那张哭哭啼啼的小脸,他刚刚舒展的眉再次紧拧起来,身体也往后退了一大步。 脏,实在是太脏,脏到他快要克制不住想要摧毁的欲望…… 晏青枝对宁孤的杀意毫无所察,眼巴巴看着他,又锲而不舍地往前一扑:“干爹,我可是你唯一的干女儿,要是连你也不信我,不管我,那我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什么脸面,什么自尊,她都不要!只要能活着,恶心就恶心吧! 更何况,是这狗男人仗着位高权重先占她便宜的,她就不信,自己都说到这个份上,他还忍心下死手。 而且,宁孤有严重洁癖,就算是踏在泥水混杂的地上,也依旧一尘不染。 她故意激他,就为拉大两人距离,若他还是不肯放过自己,那她就趁机跳湖逃走。 福音寺的天池湖连着山下,顺着水流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晏青枝憋着嘴,见宁孤依旧不开口,顿时声情并茂地哭嚎起来:“我生是干爹的干女儿,死也是干爹的干女儿!干爹若是认定我在说谎,那就动手吧!死在干爹手里,也好过被别的男人害死……” 她越说越激动,消瘦的肩头不住颤动,两行清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滑下。 这模样娇弱又可怜,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要动容几分。 只是,晏青枝莫名觉得宁孤眼神不太对劲,阴冷中带着戏谑,还有浓烈的残忍杀意。 她心头一慌,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一掌拍中胸口。 晏青枝没感到疼,只觉灵魂好像脱离躯体,耳边又回荡着宁孤轻飘飘一句话:“既然你想死在本座手里,那本座成全你。” 她有些想笑,笑自己都要没命了,还有心思去想他的声音很好听,好听到犯罪。 而宁孤呢,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好像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蝼蚁。 这个狗男人,又杀了她一次…… 月色下,湖水波光粼粼,风一吹过,恍如浩瀚银河。 躺在湖边的少女气息全无,刹那间,一只胖如圆球的虫子凭空出现在她胸口上,又哼哼唧唧地挪到她鼻尖。 它一边扭动身体,一边大喊:“主人,你快醒醒!” 疼痛和灼烧感,伴着吵吵嚷嚷的声音,让少女毫无起伏的胸膛慢慢恢复呼吸。 下一刻,她闷哼一声,猛地睁开双眼。 吉光见晏青枝终于苏醒,激动得当场飙泪:“呜呜呜,主人,你可算是醒了!吉光都快急死了……那狗男人实在冷血,枉费主人对他那般好,没想到,他根本不信主人!” “主人,要我说,你干脆就和宫画扇联手,帮她登上帝位,再一统三国。到时候,身为亡国太子的宁孤,就算再厉害,还不是得乖乖躺在龙床上,等着宫画扇临幸!” 晏青枝眼神呆滞,听着吉光喋喋不休的声音,神志才缓慢回笼。 可每呼吸一下,胸口就传来阵阵钝痛。 她艰难撑起上半身,撩开衣襟一看,那白皙胸膛上赫然顶着一道赤红掌印,醒目又可怕。 这狗男人下手,真是一次比一次干净利落! 晏青枝喉头有些发干,难受得轻咳起来:“咳咳咳,吉光,我这次睡了多久?” 她一边问,一边站起身,看着天上星星点点的亮光,不由眯起双眼。 吉光爬到晏青枝手上,见她表情痛苦,心里也不好受:“和前几次相比,主人这次睡得最久,再过一个时辰就会天亮!要不是有我守着主人,这深山老林里的野兽早把主人吃进肚子里了!” 晏青枝感激地摸了摸它圆溜溜的脑袋,疲惫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暗色,看来这次,宁孤是来真的。 她想到吉光先前说的话,顺了一遍目前的剧情,突然觉得找宫画扇合作,似乎也不是不行。 晏青枝吐出一口浊气,将吉光放在肩头,就拍打着身上的灰:“吉光,你说的对,攻略不了宁孤,那就从宫画扇下手。” 吉光嘿嘿一笑,小胖手轻轻拍打起她的肩膀:“主人,我有预感,我们很快就要成功了!” 晏青枝冲它点头,环顾一圈后,便顺着湖往外走。 几经波折,总算是找到下山的路。 顶着漫天星光,晏青枝和吉光在林中不停穿梭:“吉光,要是我完成任务,你会跟着我一起回现代世界吗?” 吉光嘴里叼着一根草,两条腿还晃晃悠悠地荡着,听她这么一说,律动戛然而止。 它沉默片刻,才出声:“吉光当然会跟着主人。” 第九十七章 承蒙大师吉言 福音寺很大,大到丛山不绝,还有连绵十里的平地,寺庙众多。 晏青枝累得半死,眼见天色大亮,日头越来越足,才堪堪走到山脚,两条腿酸软得快要断掉。 吉光也热得不行,趴在她肩头狂吐舌头,圆溜溜的眼里满是委屈。 “主人,我们终于走出来了吗?” 这鬼地方又大又荒凉,山野林间还有好多野兽试图攻击她们。要不是主人武力值爆表,那些野兽早把她撕扯得稀烂,然后吞进肚子,吃得连渣也不剩。 如果真变成那样,就算它再厉害,也无能为力。 毕竟它只能吸收伤害值,还没强大到可以将一堆碎尸还原成完好无损的样子。 晏青枝靠在石柱上,右手捶着腰,环顾一圈后,就冲它摇头,“早着呢,到山脚后,还要再走十里路,才能到回都城的官道。” 吉光垮了脸,唉声叹气地叫起来,“啊……怎么还要再走十里!主人,我走不动了,我要死了!” 别说十里,就是一步,它都走不动! 虽然一路上,真正出力的不是它,可一直头顶大太阳,它也受不了! 晏青枝捏了捏吉光的脑袋,无奈的说道:“我以前不是带你来过福音寺,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当初她刚穿成华蓁时,吉光还没丢,原主却已经冒充宫画扇“认祖归宗”,成为周国大公主。 尉迟承欢早就知道真相,也和宫画扇通过气,但还是大张旗鼓地带她到福音寺烧香祈福,名义上是告慰先祖,实际上是要利用她为宫画扇挡刀。 不过,成为工具人之后,晏青枝有幸和聿清大师见过面,还得了他几句箴言,求到一支上上签。 可惜再好的签,最后也没能改变她惨死的命运。 听晏青枝这么一说,吉光就回忆起当初来福音寺的事,也想到那个让它头皮发麻的光头怪人。 那光头怪人看着就不好惹,尤其是那双眼睛,好似能看到它,还能看穿一切。 吉光哼哼唧唧躲到晏青枝脑袋下面,扯过头发挡阳光,“主人,我们不会是要靠两条腿硬走回都城吧,这么远的距离,我们会累死的!” 福音寺可在都城好几里外的地方,靠脚走,走到天黑都回不去! 晏青枝怕遇上福音寺的人,还有追杀自己的男人,走的都是小道,要不就是各种绕来绕去的路。 她看了看天色,又瞥向吉光,“要是我没猜错,一会儿,我们就不用走了。” 吉光苦闷的表情瞬间消失,换上一副喜滋滋的笑脸,“主人,难不成还有人来接我们?” 晏青枝没好气的白它一眼,自己可是被人绑来的,宁孤那个狗男人还亲手要了她的命。就算有人会来,也不可能是接她,不要命就已经是万幸。 她吐出一口浊气,“反正能回都城,你管他是什么。吉光,你别弄我头发,万一有人看见,不得把我当妖怪?” 吉光怕晒,一直拿着晏青枝半边头发挡阳光,一会儿折腾成伞的形状,一会儿搞成一朵云,一会儿又弄成爆炸头。 那头发灵活多变,远远看去,就好像活的一样。 它瘪着嘴,不情愿地把晏青枝头发放开,又坐到她肩头,摇晃起双腿来,“主人,你快想办法吧,要是再这样走下去,我就要被晒化了!” 晏青枝偏过头,发现吉光胖成球的身体越来越红,这才意识到阳光对它伤害很大。 她从路边折下几片叶子,弄成帽子的形状,戴在吉光头上,“靠近些,我尽量不走有阳光的地方。” 吉光牢牢按住帽子,蹭起晏青枝的脸,感动得吸着鼻子,“主人,还是你对吉光好!” 就在这时,一道宁静淡泊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施主,别来无恙。” 这熟悉的声音…… 晏青枝心道不妙,轻咳一声,吉光立即机灵的变成耳坠子,挂在她耳朵上。 等吉光伪装好,她才转过身,只见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年轻男子正站在不远处,面容肃穆地看着她。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竟然撞上聿清大师了! 晏青枝到现在还记得,他上次为“华蓁”算命时说过的话——命运多舛,一生孤苦,红颜薄命。 她不想遇上聿清大师,除了怕他再来一波神预言,就是怕被他看出异样。 因为上一次,要不是有尉迟承欢在一旁吸引了聿清大师注意力,只怕他就要看出她是异世灵魂! 晏青枝很是忐忑,面上却丝毫不显,“大师有何指教?” 聿清缓步朝她走来,姿态随性,闲庭阔步一般,清俊的面容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漆黑的眸子静静看着晏青枝,语气平淡如菊:“施主,可是迷路了?” 晏青枝拉扯嘴角,轻轻摇头,“这里风景太好,所以我一时间有些流连忘返。可是我在此,影响大师了?” “那我这就走,还望大师不要怪罪。” 话音刚落,她就转身疾步离开。 哪想,聿清大师直接叫住她:“施主且慢,贫僧有一言,还请施主务必听一听。” 晏青枝怕的就是他这一言,只当没听见,开始埋头狂奔。 可她还没走远,原本落在身后的聿清大师突然出现在眼前,挡住了去路。 聿清面色微冷,眼神也带着凉意,“施主跑什么,还怕贫僧吃了你不成?” 晏青枝尴尬的拉扯嘴角,“怎么会,大师可还有事?” 聿清见她装傻充愣,也不揭穿,只是淡淡看着她,“是吗,看施主对贫僧避如蛇蝎的态度,莫不是贫僧以往有得罪施主的地方?” 晏青枝心咯噔一下,怕他看出什么,连忙一脸敬意地看着他,“大师何出此言,我和大师第一次见面,哪里能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只是怕影响大人修行,这才急着离开。” 聿清淡笑着,“即是如此,那贫僧这一言,施主愿意信就信,不想信,那就当贫僧从未说过,过耳就忘吧。” “施主命相凶险,会多次历经生死,但若能逃过最后一劫,必可一世安康。” 第九十八章 宫伯玉在哪里 晏青枝听完聿清大师的话,整颗心狂跳不止,又隐隐有些激动。 她原本不信鬼神,可穿书之后,或多或少还是受到影响,对聿清大师这样的得道高僧也心生敬畏之意。 而且,在宁孤手里,自己就死过不下三回,多次历经生死的预言已经应验。 如果再得聿清大师点拨几句,逃过最后一劫,不说轻而易举,至少能加大希望。 这般一想,晏青枝立即皱巴着一张脸,眼神也变得惊惶无措起来:“那…那依大师看,我该如何做,才能逃过最后一劫?” 聿清神色极淡,似乎早就看穿她所思所想,薄唇微微一抿,“出家人虽以慈悲为怀,但天机不可泄露,贫僧也无能为力。不过,既然贫僧与施主因缘际会,那临别前,就再送施主一句话。” “广施善行,少说多做,累积大功德,将获福匪浅。” 他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晏青枝拧着眉,还想再问,就见聿清双手合十朝她轻轻颔首,随后便转身离开。 她怔愣片刻,就由着他走远。 等彻底看不见聿清的身影,晏青枝才低头看向手心处已经恢复原形的吉光,“再次见到他,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吉光瘪着嘴,语气很是忐忑,“主人,吉光总觉得那光头怪人看到我了!怎么办,我们不会被他当妖怪给收了吧!” 整个福音寺,它最怕的就是聿清,怕到连看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好似视线一旦和他对上,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晏青枝抿唇不语,神情颇为严肃,聿清不仅看到吉光,还认出了她。 否则,聿清明明没有看见她的脸,这具躯壳也和前两次不一样,他却直接说出好久不见的话来。 若是旁人这般做,晏青枝还能觉得是他认错人,可发生在聿清身上,那就没有别的可能。 但她不太明白,若是聿清已经看出异样,为何不把自己当成妖物解决掉,反而还对她再三规劝,似乎句句都是在为她考虑。 晏青枝脸色越来越难看,思绪也被聿清的反常举动搅合得一塌糊涂。这男人实在邪门,看着仙风道骨,淡泊宁静,骨子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邪意。 再加上,他已经年过半百,这么多年下来,模样却和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样,依旧稚气未脱。 这状态和老妖怪宁孤一样! 她隐隐有些不安,带着吉光迅速往外走。 接下来的路,晏青枝一刻不敢歇,累死累活好不容易走出福音寺,终于踏上官道,却被一辆马车挡住去路。 那赶车的车夫长相普通,是过眼即忘的类型,一身深灰色劲装下,却包裹着强健有力的四肢。 他神色冰冷,无波无澜地睨了一眼晏青枝,就回身撩起车帘。 这时,马车里走出一个黑衣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晏青枝,“晏姑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男子身形高大,五官也很英俊,那一袭黑色锦衣衬得他身姿更加挺拔,愈显潇洒。只是那眉眼间挥散不去的阴霾,让他陡的多了些阴沉。 晏青枝神情淡定地回望他,黑沉沉的视线扫视着那张熟悉的脸。 还真是宫月淮…… 她早就料到这幕后之人非他莫属,眼下见他迫不及待出现,就更加笃定。 毕竟大费周章的把自己绑到福音寺,然后派人强行侮辱她,如此卑劣又故作玄虚的手段,除了宫月淮,再没旁人想得出来。 晏青枝这般笃定,是因为刚穿书那阵子,也被宫月淮用类似的手段对付过。 彼时,宫月淮已经对宫画扇情根深种,为讨她欢心,直接枉顾亲情,用恶俗手段对付了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宫别枝! 晏青枝微微一笑:“真是巧了,宫公子也赶在今日来福音寺上香?我已经拜完神佛,就不打扰宫公子雅兴。宫公子,您请吧。” 说着,她侧过身,让出一旁的小道。 宫月淮见晏青枝丝毫不慌乱的模样,狭长丹凤眼微眯,冷嗤一声,身影就落到她面前,右手又猛地探向她的脖子。 这动作又急又快,还裹挟着阵阵杀意! 好在,晏青枝早就提防着宫月淮会突然出手,他的手还没靠近,危机感就袭来,身体也条件反射还击,右手化为利刃狠狠劈向他的胳膊。 宫月淮眸色一厉,没料到这弱不禁风的女人竟然会武功,闪身躲避的瞬间,立即拔出腰间长剑。 他自幼习武,剑术虽不及顾朝辞,在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厉害人物,很难有人能在他剑下走过二十招。 晏青枝力气大,可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没多久就落于下风。 打不过,又逃不掉,就只能另寻他法! 她面色陡的惨白起来,眼里满是惧意,脚下一滑,就跌坐在地。 晏青枝扬起小脸,惊惶地看着宫月淮,慌不择路一般,手脚并用往后退:“宫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宫月淮向来自信,见她露怯,就不再用剑,脸上还带着浓浓的嘲弄。 他俯身凑到她面前,语气极冷:“晏青枝,凭什么你能安然无恙回到都城,伯玉那小子却至今下落不明。是不是你为了活命,所以把他给害死了!” “还是,你故意把他藏起来,想借他要挟我,要挟整个宫家!” 宫月淮一口气说完,也没想着让晏青枝回答,又冷喝起来:“呵,无论哪一种,要是你今日说不出伯玉的下落,那我就杀了你!” 晏青枝瞳孔骤然一缩,什么意思,宫伯玉竟然到现在都还没回宫家?! 但舒阳已经按照约定把人送到堵城口,依照他的性子,还不至于在一个孩子的事情上出尔反尔。 更何况,丞相宫游非常在乎宫伯玉,得知他下落不明后,一定会加派人手寻找。 宫伯玉只要在城门口露脸,就会被宫家人发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到现在都还没回家…… 可,晏青枝仔细打量过宫月淮的神情,知道他没有说谎。要是自己说不出宫伯玉的下落,也真的会被他一剑结果。 第九十九章 早就知道是你 宫月淮见晏青枝沉默不语,只当她是故意不开口,轻嗤一声,就要动手。 冷剑泛着寒光,直逼向那抹纤细白皙的脖子。 晏青枝忽的抬眸,无视冷剑裹挟的骇人杀气,直勾勾看向宫月淮:“宫大人,我确实不知令弟在哪里。但,只要宫大人肯给我时间,我定能找到他。” 宫月淮长身玉立,手里的剑堪堪停在晏青枝脖间,面上冷意更深:“你这女人阴险狡诈,满嘴谎言,我如何能信你。” 他确实不信她,上次在宫中,原想帮着扇儿教训这女人,到头来却被她弄得险些颜面尽失。 若不是扇儿极力封口,自己被厨娘戏弄之事,恐怕早就变成都城里的一大笑柄! 眼下,这女人如此巧言令色,也只为活命而已! 宫月淮迫切想要寻到宫伯玉,除了他是自己嫡亲弟弟,还因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在玉合山赛马场,他设计对付晏青枝,连累宫伯玉也下落不明。 父亲和母亲虽然没有因此责备他,但平日里的一举一动却处处彰显着苛责之意。有时候,无声的惩罚往往比严酷体罚还要令人痛苦。 所以,宫月淮派人将晏青枝绑到远离都城的福音寺,还让人凌辱她一番,就为击溃她的内心防线,然后进行严刑拷打。 到时候,她就是不想说实话,也不可能。 等问出宫伯玉下落,福音寺这么大,随便找个地方把尸体一埋,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是他下的手。 可万万没想到,这女人看着娇弱无依,却厉害得很,竟然能从两个孔武有力的青年男子手下逃走,还要了其中一人的性命! 晏青枝知道宫月淮恨自己,却笃定他不会再动手,神色淡定地看着他,嘴角还噙着一抹笑:“宫大人放心,若我到时候找不到人,大人再一剑杀了我便是。若我寻到,大人却能放心。” “我的小命和令弟的下落比起来,孰轻孰重,想必大人心中自有定断。” 宫月淮脸色阴沉,上下打量起晏青枝,见她眼神清明,还满脸自信,半信半疑地松口:“好,那我就给你三天时间,若是最后找不到人,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晏青枝心下一松,刚要点头,就见宫月淮收好长剑,很是粗鲁地抬起她的下巴,往她嘴里飞快塞进一颗黑色药丸。 那药丸入口即化,还腥臭无比,她就是想吐,也吐不出来。 晏青枝索性不再挣扎,也没推开宫月淮,躺尸一般看着他,“宫公子,现在可以放心了吗?” 这狗男人竟然还来这一套,给她吃的不是毒药,就是毒药! 宫月淮神色有些诧异,见晏青枝半点慌张也没有,心中警铃大作,“你就不担心我给你吃了什么?” 晏青枝无奈的耸肩,“还能有什么,不就是让我乖乖听话的东西。相信我找到令弟后,宫公子就能给我解药。” 宫月淮给晏青枝吃的确实是毒药,不致死,没解药,却能让人饱受折磨,日渐消瘦,慢慢不成人样。 他冷冷勾动唇角,松开她的下巴,直起身,“知道就好。记住,你只有三天时间,若是找不到宫伯玉,那就等着肠穿肚烂,死无全尸吧。” 晏青枝瘪了瘪嘴,眼见宫月淮转身就要离开,连忙跳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宫大人,反正顺路,不如搭我一程?” 宫月淮回过头,视线落到晏青枝抓住自己胳膊的手上,又缓缓挪到她脸上,眼神里的嫌弃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他正要开口拒绝,晏青枝就冲他咧嘴一笑,“要是我步行回都城,宫大人的时限可得往后延一日。” 宫月淮黑着脸,一把挥开她的手,大步踏上马车,“坐在外面,不准进来!” 晏青枝求之不得,谁想对着一张看着就倒胃口的脸,坐在外面冲冲风,看看风景,才是最佳选择。 马车很快离开福音寺地界,逐渐往都城方向驶去。 憋了半天的吉光晃晃悠悠从晏青枝怀里爬出来,落到她肩头,“主人,放心,那毒药已经被我全部处理干净了!” 晏青枝嗯了声,先前之所以不反抗,有一半的原因是有吉光存在。 那些毒药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影响,最多是犯病的时候,遭受难捱的痛楚。 吉光圆溜溜的眼睛瞥了一眼马车里面,又望向晏青枝,“主人,这男人先前好几次都害得主人差点死掉,要不要吉光帮主人教训教训他!” 晏青枝无声勾动唇角,“不用,留着他还有用处。”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就驶到城门口。相府的马车不经审查,就能直接通过。 只是,马车刚进城,晏青枝就被赶下马车,孤零零站在大街上,目送着他们慢慢离开视线。 这狗男人太过无情,短短半刻钟的车路,都不愿意捎一程! 要不是她和宫伯玉那小子投缘,她还真要撂挑子不干,他爱怎么找人,就怎么找人。找不找得到,也不关她的事。 吉光蹦到她胸口,也开始愤愤不平,“主人,那男人太嚣张了,你先前就不该拦着我!看我不刮花他的脸!” 晏青枝但笑不语,嚣张挺好,怕的就是他不嚣张。 回到都城,她先去了一家常去的布庄,换了身行头,又蒙了面。 然后,晏青枝才动身前往天心酒楼。 再次踏上那条巷子,她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跟着,随时可能给她来一下。 天心酒楼生意向来不错,就算过了饭点,也会有不少食客。 晏青枝踏进酒楼,就看见小路满脸笑意地迎上来,“晏老板,你来了?快里面坐,今天陈伯刚好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烧排骨。” 看着小路年轻又活力四射的模样,她忍不住也笑起来,“那我真是来得刚刚好,好久没尝尝陈伯做的红烧排骨,今天,我可要多吃些。” 小路跟着点头,又往晏青枝身后看了看,眼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晏老板,你弟弟没来吗?” 晏青枝淡淡嗯了声,“他回老家了,以后估计也不会再来。” 小路面色不由一喜,又忽的压下,换上颇为遗憾的语气,“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晏老板,快进屋吧。” 第一百章 按照约定 晏青枝一大早就醒来,看着窗边冉冉升起的红日,听着楼下陈伯和小路接客的声音,不由舒心的升了个懒腰。 难得一觉无梦,睡得安逸,近日来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吉光正躺在桌上的茶壶里,圆滚滚的身子在水里不断起伏,两只小胖手也不停忙活着,东搓搓西搓搓。 它很爱干净,只要逮着机会,就会把自己泡在水里,来个全身清洁。 等吉光泡完澡,从茶壶里爬起来,已经过去一刻钟的时间。 趁这间隙,晏青枝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只差没梳头。 吉光晃悠着肥胖四肢,蹦跶到梳妆台上,提溜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她:“主人,昨晚那红烧排骨可真好吃!那味道简直绝了!” 说完,它就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副回味无穷的神情来。 晏青枝知道吉光想干什么,淡淡瞥它一眼,就收回视线,开始专心搞头发。 好吃归好吃,再麻烦陈伯特意做,就变味了。 吉光见晏青枝不搭腔,急得身体又胖了一大圈,哼哼唧唧爬到她手上,疯狂摇晃起来:“主人,你就说那红烧排骨好不好吃?吉光这辈子…不!是这一生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晏青枝冷哼一声,左手捏住它的后脖颈,不费吹灰之力将它提到眼前,晃了三下,“这辈子都没吃过?那我做的东西,你以后也别吃了。” 吉光脑袋轰的一下炸开,暗叹自己糊涂,竟然忘记主人也是个爱下厨的! 它以前可没这么胖,现在又肥又圆,就是被主人精湛的厨艺给喂出来的…… 这叫什么,幸福圆! 吉光瘪着嘴,任由晏青枝提溜着自己,语气可怜兮兮地说道:“当然,昨晚那红烧排骨再好吃,也没主人做的东西美味!我最喜欢的,还是主人做的!” 晏青枝懒得理会它,手轻轻一抛,就将它精准无误的丢到身后的床榻上。 吉光不死心,还想再挣扎一番,就听见屋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紧接着,是小路清脆干净的声音:“晏老板,你起来了吗?早饭已经备好,你要在屋里吃,还是下楼?” 晏青枝站起身,缓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后,就看见穿戴一新的小路。 小路五官本就清秀,特意装扮后,变得更加精神,白衣灼灼,恍如清贵公子。 她勾动唇角,冲他微微颔首:“我在屋里吃。小路,麻烦你帮我把早饭端上来,再顺道沏一壶热茶。对了,你今天的打扮很好看。” 小路受宠若惊一般低下头,心乱如麻,语气慌乱地说道:“不麻烦,不麻烦!晏老板,我这就去端早饭……” 话音刚落,他就慌不择路奔下楼。 “主人,这小子看着不太对劲啊。” 耳畔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晏青枝浑身一激灵,这几日总有人在背后搞事情,弄得她草木皆兵,还有些神经衰弱! 她偏过头,就看见吉光那家伙不声不响地蹲在肩头,还满脸无辜地看着自己。 “主人,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小子换了新衣裳,还换了新发型,不会是有情况吧!让我猜猜,肯定是他喜欢上哪个小姑娘,啧啧啧,少年怀春,就是不一样!” 说着,它又把话茬转到她身上:“嘿嘿,主人,你有没有……” “没有!”晏青枝直接冷声打断吉光的话,又迅速收回视线,砰的一声关上门,“好好给我待着,再吵,我就封住你的嘴!” 吉光小嘴翕动着,还想再说什么,就见晏青枝沉着脸,一副再开口就灭了它的恐怖神情,连忙又把话给憋了回去。 主人变了,变得暴躁易怒,还老是凶自己! 它皱巴着一张脸,生气地偏过头,想当初,她可是既温柔又体贴,还甜甜的叫自己小吉光! 呵,女人就是善变! 用过早饭,晏青枝和陈伯知会一声后,就出门前往蒹葭苑。 再过不久就到花魁大会,按照约定,她也该去寻意娘,商讨一下相关事宜。 天色尚早,蒹葭苑还没营业,门外长街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晏青枝没走正门,翻墙进去后,凭借脑海里的记忆成功摸到意娘的厢房。 意娘的厢房很素净,和蒹葭苑的奢靡艳丽比起来,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清淡如菊,一个俗不可耐。 她双脚刚落地,还来不及把窗户弄回原位,身后就传来一道惊惧女声:“你是谁?擅闯民宅,可是死罪!你想干什么!” 意娘刻意压低声线,却掩盖不住其中的惧意和警觉。 晏青枝脸上覆着白纱,因长相和上次不一样,才想着掩面行事,避免麻烦。 她回过身,神色淡定地看向半卧在床的意娘,“意娘,是我。” 意娘身为蒹葭苑的老板,模样同样娇艳美丽,一双红唇鲜艳欲滴,睡眼惺忪的柔弱姿态,更是撩人心弦。 她怔怔看着站在屋子里的蒙面女人:“枝枝姑娘?” 晏青枝点头,还算舒阳和宁孤识趣,没把自己的真名告诉意娘,否则,她日后行事必定会受影响。 意娘见是熟人,也放下戒心,只披了件外衣,就朝她走过来:“枝枝姑娘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晏青枝嗯了声:“不是快到花魁大会,我来赴约。” 意娘眼神微愣,随即又扬起一抹笑:“枝枝姑娘果然是个好人,你在我屋子里坐一坐,我这就去寻知阮来。” 知阮是蒹葭苑头牌红倌,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一绝便是琵琶。 在都城,乃至整个周国,追慕者无数。 很快,意娘就将知阮带进屋。 她身姿曼妙,手里抱着一把琵琶,面上薄纱轻遮,只露出一双黛眉含烟,美目玲珑。 轻走一步,那淡淡的兰花香气就徐徐飘来。 晏青枝正坐在桌旁,看见知阮,不由眼前一亮,随后又心生惋惜。这般美好的女子却被困在如此混乱不堪的地方,实在可惜。 知阮垂眉顺目,走到晏青枝面前,细腰微弯,娇声唤道:“知阮见过枝枝姑娘。” 第一百零一章 别样舞蹈 晏青枝对知阮印象不错,尤其是游园灯会那日,她弹得一手好琵琶,让她久久不能忘怀。 这次花魁大会,代表蒹葭苑参赛的姑娘就是知阮。 她虽是红倌,一举一动端庄大方,比大家闺秀还要知书达理,风姿绰约间的弱不禁风,又带着别样风情。 由此可见,知阮连续三年稳居蒹葭苑红倌魁首,确实有些别人学不来的本事。 晏青枝轻拍身侧的凳子,示意知阮坐下,给她倒杯茶后,就淡笑着看向站在门口的意娘:“意娘,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先单独和知阮姑娘聊一聊。” 知阮神情略显局促,慌忙瞥向意娘,似乎拿不定主意一般僵在原地。 意娘眸色一沉,红唇却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善解人意的笑来:“那我就不打扰了。正巧蒹葭苑新来一位大厨,手艺不错,我去吩咐他为枝枝姑娘备些美酒佳肴,等你们说完话,再吃点东西解解乏。” 说着,她又看向知阮,语气颇为郑重:“好好听枝枝姑娘的话,不要再耍什么小脾气。花魁大会能否一举夺魁,可全靠你了。” 知阮乖巧点头,步步生莲一般走到晏青枝身边坐下,“知阮愚笨,还望枝枝姑娘多多指教。” 意娘隐去眸中暗色,施施然退下,拉上门转身的刹那,神情骤然变冷。 眼见花魁大会越来越近,她费尽心思从周国各地挖来有名声有地位的技师,不分昼夜培养知阮,只为让她的技艺和风姿更上一层楼。 即使这样,她心里还是没底,也不知道知阮在这次的花魁大会上能不能压过春风楼的眠儿姑娘。 那眠儿姑娘比知阮年轻,还生得貌美,又深谙男女之道,到春风楼不足半年时间,就已经容冠周国,成为炽手可热的红倌。甚至还有人倾家荡产,只为博她一笑。 所以,意娘很好奇,好奇晏青枝到底会教知阮什么技艺,可以让她成功压过夺魁的种子选手——眠儿。 只是她再好奇,也必须先忍耐一番,以免触了枝枝姑娘的霉头,错失良机。 意娘一走,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晏青枝没有说话,推着那杯温茶搁在知阮面前,中指微屈轻敲桌面。 知阮从小生活在蒹葭苑里,惯会察言观色,连忙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又笑意盈盈地说道:“枝枝姑娘,奴家最擅长的乐器就是琵琶,不如,奴家先为姑娘弹奏一曲?” 晏青枝笑着摇头:“不用了,周国谁人不知,知阮姑娘弹的琵琶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我没什么能指点的。” 知阮面色微红,笑不露齿地半垂眼帘,露出羞赧之意:“枝枝姑娘谬赞,奴家实在愧不敢当。” 晏青枝沉默不语,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这丫头嘴上说着愧不敢当,藏在谦逊下的那份傲气,却一览无遗。 不过这样也好,若知阮只懂得一味谦让,又或者是无脑子的骄傲自大,只会让她看不起,今日当然不会再教她什么。 突然,晏青枝沉下脸,小手一扬,“砰”的一声,杯子被砸在桌上,碎得四分五裂。 她依旧没开口,只是静静看着知阮,眼神越来越冷。 很快,一刻钟过去。 知阮从头到尾都安静坐着,神情没有半点不耐,更不带半点惧怕。 晏青枝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这才缓缓开口:“很好,知阮姑娘耐性足,又懂得韬光养晦,要是再把这支舞学会,相信这次的花魁大会,姑娘一定能大放光彩。” 知阮眉眼微弯,知道自己已经通过考验,紧绷的心还是不敢放松:“枝枝姑娘,奴家冒昧问一句,要跳什么舞?” 她最拿手的技艺便是弹琵琶,眼下舍弃最有把握的东西,去学习稍稍逊色的舞蹈,未免有些儿戏。 但,再生疑,她面上还是丝毫不显。 再怎么说,这女子也是意娘认可的人,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晏青枝知道知阮心有疑虑,淡淡嗯了声:“放心,知阮姑娘的琵琶会派上用场,只是最终成败,还在这一舞之间。” 知阮身为蒹葭苑当红花魁,跳舞自然不在话下,随意摆弄腰肢,蓦然一回眸,就能让人心尖发颤,恨不得立刻将她揉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可,晏青枝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太媚了,媚到俗气! 她深吸一口气,径直走到知阮身边:“这支舞不仅要有女子的柔美,还要有女子的英姿飒爽。你这些日子先下点苦功夫,把这身媚态给我收一收。否则,再跳下去,也只是俗不可耐!” 说着,她抬起手,毫不怜惜地往知阮那软如烂泥的胳膊上一敲。 知阮向来自傲,即使疼得不行,也不肯叫出声,咬牙抬起手腕,又直起腰身。 不就是一支舞,她就不信跳不好! “枝枝姑娘放心,奴家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其实,晏青枝不会跳舞,但胜在记忆不错,将现代小师妹编排的舞稍作改动后,就教给知阮。 在现代,她那小师妹简直就是为古典舞而生的,大学还没毕业,就已经得到国家首席古典舞蹈团的邀约,成为备受瞩目的天之骄子。 在穿书之前,小师妹还特意邀请她去国家大剧院,看她个人古典舞首秀。 可惜,晏青枝没去成,就穿到这个鬼地方。 知阮很聪明,不到一个时辰,就学完所有动作。但这支舞要配合的东西很多,只单单学会动作还远远不够。 晏青枝有些累,浑身乏力,见知阮也满头大汗,便让她休息片刻。 意娘早早候在门口,等她们一结束,就推门进来:“枝枝姑娘真是辛苦了,饭菜已经备好,姑娘随我去用膳吧。知阮,你先去梳洗一番,再过来。” 知阮点头应下,直接转身离开。 晏青枝吃过早饭,但长时间费脑费神,难免有些饿,就跟着意娘去往偏厅。 偏厅不小,桌子也很大,丰富的菜色,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晏青枝没急着入座,而是偏头看向意娘,“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完成一半,你答应我的,现在也该兑现了。” 第一百零二章 小尾巴 晏青枝刚吃完饭,一个青衣打扮的小厮就敲门进来,附在意娘耳边低语了几句。 意娘面上带笑,见晏青枝放下筷子,就轻声问道:“枝枝姑娘,按照您的吩咐,东西和场地都已经布置好。姑娘要是得空,不如歇一会儿,再过去看看?” 晏青枝点头,掩去眸中惊色,瞥向一旁坐得端正的知阮:“知阮姑娘先去准备吧,一刻钟后,我要看到你最好的状态。” 知阮娇声应和着,起身朝她和意娘行完礼,才施施然离开。 晏青枝端起面前的果茶浅酌一口,又慢慢放下,轻轻摇晃起来。 她要意娘准备的东西不少,也不好寻,意娘手里的人能在短时间内将一切布置妥当,足可见蒹葭苑在都城的地位不可小觑。 换句话说,蒹葭苑水很深,深到一旦沾上,就会落得个万劫不复的地步。 喝完一整杯茶,晏青枝才站起身,同意娘一起前往布置好的地方。 一进门,入目的那抹红色,就让她惊艳不已。 知阮一张小脸本就生得娇艳,穿上一袭红衣后,更显妖娆,曼妙身姿扭动间,恍如落入凡尘的魅惑仙子。 屋子里,东西南北各置有一面半人高的大鼓,地上还有一面。 合着清越琵琶声,知阮置身其中,蹁跹起舞,以红绸为辅,踩点击鼓。 意娘知道枝枝姑娘有些本事,所以早有预期,可看着眼前这一幕,还是不由惊愕出声,“枝枝姑娘,你真是太厉害了。” 知阮是个天生尤物,就算板着一张脸,都能让人欲罢不能,恨不得好好宠爱一番。 但,眼前一袭红衣的她,除开一身媚骨,竟然还添了些从未有过的英姿飒爽,一举一动,好似惊世奇女子一般。 再加上,知阮的最大杀器——反弹琵琶,意娘笃定,这次的花魁大会,蒹葭苑赢定了! 晏青枝扯开嘴角,“不是我厉害,是知阮姑娘领悟能力强,又有一副好皮囊,就算没有这支舞,她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花魁。” 意娘满眼带笑,语气谦逊地推脱起来,可心里早就乐开花,只要知阮再勤加练习,将这支舞练得更加炉火纯青,魁首的位置一定是她们的! 一舞毕,知阮长舒一口气,顺手将琵琶递给一旁候着的丫鬟,就朝晏青枝她们走过来。 “枝枝姑娘,奴家这次跳得可还行?” 意娘看着满头大汗的知阮,心疼不已,连忙拿出帕子为她擦拭热汗,又冲着一旁的小厮厉声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为姑娘准备些爽口的甜汤来。” 小厮低下头,一句话不说,赶紧推门跑开。 晏青枝但笑不语,围着知阮转了一圈,又捏了捏她的胳膊,还有大腿上的肌肉。 知阮身体敏感,被她这么一碰,耳根忽的红透,语气也带上一丝灼热:“枝枝姑娘,你这是在干什么?” 意娘也神情纳闷地看着晏青枝,“枝枝姑娘?” 晏青枝把知阮从头到脚都捏了一遍才停手,见她们一脸诧异和惊愕的表情,淡声说道:“知阮姑娘跳的确实不错,但刚柔并济中的刚还不够。知阮姑娘的身子太软,动作舞得再干净利落,还是透着股软绵绵的媚态。旁人或许看不出端倪,可花魁大会的评委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也看遍美色,只怕一眼,他们就能瞧出问题所在。” 知阮原以为自己做得已经够好,每个动作,每个表情,也都反复斟酌过。 听晏青枝这么一说,她难免有些泄气,黛眉下意识皱成一团:“那依枝枝姑娘的意思,奴家该怎么做?” 意娘掌管着整个蒹葭苑,自然心思深沉,很快反应过来:“枝枝姑娘放心,这些日子,我会督促知阮练习,也会请专人来调养她的身体。我保证,十天之内,一定会让她变成姑娘满意的样子。” 晏青枝嗯了声,伸了个懒腰,就要告辞。 意娘闻言,殷切的要派人送她,被她直接拒绝。 刚走到门口,她又转过身:“对了,我拜托意娘的事情,还要麻烦意娘尽快进行。” 离开蒹葭苑,晏青枝就准备回天心酒楼。 不过,刚出门,她就察觉到身后有个小尾巴一直跟着自己。 那人很谨慎,武功也不错,她好几次试图将他引出来,都以失败告终。 既然诈不出来,晏青枝索性不再管他,反正晏老板的身份已经暴露,自己也不必再遮遮掩掩。 她看着眼前热闹的街头,心情大好的四处闲逛起来,不管什么东西,只要入眼,就豪掷千金买下,差人送往天心酒楼。 没多久,整条街的店家都知道今儿个来了个有钱人傻的大主顾,赶紧抱着自家东西凑到她面前,央求她看一眼,好卖个高价钱。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晏青枝身边就围满人,甚至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有时候,光明正大的炫富,反而比藏拙更安全。 街道拐角处,晏青枝双手抱胸靠墙站着,神情淡然地看向不远处围在一起吵吵嚷嚷的人群。 人群里除了试图卖货的店家,还有一个形迹可疑的黑衣男子,他手里无货,还在不停张望。 不用说,这人就是跟了自己一路的尾巴。 晏青枝冷嗤一声,忽的收回视线,转身钻进一旁的巷子。 只是,她低估了那黑衣男子的跟踪能力,还没走出巷子,就见他稳稳落在身前,挡住去路。 她冷冷打量着男子,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陌生到她从未见过。 黑衣男子面色微红,似是羞恼自己被耍,看着晏青枝的眼神也带着压抑的怒气:“晏姑娘,别来无恙。” 还是个熟人? 晏青枝眉头一扬,语气极冷:“不好意思,我好像不认识阁下,还请阁下让开。” 黑衣男子身形一动,手就往她的脖子上招呼,还嗤笑起来:“不碍事,只要我记得晏姑娘就行!” 杀气逼人。 晏青枝早有防备,迅速后退,又抬脚逼退他,“阁下未免欺人太甚,家门不报,就动手?” 第一百零三章 亲自上门 黑衣男子见晏青枝还敢动手,冷嗤一声,忽的掏出一把尖刀朝她刺去。 晏青枝面不改色,还不躲不避,直接空手接白刃。 黑衣男子表情一僵,手上动作也顿住。他没动杀心,只是想给这个不安分的女人一点教训,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不要命的往上冲! 只刹那间,胜负就已分。 晏青枝速度极快,一手击飞黑衣男子手中凶器,一手放出袖口里蓄势待发的弩箭。 弩箭虽小,力量却不可忽视,疾驰而出后,就裹挟着杀气直奔黑衣男子胸口。 黑衣男子瞳孔骤然一缩,这才感到一丝惧意,慌忙想要后退,却为时已晚。 “嗤”! 利器刺穿肉体的沉闷声音响起,与之同时,还有一道压抑的闷哼。 那弩箭彻底贯穿黑衣男子的胸膛,强大冲击力甚至带着他的身体倒退数步,鲜血也随即喷涌而出! 他的面色瞬间惨白,身体还没站稳,额头就被一个冰冷刺骨的硬物抵住。 顾鹄心下一寒,抬眼看去,就见晏青枝正手执箭弩对着自己脑袋! 他完全没想到这女人如此厉害,声音都在发颤:“你…你……不能杀我!” 晏青枝冷冷勾动唇角:“怎么,难不成你还有圣上钦赐的免死金牌?又或者,你是大公主派来的人?否则,我怎么就不能杀你。” 顾鹄怕得不行,后背也被冷汗浸湿,只觉自己的答案要是不能让她满意,眼前这弩箭就会毫不留情射爆他的头! 他喉头有些发干,语气也带着恳求:“晏姑娘饶命,小人是奉主子的命令,来请姑娘去叙旧的。” “叙旧?”晏青枝当然不信,懒懒问道,“呵,你这上来就动手的态度,可不像是请我去叙旧,反倒像在兴师问罪。说吧,你主子是谁,找我干什么?” 平日里,顾鹄仗着有个位高权重的主子,行事向来嚣张,也从来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可他现下招惹的明显是个硬茬,要想活命,就不能有任何隐瞒:“小人的主子是…是顾小将军,晏姑娘就大发慈悲,随小人走一趟吧。顾小将军为人和善,定不会为难姑娘的。” 是他大意了,见主子厌恶晏青枝,就想先折磨她一番,好在主子面前邀功。 哪想,这女人看着弱不禁风,动起手来却让人防不胜防!尤其是她手里那个造型怪异的箭弩,堪称一大杀器,恐怕就连军中大营里的箭弩也比不过它! 晏青枝拧着眉,将弩箭收进袖口,顾小将军不就是顾朝辞,他找自己干什么…… 她漠然地看着半跪在地的男子,语气也极淡:“抱歉,我很忙,和你家主子也素来没交集,要是他想寻我叙旧,那就请他亲自上门拜访。要不然,就让他等着吧,指不定我哪天就有空了。” 撂完狠话,她就拂袖离开。 莫名的,晏青枝心里有种预感,今天还有别的麻烦在等着她。 顾鹄惊骇不已,连胸口的疼痛都险些忘记,这女人胆子也太大了,知道是顾小将军邀约还敢不从,又大言不惭的让顾小将军亲自上门。 她不要命了?! 但,现在的自己没有任何杀伤力,也没办法阻止晏青枝离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眼前。 离开巷子,晏青枝直奔天心酒楼,刚走到门口,就被守在门外的小路拦下。 小路满脸惊惶,拉着她就往外走:“晏老板,你别进去!陈伯正拖着那群人,你快和我去别的地方躲一躲!” 晏青枝按住小路肩膀,示意他放松:“你别急,有我在,不用担心。是谁来了?” 小路回过头,看着面色镇定的蒙面女子,紧张害怕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我…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看陈伯的态度,那些人很不好惹。晏老板,我们快走吧,等送你去安全的地方,我再回来帮陈伯。” 晏青枝摇头,不顾小路阻拦,推开门走进去。 天心酒楼的院子不小,可挤满人后,竟然显得有些拥挤,还很嘈杂。 陈伯最先反应过来,慌忙走到晏青枝身边,想叫她离开。 可还没等他开口,一道红色身影就窜过来,将他挤到一边。 乐如心欣喜若狂地看着晏青枝,语气也满是喜悦:“晏老板,你可算是来了!我和母亲等你许久,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和她熟稔的态度比起来,晏青枝就疏离很多,只淡淡嗯了声。 她黑沉沉的视线在院子里扫了一圈,那堆壮汉里,一身宫装的乐衣格外瞩目。 晏青枝压下心底的躁动,眼神陡然一寒:“你们等我干什么,还带这么多人,难不成……是来找麻烦的?” 乐如心连忙摇头,又赔笑说道:“晏老板真爱开玩笑,我们隋玉阁做买卖,可都是顾客至上。晏老板不是看中那条锦鲤,我和母亲就想着给晏老板亲自送来,还有那尊玉佛,也一并送来。小小薄礼,还望晏老板能喜欢。” 晏青枝迅速抓到重点:“小小薄礼……乐掌柜怕是有所误会。我确实中意那条锦鲤,也是诚心要买下它,当日同乐掌柜也谈好价格,怎么到今天,就变成送了?” 乐如心一愣,没想到白送的东西,还有人不要,而且那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宝玉器! 她皱着眉头,求救似的看向母亲乐衣,要是这女人不接受送礼,那隋玉阁就完了,大公主也不会放过她们! 乐衣压下眸中冷意,轻笑一声,从人堆里走出来,“晏老板,别来无恙?” 晏青枝面无表情地看着乐衣,“乐姑姑,我很好,可你和乐掌柜出尔反尔的态度,让我心情不太痛快。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我连一条锦鲤都买不起?” 乐衣听出晏青枝言语里的嘲意,心知这事不好善了,但想到大公主对待犯错之人的手段,又孤注一掷般凑到她跟前:“晏老板说笑了,不过是区区锦鲤和玉佛,晏老板当然买得起。只是,我们感谢晏老板对隋玉阁的帮助,所以这才想着送些薄礼。” 第一百零四章 故意刁难 晏青枝但笑不语,视线悠悠落到地上满是珠光宝气的箱子上,她们母女倒是肯下血本。 只是,用三箱珠宝换她继续投资隋玉阁,这如玉算盘未免打得也太响亮了些。 不得不说,她们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乐衣见晏青枝没有出声拒绝,心中不由一松,“晏老板,这些东西太重,你看放在哪里,老身派人给你抬过去。” 隋玉阁背靠皇家,就是皇商,地位绝不是普通商户可以比拟,即使晏老板再富可敌国,也是最低贱之人。 若不是怕大公主怪罪,她们今日断不会对她低三下四,还如此百般讨好! 乐如心也跟着附和:“没错,晏老板身体金贵,可不能干这种粗活。隋玉阁的护卫没多大本事,力气大得很,晏老板尽管吩咐。” 晏青枝依旧没开口,只是望向乐如心的眼神里陡然夹杂着一丝杀气,每每见到这个女人,就会让她想起玉娥。 而玉娥的惨死,也是她生平第二件无法弥补的憾事。 小院门口,陈伯一直沉着脸,心中怒意难消。这些人来时气势汹汹,一进门就赶走所有食客,还趾高气昂冲他们叫嚷,说要见晏老板。 他怕他们伤人,连忙派小路去外面守着,见到晏老板就赶紧带她离开。 哪想,小路没拦住。 可等这些人见到晏老板以后,又一改先前的嚣张气焰,变得伏低做小。 陈伯对他们的印象越来越差,当即绕开乐如心,凑到晏青枝面前:“晏老板,你回来得正好,厨房煨着的鸡汤已经好了,晏老板先进屋,喝点鸡汤驱驱寒气。” 晏青枝嗯了声,无视乐衣和乐如心的殷切眼神,直接走进酒楼。 乐如心是个急脾气,被如此忽视,顿觉侮辱,小脸一寒,就怒斥道:“你……” 乐衣倒是耐性十足,一个眼神就制住乐如心,又偏过头笑意盈盈地冲晏青枝说道:“也好,今日天冷,晏老板先喝点鸡汤驱驱寒。我们就在院子里候着,等晏老板想好东西放在哪里,再吩咐我们就好。” 晏青枝懒得理会乐衣的委曲求全,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后,就头也不回的迈进大堂。 既然想求和,那就需要先懂得放下身段,再来同她好好说话。 乐衣和乐如心表面看着毕恭毕敬,实际上,那眼神里的嫌弃和怨恨都快要抑制不住的溢出来。 眼见晏老板和陈伯都进屋,小路也紧随其后,快要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往院子里的那堆人看过去。 隋玉阁在周国地位极高,隋玉阁的人也十分傲气,就连寻常护卫都比其他人多些优越感,可他们此刻却对晏老板再三退让,甚至还一再容忍。 小路困惑不已,视线下意识落到晏老板身上,只见她正端坐在桌旁,神情淡然,好像没受半点影响。 晏老板不愧是晏老板,气度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 只是,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能让眼高于顶的大人物如此忌惮…… 一进屋,陈伯就吩咐小路去厨房端鸡汤,自己则走到晏青枝身边坐下:“晏老板,这些人来者不善,要不你先从侧门离开,他们由我和小路来应付。” 晏青枝摇头,冲陈伯勾动唇角:“陈伯不碍事,他们不会为难我,要是我走了,你们反倒危险。你和小路先去忙,不用管我,也不用理会他们。这些人,不敢对我做什么。” 陈伯还是不放心,她再厉害,也厉害不过位高权重的大人物。那红衣女子性子急,情绪都写在脸上,还比较好掌控,可另外一个身着藏蓝色宫装的女子喜怒不形于色,明显深藏不露。 他还想再劝,就见身侧女子皱起眉头,话到嘴边又生生咽回去。 他们虽然相识不久,却默契十足,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互通心意,算得上是忘年之交。 陈伯看出晏青枝已经不耐,也明白她心意已定,长叹一口气后,转身直奔后厨。 这时,小路刚好把鸡汤端上来,才放在桌上,想问出心中疑惑,就被陈伯唤过去:“小路,你过来。” 他们一走,大堂瞬间冷清下来。 晏青枝慢条斯理喝着鸡汤,一勺接一勺,不到半刻钟,半碗鸡汤就下肚。 等剩下的半碗也凉透,她才缓声开口:“乐姑姑,外面冷,先进来吧。” 站在凉风里的乐如心,听着晏青枝那发号施令一般的语气,气得小脸绯红。早知道外面冷,这女人还让她们在外面站足两刻钟的时间,分明是在故意刁难! 她嗤笑着跺了跺脚,就往屋里冲,还没到门口,就被乐衣拦下。 乐如心身体一僵:“娘,你一个人进去,我不放心!” 乐衣沉着脸,韵着怒意的眼神扫过一脸诧异的乐如心:“好好在外面等着,别再给我添乱。” 她确实对大公主有恩,在十六年前冒死救下她,可再大的恩情,也比不过大公主的宏图伟业。 如若被大公主知晓乐如心冒犯晏老板这件事,还险些害得隋玉阁再蹈覆辙,就算她是自己的女儿,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乐衣不敢赌,也不敢拿乐如心的命去赌,所以明知晏青枝是在故意刁难,也只能强行忍下。 乐如心眼里闪过一丝暗色,不情不愿地点头。从小到大,母亲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可自从遇上这个姓晏的女人,自己接连被母亲责怪不说,还险些受罚。 她心中不甘,又满腔愤懑,恨不得直接冲进去,将那可恶的女人暴打一顿,以泄私愤! 等着吧,总有一天,她要让这个所谓的晏老板跪在地上,冲自己摇尾乞怜! 空荡荡的大堂里,晏青枝半垂着头,手里的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冷却的鸡汤慢慢荡起涟漪,又消散在瓷碗里。 听到脚步声,她才停下动作,倒了杯茶推向来人:“乐姑姑,快坐,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乐衣没坐,就站在一旁,神情带着几分郑重:“晏老板不妨明说,老身和小女要怎么做,才能让晏老板消气?” 第一百零五章 求见大公主 晏青枝抬起头,清丽不乏妩媚的眸子淡淡扫过乐衣,也不再兜圈子,“很简单,我要求见大公主。” 她说什么……求见大公主?! 乐衣怔怔看着身前的白衣女子,即使白纱遮面,也掩盖不住她那如牡丹般明媚、似皓月皎洁的面容。就连那双清冷如水的黑眸,也透着股高洁孤傲的气态。 这般妙人,怎么可能会因为那些黄白之物而弯腰! 乐如心这次,是真撞上了硬茬! 乐衣喉头一紧,原本稳操胜券的心莫名慌乱起来:“老身斗胆问一句,晏老板求见大公主,所为何事?” 晏青枝没开口,视线缓缓挪到乐衣手边的茶杯上,意味不明的勾起嘴角。 她要看看,为了乐如心,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乐衣脸色陡然苍白,知道自己不喝这杯茶,就没办法再继续留下。 茶水清澈,香味扑鼻,可万一有问题…… 犹豫片刻,她一咬牙,还是颤着手端起茶杯,放到嘴边一饮而尽。 乐衣的动作干净利落,却莫名透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晏青枝见状,扑哧一声笑起来,清冷的面容也染上一抹红霞:“乐姑姑放心,茶里没毒。我求见大公主,也不是因为隋玉阁的事……” “而是,我有桩买卖,要同大公主亲自谈一谈。” 乐衣心思老练,看出晏青枝没说谎,紧绷的情绪松了松,这才勉强笑了笑:“晏老板大人有大量,不同小女计较,老身很是感激。至于晏老板求见大公主一事,等老身回宫向大公主询问过后,再同您回复。” “晏老板,您看如何?” 晏青枝一手撑着脑袋,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那就有劳乐姑姑。” 乐衣得到应承,心情又舒缓不少,再客套几句,就要告辞。 晏青枝淡淡嗯了声,状似无意的往门外一瞥,“乐姑姑的诚心我已经看到,院里那几箱东西就劳烦乐姑姑派人搬走吧。天心酒楼只是我暂时歇脚的地方,留下这些东西,只会给他们徒增麻烦。” “我不喜麻烦人,也不喜有人麻烦我。乐姑姑,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乐衣见晏青枝态度坚决,也不再多说,冲她简单行礼后,就转身离开。 小院里。 等得不耐烦的乐如心见母亲终于出来,连忙迎上去,询问的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她吩咐护卫将三箱珠宝抬回去。 她眼神一厉,以为是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凑到乐衣身边,做出个抹喉的动作。 一个低贱商人而已,不听话,杀了就是! 乐衣老脸微沉,一言不发看着眉眼都带着狠毒的乐如心。 以前,她只觉女儿性子急,所以才莽撞不懂事。如今看来,她不仅蠢笨,还看不清形势。 像晏老板这样的人,她们不但得罪不起,以后有多远,就要躲多远! 如若再放任乐如心肆意妄为……只怕迟早有一天,她会再次闯下弥天大祸,即使自己拼命保护,还有大公主撑腰,也护不住她! 很快,天色渐暗,凉风徐徐。 天心酒楼三楼,长廊尽头的厢房里掌着灯,昏黄的光透过小窗飘到屋外,融入月色。 晏青枝正端坐在桌边,低头擦拭着一把小巧精致的弩箭,偶尔喝口茶。 突然,一阵剧烈的妖风刮开紧闭的窗户,也吹灭屋内灯火。 黑暗之中,异动传来,几道诡异的寒光自窗口、门外朝她疾驰而来,还裹挟着凛然杀气。 可晏青枝丝毫不惧,依旧擦拭着弩箭,唇边还噙着一抹冷笑。 电光火石之间,屋里凭空出现几个持剑黑衣男子,不出半刻,就将寒光彻底掐灭。 烛火再次被点燃,屋内一切尽收眼底,那地板上赫然躺着三具尸体,空气里血腥味浓烈得刺鼻。 晏青枝拧着眉,瞥向站在身侧的蒙面黑衣男子,语气带着些埋怨:“不是说把他们拖远些,这满地的血,吓到人怎么办?” 黑衣男子身形高大,双目炯炯有神,挺直的鼻梁渐渐没入黑纱之下。 只看轮廓,就知道他长相非凡。 男子剑眉一挑,将手里的长剑一收,就淡淡看向另外两个同伴:“你们动作利落些,把尸体处理干净。” 另外两人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一丝埋怨,但他们敢怒不敢言,只能咬牙哼哧哼哧开始收尸。 除开这三具尸体,屋里还有个跪地不起的刺客。 他手筋脚筋都被挑断,眼神绝望,气若游丝,连自尽的力气也没有,只能任人宰割。 晏青枝站起身,走到刺客面前,用箭弩挑开他的面具。 面具下的脸很年轻,也很熟悉,就是白日里跟踪她的黑衣男子。 晏青枝叹了口气,“给你机会你不要,非要跑来送死。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要是你肯同我去报官,说出刺杀我的幕后主使,我就饶你一命,还保证治好你的伤,如何?” 顾鹄面色灰白,冷冷瞥了晏青枝一眼,就闭上眼睛。要是背叛主子才能活,那还不如一死! 晏青枝瘪了瘪嘴,有些佩服顾朝辞的手段,能让手下人死心塌地跟着他。 她站起身,手中弩箭对准他的额头,语气冰冷无情,“说吧,你叫什么,看在你不怕死又忠心为主的份上,等你断气,我亲自为你收尸。” 顾鹄没料到晏青枝会这般行事,刚要看向她,就直直撞进一双清冷又漂亮的眸子里。 他心尖一颤,鬼使神差地说道:“我……我叫顾鹄。” “顾鹄,倒是个好名字。”晏青枝手指一勾,就扣动弩箭。 机械转动的声音响起,顾鹄双眼一闭,只等死亡降临。 可疼痛久久没有袭来,他慌忙抬眼,却见晏青枝已经离开,面前站着的是那个打伤自己的黑衣人! “你……” 顾鹄刚开口,脖间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倒在地上。 蒙面黑衣男子冷冷看着昏迷不醒的顾鹄,又回头看向正在喝茶的晏青枝,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嘲意,“晏老板真是厉害,这种情况下,还有闲情逸致喝茶?” 第一百零六章 拜见主子 晏青枝冲蒙面男子咧嘴一笑,语气却格外冷冽,“几月不见,你胆肥不少,都敢打趣到你主子头上了?” 她近来行事嚣张,早就惹了很多人不快,对她下手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早在逃出舒阳毒手后,她就发出信号,召集从前收服的一干人等前来保护自己。 此刻,站在她跟前的这位,就是那一干人等里面的头头,武功谋略自然也是最厉害的。 可这样的人,往往不好掌控,性情也阴晴不定。或许,上一刻还和你谈笑风生,下一秒就能取走你的小命,和狗男人宁孤一样! “属下拜见主子……” 蒙面男子薄唇轻启,短短一句话被他念得分外低沉暗哑,又夹杂着责怪之意。 他眉眼间的讥讽更浓,好似看不出晏青枝在生气,话音刚落,身形就突然一动,骨节分明的手快如离弦之箭,直接探向她的面纱。 晏青枝小脸微凛,早料到这男人会有这么一出,脖子往后一仰,轻松躲过他的袭击,又摆正手中弩箭对准他宽阔胸膛。 弩箭之下,他的心,正不急不缓地跳动着。 晏青枝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隐隐带着厉色,“姓傅的,看来,你不止胆肥,还想造反?” 自从她靠投资成功掌握财富密码以后,为自保,也为留有后手,就特意开设了一个骑射馆,专门收养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她亲自教他们骑射,还花重金聘请武林高手教他们武功,三顾茅庐请来书香门第的大学士,传授他们学识。只要是用得上的技艺,她都会不吝钱财找人教导他们。 唯独,傅江是个例外。 他来骑射馆时,已经年满十八,既是馆里年纪最大的,也最厉害的,文韬武略,智勇双全。 而且,也是他主动找上门,毛遂自荐要帮她管理骑射馆。 那时候,晏青枝正被宫画扇和尉迟承欢搞得焦头烂额,行错一步,就会一命呜呼。 在调查清楚傅江无父无母,又孑然一身后,她只能剑走偏锋,暂时把骑射馆交给他来打理。 哪想,他接手后,原本传授技艺的骑射馆,竟然慢慢变成一个极具杀伤力的小组织,在朝堂和江湖都小有名气! 晏青枝再想纠正时,早已来不及。 好在,傅江看似冷酷无情,对她总有几分包容和忍让。 骑射馆的其他人对她也格外敬重,甚至把她当主子看待,但她从来不曾同他们以主仆相称。 可近半年不见,她就拿捏不准傅江的脾性,这才不得不故意用主仆的身份压他。 而傅江即使胸口上顶着致命武器,仍旧面无惧色,甚至还嗤笑着逼近晏青枝,和她之间的距离相隔不到一寸! “傅江,你当真不怕死?” 晏青枝眉头微皱,抖动着手里的弩箭:“还是,你以为我不敢动手?” 傅江居高临下看着身前的女人,许久不见,她变了,身量变得更高,声音变得更清亮,一双黑眸也变得更加勾人心魂。 只是,唯一不变的,就是她强装镇定时,耳根会微微泛红,好似天边云霞,美得让人想要拥有,又想破坏殆尽。 他眸色半敛,压下心底躁动,扯开黑纱,俯身贴到晏青枝面前:“我当然怕死,可主子想要我的命,我哪敢不从。” 说着,他宽大手掌完全覆住她的手,又慢慢搭上冷冰冰的弩箭,不费吹灰之力就夺走。 “几月不见,主子手艺又精进不少,这弩箭看着小巧,爆发性却极强。若是主子刚刚扣动扳机,我这颗心就要被当场射穿吧。” 傅江嘴角噙笑,剑眉一挑,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黑发中,鹰眼一般的黑瞳带着诡异光亮。 同宁孤的妖孽不同,他阳刚正派,面部轮廓完美得无可挑剔。 晏青枝喉头一紧,身体下意识往后仰,只觉此刻的傅江带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压,“你离我远一点,要看就好好看,凑这么近,小心把眼睛都看瞎!” 傅江淡淡哦了声,当真直起腰,仔细查看弩箭。这东西做功虽粗糙,但每一处的结合,都让人叹为观止。 他有些手痒,抬起弩箭就冲墙上的花瓶射去。 “嗤啦”! 空气被利器撕裂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瓷器破碎的脆响。 傅江若有所思看着一地碎瓷,又偏头瞥向晏青枝:“这弩箭,主子可还有其他的?” 晏青枝喜欢动手,更喜欢用自己做的弓箭,只是长弓不方便随身携带,所以才做了个弩箭防身。 既小巧,又不易被人发现。 她瘪了瘪嘴,见傅江爱不释手把玩着弩箭,就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 这男人总爱抢她东西,可弩箭只有一个,要是给他,自己就得大费周章重做。 晏青枝当然不乐意:“这弩箭难做,到现在为止,也只得一个。你要是想要,等我闲下来,画个图纸给你。” 傅江以前没少在晏青枝手里薅东西,有时候是她自制的长弓,有时候是他从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 但那些东西都有一个共同点:好用又实用! 他看着晏青枝颇为肉疼的眼神,面上笑意更深:“久别重逢,我就救了主子一命,主子难不成就没什么东西犒劳我?” 晏青枝冷着脸,试图夺过弩箭:“给我!其他东西都可以,这弩箭不行,我要留着防身。” “防身……”傅江一双鹰眼微眯,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匕首递给她:“有我们在,主子还需要防什么身。要是主子实在不放心,那就留着这把匕首吧。” 晏青枝眼见这男人又要私吞自己东西,还不要脸的用从前在她手里抢走的匕首来换,瞬间火冒三丈:“傅江!你要不要脸,把弩箭还我!” 话音未落,她又扑上去。 可傅江身形高大,抬起手,就让她望而却步。 晏青枝不死心,掰着他的胳膊使劲往下,又不停蹦跶着去够他的手。 就在这时,哼哧哼哧搬完尸体的两人出现在屋子里,看着纠缠在一起的男女,很默契的转身,只当什么也看不见。 第一百零七章 吉光的疑惑 火光四起,浓烟滚滚,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窒息,痛苦,还有凛然杀气,阴魂不散的纠缠在晏青枝身边。 晏青枝眉头紧锁,捂着被长剑贯穿的胸口半躺在血泊里,眼睁睁看着行凶的男人越靠越近。 她,就要死了吗…… 男人身形高大,一袭黑衣,半张诡异面具,恍如厉鬼,危险又可怕。 他冷冷勾动唇角,猛地举起长剑朝晏青枝刺来! “啊!” 晏青枝尖叫着从床上跳起来,面无血色,眼神惊惶不已,全身都被冷汗浸湿。 等她回过神,看着周遭熟悉的摆设,这才意识到先前一切只是噩梦,不由长舒一口浊气。 可她依然心有余悸,忍不住抚上胸口,那急促又紊乱的心跳,让她四肢微微发颤,还带着阵阵凉意。 若非梦境,就凭那面具男下手的狠辣程度,自己恐怕早已死透! 她缓缓皱起眉头,是谁,谁要杀她! 晏青枝思来想去,也没能将面具男和现实里的人物对上号。 她起身下榻,走到桌边,连喝三杯冷茶,晕乎乎的脑袋才清醒不少。 只是,在她试图从噩梦里找到蛛丝马迹时,原本历历在目的死亡过程突然变得模糊,面具男的身形也不再清晰。 到最后,晏青枝唯一记得的就是男人脸上的那张面具。 她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那面具上的纹路极其诡异,诡异到她从未见过,却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晏青枝压下心底的烦躁,隐隐觉察出几分不安,端着冷茶踱步到窗边,看着天边云霞。 拉近视线,不远处的街道上,商贩正在不停吆喝着,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楼下,陈伯和小路忙里忙外,清点着货物,准备当日食材,没半刻歇息。 感受着浓郁的烟火气息,晏青枝才觉得自己还活着,还有渺茫希望,因噩梦而不悦的心情也慢慢好转。 算算时间,意娘也该带好消息来了。 忽的,一道哼哧哼哧的喘气声响起,晏青枝低下头,就瞧见沉睡许久的吉光站在窗台上,圆滚滚的怀里还抱着一把匕首。 它虽小,但力气大,连拖带拽将匕首挪到她跟前。 吉光满眼放光,冲她惊喜叫道:“主人,主人,你快看!这匕首是你当初送我的礼物,丢了这么久,我终于把它找回来了!” “还是主人手艺好,看这匕首,和崭新的一模一样!” 晏青枝沉默不语,看向吉光的眼神带着怜悯,看把这傻孩子高兴的,都快找不到北了。 毫无悬念,傅江抢走弩箭,还不要脸的留下这把匕首,美其名曰交换。 她非常后悔,后悔不该把弩箭拿出来,更不该在傅江面前显露。 但再后悔,也晚了! 而吉光浑然不知自己心心念念的匕首,是被旁人嫌弃不要的东西,满心欢喜的模样,和晏青枝怨念又怜惜的眼神形成鲜明对比。 等晏青枝吃过早饭,吉光还在盘匕首,就算美食在前,也只当看不见。 它这状态,实在是有些过分沉迷…… 她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将匕首从吉光怀里解救出来,又冲它表示,自己会重新做个新的送给它。 吉光最初还不愿意,抱着匕首死活不撒手,直到她生气,才肯乖乖听话。 说来,这匕首,还是晏青枝送给吉光的第一份礼物。 小憩一会儿后,晏青枝就动身去楼下,顺道帮忙。 不过,陈伯和小路死活不让她搭手,见她杵在一旁,就不停投喂她。 晏青枝不想耽误他们进程,只好回屋,找别的事情打发时间。 吉光闲不住,窜上窜下,还总是嘴碎提问。 “主人,你现在到底打算怎么做?顾朝辞,你得罪了,宫月淮,你也得罪了。就连宁孤那个狗男人,也对你动杀心。” “天啊,主人,要是那狗男人知道你没死,会不会再派人来杀你啊?!” 它越想,心越慌,圆滚滚的身体更加圆润,薄薄的一层皮险些被撑爆。 晏青枝正靠在椅子上看书,细长手指一动,翻过一页,扫过几行后,才瞥向趴在烛台上的吉光。 “放心,宁孤要是知道我没死,一定不会再对我下手。” 那狗男人够自信,既然会对她下手,就是真的要她死。 可她不仅没死,还死而复生,这般猎奇的事情,只会引起他的兴趣,让他想要彻底一探究竟。 吉光不太信,身形矫健的从烛台上爬下来,又猛地跳到晏青枝手里的书上:“主人,不是我说,你在他手里栽了那么多回,怎么就没找到拿捏他的法子?” 晏青枝也很郁闷,宁孤那个狗男人行事诡异,性情更是难以琢磨,自己再怎么攻略,都难以触动他半分。 她放下书,屈指弹了弹吉光的脑袋:“好了,别担心,那狗男人再难对付,也是人,总有弱点。” 她就不信,没办法收拾他! 吉光瘪着嘴,圆滚滚的眼珠提溜转动起来,往旁边一闪,就躲过晏青枝的手,爬到一旁的茶壶里。 快到午时,“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晏青枝刚把书看完,伸了个懒腰,就淡声说道:“进来吧,门没锁。” 门被打开,轻快的脚步声也随之传来,可来人明显不是意娘。 晏青枝神情微恙,抬头看去,只见一身蓝衣的卿清正站在门口,清隽的面容上喜忧参半。 卿清眼含清泪,看见她,就疾驰过来:“晏姑娘,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吉光泡在茶水里睡得正香,被他这一嚎直接吓醒,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来,跳到晏青枝肩头。 “主人,这…这男人疯了!” 晏青枝没理会吉光,直直看向卿清,等他近在咫尺,操起桌上的书抵住他的胸口,阻止他再往前。 卿清僵在原地,看着胸口上的书,又看向晏青枝,若是剑,自己只怕已经死了! 他压下心底的惊惧,眼神惊诧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晏姑娘,你怎么了?我们那日一同上街,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被人打晕,再醒来,就没看见晏姑娘。” 第一百零八章 狗男人还敢来 吉光讨厌卿清,认定他想同自己争宠,所以见他慌忙解释,立马对着晏青枝咬起耳朵。 “主人,他肯定在说谎,你可千万别信!要我说,像他这样背主求荣,一肚子坏水的人,主人就该好好教训他一顿。” 说着,它就颇为自傲的挺起胸膛,开始表忠心邀功:“主人,这世上也就只有吉光,是一心一意对你的!” 吉光是个话唠,一开口,就像脱闸的水龙头,止都止不住。讲到激动处,还会手舞足蹈。 被它这么一弄,晏青枝披肩的头发早就乱成一团。 可她面上没什么反应,只淡淡斜睨吉光一眼,示意它安静。 吉光惯会察言观色,又是个欺软怕硬的,见晏青枝板着脸,就知道她生气了,连忙闭上嘴。 晏青枝收回视线,冲卿清扬眉一笑, “哦,我还以为是你把我卖了,然后跑路了呢。” 话音刚落,她捏着书本的手微动,又朝他逼近一分,凛冽杀气直击他心口。 卿清心中大骇,面上却丝毫不显,好似完全感受不到杀意一般,只是带着些急促和委屈。 “晏姑娘,我没有!我真的是被人打晕,醒来之后,就一直在寻姑娘……我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断不会做出背叛姑娘的事情来!” 晏青枝当然不信,举着书轻敲他胸膛,一下又一下,“既然你没有背叛,那如何得知我在天心酒楼?” 她被绑去福音寺后,借着宫月淮的马车才回到都城,然后换了身行头,直奔天心酒楼。 要是卿清没和宫月淮勾结,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自己! 卿清眼眶微红,心痛得全身都在颤抖,“原来在晏姑娘心里,从未信过我……那我卿清在此立誓,要是有做背叛晏姑娘的事,就让我不得好死!” 晏青枝冷冷看着卿清,见他不躲不避,还满眼痛色,忽的收回手。 算了,这男人日后还大有用处,眼下就暂且放他一马吧。 她把书随手一扔,就坐回椅子,“好了,我没有不信你,只是随口一问而已。你在天心酒楼找到我的事情,画天阁的人可知晓?” 卿清摇头,见晏青枝神情寡淡,看不出是真信还是假信,只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我这些日子寸步不离的守在天心酒楼附近,没回过画天阁。找到姑娘,旁人自是不知。” 晏青枝淡淡嗯了声,抬手揉着疲惫酸疼的额头,又往门口睨了一眼,“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卿清欲言又止的看着晏青枝,只觉几日不见,她似乎变了不少,变得更敏感,更多疑。那满目冰冷,还有疏离态度,让人望而生畏。 他迟疑片刻,最终还是选择离开。 等卿清一走,安静好一会儿的吉光又开始蹦哒,“主人,你真的相信他吗?我总觉得他怪怪的……” 这男人看着软弱可欺,又委委屈屈,可那双墨瞳望着人的时候,总让人心里不太舒服,还迫不及待想逃离。 晏青枝没开口,屈指一弹,就将趴在肩头的吉光弹到桌上。 她当然知道卿清不可靠,可自己三脚猫的武功肯定不如他,要想彻底摆脱他的纠缠,还得从头再议,好好计划一番。 因为卿清的不请自来,晏青枝隐隐有些不安,既然他能找到自己,那宁孤或许也已经知道她死而复生的事。 为避免夜长梦多,这两日就该换地方。 吉光全身圆滚滚的,像皮球一样,弹性十足,落到桌面又蹦起来,精准落到茶壶里。 它耷拉着头,趴在茶壶壁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晏青枝,委屈又可怜的嘟着嘴。 主人竟然为了那个心机男人动手打它,它伤心了,心死了,活不了了! 晏青枝确实很累,虽然吉光消化掉宫月淮喂她的毒药,但这两日,身体还是出现了不适症状,贪睡又易疲惫。 她起身躺到榻上,刚要小憩一会儿,身旁一阵冰凉气息让她后背猛的一寒! 床上有人! 晏青枝闭上眼睛,不动声色掏出从吉光那里缴获的匕首,就往身侧刺去。 她动作很快,可来人速度更快,吐息之间就擒住她的手腕,还夺走匕首。 手腕间传来的熟悉触感,还有那永世难忘的清冽香气,都让晏青枝心乱如麻,面露惊色。 这狗男人……竟然这么快就发现她还活着了?! 原本还很郁闷的吉光瞅见来人,肥胖的身体一颤,扑通一声就滑入茶壶底。 要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狗男人竟然真的追杀过来了! 完了完了,它和主人都要完了! 晏青枝全身僵硬,抬眸看去,就见一身白衣的宁孤正躺在身侧,一手擒着她的手,一手把玩着匕首。 他半低着头,看不出面上喜怒,只能瞧见那殷红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心头攒动着不安,可转念一想,自己此刻戴着面纱,宁孤或许没认出她,瞬间又恢复镇定。 晏青枝小脸一俏,就厉声质问起来:“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屋子里!不说清楚,我可就报官了!” 哪想,她刚说完,宁孤就抬起头,漂亮的眸子里满是委屈和疑惑,“姐姐,你已经很久没有来见我了。姐姐,就不想宁孤吗?” 姐姐……?! 晏青枝喉头一紧,下意识干咽口唾沫,这狗男人又变傻了?所以,自己现在无论做什么,等他清醒后,应该都不会再记得吧。 就同那日,他忘记在天心酒楼发生的事情一样。 她这般一想,心里就生出个主意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害怕宁孤的吉光突然出现在晏青枝肩头,又心事重重的说道:“主人,我们快逃啊!这狗男人太凶了,我们肯定打不过!” 晏青枝也知道个中厉害,吉光虽然能帮她化解伤害,可每次挡完灾,它就会进入“休整期”,短则几日,长则数月。 这段时间里,她能苟则苟,否则很容易被人轻松解决。 可眼下,看着宁孤对自己满眼依赖的样子,晏青枝紧紧咬住后槽牙,想豁出去,铤而走险一回! 第一百零九章 只为试探? 晏青枝支起上半身,掩去眸中复杂情绪,冲宁孤咧嘴一笑,“宁孤乖,姐姐这不是来看你了?” 宁孤也跟着坐起来,直勾勾盯着晏青枝,擒住她的手也猛地收紧,“姐姐骗人,这一次,明明还是我来寻姐姐的。姐姐根本就不想宁孤,也不愿意见到我。” 还……?! 这狗男人为什么这样说,难不成上次在天心酒楼的事,他都想起来了? 晏青枝诧异的皱起眉,看着宁孤的眼神带着探究,这厮不会是在装傻吧! 她压下躁动不安的情绪,轻声哄道:“宁孤乖,只要能看到我,是你来找我,还是我来找你,有什么不一样吗?你先把手里的东西给我,小心伤着身体。” 她一边说,一边试探性去拿匕首,可还没凑近,就被他闪身避开。 宁孤冷着脸,满是嘲意的视线落到匕首上,“姐姐,你哄骗我,只是想要夺走这把匕首吗?要是我先前的动作慢片刻,这匕首是不是就刺穿我的胸膛了?” “姐姐,你好狠的心。” 晏青枝哑口无言,心中疑虑更重,只觉宁孤此刻的一举一动和正常人没有半点区别。 可他要是没变傻,依照正常脾性,早对她严刑逼供,让她说出死而复生的秘密。 晏青枝一颗心惴惴不安,跃跃欲试想彻底了结这男人的念头,也开始不坚定。 万一他变傻后,一身本事还能用,吉光眼下又没办法再替她挡伤害,自己岂不是死定了! 吉光最了解晏青枝,见她盯着宁孤看,眼里还带着杀气腾腾的光,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因为不安,它那张小胖脸直接皱成一团,扯住她的头发就大声叫道:“主人,你可别做傻事!只有成功扭转剧情,让宁孤和女主宫画扇在一起,你才能回到现实世界。你要是杀他,就是违反剧情,要是你被他杀了,也没有重新再来的机会!” “主人,你稳住,可不能乱啊!” 晏青枝心下了然,可要是错过这次机会,恐怕就再也寻不到能杀死宁孤的好时机了。 既然她穿的是本古早女强文,那主角就是宫画扇,其他人戏份再多,也只是辅助。而宁孤已经成为变数,除掉他,她再辅佐宫画扇成为女帝,一切不就回归正轨。 晏青枝越想,不安的情绪反倒冷静下来,底气也越来越足,“放心,我有分寸。” 吉光还想再劝,可刚要开口,后背就莫名一寒。 它顺着那股让自己不自在的视线看去,竟然直直对上宁孤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冰冷诡异的感觉爬上心口,让它连呼吸都险些忘记。 他……看见它了?! 要死了! 可下一刻,吉光又见宁孤若无其事的挪开视线,好似根本没看见自己,刚才发生的一切也都是幻觉。 它僵着身子,不敢再看宁孤,瞅了瞅晏青枝,就一言不发变成她发间的一缕长发。 晏青枝没察觉到宁孤和吉光之间的异样,挣了挣被他擒住的右手,就娇声说道:“宁孤,你弄疼我了。你要是松开我的手,姐姐就陪你玩个好玩的游戏,怎么样?” 宁孤薄唇紧抿:“姐姐,真的是好玩的游戏吗?” 他语气低沉,富有磁性,一字一顿,尤其是“好玩”两个字,被他念得分外缠绵。 晏青枝看着宁孤精致的面容,双耳不由发烫,正准备探向他肩膀的手也僵在原地,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这狗男人变傻了,也不忘施展自己的魅力! 她干咳一声,慌忙移开视线,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当然是好玩的游戏,宁孤这么久没见姐姐,难不成就不想和我一起玩?” 宁孤没有立马回答,很认真的思考片刻,才摇头。 晏青枝头一次在变傻的宁孤身上吃瘪,瞳孔骤然一缩,看向他的眼神也夹杂震惊。 以往,他变傻后,对自己是言听计从。可现在,他好像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还学会拒绝了! 她深知这样的变化,绝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对现在的情势来说。 晏青枝紧锁的眉头久久没有舒展开,眼见宁孤依旧不肯撒手,还把玩着匕首,好几次都险些弄到她身上,绷着小脸就要怒喝。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卿清的声音:“晏姑娘,陈伯做了些糕点,让我送上来给你尝尝。我可以进来吗?” 来了一个,又来另一个?! 晏青枝心力交瘁,只想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好躲过这一劫。 宁孤好似对门外的卿清很感兴趣,将她往怀里一扯,就凑到她耳畔小声问起来:“姐姐,他是谁,为什么可以自由出入姐姐的房间?” 卿清会武功,就算宁孤压低声音,也能听到屋子里有其他人的动静。 他端着糕点的手一紧,耳朵往门上一靠,就轻声询问道:“晏姑娘,那我进来了?” 晏青枝浑身不自在,想推开宁孤,细腰和手都被他牢牢箍住,就是想动弹,也只能小幅度晃一晃。 而且,只要她稍微动弹一下,宁孤的手就更用力,脑袋还得寸进尺的蹭上她的脸。 那黑漆漆的眸子带着委屈和不情愿,似乎是要她赶走门外的男人! 她没好气的抬手抵住宁孤额头,又冲门外的卿清冷声吩咐着:“下去吧,我要休息,别来打扰。” 卿清神情微恙,虽说没听出里面的人是谁,但明显是个男人。 他本想假装听不见命令硬闯进去,一探究竟。可转念一想,晏青枝已经对自己生疑,还有些怨怼,要是他再不听话,日后再想跟着她,就难上加难! 卿清心中已有计较,将糕点放在门口,“晏姑娘,我把糕点放在门口,姑娘就先好生休息,要是饿了,再用些点心。” 晏青枝无暇顾及旁人,还在同床上的宁孤死命纠缠。这狗男人力气太大,轻轻一捏,就让她浑身无力,还出现好几个血手印。 说起血手印,她浑身一激灵,好似被当头淋上一盆冰水,寒气直逼心头,让她仅剩的一点迤逦念头消失殆尽。 第一百一十章 骤然清醒 晏青枝知道,要是宁孤突然清醒,自己死而复生的事再离奇,也难逃一死。 毕竟像他这样冷血无情,又喜欢掌控他人生死的上位者,绝不会容人窥探到半点隐秘,更不会允许别人拿捏自己。 她大脑飞速运转着,只想找个办法尽快摆脱眼前这男人,好转移阵地。 可思来想去,晏青枝也没想到什么万全之策,能用的,全是伤敌一百自损一千的法子。 她视线不由往肩上一瞥,想让吉光提供点新思路,哪想肩头空荡荡,连点灰尘都没有。 晏青枝眼神微怔,这家伙不声不响的,竟然抛弃她先退缩了! 床榻上,狭小空间里,气氛慢慢变得暧昧又紧张。 宁孤一手揽着晏青枝的腰,一手擒住她的纤纤细手,两人先前争夺的匕首,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垂眸望向怀里的女人,见她强装镇定,扮出一副淡然模样来,薄唇微微一勾:“姐姐,要是我和他,你只能留下一个,你选谁?” 晏青枝没想到宁孤会问这个,瞳孔骤然紧缩,随即彻底冷下来。如果可以,她两个都不选! 只是,不等她回答,宁孤就凑到她耳畔,语气低沉喑哑的说道:“姐姐犹豫这么久,看来是不愿选我。姐姐真无情,才几日不见,就喜新厌旧看上别人。” “若姐姐舍不得他,我这就帮姐姐把他绑来……只是在这之前,我要收点报酬。” 话音刚落,他殷红薄唇直接印在晏青枝脖间,牙齿好似还微微张开,如同一头猛兽吻在猎物致命咽喉处。 只要利齿轻轻一合,就会让她一命呜呼! 晏青枝面露惊色,奋力挣扎着,却猝不及防被宁孤按在原地。 那呼出的热气完全喷洒在脖间,像烈火烧得她神志不清,又像羽毛划过皮肤,让人又酥又麻。 她张了张嘴,“你……” 岂料,那嘶哑又可怕的嗓音吓得她浑身一颤,干咳一声后,症状才好转不少。 晏青枝咬紧牙关,索性放空身体,由着宁孤折腾。 这法子很有效,没多久,宁孤就对她失去兴致,还松开她直起身,“姐姐,那好玩的游戏是什么?” 恢复自由的刹那,晏青枝就翻身下床,根本没心思听他说了什么,还逃命似的躲到圆桌后面。 宁孤很不满,尤其是看着她这幅避如蛇蝎的态度,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怒意,还带着不可忽视的威压。 晏青枝察觉出不对劲,赔笑着望着半坐在床的白衣男人:“宁孤别急,我需要准备一下,才能和你玩游戏。” 宁孤紧皱的眉头这才一松,起身朝她走来:“那我和姐姐一起准备。” 晏青枝头疼厉害,眼见甩不掉他,只能选择接受。 这一次,宁孤虽然变傻,可智商却和前几回不太一样,明显厉害很多。而且,他的性子和正常时候越来越像,像到同样嗜血无情! 窗外艳阳高照,屋里却好似寒冰腊月,浓浓的低气压冻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再来!我就不信,今天一次都赢不了!” 晏青枝急红眼,两只袖子高高撩起,右手拿着个方方正正的红色方宝。地板上,还有个同样形状的蓝色方宝。 没错,她同宁孤玩的游戏是“打纸板”。 规则很简单,一个人把自己的方宝正面冲上置于地面,另一人拿着方宝往地上摔,借助风力或敲力将地上的方宝翻个面,就算赢,反之则算输。赢了的人继续打纸板,输了,就和对方交换位置。 在玩游戏前,晏青枝信心满满,可玩了几局后,就发现形势不太对。 宁孤作为古人,明显没玩过这种游戏,却运气好到爆,从开局到现在就没输过! 她怀疑宁孤在作弊,可看来看去,也没找到证据。 最后,晏青枝不得不承认是自己技不如人,整整三十把,把把都输。 她有些意兴阑珊,看着轻松又赢下一局的宁孤,瞬间没心情再继续玩下去。 这狗男人实在厉害,她原本还想等他输得崩溃的时候,趁机询问宫伯玉下落,哪想小丑竟是她自己! 不得不说,就算玩打纸板,宁孤举手投足也依旧赏心悦目,让人难以挪开视线。 不像她,输得面红耳赤,就差撩袖子和他干架! 晏青枝无声叹气,撩开裙子蹲在地上,毫无斗志地看向宁孤:“好了,游戏结束,这场游戏的最终赢家是你!” 宁孤手里正拿着蓝色方宝,见晏青枝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一张莹白小脸也灰败不堪,眼里忽的闪过一丝笑意。 他将蓝色方宝递过去:“游戏还没结束,姐姐和我换一换。” 晏青枝还是没心情,憋着嘴不肯接,要是换一换就能赢,她就和他姓! 宁孤也不逼她:“要是姐姐认输,不肯再玩,那就得履行承诺,满足我三个愿望。” 晏青枝心咯噔一下,怎么就忘记这一茬!要是承认自己输了,只满足这狗男人一个愿望,就能让她生不如死,更别说三个…… 她拧着眉,眼见宁孤要把蓝色方宝收回去,直接一把扯过来,不管那么多,死马当活马医吧! 晏青枝将红色方宝放在地上,又瞅了瞅面色淡定的宁孤:“咳咳,算你运气好,上半场是我让着你,现在我要动真格了!” 说着,她高举方宝往地上狠狠一砸,啪嗒一声,地上的红色方宝被打得弹跳起来,再落地时,竟然真的翻了个面。 “啊!我赢了!宁孤,你看到没有!” 运气似乎轮流转,接下来十回,回回都是她嬴! 晏青枝脸都快笑开花,兴奋得冲到宁孤身边,一把拉住他的手:“怕了吧,我刚刚只是在让你,我们再来!” 宁孤没开口,面上毫无表情,黑沉沉的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又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女人……竟然也没死! 晏青枝玩得正在兴头上,完全发现宁孤骤然变了个样,满身带着凌冽杀气不说,就连看她的眼神都带着郁色。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胆的往前走 很快,晏青枝就意识到危险,警觉松手后退。 可万万没想到,宁孤早预料到她的反应,在她抽离的刹那,就无情抓住她的脖子,又像扔垃圾一般将她掼到墙上。 “砰”的一声,晏青枝整个后背撞上墙,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莹白小脸也皱巴成一团,脑袋嗡嗡作响。 这狗男人疯了?! 还没等她顺过气,宁孤突然俯身,那张妖孽又阴郁的脸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他一手撑在她的头顶,一手掐住她的脖子,黑沉沉的眸子好似正在酝酿无声风暴,呼出的热气也完全喷洒在她脸上,又滚又烫。 可此刻的晏青枝丝毫不觉迤逦,脸颊因为惧意变得惨白,又疼又麻的后背更是阵阵发凉。 她抿紧唇,死死盯着宁孤,左手撑住他的胸膛,不让他再往前,另一只手试图将抵在脖间行凶的手扯开。 挣扎间,那张薄如蝉翼的面纱彻底支撑不住,晃晃悠悠掉在地上。 要死! 宁孤清冷的视线上下一扫,“晏青枝,你到底是谁?” 晏青枝干咽一口唾沫,试图压住心中惧意,冲他咧嘴傻笑起来:“大人的问题真奇怪,我就是晏青枝啊,不然还能是谁。” 宁孤眉眼染霜,擒住她脖子的手猛的收紧,见那张惨白小脸因窒息染上红霞,心口忽的一涩,隐隐有股难言的疼痛感。 从来没有人能在他手下死里逃生,这女人不仅做到,还敢在他眼皮底下蹦跶,如此肆无忌惮,明显留有后手。 他应该再杀她一次,以绝后患,可看着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掐住她脖子的手怎么也合不起来。 晏青枝浑然不知宁孤的心思,只觉自己要死了,慌忙撕扯他的胳膊,但努力许久,也无法让他挪动分毫。 绝望和疼痛如跗骨之蛆,完全没办法根除。 她张了张嘴,艰难的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你…竟然…还…要…杀我?!” 宁孤此刻的心情很复杂,理智告诉他,必须杀死这个女人,可心底又有个莫名的声音,蛊惑他放弃。 他试着加重力道,但一听到晏青枝几不可闻的痛苦闷哼,却下意识松开手。 晏青枝浑身发软,失去支撑后,直接往地上坠去。 “咳咳咳!” 她捂住脖子,急促咳嗽起来,每咳一下,脸色就难看一分。 宁孤没想放过晏青枝,可见她怕得蜷缩在地上,又有些于心不忍的挪开视线,后退几步。 他皱起眉头:“说吧,你到底施了什么妖法,本座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狗男人刚刚说什么,自己施了妖法?! 晏青枝扑哧一声笑起来,他就是个不老不死的妖怪,又脱离原本人设,现在还好意思说她。 这么一笑,她反倒不再害怕,仰头直勾勾盯着他:“大人难不成忘了?是大人主动来寻的我……而且,大人刚刚和我在床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宁孤没接话,似笑非笑看着她,这女人满嘴谎话,眼下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不信。 只是,他确实没有来这里的记忆,恍惚间,脑海里又接连闪过几个陌生画面,每一幕都是他和晏青枝的互动。 有在床上,也有在地上…… 晏青枝自然看出宁孤没信,脸上笑意更加灿烂:“大人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只不过,这是我的房间,就算大人贵为国师,不请自来,未免也不太妥当。所以,大人请吧!” 说着,她就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门口旁边的烛台上放着一碟糕点,似是怕落灰,还用一张绢帕盖着。 卿清这人虽然有异心,但在细节方面做得确实很到位。 要被赶走,宁孤面色顿时有些难看,胸口还隐隐发闷,这女人竟然如此厌恶自己! 他压下杀意,迈出几步,不经意间瞥见地上有两个形状怪异的纸板,一红一蓝,还被人叠得四四方方。 宁孤越看,越觉得熟悉,正要仔细回忆,头忽然剧烈疼痛起来,像有无数虫子在撕咬,疼得他险些站立不稳。 这是什么东西,他为什么觉得似曾相识,还上手玩过…… 晏青枝在门口等了老半天,也不见宁孤过来,回头就发现他神色苍白的站在原地,眼神也十分涣散。 怎么回事,又犯病了?! 她视线往旁边一瞥,就看见放在桌面上的一个花瓶,反正最后也是死,还不如大胆的往前走。 更何况,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晏青枝走到桌边,悄悄拿起花瓶藏在身后,又冲宁孤细心询问起来:“大人,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一边说,一边不断逼近。 而宁孤好像真的很难受,对她所作所为毫无所察,捂着脑袋就低吼起来:“啊……滚!” 晏青枝当然没滚,还贴得更近,等两人只剩下不到一个侧身的距离,猛地扬起手中花瓶,又朝宁孤狠狠砸下。 “哐啷”! 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 晏青枝下完黑手就后退,生怕没把宁孤打晕,反倒将自己给弄咽气。 宁孤捂住后脑勺,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还伸出右手试图抓住她,只是刚动了动,高大身形就往地上栽。 晏青不敢马上过去,远远观望好半晌,没见他有任何动静,才上前扶人。 这狗男人看着消瘦,实际上沉得要命,好在她力气大,拖个成年男人当然不在话下,还轻松得很。 她将宁孤扶到床上,看着那张陷入沉睡的精致面容,忍不住上手揉捏起来,让他平日里总欺负自己,压榨自己,还几次三番动手杀她! 晏青枝还觉不解气,一把扯开他的领口,上手掐脖子。 宁孤皮肤很白,白到吹弹可破,轻轻一碰,就变得又青又紫。 她故意没收力,没多久,那白皙脖子就变得青一块紫一块,乍一看,还有些骇人。 晏青枝掐得正欢,没注意到窗外飘进来一个人。 来人正是傅江,他不声不响走到她身边,双手抱胸倚在床边看戏。 看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出声:“没想到主子看着冷冰冰,没想到在床笫之间,兴趣却这般独特。”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蒹葭苑外的巷子里,一男一女面对面站着,男人还背着个白衣男子,双眼紧闭,似乎睡得正酣。 傅江面露诧异,忍不住再次向晏青枝确认:“你当真要把他卖到这里?” 这男人可是周国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是等他清醒,知道是谁将他卖到蒹葭苑,他们肯定小命难保! 他还年轻,抱负也没实现,要是就这么憋屈的死掉,岂不是冤得很! 再出门,晏青枝换了身行头,又将容易掉落的面纱换成面具,只露出一双清冷明亮的眼睛和小巧红唇。 见傅江一路上都在唠叨,她不由皱紧眉头,冷声说道:“怎么,你羡慕?要是你也想被卖,我立马成全你。” 这男人就会窝里横,呛她的时候厉害得很,遇上硬茬,才知道害怕。 可惜,就算他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谁让他赶得巧,正好撞上她不知道怎么处理宁孤这个狗男人,让他帮个忙,也算是替她分担害怕和压力了! 毕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傅江看出晏青枝有些生气,便不再出声,又偏过头不看她。 没办法,他只能选择自救,把人送进去后,就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避避风头。 看这情形,晏青枝是真的恨急宁孤,才会想出这么阴损的法子。 不过,宁孤身为周国国师,人人皆识,他们当然不能直接变卖,而是先找了个会易容的小兄弟临阵磨枪,学些简单的易容方法。 简单易容好学,可和慢工出细活的高超易容术相比,不稳定性更高,持续性也不够。 为避免麻烦,也为快些甩掉宁孤这个烫手山芋,晏青枝没对他的脸做太大变动,只是稍稍磨平刚硬棱角,让他多了些柔媚。 如此,沉睡不醒的宁孤,配合稍作修改的面容,变得神秘又魅惑,让人迫不及待想一探究竟。 饶是不喜男色的傅江,看到这副模样,也觉惊艳。 晏青枝不爱走正门,领着傅江翻过围墙,就轻车熟路直奔意娘厢房。 同样是白日,蒹葭苑还没营业,苑里的姑娘不是在休息,就是在闲聊,又或者在练习舞艺。 晏青枝原本打算翻窗,可意娘的窗户似乎被钉死,从外面打不开。 最后,她只能带傅江绕到前面,推门进去。 交易很快结束,意娘对这类事已经司空见惯,瞅了一眼宁孤,询问几句后,就让人把他带下去。 从进门开始,傅江就充当护卫站在晏青枝身后,全程板着一张脸,直到瞧见意娘递给她一两银子,情绪才产生波动。 他眼神微凝,堂堂一国国师,她竟然只卖一两银子?! 晏青枝笑嘻嘻的将银子揣进兜里,瞥向一脸憋闷的傅江,忽的打趣起来:“意娘这里还缺不缺护卫,我这手下力气大,干活又勤快,绝对是个好帮手。” 傅江神情一凛,猛地瞪着晏青枝,这女人是不是疯了,还真敢卖他! 等离开,看他怎么教训她…… 意娘漂亮眸子微微一眯,反复打量两人之后,就掩唇一笑:“晏姑娘真是风趣,总爱同奴家开玩笑,既然姑娘的护卫这么厉害,奴家可不敢让你割爱。姑娘也请放心,奴家会好好关照你送来的人。” 晏青枝闻言,面上笑意更深:“关照就不必,意娘按照蒹葭苑的规矩来就好。” 傅江眸色半敛,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女人分明在玩火。 处理完宁孤,就轮到正事。 晏青枝没让傅江跟着,同意娘一起去了知阮屋里,检验她的努力成果。 才两日不见,知阮的舞艺就进步神速,一舞作罢,刚柔并济,美丽绝伦。 她毫不吝啬的夸赞知阮一番,又冲意娘说道:“离花魁大会还有些时日,知阮姑娘的仪态要一直保持住,切记不能让她恢复成以前的样子。还有两件事,你需要格外注意。” 意娘点头:“晏姑娘尽管吩咐,奴家一定安排妥当。” 晏青枝嗯了声:“从今天开始,除去在意娘和我面前,知阮姑娘只能自己一个人练舞。蒹葭苑也要对外宣称,知阮姑娘参赛会表演最拿手的琵琶。意娘,这两件事能办到吗?” 知阮神情有些诧异,见意娘应承下来,忍不住出声询问:“晏姑娘,上一次花魁大会,奴家表演的就是琵琶,若是这次对外宣称还是琵琶,难免会让人觉得没有新鲜感。若是将姑娘这支舞的新意宣扬出去,到时候,奴家一登台,万众期待。就算评委再苛刻,看到这样的场景,肯定也会高看奴家一眼。” 晏青枝知道知阮看着软糯,实际上很有主见,认真听完分析后,就郑重解释道:“知阮姑娘的法子看似有效,但存有弊端,若是当日的围观群众不买账,认定知阮姑娘的舞不如传闻中好,那一切努力都将化作泡影。而且,出其不意的惊艳,往往要比万众瞩目的惊艳,更让人难以忘怀。” 知阮眼神微怔,红唇翕动着,还想再说什么,就被意娘打断。 “晏姑娘放心,这件事包在奴家身上。” 离开蒹葭苑之前,晏青枝同意娘问起那件事的进展,得到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找到宫伯玉的下落,坏消息是他在画天阁里,还被人严加看管着。 晏青枝早有预料,只是自己现在回不去画天阁,要想救出宫伯玉,肯定很困难。 她也靠不上意娘,毕竟蒹葭苑在周国再出名,也是个花楼,怎么也不敢和国师府抢人。 晏青枝暂时想不到办法,只能先离开,哪想刚翻过墙头,就看见倚在大树下一脸阴沉的傅江。 傅江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她连忙后退,撒丫子狂奔,唯恐被他追上。 这男人本事大,脾气也大,还喜欢睚眦必报,现下又急红眼,肯定不会对自己客气! 晏青枝跑得很快,但傅江更快,没几步就结束这场拉锯战。 他冷冷勾动唇角,刚要开口,就见面前的女人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白色粉末,冲他撒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宫月淮邀约 辛辣刺鼻的味道,呛得傅江直打喷嚏,只能迅速掩鼻后退,又抬袖挥开白色粉末。 他双眸含泪:“晏青枝,你找死!” 晏青枝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左右晃动脖子,又两手交握用力掰动手指,发出“咔咔”的声音。 “傅江,我们好久没切磋,不如今天来一场?” 白色粉末已经消散干净。 傅江拧眉盯着晏青枝,见她不像在开玩笑,才轻叱一声:“比就比,但好话说在前头,要是你输给我,就再做一把弩箭送我。” 这男人简直狮子大开口,知道做一把弩箭,要废多少心血吗! 他未免太贪心,也太自信了! 晏青枝微扬下巴,神色间带着难掩的傲气:“那若是你输了,就替我办一件事。” 傅江一口应下:“一言为定。按老规矩,我们开始吧。” 他们之间的老规矩是三不能,不能使用武器,不能暗箭伤人,不能动用内力。 说比就比,这巷子很偏,蒹葭苑又未到营业时间,很少有人会路过。 两人对视一眼,就走到巷子中间,将身上的武器一一取下,摆放在边上。 傅江随身佩戴的武器,除开弩箭,只有一把软剑。 同慕舒阳一样,他的软剑也别在腰间,不动时,和普通腰带没区别。 而晏青枝的东西就比较多,一连拿出三四个瓶瓶罐罐后,还掏出好几件造型怪异的小玩意,全是市面上见不到的样式。 傅江越看,眼神就越暗,恨不能一招取胜,好试试她这些东西,顺便再薅几个有用的走。 晏青枝放完东西就直起身,转头看向傅江,见他视线牢牢黏在那些小玩意上,语气不由加重,“好心提醒你一句,这些东西里面有见血封喉的玩意,要是你乱碰,不小心沾上,死了可别来怨我。” 她爱研究机关术,在现代世界没少复刻各种古代武器,还把骑射馆的同伴们折腾得不堪其扰。 但他们敢怒不敢言,弄到最后,看见她搞东西就绕道走。 傅江的好奇,还有爱薅羊毛的毛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算是对她另类肯定和鼓励。 他们比的是拳脚功夫,近身战,拳拳到肉。 晏青枝力气大,又身手敏捷,对上比自己高大很多的傅江,依旧游刃有余。 不过,傅江也不是吃素的,几个来回后,就显露出经验老练的优势来。 晏青枝耐性不够,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输。 她神色一厉,猛地握紧拳头,孤注一掷般击向他的腹部。 傅江立刻回身防守。 晏青枝见他上当,抿唇轻笑着,瞬间转换攻势,化拳为掌劈向他肩头。 冷风阵阵,傅江神色微变,连忙举手格挡,可还是慢了一步,肩膀已经受到重重一击! 剧痛袭来,他难以忍受的闷哼出声,右半边肩膀完全失去知觉……这女人,下手真狠! “这次是我赢了。”晏青枝淡淡的声音响起,话落,又傲气收回手:“所以接下来,该你履行承诺。” 傅江不是耍赖之人,输了就是输了:“说吧,要我做什么。” 晏青枝忽闪漂亮眸子,面色变得柔和起来:“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救个孩子而已。” “孩子?”傅江疑惑的瞥她一眼:“你已经成婚,还有孩子了?” 晏青枝神情微怔,差点被傅江这话气炸:“胡说八道什么,谁能在三四个月的时间里,就生出孩子来!” 傅江不置可否的耸肩:“那可说不定,毕竟你本事多得很,就算生出一堆孩子,我也不奇怪。” 晏青枝懒得和他掰扯,直截了当说道:“我要你救的人,是宫家小公子,宫伯玉。” “宫伯玉……”傅江剑眉微挑:“就是那个备受宫丞相宠爱的嫡幼子,号称京中一霸的宫伯玉?” 晏青枝点头:“他于我有恩,我不能见死不救。他眼下被关在画天阁里,这蒹葭苑困不住宁孤,你最多有一天,最少有个几时辰的时间,来谋划一切。” 傅江沉默不语,脸色更加难看,这女人疯了吧,前脚刚拉着他卖掉国师宁孤,后脚又让他去画天阁抢人。 她是嫌自己命太长,想给他减减寿?! 他算是彻底明白,从一开始,她发出信号寻求庇护,就是陷阱!引诱他一同赴死的陷阱! 晏青枝左等右等,也不见傅江表态,知道他一时间没办法接受现实,笑着添上一把火:“怎么?难不成,你怕了,想做言而无信之人?” 傅江何时逃避过,可明知是死路,还往前冲,就是犯蠢! 他面露不赞同之色:“晏青枝,宫伯玉何等身份,哪里轮得到你去费心。依我看,直接把消息告知宫家,自然有人前去要人。几月不见,你的智商很堪忧啊。” “智商堪忧”这种现代词汇,是晏青枝以前骂人不见脏字的时候说的,没想到今天却被一个纯正古代人用来形容自己。 她心情很不好,不好到想要再冲傅江撒把白色粉末——顾朝辞同款,近十种辛辣刺激的香料磨合而成的粉末。 只是,她没动手,强行压下心头躁动:“我当然知道宫家在周国很厉害,宫丞相又极得圣上看重,可过去这么,宫家人连半点消息也找不到,还怎么指望他们能把人安然无恙救出来。傅江,我身边能信任又有能力的人,只有你。要是你真的救出宫伯玉,我就再做一把弩箭给你。” 彩虹屁一出,再加上弩箭的诱惑,傅江明显心动。 但,一旦失败,赔上的可是人命! 他犹豫再三,才开口:“再做五把弩箭,我就答应你救人。” 晏青枝讨价还价:“最多两把!” 傅江也不甘示弱:“你我各退一步,三把。” “成交!” 晏青枝爽快应声,利落抬起右手。 傅江面露迟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还是伸手,同她击掌。 交易达成,两人就分道扬镳。 晏青枝走出巷子,在街上闲逛一圈后,就准备打道回府。 就在这时,一个宫家侍卫突然窜出来,板着一张脸,右手按着腰间长剑:“晏姑娘,我家公子有请。” 晏青枝没反抗,要见她的不是旁人,正是宫月淮。 她刚好有事,想和他谈一谈。 第一百一十四章 击中要害 晏青枝很了解宫月淮的脾性,自大又虚伪,不到约定时间就问她要结果,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过,她虽然不悦,面上却丝毫不显,毕竟这男人行事阴狠毒辣,自己要是没有万全把握,还不如静观其变。 可等宫家侍卫带她赶到约定地点,心不由咯噔一下,神情也骤然大变。 宫月淮还真会搞事情,那么多地方不选,偏偏选在蒹葭苑! 万一自己碰上宁孤,岂不是死定了! 晏青枝沉着脸站在门口,不肯往里进,全身上下都写着抗拒:“你家公子……确定在这里面等我?” 宫家侍卫一板一眼的点头:“晏姑娘,请。” 她抿紧唇,知道从他身上问不出什么名堂,眼珠滴溜一转就想逃。 哪想,没等她动作,身侧侍卫就未卜先知一般,拔出长剑挡住去路:“晏姑娘,公子在等你。” 晏青枝冷冷看着他,估算着和他交手的胜率。 没多久,她就若无其事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踏进蒹葭苑。 罢了,宁孤肯定没醒,只要自己速战速决,快些应付完宫月淮,怎么也撞不上他。 等她一进门,化身耳饰的吉光就晃悠悠现出原形,一屁股坐在她肩头。 它见晏青枝大步往里走,心有余悸的说道:“主人,那狗男人还在,你这样闯进去,百分百有去无回!” 其他的先不论,就主人一两银子把宁孤贱卖掉,就足以让他对主人恨之入骨,除之而后快。 只怕,等他清醒,主人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极致怒火! 想到未来的悲惨命运,吉光下意识抖动身子,往旁边的“人形监视器”睨了一眼:“主人,我们还是先回家收拾细软跑路吧!这侍卫看着就不厉害,主人,你身上那么多武器,快拿出来把他解决掉!” 晏青枝当然有很多法子对付身侧男子,可解决掉一个,还会有下一个,下下一个。 她如今势单力薄,即使能逃离蒹葭苑,也逃不出都城,更没办法活着离开周国。 毕竟,宫月淮身为宫丞相的嫡子,身份高贵,还在朝为官,手握权势,让一个孤女消失,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晏青枝不是怕,是喜欢做足准备,再一次性处理掉所有后患。 吉光见她无动于衷,忍不住扯着长发爬到她耳边,“主人,要是宁孤近日再对你动手,我可帮不了你!” 晏青枝知道它是担心自己,安抚性的说道:“放心,我有分寸。” 又是这句话! 吉光明显不信,但她们已经走到屋外,再想跑,也完全来不及。 它瞪圆双眼,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爬到晏青枝头顶,既然主人做出选择,身为灵宠的自己也只能听从。 推开门,屋里除开宫月淮,还有两个衣着轻薄的姑娘,其中一个还是熟人——蒹葭苑头牌知阮姑娘。 晏青枝不着痕迹看向知阮,就撞上她望过来的视线,两人对视一眼后,又默契挪开。 这男人还真是会享受,左拥右抱,知阮喂他美酒,另一位姑娘给他捶腿。 晏青枝在他面前站定,敷衍行礼:“不知宫大人寻我来,所为何事。” 宫月淮狭长丹凤眼一眯,仰头喝下知阮递过来的美酒,就粗鲁挥开捶腿姑娘,冲晏青枝走去。 等他走到她面前,又冷声说道:“你们都出去!” 捶腿姑娘被宫月淮摔得不轻,却不敢叫疼,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 知阮的动作稍稍慢些,路过晏青枝时,还露出担忧神情。宫月淮这人喜怒无常,饶是自己,都在他手里吃过不少苦头。 只是,她再受人追捧,归根结底还是身份低微的妓子,有心也帮不上忙。 她能做的,就是出去之后,向意娘知会一声。 晏青枝倒是淡定得很,对上知阮,也权当不认识。 宫月淮太变态,要是知道她和知阮熟识,一定会拿她威胁自己。 她不圣母,但也不想有人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 而吉光在这个世界,第一讨厌的是宁孤,第二讨厌的就是宫月淮,一见他,恨不能冲上去一屁股坐死他。 要不是这男人在背地里使坏,主人第一次穿书,不可能死得那么快,初云姐姐也不会惨死! 它越想越气,仗着宫月淮看不见自己,飞扑过去跳到他肩头,使劲拉扯他的耳朵,又咬脸踩头。 但,即使它能碰到他,这点力道对他来说,也几近于无,没有任何杀伤力。 所以晏青枝才没阻止,由着它随意折腾。 宫月淮直奔主题:“人还没找到,晏姑娘就有闲情逸致到处闲逛,真不怕三日之后毒发身亡?” 晏青枝眼里闪过一丝厉色,随即又垂下头,喏喏说道:“我当然怕,只是再怕也没办法。不过,宫大人请放心,约定好三日找到人,我绝不会食言。” 宫月淮见她语气肯定,忽的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阴冷的视线像打量货物般上下一扫,带着嫌弃和厌恶。 许久,他才出声:“真不知国师看上你什么,竟然为你伤害扇儿,莫不是……晏姑娘在床笫之间有什么过人之处?” 挑逗的话刚说完,那只擒住她下巴的手就不安分的往下挪。 晏青枝瞬间收起可怜模样,“啪”的一声拍开宫月淮的手,又迅速往后退:“宫大人请自重,要是大人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行告退。” 可她要走,宫月淮却不肯,还恼怒的冲上前,将她抵在门上。 他眼神阴狠,认定这女人是嫌弃自己,才不肯就范:“怎么,仗着有国师撑腰,不愿意让本公子碰?像你这样的女人,本公子见得多,只会攀龙附凤,嫌贫爱富。眼下矜持,等本公子许诺迎你进门,只怕在床上,比谁都要主动!” 晏青枝知道宫月淮无耻,万万没想到他还没下限,面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后,掩在长袖下的手突然一动。 一道寒光疾驰而出,带着杀意击向宫月淮。 宫月淮神情大骇,刚要后退,一只手却牢牢抓住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只刹那间,那道寒光就击中他的要害。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试试苦不苦 宫月淮不可置信的看向晏青枝,只觉胸口一凉,剧痛就从心口窜上头顶。 他嗓音颤抖:“你这贱人,竟敢对我下手!” 晏青枝冷冷勾动唇角,语气凌冽如刀:“我怎么不敢,要是宫大人再口无遮拦,射向大人胸口的就会变成见血封喉的利箭,而不是玩笑。” 宫月淮神色一厉,这女人胡说八道什么,自己疼得快要死掉,她却说是玩笑?! 而且,她竟然随身携带见血封喉的利器! 他隐隐有些不安,下意识捂住胸口,却触手冰凉,连忙低头查看。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自己没受伤,衣裳也没破,唯独胸口处粘着一堆黑色腥臭液体。 宫月淮被恶心得不行,抬头恶狠狠瞪向晏青枝,恨不能一掌拍死她:“晏青枝,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你信不信,本公子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晏青枝但笑不语,面上毫无惧意,那黑色液体没毒,就是些锻造武器剩下的原料而已。 当然,她不会明说,擒住宫月淮肩膀的手猛地往后一掰,直掰得他脸上失去颜色,又发出尖声惨叫。 “啊!我的胳膊!你这女人松手,我命令你赶紧松手!” 宫月淮疼得五官皱巴在一起,整只胳膊都快被她掰断,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同先前的疼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女人简直就是个怪物,力大如牛,自己完全没办法反抗,只能任由她下狠手。 那滋味,别提多难受。 他痛苦喘息着,随即又倒吸一口凉气,“晏青枝,可别忘了,解药还在本公子手里。要是你敢伤我,就别想拿到解药!你中的毒药性极强,要是三天不吃解药,就会被活活疼死!” 晏青枝淡定哦了声,手上力道慢慢加重,“死就死呗,也就是贱命一条。可黄泉路上,有宫家两位公子相陪,我不冤。” 宫月淮怔住:“你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这女人找到人了?! 晏青枝冲他咧嘴一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宫月淮确定她已经找到宫伯玉,可拿捏不准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只能先软下态度:“晏姑娘,先前是本公子说错话。你先松开,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如何?” 因着宫伯玉下落不明,母亲茶饭不思,日渐消瘦。 父亲虽说没怪他,却不声不响收回先前放给自己的权势,要是还找不到宫伯玉,只怕官职也会保不住! 晏青枝眉头微挑,冷着脸打量宫月淮,过了好半晌才松开他:“好,既然宫大人想谈,那我就却之不恭。” 突然,踩在宫月淮头顶的吉光吵嚷起来,语气还颇为怨念:“主人,你怎么不掰断他的手!这男人害你那么惨,还害死初云姐姐,你就不气吗!不想报仇吗!就他那小儿科的毒药,早被我化解掉!” “主人,你还犹豫什么,趁他病,要他命啊!” 吉光越说越激动,要不是自己杀伤力为零,早就撸起袖子上手,这狗男人也死了不知多少回! 可,和它愤怒又不甘的情绪相比,晏青枝就很淡定,淡定到对它的话充耳不闻。 她黑沉沉的视线落到吉光身上,随后又若无其事挪开,走到圆桌旁坐下。 仇当然要报,只是时候未到。 晏青枝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见到的第一个活人就是初云。 对她来说,初云不是奴婢,而是启蒙者,也是朋友。 那丫头单纯可爱,一心为自家小姐着想,忠心护主,最后却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宫月淮。 晏青枝压下心头躁动,面无表情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宫大人想和我谈什么。” 宫月淮胳膊疼得不行,又不愿意在她面前示弱,只能强行忍住,忍得嗓音都嘶哑起来:“晏姑娘是不是找到宫伯玉了,他人在哪里?” 晏青枝忽的笑起来:“宫大人要是想知道,不如先把解药给我。” 宫月淮沉下脸,没想到这个女人明知他身份,还敢威胁他,简直不知死活。 他刚要发怒,脑海里忽然闪过父亲那张严厉的脸,心中一惧,又强行压下怒火:“好,我可以把解药给你,但你要保证不会骗我!” 晏青枝点头。 宫月淮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三粒黑色药丸:“这些解药可以缓解你毒发的时间,等你告诉我宫伯玉的下落,我再把最终的解药给你。” 晏青枝盯着他手心那几颗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迟迟不肯接,谁知道这男人会不会作假,再拿毒药害她。 她拧着眉,“我这人最怕苦,不如宫大人先替我尝一尝?” 还没等宫月淮开口,吉光就一个箭步跳到他手心,冲那些药狂吐唾沫,还一边嘟囔着:“我让你吃,我让你吃!尝尝我吉大爷的口水甜不甜!” 晏青枝想笑又不能笑,憋得嘴角都在颤抖。 至于宫月淮,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心里又莫名不悦,还很憋闷,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而这女人太狡猾,分明是在怀疑这药有毒,却找借口让自己先吃。 他看着无动于衷的晏青枝,二话没说,直接把药丸塞进嘴里。 这药丸没毒,是用薯粉做成的,味道还带着甜味。 宫月淮咽下后,就从白色瓷瓶里倒出三粒:“晏姑娘,我已经尝过,这药不苦。” 晏青枝笑着接过,无视他殷切眼神,将药丸揣进暗袋里:“多谢宫公子,我先前吃太饱,实在吃不下东西,等我消消食再吃。” 宫月淮面色有些难看,这女人不吃,还让自己试药,耍他好玩? 可自己忍了这么久,眼下再忍一次又何妨! 不过,要是她一直在骗自己,那他就让她彻底出不去这蒹葭苑! 宫月淮剑眉微挑,周身杀意若隐若现:“晏姑娘,既然解药给了,你是不是该说出伯玉到底在哪里?” 晏青枝点头:“这是当然,宫小少爷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等明日过后,人就会送到宫大人手里。” 宫月淮眼神陡的一寒,这女人找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借刀杀人 晏青枝淡定自若喝着茶,眼神却留意着宫月淮的动向,见他阴沉着一张脸,就知道这厮还要搞事情。 所以,不等他出手,她操起茶杯就向他砸去,趁他起身躲闪,又迅速贴近。 宫月淮暗叹不妙,刚要后退,腹部就挨上重重一击,打得他瞬间失去反抗能力。 他露出痛苦面具,难受得蜷缩成一团:“啊!你这女人竟敢……唔唔唔!” 晏青枝笑得肆无忌惮,懒得听他说废话,无情的捂住他的嘴,又将他拖到窗边。 宫月淮想喊,可嘴被她捂得严丝合缝,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想挣扎,半个身子又悬在外面,摇摇欲坠间,什么着力点也没有! 再加上屋外有湖,湖水看着就很深,在阳光下隐隐泛着冷光。 他怕水,怕到即使离得这么远,还是忍不住全身发抖。 晏青枝一脸兴味,见宫月淮一脸惊色,捏着簪子抵住他的喉咙,还刻意上下滑动起来:“我知道门外全是宫大人的手下……不过,你猜是他们救你的速度快,还是我划破喉咙,再把你抛尸湖底来得更快?” 她知道宫月淮怕水,还不会游泳,一旦掉进湖里,就是死路一条。 至于周围环境,她了如指掌,毕竟先前被慕舒阳卖到蒹葭苑后,迎客的屋子就是这一间。 宫月淮面目狰狞,接连在这女人手里吃瘪,耻辱和憋屈,让他根本没精力再去维护所谓的体面和风度。 可,要是她真下死手,再把自己扔进湖里,即使神医出手也救不了他! 他拧着眉往房门瞥去,又收回视线看向晏青枝,脸上带着屈辱和愤恨,还有退让。 晏青枝笑意更深,素白小手一松,就放开宫月淮的嘴,落到他肩头。 她轻哼着,帮他掸去灰尘:“看来宫大人已经做出正确选择,那我就额外再送大人一个消息。其实,宫小少爷一直都在都城,大人不妨再猜猜,是谁如此神通广大,害得宫家都寻不到他的下落。” 宫月淮眼神微凝,“你是说……” “嘘!”晏青枝抬手放在红唇上,又压低声音说道:“宫大人心知肚明就好,不必说出来。毕竟我还想多活几年,有些事不知道为好。” 宫月淮眉头皱得更紧,忽的低下头,掩去面上杀意。 这女人做了这么多事,竟然还敢妄图多活几年,等自己安然无恙,就是她的死期! 在周国,能压过宫家的,除去顾家,就只有画天阁。 但顾家同宫家已经联盟,断不会做出违背盟约之事,还囚禁毫无威慑力的宫伯玉。 因此,神通广大的那位只能是国师宁孤! 而宫月淮早就看不惯宁孤做派,认定他明明喜欢扇儿,却非要装出一副不近女色又神圣高洁的模样,根本就是在沽名钓誉! 这些日子,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厨娘,宁孤又三番五次让扇儿伤心,害得她日渐消瘦。 新仇旧恨加一起,他恨不能立马冲到画天阁,一剑刺死宁孤! 当然,他身侧这女人也不能放过! 晏青枝看了看天色,心头莫名一紧,要是再不离开,只怕会和宁孤撞上。 她知道宫月淮不会放过自己,不过他的杀意,或许还能帮自己一把。 吉光已经坐回晏青枝肩头,见她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圆滚滚的身体不由抖动起来。 主人这样子真可怕,完了完了,有人要倒霉了! 宫月淮垂着头,丝毫没有察觉晏青枝情绪上的变化,正要开口哄她放过自己,脖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怔住,没来得及反应,眼前一黑,就失去意识。 处理完宫月淮,晏青枝就准备跑路,撩开裙子爬上窗。 吉光晃眼往下一看,又闭上眼睛,紧紧抓住她的头发:“主人,要不我们换个方式出去?这高度,会摔死人的!” 房间在二楼,这样的高度跳下去,有湖水缓冲,不会受太重的伤。 晏青枝回过头,再次欣赏自己的杰作后,才纵身一跃,又大声喊道:“走水了,快救火!” 扑通一声,她掉进湖里,冰冷刺骨的湖水铺天盖涌来,冻得她唇齿发颤。 一听到走水,宫家侍卫怕宫月淮出事,慌忙闯进屋,却发现他紧闭双眼,呈“大”字躺在餐桌上,身上还未着寸缕! “公子!” 众人大惊失色,连忙关上门,挡住围观群众的视线。 “快,给公子穿好衣裳!” 有人发现跳湖逃走的晏青枝。 “追,不论生死,都要把那女人拿下!” 晏青枝憋着一口气,快速爬上岸,凭着脑海里的记忆,在蒹葭苑东窜西跳寻出路。 没多久,她就甩开追兵逃到苑外。 在她即将冲出去的那一刻,竟然发现画天阁的马车正停在巷子里。 那准备上车的白衣男子不是宁孤,还能有谁! 晏青枝僵在原地,全身血液直冲头顶,双腿也不听使唤,连半步都迈不出! 可她不能这么站着,被宁孤发现就完了! 她死死咬住牙关,等刺痛和血腥味齐齐袭来,僵硬的双腿才恢复些力气。 晏青枝开始艰难挪动,可这短短几步路,却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到头一样,急得她满头大汗,后背也被浸湿。 等她好不容易挪到门后,身体直接瘫软在地,心依旧狂跳不止。 吉光同样怕得不行:“主人,太险了,我们差点就被发现了!” 晏青枝心有余悸的点头,候在马车外的是初一和杨铁花,两人都身怀武艺,幸好他们都没看见自己。 不然,是死是活还真就说不定…… 就在这时,已经探身进马车的宁孤突然回过头,若有所思的望向身后。 那里,好像…… 初一跟着宁孤的视线看去,没发现任何异样,忍不住问道:“大人,怎么了?” 宁孤面色微冷,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带着晦暗不明的光,淡淡收回视线,撩开车帘:“无事,回去吧。” 初一眼见大人坐进马车,忍不住又回头看,大人险些被害,不会是想彻底灭了这蒹葭苑吧…… 杨铁花是个行动派,下意识就往门口冲,想要一探究竟。 但,没等她走几步,宁孤冷冰冰的声音就从马车里传出来:“回府,本座累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车里有人 回到天心酒楼,晏青枝立马收拾东西,准备火速撤离。 再待下去,自己不仅没办法实施计划,还会将陈伯和小路置身危险之中 陈伯知道晏青枝又要消失一段时间,对此早就习惯,叮嘱几句后,就递给她一个食盒:“一路小心,到地方,若是方便,就差人报个平安。若是不便,照顾好自己,就是对我们最好的答复。” 食盒里装着糕点和蜜果,都是她爱吃的。 晏青枝点头,将食盒提在手里,偏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小路。他向来活泼,可知道她要离开后,反常的一句话没说。 “小路,接下来的日子就要麻烦你照顾陈伯了。” 小路死死盯着晏青枝,眼底猩红一片,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急得满头大汗,最终还是放弃,怨恨的瞪向卿清,就掉头往后厨跑。 这一去,他就没再回来,好似没有亲眼看见她离开,一切就没有发生一样。 晏青枝不觉有恙,只当小路是孩子心性,把自己当成姐姐,才舍不得让她走。 她东西很少,就一个包袱和一个食盒。 看着面露忧色的陈伯,晏青枝鼻尖忽然泛酸,心中涌起不舍:“陈伯,你和小路好好保重,我很快就回来。” 陈伯嗯了声,浑浊的老眼扫过守在她身边的卿清:“现在有人照顾你,我也放心很多。小路那小子性子倔,会想明白的,你们走吧。” 雇好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 晏青枝的原计划里不包括卿清,毕竟这次离开是逃命,不是外出游玩。 可他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她,怎么甩都甩不掉。 卿清是宫画扇的人,就算同自己表过忠心,也是表面功夫,实际上和人形监视器没区别。 晏青枝想和宫画扇做交易,但必须在两人旗鼓相当的情况下,如若一方太弱,那就不是合作,而是单方面压迫。 卿清好似看出她的不悦,自告奋勇提出要同车夫坐一起。 对此,她当然乐意。 可她刚把车帘撩开一条缝,手才伸进去,就听见率先滚进马车的吉光发出凄厉惨叫:“啊!主人快跑!快跑!” 怎么回事,见鬼了? 晏青枝从未见过吉光如此失态,下意识往后退,手腕却被人用力擒住。 那只手很冰,冰得她半个胳膊瞬间失去知觉,身体一个踉跄,就滚进马车。 她反应还算快,可稳住身形后,还是扑到来人怀里,又被他牢牢锁住,无法脱身。 该死,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对她动手动脚! 晏青枝隐着怒气抬头,映入眼帘的竟是宁孤那张冷冰冰的脸!这狗男人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回画天阁了?! 瞬息之间,她面上血色尽失,眼神惊惧不已,难不成从一开始,他就在装傻…… 她不敢再想,也不敢去求证,在把他卖到蒹葭苑之前,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突然,宁孤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擒着她的手也大力一提。 天旋地转间,晏青枝就坐到他腿上,半个身子也趴在他胸口。 两人挨得极近,呼出的热气,尽数打在对方脸上。 宁孤一手揽着她的细腰,一手滑过她的脸颊,缓缓落到脖间,动作看似缠绵,却处处无情。 他薄唇微动,无声说道:“抓到你了。” 极度恐惧之下,晏青枝无法挣扎,更无法发出声音,只能任人宰割。 可,宁孤感受到怀里女人的惧意后,心情没有丝毫愉悦,反倒更加阴沉。 他看向车外,阴鸷的眼神里带着浓烈的不悦和杀气。 逃命,都不忘带着那个小白脸,两人感情真好,好到让人羡慕又嫉妒! 吉光惧怕宁孤,可再怕,也不会丢下晏青枝不管。 它像壁虎一样贴在车帘上,颤声大喊着,试图唤醒被吓傻的主人:“主人,你赶紧醒醒,赶紧想办法啊!再这样下去,我们谁都活不了!” 只是,无论它怎么呼唤,晏青枝就像听不见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这时,卿清意识到不对劲,跨步上前询问:“晏姑娘,你怎么了,没事吧?” 说着,就要撩开车帘查看。 晏青枝怕宁孤对卿清下杀手,紧张的刺激下,竟然能发出声:“我没事,只是脚滑了一下!出发吧,时间太晚,不安全。” 卿清眸色微沉,右手顿在车帘上,总觉得她这动静闹得不像脚滑,反而像有外力拉了她一把。 可自己强行跟着,已经让她很不开心,要是再不听话,恐怕就要错失这次机会。 他若无其事收回手,“没事就好,我们这就出发。” 马车里,气氛越来越冷凝。 晏青枝好不容易恢复些力气,正准备挪到一边,腰间那只大手猛地收紧,勒得她险些把早饭都吐出来。 她心中带气,左右不过一死,但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于是,她咬紧牙关怒视宁孤,却见他根本没看自己,而是看着其他地方。 晏青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发现从上车到现在,无论自己怎么动,右手提着的食盒都纹丝不动! 这不就尴尬了…… 她莫名觉得羞耻,脸颊也开始发热,可民以食为天,抓着天不放,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宁孤似乎察觉到她有些羞赧,不要脸的轻笑着,还抢过食盒,直接打开。 晏青枝一言不发,趁他看食盒的间隙,捏着拳头狠狠砸向他的脸。 狗男人敢欺负她,去死吧! 紧急关头,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响起,一道冷箭射穿马车直奔她脑袋。 晏青枝心下大骇,只能收回攻势,转而徒手劈箭,等解决完危机,又翻身挣开宁孤的束缚。 宁孤这次倒是没有阻拦,淡淡扫过断成两截的冷箭,就看向晏青枝,眼里夹杂着同情和不解。 这女人到底惹了多少事,这么多人想要她的命。 有一支冷箭,就会有第二支,第三支…… 卿清和车夫也遭受到袭击,他们一人挡箭,一人驾着马车快速驶离。 晏青枝蜷缩在马车一角,冷冷迎上宁孤审视的视线:“国师大人,那车夫是你的人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快拦住他们 宁孤露出不置可否的笑:“晏青枝,这么多人想要你的命,你不害怕,反倒有心思想别的?” 这女人到底是心宽体胖,还是在勉力硬撑…… 晏青枝确实不怕,按照这狗男人霸道又洁癖的脾性,肯定不会容许自己死在别人手里。 她收起冷意,跟着笑起来:“有大人在,我当然不怕。就算圣上出马,恐怕也不能在大人面前取我小命吧。” 宁孤眉头微挑:“晏青枝,自信是好事,可本座凭什么出手护你?” 晏青枝瘪了瘪嘴,视线看向他手里的糕点:“就凭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这狗男人吃了她多少东西,拿了她……诶,他好像还真没拿她什么东西。 等等,他可是取走自己三条性命的凶手! 马车外,箭如雨下,气氛紧张又急迫,同马车里的“谈笑风生”截然相反。 卿清动作很快,将冷箭一一斩于身前,可暗处敌人实在太多,多到他开始应接不暇,体力也渐渐不支。 车夫见状,只能放弃驾车,抽出腰间大刀同他一起应敌。 有人分担压力,卿清瞬间轻松不少,颤抖的右手也慢慢恢复平静。 他忍不住回头往后看,虽然有车帘遮挡,但也知道国师宁孤正坐在里面。 他很庆幸,庆幸先前没有硬闯进去,否则,自己早就变成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但根据可靠消息,宁孤已经对晏青枝生厌,还起了杀心,眼下为何又亲自找上门。 难不成,这两人一直在演戏…… 马儿受惊,拖着马车在长街疯狂乱窜。 罕见的,这条街除开他们,再没旁人,明显是有人故意清场,好行刺杀之事。 能在都城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没有官差出面,不算宁孤,就只有宫顾两家。 晏青枝知道,顾朝辞和宫月淮都对她恨之入骨,毕竟自己先是拒绝顾朝辞邀约,又抓了他的手下,还扒光宫月淮,害他被人围观。 不过,他们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宁孤会出现在她的马车里。 她越想,心情就越激动,嘴角也克制不住的往上扬。 耳畔冷风袭来,晏青枝小手一扬,就抓住一支射向宁孤的冷箭,立马凑上去邀功:“大人,你看我也算救了你一次,要不,你就大发慈悲帮帮我?” 可宁孤根本不看她,慢条斯理吃着糕点,“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晏青枝拧着眉,听着马车外不绝于耳的冷箭声,死死盯着面前那张死人脸。 这狗男人肯出现,就说明他已经心软,关键时候却又装矜持,实在可恶! 还是说,他同其他人一样,也是来取自己性命的?! 晏青枝越想越不对劲,身子下意识往旁边一挪,好巧不巧,这一躲,原本射向她肩头的冷箭直奔宁孤胸口。 她慌忙拦箭,还是晚了一步! 好在宁孤也不是吃素的,大手一挥,冷箭就化作灰烬,消散在空气里。 见他神情骤冷,晏青枝急忙解释:“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知道有箭射过来……” 宁孤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凌冽杀意,话锋却突然一转:“卖了多少银子?” “一……”刚吐出一个字,晏青枝就闭嘴,速度之快,差点咬掉舌头。 但她来不及叫疼,心中惧意直冲头顶,这狗男人全都知道了?! 此时,趴在车帘上充当壁虎的吉光,眼见形势不对,圆滚滚的身体也颤抖起来,还不住尖叫着:“完了,完了,主人,你快找机会跑路!这狗男人肯定知道你做的好事了!” 晏青枝当然想跑,可一个人出去,铁定变刺猬。 不幸的是,不跑也是死。 为今之计,只有装傻充愣,先糊弄过去! 她笑嘻嘻的看着宁孤,露出一副无辜神情:“大人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宁孤好似也没想要晏青枝回答,将食盒往旁边一放,就淡淡说道:“放心,本座不会杀你。要是你能逃过这一劫,本座就对你以往犯下的错既往不咎。若是不能,你也没资格再活着。” 晏青枝愣住,没想到他会放任自己自生自灭。 很快,她又恢复正常,笑着点头:“大人放心,我肯定不让大人失望。” 刺杀一事,她早有预料,也知会过傅江不要插手。 她要送宫顾两家一份大礼,一份让他们都会满意的大礼。 晏青枝撩开车帘,露出半张脸:“卿清,你们还能坚持吗?” 见她现身,箭雨忽的猛烈起来。 卿清吃力的格挡着,咬牙憋出一个字:“能!” 晏青枝嗯了声,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弩箭递给他,“你们挡箭,我来驾车。” 说着,她就钻出马车,坐到两人中间,一把扯住缰绳。 马儿受惊严重,完全没办法听指令,瞬间狂嘶起来,还高抬前脚,试图把绑在身上的东西甩开。 晏青枝丝毫不惧,一脚踢中马儿腹部,迫使它往前:“各位,坐好了!” 受惊的马儿速度比平常快,野性也更足,没多久就带着马车驶离长街,也离开冷箭射程。 埋伏在长街两旁的刺客见状,连忙纵马追上去。 箭雨终歇。 晏青枝长舒一口气,却不停下,继续驾着马车往前。 卿清掌心都被磨破,见危机解除,她却还要往前跑,忍不住出声询问:“晏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晏青枝耳力好,已经听到追上来的马蹄声:“有人追上来了,你们别急着放松,注意戒备!” 卿清面色微变,万万没想到这些刺客竟然如此难缠,还敢追上来行凶。 晏青枝倒是淡定得很,专心驾着马车。 只是,她们没走多远,就被横在街上的几根木栅栏拦下。 马车刚刚停稳,四周就涌上来一堆护卫,为首那位正是“请”她去蒹葭苑见宫月淮的男子。 晏青枝勒住缰绳,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男子依旧板着一张脸,“晏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 晏青枝二话没说,当真走下去,还带着卿清一起。 男子没料到她会这么配合,面露迟疑,刚要开口,就听见她大声说道:“这些人是反贼!快拦住他们!”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两败俱伤 男子名唤宫典,原本是宫游身边的守夜人,近些日子才被调到宫月淮身边,荣升成为贴身侍卫。 他神色微凝,一听有反贼,条件反射抽出腰间长剑,身后护卫也齐刷刷照做。 突然,急促马蹄声响起。 长街上,十几个手持利器的蒙面黑衣人,正身骑大马朝他们疾驰而来。 晏青枝见状,一把将卿清扯到身后,大声喊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又将宫丞相置于何处!” 话落,她伸手往宫典肩膀上狠狠一推:“大人,该你上场了!” 宫典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冲到马蹄之下! 冷风袭来,他迅速转身,抬剑挡住蒙面黑衣人砍下来的大刀,又抬脚踹向马腹。 黑马惨嘶一声,轰然倒地! 那马背上的黑衣人来不及逃走,直接被重重摔到地上。 其他护卫见宫典动手,也持剑朝黑衣人扑上去。 晏青枝见双方打得难舍难分,拉着卿清快速往后跑,甩开众人离开长街,跑到隋玉阁附近。 直到停下,卿清面上的不可置信都没有消散。 他怔怔看着晏青枝:“晏姑娘,你……”到底怎么做到的!竟然能让宫家人替自己出头! 晏青枝跑得急,疯狂喘着粗气,扶腰歇息片刻,才舒服不少。 她偏头扫过卿清,淡声说道:“放心,那两拨人打不了多久就会收手。” 卿清才不管那些人的死活,只是瞬间觉得眼前这女人看着无害,实则恐怖,恐怖到让人心生寒意,忍不住想要远离。 他墨眉微挑,强行压下心头那抹不适感:“晏姑娘,没有马车,我们现在怎么办?” 既然那些人很快就会停手,没准也会追上来,他们靠腿跑自然没法和马儿狂奔相比。 晏青枝环顾一圈,停在正对隋玉阁的方向,“我们去那儿。” 卿清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表情忽的一僵,他们去……隋玉阁?! 刀光剑影间,厮杀声,哀嚎声,响彻长街。 一片狼藉之下,随处可见卧地不起的蒙面黑衣人,还有痛苦惨叫的护卫。 染血大刀,被砍断的长剑,被扔得比比皆是。 再往前,自动分为两拨的蒙面黑衣人和护卫正虎视眈眈对峙着,似乎只要任何一方有动静,杀戮就会再起! 可诡异的是,混乱之中,一辆马车突兀停在街头,却无一人敢靠近。 马车上,一身劲装的车夫板着脸,冷冷扫过不远处的两拨人,出声向马车里的人询问道:“大人,晏姑娘他们走远了,我们还追吗?” 宁孤面色极淡,淡到毫无颜色,但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却泛着诡异光亮:“回去,不必再追。” 算他小看她了,这女人果然狡猾。 车夫闻言,没再多嘴,立即调转车头,往画天阁的方向驶去。 至于他们身后还在对峙的两拨人,没多久,也相继散开。 隋玉阁二楼客房。 乐如心如坐针毡,见晏青枝迟迟不肯喝茶,浑身难受得要命。母亲吩咐过,只要晏老板来,就必须好好招待,不能有半点怠慢。 所以就算她再不乐意,也必须硬着头皮讨好她,现下这杯茶她不喝,那就找人换杯更好的来。 不过,她刚吩咐完,就看见晏青枝端起茶浅酌,只好又叫住侍女,改口让她端些点心。 折腾完,乐如心就笑道:“晏老板今日来隋玉阁,可是想选些玉器?这些日子新到一批货,都是好玉,晏老板要是喜欢,不妨去看看,选块中意的。” 晏青枝撑着脑袋,放下茶杯后,瞥向站在身侧的卿清:“你先下去,我有话要单独同乐掌柜说。” 卿清一愣,没料到两人都同生共死过了,她竟然还要支开自己。 他想质问,可看着那双漂亮眸子,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等卿清一走,晏青枝就直奔主题:“乐掌柜,我来此是有事想问乐姑姑,不知乐姑姑可得闲?” 乐如心听到她寻母亲,不由长舒口气,还以为她又是来砸场子的,吓得她一颗心狂跳。 她面露难色:“这件事恐怕有些难办,大公主近来政事繁忙,母亲要照顾大公主,一时间很难抽身。晏老板若是信得过我,不如将问题讲给我听,我再同母亲说,想来这样,应该能快些。晏老板,你意下如何?” 晏青枝拧眉不语,沉默片刻后站起身:“不必麻烦,既然乐姑姑不得空,那我改日再来。” 乐如心虽然好奇她要问什么,但更想她快点离开:“实在对不住,害晏老板白跑一趟。这样,晏老板同我去看看新玉器,挑个合眼缘的,就当是我代母亲给您的赔礼。” 晏青枝头都没回,语气极冷:“不必,乐姑姑要是出宫,就差人去蒹葭苑送信。” 乐如心瞳孔骤然一缩,不是吧,这女人和蒹葭苑还有密切联系?! 那她岂不是和那位也…… 乐如心浑身一颤,不敢再想,更不敢再留,亲自送晏青枝到楼下,又毕恭毕敬目送她离开。 这个难缠的大麻烦,以后最好都不要再来了! 离开隋玉阁后,卿清还是没憋住好奇:“晏姑娘,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晏青枝懒洋洋看他一眼,语气却带着不悦:“年纪轻轻耐性这么差,以后还能做什么事,想跟着,就别再废话。” 卿清立马闭嘴。 他们要去的地方离隋玉阁有些距离,需要先穿过一条巷子,再跨过一条小湖。 这路线听着简单,可实操走一遭,却很容易迷路。 尤其是那条巷子,七拐八绕,和迷宫没区别,还一眼望不到头。 卿清自诩记忆不错,都没能记住,回头看那长巷子,就觉得脑袋疼。 两人下船后,又沿着岸边走了半刻钟的时间,才停在一户农家门前。 晏青枝上前一步敲门,连敲三下后,屋内就传来动静。 吱呀一声,陈旧的大门被缓缓拉开,一张布满皱褶的脸先探出来,随即是佝偻的身躯。 老婆婆浑浊的眼神在两人身上反复打量,许久才慢悠悠问道:“你们找谁?” 第一百二十章 铲马屎刷马桶 从门外看,这农户简陋又普通,跨进门,里面却别有洞天。 卿清一脸震惊,万万没想到一个农家小院竟然设有赛马场,演练场,还有偌大擂台!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若是晏青枝新的藏身之所,未免也太不一般! 他惊疑又不解的望向晏青枝,只见她正同那开门的老婆婆细声说着什么,两人相谈甚欢,偶尔还发出轻笑,明显是旧相识。 卿清心陡的一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自己也不该硬要跟着她,来这处处透着诡异的地方。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随机应变,见招拆招。 他想得入迷,一时间没注意到晏青枝已经同老婆婆分开,拐弯往右走,而自己还下意识跟着往前。 走着走着,身前突然传来一声低沉咳嗽。 卿清这才回过神,抬头一看,却只见老婆婆一人,不由心头一紧,四处搜寻晏青枝的身影。 怎么回事,眨眼的功夫,她就消失不见了?! 老婆婆皱巴着一张老脸,语气刁钻刻薄:“到处瞎看什么!你这小子见到长辈也不问候,一点教养也没有!” 卿清眉头微挑,原本不想理会她的刁难,但想到她和晏青枝之间的关系,冷清的面容瞬间挂上笑意。 “是卿清莽撞,还请老婆婆见谅。我冒昧问一句,同我一起来的晏姑娘现在去了哪里?” 老婆婆没开口,只是死死盯着他,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视和怒意。 卿清刚迎上她的视线,就慌忙避开,那眼神太可怕,可怕到他全身不舒服,后背还隐隐发寒。 这老婆婆太诡异!就像…就像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厉鬼一样! 他想逃,可才有动作,肩膀就被人重重拍了一巴掌。 “嘶……” 那力道很重,又夹杂内力,卿清顿时露出痛苦面具,惊惶不安的看着对自己动手的老婆婆:“老婆婆,你这是干什么?我要是有得罪你的地方,还请你明示!” 老婆婆双眼一眯,“呵,你当然得罪我了,我们这地方不养闲人,就算你是那丫头带回来的也不行!还没干活就想跑,真当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卿清完全不明白老婆婆在说什么,犹豫片刻,还是选择问清楚:“对不起,是我太过鲁莽。有劳婆婆同我讲讲这里的规矩,我再参照着想想,到底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 老婆婆没答应也没拒绝,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掏出一把大铲子,伸手递给他:“先干活,等你干完,就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 卿清不太想接,可又不得不接,要是现在得罪眼前这个老女人,等晏青枝知晓,一定不会再让自己跟着,更不会再同他有任何交集。 所以,他面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就将大铲子握在手心。 大铲子之所以叫大铲子,是因为它真的很大,大到一铲子下去,就能挖出好大一个坑。 等他接过,老婆婆严肃的表情才舒缓很多,语气也柔和不少:“走吧,我带你去熟悉环境。” 卿清不敢耽搁,迅速跟上。 谁曾想,老婆婆的身子骨看着不硬朗,走路却极快,生风一般。 卿清深刻怀疑,要不是自己有武功傍身,只怕还跟不上眼前这个半截身子已入黄土的老婆子。 他们没走多远,就是在院子里绕了几个圈,最后停在一处马厩外。 不用老婆婆说什么,卿清就彻底顿悟,手里这把大铲子是干什么用的——铲马粪! 他面露难色,瞥向站在身侧好整以暇的老婆婆,自己可是大公主身边最厉害的暗卫,这些人有眼无珠,竟敢派他去做这般龌龊的事! 卿清当然不肯,拒绝的话都写在脸上。 老婆婆精明得很,一眼看穿他心思,却反常的没有再出声督促,而是扔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 “想留在这里,想见那丫头,就把这马厩里的马粪清理干净。” 卿清僵着身子,眼见老婆婆头也不回的越走越远,手里的大铲子好似荆棘,刺得他手又疼又麻。 他收回视线,看向那满是大马的马厩,还有它们身后堆积如山的马粪。 臭味熏鼻,还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奇怪味道。 这马厩能堆这么多马粪,明显是好些日子没有整理,难不成,他们不打扫就是为等他来?! 可,晏青枝根本没打算带自己,他来,也是强行跟上的…… 最后,挣扎许久,卿清还是老老实实把马厩打扫干净。 等他扫完,浑身上下都泛着屎味,就连每根头发丝都臭得不行。 卿清有些不舒服,很想立刻洗个澡,将自己拾掇一番。 只是,他放下手里的大铲子,原本消失不见的老婆婆就冒出来:“你这速度太慢了!不过,看在你做得比较干净的份上,我就不罚你了,跟我来吧。” 卿清一脸憋屈,眼神也带着责备和愤怒,自己不求回报把马粪铲得一干二净,她不夸赞就算了,还因为速度问题打算罚他! 这老女人实在可恶! 老婆婆似乎没看出卿清的怒意,也不管他跟不跟,径直往前走。 卿清生着气,可要消失不见,又不得不迅速追上去,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到地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唯一不同的是服侍对象从马变成人。 老婆婆背手站立,冲茅房所在的方向微抬下巴,“去吧,做完这个,你就可以休息。” 卿清被马粪熏得头疼欲裂,眼下再闻着人屎的味道,顿时眼冒泪花,鼻尖也微微泛红。 不过,他再不适,老婆婆也毫不心软,又从身后扯出一把大刷子。 “去吧,这次的任务比上一个轻松,等你做完,我检验合格,你就可以休息吃饭。” 卿清一脸黑线,总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是她和晏青枝串通好来耍自己的! 他不愿意再做,当即把大刷子扔在地上,掷地有声的说道:“我的职责是保护晏姑娘,而不是铲马粪,刷马桶!” 第一百二十一章 久别再见 小院廊桥下,月色凄清。 晏青枝坐在石桌旁,一边喝着酒,一边欣赏夜景,心情难得平静,还隐隐有些小雀跃。 很久,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放松过。 她身边还坐着一个人,正是白日里强行要卿清铲马粪又刷马桶的老婆婆。 老婆婆一手操着酒瓶,一手把玩着匕首,同晏青枝碰杯后,就仰头喝下一大口:“放心,那小子已经被我调教得服服帖帖,日后再好好磨一磨,没准能变为自己人。” 那英姿飒爽的模样,根本不像个老态龙钟的老者,处处透着怪异。 晏青枝丝毫不觉奇怪,还陪着喝酒:“自己人就算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两人吃过晚饭后,就开始对酒赏月。 晏青枝爱喝酒,但酒量不太好,喝醉后酒品也不行,整整一坛酒下肚后,脸色就泛着红晕,眼神也有些迷离。 只是,她强撑着一口气,硬是让人看不出半点醉意。 她偏过头,看着眼前那张满是褶皱的老脸,忽的伸手捏住,大力往下一扯,“这里又没其他人,还扮着这幅模样干什么!丑死了!” 这一弄,原本七老八十的老婆婆瞬间变脸,化身英俊爽朗的帅小伙。 那五官和姿态,正是先前同晏青枝打过交道的傅江! 可,紧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被硬生生撕下,那个中滋味别提有多痛苦! 傅江强忍痛意,眼神颇为怨念的看着晏青枝:“你是不是喝多了,硬揭面具有多疼,你又不是不知道!” 以前他替她易过容,这种亏她也吃过,那一次还险些被大公主识破身份,险些性命不保。 这才过去多久,她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晏青枝喝得糊里糊涂,确实没想起来,看着面前那张微微泛红的脸,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抿紧唇,看向傅江的眼神带着浓浓歉意,“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脑袋突然发热,完全没想到这一茬……实在对不起!” 傅江知道晏青枝不是故意的,要不然,他就不会只是说说,而是上手开揍! 他偏过头,又喝下一口酒,才淡淡说道:“算了,真要计较,你早被我揍得鼻青脸肿。” 晏青枝知道自己做错事,可被挑衅,又不满的叫嚷道:“我怎么可能被你揍得鼻青脸肿,明明是你被我打得爬不起来!你莫不是忘记,上回交手是我赢!” 傅江双眼一眯,语气带着嘲意:“那上上次,上上上次,上上上上次,可都是我赢。你就赢一回,有什么好激动的。罢了,你好不容易翻回身,我就不欺负你了。” 还不欺负,他这话里话外,全都欺负完了! 晏青枝心口闷得慌,看着傅江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施舍嘴脸,气不打一处来:“那我们再比一次,现在立刻马上!” 傅江知道她是喝太多,一时情绪上头,忍不住又逗弄道:“要是切磋,你明日可就见不了人。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谁见不了人!谁哭鼻子!”晏青枝直接跳起来,语气又冷又委屈:“傅江,你信不信,我只用一根小指头就能解决你!你少得意!” 傅江淡定一笑,懒得再和她计较,话锋陡的一转:“是是是,你最厉害,晏姑娘的骑射天下第一,我傅某甘拜下风。” 晏青枝脑袋有些晕,只听出他认输,还夸赞自己,眉眼顿时带笑:“算你识趣,那匕首就赏给你了!” 傅江闻言一愣,看着手里的匕首,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兜兜转转,这东西又回到他手上。 此时,正在石桌上泡着酒水浴的吉光一听这话,当即从酒壶爬出来,一溜烟蹲到晏青枝肩头:“主人,你怎么可以把匕首给他!那可是主人送给吉光的第一个礼物!” 被吉光极速轰炸过后,晏青枝清醒不少,眼神也更清明。 自己刚刚都做了些什么,简直不要太丢人! 她望向傅江,却见他也正在看自己,四目相对间,气氛更加尴尬。 晏青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傻笑着一把夺过傅江手里的匕首:“时候不早了,我们都回去歇息吧!再见!” 话落,她迅速转身,活像后面有鬼在追。 傅江没有阻拦,由着她去,嘴角缓缓噙上一抹笑,这女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天色刚亮,就下起绵绵细雨。 只要喝酒,晏青枝第二日就醒得很早,早到做完早饭,晨练完,傅江才姗姗来迟。 他好似没睡好,面色有些疲惫,眼底的青色显而易见。 她长舒一口气,伸手轻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年轻气盛是好事,但也要懂得节制,不然老了以后,可没这么舒坦。” 傅江板着脸,冷冷拍开晏青枝的手,转身往前走:“想看人就少废话,别惹我不开心。” 这女人总爱说胡话,总有一天自己要让她吃点苦头。 晏青枝对傅江的心思毫无所察,很是狗腿的说道:“是是是,你说的对,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傅江懒得和她掰扯,只当什么也听不见,带着她直奔一处地下室。 这地下室和其他地方的地下室不太一样,真的要给它取个名字,叫地下阳光房更为贴切。 不过因为下雨,天色有些阴沉,地下室的光线也很昏暗。 晏青枝眼神极好,一进去也险些踩滑,又被扑鼻而来的潮湿味道呛得不行,眼泪也差点流出来。 她有些不赞同的看向傅江,正要质问他怎么能把人藏在这种地方,却见他一脸不悦的瞪着自己。 好吧,人是他救的,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地下室很大,往前走到头,就到地方。 晏青枝刚走过去,一只小胖手就从栏杆里伸出来,死死抓住她的胳膊:“呜呜呜,你这臭女人终于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顺着小手往上看,就看见哭得鼻尖泛红的宫伯玉,几日不见,他好像瘦了不少。 傅江不愿看人叙旧,带晏青枝进来,就独自走进旁边的牢房。 第一百二十二章 爱哭鬼 地下室房间很多,关押的人也不少,和宫伯玉一墙之隔的牢房里,顾鹄被五花大绑锁在十字架上。 晏青枝和傅江将他擒住后,就将他送到这个地方,进行严刑逼供。 不过,他态度强硬,无论傅江用什么手段,都撬不开他的嘴。 他甚至宁愿死,也不愿意指认幕后真凶。 但,顾鹄背后之人就是顾朝辞,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顾鹄依旧耸拉着脑袋,连头都不抬。 即使虚弱,他还是冷声喝道:“你这无耻之徒,要杀便杀,想逼我背叛主子,绝不可能!” 傅江走到顾鹄面前,看着他浑身是血又死不松口的模样,突然心血来潮,将他手上的锁链解开。 刹那间,束缚消失,傅江来不及反应,就重重摔到地上,因为腿上的锁链还在,又被狠狠扯回十字架下。 他全身巨疼,疼得五官皱巴成一团,还不住倒吸凉气。 这男人来得这么频繁,又想到什么法子来折磨自己! 可即使这样,顾鹄依旧不肯多说一个字,又仰头恶狠狠盯着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别得意,迟早有一天,你们会和我一样,沦为阶下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傅江俊朗的脸上带着讥诮笑意,看着顾鹄的眼神蕴着杀气,这小子既然死活不肯说,那就不用再留着。 他刚要下死手,身后突然有人靠过来。 听脚步声,是在隔壁牢房同宫伯玉叙旧的晏青枝。 她怎么过来了…… 晏青枝从傅江身后探出头,看着躺在地上的顾鹄,反应好半晌,才想起他是谁。 这些日子太忙,都差点忘记还有这号人物的存在。 傅江若无其事收回手,淡定自若的看着她:“你怎么来了,那小子肯让你离开视线?” 提到宫伯玉,他最大的感受就是吵,那小子比女人还女人,完全就是水做的。 屋子黑也哭,屋子亮也哭,见不到人也哭,饿了更要哭,所以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他索性把他丢到这地下室里。 这个地方安静又隔音,最适合他这样的“熊孩子”! 晏青枝瘪了瘪嘴,“哄睡着了,你怎么能把他安排在这里,他年纪小,要是被吓傻了,可怎么办?” 傅江冷冷勾动唇角:“要是这么容易就被吓傻,那他活着还有什么用。” 这女人对别人倒是很上心,对上他,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拳脚相向。 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晏青枝看出傅江心情不好,懒得再同他争执,就笑着点头:“你说的没错,可要是他真的变傻,还怎么被我们安然无恙送回去。” 傅江眉头微挑,黑沉沉的视线落到躺地装死的顾鹄身上:“既然已经见到人,那我们出去说。” 晏青枝稍有迟疑,不肯动:“我要带他一起出去。” 傅江认定这女人是在故意和自己对着干,原本就不美好的心情变得更糟糕,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深吸口气,压下心底怒火,酝酿许久也只憋出两个字:“随你。” 晏青枝心道不妙,连忙跟上转身就走的傅江:“喂,我开玩笑的,你这人怎么还当真了!不带就不带,可我和人家约定好的时间就是今天。你不放行,岂不是要让我变成言而无信之人!” 傅江头也没回:“你什么时候言而有信过。” 晏青枝神情微僵,这狗男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要是没有她,他能拥有现在这样的地位吗! 等两人离开顾鹄的牢房,刚要往外走,被哄睡的宫伯玉忽的清醒,又哇的一声哭出来。 “呜呜呜,姐姐,你又要丢下我走了吗!” 他趴在栏杆上,哭得眼泪鼻涕横流,两只小胖手还不断往外探:“姐姐,这里太黑,我不要待在这里,我害怕。呜呜呜……我要回家!” 宫伯玉嗓门很响亮,响亮到有些吵。 晏青枝开始头疼,也瞬间领会到傅江的良苦用心,照他这喊法,整条街的人都要被他吵得不得安生。 她忍不住偏过头,想看看他此刻的表情。 哪想,傅江早就预判到她的动作,从宫伯玉出声就死死盯着她,一双不悲不喜也不怒的眼睛蕴着狂风暴雨。 晏青枝拧着眉,装作毫无所察的挪开视线,又踱步到宫伯玉身前:“真正的男子汉从不怕黑,你已经不小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宫伯玉哭得满脸通红,眼见她又要走,急忙伸手抓她:“姐姐!你不要走!我能照顾自己,可这里实在太黑,我害怕,我要回家。你来这里,不就是带我回家的吗?” 晏青枝确实是来带他回家的,可鉴于宫月淮表现不佳,所以这件事还有待商榷。 等她和傅江离开地下室,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突然朝他们跑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书信。 他一边跑,一边喊道:“老大,有消息!” 少年一脸严肃的将书信塞到傅江手里,又好奇的往戴着面纱的晏青枝瞟了一眼,这姑娘看着有些眼熟…… 傅江接过书信打开,一目十行扫过,就冲他挥手,“去吧,这次务必要找到人。” 少年脆生生应着,干劲十足的转身往外跑。 晏青枝认得他,当初自己捡他回骑射馆的时候,他跑不了,动不了,就像废人一样。 哪像现在,生龙活虎,精神奕奕。 她偏过头看着傅江,眼里带着感激之色:“不得不说,你把他们教得很好,我欠你一句谢谢。” 傅江面上带着不耐,“废话少说,好久没回来,你就不打算给大家伙露一手?” 晏青枝抿唇轻笑,“那就露一手。” 骑射馆的学员很多,算上在外面做任务的,足足有上百人。 这些人各有本事,也各有活法。 从成立骑射馆以来,晏青枝从未在他们面前露过脸,所以几乎没人能在她换过身体的情况下,还能认出她来。 唯一一次被人看到真容,是她同宫画扇交手时,险些露馅丢命,傅江不得已才出手救下她。 眼下,自己的脸和当时大不相同,傅江没有怀疑,或许是以为她易过容。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只有你能办到 晏青枝虽说不想管宫伯玉的事,但躺在床上准备入睡时,突然想起地下室单薄的被子,粗糙的睡床。 她越想越睡不着,最后被弄得一点睡意也没有,直接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 今天的晚膳晚膳是她准备的,后厨还剩下不少食材,要是不尽快吃完,很快就会坏掉。 晏青枝不是个磨蹭的性子,这样一想,立刻起身跑去后厨。 吉光原本已经睡着,被她这一折腾,也醒过来:“主人,天亮了?” 晏青枝看着睡眼朦胧的吉光,又瞥向天上挂着的圆月,“还早着呢,你继续睡,我有点饿,想做点东西吃。” “做东西?”吉光一听,瞬间来兴致:“主人又要做什么好吃的,吉光想吃香辣猪蹄!” 晏青枝屈指轻弹它的脑袋,又戳它圆溜溜的肚子:“这么胖了还吃,小心把肚子都撑爆。” 说来也奇怪,和吉光相处这么久,她竟然不知道它靠什么维持生命。 虽然它也能吃人类的食物,但她总觉得维系它活下去的东西,没这么简单。 吉光哼哼唧唧的趴在晏青枝肩头,被戏谑也丝毫不掩饰对美食的渴望:“主人你不懂,我越胖,对主人越有利。主人要是想变成最厉害的人,那就赶紧用各种美食来投喂我吧!” 这些话,晏青枝没放在心上,只当它是想哄骗自己当厨娘,给它免费下苦力。 说到厨娘,她的心情莫名有些低沉,还隐隐有几分烦躁。 穿书这么多次,自己好像次次都逃不开既定命运,一定会为宁孤那个狗男人洗手作羹汤。 可他呢,从未有过一次心软,甚至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下死手。 前些日子在福音寺,要不是吉光苏醒得够早,自己只怕早已彻底结束任务,死得不能再死。 晏青枝摇头晃脑,试图将不悦的情绪一扫而空,可越是故意想要忘却,那种感觉反而更强烈。 她憋得胸口发闷,忍不住冲着高悬夜空的月亮大喊道:“狗男人,再遇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发泄完,她浑身上下都舒坦了,走路的脚步声也轻快很多。 骑射馆后厨很大,厨具也很齐全。 晏青枝喜欢在这里下厨,更喜欢自己一个人享受美食完成的过程。 因此,当不速之客不请自来时,她停下动作,将一旁的筷子握在手心:“阁下既然来了,那就请现身吧,做梁上君子可不光彩。” 屋内异常安静。 晏青枝冷冷扯动唇角,那人肯定以为自己是在诈他,所以才会一动不动。 她抬起头,看向最顶上的房梁,手里的筷子飞速转动起来:“既然阁下不主动,那就由我亲自请你下来吧!” 话落,她手一扬,筷子就化作冷箭迅速射向不速之客藏身的地方。 那人没想到自己真的已经被发现,慌忙躲避筷子,又往下一跳。 “晏姑娘,手下留情!” 晏青枝看着那张清秀的脸,眉头不由皱成一团:“你怎么在这里,你主子派你来的?” 初一一脸灰败,听着她质问的语气,连忙摇头:“不是!大人没有吩咐过,是我自己想来看看晏姑娘……” “你来看我?看我干什么,死没死?” 晏青枝根本不信,顿时火冒三丈,身为宁孤的人,初一怎么可能擅自行动。 初一尴尬的低咳起来,又往她身后的大锅看去:“不敢欺瞒姑娘,大人真的没有派我来。但我寻姑娘,也确实是有事相求。” 晏青枝冷嗤一声,操起大铲子搅动着锅里的酸辣汤,“有事不去拜托国师,求我一个小小孤女,有什么用。” 她和初一向来不对付,两人见面也没什么好脸色,虽然这次穿书,他们的关系好像有所缓和,但归根结底也好不到哪里去。 初一面色微僵,“我自知不该打扰姑娘,可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要是姑娘肯施以援手,初一定会结草衔环,死而后已!” 晏青枝听他言辞恳切,难得从胡辣汤里挪出视线:“什么事?” 夜色渐深。 皇宫,颐和殿内。 宫画扇一袭白衣裹身,斜躺在太妃椅上,眼神懒散,细长白嫩的手轻轻绕着垂在胸前的乌发。 “你刚刚说,谁要见本宫?” 她嗓音低沉婉转,似黄鹂清脆,又似古钟回味悠长。 乐衣跪在殿下,眉梢间带着忐忑和紧张:“是晏老板。” “晏老板……”宫画扇沉思片刻,才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是她啊。可她再有钱,也只是满身铜臭的低贱之人,如何得知隋玉阁是本宫的产业。” 她语气寡淡,面上神情也不喜不怒,“乐姑姑,如心那孩子又闯祸了?” 乐衣就知道逃不过,慌忙以头抢地解释道:“都怪老奴教女无方,养得如心那孩子不识人心险恶。她性子急,惹怒了晏老板,老奴为平息晏老板的怒火,所以才出面周旋。这才……” 宫画扇眼里闪过一丝暗色:“只是出面周旋,她就知道本宫才是隋玉阁真正的老板,这女人很不简单啊。” 乐衣点头,神色凝重的说道:“大公主,那晏老板极其狡猾,很不好对付,要不老奴直接找人将她……”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用抹脖子的动作代替。 宫画扇不悦的看着乐衣,语气带着责怪:“在乐姑姑心里,本宫就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吗?她对本宫有恩,不就是见一面而已,有何不可。你明日出宫,将她带来见本宫。” 乐衣没料到她会同意,心中莫名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两人碰面,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可,只要大公主认定一件事,就再没有转圜余地。 等乐衣起身告辞,绿禾就将剥好的橘子递到宫画扇面前,“公主,不如由奴婢先去查探一番?” 宫画扇慢条斯理吃着橘子,看着窗外如水月光,神色渐冷:“不用,一个商人而已。要是她不知好歹,还要硬抓着隋玉阁不放,那就别怪本宫不客气。” 绿禾闻言,眉梢间的杀气骤然消失:“公主,奴婢听说国师大人明日会进宫面圣。” 第一百二十四章 意外发生 一夜无梦。 晏青枝刚苏醒,就察觉身边有人! 可她一个人住,睡前又将门窗锁死,这样的情况下,谁还能进得来。 总不至于,那人会遁地吧! 晏青枝心道不妙,只当不知房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翻个身继续装睡。 很快,那人就发出轻微动静,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她捕捉到。 他在朝她靠近,似乎想看她到底醒没醒。 晏青枝悄无声息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把匕首,牢牢攥在手心,只等那人再靠近些就动手。 陌生气息袭来。 她精神高度集中,心里默默计算着距离,一步两步。 就是现在! 晏青枝回身一击,手里的匕首划破空气,带着凛冽杀气! 来人是个男子,穿着黑色紧身衣,面上蒙着黑纱,眼神凶狠,如同一头恶兽。 他反应很快,身形往后一退,避开她的手,又主动出击,意图夺走武器。 晏青枝当然不会让他得逞,冷笑一声,跌回床上,右脚重重踢在床沿一角。 嗤啦一声,位于床后面的墙体突然裂开一个小洞,一支冷箭射出,直直奔向男人脑袋。 男人双眼微眯,没料到她还有后手,来不及避开,只能将伤害减到最低。 最后,他的脖子被划伤,一道血痕赫然印在上面。 晏青枝眸色一沉:“你是谁,想干什么?” 男人没开口,又要上前抓她,可才有动作,脑袋就嗡嗡作响,眼前也一阵发黑。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放弃使用内力,才稳住身形。 箭上有毒! 晏青枝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别乱动,到时候剧毒攻心,可没得救。” 男人脸色大变,稍显忌惮的看着她,眉头皱成一团:“给我解药。” 他嗓音低沉嘶哑,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明显是在刻意掩饰原本的声音。 晏青枝但笑不语,翻身下床踱步到男人面前,伸手欲扯他脸上的黑布。 男人偏头避过,“滚!” 就这臭脾气,晏青枝不揭面纱,都能知道他是谁。 万万没想到,这男人胆子这么大,还敢在都城乱溜达。 “慕舒阳,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敢来都城,就不怕被人发现,把你抓起来,斩首示众?” 慕舒阳见身份被识破,索性也不再伪装,“多日不见,娘子可有想念为夫?” 为夫,为你个头! 晏青枝面露嘲讽,看他的眼神也带着杀气:“想,当然想,无时无刻不想你死!” 话音刚落,她一巴掌呼他脸上。 她力气很大,大到慕舒阳的黑纱被她打掉,右半边脸赫然贴着一道血红手掌印。 慕舒阳没说话,只是冷冷看着她,片刻之后,吐出一口血水。 晏青枝被他看得遍体生寒,正要后退,就被他狠狠擒住脖子。 她来不及呼救,脖间剧痛袭来,眼前一黑,就晕过去。 漫无边际的黑暗,像潮水一般涌来。 等晏青枝醒来,早已不在骑射馆,四周一片荒凉,除开一个破庙,就再没东西。 就连慕舒阳也不见踪迹。 她起身往外跑,才走几步,一把剑就堪堪擦过鼻尖插进地面。 晏青枝下意识紧闭双眼,慕舒阳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想跑?这荒郊野外野兽多得很,不怕死,你就继续跑。” 她双目瞪圆,回头怒视慕舒阳,就见他懒散的躺在破庙屋顶,神色悠闲的看着自己。 “慕舒阳,你到底想干什么?” 突然,一头孤狼从破庙旁的废墟里钻出来。 晏青枝刚要后退,就被孤狼盯上,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慕舒阳这狗男人的嘴开过光吧! 她不敢乱动,可那头孤狼似乎饿得不行,不管有没有危险就直接扑过来。 晏青枝慌忙拔剑,但还是太迟,孤狼已经近身,还冲她露出獠牙和利爪。 她拼命格挡,身上还是被挠了好几道口子,火辣辣的疼痛,让她难以克制的惨呼出声。 突然,眼前闪过一道黑色残影,那头孤狼就被割了头,血完全喷洒在晏青枝脸上。 她白着脸,双眼一黑,就再次昏过去! 模糊中,有人捣鼓着她的腿,凉意中夹杂一丝痛楚。 晏青枝咕噜吞了口唾沫,才完全清醒过来,空气里有烤肉的香气。 慕舒阳正在包扎她的伤口,孤狼抓的那几下,不仅抓伤她的肌肤,还蹭掉腿上好一大块肉。 药草沾了伤口,让她疼痛难忍、溢出低呼。 “醒了?”慕舒阳闻声抬头,扯过火堆上正烤着的肉。 晏青枝拧着眉,“这是哪里?” 一出口,那嘶哑得可怕的声音,就惊得她忘记呼吸。 慕舒阳偏头看她,声音沙哑:“疼?” 这难分喜怒的语调,让晏青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三方来接 顶着大太阳在荒野里一直走,晏青枝逐渐体力不支,还严重缺水。 她看着身侧毫无倦意的慕舒阳,一步也迈不动,直接撑着路边的树狂喘粗气:“姓慕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就算要我的命,也不必用这样的法子!干脆点不好吗!” 继续走下去,自己迟早被晒成人干! 而且,按两人的脚程,再往前,应该就到别的地界。 慕舒阳偏过头,看着晏青枝焦躁的模样,淡声说道:“放心,为夫不会让你死。” 还为夫,这男人装上瘾了吧?! 晏青枝面隐着怒意:“慕舒阳,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你非揪着我不放!要不你说出来,我改还不行吗?” 慕舒阳但笑不语,扯着她的胳膊继续往前,任她如何反抗都不松手。 晏青枝被他拖得一个踉跄,伤口也被扯开,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慕舒阳,停下!快停下!我的腿……嘶!” 这男人懂不懂怜香惜玉,腿都要被他搞废了! 慕舒阳稳住身形,见晏青枝那张莹白小脸皱巴成一团,这才想起她身上还有伤。 他迅速松手,弯下腰作势给她做检查。 难得的,晏青枝没有挣扎,还很配合的将伤腿递到他面前,嗔怪了一句:“都怪你!要是我的腿瘸了,你拿什么赔!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报复我!” 慕舒阳心中有恙,才撩开她的裤管,就意识到不对劲。 这女人变得温顺,就代表她要搞事情! 他连忙收手,还是太迟,晏青枝已经举起石头,狠狠砸向他的脑袋。 “砰”的一声,慕舒阳只觉后脑勺剧痛无比,一股温热的液体就顺着头皮流过脖子。 血腥味袭来,他眼前一黑,栽到地上。 晏青枝怕慕舒阳没晕彻底,为确保万无一失,又冲他后脖颈来一下。 她尽量掌控着力道,只到致人晕厥的程度,不会造成别的伤害。 等解决完慕舒阳,她辨清方向,就一刻不敢歇的往回跑。 这男人武功高强,没多久就会苏醒,要是自己不能趁此机会甩开他,迟早会被再次抓住。 到时候,等待自己的恐怕就不是腿瘸,而是没命! 可晏青枝是个路痴,刚刚走过一遍,再走第二次,还是会错。 看着面前的三岔路口,她满脸郁闷,往左看也像,往右看也像,往中间看还是像。 她拿不定主意,望着同样一脸迷糊的吉光,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吉光瞅着天色,一脸无奈的凑到晏青枝耳边:“主人,要不我们随便选一个走吧。算算时间,那位估计也快醒了!” 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 晏青枝只能凭直觉选择左边的路,走了大概一刻钟,就看见先前那个破庙! 那破庙不远处的地面上,还躺着一头孤狼的尸体。 她欣喜若狂,和吉光对视一眼,就赶紧走进破庙,四处查看起来。 这破庙确实很破,破到好似风吹就倒,慕舒阳也没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 吉光蹲在晏青枝头顶,满心不安:“主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啊?” 晏青枝愣住,自己昏迷期间,吉光也没办法苏醒,谁都不知道路,回都城自然成难题。 她走出破庙,快速找到一个制高点,观察许久,也只看到无边无际的山脉和丛林。 这么短的时间,慕舒阳不会把自己拖到原始森林了吧! 可就算他轻功再好,也没办法在带着一个人的情况下,还能比日行千里的车快。 晏青枝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离开都城的必经之路没几条,要是过玉合山,就会到虞城。 虞城虽说有山脉,整体地势却比较平,山也不高,和眼前的景象明显不符。 如若走窑道,再后面也是平原,少有群山。 唯一可能的是慕舒阳走的水路,过鲁河,再到苜舒城。 苜舒城是典型的盆地地貌,高山多,又毗邻城榆关。 想到这里,晏青枝瞬间清醒,慕舒阳要出关! 不过,这男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想到跑塞外去,莫不是因为被全国通缉,所以想去别的国家发展? 这世界三足鼎立,除开周国,就是梁国和辰国。 城榆关之后,就是辰国。 但不知道为什么,晏青枝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慕舒阳最终要去的绝对不是辰国。 他姓慕…… 慕这个姓氏,怎么听着有些熟悉。 吉光见晏青枝还有时间发呆,急得使劲扯她头发,“主人,我们快走吧,就是乱走也好过在这里守株待兔,被人抓啊!” 晏青枝回过神,纠正完它的守株待兔用得不对,才往山坡下跑。 既然是从水路来的,顺着山脚走,总能找到鲁河。 可她身上有伤,腿少了块肉,速度自然很慢,吉光眼下又没办法再帮她处理伤口。 她强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往山脚挪,挪到一半,忽然听到不远处有说话声。 晏青枝惊住,慌忙躲进一旁的草丛,让吉光去查看情况。 吉光一脸郑重的点头,晃悠着圆滚滚的身子消失不见。 没多久,它又跑回来,眼里带着惊惧:“主人,不好了,是那个姓宫的人!” 晏青枝面色一僵,宫月淮的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难不成他一直跟着自己? 她不敢出声,只能猫在草丛里,等那些人走远。 偏偏天不遂人愿,他们不仅没有离开,还朝她所在的方向走来,越靠越近,双方相隔不到半米! 晏青枝拧着眉,连呼吸都刻意减轻,又捏着吉光的身子,不让它乱动。 突的,在她左手边方向又过来一群人,听其中一人的声音,竟然是乐如心! 怎么回事,他们约好了? 晏青枝心中疑惑更浓,正要往后退,一道清丽女声就将她钉在原地:“姑奶奶我可是特意来请晏妹妹回画天阁的,你们来干什么!” 请她回画天阁…… 她心咯噔一下,杨铁花来凑什么热闹! 吉光满眼好奇,使劲伸长脖子往外看:“主人,这三拨人不会都是来接你回去的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选谁? 晏青枝紧紧咬住下唇,眼神带着忧色,双腿蹲得又疼又麻,来接她回去,也不见得是好事。 尤其是三拨人一起。 她腿上有伤,不能一直蹲着,趁他们起争执的间隙,赶紧趴下身子,慢慢往外挪。 可才挪几步,脖间就一凉,还伴着一声娇声怒喝:“何方宵小,敢偷听我们说话!给姑奶奶滚出来!” 不用说,这怒喝的主人就是杨铁花。 毕竟除了她,在场所有人的嗓门都比不过她。 晏青枝偏过头,就看见杨铁花的那把大锤子直直插在地里,离自己的脑袋只有半寸距离。 这妮子,下手还是这么狠。 既然被发现,她也没办法再躲,只能踉跄着身子站起来。 宫典最先看见晏青枝,下意识就要朝她冲过来,却被杨铁花抢先。 杨铁花嚎叫一声:“晏妹妹,我可算找到你了,快和我回画天阁,大人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 宫典也不甘示弱,“晏姑娘,宫大人请你过府一叙。” 乐如心当然也不肯被落下,冲到晏青枝面前,笑着说道:“晏老板,是母亲派我来接你,你不会不去吧?” 三人气势汹汹看着晏青枝,好似就等着她回答选谁。 可以的话,她谁也不想选。 晏青枝僵着身体,刚要开口,脑袋突然一疼,又软到下去。 最后还是杨铁花抢先抱住她,将她死死搂进怀里:“初一,快,带晏妹妹回去!” 昏沉间,晏青枝做了个梦。 梦见她还是宫别枝,梦见自己还在宫家…… 宫家坐落在皇城中央,落地极广,亭阁楼台数不胜数,雕栏画柱间,足见其富裕堂皇。 此时宫家后院里,一个浑身是伤的侍女正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嘴里还气息奄奄地念着:“大…大小姐没有,没有私会外男……” 眼见着侍女就要被打死,一旁行刑的大汉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突然,“铮”的一声刺耳长鸣响起,一支长箭疾驰而来,瞬间击飞了大汉和他手里的长棍。 众人大惊,齐齐向冷箭射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身着素衣的少女手挽长弓,一脸淡然地走了进来。 少女正是匆忙赶回来的晏青枝,按照书中剧情,原主的贴身侍女鸢歌因为不肯承认小姐是私会外男才被流匪抓走,被宫画扇以护主不周的理由给打死了。 眼下看着还剩一口气的鸢歌,还有那被众星捧月一般的宫画扇,她眉头微微皱起:“不知我这侍女犯了什么错,妹妹竟要活活打死她?” 宫画扇不亏是书中女主,生得极美,再加上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总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此刻的她穿着一身大红色长裙,眉间绘了一朵艳丽的梅花,衬得精致的面容更显妩媚。 见晏青枝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还出了风头,宫画扇神情顿时有些不悦,但很快又恢复如初,焦急地迎了上来。 “姐姐,你没事吧?听说那绑走你的流匪手段狠辣,前不久还玷污了不少良家妇女,姐姐若是落在他的手上,一定受了不少苦!” 院子里的下人不少,听宫画扇这么一说,齐齐变了脸色,又连忙低下了头,只当什么也没听见。 晏青枝心下了然她想干什么,面色却露出一副诧异的模样:“怎么妹妹也和大哥一样,笃定我是被流匪抓走了?” 宫画扇只当她还在掩饰,瞥了一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鸢歌,就痛声说道:“姐姐不要再逞强了,你不见了以后,我和二哥才从僧人那里得知,近日被通缉的亡命流匪藏到了福音寺。所以我们连夜离开,回府寻求帮助。” “母亲一听到消息就病倒了,父亲知道后,连忙派了全府的人去寻姐姐,我和大哥也找了一宿,却怎么也寻不到你的踪迹。” 说着,她就拉住晏青枝的手,满眼疼惜地看着她:“姐姐一定受了不少苦,若不是鸢歌胆大妄为,让姐姐孤身外出,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连自己主子都护不住,就该被乱棍打死!” 这是要打死鸢歌,坐实原主私会外男而丢了贞洁的罪名了。 晏青枝没什么反应,只是低垂着头,看着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鸢歌。 在这个世界里,除了原主的父母,恐怕也只有她是真心实意对待原主了。 宫画扇见晏青枝没出声制止,立即看向身侧的侍女绿禾,示意她把鸢歌拖下去。 可不等绿禾动手,晏青枝就大声笑了起来,笑得极其放肆:“妹妹怕是误会了,昨晚是我不让鸢歌跟着,流匪我也真没碰上。” “至于我见了什么人,妹妹,不妨猜一猜?” 宫画扇抿了抿唇,只觉今日的宫别枝无论是性情还是行为,都和以往判若两人。 她莫名有些危机感,正想说什么,就见宫月淮急匆匆走了进来。 宫月淮不着痕迹地冲着宫画扇摇了摇头,又看向晏青枝:“枝枝,父亲刚下朝,让我们都过去。” 宫画扇知道宫月淮心悦自己,但如今自己还是他名义上的亲妹妹,这份爱只会让她觉得恶心。 但他很听话,无论自己要他做什么,他都会一一照办。 所以把他当成一件称手的兵器,也未尝不可。 去见宫父前,晏青枝让人把鸢歌带了下去,又吩咐请个大夫,好生照料着。 原主脾气骄纵跋扈,说的话几乎无人敢违背,所以鸢歌这条命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会遭些罪。 到了大堂,宫家一大家子几乎都到齐了。 丞相宫游坐在首位,妻子李如香则坐在他身边,一脸病容,身形也有些消瘦。 看得出来,原主的事对她的打击很重。 宫画扇和宫月淮紧靠在下首坐着,两人面色都很淡定,倒是宫宝舟神色焦急,一直坐立不安地看向门外。 晏青枝一进门,宫宝舟立即朝她冲了过来:“三妹,你没事吧!” 看他神情,似乎是真的很担心原主。 晏青枝摇了摇头,就走到宫游和李如香面前,施了一礼:“父亲,母亲,女儿回来了。” 李如香满眼含泪,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浑然没有半点丞相夫人的气派。 “枝枝,娘都快被你给吓死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是娘的好女儿!” 和李如香的担忧不同,宫游面沉如水,看着晏青枝的眼神也有些晦暗不明。 他轻咳了一声,打断了母女两的温情,“枝枝,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听你大哥说,你昨晚和国师大人在一起?” 晏青枝扶着李如香坐下,才点了点头,“是啊,昨晚我嫌福音寺太闷了,就想自己一个人出去散散步,一不小心掉进了湖里,幸好遇上国师大人,这才得救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主人快醒醒! 丞相宫游高坐首位,眉眼间带着厉色,还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态。 正妻李如香就在他身侧,因为担心宫别枝,一整宿没睡,眼底的青色清晰可见。 可就算宫别枝安然无恙回来,她心里还是惴惴不安,毕竟一夜不归后,有关她的流言蜚语众多,依照她的脾性,根本承受不住。 她怕宫别枝一蹶不振,更怕她想不开。 宫画扇和宫月淮倒是异常淡定,两人比晏青枝先到,就落座在下首的位置。 和他们的平静比起来,柳氏所生的宫家二少爷宫宝舟反而急得不行,一直坐立不安,时不时看向门外。 在沉闷的气氛下,晏青枝姗姗来迟。 刚进门,宫宝舟就冲到她面前上下打量起来,唯恐她受伤:“三妹,你没事吧!” 看得出来,那紧张又担忧的神情,是真的很担心她。 晏青枝对宫宝舟的印象比较深,原主同他虽不是一母所生,关系却很亲近,比嫡亲兄妹还要亲。 反观原主的嫡亲大哥宫月淮,不仅对她严词厉色,为得到宫画扇的欢心,还不顾血浓于水的亲情,对亲妹下手! 昨日福音寺一行,要不是自己刚好穿书,原主已经被流匪玷污,折磨得不成人样。 但,原主既是被害者,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的设定,是敢和女主抢男人,活不过三集的恶毒女配。 身为宫家嫡女,原主的地位堪比公主,生性要强,又很偏执,得不到的东西就宁愿毁掉。 当她知晓一心爱慕的顾朝辞不肯娶自己,是因为宫画扇后,立即雇人要毁她清白。 可惜,宫画扇是女主,身边又有宫月淮这个护花使者。 原剧情里,原主最终自食恶果,又被人衣衫不整地扔到皇家书院门口,受此大辱后,精神失常,没多久就自杀身亡。 晏青枝不由唏嘘,还好自己穿书穿得比较及时,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看着眼前这一幕,她莫名觉得熟悉,熟悉到好像这些事情曾经发生过一样。 甚至,她都能预想到所有人的反应,即将要说的话。 这是怎么回事…… 她压下心底的异样感,走到宫游和李如香面前,冲两人躬身行礼:“父亲,母亲,女儿回来了。” 李如香满眼含泪,不顾规矩将她抱进怀里,浑然没有半点丞相夫人的气派。 “枝枝,娘都快被你给吓死,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娘的好女儿!” 和她的担忧不同,宫游面沉如水,看向晏青枝的眼神也晦暗不明。 他沉默片刻,才打断她们之间的温情交流,“别枝,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听你大哥说,你昨晚和国师大人在一起?” 晏青枝面色如常,扶着李如香坐下,“是啊,昨晚我嫌福音寺太闷,就想自己一个人出去散散步,一不小心掉进湖里,幸好遇上国师大人,这才得救。” 原主虽然只有十四岁,却心思深沉,算计宫画扇,也是做足准备。 她打着为家中长辈祈福的名头,带着宫画扇,还有二哥宫宝舟一起去城外的福音寺上香。 等几人在福音寺落脚,她安排好的流匪就会趁机抓走宫画扇,等到第二日又会把衣衫不整、浑身青紫的她丢到长街上。 如此一来,一个失去贞洁的女人,顾朝辞就算再爱她,也没办法迎她进门。 至于那些流匪,原主给他们的银子涂过剧毒,等他们一死,所有事情都将死无对证。 她穿书后,正被流匪纠缠,要不是宁孤突然出现,自己能不能平安脱险还真不一定。 宫游淡淡嗯了声:“扳指呢,不是说国师大人给你留了信物,拿来我看看。” 晏青枝点头,直接将扳指拿出来。 其实,这扳指不是宁孤主动给的,而是他想要淹死自己的时候,被她扯下来的。 一想到那狗男人的杀意,她忍不住浑身一颤,后背也一寒。 要不是形势所逼,她根本不想再靠近他一步! 宫游没接扳指,只是淡淡看一眼,就让晏青枝收起来:“这扳指不是寻常物品,而是能任意出入画天阁的信物!” 瞬间,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仅李如香震惊,就连宫画扇也没想到,宫别枝竟然真的和国师大人沾上关系! 画天阁在周国有绝对神圣的地位,所以她早就试探过国师宁孤,想将他收为麾下,为自己的复仇大计添加一员猛将。 可惜宁孤脾性极怪,她夜探过画天阁无数次,每次都被层层机关挡回来。 即使她用美人计,宁孤也依旧无动于衷。 而宫别枝,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顽劣女子,竟然入了他的眼? 宫画扇胸口闷得慌,一口气险些上不来,面色也变得很难看。 宁孤这男人,还真是让她意外又惊喜! 她就不信,凭自己的美貌还有才学,比不过宫别枝这个草包! 宫月淮心系宫画扇,察觉到她气息紊乱,连忙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轻抚着示意她冷静。 就算宫别枝毫发无伤的回来,也不一定是完璧之身,只要他们不放弃,总有机会抓住她的把柄。 宫画扇抿紧红唇,深吸一口气,才平复情绪。 一场质问草草结束。 晏青枝凭着记忆走回院子,前脚刚踏进门槛,下意识又后退一步。 猛地,一个端着铁盆的丫鬟行色匆匆跑出来,脚下一滑,盆里的水直直往她所在的方向泼来。 要是晏青枝再晚一步,就会被淋个透底。 她皱紧眉头,心头的怪异感越发浓烈,自己不仅预感到宫游他们的反应,还能未卜先知的算到有丫鬟会摔跤?! 难不成,这是自己的金手指…… 晏青枝抬手拦住一脸惶恐作势欲跪的丫鬟,径直往屋里走去。 要是预感没错,再晚些时间,初云会因为伤口发炎而陷入昏迷。 屋子里,初云正躺在床上,见她进来,就要起身。 晏青枝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膀:“别动,你伤得不轻。” 初云浑身都是伤,那张清秀的小脸也毫无血色,就连嘴唇都干裂起皮。 晏青枝既怜惜又难过,还有股未知的遗憾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脑海里响起一道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主人快醒醒!这都是梦!” 第一百二十八章 梦境与现实 是谁,是谁在叫自己…… 晏青枝头疼欲裂,好似有什么东西就要从脑袋里冒出来,眼前还出现重影。 初云垂着头,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懊恼又自责的说道:“小姐,都怪奴婢没用,不能保护小姐,害小姐一个人外出遇到危险。小姐,你没事吧?” 晏青枝强忍难受,伸手轻摸她的碎发:“好好休养,我什么事情也没有。” 说完,她落荒而逃。 呼吸着新鲜空气,她身体上的异样感才减缓,疼痛也渐渐消失。 晏青枝看着眼前的乌瓦白墙,还有院子里来往穿梭的奴仆,莫名的,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好像这个地方不属于自己,自己也不属于这里。 一夜无眠,天还没亮,晏青枝就起身。 她站在院子里,借着微弱月光锻炼身体,等浑身出汗,才缓缓停下动作。 她发现只要不停忙碌,头疼的症状就不会出现,奇怪的声音也不会响起。 晏青枝隐隐觉得事情很不对劲,可再细究下去,也想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因着她派人细心照料,初云的伤势慢慢好转起来,伤口也没发炎。 宫画扇忌惮她手里的扳指,许久没有动作,天不怕地不怕的宫月淮也消停不少。 晏青枝难得过上几天清闲日子,宫宝舟倒是老来寻她玩,偶尔还带着宫伯玉。 宫伯玉同她是一母所生,年纪小,心性不成熟,待不了多久,就会哭哭啼啼的要寻母亲。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临近游园灯会,大麻烦才找上门。 晏青枝早有预料,已经想好应对麻烦的法子。 初云身子还没好利索,但听到画天阁来人,不顾伤势硬是从床上爬起来,要跟她一起去。 她再三拒绝,最终还是拗不过这丫头的倔脾气,和头小牛一样,老实巴交又可爱得紧。 晏青枝不愿意带上初云,一方面是怕她伤势加重,另一方面是不愿让她也置身于危险之中。 或许是怜惜,或许是感动初云对原主的忠心耿耿,还有深厚情谊,她不想看见她受伤,也害怕她被人伤害。 而画天阁之所以会派人来接她,也是宫画扇的手笔。 那扳指的事情,是她让人透露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到宁孤的耳朵里。 宁孤行事向来果决,又心狠手辣,得知原本应该死透的女人没死,还拿着象征他身份的扳指,自然要询问一番。 晏青枝去时,没坐宫家备好的马车,而是大摇大摆骑着马,招摇过市前往画天阁。 要是她的预感没错,那辆马车被宫画扇和宫月淮做过手脚,车上的香炉放有让人迷糊的香料。 一旦摄入过量,就会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宁孤有严重洁癖,若是自己失去理智,做出放肆大胆的举动,很可能会惹他动怒,甚至起杀心。 他们这招,明显是想借刀杀人。 晏青枝到画天阁时,身后跟着一堆看热闹的百姓,初云也在其中。 因为伤势,初云不能骑马,只能步行,速度自然慢很多。 去宫家接她的是个长相清隽的小哥,性冷寡言,能不开口,就绝对不多话。 晏青枝见他第一眼,熟悉感就再次冒出来,还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他没说姓氏,她却知道他叫初一,还了解他的性格和喜好。 可在此之前,原主从未见过他。 晏青枝看着已经翻身下马的初一,硬是压下心头那股怪异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大门走去。 宁孤见她,不是好事。 初一好似不怎么待见自己,径直在前面带路,也不管她能不能跟上。 晏青枝倒是不急,等初云赶到,才慢慢往前走。 初云神情紧张,说话也有些结巴:“小…小姐,都怪我…我不好,耽搁了时辰。怎么…怎么办,那领路的大人好像不见了!” 晏青枝依旧淡定,轻声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在。” 初云一脸诧异,见小姐像逛自家院子一样在画天阁里来回穿梭,差点惊掉下巴。 画天阁可是皇室重地,小姐从未来过,眼下却如此熟悉,实在是匪夷所思! 她快走几步凑到晏青枝面前,压低嗓音问道:“小姐,你从没来过这里,怎么知道往哪里走?” 晏青枝伸手轻敲她脑袋,笑了笑:“你家小姐有多厉害,你还不知道?” 初云还想再问,就看见初一站在不远处的大殿前,慌忙闭嘴。 晏青枝带着初云走过去:“抱歉,我落水后,身子还没恢复,让大人久等了。” 初一面色微沉,身体还没恢复,就能骑马狂奔,那速度,自己练过武都差点跟不上。 他没说话,只是冲她身侧的丫鬟微抬下巴。 意外的,晏青枝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让初云在外面候着,自己推门走进去。 门刚打开,扑面而来一阵冷风,冻得她下意识抖三抖。 她缓缓抬起头,就见宁孤高坐在大殿之上,冷冷盯着自己。 宁孤轻勾唇角,眼底却毫无笑意,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把玩着一支银簪:“你都看见了?” 他语气很淡,淡到危机四伏! 晏青枝下意识后退,却见他长袖一挥,自己就被一只无形大手拖到他面前。 她怔怔看着他,“大…大人?” 这狗男人想干什么! 等等,自己为什么会骂他狗男人?! 宁孤轻轻揉捏着她的脖子,眼神越发暗沉:“你说,本座要是捏断你的脖子,你还能死而复生吗?” 晏青枝身体一僵,心中寒意直冲头顶,那晚自己确实逃过流匪毒手,却意外撞上宁孤和神秘男人会面。 这狗男人一言不发,直接对她下死手,要不是自己有…有谁? 到底有什么…… 她头疼得快要炸开,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记不清那晚到底为什么死而复生。 晏青枝痛苦的蜷缩起身体,面前的宁孤好似化作泡影,诡异的消散在空气里。 就在这时,先前那道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又响起:“主人,你快醒醒!这都是梦!要是你在梦里死掉,就再也回不去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扳指 等晏青枝再次睁开眼,痛感已经完全消失,人也不在大殿里,而是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 卧室很大,摆设简单整洁,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冷冽香气。 但除开她,再无旁人。 晏青枝心里难受,挣扎着直起身,就看见初云推门而入。 初云见她清醒,惊愕的瞪大眸子,慌忙放下托盘就朝她急速奔来:“小姐,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我了!” 晏青枝闷闷应声,透过她看向门外,院子里的那棵银杏树格外醒目:“这是哪儿?我睡了多久?” 她隐约记得自己正在同宁孤说话,头突然疼得快要炸开,随后就失去意识。 直到清醒,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 但,她莫名的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初云眼里带着担忧,语气也很急迫:“小姐,我们还在画天阁!三日前,小姐独自面见国师大人后,就昏睡不醒。这期间,大夫看过也无济于事……小姐,是不是国师大人对你做了什么?” “若是真的,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小姐讨个公道!” 晏青枝虽然不再头疼,但还是不太舒服,见初云神情激动,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好初云,我没事,国师大人可有说什么?” 初云恨恨说道:“国师大人没对奴婢说什么,可他们不让我们离开,也不让奴婢传消息回宫家。小姐,国师大人不会要关我们一辈子吧?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来之前,她就听人说过,国师大人要见小姐,是因为小姐手里的扳指不是大人送的,而是她偷的! 她当然不信,小姐向来心高气傲,怎么可能会偷拿别人的东西。 可那些风言风语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眼下再看国师大人对她们的态度,原本坚定的信念也开始动摇。 晏青枝喉头一痒,忍不住低咳起来:“放心,我们会没事的。” 在自己的预感里,宁孤没有囚禁她,而是直接动了杀心。 不过,她最后还是逃过一劫,却被迫成为他的厨娘,负责他的一日三餐,日常起居。 堂堂丞相嫡女沦落为奴仆,也算是对她最大的惩罚,如果身体里的灵魂还是原主的话。 可换成自己,好似没有太大影响。 走出屋子,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晏青枝心情瞬间舒坦不少。 她看着院子里枝繁叶茂的银杏树,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好像自己曾经来过这里。 初云就在她身侧,见她望着银杏树发呆,下意识询问道:“小姐,怎么了?这棵树有什么不对吗?” 晏青枝收回视线,淡淡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他们不让我们离开画天阁,可有说过不能离开这院子?” 初云认真回忆一番,立即恍然大悟:“还真没说过,小姐,我们是要出……” 不等她说完,晏青枝就已经走出院门,又拐向左边的小道。 初云连忙跟上:“小姐,你去哪里?这里可是画天阁,皇室重地,我们还是不要乱走为好。” 第一百三十章 惨剧再现 晏青枝久久等不到宁孤回应,面色稍显尴尬,踟蹰片刻又说道:“大人,我真的知道错了。” 可宁孤依旧没开口,只是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眉宇间满是戾气。 晏青枝被他看得喉头发干,手脚也冰冷得轻颤起来:“国…国师大人,你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这一回吧。” 这狗男人还是这般小气! 宁孤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因为你的愚蠢行为,害本座清誉受损,一句知错,就想取得原谅?” “宫小姐,看来你不止蠢,还傻得很天真。” 说起来,这扳指既是可以任意出入画天阁的信物,还是国师传承的象征。 能拿着扳指的人,就是下一任国师人选。 不过,除开皇室中人,谁也不知道这后者的意义。 晏青枝一愣,清誉……这狗男人还有脸和自己谈清誉? 她被他关在画天阁足足三天,有关他们的风言风语恐怕早就传遍整个都城,自己女儿家的名声也已经荡然无存! 真比起来,明明是她更惨! 晏青枝抿紧唇,很是不甘,但也不敢和宁孤硬来,“大人,其实我……” 可不等她说完,宁孤就冷冷打断她的话:“听闻宫小姐擅长舞剑,你若是能在画天阁门外跳一曲,本座就考虑一下原谅的事情。” 话落,他取走扳指,指尖不经意间蹭过晏青枝掌心。 宁孤的手很凉,好似寒冰,让她浑身一僵,又后背一寒。 晏青枝强行压下心中躁动,“大人愿意看我舞剑,是我的荣幸,只希望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突然阴云密布。 晏青枝站在画天阁门口,满脸郁色的看着初一递过来的“剑”,宁孤让自己跳剑舞,却只给一把脏兮兮的扫帚! 他这样做,无非是想羞辱自己,但很可惜,自己不是那么讲究的人,这件事对她来说也无伤大雅! 她冲初一咧嘴一笑,拿过扫帚,就随着凉风摆动身体。 既然宁孤那个狗男人要看,那就让他看个够,直到他看不起为止! 舞剑对宫别枝来说不是难事,对晏青枝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她在现代时常舞刀弄剑,随便拉一套体操出来,就能轻松应付。 晏青枝舞完一套又一套,不多时,画天阁门口就围满看热闹的人。 他们窃窃私语着,还时不时指指点点。 很明显,她和国师宁孤之间的关系,因为这一茬又上升到另一层高度。 她淡定如常,即使万众瞩目,也毫不露怯,更没有半点被羞辱的感觉。 初一一直守着晏青枝,见她真的在认真舞剑,周围人还越来越多,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到底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大人! 他向身侧侍卫低语几句,就转身走进画天阁,这妖女肯定又在酝酿什么大阴谋! 晏青枝目送初一离开,脸上笑意更深,拿着扫帚的手一挥,就冲周围百姓朗声说道:“诸位,若是喜欢我跳的舞,就伸出你们宝贵的小手捧个人场。掌声越响,我就多跳一曲,如何!” 围观群众面面相觑,场面忽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宫家嫡女是谁,宫丞相的宝贝女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行事嚣张跋扈,只要被她盯上,就没好日子过。 可眼下,她不仅当街卖技,还毫无羞意,甚至乐此不疲。 但就算这样,也没人敢充当出头鸟,更没人敢真的大声议论,万一她秋后算账,有一百条命都不够她折腾。 所以,等初一再出来时,看见的就是极其诡异的一幕。 晏青枝笑嘻嘻的跳着舞,周遭百姓默不作声,看她的眼神带着忌惮和惧意。 初一皱紧眉走到她面前,“宫小姐,大人有请。” 晏青枝斜睨他一眼,只当听不见,自顾自的继续跳舞,还不断同围观群众互动。 让她跳就跳,让她停就停,当她是什么,提线木偶吗?! 而初一见她完全不为所动,忍不住加重语气:“宫小姐,你可要想清楚,大人从不等人!” 晏青枝小嘴一撇,无声翻了个白眼,不等就不等!真当自己没脾气? 宫别枝身为宫家嫡女,有宫丞相撑腰,宁孤再厉害,也不可能毫无顾忌的取她性命。 他要见自己,那就亲自来请! 初一本就性子冷淡,眼见晏青枝找死,周身冷意就更浓,“宫小姐不进去,那就待在外面继续跳吧。可别忘了,还有人在等你。” 初云!差点忘记…… 晏青枝神色微变,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去见宁孤。 这世上,她最不想伤害的就是初云。 还是先前那座大殿,初一带她走到门口,就不再往前:“宫小姐,请吧。” 晏青枝下意识深吸一口气,才迈过门槛,刚进门,一具冷冰冰的躯体就无声靠过来。 她心道不妙,下意识往后退,却退无可退,直接贴到不知何时紧闭的殿门上。 完蛋,自己肯定要死了! 晏青枝面色紧张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宁孤,一张口便结巴起来:“大…大人,这是…是干什么?” 宁孤嘲讽一笑,神色间满是阴翳:“宫小姐很厉害,是本座小瞧你了。” 晏青枝干笑起来:“实不相瞒,其实我早就对国师大人爱慕已久,但苦于找不到机会,就只能用另一种方法来引起大人的注意……” 她一边说,一边试图去抓宁孤白衣胜雪的袍子,“国师大人,我真的很心悦你!” 打不过骂不过,还恶心不过?! 宁孤拧眉躲过晏青枝的手,身体也瞬移开,黑沉沉的眼神里满是嫌弃。 脏,实在是太脏。 晏青枝见宁孤不搭腔,又往前扑:“国师大人,我真的很仰慕你,甚至愿意为你去死!” 刚说完,她就意识到玩笑好像开太过。 宁孤的眼神也骤然一变,阴冷中带着戏谑,还有浓烈的残忍杀意。 她慌忙想解释,却见他忽的朝自己胸口重重拍了一掌。 晏青枝没感到疼,只觉灵魂好像脱离躯体,耳边回荡着宁孤轻飘飘的一句话:“既然你愿意为我去死,那我成全你。” 这句话,好熟悉…… “主人,快跑!” 是谁? 是吉光!是她的灵宠吉光! 她想起来了,自己不该在这里…… 第一百三十一章 醒来 浑浑噩噩间,晏青枝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声声入耳,急迫又紧张。 她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可眼皮沉得要命,无论如何都睁不开,身体也根本不听使唤。 到底怎么回事,自己现在又在哪里…… 不知过去多久,一双有力的长臂将她抱进怀里,扑鼻而来的清冽香气,让她心口闷得发慌。 是谁,宁孤吗? 晏青枝嘴唇翕动着,话都冲到嗓子眼,却一个字也憋不出。 她清晰听见来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也感受到他那几不可闻的呼吸声,还有全身冷冰冰的温度。 寒意透过衣衫染上肌肤,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也轻颤起来。 “嘶……” “主人,呜呜呜,主人你快醒醒!这狗男人要炖了你!” “主人!你再不醒,我们就完蛋了!” 谁,谁要炖她?! 晏青枝喉头有些发干,艰难挣扎着,终于成功掀开眼帘。 光不刺眼,她适应片刻抬起头,就看见宁孤那张精致到妖孽的脸,“大…大人?” 宁孤似乎也没想到她真的已经苏醒,环住她的手陡然收紧,面上神情却丝毫未变。 他沉默不语,带着她忽的往下一沉,温水没过腰身,又渐渐没过胸口。 等温水快到脖子,晏青枝才意识到他们正在水云间的浴池里,四周锦缎随风飘动,影影绰绰间,气氛诡异又凄清。 她慌忙抱住宁孤的脖子,努力不让自己没入水中:“大人,大人我醒了!你这是干什么?” 宁孤冷冷看着她,语气凛冽如刀:“松手。” 晏青枝当然不肯松,“大人,我……” 可不等她说完,宁孤就出手擒住她的胳膊,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扯开。 晏青枝神情一僵,还来不及反应,就失去重心摔进浴池。 泉水瞬间没过头顶,她慌忙往上游,这狗男人老是和这浴池过不去,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就在她快要浮出水面时,一只手突然按住她的肩膀,用力往下一压。 温腻的泉水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 她拼命撕扯肩膀上作恶的手,险些窒息,才得以脱身浮出水面。 晏青枝浑身酸软,趴在池边大口喘着粗气,这狗男人又想害她!迟早有一天,她要毁掉这浴池! 可不等她缓过神,宁孤又游到她身边,一手撑住浴池阻断退路,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身。 晏青枝恨恨看着他,心中倍感屈辱,刚要开口,就见他俯下身冲自己勾唇一笑。 虽说是笑,可他眉宇间却尽是凉薄之色,清冽气息完全喷洒在她脸上:“晏姑娘,可是真的清醒了?” 宁孤的语气低沉暗哑,也喜怒难辨。 晏青枝抿紧唇,极其认真的点头:“大人,我是真的醒了,这次也绝对不会再无缘无故晕过去!” 宁孤显然不信,捏着她下巴的手轻轻揉搓起来,“那晏姑娘昏迷的这几天,可有梦到什么?” 两天是几天,九天也是几天,所以到底是几天…… 晏青枝不知道自己昏睡期间发生过什么,只能笑嘻嘻的打马虎眼:“青枝不敢隐瞒,昏睡过后,脑海里就一片空白,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大人。想来我能苏醒,一定是托大人洪福。”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吉光突然冒出头:“主人,你足足昏迷了五天五夜!这狗男人险些就要把你给淹死!你快反击,快将他推进水里,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五天五夜…… 晏青枝心下莫名一紧,竟然过去这么长时间,那自己谋划的一切岂不是全乱套! 她先前被慕舒阳绑走,后来又昏睡不醒,傅江对此毫不知情,万一在都城大肆寻找自己的下落,那她骑射馆馆主的身份岂不是也会暴露! 她想得出神,丝毫没注意到宁孤暗沉下来的眼神,还有他周身泛起的冷意。 直到下巴处传来剧痛,晏青枝才收回思绪:“大人,我真的什么也不记得……若是我昏睡期间,惹了大人不快,那大人尽管责罚,我绝无半点怨言!” 宁孤面露嘲意,捏着她下巴的手缓缓往下挪,直到擒住她的脖子才停下:“晏青枝,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 晏青枝神色稍显迟疑,难不成自己在昏睡期间真的欺负他了?还是很严重的那种? 可,自己也没那么厉害啊?! 吉光冷不丁插上一嘴:“主人,我觉得这狗男人有问题!有大问题!” 她当然知道,要不然依宁孤冷冰冰的性子,根本不可能问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 但知道归知道,如何应付过去才是正理…… 晏青枝笑意骤然消失,换上一副委委屈屈的表情:“大人,我实在冤枉,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是大人不信,我也没办法。” 宁孤冷嗤一声,擒住她脖子的手微微收力,又很快松开:“是吗,可本座却一清二楚。” 什么意思? 这狗男人不会是看到自己做的梦了吧! 但这样的事情明显不现实,即使宁孤再变态,再脱离人设,总不至于还有进入别人梦境的能力…… 晏青枝不断说服自己,心里还是有些慌乱,怕被宁孤看出端倪,只能强忍惧意直勾勾盯着他:“大人这话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对了,我昏迷前好似见到铁花了。我同铁花相处时间虽不长,却情同姐妹,若是大人允许,我想同她见一面,免得她再担心。” 宁孤见她装傻充愣,罕见的不再逼问,擒住她脖子的手也猛地松开,任由她瘫在池边。 他一个起身潇洒落到岸上,又回头居高临下看着她:“泡满半个时辰再起来。” 话落,他大袖一挥,直接消失不见。 晏青枝呆呆泡在浴池里,两只胳膊牢牢抱着池壁,才没能让整个身体滑进水里。 泡满半个时辰,这池子里的水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功效吧。 仔细想一想,好似每每宁孤身体不适,都会来这浴池泡澡,自己有几次受伤,醒来后也在里面。 如此看来,这天然温泉筑成的浴池还是个药池! 第一百三十二章 药池 老老实实在浴池里待满半个时辰,晏青枝才爬上岸,全身上下没有半点不适,反而轻松得要命。 浴池边的案几上放着一套干净衣裙,看大小就是她的尺寸。 可等她换下湿衣裳,站在浴池门口时,竟不知道该去哪里。 晏青枝对水云间的格局了如指掌,可宁孤离开时什么都没说,自己是回原来的院子,还是该去观星楼寻他…… 犹豫片刻,她还是决定先找杨铁花问问情况。 吉光晃悠悠坐在她肩头,见她脚下生风,忍不住插了一句:“主人,你昏迷这么久,傅江那小子肯定急得不行。主人还是先找机会,传个消息回去比较妥当。” 晏青枝何尝不知道孰重孰轻,可眼下寻傅江,无异于自投罗网。 到时候,她身份暴露,唯一的退路也会被堵死。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观星楼,眉间带着少有的厉色:“宁孤很可能已经发现端倪,不先把他应付过去,别说傅江急,我也活不长久!” 吉光瞳孔骤然一缩,好似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圆滚滚的身体也颤动起来:“主人,要不…要不我们直接跑路吧!我们去寻宫画扇,同她说清楚宁孤的真实身份,她可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总不至于被宁孤那个狗男人压着打!” “对,我们现在就去!” 晏青枝颇为无奈的笑笑:“傻吉光,你以为这是哪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宁孤既然选择救我,就不会再让我轻易逃走。从目前形势看,我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日后如何,就很难预料。” 吉光瘪了瘪嘴,不再说什么,扭动四肢爬到她手腕间,化作一枚白玉镯子。 杨铁花有自己的院子,只不过白天会在观星楼陪苏言,到休息的时候才会回去。 或许是宁孤吩咐过,晏青枝顺利进入观星楼,守门的护卫既不阻拦也不询问。 药典阁在四楼,她还没进去,先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味。 她正准备敲门,手才抬起来,门突然被人拉开,一道红色身影急冲冲跑出来,还一边嘟囔着。 眼见两人就要撞在一起,晏青枝迅速往旁边一跳避让开。 杨铁花满脸不高兴:“不吃就不吃,闹什么脾气,姑奶奶不伺候……诶?晏妹妹,你怎么来了?不对,你终于醒了!” 晏青枝冲她笑笑:“铁花,好久不见。” 杨铁花不悦的神情瞬间一扫而空,甩开手里的竹篮,冲上来紧紧抱住她:“你昏睡这么久,迟迟不醒,我都快被你给吓死了!” 晏青枝被她抱得险些喘不过气,连忙轻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开:“我这不是好好的,你先松手,我没事也要被你给勒出毛病来。” 杨铁花也是太激动,一时间忘记控制力道:“是我不好,晏妹妹,我没弄疼你吧?” 说着,她立即松手,满脸紧张的上下打量她,唯恐自己伤到她哪里。 晏青枝轻笑着摇头,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一脸漠然的苏言。 他正端坐在房间里,看似不在意杨铁花,实际上满心满眼皆是她,书拿反了都没发现。 不得不说,这两人一静一动,一个活泼可爱一个老实古板,还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 杨铁花还想说什么,想到身后还有个臭男人盯着,双眼一眯,拉上晏青枝就往外走:“我给你说,这几天不止我……” 晏青枝昏睡的这五天,确实发生很多事情,大公主宫画扇亲自来画天阁好几回,就为寻她。 只是,每次都被宁孤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而且近来一入夜,画天阁就变得不太平,老是有不怕死的人闯进来。 他们抓到过几个贼子,严刑拷打之下,这些人口径竟然出奇一致,都说想偷些金银珠宝,出去倒卖个好价钱。 可很明显,敢到画天阁寻财,普通宵小根本干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晏青枝面上诧异,心里却如明镜一般,这些人不是傅江派来的,就是宫顾两家的人。 她状似无意的问道:“那,抓住的那些人怎么处理?” 杨铁花黛眉微扬,眼里带着异样光彩:“晏妹妹刚来画天阁不久,恐怕还不知道规矩。能留在画天阁的人除了是自己人,就是死人。你说,他们会怎么样?” 晏青枝抿紧唇,心口莫名慌得很,“是吗,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个规矩。” 杨铁花见她脸色不太对,以为是吓到她了,不由放缓语气:“晏妹妹,你别紧张,你也是自己人,规矩对你来说当然不成问题。” 晏青枝但笑不语,宁孤那个狗男人可不会把她当成自己人。 他心思深沉,不仅对她处处提防,还试图将她所有退路堵死,好彻底掌控她的生死。 眼下,她若是行错一步,等待她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吉光从晏青枝手腕间抬起头,瞟了一眼杨铁花,就轻声说道:“主人,这女子既然对你如此信任,你不妨借她的手偷溜出去。只要离开画天阁,总有办法对付那个狗男人!” 晏青枝不是没想过,可宁孤先前那番话实在奇怪,要是不问清楚,总觉得会错过很重要的信息。 她微微蹙眉,眼见杨铁花要带她去院子坐坐,只好找借口推脱一番。 “铁花,瞧我这记性,大人让我泡完澡就去寻他,见到你,我一高兴就把这茬给忘了。” 杨铁花不是不讲理的人,见晏青枝一脸歉意,嬉笑着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下次过来也一样。大人的吩咐要紧,你快去吧,可别迟了,惹大人不高兴。” 晏青枝闷闷点头,刚转过身,又回头问上一句:“铁花可知道那浴池有什么特殊性,泡完澡,我好像浑身都舒坦很多。” 杨铁花面露惊色,见她是真的不明白,才俯首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你说你真是白泡那么多次澡,连这个都不知道?那浴池的水是天然泉水,里面加了特制药材,寻常人泡一次,不说延年益寿,至少可以强身健体。” “你能这么快苏醒,少不了有那浴池水的加持。” 第一百三十三章 是福不是祸 晏青枝带着满腹疑问匆忙赶回观星楼,可真的见到宁孤后,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依照吉光的意思,如果自己在梦里惨死,现实世界的身体也会随之慢慢衰竭,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简言之,是宁孤救了她。 晏青枝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加上这次穿书,他接连救过她好几次,甚至抵过杀死她的次数。 所以,她决定去寻宫画扇之前,先帮他一次。 宁孤正在写字,晏青枝推门进去时,他连头也没抬,更没半点想要交谈的意思。 见他不开口,她便自发磨起墨来。 宁孤专注做某件事的时候,不同于平日里的冷清和高不可攀,莫名多了些柔和。 他字迹刚劲有力,龙飞凤舞间,带着洒脱和肆意。 她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观星楼和画天阁牌匾上的字都是出自他手,这男人还真是深藏不露。 谁曾想宁孤这一写,就久久未停。 晏青枝站得双腿发软,磨墨的手也有些泛酸,下意识扭动脖子缓解疲惫。 “累了?” 冷不丁,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传来。 她浑身一激灵,抬头就撞上宁孤黑沉沉的视线,他似乎在笑,可那笑丝毫不抵眼底。 晏青枝慌忙扯开嘴角:“不累,当然不累,大人可要喝茶,我立刻去取些来。” 宁孤没开口,只是淡淡看着她。 晏青枝权当他需要,转身就去茶水间,取来一壶热茶。 宁孤一边喝着茶,一边将刚刚写好的字推到她面前:“可认得是什么字?” 她微微一愣,两人相处这么久,现在才来问她认不认字,是不是有些晚。 晏青枝低下头,状似无意的扫过宣纸,等看清上面的字,瞳孔骤然一缩,这狗男人在试探自己?! 那宣纸上赫然写着“谢十洲”! 她面色微变,很快又恢复正常,装作目不识丁的样子:“大人这字写得真好,比我见过的都要好看。” 宁孤低沉笑道:“本座问的,是晏姑娘认不认识这些字。” 晏青枝迟迟不答,死死盯着那三个字,他到底怎么回事,谢十洲的问题就过不去了?! 枉她还想着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看眼下这形势,是绝无可能了…… 就在这时,吉光忽的冒出来,软趴趴蹲在她肩头,紧张兮兮的望着宁孤:“主人,他不会是真的发现什么了吧!谢十洲,谢十洲不就是他自己吗!” 晏青枝当然知道谢十洲是谁,宁孤近来这些举动,也着实反常,反常到让人不得不多想。 她抿紧唇,见宁孤一直在等自己的回答,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这些字我当然认识,大人想问的恐怕也不是这个吧。” 怀疑就怀疑,还非要绕着圈子说话,实在让人头疼。 宁孤面上笑意更深,“还是晏姑娘最懂本座,所以,晏姑娘是从何得知这个名字的。” 晏青枝铁青着一张脸,看他的眼神也有些不善,这狗男人耐性真好,憋这么久才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刚要解释,就被吉光制止住:“主人,你可千万不能冲动!万一说出实情,我们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所不容,就完了!” 晏青枝不是没有这方面的顾虑,毕竟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作所为看似不受限制,实则处处受制约。 一方面,她要撮合宁孤和宫画扇,另一方面,还要阻止宁孤走向大反派的道路。 只这两点,就让她束手束脚,畏头畏尾,更别提自己还得遵循封建社会下的剥削制度。 而晏青枝的欲言又止,宁孤尽收眼底,只是没急着继续追问,依旧淡淡看着她。 这女人秘密很多,身份也很多,每拆穿一个,都让他意外又惊喜。 不过,她既然已经回到自己身边,那就不必急于一时,将她身上的神秘面纱一层又一层揭开,也别有一番趣味。 晏青枝没想好借口,却被宁孤复杂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就好像自己未着寸缕一般。 她脸微微发热,耳根也不由发烫起来,“大人,其实我……” 不等她说完,窗户突然被人推开,满脸青紫的初一动作流利的翻进来。 一进屋,他就单膝跪地疾呼道:“大人,大公主又来了!” 宫画扇来了? 晏青枝眸色微敛,想到杨铁花说过的话,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些,神情也不由带着喜色。 虽说现在就跟宫画扇离开不太地道,可要是继续待在宁孤身边,迟早会露馅。 反正都要走,还不如趁早。 只是,她没注意到,宁孤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见她满眼欢喜,神情骤然阴沉下来。 宁孤看向初一:“挡回去,就说本座歇下了。” 初一表情憋屈,吞吞吐吐的说道:“属下说过了,可大公主说今日一定要见到大人,否则就在画天阁住下不走了!大人,我们怎么办?” 晏青枝蠢蠢欲动,犹豫片刻才站出来:“不如我去见见大公主?” 宁孤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语气也喜怒难辨:“你去?” 晏青枝点头:“虽说我同大公主没有什么交情,但我有办法让大公主主动离开,大人若是信得过,就让我去吧。若是大人还怀疑我,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初一好似这才看到她,青紫的脸上带着难以形容的神情,像是喜悦,又像是难过,还掺杂着愤怒。 他收回视线,却见宁孤眼露冷色,周身还泛着淡淡的杀气,顿觉不妙。 这女人在找死! 初一拧紧眉头,刚要开口求情,就听见宁孤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好,青枝愿为本座分忧,本座当然信你。初一,你带她去,仔细些,别再让人伤着她。” 晏青枝心中大喜,面上却丝毫未显露,“大人尽管放心,青枝定不负大人所托。” 初一满脸郁色,看了看她,又看向宁孤,好半晌才找回理智。 他低下头,哑声说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定会看好晏姑娘,将她完完整整带回来。” 晏青枝忽闪着如扇睫毛,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完璧归赵大可不必。 说走就走,可等她跟着初一走到会客厅,却发现来的不止宫画扇,还有顾朝辞!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冷嘲热讽 算起来,晏青枝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顾朝辞,两人再次碰面,除开意外,还带着不言而喻的怒意。 她气顾朝辞对自己下死手,顾朝辞则气她太狡猾,害他和宫月淮产生隔阂。 大厅之上,宫画扇正端坐在首位,一身青衣清新淡雅,面若朝霞,唇若牡丹。 她原本喝着茶,见晏青枝突然出现,脸色微变,猛地向身侧站着的绿禾看去。 绿禾神情颇为紧张,从晏青枝进门开始,就一直死死盯着她。 瞧见大公主询问,她立即不动声色点头。 谁也想不到,一个卑贱厨娘竟然是乐姑姑口里的晏老板,掌控隋玉阁大半财力的幕后股东! 宫画扇收回视线,眼里闪过一丝暗色,又暗藏疯狂而压抑的杀意。 她看向晏青枝,好似每次和她见面,这女人就会冒出个新身份来,让人又惊又怒,还无可奈何。 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晏姑娘终于来了,本宫想见你一面,可比登天还难。” 晏青枝从进门开始,就察觉到气氛诡异一变,压抑又沉闷,还带着一触即发的紧迫感。 她冲宫画扇规规矩矩行礼,才缓声说道:“公主这话可是折煞青枝了。实不相瞒,我先前卧病在床,今日才堪堪苏醒,得知公主大驾光临,便连忙赶来。” “大公主最是宽厚仁慈,体恤下人,想来一定能原谅青枝迟迟未能应召的过错。” 宫画扇神情微暗,刚要开口,就听到顾朝辞冷嘲热讽起来:“怎么,仗着扇儿宅心仁厚,你们这些下人就能肆意妄为?若不是国师护着,晏青枝,你真以为自己还能活到现在?” 晏青枝面色丝毫不乱,还冲顾朝辞笑笑,“顾小将军误会了,若是我清醒着,得知公主前来,必定第一时间前来问候。可我病得糊涂,又完全没有行动能力,就是有心也无力。” 顾朝辞剑眉微挑,看她的眼神晦暗不明:“呵,有心无力,依我看,你根本就是恃宠而骄!” 说着,他又望向宫画扇,语气带着些许埋怨:“扇儿,这种人有什么好见的,不过是个小小厨娘,能翻出什么风浪。” 晏青枝但笑不语,顾朝辞这般气急败坏,倒是说明一件事情。 他还不知道那日射伤他的人是自己…… 宫画扇红唇轻颤着,瞥向晏青枝,又看着顾朝辞,犹犹豫豫的说道,“顾大哥,我还是想同她单独聊聊。” 顾朝辞冷着脸,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只好退让步:“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叫我。” 宫画扇乖巧应声,看他的眼神也带着依赖和仰慕:“顾大哥放心,我只是同晏姑娘说几句话,不会有事的。” 顾朝辞舍不得宫画扇受委屈,也不愿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可就算再不愿,只能起身离开。 初一就站在门口,见所有人都离开,还是迟迟不肯动。 宫画扇神色微冷,说话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怎么,本宫说的话,你是听不懂,还是装不懂?” 初一面露难色,见晏青枝无动于衷,顿时觉得上当受骗。 她根本不是想着帮大人劝大公主离开,而是借此机会,搭上大公主这条大船! 这女人竟然敢辜负大人的信任! 初一还想说什么,就被转身回来的绿禾给“请”了出去。 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晏青枝笑着看向宫画扇:“在公主开口之前,青枝想求公主一件事。” 宫画扇神情桀骜,很是不善的说道:“求本宫?晏老板财大气粗,哪里看得上本宫这点小势力,倒不如说是本宫要求你。” 晏青枝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赫然就是代表隋玉阁最大股东身份的象征,“若是公主能应允我的要求,那这枚玉佩,我可以无条件交给公主。” “无条件?”宫画扇显然不信,这玉佩看着普通,实则掌控着隋玉阁的命运,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都不为过。 这女子心思深沉,其中一定有诈! 可她想要玉佩,也迫不及待想拥有:“你当真舍得?” 晏青枝认真附和:“只要公主答应,我当然舍得。” 宫画扇起身走到厅下,打量她的眼神带着怀疑和刺探:“那你说说看,所求何事?” 晏青枝不再绕圈子:“我想跟着公主。” “跟着本宫?”宫画扇语调不由拔高,“跟着国师大人,你还不知足,竟然想跟着本宫?晏青枝,你到底想干什么?” 晏青枝嗯了声:“是,我想跟着公主。若是公主信我,我必定也会让公主所愿成真。” 宫画扇沉默不语,直勾勾盯着她,这女人还真是大放厥词,一个卑贱厨娘也敢妄言能满足自己的愿望。 她要宁孤对自己俯首称臣,要让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更要成为周国第一位女帝!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里是她力所能及的事情…… 晏青枝见宫画扇面露怀疑,收起笑意,将玉佩递过去:“这玉佩,还请公主收下。” 宫画扇黛眉微皱:“本宫还没答应,你就敢把玉佩交出来,不怕本宫拿了玉佩反悔?” “我相信公主,也相信公主也会信任我。” 宫画扇走了。 等初一再进大厅,就看见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喝着茶的晏青枝:“你……到底说了什么,大公主就走了?” 晏青枝懒懒伸直后背,“当然是说了该说的话。折腾这么久,肚子好饿,初一大人,我能不能去后厨看看?” 初一冷着脸,总觉得这女人在暗戳戳搞事情,不过见她要去厨房,也不拦着。 但她去哪儿,他就跟去哪儿。 晏青枝只当多了个尾巴,径直到后厨,做了些吃的,好填饱肚子。 额外的,她也给初一做了一份。 初一原本不肯吃,可嗅着食物的香气,胃口大开,忍不住还是动了筷子。 吃完之后,他又开始犯嘀咕:“说真的,你到底对大公主说了什么?” 晏青枝但笑不语,将面条吃完才开口:“不过是说,国师大人喜欢知书达理的女子,若是公主再闹下去,大人恐怕就要对公主生厌。” “然后,她就走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斥责 初一皱紧眉头,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质疑:“晏姑娘,初一虽然蠢笨,但不傻。依照大公主的脾气,如此拙劣的借口,她根本不会相信!” 晏青枝附和着点头:“我知道你不傻,所以也没说谎啊。” 初一见她态度敷衍,面色陡然一厉,还想再说什么,又忽的闭上嘴。 他起身走到门口,将屋内的门窗一一关好,确保周围没有其他人的存在,才冷冷开口:“晏姑娘,我不管你和大公主说过什么,也不管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可只要让我发现你背叛大人,就别怪我手里的剑不长眼睛!” 晏青枝好整以暇看着初一,见他右手下意识按住腰间长剑,嘴角不由微微上扬:“初一放心,我没那个胆子。” 初一眼神微暗,只觉一记重拳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没有半点用处。 平心而论,他与晏青枝相处时间不算短,也算了解她的脾性,可如今再看,那些了解近乎于无。 这女人太会隐藏,无论身份还是性格。 他握着长剑的手收紧,心底骤然涌上一股莫名杀意,留着她迟早会给大人添乱,还不如趁此机会将她彻底解决。 即便大人会因此责罚他,也好过日后再后悔! 晏青枝直勾勾盯着初一,见他缓缓拔出长剑,面上笑意却更深:“是我错了,初一不仅不傻,还很聪明呢。现在动手,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长剑一出,剑光四起。 初一目光如炬,“你不怕?” 晏青枝淡淡摇头,一双漆黑的眸子清澈见底:“既然我敢和你单独相处,那就没怕过。放心吧,我理解你的动机,只是不能认同,毕竟我还不想死。” 初一剑眉微扬,稍显犹豫的看着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晏青枝摆弄着手里的茶杯,轻声说道:“意思就是,我知道你对国师大人忠心耿耿,却不能让你取走我的小命。” 初一脸色愈发难看:“晏姑娘,这屋子里只有你和我,四周又没暗卫看守,若是我执意要杀你,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晏青枝瘪了瘪嘴,无奈的耸着肩,“我为什么要逃,你若是能杀我,就尽管动手好了。” 初一面色微怔,心下顿觉不妙,刚要执剑刺向晏青枝,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痛感转瞬即逝,可等他再次提气凝神时,剧痛又猛然袭来。 晏青枝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摇晃着茶杯,见初一皱巴着一张脸,明知故问的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可要我去叫人过来?” 初一面白如纸,全身力气随着剧痛慢慢消失,连剑也拿不稳。 刚刚吃的东西有问题! 他艰难开口,嗓音嘶哑难耐:“你竟然对我下毒!” 晏青枝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缓步走到初一面前,瞥向落在地上的长剑,脚轻轻一勾,就将它踢到半空中。 她稳稳接在手里,随意舞了几个剑花,就放进初一怀里:“是把好剑,初一可要拿稳,别弄丢找不回来,那就可惜了。” 初一哪还有力气拿剑,踉踉跄跄瘫软在地,舌头麻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呜呜呜……” 晏青枝咦了一声,将剑捡在手里,又顺势蹲下:“原本我不想对你下手,可我一个弱女子,万一你起杀心,我就是再厉害,也没办法在你手里全身而退。” “所以我就给你下了点药,不过你放心,等睡一觉起来,就什么事情也没有。” 初一已经神志不清,双眼也开始迷离,连晏青枝说的话都听不分明。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试图抓住她的胳膊,可最后还是徒劳无功,重重摔在地上。 没多久,初一就闭上眼睛,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晏青枝拧着眉,伸手戳向他的脸,见他毫无动静,才站起身。 “别怪我,我也是被逼无奈。” 她确实下了药,但只要初一不动用内力,就不会发作。 是他动手在先,就不能怪她不念旧情。 晏青枝走出后厨,看着四周空无一人的院子,莫名有些激动,甚至趁此机会逃出画天阁,去投奔宫画扇。 可这样的念头很快消失不见。 依照宁孤多疑又敏感的性子,她身边不可能只有初一值守,一旦自己试图逃跑,恐怕就会被人逮个正着,押到宁孤面前。 她不敢冒险,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没办法弥补的遗憾来。 她只能等,等宫画扇信守承诺,来接她进宫。 入夜后,寒气逼人。 晏青枝早早回到水云间,做满一桌子美食,等着宁孤回来。 她撑着脑袋,往门口的方向看了无数次,次次都没见到想要见到的人。 直到圆月高悬,宁孤才披着月色朝她走来。 晏青枝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急忙迎上去:“大人,你回来了?” 宁孤神色极淡,就算看见那满桌子菜色,也毫无动容:“你对初一动手了?” 晏青枝一愣,没想到他这般无情,开口就是质问,半点弯子也不绕。 她索性不再伪装,大大方方点头:“是他想杀我,我这样做,只为自保。大人若是因此要惩罚我,我也别无怨言。” 说是别无怨言,眉眼间的委屈根本掩饰不住。 宁孤黑沉沉的眼神一凛,语气带着嘲意:“惩罚?晏青枝,你是不是以为这样说,本座就会放过你?” 晏青枝扬起小脸,勉强扯开嘴角:“当然不会,毕竟大人向来赏罚分明,再者,做错事就是做错,有再多理由,也不能抵消已经造成的伤害。” 这招以退为进,她对他用过无数次,虽不见得次次有效,但总归能缓解些尴尬。 很显然,这一次算是有些效果。 宁孤不再开口,淡淡扫她一眼,就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晏青枝见状,也不再提初一的事情,快步跟上,殷勤的为他递上筷子:“大人一定饿了,快吃些东西暖暖胃。” 宁孤没接筷子,黑沉沉的视线扫过面前的菜色,周身气息骤然变冷,“晏青枝,你对本座的喜好,倒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第一百三十六章 险些撕破脸 晏青枝小脸一白,身体下意识抖三抖,这狗男人难不成发现了什么?! 她眼神微暗,强忍惧意勾起唇角,故作轻快的说道:“身为大人的贴身厨娘,我当然要了解大人的喜好和忌口,如若办不到,岂不是很不称职。” “更何况,大人身边从不养废人,我肯定不能拖大家后腿!大人,您说呢?” 宁孤仰头看她,紧绷的下颌骨线条异常漂亮,嗓音低沉慵懒:“话都被你说死,本座还能说什么。晏青枝,昏睡几日,你这嘴上功夫变得越发厉害了。” 这就厉害……她还有更厉害的,还没施展出来! 晏青枝抿唇不语,只觉宁孤此刻的眼神深邃灼烈,好似有火在烧,弄得她浑身不自在。 再看他的脸,皮肤冷白,鼻梁高挺,薄唇漂亮有型,每一处都精致得不像话。 她知道宁孤生得妖孽,以往却从没认真打量过,眼下看他,心头忽的涌上一股难耐的燥热,还有些下意识想逃离的冲动。 似乎,只要陷进去,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这般一想,晏青枝顿时遍体生寒,手脚也僵硬无比。 她硬生生吞下一口唾沫,紧张和不安感才缓解不少,“哎呀,光顾着说话,菜都快凉了。大人尝尝这盘糖醋排骨,按您口味做的,少放糖多加醋。” 晏青枝自作主张为宁孤夹起一块排骨,又笑意盈盈的放进他碗里,满眼期待盯着他。 可宁孤久久未动,直到见她露出失落神情,才肯纡尊降贵抬手动筷。 一顿饭吃完,吃得晏青枝身心俱疲,情绪紧了松松了紧,要不是害怕丢掉小命,她真想掀桌砸他身上! 她原本以为危机已经过去,哪曾想宁孤吃饱喝足后,又抓着宫画扇的事情不放。 “听说公主走时,面有喜色。本座很好奇,你对她到底说了什么,能让她自愿离开,还满心欢喜?” 晏青枝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还能有什么,自己给出去半个隋玉阁,她能不高兴吗! 只是,她有再多埋怨,也不敢显露在外,“青枝自知有罪,还请大人责罚!是我擅作主张用大人的名义哄骗大公主,大公主才肯离开。” “不过请大人放心,我只说大人喜欢知书达礼的姑娘,没有说其他的话。” 宁孤剑眉一挑,便怒喝道:“晏青枝,你好大的胆子!” 晏青枝慌忙后退,脸上带着惧怕,“大人恕罪,青枝罪该万死,不该把主意打在大人身上。” 见宁孤沉默不语,她又继续说道:“都是我的错,请大人责罚!” 宁孤忽的起身,朝她步步逼近,“那你说说看,本座该如何责罚你?” 晏青枝只觉压力扑面而来,下意识往后退,一退再退,最后直接退到墙上。 宁孤一手擒住她的肩膀,一手擒住她的脸,轻轻摩擦起来,一下又一下。 晏青枝心下一颤,红唇紧紧抿在一起,“大…大人想如何责罚,便如何责罚,青枝绝无怨言!” 第一百三十七章 竟然在他手里 晏青枝何尝不知道,一旦和宁孤产生身体上的接触,等待自己的将是毁天灭地的灾难。 不一定死,但肯定不好过! 所以,她连细软都没收拾,直接跑路。 院子里守着的侍卫和奴婢不少,晏青枝用声东击西的法子将他们引开,便翻窗出去,准备爬墙逃走。 哪想,她轻车熟路翻到窗外,就同一脸惊愕的雪莹撞个正着。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动作,更没发出半点声音。 良久,晏青枝拉扯嘴角,才发出细微气声,就见雪莹径直转过身去,权当看不见自己。 她神色微愣,又听到她朝走过来的侍卫温声说道:“这里没人,你去别处看看。” 那侍卫低着头,似乎不敢直面雪莹,语气也极其谦卑:“是,有劳雪莹姑娘。” 看得出来,雪莹在画天阁的地位不低。 晏青枝没急着走,等雪莹回头,便压低声音问道:“你为什么帮我?” 雪莹俏丽的脸上带着浅笑,眼底却满是嘲弄,语气也不复刚才温和:“帮你?晏姑娘怕是误会了,我只是在帮大人免除祸患。大人如明月高洁,似谪仙矜贵,像你这般卑贱又粗鄙的女子,如何配得上!” 好家伙,先前还温柔似水,转眼就盛气凌人,毒舌得要命。 晏青枝不怒反笑,顺从的点头:“雪莹姑娘说得没错,像我这样的女子自然配不上国师大人。雪莹姑娘貌若天仙,才是应该留在大人身边的红颜知己。” 雪莹闻言,眼神温和不少,但还是带着些许嫉恨:“知道就好。不过晏姑娘要逃,就逃得远远的,不要再被大人抓住。否则,再有下次,我不介意帮姑娘彻底解脱!” 彻底解脱……这雪莹的脾气当真不小,还敢威胁自己,不愧是将来险些将女主弄死的厉害角色。 晏青枝抿唇不语,冲她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 不管日后如何,这次离开,她是真的不想再回来,也不愿意! 可晏青枝千算万算,没料到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会哭着求着要回到画天阁,回到宁孤身边!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 或许是有雪莹在暗中帮忙的缘故,晏青枝没受到任何阻拦,顺利逃离开画天阁。 虽说她心中诧异,但只要能躲过今晚这一劫,怎么出来的,也不必再去追究。 一出画天阁,她便直奔隋玉阁。 但隋玉阁大门紧闭,周边大街也冷清得要命,一个人毛也没有。 晏青枝眉头微蹙,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慌忙钻进一旁的巷子里,暗中观察起来。 她才藏好身形,大街上便出现一个人,四处张望着,好似在找什么。 那人穿着一袭白衣,身形高大,面容生得眉清目秀。 仔细一看,竟然是十五。 晏青枝很少和十五接触,能记住他的样子,也是因为他总来水云间找初一的缘故。 眼下,一见到他,她便知道逃跑的计划恐怕要落空。 十五是宁孤的心腹,一路跟着自己,那他肯定也已经知晓此事。 换句话说,自己若是逃不掉,那就真的完了! 晏青枝心一慌,迅速往巷子深处奔去,逃得慌乱又急促,连头上的簪子掉落在地也没发觉。 离隋玉阁有些距离后,她才慢慢停下脚步,努力平复呼吸。 她环顾一圈,没发现有人跟着,才继续往前。 既然隋玉阁没人,那就只能先去傅江那里暂避风头,然后再寻机会找宫画扇。 可她刚踏过小桥,快要到骑射馆,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死死按住她的肩膀,又一把捂住她的嘴。 晏青枝眼神一凛,回手就是一击,刚要给来人一个过肩摔,就被他手里那股奇怪的香气迷得头晕目眩,周身力气也在慢慢消失。 她艰难转过头,只看见一张从来没有见过的脸。 他……是谁?! 很黑,四周没有一丝光亮。 晏青枝浑身难受,头也沉得要命,刚抬手,就发现手脚都被锁链锁住,完全动不了。 她想出声,嗓子又嘶哑干疼,连闷哼都发不出来。 怎么回事,自己在哪里……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摸寻着方向:“咳……有人吗?来人!来人啊!” 可喊半天,别说来人,就连半个鬼影子也没看见。 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晏青枝的听力敏锐不少,静默片刻,就发现右后方有细微的风吹来。 她大力拉扯锁链,只听耳边噼里啪啦一阵巨响,锁链依旧纹丝不动,身体也不能前进半寸。 她不死心,继续加重力道,终于在快要力竭的时候,扯断右手上的锁链。 晏青枝心下一喜,连忙伸手往右后方的墙体够去,身体都快要崩成一条直线,才摸到实处。 她轻拍几下,就听见清脆又空洞的敲击声传来,墙体是空的! 她眼神微微一变,握紧拳头狠狠砸在墙上,接连好几下,终于砸出一个大洞。 光疯狂涌进来。 借着这点微弱光亮,晏青枝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石柱上,四周阴冷潮湿,还有不少和她身下一样的石柱。 只不过,那些石柱血迹斑斑,上面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划痕。 很明显这是一个刑室,又或者说是见不得光的暴室。 晏青枝隐隐知道是谁绑架自己,缓了片刻,继续和脚上的锁链较劲儿。 自己不想死,就必须快些恢复自由行动的能力。 但,接下来的锁链很难对付。 饶是晏青枝力大无穷,双手都被磨出血,也扯不断锁链,看着很是可怜。 忽然,一道脚步声缓慢传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靠扳指续命! 从穿书到现在,晏青枝几乎没有同顾朝辞单独相处过,眼下见他沉着脸站在身边,一句话也不说,后背不由一阵发凉。 这男人性格霸道又执拗,和宁孤不相上下,再加上他爱宫画扇爱得走火入魔,要是知道自己先前还险些将他射死,肯定不会让她活着离开。 不过,她也不是软柿子,只要他有任何异动,袖中弩箭就会射向他的脑袋! 晏青枝微抿红唇,身体绷成一条直线,神色警戒的盯着他。 许久,久到她四肢微微泛酸,顾朝辞才淡声开口:“你今日到底对扇儿说了什么?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她如此开心过,开心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呵,那这孩子的心思未免也太多! 大半个隋玉阁到手,自以为的情敌还主动要求帮自己,搁谁谁不开心…… 晏青枝面上带着轻嘲,扯动脚上的锁链:“顾小将军想知道,不如先将我脚上的锁链解开。我这人打小有个毛病,只要不舒服,就容易说错话。万一因为我的失误,导致顾小将军和大公主产生误会,那可就得不偿失。” “顾小将军,你说呢?” 顾朝辞双眼微眯,忽的大步上前,伸手探向她纤细的脖子。 机会来了! 晏青枝紧绷的情绪一松,双脚虽然行动不便,上半身却可以任意活动,迅速往左一歪,就避开他的手。 或许是被宁孤掐脖子掐出经验,他还没抬手,她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她冷笑一声,反手抓住顾朝辞的胳膊,猛地往后一拉。 顾朝辞完全没料到晏青枝不仅敢躲闪,还敢对自己动手,怔愣间,身体一个踉跄,就被她用锁链套住脖子。 可他丝毫不惧,反而还大声笑起来:“晏青枝,倒是我以前小瞧你了,原以为是朵菟丝花,没想到竟然浑身带刺,张扬得让人心痒难耐!” 晏青枝心里也没底,毕竟顾朝辞是自小练武的奇才,自己那些三脚猫功夫,对付街头小混混还行,对上他,只怕是班门弄斧! 可事出突然,要是自己不铤而走险,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手上力道加重,语气也冷冽如刀:“顾小将军生来高贵,自然不懂我们这些小人物的艰辛,要是我像菟丝花一样,早就死过不知多少回。” “顾小将军,若是你不愿意解开我脚上的锁链,那就陪我一起耗下去。” 顾朝辞没说话,眼里闪过一丝暗色,手不着痕迹探向腰间,拔出一把匕首。 杀气袭来,晏青枝慌忙松手,又快速往后退。 可因为双脚被锁链锁住,她没办法完全躲开,腹部被刀尖划出一道口子。 伤口不深,却很疼。 顾朝辞好整以暇看着晏青枝,似乎在欣赏她痛苦的神情,片刻之后才开口:“如何,现在能好好说话了?” 晏青枝凝眉不语,右手死死捂住腹部。 是她太冲动,低估顾朝辞的能力,那匕首看似普通,实则锋利无比,能吹毛断发。 她原以为是道小伤口,等血源源不断往外冒,止都止不住,才惊觉不妙。 顾朝辞薄唇微勾,握着匕首的右手轻轻一甩,上面的血迹瞬间消失不见:“晏青枝,我不得不承认,除开扇儿,你是第二个让我刮目相看的女子。只可惜,你不能为我所用,还屡次让扇儿伤心。” “所以,你再特殊,这一生也只能止步于此。” 晏青枝扑哧一声笑道:“顾小将军此言差矣,你不是我,怎么就知道我不能为你所用?” 顾朝辞淡淡哦了声:“那依晏姑娘的意思,你肯背叛国师大人,转而效忠我?” 晏青枝脸上笑意更深,“我的意思是,我就是我,谁也不是我的主子,我也不用效忠谁。但顾小将军怕是不知道,大公主临走前已经答应要接我入宫,让我跟在她身边。” “要是我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顾小将军能隐瞒一辈子还好,如若有朝一日瞒不住,大公主会怎么想?” 顾朝辞面色微冷,随意晃动着手里的匕首,“晏青枝,你好大的胆子,敢威胁我?” 晏青枝不置可否的耸着肩:“怎么会是威胁,我只是在提醒顾小将军,不要因为一时冲动,闹得一世不宁。” 顾朝辞剑眉微挑:“晏青枝,扇儿向来不喜你,怎么可能答应接你入宫。你这谎说得未免太拙劣,真当我和宁孤一般,好糊弄?!” “是大公主……你!” 晏青枝还没解释完,就见他举起匕首刺向自己胸口,连忙往后退,双脚却被锁链绊住,咚的一声摔倒在地。 她痛呼一声,脸上骤然失去颜色,因为失血过多,反应也缓慢不少。 不过,顾朝辞这一刀没有刺穿她的胸膛,而是堪堪停在额间。 被利器指头,晏青枝浑身一个激灵,大喘粗气盯着他,先前那一刻,他是真动了杀心! 顾朝辞没说话,握着匕首的手缓缓往下移,最后挪到她的胸口。 匕首锋利,划破里衣,也划破皮肤。 晏青枝没叫疼,同顾朝辞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先说话。 屋内气压骤降,紧张压抑,又让人窒息。 顾朝辞露出残忍笑意,手刚要往下压,就瞥见晏青枝胸口衣襟下藏着一个银色的小玩意。 他神情大变,转瞬又恢复正常,这东西怎么可能在她身上! 一个卑贱厨娘,拿着象征国师身份的扳指,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顾朝辞的异样,晏青枝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跟着他的视线往下一看,就看见衣襟下的银色扳指…… 怎么回事,扳指什么时候在她怀里了?! 等等! 肯定是吉光,它见过扳指,为解她燃眉之急,化成扳指的模样,也不是不可能。 这般一想,晏青枝立马在脑海里同吉光说话,可无论说什么,它都没有反应。 什么情况,难不成是真扳指…… 她想得入神,没注意到顾朝辞眼中逐渐浓烈的杀气,还有慢慢阴冷下来的表情。 等晏青枝察觉到不对劲,身前男人已经握紧匕首,用力往下压! 第一百三十九章 霸气救人 晏青枝失血过多,头晕目眩间,四肢也酸软无力。 可等浓烈的杀气袭来,她的身体条件反射做出回应,举起袖中弩箭射向顾朝辞。 同时,她拼命往后仰,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幸的是,他们挨得太近,即使晏青枝再往后,只能让胸口的伤浅上些许。 但,顾朝辞也没好到哪里去,胳膊直接被弩箭射穿,撕心裂肺般的剧痛,让他瞬间变脸。 他迅速起身,看着胳膊上的冷箭,又望向苟延残喘的晏青枝:“好,好得很,不枉我找你这么久,总算是找到正主!” “那日在画天阁,偷袭我的就是你吧。” 晏青枝胸口又疼又麻,腹部也难受得要命,耳边好像还传来生命倒计时运转的声音。 她面色一厉,狠狠望向顾朝辞,语气虚弱却带着威压:“是我又如何,顾朝辞,身为顾大将军的嫡子,你难道不知道我身上这枚扳指的意义?” “你现在对我下手,就是在谋害未来国师。你可要想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即使顾大将军权倾朝野,难道还能灭尽周国百姓不成……” 画天阁在周国是最神圣的存在,国师则是最重要的灵魂人物,也是富裕和平的象征,更是百姓心中不可替代的信仰。 如果晏青枝真是下一任国师,杀掉她,就是同周国所有百姓为敌。 顾朝辞知道其中厉害,面色稍显犹豫,可下一秒,眼神又微微一凛:“晏青枝,就算你是未来国师,那又如何。没人知道你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是我杀了你。” “你放心,等你死后,我会处理好你的尸体,保证不会有任何人发现。时间一久,谁还会记得一个卑贱厨娘。” 晏青枝心下一紧,他这话说得没错,虽然先前有十五跟着她,可半路就被自己甩掉。 万一他没跟上,没发现自己被人绑走,谁能想到她会出现在顾家的某处暴室里。 她强忍惧意,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怎么想,也想不出脱离此刻险境的法子。 顾朝辞掰断胳膊上的弩箭,冷冷看着沉默不语的晏青枝:“这些东西都是你做的?” 晏青枝点头,眼前忽的一亮:“顾小将军,我有一言,事关大公主和国师大人,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朝辞面含嘲意,“不知当讲不当讲,还说出来,不就是想故意引起我的兴趣。晏青枝,无论你说什么,你今天都得死。” 见他不上套,晏青枝一脸淡然,捂着胸口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既然顾小将军不想听,那我就不必多费口舌,免得惹顾小将军不快。这件事就同我的尸体,一起埋入地下吧。” 顾朝辞得知晏青枝就是自己要寻的神秘女子后,对她的印象就一变再变,不再是卑微厨娘,而是城府极深又行径可疑的女人。 一旦放松警惕,思绪就会被她牵着走。 他恍惚记起,那日进宫面圣就见过她,这女人武功虽然不高,一手箭术却极好。 百步穿杨,弦无虚发。 刚刚那一箭,要不是自己反应快,恐怕就会射穿他的脑袋! 不得不说,这女人很果决,下手也丝毫不留情面! 晏青枝等着顾朝辞开口,可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强撑着身体不倒下。 可是,她双眼已经开始迷离,为防止被他看出异样,只能狠掐大腿上的肉,让自己保持清醒。 两人僵持间,被顾朝辞支出去的男人突然未经传召走进来。 他看着顾朝辞胳膊上的伤,骤然变脸:“主子,你的手!属下这就杀了她!” 晏青枝除开眼睛还能动,浑身没有半点力气,也根本没办法再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持剑不断逼近。 死亡越来越近,她的心反而越发宁静。 就在长剑即将割破她喉咙的刹那,顾朝辞才缓缓出声:“顾影,住手,留着她还有用。” 被称作顾影的男子手一顿,迟疑片刻才收回剑。 他满脸怒意,狠狠瞪了晏青枝一眼,回头望向顾朝辞:“主子,就算有用,也是个麻烦。不如属下折断她一只手,又或者一条腿?” 顾影说这话时,面无表情,语气也很慢,好似在同人讨论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哪里像是要断人胳膊和腿的狠辣样子。 晏青枝手脚冰冷,额头也布满冷汗,见顾朝辞没有拒绝,全身血液直往头上冲,一双眼憋得通红。 要是断胳膊少腿,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进宫,还有什么本事拉弓开箭,策马奔驰…… 她想做的,即将要做的,都会严重受影响! 她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听宁孤的话,不肯安安分分待在他身边,非要逃跑。 可自己如果留在画天阁,经此一夜,就会成为他的暖床婢女。 真到那样的地步,自己宁愿去死。 晏青枝干裂的唇翕动着,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如同七旬老者:“顾小将军,若是你要断手断脚,还不如一剑杀死我!否则,等我出去,定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顾家!” 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身有残缺,比死还让她无法接受。 顾影皱紧眉头,见晏青枝还敢威胁自家主子,当即大步上前,一剑挑向她的手筋。 “大胆!都沦为阶下囚,还敢对我家主子出言不逊!找死!” 晏青枝躲不开,索性直勾勾盯着顾影,又哑声说道:“你这么恨我,是因为顾鹄吧。你不妨猜猜,他现在是死是活?” 顾影和顾鹄长得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两人不说是亲兄弟,也该有血缘关系。 她猜得没错,顾影就是顾鹄的亲哥哥。 前些日子,顾朝辞派顾鹄去跟踪晏青枝,没多久便失去联络。 见她提及顾鹄,顾影神情一暗,剑也猛地往回一收,“你这贱人!我……” 不等他说完,一道白色身影凭空出现,大袖一挥,强大的气流便将他掀翻在地。 晏青枝抬眼看去,只见宁孤正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本座的人,也是你们能动的?顾朝辞,你好大的胆子!” 第一百四十章 有我在 宁孤的出现,完全在晏青枝预料之外,她想过十五,想过傅江,唯独没想过他。 可他来,让她不安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顾朝辞也很惊愕,阴沉着一张脸,语气很是不善:“国师大人,这里不是画天阁,也不是皇宫,大人不请自来,还对我的人动手,未免太过跋扈!” 宁孤面色平淡,斜睨他一眼:“跋扈……顾小将军绑走本座的人,还对她动用私刑,难道就不跋扈?” “若是本座今日不来,只怕她的命就要葬送在顾小将军手里,到时候,本座又去哪里伸冤呢。” 顾朝辞眉头微挑,傲气凛然的说道:“国师大人,如果在画天阁,我还能听你一言,可在顾家,大人想作威作福,那就来错地方!” “她险些害死我,又绑走我的手下,账不算清,这女人就不能走。” 宁孤冷嗤一声,回身揽过晏青枝,大袖一挥,轻松斩断她脚上的锁链。 晏青枝心下微颤,只觉揽住她腰身的手明明冰冷刺骨,却如烈火,烫得她浑身不自在,手脚也不听使唤。 她仰头看他,那张精致到妖孽的脸,好似在这一刻,变得更加俊逸起来。 像一轮明月,高贵不可攀。 宁孤应该恨她,恨她不肯委身,而不是亲自来顾家抢人。 无论国师身份有多高,在掌握军权的顾家眼里,不过是个可以随意替换的工具人。 晏青枝突然害怕,怕顾朝辞直接对他下手,那他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顾朝辞见宁孤不理会自己,还明目张胆将晏青枝脚上锁链解开,勃然大怒道:“宁孤,你真当我顾家没人!不过是个空有名声没有实权的国师,好好守着你的画天阁,我还能勉强饶你一命。既然你非要送上门来找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她话音刚落,几道黑色人影便从暗处现身,齐刷刷抽出腰间长剑,将宁孤和晏青枝团团围起来。 晏青枝抿紧唇,慌忙拉扯宁孤衣袖:“大人别管我,快走!” 宁孤低下头,见她面无血色,胸口和腰间都有伤,四肢也被锁链磨出血,眼里忽的闪过一丝暗色。 他擒住她的下巴,轻轻摩擦起来,“慌什么,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 晏青枝愣住,只能怔怔看着宁孤,心头涌过一丝暖流,好似有他这句话,自己就真的什么也不怕。 等等,他刚刚自称什么…… 再次被忽视,顾朝辞眉眼一厉,抢过身侧侍卫的剑,狠狠刺向宁孤。 宁孤丝毫不惧,见剑近身,随意抬手就稳稳擒住,又屈指一弹,将它震开。 顾朝辞执剑的手一麻,眼里带着惊色,没想到自己全力一击,竟然被他轻松化解! 他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心头杀意渐浓,既然是个麻烦,那就尽早解决! 他扫过周遭侍卫,冷声喝道:“杀,一个不留!” 晏青枝见势不妙,慌忙拿出袖中弩箭塞到宁孤手里:“大人快走,拿着这个傍身,我来断后。” 不等宁孤出声,她便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顾小将军,谋害国师,可是重罪!顾家再有权势,也不可能手眼通天,更没办法堵住悠悠众口!” “要是圣上知道,大公主知道,你还如何自处!” 顾朝辞毫不动容,阴冷视线扫过宁孤,又缓缓看向晏青枝,见她一脸急色,心里那股隐约的不安才消失不见。 他挥动手里的长剑:“谁知道你们在这里,就算知道,那又如何!谁敢对我顾家不满,谁能动我顾家!晏青枝,真是可惜,到最后,你还是选择他。” “不选本座,难道选你?” 宁孤眉头微挑,眼里俱是冷嘲,“顾朝辞,要动手就动手,何必多费口舌。什么时候,顾家人也变得婆婆妈妈,畏手畏脚了。” 顾朝辞铁青着一张脸,也不再废话,直接动手。 晏青枝手执匕首击退一人,刚要再动,胸口便剧烈疼起来,腰间的伤也崩开。 她难以克制的低呼出声,身子一偏,就被宁孤扯到身后。 接下来的事情,轮不到她再操心。 宁孤武功极高,高过顾朝辞,当然也高过其他人。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除开顾朝辞,其他侍卫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但下一秒,顾朝辞也难以幸免。 宁孤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一手执剑挑起他的下巴,慢慢往下滑,最后停在他的咽喉处。 “顾小将军,你说说看,本座该怎么处置你?是一剑刺破喉咙,还是一脚踩碎胸口,你选吧。” 顾朝辞脸色惨白如纸,狠狠瞪着宁孤,见他刻意羞辱,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晕厥过去。 身为天之骄子,他何曾受过这般屈辱,更何况是被自己最厌恶的一人。 他额头青筋崩出:“宁孤,有本事,你就一剑杀了我!呵呵,这里可是顾家,动了我,你和你的女人也别想活着离开!” 晏青枝环顾一圈,见先前被自己砸破的墙还有风声和水声传来,连忙拖着身体奔过去。 她捏紧拳头,一拳一拳往上砸,没几下,就砸出半人高的大洞来。 往外看,赫然是条暗河。 她回头看向宁孤:“大人,我们可以从这里出去。” 顾朝辞神情一僵,眼里带着惊色,这暴室里怎么可能还有别的出路! 他下意识起身,喉咙忽的一疼,长剑直直刺破皮肤,险些要了他的命。 他心有余悸的看向宁孤,却见他眼里空无一物,神情也冰冷如刀,就好像剑下的自己是个死物。 这男人果然是个妖物! 宁孤似笑非笑看着顾朝辞,淡声说道:“顾小将军别乱动,刀剑无眼。” 顾朝辞不想死,也不想死在宁孤手里,见他不收手,还冷冷盯着自己,心头骤然一慌。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身上就被宁孤刺上两剑,分别在胸口和腰间。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脸色越发苍白,话也说不完整:“宁孤,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下手!我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那个女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进宫 宁孤居高临下看着顾朝辞,挥剑刺向他的咽喉:“那就留着遗言,同阎王爷说吧。” 晏青枝见他真动杀心,求情的话脱口而出:“大人剑下留情!” 宁孤偏头看她,一句话未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她被他看得心头发凉,红唇翕动着,慌不择言道:“大…大人,我们还是快走吧,要是有人过来,就麻烦了。” 天知道,这狗男人刚刚那一眼,有多吓人! 不过,听到晏青枝求情,顾朝辞反倒骂起她来:“你闭嘴!我就是死,也不承你的情!” 宁孤依旧没开口,更没有收手,长剑还微微往下压,眼见就要刺穿顾朝辞的咽喉,才堪堪停住。 血腥味瞬间蔓延开。 晏青枝不是圣母,也巴不得顾朝辞赶紧下线,毕竟留着他只会给自己添堵,还会时刻被人放在烈火上炙烤。 可莫名的,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好似书中主角之一被杀,就会有大麻烦找上门。 她快步走到宁孤身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轻轻晃动起来:“大人,我胸口好疼,疼得有些喘不上气。” 宁孤轻笑起来,可那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疼?本座看你是一点也不疼。杀了他,替你报仇还不好,你却要替他求情。” “怎么,你也同其他女人一样,看上他了?” 晏青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下意识摇头:“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就是喜欢阿猫阿狗,也不可能对他动半点心思!大人,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懂我的心意?” 顾朝辞闻言,原本苍白的脸色被气得涨红,颤手指着她破口大骂起来:“贱人!真当自己是个宝?本将军也不可能对你动半点心思,你给我……啊!” 不等他说完,宁孤身形突然一动,剑尖泛着冷意直接落到他脸上。 顾朝辞彻底噤声,呼吸也逐渐放缓,这男人疯了! …… 离开暴室,扑面而来一阵凉风。 晏青枝失血过多,头疼眼晕,还畏寒。 她裹紧身上的外衣,跟在宁孤身后,可慢慢的,就有些跟不上。 她张了张嘴,想要出声叫他,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 自己先前替顾朝辞求情,不说宁孤,就是自己也觉得荒唐,好像还有东西堵在心口,闷得慌。 可要是不做,亲眼看着宁孤杀死顾朝辞,所有剧情就会彻底乱套,后面会发生什么,也完全没办法预料。 晏青枝咬紧后槽牙,双腿隐隐有了些力气,这才勉力跟上宁孤。 只是等他们离开河道,走到大街上,她双眼一黑,身体就直直往地上坠去。 但,疼痛感迟迟没有传来。 晏青枝艰难睁开眼,恍惚看见宁孤将自己稳稳抱进怀里,眼里好似带着忧色。 她刚想细究,却什么也没看见,只剩下黑沉沉一片。 宁孤眉间带着厉色,清冷的视线扫过她毫无颜色的双唇:“跟不上也不知道出声,晏青枝,你替人求情时的胆子呢,现在知道怕了?” 晏青枝喉头有些发干,“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替顾朝辞求情。大人,你信我这一回,行不行?” 宁孤冷嗤一声:“不行。晏青枝,既然你选择离开,那就和画天阁再没半点关系。你走吧,本座不会强人所难,更不会硬逼着人留下。” 晏青枝不敢相信,更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怔怔看着他,什么意思,他不带自己回画天阁了? 他,就这么放她离开?! 宁孤说完,当真松开晏青枝,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街头。 这狗男人真的不要自己了…… 晏青枝浑身上下没力气,只能靠着墙恢复体力,等到天色渐晚,月入梢头,才慢慢往骑射馆走去。 刚走到一半,一身黑衣的卿清出现在街头,朝她疾驰而来。 “晏姑娘!” 晏青枝看着卿清,下意识后退一步,神色忌惮的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傅江说要调教他,不可能轻易让他一个人出来,还这么巧撞上自己。 卿清见晏青枝一脸戒备,清隽的脸上闪过一丝受伤,语气也低沉起来:“晏姑娘,我们一直在找你,可到处都寻不到你的身影。你身上好多血,受伤了?” 说着,他慌忙上前,想要检查她的伤势。 晏青枝继续后退,看眼神然变冷:“谁让你来的,大公主?还是傅江?” 卿清憋着嘴,委委屈屈的看着她:“晏姑娘,我是你的人啊!我找你不是天经地义,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很伤人的。” 晏青枝凝眉不语。 卿清见状,当即不再娇娇弱弱,腰身一挺,便朗声说道:“是大公主派我来接你入宫的,晏姑娘,你这伤势要是不严重的话,那就请吧。” 晏青枝就知道傅江那小子不靠谱,说什么驯服人,驯服这么久,还不是让人给跑了。 虽然她迟早会进宫,可要是顾朝辞寻仇,宫画扇又不护着自己,她可是连半点自保的能力也没有。 她冷冷拍开卿清的手:“我身体不适,又浑身是血,这样去见公主,难免不妥当。我回去换身衣裳,再同你入宫。” 卿清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晏青枝,和往日的娇弱无依判若两人。 晏青枝知道卿清不简单,也知道他是宫画扇的人,没料到的是,他会比傅江更快找到自己。 看眼下这情形,自己也没办法逃脱。 她深吸一口气,往骑射馆的方向看去:“走吧,既然是大公主要见我,我又岂能推辞。” 卿清嘴角微微上扬,上前一步,伸手朝晏青枝后脖颈探去:“晏姑娘,得罪了。” 剧痛袭来,晏青枝闷哼一声,就失去意识。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划破空气,飞速射向卿清的脑袋。 卿清带着晏青枝侧身躲避,可下一支冷箭又紧随而至,直奔他揽着她的手。 他心下了然,知道来人想要的是晏青枝,眼神一凛,就将她挡在身前。 见他拿晏青枝做挡箭牌,暗处的人不再动手,四周也安静下来。 卿清不敢久留,带着晏青枝迅速往后退,很快就躲进一旁的巷子。 等他们一走,傅江才带着手下现身。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合作 艳阳高照,晏青枝站在殿外,等着宫画扇传召。 阳光不刺眼,但顶着晒,人也受不住。 她身上还有伤,昨晚也只进行过简单包扎,根本不顶用,只站两个时辰,伤口就裂开。 还好,她穿的是件深色宫装,看不见血色,只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晏青枝神情疲惫,干咽一口唾沫,又舔了舔干裂的唇角。 趁身边宫女不注意,她小弧度挪动手脚,试图缓解疲惫和酸胀感。 宫画扇要见她,可派人将她请来后,却让自己候在殿外,候到现在,都不见有动静。 估摸着是怕她偷懒,请她来的宫女就站在一旁,直勾勾盯着她,只要自己有任何动作,就会被呵斥。 短短几个时辰,晏青枝被她说得头晕眼花,耳朵也生出老茧。 好不容易等到殿门大开,等出来的却是宫月淮! 晏青枝无声叹了口气,只觉今日这事不好善了,眼神也变得沉闷起来。 不过,见到宫月淮,总比和顾朝辞打交道要轻松许多。 那宫女很识趣,冲宫月淮行礼后,便躬身退下。 宫月淮冷冷看着晏青枝,一张脸极臭,眉头也皱成一团,“晏青枝,你本事真大,中毒也能安然无恙,还能让扇儿将你收在身边。” 晏青枝抿唇轻笑:“宫大人言重了,民女能活到现在,还要多亏公主和宫大人庇佑。” 宫月淮懒得和她虚与委蛇,厉声喝道:“看在宫伯玉的份上,我不同你计较。可要是你在扇儿身边还不肯安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晏青枝脸上笑意更深:“宫大人说笑了,民女既然选择留在公主身边,自会尽心尽力服侍,何来不安分一说。” 见她还算识趣,宫月淮不再多言,冷嗤一声便拂袖离开。 等他一走,宫画扇身边的贴身宫女绿禾才来唤她进去。 殿外阳光灿烂,殿内光线却稍显昏暗,还带着丝丝凉意。 晏青枝站得太久,走起路来双腿发颤,好不容易见到宫画扇,又要跪下。 大理石铺就的地面冰冷刺骨,和肌肤接触的刹那,冻得她浑身一激灵。 宫画扇坐在首位,居高临下看她,“晏青枝,本宫让你在外面站了两个时辰,你可想明白为什么?” 晏青枝仰起头,直直迎上她的视线:“是因为民女该罚。民女以往太蠢,犯下很多错事,惹得公主不快。如今既然要跟在公主身边,自然要和从前的自己做个了断。” 宫画扇对她服软的态度很满意,不悦情绪稍缓,冲朝她招手,“你过来。” 晏青枝咬牙站起身,颤步走到她身边:“民女愚笨,还请公主吩咐。” 宫画扇嘴角微微上扬,二话不说,一巴掌扇她脸上。 晏青枝早早看见她的动作,却没有躲闪,生生受下后,也不带半点怒意。 成大事者,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能做常人不能做之事。 她想摆正剧情,自然要身先士卒,不把自己当回事! 绿禾见宫画扇动手,体贴的送上一张绣帕:“公主,擦擦手吧。” 晏青枝不是蠢人,知道她们是要羞辱自己,只当被蚊子咬一口,心下也毫不在意。 她低垂眼帘,装出一副任人打骂的恭顺模样。 宫画扇接过绣帕,细细擦拭双手,就好像刚刚触碰过的东西很脏,脏到令人无法忍受。 她淡淡望向晏青枝,见她不反抗,又瞥向绿禾。 绿禾立即会意,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公主乃金枝玉叶,晏姑娘不过是身份不明的卑贱厨娘,贸然留在宫中,还是有些不合规矩。” “这样,晏姑娘用这把匕首表表忠心吧,如此一来,公主也好向圣上,还有文武百官一个交代。” 晏青枝久久未动,视线挪到绿禾递过来的匕首上。 宫画扇是何等身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头戴光环的女主角,不就是收一个平民在身边,哪里需要同圣上和文武百官做交代。 她们这借口,找得未免太拙劣,也太不走心。 见晏青枝不接匕首,绿禾瞬间沉下脸,“晏姑娘,你不接匕首,难不成是假意向公主表忠心,实际上却要对公主不利!” “来人,把晏青枝拿下!” 宫画扇没有出声阻拦,还好整以暇看着戏。 晏青枝皱巴着脸,知道自己再不做出反应,就要死在宫里,可身上的伤还没治愈,又添新伤,再强大的身体也支撑不住。 不得不说,宫画扇确实狠,不愧是原剧情里笑到最后的女人。 眼见侍卫已经冲进来,晏青枝抬手接过匕首,磨着后槽牙说道:“公主要我表忠心,可以,只是这忠心看不见摸不着,不如我掏出胸腔下的心给公主看看!” 话落,她举起右手就往胸口刺去。 宫画扇不想晏青枝死,只想看她对自己摇尾乞怜,万万没想到她会如此刚烈,甚至要以死明志。 “住手!” 绿禾也没料到晏青枝会做出这般举动,听宫画扇叫停,立刻出手抓住她的胳膊:“晏青枝,你疯了!” 晏青枝恨恨看向绿禾,眼里一片凄凉:“是,我是疯了,只恨不能真的挖出心,给公主看看是不是真的!” 绿禾神情一僵,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前来押人的侍卫也慌忙退到一边,权当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宫画扇冷冷望向晏青枝,见她还执意寻死,起身一巴掌扇到绿禾脸上:“贱婢,本宫只是让你把匕首送给晏姑娘防身,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表忠心!” 绿禾被打也不敢叫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是奴婢的错,还请公主恕罪。都怪奴婢会错意,害得晏姑娘险些丧命。” 第一百四十三章 在宫里的几天 自那日殿前掏心一事过去后,足足三天,都没人再找晏青枝麻烦。 许是宫画扇特意吩咐过,宫女和侍从见到她,不仅态度毕恭毕敬,还会尊称一声晏姐姐。 不过,这样的特殊对待看似是尊敬,实则暗藏杀机。 所以即使宫画扇没吩咐晏青枝做事,她还是会日日到殿前候着,以备不时之需。 久而久之,这颐和殿的下人同她熟络不少,那一声晏姐姐也叫出几分真切来,唯独绿禾除外。 这日夜色渐浓,晏青枝刚睡下,就被一阵急促敲门声叫醒。 她点上灯,穿好外衣,才起身走到门口。 门外站着的是伺候宫画扇茶水的绿柳,白着脸,似是急得不行,在门口不停的来回踱步。 见她现身,绿柳立即迎上来,紧紧抓住她的手:“晏姐姐,求你救救柳儿!” 晏青枝往外看去,院子里除了她,再无旁人:“怎么了?” 绿柳神情绝望,听她询问,便啜泣起来:“我…我不小心打碎大公主最喜欢的茶器,明日国师大人便会进宫,大公主一定会用这个招待国师大人。到时候,我若拿不出来,就死定了!” “呜呜呜,晏姐姐,你人最好,心思又活络,求你帮柳儿想想法子吧。” “要是连晏姐姐也不帮柳儿,那我就真的没命了!” 晏青枝没有说话,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一想到那日宁孤爽快放自己离开,那不安就慢慢变成烦躁。 她才过几天安心日子,明日又要打一场硬仗,不说心力交瘁,也实在让人舒心不了。 更何况,她伤势还未痊愈,一下雨,胸口和腰身就疼得厉害。 宫画扇虽然给她指派过太医,但那太医对自己根本不上心,随便应付一下,就草草了事。 绿柳见晏青枝不说话,心慌意乱间,擒着她的手微微收紧:“呜呜呜,晏姐姐……晏姐姐,你真的要帮帮柳儿啊。” 说到绿柳,晏青枝和她交集是多些,知道她性子单纯,心无城府,还老是帮自己到太医院拿药。 她轻拍她的手:“别慌,你和我说说情况,不要错过任何细节。” 绿柳一边哽咽着,一边焦急说道:“是…是绿禾姐姐说,让我把茶器都拿出来清洗一番。她催得急,我一时手滑,将其中一套打翻在地。谁曾想,摔碎的那套就是大公主最喜欢的!” “明日国师大人又要来,我实在没办法,只能来求晏姐姐。” “你打碎茶器时,绿禾可在场?” 绿柳摇头:“不在,绿禾姐姐吩咐我清洗茶器后,就离开了。” 晏青枝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如此一来,就排除绿禾故意使坏,但明日宁孤就来,也来不及去寻套相似的茶器来。 依照宫画扇对宁孤的在意程度,若是得知绿柳摔坏自己最心爱的茶器,很可能会将她直接杖杀。 她将绿柳带进屋,又关上门,确保周围都没人后,才轻声说道:“我接下来的话,你仔细听清楚,然后牢牢记在心里。你要切记,不能向任何人吐露一个字。” 绿柳被晏青枝严肃语气吓住,只能怔怔点头:“晏姐姐,你…你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晏青枝不是不放心绿柳,而是不放心其他人,她是个没城府的,万一被别人诓着说出今日这些话,不仅她没命,自己也难逃责罚。 但既然选择帮她,那就得做好随时会暴露的心理准备。 “你来我这里,可有人看见?” 绿柳仔细回忆一番,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难看:“有……好像大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卫看见了。我来得急,也没想到要藏着些。晏姐姐,我…我不会害了你吧?” 晏青枝眉头微挑:“贴身侍卫,可是姓卿的那位?” 绿柳紧绷的神经一松,“对!就是那位姓卿的侍卫,他前些日子被大公主指派出去办事,近日才回宫。晏姐姐,你认识他?” 认识,当然认识。 他们两个也相处了好些时日,不说足够了解,也算勉强熟悉。 但晏青枝进宫以后,就没见过卿清,许是故意躲着自己,又或者是宫画扇派他去做别的事情。 她看着绿柳躁动的眼神,淡声说道:“别怕,我只是随口一问。若是卿侍卫,绿柳便不必担心,你只管按照我吩咐的去做,等到明日过后,一切都会没事。” 绿柳还是有些怕,可看着晏青枝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慌乱的心奇迹般平复下来:“是,柳儿都听晏姐姐的。” 晏青枝让她附耳过来,细细说过两遍,才让她离开。 夜色很快褪去,晨曦下的颐和殿少了些庄严冰冷,多了些暖意。 殿内,宫画扇正坐在桌旁,看着身侧奉茶的晏青枝,眉间闪过一丝探究:“怎么是你,原先奉茶的宫女呢,她怎么不来。” 今日宁孤要进宫,晏青枝突然顶替宫女来奉茶,怎能不让她忧心! 要是她和宁孤再旧情复燃,自己岂不是白白谋划这一切,还给他们搭了桥牵了线…… 晏青枝在画天阁的时候,也做过奉茶的差事,眼下做起来得心应手,就是最苛刻的嬷嬷也挑不出错处。 她面色恭敬的倒好茶,放在宫画扇面前,才应声答道:“回答公主的话,那奉茶的小宫女昨日贪凉,染了风寒,为避免传给公主,只好让奴婢来伺候。” “公主请放心,奴婢只会奉茶,别的事断不会染指。” 宫画扇显然不信,冷清的视线瞥向绿禾:“她说的可属实?” 绿禾一早去过绿柳屋里,那丫头确实病得不轻,浑身发烫,还不停说着胡话。 她再不喜晏青枝,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挑事:“回公主,晏姑娘说的没错,绿柳那丫头发热发得厉害,现下连床也爬不起来。” “嬷嬷见晏姑娘奉茶奉得好,这才让她过来。” 宫画扇淡淡哦了声,看着手里的茶杯,语气忽的加重:“那本宫专门招待宁孤哥哥的茶器呢,这套成色差,纹路也庸俗,怎能拿出来用!”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试探忠心 不等绿禾答话,晏青枝便抢先开口:“还请公主恕罪,奴婢手笨,今日又头一回给公主奉茶,不小心摔碎一套茶器。” 宫画扇脸色微僵,语气也猛的拔高:“打碎了?” 绿禾见势不妙,连忙站出来:“公主息怒,绿禾这就去看看,到底是哪套茶器。” 晏青枝像是看不出宫画扇怒意一般,咋咋呼呼叫起来:“难不成真是公主招待国师大人的那套?公主,都怪奴婢手脚太笨,失手摔碎茶器,还请公主责罚!” 绿禾简直要被晏青枝气死,每每遇上国师大人的事,大公主就收不住脾气,打死几个宫女还算小事,真要动起怒来,自己的脑袋也得落地! 而且,她都开口替她解围了,她不领情就算了,还故意挑事,简直不知死活! 果不其然,听晏青枝这么一说,宫画扇整张脸都臭下来,手一抬,就将茶杯狠狠砸在地上:“跪下!绿禾,你可是本宫身边的一等宫女,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绿禾没料到宫画扇会突然发难,脸色瞬间变白,慌忙跪在地上:“公主,都是奴婢疏忽,还请公主息怒。” 宫画扇眉间带着厉色,“息怒,你让本宫如何息怒!是不是本宫平日里对你们太温和,才让你们如此懈怠!砸碎本宫最爱的茶器,也无人知晓,若是本宫不问,你们是不是打算瞒一辈子!” “都是本宫太惯着你们,才养得你们这无法无天的性子!” 绿禾全身都在颤抖,不敢喊冤,只能一再承认错误:“都是奴婢的错,公主切莫气坏身子……” 宫画扇冷嗤一声,视线忽的瞥向晏青枝,语气平淡的问道:“晏青枝,你来说,该如何罚她。” 晏青枝知道这出戏是做给自己看的,宫画扇想罚的也是她,绿禾只是刚好撞上霉头,成了替罪羔羊。 至于宫画扇为什么这样做,除了忌惮,就是试探。 她敛眉顺目看着宫画扇,又福了福身:“公主该罚的是奴婢,都怪奴婢手脚不利索,才打碎公主最爱的茶器。绿禾姑娘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还请公主不要怪罪绿禾姑娘才好。” 宫画扇淡淡哦了声:“既然你抢着认错,那你觉得本宫该怎么罚你?” 晏青枝低着头,一边说,一边作势冲她跪下:“奴婢已经把身家性命交给公主,公主就是想要奴婢的命,奴婢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宫画扇板着脸,眼里忽的闪过一丝暗色,见晏青枝快跪到地上,才出声阻止:“好了,起来吧,不就是一套茶器,没什么大不了的。” “绿禾,你去拿套新的来,再派人去问问,宁孤哥哥什么时候过来。” 绿禾不敢多说,起身就往外走。 晏青枝默不作声退到一旁,不得不说,宫画扇近来对她格外宽容,不是攒大招,就是在敲打自己。 很快,绿禾去而复返,也带来消息,宁孤正同圣上下棋,就算要过来也得一两个时辰。 宫画扇明显等不了那么久,让人梳好发髻,换上衣裳,便要去寻圣上。 说是寻圣上,实际上是为见宁孤。 晏青枝自觉退到一边,目送她和绿禾离开。 哪想,宫画扇前脚刚跨出大门,后脚就转过头来:“晏青枝,你也跟上。” 圣上和宁孤下棋的地方在东园凉亭,四周繁花似锦,候着不少宫女和近侍,还有侍卫重重把守。 宫画扇贵为公主,自然不用通禀,还被大内总管胡玉亲自迎到凉亭下。 她心悦宁孤,虽然知道他对自己还不够喜欢,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再靠近一点。 见他一身白衣,好似谪仙,她心跳如雷,莹白小脸也微微泛红。 宫画扇慌忙低下头,又娇声说道:“皇帝哥哥,国师大人,扇儿带来些点心和茶水,你们一直下棋肯定也有些疲惫,快吃些解解乏吧。” 说着,便让绿禾和晏青枝将点心和茶水放到桌上。 晏青枝刻意避开宁孤,径直走向尉迟承欢,哪想绿禾抢先一步,还依偎到他身边故作娇羞说道:“圣上,这点心和茶水可是公主特意让后厨做的,圣上快尝尝吧。” 她僵着身子,只能端着托盘走向宁孤,目不斜视将点心和茶水一一放下,权当不认识这个男人。 宫画扇带自己来见他,定是想看她的态度,也想试探自己所谓的忠心。 她既然想看,那自己就能演。 宁孤依旧一袭白衣裹身,俊逸的脸上满是冷清的神情,一手捏着黑子,一手撑着脑袋,慵懒的坐着。 宫画扇径直走到宁孤身边,细长手指挑起一块糕点,娇笑着送到他嘴边:“国师大人尝尝,这糕点甜而不腻,是扇儿最喜欢的。” 尉迟承欢享受着绿禾的贴心伺候,见宫画扇亲自喂宁孤糕点,漆黑如墨的眸子骤然一沉。 他轻笑着,幽深视线扫过“木头人”晏青枝,又落到宁孤身上:“国师可真有福气,就连朕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宫画扇双颊泛红,耳根也有些发烫:“皇帝哥哥又打趣扇儿,扇儿先前还为皇帝哥哥煲过鸡汤,皇帝哥哥转头就忘了?” 尉迟承欢恍然大悟的点头,“是,都怪朕不好。那国师尝尝看,这可是扇儿的一片心意。” 但宁孤丝毫不留情面,冷冷扫过宫画扇,还有她指间的糕点:“抱歉,本座不喜甜食。” 宫画扇娇羞神情一僵,眼里泛起委屈,即使皇帝哥哥开口,他竟然也不肯低头! 她倍觉羞辱,当即恨恨瞪向晏青枝,都怪她,要不是有她在,宁孤哥哥定不会这样对自己…… 晏青枝已经刻意降低存在,完全充当背景板,可这样了,宫画扇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而且,宁孤看似不在意她,那阴冷视线如跗骨之蛆缠着自己,让她遍体生寒。 尉迟承欢身为帝王,怎么可能看不出三人之间的诡异气氛,大笑一声,便冲宫画扇说道:“扇儿,你这婢女看着有些面生,是新来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落井下石 宫画扇前些日子才从晏青枝手里收回隋玉阁大半股份,心中欢喜得紧,见尉迟承欢提及她,眸中闪过一丝暗色。 她想得到宁孤,更想要他真心臣服自己。 那日在画天阁,晏青枝扬言要撮合她和宁孤哥哥,说不意动是假的,但回宫深思过后,她便嗤之以鼻。 她是谁,堂堂一国公主,要得到一个男人,方法多如牛毛,何须别人出手相助。 眼下,尉迟承欢既然对晏青枝心生好感,那她不如顺水推舟,将这女人送给他! 要是她真的被尉迟承欢纳入后宫,宁孤哥哥就算再喜欢她,也不会要一个被人用过的二手货…… 这般一想,宫画扇烦躁的情绪恢复平静,又冲尉迟承欢娇俏一笑:“皇帝哥哥记性可真差,这丫头上次还给你露过一手好箭术,才多久,皇帝哥哥就不记得了?” 尉迟承欢凝眉沉思片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她!难怪朕看着眼熟,可这丫头不是国师的厨娘,怎么跑到你身边来了?” “扇儿,到底怎么回事,不会是你跑到画天阁抢人了吧。” 宫画扇轻哼一声,瞥了晏青枝一眼,又将视线落到宁孤身上:“扇儿什么时候变成野蛮人了!还不是宁孤哥哥体恤扇儿……皇帝哥哥可不知道,这丫头懂些拳脚功夫,厨艺又好,来我宫里服侍,我都觉得屈才了呢。” 尉迟承欢饶有兴趣看着晏青枝,手执白子缓缓落到棋盘上:“哦,那朕得空,可要去扇儿的颐和殿尝尝这丫头的手艺。” 宫画扇雀跃点头,满心期待的向宁孤抛出邀约:“到时候,国师大人不妨也来凑凑热闹。扇儿前些日子刚寻到几盆稀世兰花,开得正盛,皇帝哥哥和国师大人定会喜欢的。” 可宁孤依旧不理会她,注意力完全停在棋盘上,根本不在意他们的对话内容。 为缓解尴尬,晏青枝适时开口:“公主谬赞,奴婢实在愧不敢当。都是公主怜爱,肯给奴婢一个容身之所,一份好差事。” 可即使这样,宫画扇还是憋着一口闷气,见宁孤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态度,只好将糕点收回来。 她沉下脸,转手将糕点赏给晏青枝:“你先前忙活那么久,肯定饿了,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晏青枝下意识想推脱,可怕宫画扇下不来台,暗地里找自己麻烦,只好伸手去接:“奴婢谢公主赏赐。” 哪想,她的手刚伸过去,那糕点就“啪嗒”一声掉地上。 宫画扇顿时面露惋惜,语带惊呼说道:“哎呀,你这丫头怎么又笨手笨脚的!算了,快收起来,别让人摔着。” 晏青枝低眉顺目弯下腰,伸手将糕点捡起来,刚要躬身退开,一只细长白皙的手忽的按住她的肩膀。 她动弹不得,只能仰头往上看,却见宁孤正冷冷盯着自己,满眼都是戾气。 她冲他露出标准微笑:“国师大人,有何吩咐?” 宁孤剑眉微挑,视线落到她手里的糕点上:“晏姑娘不是最见不得浪费食物的行为,怎么这次就舍得了?” 晏青枝一愣,笑意瞬间僵在脸上,什么意思,他这是要自己吃掉?! 宫画扇也没想到宁孤会故意针对晏青枝,原本苦闷的心情骤然转晴,忍不住附和道:“真的?扇儿竟不知晏姑娘还有这样的好习惯……” 晏青枝抿紧唇,看着手里沾满灰尘的糕点,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这玩意吃进肚子,不生病,也会拉肚子。 万一灰尘里再有什么难以治愈的病毒,她恐怕就会直接挂掉! 见晏青枝迟迟不肯动,宁孤薄唇微勾,露出一抹嘲意:“也罢,晏姑娘不愿意,本座不会勉强。” 晏青枝当然不愿意,可这狗男人以退为进的态度,不就是非要自己吃! 她垂下眼帘,露出委委屈屈的神情来:“国师大人误会了,不是奴婢不愿意,而是这糕点是公主吩咐后厨特意为圣上和您做的。奴婢何等身份,怎能与圣上和大人同食一物。” 宁孤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带着凛冽光亮,嘲讽说道:“公主已经把糕点赏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敢。” 晏青枝心一横,抬眸直勾勾盯着他,“公主是将糕点赏给奴婢,可奴婢本就不打算吃,这是公主给予奴婢的殊荣,奴婢自然要好好保管,拿回去供奉起来!” 两人争锋相对间,就听见尉迟承欢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看来你这丫头不止箭术厉害,口才也厉害得很,竟然连国师都说不过你!” 尉迟承欢龙颜大悦,只觉晏青枝实在有趣,比起第一次见面,她现下的举动更生动活泼。 绿禾一直依偎在尉迟承欢身边,见他老是盯着晏青枝看,神情间还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心情差到极致。 男人果然都是一个德行,只要有人同自己争,就觉得那东西稀罕。 可一旦得手,他们又不懂得珍惜。 这诺大皇宫,向来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她嘟囔着红唇,小声说道:“依奴婢看,晏姑娘是怨恨公主先前罚她,所以才不肯吃呢。” 尉迟承欢低下头,扫过绿禾那张漂亮的脸蛋:“哦,扇儿先前为什么罚她?” 绿禾慌忙捂住嘴,好似说错话一般,见尉迟承欢等着自己的答案,才娇滴滴的说道:“是…是她打碎公主最喜欢的茶器,还隐瞒不报。公主心善,原本不想同她计较,哪想她恃宠而骄,公主这才罚她。” “圣上,奴婢是不是不该说这么多……” 晏青枝知道绿禾不喜欢自己,也早料到她会找机会落井下石,听她这么一说,顺着宁孤压住自己的力道跪到地上。 “都是奴婢的错,怪奴婢手笨,不小心打碎公主最喜欢的茶器,还请公主和圣上责罚。” 在她双膝落地的刹那,身侧男人的气息骤然变冷,还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绿禾确实是故意的,也是仗着有圣上在身边,能护着自己。 哪想晏青枝不仅不解释,还直截了当承认错误,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第一百四十六章 面相奇特 尉迟承欢忽的收起笑意,眼神也晦暗不明:“起来吧,既然扇儿已经罚过你,朕若再追究,岂不是太过小气。扇儿,你说呢。” 宫画扇娇笑附和道:“皇帝哥哥所言极是,肯定不能再罚。青枝到扇儿身边后,一直尽心尽力服侍,只是失手摔碎茶器,算不上什么罪不可赦的大罪。” “绿禾,都让你不要再提这件事,怎生又糊涂了!就算那茶器是国师大人送给我的,难不成还能比人更重要?” 宫画扇是个心机美人,这些话表面是为晏青枝开脱,实际上是在隐射她故意摔碎宁孤送来的茶器。 只是,犯事的晏青枝垂头不语,好似因为害怕而忐忑不安,思绪却早就神游天外,根本没留意他们的谈话。 至于宁孤,老僧入定般一言不发,周身冷意还愈发浓烈。 宫画扇久久等不到宁孤回应,娇羞抬眸看他,就见他盯紧紧盯着晏青枝,眸色不由一沉。 这女人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他如此着迷,一颗心全挂在她身上! 既然如此,那她今日就非得把晏青枝送给皇帝哥哥不可! 绿禾最懂宫画扇,见她满眼嫉恨,当即面露愧疚,弱弱说道:“都怪奴婢不好,只想着公主素来喜欢那茶器,磕着碰着都要心疼半天,结果晏姑娘一个不小心,就将茶器摔得稀巴烂,这才一时忘记公主的嘱咐……” 宫画扇红唇微抿,强忍心中怒意和不适感:“好了,说过不许提,就不要再说。” 说着,她又看向尉迟承欢:“皇帝哥哥,你们下完棋,可还有其他安排?” 尉迟承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话茬抛到宁孤身上:“这就要看国师肯不肯赏脸了……” 宁孤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语气极淡:“圣上,臣今夜要同苏言一起夜观天象,占卜国势,恐怕不能在宫中久留。” 宫画扇许久未见他,还没说上几句话,他就要走,哪有游园灯会那晚的片刻温情。 她眼眶微红,心口也闷得慌,总觉那日过后,宁孤对自己就更加冷淡,冷淡到像是对待仇人一般。 她只是心悦他,有什么错,何至于落到如今被万般厌恶的地步! 宫画扇偏过头,想把泪意逼回去,可越忍,就越是忍不住。 她怕失态,慌忙起身,就哑着嗓子告退:“皇帝哥哥,扇儿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绿禾也跟着起身,见晏青枝还直愣愣的跪在地上,立即厉声喝道:“晏姑娘,还不快跟着公主!” 晏青枝身上有伤,折腾这么久,伤口早就崩开。 血腥味逐渐蔓延开,即使凉亭外花香四溢,也掩盖不住。 她咬牙站起来,故作无恙的冲尉迟承欢和宁孤行礼,才走出凉亭。 哪想那石阶太滑,她刚踩上去,脚下一滑,就直直往亭下跌去。 晏青枝白了脸,下意识捂住胸口,未免撞击到伤口,造成二次伤害。 可疼痛感久久没有传来,她身体还骤然一空,再一睁眼,就看见宁孤那张冷冰冰的脸。 这样的场合,他还敢救自己?! 她红唇翕动着,腰间大手忽的一紧,紧到她控制不住痛呼出声:“嘶!你……多谢国师大人出手相救,奴婢感激不尽!” 这狗男人明明知道自己腰间也有伤,竟然还用这么大的力,不是蓄意报复,还能是什么! 此时,宫画扇已经快走到长廊拐角,听到动静回过头,就看见宁孤抱着晏青枝,两人亲昵得不像话。 她眼神微凛,瞥向身侧的绿禾,就拂袖离去。 绿禾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只觉晏青枝就是故意找死,知道公主爱慕国师,还敢和国师暧昧不清。 等回了颐和殿,有她好果子吃。 她稍稍停留片刻,见晏青枝还不肯离开国师怀抱,便扬声说道:“晏姑娘,公主还等着呢,你还不快过来!” 晏青枝也想过去,可宁孤不放手,自己还能把他的胳膊给掰断不成。 她抬袖掩面,挡住尉迟承欢好奇又八卦的视线,死死瞪着宁孤:“国师大人,奴婢实在惶恐,大人乃千金之躯,奴婢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贱奴,哪能近大人的身。大人快放奴婢下去吧,公主还等着奴婢呢……” 可自己宁孤不放手,反而还冲尉迟承欢说道:“圣上,臣观此女面相奇特,想带她回画天阁算上一卦,还请圣上恩准。” 晏青枝大惊失色,眼神也慌乱不已,这狗男人想干什么,他不是已经放过自己了! 还是说,他又后悔了…… 尉迟承欢脸色微僵,随即又露出似笑非笑表情:“国师想带她走,不该问朕。她是扇儿的人,国师不妨去颐和殿问问扇儿。” 宁孤薄唇微扬:“圣上是周国天子,天下人皆是圣上的子民,臣要带她走,圣上发话,谁还敢不从?” 尉迟承欢不是舍不得晏青枝,只是不想让宁孤轻轻松松将人带走,听他这么一说,颇为无奈的摇头。 他站起身,缓步走下凉亭:“国师有所不知,扇儿性子倔,要是朕随意处置她的人,被她知晓,回头还指不定会怎么和朕闹呢。” 听到身后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晏青枝慌忙挣扎起来,又警告似的看着宁孤,无声说道:“放我下去!” 宁孤垂眸看她,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竟然带着笑意。 她只觉莫名其妙,刚要细究,他却挪开视线看向尉迟承欢:“圣上若是连公主也怕,这皇位坐得能安生吗?” 这狗男人不要命了?! 面前这位可是一国之君,就算再无实权,也容不得他如此挑衅…… 尉迟承欢僵在原地,知道宁孤脾气臭,不近人情,万万没想到他如此大胆,胆敢公然藐视自己! 他冷下脸,“宁孤,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宁孤抱着晏青枝,直直迎上尉迟承欢怒气冲冲的视线:“圣上,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忠言逆耳利于行,圣上就算不想听,也该记在心里。” 尉迟承欢怒极反笑,大袖一挥就怒喝道:“胡玉,给朕滚进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竖着进宫横着出去 短短几天时间,晏青枝已经在鬼门关走过好几回,每次不是身体受伤,就是心里受惊。 接连折腾下来,铁打的身体也招架不住。 而眼下,宁孤不顾圣威,执意要带她出宫。 要是自己真跟他离开,不是死在宫里,就是死在去画天阁的路上。 一句话总结,同宁孤一起就会没命! 晏青枝神情微变,嘤咛一声,扯着嗓子惨叫起来:“国师大人,奴婢胸口好疼,嘶……好疼!” 刚说完,她脸色就煞白如纸,好似承受不住痛意般,双眼一翻便晕厥过去。 尉迟承欢原本要呵斥宁孤的话生生咽下,转头冲胡玉怒斥道:“胡玉!还不快请御医,傻站着干什么!” 还算这女人识趣,知道该怎么打破僵局。 胡玉慌忙应声,躬身退到凉亭外,命人去寻御医过来。 宁孤眸色半敛,看着怀里双眼紧闭红唇轻颤的晏青枝,冷冰冰的神情带着丝轻嘲,这女人贪生怕死的性子,真是到哪儿都改不了。 他手上用力,带着几分惩罚在她腰间轻轻拧了拧:“苏言略懂医术,就不劳圣上和御医费心,臣先告退。” 晏青枝怕痒,身体下意识一颤,想到自己在装晕,又赶紧闭上眼睛,从喉咙里发出梦呓一般的闷哼。 只要自己脸皮够厚,就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可,下巴上突然多出一股强劲力道,迫使她抬头。 晏青枝再装不下去,装作刚苏醒的样子,缓缓睁开眼睛,就对上宁孤灼热到仿佛能穿透心脏的目光! 还没等她演戏演全套,宁孤的手就捏住她的耳垂,不轻不重的反复揉搓起来。 他嗓音低沉暗哑,呼出的热气如滚烫烈火喷洒在她脸上:“晏姑娘看来是真的不舒服,不仅脸烫,耳根也烫。” 晏青枝瞳孔骤然一缩,撑在宁孤胸膛前的双手微微用力,试图将他推开。 但她力大无穷的本事,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起过作用! 她憋着口郁气,头狠狠往宁孤胸上一撞,避开他作恶大手的同时,也让他收敛戏弄自己的心思。 不知是她撞疼他,还是他已经对她失去兴趣,他当真收手不再逗弄自己…… 此时,被两人彻底忽视的尉迟承欢俊脸愈发阴沉,他们旁若无人的互动,在他看来就是挑衅和践踏! 在周国,苏言何止略懂医术,他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他见识过苏言的本事,知道宁孤这话不过是在自谦,若他今日执意要带走晏青枝,自己也没办法阻止。 谁让他是个傀儡皇帝,看似坐拥天下,实则毫无实权。 尉迟承欢垂下眼帘,勉强压下心头怒火,看向被宁孤紧紧环住的晏青枝。 其实,他对这个女人有些印象,那日在殿内,自己让她以人为靶蒙眼投壶,在琵琶声的干扰下,她还能精准投中。 如此厉害的箭术,若能为他所用,日后必定会成为自己夺权的利器,也能帮他解决不少麻烦。 眼见宁孤和晏青枝快要退出东园,尉迟承欢面色陡然一厉,不威而怒的视线冷冷瞥向站在门口的侍卫。 侍卫当即拦下他们:“国师大人请留步,圣上还未曾应允大人的请求。” 宁孤向来傲气,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大袖一挥,强大的真气便将两人震飞出去。 尉迟承欢掩在长袖下的手死死握紧,表面镇定也维持不住,厉声质问道:“宁孤,你要造反不成!来人,给朕把他们拿下!” 话落,东园侍卫齐刷刷抽出腰间长剑,眨眼功夫,就将宁孤和晏青枝密不透风围起来,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晏青枝被宁孤作死行为气得头疼欲裂,这狗男人要死就死,拉着自己干什么! 看着他依旧冷漠的表情,她磨着后槽牙憋出几个字:“宁孤,你要死,别拉着我!” 宁孤薄唇一勾,看她的眼神带着难以分辨的莫名情绪,语气也喜怒难辨:“怎么,不装病也不装可怜,该换泼辣性格了?” 晏青枝拧着眉,怕尉迟承欢真的对他们下手,下意识点头,又将心中烦闷和憋屈一股脑发泄出来:“是,姑奶奶我不伺候了!宁孤,别以为你是国师,我就怕你。你敢不敢把我放下去,我保证让你竖着进宫横着出去!” 她决定,不止要帮宫画扇登上帝位,还要帮她将宁孤玩弄于股掌间,让他尝尽爱情的苦,最后还爱而不得,一辈子孤苦终老…… 她微扬下巴,脸上带着明晃晃的挑衅:“怎么,难不成堂堂一国国师,还怕我一个小小婢女不?” 宁孤神情微怔,只觉面前这张脸比任何时候都要鲜活明亮,让他险些控制不住内心黑暗又偏执的欲望。 他胸腔下的心剧烈跳动着,被刻意忽视又无法掌控的感觉再次卷土重来,逐渐吞噬掉他的理智。 晏青枝皮肤很白,毫无瑕疵,甚至连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因为生气,她面色由白变红,一双美目圆睁,怒气冲冲盯着自己的时候,就好像一头炸毛的小野猫。 不会让人厌恶,反而有几分可爱。 宁孤俯身凑到晏青枝耳边,漆黑如墨的眼底藏着汹涌澎湃的兴奋:“既然青枝想让我横着出去,那就放手去做,我等着。” 说罢,他真的松手,还她自由。 晏青枝不可置信的看向落在实处的双脚,短短半个时辰不到,自己就心力交瘁,后背也惊起一片冷汗。 可恢复自由的这一刻,她反而更加不安,这狗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忽然,围在四周的侍卫开始向两人发难。 晏青枝跌跌撞撞躲开近身长剑,又扭头向尉迟承欢喊道:“圣上,奴婢对公主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还请圣上明鉴!” 但尉迟承欢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她说的话,冷冷看她一眼,便挪开视线。 晏青枝身上有伤,又没有趁手的武器,很快落入下风,被两个侍卫左右围攻堵到墙角。 反观宁孤,面对十几个人的攻势,不仅游刃有余,还格外潇洒放肆。 不得不说,人比人,气死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以身挡剑 静,很静,静到鸦雀无声。 晏青枝怔怔看着挡在身前的宁孤,还有刺穿他胸口的长剑,那艳丽的血像蔷薇慢慢绽放在白色长衣上。 血腥味逐渐蔓延开,夹杂着凛冽气息。 她瞳孔骤然一缩,喉头也微微发紧:“宁…宁孤,你?!” 就在刚刚,侍卫冲她发难,原本逗弄其他侍卫的宁孤突然闪现到她面前,以身挡剑! 晏青枝无法理解,脑袋里甚至还蹦出一个恶毒想法,这狗男人厉害得要命,却连一个侍卫都敌不过。 可下一刻,她身体开始颤抖,惊叫着扶住他:“国师大人,你流血了,好多血!” 尉迟承欢没想到宁孤会受伤,更没料到他会为一个卑贱奴婢挡剑,顿时眼冒怒火,杀气腾腾的看着误伤他的侍卫:“胆敢刺伤国师,拖下去,凌迟处死!” 那侍卫刺中宁孤后,便吓得瘫坐在地,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就被人拖出东园。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凉亭里里外外跪满人,谁也不敢抬头,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尉迟承欢气得脸都绿了,大步走到宁孤面前,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国师,朕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晏青枝哭哭啼啼垂着头,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就是想伤害她呗。 她抬起头,不着痕迹打量尉迟承欢,见他眉眼间流露着情真意切的担忧,恍然记起,曾有谣言说过他爱慕宁孤…… 这谣言,不会是真的吧。 可按照原剧情,尉迟承欢喜欢的明明是宫画扇,那他现在担心宁孤是什么意思?! 宁孤轻咳一声,白皙脸色因失血过多而稍显病态,上半身完全倚在晏青枝怀里。 他无视尉迟承欢的存在,直接拔出胸口长剑,抬眸瞥向晏青枝:“带我回去。” 尉迟承欢当然不肯,要是宁孤带伤出宫,不等明日,今夜就会有人冒死进宫弹劾,说他心胸狭窄,不配为一国之君…… 他面上忧色更加明显:“宁孤,你伤得不轻,还是让御医先看看!” 说着,他抬脚踢上双膝跪地的胡玉:“御医呢,死哪儿去了!再见不到人,就让他滚回家,这辈子都不用再来了!” 胡玉惊惶不已,一边回话,一边跪着往外退:“圣上息怒,老奴这就去催催……” 不过,没等他离开东园,宁孤就冷冷出声:“不必麻烦,臣相信圣上,但不信除苏言以外的大夫。这伤,臣还是回画天阁再看。” 尉迟承欢神色微沉,还想挽留,却见他已经同晏青枝转身离开,浑然不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 他眼中杀意渐浓,迟早有一天,这些欺辱过自己的人,都会被他一一踩在脚下! 东园离宫门不远,穿过三四个长廊,再路过一座宫殿就能到。 宁孤此次进宫,身边只带着初一。 晏青枝刚扶他走到宫门,就看见初一飞快迎上来,还满脸震惊的看着他们:“大人,你受伤了?晏青枝,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孤没说话,只是淡淡看着她。 晏青枝莫名有些心虚,避开他的视线,支支吾吾说道:“就是…就是初一看到的,大人受伤了。” 初一眼里带着怀疑,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猛地推开晏青枝,扶住宁孤:“滚开,大人每次遇上你,都没好事!” 晏青枝僵着脸后退几步,眼看着初一搀扶宁孤踏上马车,一时间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她现在回宫,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宫画扇也不会故意针对自己吧…… 哪想,她刚准备退回去,就听见初一冲她大声喊道:“还不快上来!等谁来请你呢!” 晏青枝抿紧唇,等苦闷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才转身:“这就来!” 宁孤受伤一事很快传遍周国,但起因不是尉迟承欢要拦下他和晏青枝,而是有刺客行刺,他为救驾,才被刺客刺中胸口。 这理由,画天阁没人相信,可谁都不敢问宁孤,唯一知情的晏青枝又守口如瓶,他们就算想知道真相,也没办法。 观星楼下,晏青枝端着药膳,等初一检查过后,才往里走。 她投靠宫画扇的事,随着宁孤受伤消息的发酵,也渐渐传遍画天阁。 初一对她的态度本就冷淡,如今是更加严苛,能不废话就不废话,能找麻烦,就绝对不会放过! 眼下,就连自己送饭给宁孤,都要被他像查刺客一样搜身。 这两日,杨铁花来寻过她,虽说没有厉声质问,但话里话外都带着失望。 晏青枝不在意他人想法,可想到杨铁花那张蔫吧小脸,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但自己想活着,想将崩坏的剧情拉到正轨,就必须有所取舍,无论是人,还是物。 宁孤伤得不轻,近来还有些发烧,苏言不分昼夜照顾他,连吃喝拉撒都和他一起。 晏青枝一推开门,就听见苏言带着怒意的训斥:“大人,若是你再留着那个女人,迟早有一天,会被她害死!” “你近来身体本就不好,还替她挡……” 见她进门,苏言自动消声,恨恨看着一言不发的宁孤,就拂袖起身:“等大人用过膳,我再来!” 说着,他直接往外走,权当晏青枝不存在。 晏青枝已经习惯苏言的态度,将药膳端到宁孤面前,“大人,该吃药膳了。” 宁孤很听话,喂一口,便吃一口,不废话,也不扭捏,即使那药膳带着涩口的苦味。 这苦味其实有办法去掉,可想到经此一事,自己很可能回不去宫画扇身边,就懒得再费心思。 晏青枝看着宁孤微微泛白的脸色,还有被温热药膳烫红的双唇,不由诧异出声:“大人可觉得苦?” 宁孤咽下药膳,缓缓摇头,“不苦,有你在,就不苦。” 又来了,这狗男人又来了! 自从他为自己以身挡剑后,性子就变得非常黏糊,和小奶狗没有任何区别,甜言蜜语张口就来。 顶着这张俊脸,还真让人招架不住。 晏青枝勉强笑了笑,偏头避开他的视线:“那大人就多吃些,伤才好得快。”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夜观天象 自从宁孤一改高冷性子,变成黏人听话的小奶狗,晏青枝对他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 可无论她怎么逃,最终都逃不出他的五指山,每次都被折磨得心力交瘁,难以保持清明。 晏青枝不甘心被困死在画天阁,想尽办法打探宫里的消息,身边却没有可用之人,一举一动也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眼下,唯一愿意搭理她的,除开宁孤,就只有杨铁花。 但两人相处时,杨铁花的性子不再咋咋呼呼,反而变得谨言慎行起来。 晏青枝寻不到机会和宫里人取得联系,只能老老实实做回厨娘,负责宁孤的一日三餐。 许是宁孤病情有所好转,苏言对她的态度稍稍破冰,不再像先前那般视若无睹,冷若冰霜。 两人偶尔见到,他还会冲自己颔首示意。 这日,天高云低。 水云间后厨,热气缭绕间,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 晏青枝一边择菜,一边看着身旁的铁锅,锅里正炖着排骨,熊熊大火下,汤汁不停翻滚着,瘦肉也开始变色。 她思绪越飘越远,连有人推门进来,都没有发现。 初一神情凝重,健步如飞奔到晏青枝身边,拉上她就急匆匆往外奔。 晏青枝被突如其来的拉扯吓得浑身一激灵,条件反射抓住来人胳膊,准备给他来个过肩摔。 她眉眼一厉,刚要使劲儿,就发现来人竟然是初一…… “初一?你怎么来了,脸色还这么差?你先等等,我关个火,锅里还煮着东西呢。” 她收起杀气腾腾的表情,下意识想折回去,免得后厨没人照看,大火把排骨给炖糊。 可初一冷冷撂下一句,脚下速度立刻变快很多,眨眼功夫就将她拖出水云间:“苏言大人要见你。” 晏青枝怔怔看着他,只觉一头雾水,苏言见自己干什么,难不成是秋后算账?! 约见的地方不在观星楼,而是在易合堂。 易合堂是画天阁审讯人的地方,站在门外,阴冷恐怖的气息就扑面而来,淡淡的血腥味,让人不由作呕。 晏青枝不喜欢这里,甚至很厌恶,一想到曾经在这里遭受过的折磨,后背就升起一阵冷汗,手脚也有些不听使唤。 苏言这架势,不是秋后算账,就是要把她钉死在耻辱柱上。 一路上,她都在尝试撬开初一的嘴,好有些心理准备。 没想到,他嘴严实得很,自己什么也没问出来,就已经到易合堂门外。 初一守在门口。 晏青枝硬着头皮往里走,刚踏上大堂,就看见苏言身穿一袭青衣,面无表情的坐在太妃椅上,手里端着一杯茶。 她站在堂下,冲苏言规规矩矩行礼:“不知苏大人叫我来,所为何事?” 苏言轻啜一口茶,才抬眸看她,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大人此次受伤,是因为你。” 这话说得很平淡,不带丝毫情绪。 晏青枝知道这件事瞒不住所有人,也明白凭苏言在宁孤心里的地位,绝对是头几个先发现真相的。 她早有预料,所以被质问也毫不惊慌,“是青枝的错,害国师大人受伤。苏言大人若要惩罚,青枝绝无怨言。” “呵,晏青枝,才几日不见,你这张嘴就变得更厉害了!”苏言冷呵一声:“我怎敢罚你,你可是大人心尖尖上的人,供着你都来不及,岂敢对你动刑!” 晏青枝眸色半敛,要是他这话没带着嘲意,自己险些就信了。 苏言是谁,画天阁的天文馆,出了名的脾气臭,急起来,连国师宁孤也敢骂。 她只是个小小厨娘,无权无势又来历不明,他要对付自己,简直不要太轻松。 更何况,她哪里是宁孤心尖尖上的人,是死在他手里好几次的孤魂野鬼还差不多! 见晏青枝不说话,苏言“砰”的一声放下茶杯,起身朝她走来。 他在她面前站定,冷冷盯着她:“晏青枝,既然你要逃,为什么不逃远些!非要留在都城,还要进宫跟着大公主。你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大人和大公主之间的关系敏感又复杂,身为大人的厨娘,她拼死逃出画天阁,却跑去宫里伺候大公主,这样诡异的行为不得不让人多想。 晏青枝露出无辜表情:“苏言大人,我会进宫,是因为大公主看上我,想让我在身边伺候。我只是个卑贱奴仆,大公主的话,我哪里敢违抗?” 苏言脸色微沉,“呵,依照你的意思,国师大人的话,你就敢违抗?” “晏青枝,可别忘了,是大人屡次救你于危难!你如今忘恩负义,还害大人受伤,只这两件事,我就能命人处死你!” 晏青枝没想辩解,面上也不带半点惧色,因为苏言不是真的要杀她,否则早就一剑结果自己,何须废话这么多。 到时候事成定局,宁孤再生气,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她抬眸迎上苏言怒气冲冲的目光,嘴角忽的上扬:“苏言大人说这么多,只是想逼我表个态吧。让我大胆猜一猜,国师大人近来对我态度亲昵,隐约有要过界的势头,所以苏言大人怕我再做出伤害大人的事情,才急着找我来,警告我,拿捏我?” “我看苏言大人表面木讷,实则心思玲珑,玩起人性来,恐怕比国师大人还要厉害呢。” 苏言神情越发冷冽,看着面前这张漂亮中带着傲气的脸,胸口莫名有些发闷。 她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是想敲打她,可挑明后,一切都不再有意义。 他面上闪过一丝杀意,突然后退几步,挥动长袖。 一枚银针从他袖中飞出,直逼晏青枝喉咙。 杀气袭来,晏青枝慌忙后退,又侧身躲避,银针没射中咽喉,却擦破她的皮肤。 温腻的液体流出,钻心疼意传来,紧随而至的是浓烈眩晕感。 针上有毒! 晏青枝停下脚步,不再后退,淡定如常的看着苏言:“苏言大人这是干什么,真要杀人不成?” 苏言板着脸,指间藏有一枚泛着冷光的银针:“昨夜我夜观天象,不久之后,大人会有一场危及性命的血光之灾。除掉你,大人的命才能保住!” 第一百五十章 必须得死 晏青枝神色一紧,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宁孤那个狗男人会有血光之灾,和她有什么关系。 苏言这小子看着通透,怎么遇上宁孤的事情,就跟降智了一样! 她眉头微扬,忽的轻笑起来:“苏言大人此话差矣,若是前些日子,大人夜观天象算出国师大人有血光之灾,还能怪到我头上。眼下,我可是老老实实待在画天阁,这件事再怎么算,也算不到我头上。” “大人,你说呢?” 苏言神情越发冷冽,只当晏青枝是在辩解,手一抬,银针就疾驰而出。 “晏青枝,就算你再巧舌如簧,今天也必须得死!” 晏青枝一直提防着苏言出手,见银针快到跟前,才抬手格挡。 “铛”的一声,银针射中袖袍下的弩箭,瞬间变形。 她看着还在颤动的银针,顿时唏嘘不已,还好弩箭没被收缴,要不然…… 苏言没料到晏青枝随身携带利器,当即厉声喝道:“晏青枝,你好大的胆子,在画天阁,还敢私藏武器!” 晏青枝瘪了瘪嘴,“苏言大人身上的暗器也不少,难不成这画天阁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神情依旧淡定,心里却已经炸开锅,上次交手,苏言在明,自己在暗,所以才侥幸赢他一招半式。 如今他们都在明处,苏言这暗器又使得神不知鬼不觉,她想逃出生天,只怕得付出惨重代价! 苏言铁青着一张脸,恨恨瞪着晏青枝,“画天阁乃周国最神圣的地方,岂容你置喙,我看你是找死!” 晏青枝拿出袖中弩箭,冲他轻晃几下:“苏言大人,我这人最怕死,哪里会找死,求生还来不及呢。” 苏言眸色一冷,懒得再和她废话,大袖一挥,数十根银针齐齐飞射而出。 银针泛着寒光,恍如漫天冷雨,裹挟着凛冽杀气砸向晏青枝。 她面露惊惧,慌忙侧身躲避,又用弩箭堪堪挡下几针。 可银针实在太多,她没办法一一躲开,弩箭上也插满针,没办法再用。 晏青枝抿紧唇,反身就往外跑,哪想才跑几步,那股眩晕感就来得更加凶猛,让她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 她跌跌撞撞趴在门上,四肢软烂如泥,出口明明近在咫尺,却再迈不出一步。 苏言看着软倒在地的晏青枝,慢条斯理收起银针,缓步走到她身边。 他居高临下看她,“晏青枝,你必须要死。别怪我无情,要怪就只能怪你命不好。” 晏青枝浑身没力气,连话也说不出,能做的只有呼吸。 她不甘心,也不想认命,什么叫命不好,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谁能比谁高贵,谁能比谁好到哪里去! 等等…… 说起来,自己重生好几回,无论怎么看,都该比苏言这小子厉害吧。 更何况,她还有吉光,还有熟知剧情发展的金手指! 提到剧情,晏青枝模糊的眼睛忽然一亮,闷哼几声,四肢也奇迹般恢复些力气。 苏言对此没有丝毫察觉,径直俯下身,左手掰过她的脸,右手捏着一颗黑色药丸凑到她嘴边。 他冷冷开口:“晏姑娘,念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一个痛快。把这药吃下去,你会死得无声无息,也不会有任何痛苦。” 晏青枝死死盯着苏言,既不张嘴,也不吭声。 苏言被她看得心浮气躁,表情也越发难看,只觉面前这张脸苍白得可怜,湿漉漉的眸子干净得一尘不染,而那倒映出来的影子却像个丑陋不堪的厉鬼! 自己什么时候变了,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他猛的摇头,不再看晏青枝,试图把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驱赶出体外。 苏言捏着她脸的手不断收紧,迫使她张嘴,“晏姑娘,我耐性有限,别逼我换个法子!” 晏青枝脸颊疼得厉害,嘴也被迫张开,眼见那黑色药丸就要被自己吃掉,连忙手脚并用朝他狠狠踢去。 这一击,险些耗尽她所有力气。 苏言没防备,被推出去老远,好巧不巧,后脑勺还“砰”的一声撞上半人高的花瓶。 他痛呼一声,瞬间失去意识。 晏青枝不敢停,匍匐着爬出门槛,跌跌撞撞往外挪。 初一就在门口,见她衣衫不整的出来,冷冰冰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晏姑娘,你怎么了?苏言大人呢?” 晏青枝抬起头,眼里含着泪花,欲言又止的说道:“苏言大人,他……他!” 她语气悲壮,又带着羞愤,听得初一脸上青筋直跳,握着长剑的手也一紧,“苏言大人怎么了?他不会对你……” 晏青枝垂下眼帘,红唇翕动着,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初一万万没想到苏言大人竟然会对晏青枝行不轨之事,将外衣解下披到她肩头,“晏姑娘,你先回水云间,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是他带她来的,出了事,自然该他负责。 晏青枝浑身不舒服,闷闷点头,由着初一走进易合堂。 花魁大会即将开始,自己要是能出席大会,就有办法让宫画扇再次相信她,也能摆脱宁孤这个大麻烦。 虽然在宫里,他替自己挡下一剑,可凭他的武功,根本不用以身为盾。 而且,要不是他一定要带自己出宫,这件事也不会发生! 宁孤心思深沉,肯伤害自己,很可能另有目的,至于她,只是帮他促成事态发展的***而已。 晏青枝不敢回水云间,直接掉头奔向观星楼,等苏言清醒,初一就会知道真相,到时候他们一起找上门,等待自己的就是死路一条! 宁孤现下对她言听计从,有他在,苏言和初一再恨自己,也不会当着他的面动手。 可天不遂人愿,她还没走到观星楼,便双眼一黑,彻底晕厥过去。 等晏青枝再次醒来,天色已黑,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她张了张嘴,嗓音嘶哑难耐:“……铁花?” 杨铁花正撑着脑袋打盹,听到声音,如惊弓之鸟猛地跳起来,“谁!谁叫我!”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下一任国师 晏青枝浑身乏力,又头疼欲裂,见杨铁花迷迷糊糊的样子,竟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不适感也缓解不少。 她坐起身:“铁花,是我。” 杨铁花这才回过神,慌忙扑到床边紧紧抓住晏青枝的手,唯恐一切只是一场梦,“晏妹妹,你可算醒了!再不醒,我都要以为你……以为你……” 说着,她眼眶忽的泛红,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晏青枝心头一暖,铁花这丫头藏不住心思,眼下这焦急又泪眼婆娑的模样,是真的很担心自己。 她轻扯嘴角,抬手欲帮她擦掉眼泪,“我不是好好的,看你,都快哭成小花猫了!” 杨铁花面露羞色,抬起袖子就往脸上胡乱狂擦,“谁哭了,谁是小花猫!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晏青枝啼笑皆非看着她,“仔细些,可别把脸上的皮给搓没了。” 杨铁花嘟囔着嘴,放下袖子,又抓住她的手反复揉搓起来:“好啊你,睡一觉起来,胆子这么大,还敢戏弄我!” 晏青枝的手被她捏得又疼又痒,连忙开口求饶:“好铁花,都是我胡说,你快松松劲儿,我这手都快被你捏折了。” 杨铁花闻言,一边故作凶狠模样,一边稍稍松些力道,“晏妹妹,怎么你昏睡一次,就变得如此身娇体弱,我这还没怎么用力呢。” 晏青枝也觉有异,睡了这么久,身体上的不适感不减反增,原以为那银针上涂的是普通迷药,现下看来明显不简单。 她喉头有些发干,借着口渴的由头,向杨铁花打探消息:“铁花,我有些口渴,有水吗?” “对了,我怎么在你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嘶!我的头好疼,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 杨铁花端来温水,见晏青枝皱巴着一张脸,没好气的说道:“想不起来就别想,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国师大人不是让你休息半日,你跑外面去干什么,要不是我回来恰好看见你,只怕你昏睡几天几夜,都没人发现!” 晏青枝小口喝着水,“那我睡了多久?” 杨铁花监督她喝完一整杯,才开口:“一天一夜!苏言也来看过,说你太累,需要好好休息。” “你也是,这么拼命干什么,虽说你投靠大公主的事情确实做得不对,可只要人回来就好,没必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下次可要注意些!” 苏言来看过自己?! 晏青枝眸色一沉,什么叫她太累,分明是他想杀死自己! 她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烦躁又不安的情绪,“好,都听你的。” 一出院子,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突然阴云密布,刮着刺骨寒风。 晏青枝觉得有些冷,拢了拢外衣,紧跟在杨铁花身后。 得知她清醒后,宁孤就派十五来传话,说要见她。 十五性子活泼,比起初一, 不仅会说话,反应还很机灵。 晏青枝不着痕迹打量起十五的神情,没见他流露出厌恶和恨意,紧绷的心才松懈下来。 看样子,苏言要杀她的事情还没有败露。 宁孤在马厩,等十五带晏青枝和杨铁花过去,他已经牵着御风热过好几遍身。 御风满眼都是兴奋,迫不及待想要施展拳脚,到外面放肆驰骋。 晏青枝远远瞧见御风,见它凤臆龙鬐的样子,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彻底落下。 自从玉合山一别,她就再没见过它。 过去这么久,它身上的伤也该痊愈,只是不知道它会不会恨自己,恨她当初狠心伤它。 杨铁花看着面露迟疑的晏青枝,侧身推攘她的肩膀:“想什么呢,不会是看到大人,走不动道了吧?” 宁孤一袭白衣,模样俊美,骑着通体白毛四肢健硕的御风,确实很吸引人注意。 晏青枝的目光也一直都在他们身上,见杨铁花打趣自己,不由收回视线瞪向她:“胡说什么,好好走你的路。” 杨铁花一脸揶揄,只当她是心虚,才说不出解释的话。 不过,见晏青枝面露羞恼,她嘿嘿一笑,就闭上嘴。 就在这时,宁孤骑着御风“踢嗒踢嗒”走到晏青枝面前,大袖一挥便扯住她胳膊,将她甩到马背上。 杨铁花急忙要出手救人,下一刻又僵立在原地,大人和晏妹妹本就是郎情妾意,自己瞎掺和什么! 十五心思活络,面色如常的站在原地,权当自己是个睁眼瞎。 宁孤这一连串的动作又快又流畅,晏青枝根本没有反应时间,就已经坐在他怀里。 她侧过头,怔怔看着他:“国师大人,你……” 不等她把话说完,身下御风便如箭般疾驰而出,寒风刺骨,不要命的往脸上扑。 晏青枝被冻得唇齿发颤,脑海里根本没有半点迤逦念头,只觉再跑下去,自己就要死在马背上! 但一张嘴,寒风直往喉咙里灌,呛得她险些涕泗横流。 眼见宁孤没有叫停的意思,晏青枝转身眼巴巴看着他,却见他一脸冷色,浑然不复近日的温情惬意。 他……恢复正常了?! 她下意识吞了口唾沫,等寒风稍弱,立马委屈开口:“大人,大人慢些,我难受。” 宁孤垂眸看她,面上带着嘲意:“难受?你不好好在水云间待着,非要跑到外面受累,就不难受?” 晏青枝愣住,心里莫名有些不对劲,他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关心,不像是责怪。 她红唇翕动着,还没想好说辞,一只温热大手忽然划过腰际,惹得她一阵颤栗。 她眼神微凝:“大…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御风已经奔出画天阁,速度丝毫不减,还越来越快,快到晏青枝连呼吸都要停滞。 宁孤低笑一声,揽住她腰际的手一紧,迫使她贴近自己。 他低头凑到她脖间,“晏青枝,被我搂在怀里,是什么感觉。” 晏青枝震惊得说不出话,只能傻愣愣看着宁孤,“你……” 这狗男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不会是又犯病了吧! 见她沉默,宁孤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泛着诡异赤光,“晏青枝,你来做下一任国师,如何?” 第一百五十二章 考虑清楚 下一任国师?! 这狗男人什么意思,想“退位让贤”,还是想甩掉烫手山芋,好回辰国领兵攻打周国…… 晏青枝越想越不对劲,浑身血液直往头顶上冲,原本冻得发僵的四肢竟然诡异回暖,还止不住的轻颤起来。 她咬住后槽牙,试图保持冷静:“哈哈哈,国师大人真爱开玩笑,青枝只是个小小厨娘,何德何能担此重任。更何况,国师大人深得百姓爱戴,如果真的退位,恐怕他们也没办法接受吧。” “大人,你说呢?” 宁孤轻笑不语,忽的扯住缰绳,驱使御风减慢速度。 冷风不再刺骨扎脸,晏青枝呼吸立刻顺畅不少,等她翻身下马环顾一圈,才发现他们已经离开长街,跑到一处荒山上。 这山不高,以至于御风爬坡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感受到一丝颠婆。 她看着负手站立在崖边的宁孤,又望向身旁不停舔着自己的御风,连忙也凑过去。 就御风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一看就是不知恨为何物,可盛情难却,被舔得满脸口水,实在让人招架不住。 荒山不高,但视野开阔,能看清整个都城,尤其是画天阁和皇宫,在一众乌瓦白墙间格外醒目。 晏青枝刚走过去,就听见宁孤淡声说道:“晏青枝,你要想清楚,这国师之位是坐,还是不坐。” 她神情猛的一紧,什么意思,他刚才那话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要把国师之位传给自己?! 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装作震惊到失声的样子怔怔看着他,以不变应万变。 宁孤好似也没想要她回答,漆黑如墨的眸子定定落在都城某一处,“晏青枝,站在这里,你看到什么?” 能看到什么,还不就是周国都城……等等! 晏青枝收起复杂情绪,仔细往下看,只见都城被缩小成无数倍,弯弯绕绕的长街,加上环绕整个都城的通天河,构成一头正在扑食的猛虎。 在猛虎虎眼处,坐落着一座古朴又典雅的院子。 她知道那里是皇家书院,周国第一书院,进出之人不是皇亲贵胄,就是官家子女,再不济也是才子才女。 她穿成“假公主”华蓁时,有幸去过一次,但也只是走个过场,连书院的讲堂和藏书阁都未曾踏进一步。 晏青枝扭头看向宁孤,没想到他正看着她,直勾勾的,毫不避讳。 她下意识躲开,可下一刻又觉得不妥当,慢吞吞将视线挪回去,却见他依旧盯着自己。 这狗男人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一言一行都让人瘆得慌! 晏青枝强忍惧意迎上他黑沉沉的目光,“大人,我看到皇家书院。” 宁孤一双凤眸凌厉往上挑,眼角隐约瞧见一抹戾气:“哦,还看见什么?” 晏青枝犹豫片刻,才吞吞吐吐开口:“还看见……那长街和通天河融合在一起,将整个都城勾勒成一头正在扑食的猛虎。” 寒风凛冽,宁孤衣袂翻飞,两鬓黑发散下来,平添一丝柔和。 她看得入迷,却见他突然抬手落到她的眼睛上,语气温柔得快要掉塘渣:“很好,看来这国师的位置,是该换人来坐坐了。” 晏青枝不敢躲闪,只能僵立在原地,任由宁孤动作:“大人可真是折煞青枝了!大人若是让我执掌后厨,我保证能将差事办得妥妥当当,可让我做国师,那和要我的命没有任何区别!” “青枝无法胜任,还请大人收回成命!” 说着,她双膝一弯就要往下跪。 宁孤按住晏青枝的肩膀,将她捞进怀里,“慌什么,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做国师,有我在背后帮你,你还怕什么?” 两人不是第一次靠得如此之近,可每次凑到一起,晏青枝的心跳就会急剧加快。 她仰起头,清晰看见他白皙到毫无瑕疵的脸,还有那卷翘微颤的睫毛。 宁孤的眼睛很好看,漆黑如墨,清澈明亮,时而冷冽,时而和煦,让人忌惮又忍不住沉醉其中。 晏青枝久久没回过神,直到他冷冰冰的手再次落到腰间,她才条件反射的抬手撑住他的胸膛,阻止他靠近。 “大人,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没必要靠这么近……我耳朵不背,好得很!” 她越说越急,最后难以克制的带上训斥。 宁孤看着晏青枝微微泛红的脸颊,还有眼里的躲闪和羞恼,轻嗤一声,不但不松手,还加重力道。 只刹那功夫,她费尽千辛万苦挣开的距离,被他瞬间瓦解。 两人甚至还贴得更近。 晏青枝咬牙死死盯着宁孤,从喉咙眼里憋出几个字:“大人,松手!” 再不松手,她…她就咬断他的脖子! 可面对她气势汹汹的警告,宁孤视若无睹,一手环着她,一手懒懒擒住她的下颌,“晏青枝,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教我。” “还是说,你想回到那个女人身边,跟着她继续受苦受累?” 晏青枝懒得和他废话,一脚踩上他的脚,还反复碾压几下。 可眼前这人,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疼! 即使她再用力,他也没有任何反应,眼里的兴味反倒愈发浓烈,盯得她都快头冒青烟,心中生火! 晏青枝不由有些灰心:“大人今日带我出来,到底想干什么!大人不妨一口气说清楚,免得吊人胃口,让人不自在!” 宁孤不紧不慢低下头,眉眼微弯:“我想要的只是你。晏青枝,因为你,我才会留在这里。所以,别让我失望,也别让我后悔留下来。” 晏青枝一愣,连呼吸都险些凝滞,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真想离开周国? 可这剧情再怎么崩,宁孤一统三国的事也要在宫画扇当上女帝之后,怎么现在就开始了…… 她怕被宁孤看出端倪,慌忙露出职业假笑,受宠若惊般眨巴眼睛:“大人…大人厚爱,青枝实在受之有愧!” “刚刚,国师大人说什么留下来,若是日后大人离开画天阁,大人要去哪里?”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吉光受伤 从荒山回到画天阁,晏青枝整个人都险些废掉,不仅身体累,心也累得要死。 宁孤这厮还命令她将御风带回马厩,好好梳洗一番。 她看着一直不肯听话还活蹦乱跳的御风,还有被它溅湿的衣裳,忍不住暗骂宁孤不厚道,留自己一个人收拾残局。 她将马刷抗在肩头,气势汹汹走到御风面前,狠狠揪住它的耳朵,“让你不听话,让你和你那主子一样欺负我!再不听话,小心我把你的皮都给刷下来!” 御风虽是马,但惯会察言观色。 见晏青枝生气,它瞬间安静下来,还乖巧凑到她身边,一边蹭脸,一边发出呼哧呼哧的撒娇声。 这马同它那无良主子一样,既狡猾又爱耍无赖,让人生气又无可奈何! 不得不说,这一人一马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晏青枝干净利落清洗完御风,就捶着泛酸的胳膊,拖着疲惫的双腿往水云间去。 按照宁孤的安排,自己不久就会去皇家书院报到,美其名曰进修,实则是为日后执掌画天阁打基础。 没错,这狗男人还是要她做下一任国师。 等晏青枝回到水云间,一眼就看见守在门口的杨铁花,她眸中带笑刚要迎上去,却突然呆立在原地。 杨铁花身边那位青衣少年不是苏言,还能有谁。 两人先前还打得你死我活,如今再见面,除去尴尬,就只剩下尔虞我诈的你骗我我骗你。 晏青枝疲于应付,转身就走,想等他们离开再回来。 哪想,杨铁花那丫头眼睛厉害得很,她都快拐进长廊,还是被她发现:“晏妹妹,你回来了?苏言说要来看看你,帮你检查身体!” 话音刚落,她满脸困惑的看着长廊,又看向身后的水云间:“你这是要去哪里?水云间明明在后面……” 晏青枝很想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可杨铁花嗓门太大,连长廊上的侍卫都闻声看去,自己不掉头,还能怎么办! 她咬咬牙,回身的瞬间,脸上带着笑:“铁花,苏言大人,你们怎么来了?我刚刚想到有东西忘在马厩里,想折回去取来着。” 杨铁花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往回走,脸上带着不赞之色:“这种小事,你还亲自跑什么,让下人去拿不就好了。你最近身体不适,让苏言给你好好看看,才是要紧事!” “苏言,你说是不是?” 苏言站在水云间门口,一袭青衣将他衬得出尘儒雅,又似青竹般,高洁淡然。 他望向晏青枝,微微颔首示意:“铁花所言极是。” 晏青枝硬着头皮迎上苏言无悲无喜的视线,是她看走眼,错以为他是个喜欢医术的呆子,没想到演起戏来,比台上的戏子还要真切。 但,就算他掩藏得再好,那想将她除之而后快的杀意,还是骗不过她的眼睛。 她只当什么也不知道,跟着杨铁花走进屋。 苏言没那么好心,看似为她检查,实际上是想趁机要她命。 对他而言,杀人很简单,简单到不必亲自动手,就能杀人于无形。 晏青枝千防万防也没有,索性什么也不想,躺在床上任由苏言诊脉。 有杨铁花在,自己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苏言确实没有搞小动作,一番检查后,还认真嘱咐起来:“晏姑娘多次受伤,气血很虚,需要好好补一补。我给你开几个方子,你记得按时服药,一个月后,我再来替你诊脉。” 晏青枝坐起身,慢条斯理理好衣裳,“有劳苏言大人,放心,我会按时服药。” 苏言坐在床边的圆凳上,见她起身,清冷的眸子里忽的闪过一丝暗色,但碍着杨铁花又凑过来扶她,只能将指间银针收回去。 他跟着站起来,走到桌边写药方,可写到一半又停住:“对了,晏姑娘可是寻到什么祖传的法子?” 晏青枝有些渴,倒好水还没喝,就被苏言问得一愣:“什么祖传的法子?” 见她不像在装傻,苏言嘴角噙着一抹笑,状似无意感叹道:“也没什么,只是看晏姑娘身上的伤恢复得很快,要不是我曾经见过这些伤疤原本的样子,都快忘记晏姑娘曾经被火烧过。” 杨铁花也跟着附和:“是啊,晏妹妹,你是不是真有什么秘方?要不是苏言提及,我都差点忘记,你每次受伤,好像恢复的速度都挺快的,比一般人都要快!” 晏青枝神情一僵,视线下意识扫向两只手,那白皙肌肤上的疤痕淡到快要看不出来。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多,都险些忘记烧伤这回事,因为有吉光的存在,自己受伤后,会慢慢自动痊愈。 如果吉光精神好,恢复的速度还会更快。 晏青枝淡定自若喝着水,见杨铁花和苏言都盯着自己,眼巴巴等着她揭露答案,才轻扯嘴角笑道:“什么秘方,我打小恢复力就很强,或许是这个原因吧。” 苏言若有所思看着她的手,片刻之后才挪开视线:“就算晏姑娘恢复能力再强,以后还是多注意些,不要再受伤了。” 杨铁花就像复读机,他说什么都跟着附和:“没错,你近来受的伤,都快比上我这十几年加在一起来的!” 晏青枝点头:“好,我以后会注意。” 等苏言写好方子,天色已经黑透。 杨铁花不想走,但碍着有他在,不好强行留下,再三嘱咐晏青枝好好养伤后,才跟着他一起离开。 晏青枝有些累,送他们到门口便折回去。 等她应付着吃完晚饭,梳洗好躺床上,浑身上下舒服得要命。 她侧过身,从里衣的暗袋里掏出一枚扳指,反复摩擦起来:“吉光,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这枚扳指就是吉光,之所以不能回应自己,也不能恢复原形,只一个解释——它受伤了。 因为自己近来受伤太重,它疲于挡伤害,才会陷入沉睡。 晏青枝不知道吉光会沉睡多久,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能清醒,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住自己的命,等它恢复正常。 第一百五十四章 马场一行 这几日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时而艳阳高照,时而阴风阵阵,暴雨倾盆。 晏青枝头顶不温不热的阳光,牵着御风在马场里来回走动,偶尔往身后的席面看一眼。 宁孤身着一袭白衣,慵懒的坐在上面,乌黑长发随风拂动,棱角分明的脸俊美异常,如画一般,漂亮得不像真人。 他皮肤很白,白到隐隐有光泽流动,好似仙人神圣不可冒犯。 而那看似平静的眼波下,还暗藏着睥睨众生的傲气和森冷。 今日一早,晏青枝就被宁孤带到都城第一马场,原以为是来参加什么比赛,没曾想到地方后,偌大马场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牵着御风在马场上转过好几圈,天气再不热,后背也升起一层薄汗,粘着衣服,好不难受。 宁孤这厮来这里以后,既不说要干什么,也不同自己一起遛马,就这么坐在席面上,活像个摆放在高处的花瓶。 好看是好看,可瞧太久,也难免会生累。 晏青枝不想再动,放开御风,让它自己跑跑,就往席面走去。 等她到跟前,才发现宁孤这厮太会享受,身旁的矮桌上摆放着各种水果点心,还有一壶上好龙井。 反观自己,面色涨红发丝凌乱不说,浑身还带着股香粉和汗水的味道。 晏青枝沉着脸,甩甩袖子,一句话不说,径直坐在宁孤身旁的椅子上。 从上往下看,马场更显空旷。 御风没人束缚,撒丫子跑得正欢,整个天地好似都是它那“踢嗒踢嗒”的马蹄声。 它神情肆意又自在,浑身上下彰显着愉悦和兴奋。 曾几何时,自己也曾这样放肆无忧过。 晏青枝看得入迷,连宁孤唤她,又捏着一颗葡萄递到嘴边都没有发觉。 她恍然觉得唇上有冰冰凉凉的东西,垂眸一看,只见一只素白修长的手正捏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看着很是美味。 “大……” 刚张口,那颗葡萄就被宁孤送进她的嘴里:“尝尝,这葡萄可是大公主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很新鲜。” 晏青枝眼神微凝,宫画扇送他的东西,为什么给自己吃,还非要特意提一嘴。 她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只能把东西含在嘴里。 宁孤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抚摸她的嘴角,好似要擦去上面残留的脏东西:“怎么,不喜欢?” 晏青枝眨巴眼睛,三两下将葡萄嚼碎咽下:“喜欢,当然喜欢,大公主送给国师大人的东西向来珍贵,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宁孤轻笑两声,又朝她靠近些。 她怔怔看着面前这张毫无瑕疵的脸,清晰闻到他身上惯有的清冽气息,还夹杂着从未有过的淡淡香气。 晏青枝眸子里闪过一丝暗色,“大…大人,怎么了?” 宁孤抬手往下一滑,从她脸上落到脖间,“喜欢就多吃些,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冰冷刺骨的触感,让晏青枝忍不住瑟缩起来,刚想扯开他的手,又咬牙忍住:“可这些东西都是大公主特意差人送给国师大人吃的,我怎敢贪嘴。” 宁孤凤眸微微一眯,手上忽的用力,又冲她露出个极其灿烂的笑容来:“你是我的人,我的就是你的,还分什么你我。” 晏青枝愣住。 她见过宁孤很多种笑,森冷、严厉,抑或玩味,唯独没见过眼下这般邪肆风流,又带着天真无邪的。 她紧咬下唇,试图转移视线,却无法挪动分毫。 就连呼吸受阻,她也感受不到痛苦,满心满眼都是宁孤,还有那魅惑人心的笑容。 这…这狗男人竟然还藏着如此厉害的一面! 简直,简直比妖精还要摄人心魂! 宁孤看着脸色涨红的晏青枝,右手突然往回一收,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拉到怀里。 他凑到她耳边,语气慵懒低沉:“好看吗?” 晏青枝魂不守舍点头,只觉耳根因为他呼出的热气,瞬间变得炽热而滚烫。 她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宁孤越靠越近,蜻蜓点水般在她紧抿的红唇上一掠而过。 这是个一触即离的吻。 晏青枝瞳孔骤然紧缩,唇上柔软酥麻的触感,让她彻底忘记呼吸,脑袋嗡嗡作响,手脚也开始不听使唤。 宁孤饶有兴趣看着手里的小人儿,见她脸红得快要滴血,眼神也惊惧迷茫,顿时放肆大笑起来:“你这丫头,还真是有趣。” 有趣? 有趣就可以随便亲人?! 晏青枝骤然清醒,死死盯着宁孤:“宁孤,你卑鄙无耻!” 话音还未落,她身子猛地往后一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朝他脸上招呼。 宁孤稳稳截住晏青枝的攻击,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晏青枝,你胆肥不少。我亲近你,你不开心,还要对我动手?” “开心你个头!”晏青枝的肺都要被气炸,这狗男人以前就爱动手动脚,为活命,自己只当是被猪碰过,多洗几遍澡就好。 可现在,他竟然动嘴,真是活腻歪了! 她拧着眉头,冷声喝道:“宁孤,别以为我真怕你!有本事你放开我,我们打一架,比划比划!” 两人近在咫尺。 宁孤那双眸子如狼似虎般盯着她,看得她心头一紧,只觉自己就像他手里的玩物,只能任他蹂躏。 晏青枝呼吸急促起来,迫不及待想逃离这里,因怒意而挺直的后背也渐渐直不起来。 危险,太危险! 她捏紧袖子里的弩箭,状似震惊的看向宁孤身后,“大人小心,有刺客!” 说着,她一手撑开他的胸膛,一手抬起弩箭冲他射去。 弩箭速度极快,堪堪擦过宁孤耳朵,“砰”的一声插进马场周围的石墙。 趁这间隙,晏青枝迅速挣开他的手,又退离他身边。 她不敢离太近,退到席面下,才稳住身形。 宁孤面上笑意更深,素白修长的手抚摸着被弩箭擦伤的耳朵,摸到温腻的液体后,又淡淡看向躲到席面下的晏青枝。 这女人还真是无情,说动手就动手,浑然不念半点旧情。 晏青枝全身紧绷,手里的弩箭一刻不敢松,就怕宁孤动怒,对自己发难。 第一百五十五章 皇家书院 可预想中的发难久久没有出现,晏青枝面露诧异看着宁孤,又望向那支射穿石墙的弩箭。 难不成,这男人被吓到了? 她手里的弩箭经过特殊改良,不仅可以穿石,就连铁质盔甲也能轻易射穿。 寻常人还能被震慑住,但宁孤是什么人,身怀武艺,扮猪吃老虎,险些逼死男女主角的大反派! 这样的杀伤力,他根本不怕,反而还会更兴奋! 晏青枝下意识往后退,总觉离他越近,自己就越危险。 就在这时,御风恰好奔到她身边,很是亲昵的蹭着她胳膊,嘴里还发出呼哧呼哧的撒娇声。 她心下一喜,迅速翻身上马,先离开马场,躲过这一遭再说。 眼见出口在即,晏青枝眉头一松,刚要舒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哨声。 这声音……不好! 她面露急色,死死抓住缰绳,可一直乖巧听话的御风完全无视自己的命令,调转马头就直奔席面而去。 御风的速度快如闪电,自己就是想跳马,也没有机会! 兜兜转转,她又被御风亲自送到宁孤面前。 宁孤已经走下席面,看着一脸不甘的晏青枝,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青枝跑什么,我又不吃人。” 是不吃人,可是要人命啊! 晏青枝垂头不语,看着身下还敢对宁孤撒娇卖萌的御风,直恨得牙痒痒,抓着缰绳的手青筋崩出。 这几日,自己充当马夫,累死累活照顾它,给它吃给它喝给它穿,还给它洗澡擦身。 它表面对自己热情似火,可转头就背叛她。 更可气的是,那狗男人还没说话呢,只一道哨声就能让它改变心意! 晏青枝深吸一口气,居高临下看着宁孤:“大人,明人不说暗话,你今日带我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如果只是为了做刚才那样的事情,恕青枝不能奉陪!” 别看她处于高位,话说得义愤填膺,心里却连一点底也没有。 而宁孤无论站在哪里,处于什么位置,都让人无法忽视,更没办法小觑。 见他不开口,只是静静看着自己,晏青枝后背一阵发凉,差点就坐不住,掉下马去。 还好,她凭借强大忍耐力稳住身形,淡声说道:“大人,我虽是个小小厨娘,但也是人,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情感。大人若是再羞辱我,我宁愿一……” 不等她说完,宁孤忽然飞身上马,将她牢牢拥在怀里。 晏青枝惊得合不拢嘴,难堪神情一闪而过,这狗男人没听到她在立誓吗! 宁孤身材修长,坐在马背上也比一般人要高,她躺在他怀里,实在小得可怜。 她将后背挺得笔直,刻意不让自己触碰他的身体,可御风轻轻一动,努力就变成笑话。 两人瞬间紧挨在一起,毫无缝隙。 宁孤冷若寒冰的体温隔着单薄的衣衫染上她的肌肤,冻得她浑身一颤,差点就叫出声。 晏青枝死死咬住后槽牙,正要开口骂人,又忽的止住,两颊升起一抹可疑红晕。 这狗男人怎么回事,心跳得这么快,比她的还要快上许多…… 宁孤一边拥着晏青枝,一边驱使御风在马场上奔走,等跑过一圈,才凑到她耳畔:“听到什么?” 听到什么,听到你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晏青枝默默吐槽起来,察觉到宁孤又把咸猪手放到腰间,顿时毫不客气的死死拧住,扭头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 “大人,我只听到你和御风的声音呢。” 宁孤浑然不觉得疼,还任由她使力,“是吗,那就好好听听,听出来,我就放你下去。” 他神情和态度冷淡至极,平静的语气里还夹杂着一丝怒意。 晏青枝愣住,什么意思,他到底要自己听什么。 见宁孤神色清明,不像同自己开玩笑的样子,她才屏气凝神认真听着周围的动静。 呼吸声,心跳声,风声,还有御风的马蹄声…… 等等! 她回头往马场东面看去,就听见几道读书声渐渐清晰起来:“皇家书院?” 宁孤漆黑又深沉的眸子一眯,薄唇抿成极冷的弧度:“还算机灵,可你迟疑太久,罚你再同我跑一圈。” 这狗男人过分了! 晏青枝心里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实在闷得难受。 好在宁孤这次说话算话,等御风跑满一圈,就真的将她放下去。 晏青枝好不容易站稳,又见宁孤朝她伸出手,“东西。” 东西? 什么东西…… 她怔怔看着他,见他视线落到袖子上,这才反应过来,他想要自己的弩箭! 晏青枝肉疼,可不交出去,自己就不会有好果子吃。 她不情不愿掏出弩箭,乖乖放到宁孤手心:“大人,我先前是真的看见刺客,才射出弩箭。大人,你一定要相信我。” 相信她的狡辩! 宁孤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一手捏着弩箭,一手抚摸着已经结痂的耳朵,“你自己做的?” 晏青枝想否认,可看着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到嘴的谎话又变成实话实说:“是,这弩箭是我打发时间做的,没什么特殊性。” 宁孤冷嗤一声,突然举起弩箭正对她眉心:“真没什么特殊?” 晏青枝浑身血液开始倒流,被自己做的武器顶着脑袋,个中滋味别提有多奇怪。 更何况,这弩箭穿透力极强,要是宁孤真扣动扳机,她会死得不能再死! 极度恐慌下,她反倒冷静下来,直勾勾盯着手执致命武器的男人:“真不特殊,大人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宁孤剑眉微挑,见晏青枝明亮又不胆怯的眼神,笑着收回弩箭,“好,既然是青枝送给我的,我当然要好好收着。” 什么送给他,分明是他硬抢! 晏青枝心在滴血,却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大人喜欢就好。” 宁孤好似没有看出她的强颜欢笑,视线落到皇家书院的方向:“时间提前,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三日后,到皇家书院进修。” 三日后? 晏青枝心一紧,进入皇家书院后,一举一动都会受到限制,外出也必须得到书院上位者的首肯。 如此一来,自己肯定不能参加花魁大会…… 第一百五十六章 片刻温情 阴云密布,狂风大作间,暴雨倾盆。 晏青枝趴在窗口,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摆弄从屋檐上滚落下来的雨水,触感冰凉,还带着阵阵寒意。 这雨来势汹汹,没多久,便将整个天地笼罩在一层白雾之下。 听着屋外极富韵律的雨声,嗅着屋子里的舒缓熏香,晏青枝的视线开始模糊,眼皮也越来越重,困意渐渐涌上心头。 她迷迷糊糊睡着,等醒来时,身上竟然多了件披风。 披风很沉,做工精致,衣摆处绣着的麒麟栩栩如生,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威压。 宁孤来过? 他应该刚走没多久,披风上明显残留着他的体温,还有那股淡淡的清冽气息…… 晏青枝心尖一颤,彻底清醒,连忙抱着披风追出去。 只是,除开白雾,她什么也没看见。 晏青枝愣在原地,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狗男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温柔,不吵醒她,还怕她着凉。 难不成,因为自己明日就要去皇家书院,他心怀愧疚,想弥补一番? 很快,她又否定这个可能,宁孤那样的人根本不知道愧疚为何物,他认定的就是对的,不喜欢的就是错的。 在他眼里,自己不过是个可以任意摆弄的棋子,就算最后死掉,也无所谓。 晏青枝沉默片刻,抱着披风转身回屋,去皇家书院也好,至少不用天天对着宁孤,也不用再费尽心思琢磨他的喜好。 她将披风塞进柜子,又用其他衣服盖住,只当眼不见为净。 可等她躺在软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最后还是爬下床将披风拿出来,整理好后,挂在架子上。 等明日,再把披风还给那个狗男人! 暴雨过后,晴空万里。 一大早,杨铁花就候在水云间,兴奋得满脸通红,还不停在晏青枝耳边唠叨:“晏妹妹,你说我穿这件衣裳行吗?这样去皇家书院,应该还算得体吧!” 晏青枝没抬头,淡声说道:“很好看,很得体。” 杨铁花似乎没看出她在敷衍自己,又兴致勃勃说道:“你是不知道,昨晚大人命我和你一同去皇家书院的时候,我有多开心!这画天阁实在太闷,我都快被憋出病来,换个地方待待,没准还能找些新乐子。” “可我听说那皇家书院的夫子个个严厉得很,作为学子,成绩差,会被罚,一旦犯错,也会被罚!晏妹妹,你这么淡定,就真的不怕吗?” 晏青枝慢条斯理做着早饭,“怕什么,只要好好用功读书,保证不犯错,谁会罚你。” 杨铁花眨巴眼睛,又嘟囔着嘴,“我这不是害怕有什么意外嘛!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因为不懂规矩犯下小错,然后被责罚,那大人的脸面,画天阁的名声,岂不是会被我们丢得精光!” 晏青枝淡淡瞥她一眼,“去拿碗,粥熬好了。” 杨铁花还想说什么,见她微皱眉头,连忙起身去拿碗筷,这丫头明明比自己小,却总是做出一副长者做派。 更匪夷所思的是,自己偏偏还很听她的! 晏青枝没什么好收拾的,用过早膳,随便收拾一番,就等着马车来接。 罕见的,初一竟然会来送她。 她看着面色冷淡的初一,又瞥向一旁叽叽喳喳的杨铁花,神情微微一凛,要是这两人一冷一热的性格能互补一下…… 她提着包袱走到门口:“有劳初一,我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初一点头,又看向杨铁花:“那杨姑娘准备好了吗?” 杨铁花很纠结,看着手里的大铁锤,又望向催促自己的初一:“初一,皇家书院真的不让带武器?我和大铁锤向来形影不离,要是分开,在书院里面有人欺负我和晏妹妹,那可怎么办。” 初一无情偏过头,“时辰不早,杨姑娘要是再犹豫,就赶不上马车了。” 杨铁花依依不舍的将大铁锤放下,再三嘱咐水云间的下人好生保管,才背上包袱往外走。 不得不说,去皇家书院的诱惑,暂时胜过陪伴她数载的大铁锤。 等两人登上马车,宁孤和苏言的身影都没有出现。 杨铁花的失落直晃晃写在脸上,可见晏青枝一脸淡然,她只能憋着难受,假装无事发生。 马车是皇家书院派来的,除开皇亲国戚和达官显贵的子嗣,没人再能享受如此殊荣。 而晏青枝和杨铁花隶属画天阁,身为奴役,却能坐上皇家书院的马车,简直就是莫大荣光。 皇家书院位于东北方向,左边是都城第一马场,右边是商铺林立的长街。 等晏青枝她们赶到,皇家书院正好是午休时间。 初一不能进去,只能送她们到门口。 就在晏青枝下车的刹那,他忽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物事,不着痕迹塞进她手心。 她下意识回头,却见初一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默默将东西收好,迈步进去。 和上回来皇家书院相比,这次流程明显简陋很多,虽然还是有人领路,但不再是院长,她也不再是假公主华蓁。 杨铁花对一切都感到无比新奇,紧跟在晏青枝身边东问西问,见那师兄打扮的男子侃侃而谈,眼里瞬间冒出崇拜火花。 “胡师兄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胡师兄全名胡彦于,长相白净,瘦瘦高高,听她这么一说,顿时红着脸腼腆说道:“师妹谬赞,我不过是比师妹早进书院一年,等师妹适应几日,这些东西也能信手拈来。” 说着,他又看向寡言少语的晏青枝:“晏师妹日后若是有问题,同杨师妹一样,都可以来问我。” 晏青枝扯开嘴角,“多谢胡师兄。” 胡彦于脸色更红,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匆忙挪开视线,但又忍不住再次看去:“晏…晏师妹不必客气!我平日也不太忙,你们刚来书院,要做的事情肯定很多,我…我也只是尽些绵薄之力。” 杨铁花眨巴眼睛,看了看羞红脸的胡彦于,又看向神情冷淡的晏青枝。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同样敌人 杨铁花轻咳一声,下意识用身体挡住晏青枝,隔开胡彦于的视线:“胡师兄放心,我们要是有需要,肯定会来寻师兄帮忙的。” 她直勾勾盯着胡彦于,眼里的崇拜骤然消失,只剩下戒备和审视。 这男人从进门开始就有意无意盯着晏妹妹发呆,肯定另有所图,要是不看好他,迟早会出祸事! 晏妹妹是大人的,谁也别想夺走! 胡彦于被杨铁花盯得浑身一激灵,意识到自己太热情,怕惹佳人不喜,连忙后退几步,保持距离。 他露出羞涩笑容:“两位师妹这边走,女子学舍在北边,靠近都城第一马场的方向。院长一早便嘱咐我,要照顾好两位师妹,若是你们想上街采买,可以叫我,我带你们去长街,顺便帮着提些重东西。” 杨铁花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这种力气活就不必麻烦胡师兄帮忙,我力大如牛,两只手提十个师兄这样的男子,也不在话下。” 胡彦于被她这话噎住,脸上红白交加,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这细胳膊细腿,看着就弱不禁风,还大放厥词力大如牛,能提十个自己,知道他有多沉吗! 她是故意出言羞辱,还是在嫌弃他…… 杨铁花见胡彦于神情难看,双眸一弯,娇笑说道:“胡师兄可别误会,我不是嫌弃师兄,而是我真的力大无穷。要是你不信,可以问晏妹妹!” “晏妹妹,你说是不是?” 晏青枝从她背后探出头,也是一脸认真:“胡师兄,铁花说的没错,但不止她力气大,我力气也不小。干重活对我们姐妹而言,不是什么难事,胡师兄不必挂心。” “这一路有劳胡师兄费心,等我们二人安顿好,一定会找机会感谢师兄。” 找机会,就等于没机会。 胡彦于薄唇微抿,见她们执意推脱自己的好意,心情越发阴郁,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强行忍下。 但他语气明显不复先前柔和:“那你们先忙,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再来寻我。” 说罢,胡彦于头也不回,直接甩袖大步离开。 晏青枝记得胡彦于,家世好,学习好,看似单纯无害,实际上不是什么好人。 要是把宁孤比作披着羊皮的狼,那他就是鬣狗。 她收回视线,百无聊赖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转头就看见杨铁花正死死盯着自己。 她左看右看,也没发现身上有什么不对劲,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杨铁花轻哼一声收回视线,径直朝学舍走去:“没东西!” 晏青枝一头雾水,只觉她这反应有些幼稚,又有些莫名其妙。 这丫头到底怎么了,发什么脾气…… 皇家书院位于都城的东北方向,落地极广,从周国建国起就已经存在。经过几次翻修,面积扩大的同时,也变得更加雄浑大气,庄严肃穆。 再说师资,只“强大”二字就能概括,如今还有做过先皇太傅的慕尚卿担任院长,不少人费尽心思就想将孩子塞进来,即使闹得倾家荡产。 像晏青枝和杨铁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走后门进来的,自然成为众矢之的。 考进来的,看不起她们,塞进来的,嫉恨她们。 晏青枝和杨铁花的学舍在三十三号,采光和通风都不错,再加上有火炉和地龙,即使到冬天,也不会冷。 不过,等她们进去,就发现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人,还齐刷刷朝两人看来。 其中为首那位衣着华丽,面容娇俏,一举一动都带着高人一等的气态,正是御史大夫东陶的嫡女东凉月。 身为周国第一美人,她在一众少女中脱颖而出,恍如盛世牡丹,美得耀眼夺目。 晏青枝身为东凉月“曾经”的好闺蜜,知道她脾气不好,更不好惹,所以带着杨铁花冲她行礼后,才走向她们的床位。 一间学舍住三个人,好巧不巧,她们竟然和东凉月分到一起。 更准确来说,不是分到一起,而是晏青枝和杨铁花突然插进来,逼得原本独处一室的东凉月被迫和人同居! 但在皇家书院,最大的规矩就是不许将外面的身份带到里面来,更不许仗势欺人。 一旦发现有人阳奉阴违,挨一顿鞭子还是轻的,重则逐出书院,永不录用。 因此,东凉月再不甘,也不得不收拾东西,让出另外两个空床铺,等着新室友上门! 可她万万没想到,其中一个室友竟是晏青枝,那个曾经在宴会上狠狠打脸宫画扇、让自己刮目相看的女人! 东凉月凤眸微眯,见晏青枝和杨铁花还算识趣,知道先同自己服软,便抬手让身边的莺莺燕燕都出去。 少女们你看我我看你,心中纳闷又诧异,不是说要动手打压新来的室友,怎么还没动手就已经结束?! 虽说皇家书院的规矩是不能仗势欺人,可对最有希望成为周国皇后的东凉月来说,在学舍里欺负两个新人,算不上什么难事。 毕竟新人什么都不懂,就算被打被骂,也只敢往心里咽,不敢乱声张。 至于欺负人的同伙,不是东凉月的心腹,就是要巴结她的,自然也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 所以,若是晏青枝不懂变通,等待她们的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见莺莺燕燕迟迟不走,东凉月冷下脸,当即怒喝道:“还不快滚,别在我面前碍眼!” 少女们互看一眼,没再说话,这才开始往外跑,生怕走慢些,惹上大麻烦。 晏青枝朝东凉月看去,却见她也在看自己,还直勾勾的,毫不避讳。 东凉月缓步走到她身边,语气很是轻慢:“听说你是国师大人身边唯一的厨娘?” 其中“唯一”两个字,被她说得格外重。 晏青枝眸色半敛:“只是厨娘而已,算不上什么唯一。东姑娘,我们以后就要同处一室,身为室友,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 东凉月轻笑着点头:“当然,毕竟我们可是有相同敌人的朋友,你说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三人行 第一次见面,杨铁花就极其不喜东凉月,不喜到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都觉得难受窒息。 晏青枝怕她因为一时冲动惹出大麻烦,只能将东凉月的身份,还有得罪她的后果,一一告诉她。 好在杨铁花肯听劝,再不情愿还是将不满咽回肚子,对上东凉月时,也会做些表面功夫。 东凉月下午还有课,没在学舍久待,同她们说上几句话便离开。 至于晏青枝和杨铁花,既不用去报到,也不必上课。 院长慕尚卿早就派人把院服和课本送来,还免除她们下午的课程,以便两人快速适应书院生活。 杨铁花闲不住,等东凉月一走,便要拉晏青枝出去逛逛。 晏青枝昨晚没睡好,对皇家书院的兴趣也不高,原本想躺尸,却耐不住她软磨硬泡的攻势,只好答应下来。 简单收拾过后,两人就离开学舍,沿着小道在书院里漫无目的行走。 皇家书院地广物博,奇花异石数不胜数,庭院楼阁更是精致古朴。 随便拧一处出来,都是绝佳风景。 杨铁花心里藏不住事,见左右无人,立刻凑到晏青枝身边:“晏妹妹,你以前见过东凉月?” 晏青枝身体虽在,心却早就飘到别处,闻言下意识点头:“有过几面之缘,怎么了?” 杨铁花明显不信,眼含疑色看着她:“见过几面,你就能知道她的脾性和家世,晏妹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晏青枝这才回过神,见杨铁花直勾勾盯着自己,面上依旧淡定如常:“我瞒你什么,这东家嫡女东凉月,周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杨铁花皱着眉头,小声嘟囔着:“可我就不认识。” 晏青枝轻哼一声挪开视线,脚下突然加快速度:“你回都城的时间比较晚,不认识东凉月也算正常。” 杨铁花一怔,连忙跟上,还想说什么,见她神情稍显不虞,又把到嘴的话给憋回去。 算了,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等晏妹妹愿意告诉自己的时候,再说这些也不迟。 皇家书院很大,大到半天时间根本逛不完,晏青枝和杨铁花才走三分之一,就累得不想再动。 刚好,她们逛到临近长街的地方,异口同声提出要去外面吃东西,顺便让双腿好好休息。 可一旦进入皇家书院,想出去,就必须拿着夫子的许可手信。 晏青枝和杨铁花是宁孤塞进来的人,多少有些特权,加上有院长慕尚卿的打点,守卫一见两人,简单询问几句便放行。 守卫是个年轻小哥,怕她们不懂规矩,还好心叮嘱两人按时归院,否则就会受罚。 晏青枝来过长街,知道哪家店的食物最好吃,也知道哪家店的东西最实惠。 而杨铁花是个吃货,也是个没主见的,她说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反正就是信她,听她,看她的。 晏青枝带杨铁花去的是个面馆,位置比较偏,但食客多,反应慢的话,很难抢到座位。 她们一人点餐,一人抢座,等素面和两道小吃上来,只闻着味道,两人就馋得不行。 面馆老板是个老婆婆,不仅手艺绝,人也很好,见她们是女子,特意多送上一碟酥花生。 杨铁花呼哧呼哧吃着素面,又大口吃着卤牛肉,再来几粒酥花生,满足得不能再满足:“晏妹妹,你什么时候发现这家面馆的,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晏青枝吃得也很欢,什么时候发现这家面馆,大概要追溯到第二次穿书,自己还是华蓁的时候。 她抬起头,看着嘴角沾上面汤的杨铁花,笑着伸手帮她擦去,“看你,吃得满嘴都是!再好吃,也不能把自己弄成小花猫啊。” 杨铁花浑然不觉这样有什么不好,“小花猫就小花猫,能吃上如此美味的面食,我就是……就是少吃几顿饭都成!” 晏青枝轻笑不语,看着她那双波光熠熠的眸子,不由想起玉娥。 玉娥那丫头性子软糯,可一来这家面馆,就变得跳脱可爱,还老是将汤汁沾得满脸都是,撒娇让自己帮忙擦拭。 只可惜,她再也看不见那丫头的笑,也听不见她唤自己一声华蓁姐姐。 等晏青枝和杨铁花吃完面,正要结账离开,旁边桌子忽的围过来三个男人。 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子坐下后,便拉着嗓门叫道:“陈婆,老样子,给我们哥几个各上一份。” 陈婆笑着应声,手脚娴熟的将面从大锅里捞出来,放进一旁的汤碗:“客官稍坐片刻,东西很快就好。” 坐在络腮胡旁边的是个又高又瘦的男子,另一人身材肥胖,却生得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晏青枝心头一紧,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就遇上这三个人! 她抬手按住杨铁花,阻止她开口叫陈婆过来。 杨铁花面露诧异,见晏青枝做出噤声动作,才止住话茬,不着痕迹坐回去。 她张了张嘴,无声问道:“怎么了?” 晏青枝不确定他们是否还记得自己,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认出她就是那晚听桌角的女子。 万一这三人还记得,又对她当街发难,这件事传到皇家书院,再闹上画天阁,事态就没法善了! 她看着杨铁花,用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等”字,便将视线落到隔壁桌的三人身上。 他们好似没有注意到这边,只是轻声议论着什么,偶尔还冒出几个敏感字眼。 什么大公主,国师,丞相,顾将军…… 晏青枝顿觉无语,这三人还真是爱八卦,八卦到不要命,大白天都敢议论皇族和朝中重臣,甚至牵连到宁孤。 杨铁花听力好,自然也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越听脸色就越难看。 尤其是发现他们竟敢诋毁国师大人时,她彻底忍不住,一拍桌子便跳起来,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国师大人千金之躯,受万人敬仰,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随意诋毁的!” 络腮胡愣住,见骂他们的是个娇弱女子,忽的大笑起来:“你这小娘子脾气还真火爆,不过爷喜欢!”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好好教训一顿 杨铁花脾气火爆,被人调戏,哪里还忍得住,操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干架。 晏青枝沉着脸,一手抓住她的后领,一手掏出银子放桌上,“大哥,实在抱歉,我家这妹子性子急,说话也不过脑子,你们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们就不打扰三位雅兴。” 话落,不等他们反应,她便带着杨铁花往后撤。 可到嘴的肥肉,络腮胡哪肯放过,举着重拳就砸过来:“姑娘跑什么,先把话说清楚再走也不迟!” 这面馆很偏,他们一闹起来,其他食客就一哄而散,生怕惹祸上身,也没人敢去报官。 陈婆苦着脸不停叫嚷着住手,但没人听,也没人会听。 杨铁花没料到晏青枝会偏帮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男人,见络腮胡追上来,挣开她的手就迎上去:“说清楚就说清楚,真当姑奶奶怕你不成!” 砰的一声,两人以拳碰拳狠狠撞击在一起,震得周身衣物翻飞,长发也疯狂飘动起来。 杨铁花力气大,但对上络腮胡依旧没讨到半点好处,胸口还隐隐作痛,喉头也涌上一股腥甜。 不过,络腮胡也没好到哪里去,嘴角甚至溢出一丝血迹,眉眼间还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粗鲁的擦去血丝,“哈哈哈,你这丫头确实有些本事,爷真是越来越喜欢了!” 杨铁花不甘示弱,腰背一挺,就开始撂狠话:“姑奶奶本事多得很,对付你们几个绰绰有余!今日不给你们一些教训,不让你们记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姑奶奶就不姓杨!” 络腮胡满眼兴味,死死盯着她,贪婪又无礼的视线缓缓落到她那不盈一握的腰间:“好,爷就等着看,你这丫头会拿什么让我们记住!” 杨铁花怒喝一声,举起拳头又要往上冲。 晏青枝,扯住杨铁花的胳膊,就将她扯到身后,“大哥,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不想惹事,也请公子行个方便。” 杨铁花死命挣扎,“晏妹妹,你怕他们,我可不怕!你松开,让我好好教训他们!” 晏青枝红唇微抿,扭头瞥向还不肯安分的杨铁花,清丽的脸上满是冷意。 杨铁花满腔怒火瞬间消失不见,不敢再说一个字,乖乖站在她身后。 见她终于安分,晏青枝才回头望向面前的三个男人:“这样吧,三位大哥这顿饭我们来请,就当是我们向你们赔礼。” 络腮胡一见她的脸,眼前忽的一亮,随即又皱紧眉头:“你……大哥,你看这女人是不是有些眼熟!” 瘦高个白了他一眼:“像什么,看见个女人你就说像,哪次说对了?再说,老大都找不到人,你随随便便指个女人,就能找到?” 络腮胡恼了,刚要回怼,就被胖男人打断:“好了,吵什么,让外人看笑话。” 瘦高个和络腮胡很听胖男人的话,被他这么一说就闭嘴,虽然两人都还有些不服,但也维持着表面和气。 第一百六十章 老虎不发威 络腮胡虎目圆瞪,这小娘们长得倒是好看,可脾气也差,还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冷喝一声,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撩起袖子就冲晏青枝挥动拳头。 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自己不懂得怜香惜玉! 不过,在络腮胡的铁拳即将落在晏青枝身上时,胖男人一声轻咳,将他瞬间定在原地。 他收回手,神情尴尬的挠着脑袋,冲胖男人讨好道:“大哥,这小娘子不知好歹,我不是想着帮你教训教训她,好让她……” 不等络腮胡说完,胖男人直接挥手打断他,“都是小事,何必大动干戈。老二,你这火爆脾气是时候改改了。” 络腮胡面露惊色,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瘦高个拉住胳膊扯到一旁。 胖男人不冷不热的警告他一眼,便看向晏青枝和杨铁花,嘴角挂着一抹看似和善实则虚伪的笑意:“我看这位晏姑娘态度诚恳,赔偿就不必,只要两位姑娘同我们坐坐,再喝杯酒,今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晏姑娘,你看如何?” 晏青枝和杨铁花出来有些久,再过半个时辰就到书院宵禁的时间,要是她们赶不回去,别说背靠宁孤,就是圣上指派,也要受罚。 杨铁花面色微凛,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想到先前守卫小哥叮嘱她们的话,险些悔青肠子。 在皇家书院,学子一旦犯错,无论男女,不管尊卑,处罚过程都会在赏罚殿内进行公示。 这样的公示和公开处刑没区别,只要是书院的人就能随意围观,到时候不止她们失去脸面,画天阁和国师大人也会跟着受尽嘲讽…… 杨铁花一颗心七上八下,回想起离开画天阁时,苏言交代过的事情,自己没做好不说,还累得晏妹妹跟着受罪。 她抿紧下唇,慌忙抓住晏青枝的胳膊,小脸上满是慌乱和不安:“晏妹妹,怎么办,我们要是赶不回去……” 晏青枝回头轻拍她的手,语气沉稳而有力:“别怕,有我在。” 杨铁花缩着脑袋,心头的不安情绪稍缓,晏妹妹一向不打无胜算的仗,有她这话,事情肯定还有转圜余地。 可她还是有些不解,这面馆的位置本就很偏,食客一走,几乎就没人会过来。对方只有三人,看着五大三粗懂些拳脚功夫,但她们联手对付,不一定就会输。 晏妹妹再三阻止自己动手,让她困惑的同时,又带着不甘,要是大铁锤还在,他们又算什么! 胖男人见晏青枝不应声,面上笑意更深,却丝毫不抵眼底:“怎么,晏姑娘不说话,是看不上我们哥三个,还是觉得这样的赔礼不够到位?” 晏青枝轻扯嘴角,眸色忽的一沉:“确实看不上……” 话落,她止住话茬,清冷目光扫过胖男人,又斜睨向络腮胡和瘦高个,一句话未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你找死!”络腮胡见晏青枝故意羞辱他们,当即挣开瘦高个的手,又要对她动手。 杨铁花怕晏青枝受伤,下意识往前一迈:“晏妹妹小心!” 晏青枝神情淡定,拦住杨铁花,便瞥向络腮胡,“公子耐性真差,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急不可迫的动手。就公子这暴脾气,我怕我们姐妹坐下,酒还没到,就要被三位公子给欺负了。” 胖男人眉头微皱,无论是气度还是做派都要比络腮胡好上数倍,也沉稳很多:“老二,你退下。” 络腮胡一脸愤懑,还想说什么,却在他冷冰冰的警告下止住。 至于那瘦高个,倒是安静得很,除开先前拉扯过络腮胡,就一直无声无息站在两人身后。 但他也没闲着,阴冷视线不停在晏青枝和杨铁花身上打转,眼里还带着晦暗不明的光。 胖男人收敛笑意,冷冷看着晏青枝:“那晏姑娘继续说,我实在好奇,姑娘接下来的话是什么。” 晏青枝轻哼道:“我看这面馆实在寒酸,不如我们一起去蒹葭苑,那里有美酒佳肴,还有美人相伴,不比在这个地方逍遥自在。” 胖男人没说话。 瘦高个忽然走上前来,脸上带笑:“去蒹葭苑恐怕不妥当,毕竟时辰未到,那蒹葭苑也还没开门呢。我知道有家店,酒香饭香,是个不错的去处。” “晏姑娘若是愿意,不如同我们一起去那里坐坐。” 杨铁花皱紧眉头,满眼不赞同的看向晏青枝,又冲她拼命摇头:“晏妹妹,我们不能和他们走,万一那地方是他们老巢,我们肯定吃亏。” 晏青枝不傻,不用她提醒,也知道那地方去不得。 只是,他们开口说这话,就明摆着没让她们做决定。 她转动眸子,突然抬头看天,又面带遗憾摇头,“三位公子既不愿前往蒹葭苑,那我也不勉强,可惜我同知阮姑娘约好今日见面,只怕是要爽约……” “知阮姑娘?”瘦高个明显不信,怀疑的看着她,又请示般看向胖男人。 知阮姑娘可是蒹葭苑的头牌,入幕之宾不是达官显贵,就是皇亲贵胄。 寻常人想见她,不掷万金,根本没机会。 更何况,晏青枝乃一介女流,去蒹葭苑已是骇人听闻之举,还说什么和知阮姑娘约好今日见面,更是痴人说梦! 胖男人也不信,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真是让人意外,晏姑娘和同知阮姑娘难不成是旧识?” 晏青枝点头,“若不是旧相识,我怎么可能约得上名震周国的知阮姑娘。公子如果不信,大可与我一同前往,是真是假,一验便知。” 胖男人沉下脸,想要抓住这两个女人不是难事,可万一引起旁人注意,惹人报官,他们就得不偿失了。 瘦高个走到胖男人身边,俯首在他耳畔低语起来,两人还时不时抬眼看向晏青枝。 晏青枝不慌不忙,好整以暇任由他们打量,趁这间隙,又冲一头雾水的杨铁花使了个眼色。 这个节骨眼上,杨铁花瞬间会意,一边将桌子上的筷子藏进袖子,一边塞给她。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受罚 离开面馆,天色便阴沉下来。 许是怕谢容清和杨铁花逃跑,瘦高个走在前面,络腮胡断后,胖男人则有说有笑的跟在她们身边。 “看晏姑娘的打扮,莫不是在皇家?” “公子说笑了,皇家书院是什么地方,岂是我们姐妹能进得去的。” 晏青枝目不斜视,一手挽着杨铁花,一手拽紧长袖下的筷子。 这三人虽说性格迥异,但都贪图美色,他们会答应一同前往蒹葭苑,全在她预料之中。 只是,她太过低估这三人的警惕性,都快走到蒹葭苑,竟然还没找到动手良机。 杨铁花有些急切,好几次都差点按捺不住冲动率先动手。 幸亏晏青枝反应快,将她拦下,又笑嘻嘻的糊弄过去。 这三人身份不简单,贸然动手,万一她们打不过,难免会有性命之忧。 再加上他们走的小道,如果有事,求救也无门。 晏青枝深吸口气,压下心头攒动的不安,又环顾起四周,走出这条巷子,再拐个弯就到蒹葭苑。 在这之前,他们会路过天心酒楼,如果动手,将会是她们最后的机会。 不过片刻功夫,晏青枝就看见天心酒楼门口的两盆小树,拉着杨铁花的手一紧,待她看过来,便用眼神示意她往左看。 这些树苗同她在画天阁养的盆栽是一个品种,杨铁花见过,或多或少有些印象。 可惜那场大火之后,她的小树苗就被宁孤没收,到现在也不知是生是死。 杨铁花虽说莽撞,但反应快,一见树苗,就立即会意她的意思。 她回握晏青枝的手表示明白,又故作崇拜的同胖男人搭话:“公子,先前都是我太莽撞,才犯下错事,还好公子大度,不和我一般计较。我看公子器宇不凡,又谈吐风趣,不知是在哪家府上做管事?” 胖男人惯会装腔作势,见难对付的杨铁花终于肯服软,眼里的得意更加明显:“姑娘谬赞,管事谈不上,我们只是替贵人跑跑腿,干干粗活的小厮而已。” 杨铁花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可我瞧公子风采卓绝,根本不像普通小厮,就是官家少爷也比不过。晏妹妹你说是不是?” 说着,她偏头看向晏青枝,一脸天真的等着她的答案。 胖男人被夸得飘飘欲仙,脸上笑意更深,戒备心理也慢慢破防,竟然跟着杨铁花的视线看向她。 晏青枝敛眉轻笑,直勾勾迎上他的视线,缓缓点头。 等胖男人彻底放松,她和杨铁花同时出手,一人对付瘦高个和络腮胡,一人对付胖男人。 晏青枝大袖一挥,捏在指间的筷子便疾驰向瘦高个,等他中招,又迅速回身射向络腮胡。 但络腮胡早有防备,在她动手的瞬间,已经挥拳冲到跟前。 晏青枝连忙闪身躲避,却还是被他强劲拳风扫到胳膊,痛意钻心刺骨,疼得她右手完全动弹不得。 她抿紧唇,见杨铁花也露败势,掏出怀里的“终极武器”便朝络腮胡洒去。 哪想,络腮胡因上次被晏青枝用面粉哄骗过,以为这回还是面粉,不躲不避直接迎上来。 “贱人,同样的招数还敢再用,爷今天……啊!我的眼睛!” 他正对风向,辛辣刺鼻的粉末结结实实洒他一脸。 晏青枝神情骤冷,一脚踹上络腮胡腹部,将他踢飞出去好几米远:“不好意思,这次让你失望了。” 她力气不输杨铁花,络腮胡发出凄厉惨叫,巨大身体“砰”的一声摔倒在地,再三挣扎还是没能爬起来。 胖男人见瘦高个和络腮胡都倒地不起,顿时面露凶相,“好你个贱女人,竟敢骗我!找死!” 他一掌劈向杨铁花的脖子,又抬腿扫过她的身体,招招致命。 杨铁花力气大,但速度慢,躲过手却没能躲过腿,被他重重踢中腰部。 她面露痛苦之色,闷哼一声,便跌跌撞撞往后退,眼见就要摔到地上,被赶过来的晏青枝稳稳捞进怀里。 杨铁花痛得全身打颤,声音细若蚊蝇,“晏妹妹,我尽力了……” 晏青枝冲她点头,又抬眸冷冷看向胖男人:“要想他们活着,就放我们走,要不然你就亲眼看着他们中毒身亡吧!” 胖男人神情狰狞,阴冷视线扫过瘦高个和络腮胡,又不甘的看向她,“就算我今天放过你,你以为真的逃得掉?” 晏青枝面上冷意更深,“这就不劳公子费心,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不过公子放心,那晚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胖男人眉头一皱,“你在威胁我?” 晏青枝摇头,“这不是威胁,是我们各退一步,若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天色越发阴沉,风也愈发冷冽,吹得人衣衫翻飞。 胖男人沉默好半晌才点头,“好,你把解药留下,我放你们走。” 晏青枝嗤笑起来,“这可不行,万一我把解药交出来,公子反悔,又对我们动手,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胖男人如蛇般的眼神死死盯着她,“那你想怎么样?要是我放你们走,你却不给解药,那我这两个兄弟怎么办。” 晏青枝看着怀里痛苦**的杨铁花,又扫过还在试图爬起来的络腮胡,“让她先走,等她离开,我就把解药给你。” 杨铁花闻言一愣,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不行,晏妹妹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第一百六十二章 送药 杨铁花刚走,躺在地上的络腮胡就跌跌撞撞站起身。 虽说他伤势很重,但缓过片刻,也恢复些力气。 晏青枝斜睨他一眼,又看向无声无息凑过来的胖男人,“怎么,还没拿到解药,公子就要反悔?” 胖男人面露冷笑:“你这女人实在狡猾,我不信你,万一你给我的是毒药,他们哪儿还有命活。所以,还是抓住你,再找个大夫来瞧瞧,更加稳妥。” 晏青枝慢慢往后退,一边注意络腮胡的动静,一边小心观察胖男人的动作,这两人的武功都在她之上,可筷子也只剩一根。 她贝齿咬着红唇,小鹿般的眸子瞬间染上水雾,又状似害怕的颤抖起身体:“你…你无耻!堂堂男儿,竟然言而无信!” 胖男人神情微怔,看着面前这张楚楚可怜的脸,喉头不由上下滚动,阴冷视线里带着难以克制的兴奋。 这小娘子不仅模样生得好看,风韵也迷人,要是能把她弄到床上把玩一番,肯定很刺激…… 他干涩的舔着嘴唇:“晏姑娘不必害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只要他们安然无恙,我立马放你走。” 真是不好意思,她也不信他! 晏青枝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就胖男人那贪婪又恶心的眼神,想要的东西都明晃晃写在脸上,还敢说会放过自己。 不过,她权当不知情,故作懵懂又惊喜的看着胖男人,右手却悄然捏紧筷子:“真的?只要他们无事,公子就会放我走?” 胖男人点头,满心满眼都是晏青枝那张动人心魂的莹白小脸,浑然没有发觉她的小动作:“没错,你乖乖听话,我不仅不会伤害你,还会亲自送你回家。” “晏姑娘,跟我走吧。” 话落,他伸出手,自信满满的看着她。 晏青枝清冷的目光掠过胖男人粗壮肥硕的手掌,又看向那张丑恶嘴脸,还有对自己虎视眈眈的络腮胡。 她忽的轻笑起来,长袖一挥,手里的筷子便疾驰而出。 筷子化身冷箭,裹挟着浓烈杀意,直奔向络腮胡。 络腮胡大惊失色,慌忙想躲,身体却像灌铅一般,怎么也挪不动,只能如疾风的筷子射向自己的脑袋。 胖男人心道不妙,连忙回身救人。 趁他无暇顾及自己,晏青枝拔下簪子飞速掷出,精准无误射中他的右腿。 “啊!” 胖男人发出惨叫,却忍痛继续往前,在筷子即将射中络腮胡时,将他扑倒在地。 “铮”的一声,筷子插入两人身后的石墙。 等他们惊魂未定又满心恨意的站起身,晏青枝早已不见踪影,巷子又空又冷。 胖男人面色狰狞,看着一直昏迷不醒的瘦高个,又看向面色苍白的络腮胡,仰天骂道:“贱人,迟早有一天,我会抓住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晏青枝没逃太远,就在和他们一墙之隔的天心酒楼,这番话,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她完全没放在心上,扭头走向酒楼。 一刻钟后,晏青枝告别陈伯和小路,从天心酒楼离开,匆忙赶往皇家书院。 天色已经不早,要是再晚些,就赶不上宵禁。 她走得脚下生风,没多久便行到东街,再拐个弯,就到皇家书院的侧门。 晏青枝刚要往前冲刺,身后一只手忽然捂住她的口鼻,将她大力拖向一旁的巷子。 巷子很黑,又阴冷潮湿。 她奋力反抗,却被来人手上那股浓浓的香味熏得头晕眼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不好,是迷药! 晏青枝只觉身体沉得要命,沉得抬不起来,脑袋还嗡嗡作响,是谁,是谁要对付自己! 胖男人?顾朝辞?还是宫月淮…… 她试图呼救,后颈一阵剧痛袭来,眼前就骤然一黑。 不知过去多久,淅淅沥沥的雨声,伴随着酸痛和难受,终于唤醒晏青枝的意识。 可还没等她睁眼,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略显熟悉的男声。 这声音……是胡彦于?! 胡彦于满脸怒气,看着软榻上被绑成粽子的晏青枝,眉头皱得更紧:“蠢货,我只是让你把她绑来,你搞晕她干什么!还将她绑成这副鬼样子!” 一副书童打扮的男子低垂着脑袋,任由胡彦于打骂:“公…公子,我看她会武功,怕伤着公子,这才…才出此下策。” 胡彦于冷嗤一声:“滚,去外面守着,要是再办不好差事,就给我滚回胡家!” 关门声响起,随后是诡异的安静。 晏青枝紧闭双眼,假装还在昏睡,小弧度晃动手脚,就被绳子硌得生疼。 这绳子绑得实在太紧,紧到她的手腕和脚腕都快被勒断! 她强忍剧痛,小心翼翼掀开眼帘,只见胡彦于正背对自己站在桌前,小心翼翼捣鼓着什么。 她悄无声息环顾一圈,看着周围稍显熟悉的摆设,还有身旁两张一模一样的大床,瞬间明白自己已经回到皇家书院。 但不是在女子学舍,而是在男子学舍! 胡彦于这小子简直无法无天,绑人不说,还敢把人藏在学舍里! 她知道他混蛋,表面斯文,实则败类,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就不怕有人查房,又或者有人前来寻他! 等等…… 晏青枝偏过头,视线落到大床上,眼里忽的闪过一丝惊色,胡彦于是一个人住! 和东凉月一样,她可以一个人住,胡家长子胡彦于当然也可以。 她抿紧唇,要是这样,无论自己是呼救,还是被救,名声都没了! 就在晏青枝想得入神时,胡彦于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凑到她身边:“晏师妹醒了?那就把这药和喝了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第一课 胡彦于对晏青枝的质问充耳不闻,舀起一勺药递到她嘴边:“晏师妹先喝药,等喝完,我再替师妹解绑。” 晏青枝皱紧眉头,见他死死盯着自己,心不由一沉,这药闻着就辛辣刺鼻,要是喝下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她不傻,当然不会喝,冷冷迎上胡彦于赤裸又放肆的目光,“胡师兄这样做,不怕我叫人?” 胡彦于清俊脸上带着儒雅笑意,眼神却晦暗不明:“晏师妹想叫,那就叫吧,毕竟我又没捂住你的嘴,你想干什么都行。” “可,一旦有人冲进来,看见晏师妹在我房间,还躺在我床上,晏师妹这清白之躯恐怕就……呵呵,我倒是无所谓,只怕到时候,要委屈晏师妹给我做妾了。” 做妾?! 原以为这狗男人只是胆子大,没想到还特不要脸,张口就要纳自己为妾,凭他也配! 晏青枝垂下眼帘,不堪受辱般轻颤红唇,“胡师兄,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最后甚至开始啜泣。 胡彦于好似很满意晏青枝的反应,黝黑眸子里藏着沉甸甸的疯狂和贪欲,“看来晏师妹是真的不记得我,可自从游园灯会一别,我便对晏师妹念念不忘。那日,晏师妹手提河灯站在月色下,恍如落入凡尘的仙子。” “但我寻遍都城,也找不到晏师妹的踪迹。在我决定放弃时,晏师妹又机缘巧合出现在我身边。所以,晏师妹,你和我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谁也割舍不断。” 晏青枝面上闪过一丝嘲意,这男人多少有些疾病,才见过一面,就能生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念头。 更何况,游园灯会那日,自己忙得要死,还险些丢掉小命,别说什么记不记得,她压根就没见过他。 她深吸口气,手上暗暗使力,但还是挣不开绳索。 晏青枝知道硬来不行,只好扬起小脸看向胡彦于,娇娇弱弱说道:“游园灯会……胡师兄那日是不是也穿着白衣,我记得……嘶,胡师兄,我的手好疼,疼得我快要喘不上气。” “胡师兄就当心疼心疼我,替我松松吧。” 听着佳人娇声软语,胡彦于眼神忽的变暗,沉默片刻,将药放到一旁的桌上,当真动手替她解绳子。 但他动作很慢,慢到好半晌,才将捆死的绳子解开一点点。 不过,这么一解,晏青枝手腕舒服不少,压迫感和刺痛也稍稍减轻。 她不着痕迹观察起天色,又貌似“深情”的看着胡彦于,适时说道:“多谢胡师兄。是我误会了,师兄对我如此温柔,定不会做出绑架我的事情来。所以,是师兄从歹人手里救下我的,对吗?” 胡彦于看着面带崇拜的晏青枝,解绳子的手突然落到她轻颤的眼帘上,轻轻摩擦起来。 “晏师妹,若我说不,你当如何?” 晏青枝怔怔看着他,任由他的手划过脸颊落到脖间,“胡师兄,你这话什么意思?” 胡彦于眼神一厉,捏着她脖子的手猛地一紧,见她面露痛苦之色,心情就越发兴奋。 他狞笑着,“晏师妹,就是我派人将你绑来的,你恨我吗?你越恨我,我就越开心。看着你痛苦的样子,我才能真切感受到你的存在。” “晏师妹,你根本不记得我,还敢骗我,游园灯会那日,我穿的不是白衣,而是黑衣!” 晏青枝快要喘不上气,看着杀气腾腾的胡彦于,艰难憋出几个字:“胡彦于,你…不怕死吗?!” 胡彦于动作一僵,随即又冷笑起来:“怕死?晏师妹,就算国师能将你塞进皇家书院,也不可能永远护着你。我胡家世代袭爵,备受圣上宠爱,弄死个小小厨娘,谁敢多言。” “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圣上看似重用画天阁,实际上早就想将国师除之而后快。你能离开画天阁,来这皇家书院,就是你逃出生天唯一的机会。” 真是不好意思,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晏青枝没开口,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直勾勾盯着胡彦于。 胡家确实位高权重,可在宫画扇掌权没多久,胡家爵位就被废除,上下几百口人也全被流放。 他们不支持宫画扇,甚至还在她即将继位的期间,多次出手阻拦。 可惜,胡家不是主角,也没有绝地反击的能力,到流放之地后,几百人突染疾病,全部不治身亡。 晏青枝知道胡彦于的悲惨命运,但知道也没有,尤其是自己现在被绑的情况下。 好在,手上的绳子快要被她挣开。 胡彦于见晏青枝沉默不语,狞笑的表情带上怒意,擒住她脖子的手狠狠往上一提,迫使她直起上半身:“晏师妹,怎么,你还在担心国师?担心你的情郎?” 情郎?! 晏青枝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宁孤和她半点关系也没有,什么情不情的,有血海深仇还差不多。 但,既然他提到宁孤,自己不利用一番,也对不起他的大费周章。 她忍住脖间传来的剧痛,一脸不服输的看着他:“胡彦于,你这样对我,就不怕国师大人知道!” 胡彦于嗤笑起来,眉眼间带着浓浓的戾气:“知道又如何,这里是皇家书院,不是画天阁,他的手还能伸这么长?就算他可以,圣上也不会允许!” 画天阁和皇家书院一直是对立的存在,一边是国师的势力,一边是完全效忠圣上的新生力量。 晏青枝嘴角轻扬,语气不复先前的柔和:“哦,那估计要让胡师兄失望,我就是大人的手,也是大人的眼。胡师兄所做所言,都被我记在心里。要想我不说出去,那你最好杀了我。” 胡彦于怔住,没想到晏青枝竟然主动求死,还敢说出这样的话:“你这女人,你……” 不等他说完,她仰头撞上他的脑袋,又化手为掌击向他的脖子。 胡彦于被撞得一个踉跄,脖间剧痛,也让他瞬间失去脸色。 “你这女人!找死!” 晏青枝冲他咧嘴一笑:“这是我教给胡师兄的第一课,兵不厌诈。” 第一百六十四章 动手打人 晏青枝双手终于恢复自由,用力一挣,腿上的绳子也被她扯开。 她腾地一下跳到床边,神情戒备的盯着胡彦于:“胡师兄,要是你现在放我走,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要是你执意留下我,就别怪我无情。” 胡彦于脸色阴沉得要命,抬手拂过疼痛难忍的脖子,又一把抽出挂在腰间的长鞭:“晏师妹,我倒是小看你了。” 原以为这女人只是会些拳脚功夫,没想到下手又快又狠,竟逼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啪”! 他挥动长鞭狠狠击向地面,一鞭又一鞭,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溅得满屋都是细碎尘埃。 晏青枝冷嗤一声,无视胡彦于的威胁,抬脚往后退,床边就是长桌,上面放着一盏供有棒香的香插。 她不确定胡彦于会不会武功,也不敢抱有侥幸心理,所以自己要么一招制敌,要么任人宰割。 制敌关键,就在于她能不能拿到香插上的棒香! 胡彦于见晏青枝沉默不语,还一脸淡定神情,紧握长鞭的手不由加重力道,额间青筋崩出。 他不是生气,而是兴奋到不能自己,恨不能立刻将她搂进怀里,好好蹂躏一番。 这女人果真有趣,同以前那些庸脂俗粉完全不一样,面对瓮中捉鳖的境地,也丝毫不惧,还能镇定自若想对策。 晏青枝知道胡彦于不是良善之人,见他神情越发癫狂,就知道大事不妙,连忙加快脚步。 她飞扑到桌上,试图抓住香插里的棒香。 就在这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一记长鞭裹挟寒意袭来,直直击向她的右手手腕。 晏青枝慌忙回身,但还是来不及,长鞭击中手腕,也扫过桌面,登时木屑横飞,茶壶和茶杯应声碎裂开。 她痛得闷哼出声,看着又红又肿还冒血丝的右手,下意识伸展开,钻心刺骨的疼意再次袭上心头。 这狗男人下手真狠,看他这架势,武功绝对不弱! 要是硬碰硬,自己肯定没胜算。 她忍住剧痛,拧眉看向胡彦于:“胡师兄,你当真要动手?你不是说心悦我,为什么还对我下此毒手!难不成,你的心悦都是你施虐的借口?” “晏师妹,我确实心悦你。” 胡彦于一边狞笑着,一边扫过晏青枝红肿的右手,还有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是,晏师妹不肯听话,我当然不能放任你胡来。要是晏师妹现在躺回床上,乖乖把药喝掉,我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若是你不肯,那就别怪我不懂得怜香惜玉。” 这男人还有脸学自己说话! 晏青枝眸色半敛,努力平复紊乱心跳,“胡师兄,这里是皇家书院,我要是出事,你难逃责罚!” “责罚?”胡彦于面露轻蔑笑意:“呵,责罚算什么,即使被人知道我对你动手,又有谁敢罚我!晏师妹,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院长会派我去接待你们,又为什么会免除你们下午的课程。” 晏青枝抿紧唇,这话什么意思,慕尚卿这样做,不就是想让她们快速适应书院生活…… 还是说,他也要对付宁孤,所以先让胡彦于给她们一个下马威? 可按照胡彦于的说辞,明明是他对自己蓄谋已久,好不容易撞上她,才心生邪念! 她抬眸扫过紧闭的房门,又看向胡彦于和他手里蠢蠢欲动的长鞭,认命般耸拉着脑袋:“胡师兄,我要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 胡彦于喜欢刺激,更喜欢不服输的女人,见晏青枝突然变得乖巧听话,顿时意兴阑珊起来。 他面色微冷,扬起长鞭重重落到她脚边、手边和脸边,每一鞭看似没有落到实处,却让她白皙如雪的肌肤染上道道红痕。 尤其是那张莹白小脸上,赫然顶着一道横贯额头和右脸颊的疤痕,不仅触目惊心,还隐隐渗出血来。 晏青枝僵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连呼吸都险些凝滞。 她的脸……毁了?! 眼见长鞭如蛇,还在身边来回跳动,晏青枝再忍不住满腔怒火,出手拽住鞭尾,“胡彦于,你就是个疯子!” 胡彦于轻舔下唇,望着受伤的晏青枝,眼里非但没有遗憾,反而还更加嗜血疯狂:“一点小伤而已,晏师妹多了这道伤,反倒让人更加欲罢不能。” 欲罢不能你个头! 晏青枝扯住长鞭,和胡彦于僵持起来,“胡彦于,要是我迟迟不回学舍,院长定会派人四处寻找我的下落。国师大人知道消息,也不会坐视不管。你要是还想活着,还想胡家无事,就赶紧放我离开!” 胡彦于摇头,“晏师妹,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你就是我的人,我怎么对你都可以。国师再宠你,也不能把手伸到我胡家后宅里面吧。” 生米煮成熟饭,这男人真是有大病! 晏青枝冷下脸,“胡彦于,有病就要治,不过像你这样病入膏肓的,也不用再费心思治病,早些备好棺材等死吧!” 话落,不等胡彦于反应,她紧拽长鞭的手忽的往后一扯。 胡彦于仗着身高体壮,丝毫不把晏青枝的威胁放在眼里,还饶有兴趣看着她,欣赏她负隅顽抗的模样。 哪曾想,那强大力道扯得他一个踉跄,长鞭也险些脱手。 他这才认真起来,死死抓住长鞭,看着晏青枝的眼神里涌上浓浓忌惮:“晏师妹,你这身力气,真让人意外。” “意外?”晏青枝微扬下巴,面上闪过嘲意:“那接下来的事情,胡师兄只怕会更意外。” 胡彦于愣住,刚要开口,就见她长袖挥动间,一道黑色暗影直直朝他疾驰而来。 他连忙躲闪,可黑影来得太快,快到瞬息间的功夫就到胸前。 他只觉胸口一凉,一支棒香就刺穿肌肤,牢牢扎进肉里。 胡彦于呆滞的看着伤口,又怔怔望向忽然近在咫尺的晏青枝:“你……” 晏青枝冲他冷冷一笑,右手擒住他的脖子,一脚踢中他的膝盖,迫使他跪在地上,“胡师兄,意外吗?我这样对你,你喜欢吗?”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夫子来了 胡彦于面色涨红,心情更是悲愤交加,看着神情淡定的晏青枝,下意识要站起身:“你这贱……” 女人! 不等他说完,晏青枝擒住他脖子的手一紧,迫使他跪地不起,也遏制住他的呼吸。 她冷冷盯着胡彦于,见他快要窒息才松手:“胡师兄,好好说话,才不会受伤。” 胡彦于瘫软在地,疯狂呼吸着新鲜空气,双膝也因为剧烈撞击失去知觉,一时间没办法再动弹。 他表情狰狞又痛苦,喉咙也疼得厉害,一出声,嗓音嘶哑得如同八旬老人,“晏青枝,你疯了!我可是胡家长子,得罪我,没你好果子吃!” 胡家在周国的地位,虽然不如顾家和宫家厉害,但在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极得圣宠。 至于胡彦于,天资聪明,在学术上造诣颇深,书院每每举办什么比赛,拔得头魁的也一定是他。 久而久之,胡彦于成为仅次于顾朝辞的天才少年,前途不可限量。 晏青枝要是真的伤他,别说没有好果子吃,没命都有可能…… 可她的性格说软不软,说硬不硬,要是被人踩着脑袋欺负,还不反抗,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叫行尸走肉差不多! 晏青枝冷嗤一声,居高临下看着胡彦于,漆黑如墨的眸子满是杀意:“胡师兄,这些手段可都是你刚刚用过的,我只是依葫芦画瓢而已,堂堂男儿,你不会连这些都受不住吧?” 胡彦于眉头紧蹙,哑着嗓子说道:“你这个疯女人,还不快扶我起来!只要你顺从我,我就当先前的事情都没发生过,如若不然,我说你勾引我未遂,又试图杀人灭口,你猜旁人会怎么想?” 晏青枝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凝眉思索一番,“胡师兄,没想到你看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却能提出如此深邃的问题。我也很好奇,如若我指控你强我未遂,还试图杀人灭口,旁人又会怎么想?” “你这女人简直不知廉耻!”胡彦于被她这番大胆言辞气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涨红的脸青了白白了青。 在周国,贞洁对女子来说,是胜过性命的存在,可到晏青枝这里,贞洁还不如街边草芥! 胡彦于深吸口气,张开嘴还想再说什么,就被晏青枝塞进一块又臭又脏的麻布。 他惊怒交加,看她的眼神凶狠嗜血,恨不能将她扒皮抽筋,吞入腹中,“唔唔唔……唔!” 晏青枝蹲下身,好整以暇打量着胡彦于怒气冲冲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嘴角不由微微上扬:“胡师兄,今日这事我就先不和你计较,毕竟我已经是皇家书院的人,咱们来日方长。” 说着,她抬手轻轻落到胡彦于脖间,冲他灿烂一笑后,便化手为掌狠狠劈下。 胡彦于闷哼一声,来不及反应,就滚在地上,彻底失去意识。 晏青枝将他拖到床上,扒光衣服,盖上被子,又用他的血,在他胸膛上写下“我是淫贼”四个大字。 等做完这一切,她才打开窗,准备像往常一样爬墙跑路。 万万没想到,她前脚刚踩上窗户,后脚房门就被人踹开,一行人风风火火冲进来,为首那位竟然是杨铁花! “你们不能进!我家公子正在小憩,你们说的晏姑娘不在这里!” 杨铁花一巴掌扇飞守门的男子,怒不可遏的踹开门,“滚开,我说晏妹妹在这儿,她就在!” 她率先进屋,抬眼就看见趴在窗口姿势诡异的晏青枝,怔愣片刻,赶紧回头将身后的人推出去。 “你们……你们等会儿再进来,我有些事要先和胡师兄说!” 她身后跟着的都是书生打扮的学子,五六个人加在一起,都没能敌过她的推搡。 众人还没回过神,就已经站在门外。 这……什么情况?! 晏青枝看着朝自己奔来的杨铁花,鼻尖登时一涩,眼眶也微微泛红,“铁花,你终于来了。” 杨铁花沉着脸,将她从窗户上扯下来,上上下下反反复复打量她,生怕她受伤,“晏妹妹,你没事吧?胡师兄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他要是敢欺负你,我立马宰了他!” 晏青枝闷闷摇头,“我没事,只是有些头疼。” “头疼?”杨铁花声调拔高,看她的眼神也带着浓浓怜惜,“胡师兄呢……呸,不对,那个臭男人呢,他在哪里,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他,我就不姓杨!” 眼见杨铁花一边说着,一边往床榻走去,晏青枝连忙拦下她,又小声问道:“铁花,我已经狠狠教训过他。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杨铁花皱紧眉头,满脸写着不甘愿,撩起袖子就要先惩治胡彦于一番再说。 晏青枝知道拦不住她,只好拉着她走到床边,掀开盖住胡彦于的被子。 杨铁花的性格虽说活泼大胆,可骤然看见一具陌生男子的酮体,脸顿时臊得厉害,耳根也一热,慌忙别开视线往后退。 “晏妹妹,你这下手未免……”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可想到胡彦于胸口上的伤,还有那四个血字,她又觉得很解气。 像他这样不懂得尊重,又欲对女子行不轨之事的恶人,就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晏青枝放下被子,看着躲得老远的杨铁花,面上闪过一丝笑意,“铁花,胡彦于被我打晕,一时半刻醒不来。要是我这样走出去,明日整个都城都会流传我和他有私情的流言蜚语。到时候,我就算不嫁给他,也要备受大家歧视。” “我是国师大人送来皇家书院的,要是我名声尽毁,恐怕也会累及大人。” 杨铁花僵在原地,完全没想到一件小事还能惹出这么多麻烦,“那……那该怎么办?门外那几人是我从藏书阁拉过来的师兄,万一他们刚刚看见你,我……” 晏青枝走到杨铁花身边,轻拍她的肩膀,“别急,我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心里有准备。我已经想好万全之策,只需要……” 就在这时,门外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两人的谈话。 “夫子,您来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真是孽缘 夫子?! 晏青枝顿感不妙,和杨铁花对视一眼,连忙环顾四周,寻找能藏身的地方。 可这学舍本就很小,所有东西一览无遗,厕所和卧室只一道绣花屏风相隔,根本躲不下人。 看来看去,只有床底有空隙。 杨铁花也发现这个问题,慌忙拉着晏青枝往里塞:“你先进去,我来应付他们!” 晏青枝不太放心,尤其是杨铁花性格单纯,一受激,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万一夫子发现异样,众目睽睽之下,把她从床底揪出来,又发现胡彦于光溜溜躺在床上,谁能相信他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还没有任何关系。 她犹豫片刻,索性不再躲躲藏藏,大大方方站在床边:“铁花,你去开门。” 杨铁花面露急色,压低嗓音喊道:“晏妹妹,你是不是疯了!要是他们看见你,还有那个什……什么都没穿的胡彦于,你…你可就完了!” 晏青枝扫过依旧昏迷不醒的胡彦于,神情淡定如常,“放心,去开门吧,我心里有数。” 杨铁花怎么可能放心,但见她执意坚持,也只能转身去开门。 不过,还没等她走到门口,房门就被人大力撞开,几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一窝蜂冲进来。 屋外一片漆黑,只余一轮残月悬在半空,屋内烛火昏黄,照得人残影斑驳。 杨铁花被他们这动静吓得浑身一颤,怔怔看着为首的李青师兄:“李青师兄,你们这是干什么?” 李青红着脸,似乎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颇为羞恼的偏过头:“杨师妹,夫子来了,你们一直不开门,我们只好照你的法子把门撞开。” 听他委屈又尴尬的语气,杨铁花面上闪过一丝不喜,自己这法子怎么了,简单粗暴又有效,有什么不好! 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目光却被踱步进来的男子吸引住,久久不能回神。 夫子……竟然是他?! 晏青枝正对门口,看见来人,瞳孔也骤然一缩,原以为离开画天阁能离他远一些,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 没错,来人正是宁孤。 和以往打扮不同,此刻的他一袭黑衣裹身,头戴纶巾,面如冠玉。 银白月光倾泻在他身上,让他恍如仙人般飘逸潇洒,又添了些儒雅和柔和。 所以宁孤一进屋,所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唯恐亵渎仙人,惹他不快。 晏青枝拧紧眉头,暗叹自己倒霉,发生这种事,遇上谁不好,偏偏是他! 可原剧情里,根本没有皇家书院什么事情,宁孤也从未当过夫子。 难不成因为她本体穿书,导致临近崩坏的剧情变得更加离谱,这狗男人的行为也越来越不受控制…… 那自己拼命拯救剧情,因此受过的苦痛和折磨,都付诸东流,一切作废?! 她越想越害怕,也越发不甘,满脑子都是“我死定了”四个大字,连宁孤走到身边都没有察觉。 宁孤幽深晦暗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晏青枝,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语气骤然变冷,“怎么,这里难道不是男子学舍?” 杨铁花暗叹不妙,先前光顾着高兴,觉得国师大人会护着她们,可要是大人看见晏妹妹和其他男人不清不楚,她们的下场只会更惨! 她一边咳嗽,一边小跑凑到宁孤身边:“大人,我们刚来皇家书院,对这里还不熟悉,晏妹妹只是走错地方了。对,她就是走错地方,误打误撞的……” “呵,误打误撞?”宁孤明显不信,淡淡瞥她一眼:“误打误撞跑到男子学舍,误打误撞和其他男人共处一室?” 杨铁花表情一僵,没想到国师大人完全不顾旧情,当场翻脸。 她知道晏妹妹是被胡彦于绑来的,可要是说实话,晏妹妹清白尽毁不说,连命都可能丢掉。 她欲言又止看着宁孤,又望向神游天外的晏青枝,这妮子怎么回事,都大祸临头,还敢发呆! 杨铁花勉强拉扯嘴角,莫名觉得眼下说什么都是错,索性装傻装到底:“大人,晏妹妹是真的不认路……” 宁孤冷嗤一声,完全没有理会杨铁花的意思,清冷视线扫过愣愣站在原地的李青,“带他们出去。” 李青很识趣,没有任何疑问,直接领上众人往外走。 杨铁花试图装聋作哑留下来,却在宁孤持续冷压下,不得不转身离开。 她磨磨蹭蹭往外走,又砰的一声关上门,自己真的尽力了,只希望晏妹妹吉人自有天相,能逃过今日这一劫。 响亮的关门声,彻底唤回晏青枝飘远的思绪。 见宁孤近在咫尺,她下意识往后退,惊呼出声:“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一问完,晏青枝就觉得不对劲,又赔笑着说道:“青枝真是眼拙,竟然不知道大人还是皇家书院的夫子。” 宁孤没开口,只是冷冷看着她,视线从她的脸慢慢挪到全身。 晏青枝喉头发干,迎着他凌冽如刀的眼神,浑身好似有烈火在烧,烫得脸颊发热,耳根也微微泛红。 她恍惚记起脸上有伤,连忙抬手遮挡,可力道过大,直接一巴掌拍中伤口,疼得她不由闷哼出声。 她还想再挡,手腕却被宁孤擒住。 他眼含怒意,语气却喜怒难辨,“才一天时间,你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晏青枝,你是真蠢,还是在故意装傻!” 晏青枝也委屈得不行,听着宁孤的厉声呵斥,眼眶泛红,鼻尖也酸得厉害。 她也是人,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平白无故来到这个世界,被迫要和权倾朝野的大人物作对,还要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纠正错误剧情。 接二连三的打击和折磨,让她心力交瘁,情绪也临近崩溃。 她不是神,不可能永远保持冷静。 晏青枝死死盯着宁孤,见他紧紧拽着自己的手,索性破罐子破摔般上上前一步,整个人都差点埋进他怀里。 “大人,我不止脸上有伤,胸口腰间、腿上都有伤,大人要不要仔细看看,再一起教训我?”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的心意 晏青枝沉着脸,一边说,一边解开衣裳,浑然不顾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宁孤静静看着晏青枝,见她已经扯开里衣,露出消瘦白皙的肩膀,这才按住她的手。 他眉头轻蹙,语气极冷:“晏青枝,你这是在和我闹脾气?” 晏青枝右手也被胡彦于打伤,被宁孤这么一抓,弄得伤口又疼又痒。 她倒吸一口凉气,不想被他看出弱态,只能强装若无其事:“大人说笑了,我是什么身份,怎敢对大人闹脾气。大人既然要责备,那就不妨看清楚我到底有多‘蠢’,再骂我也不迟。” 短短数月,她浑身是伤,就算有吉光的存在,伤疤淡去不少,但只看那浅色痕迹,也足够骇人。 宁孤微眯凤眸,擒住晏青枝的手猛地收紧,这丫头嘴上说着不敢,表情却满是不甘,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臭。 看似老老实实,乖巧听话,转头就阳奉阴违,不断搞事情。 他将她敞开的外衣拉好,黑沉沉的视线扫过“躺尸”的胡彦于,“脸上的伤,是他弄的?” 晏青枝原以为宁孤会大发雷霆,再不然也会给她个小教训,没想到他反应如此平淡,平淡到没有半点波澜。 她翕动着红唇,犹豫片刻才点头:“是他。他派人将我绑来这里,还试图对我不轨,脸上的伤,也是他用长鞭打的。不过,他同样没讨到好处。” “不轨?” 宁孤嗓音低沉暗哑,这两个字从他喉咙里念出来,莫名带着浓浓压迫感,还有凛冽杀气:“哪只手,还是两只手都碰过。” 晏青枝表情一怔,什么意思,这狗男人要为她鸣不平? 胡家世代袭爵,虽说不如顾家和宫家,但也算周国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宁孤要是对胡彦于下手,恐怕会惹来一堆弹劾。 她偏过头去,下意识闭嘴不答。 不知为何,一想到宁孤会护着自己,那堵在心口的怒意就变成郁气,不上不下,憋得她实在难受。 宁孤居高临下看着晏青枝,见她迟迟不应声,还不停躲闪自己的视线,直接放开她的手,往床边走去。 晏青枝彻底恢复自由,可眼见宁孤就要掀开被子,慌忙挡在他身前:“大人,我已经狠狠教训过他,现在要解决的是我出现在这里的正当理由,要是事情闹大,我恐怕就得离开皇家书院……” “大人,你好不容易才送我进来,也不想见我这么灰溜溜的逃走吧。” 宁孤垂着眼帘,面无表情,“晏青枝,你在护他?” 晏青枝瞪大眸子,险些要被他这话给气笑,敢情自己说那么多,他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说实话,她的确不想让他看见胡彦于,尤其是未着寸缕的样子,总觉得这被子掀开后,等待自己的将是更加猛烈的怒火。 她怕死,也怕生不如死。 宁孤俯下身,细长白皙的手挑起晏青枝的下巴,“晏青枝,回答我,你在护他?” 晏青枝鼻尖泛酸,眼尾也红艳艳的:“大人,我没有护着他,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在无聊的人身上。我不想辜负大人的好意,更不想因为一个人渣毁了前程。” “屋外还有人,要是胡彦于出什么事,大人怎么和胡家交代,难不成要把我的命赔给他?” 宁孤神情和态度都冷淡至极,看她的眼神也带着晦暗不明的光。 她心下一紧,还想再说什么,他的唇就直直压下来。 和以往一触即离的吻不同。 他的唇极冷,和他人一样,动作也不温柔,只是辗转摩擦,最后还强行撬开她的牙关。 晏青枝又惊又怒,奋力挣扎,却被宁孤牢牢抓住双手,轻而易举带到床上。 她躬起身体,试图抬腿踢他。 可宁孤早就看穿她的意图,用腿抵住她的下半身,压得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任意攫取。 晏青枝羞愤难当,一想到身边还躺着个人渣,就气得手脚发颤,上气不接下气。 宁孤把她当成什么,玩物?还是消遣? 许是察觉到她的异样,宁孤的动作变得温柔起来,温柔到轻轻吻掉她的眼泪,一手抚着她的胸口,帮她顺气。 不知过去多久,宁孤忽的直起上半身,温柔似水的看着她:“青枝,你是我的人,伤了你,就是伤我。胡家算什么,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晏青枝直挺挺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的偏过头去。 她恨,恨自己不够强大,只能被人任意玩弄,却没办法反抗。 宁孤见晏青枝不看自己,还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伸手擒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正视自己:“晏青枝,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道?” 是,他承认晏青枝这个女人很特殊,特殊到能影响他的决断。 所以,他想过除掉她,亲手灭掉极有可能成为自己软肋的隐患。 可在福音寺动手后,他就后悔不已,见到晏青枝死而复生的那一刻,喜悦也胜过理智。 无论什么理由,他庆幸她活着,也庆幸她能再次回到自己身边。 晏青枝如扇睫毛轻颤,宁孤那张完美到妖孽的脸,在此时此刻变得可怕起来,可怕到让她慌忙闭上眼睛。 她捏了捏凉透的指间,竭力让自己不再颤抖:“大人,你先放开我。” 罕见的,宁孤很听话,听话到真的放手。 屋外似乎下起雨,淅淅沥沥的雨声透过窗户传进来。 晏青枝跌跌撞撞爬下床,一直往外走,直到和宁孤离得老远才停下。 她不敢相信,从来不近女色的宁孤会对自己情根深种,他这样的人,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爱,也不懂得尊重。 对他来说,自己只是和其他女人不太一样,脸皮比较厚,又老是死不了而已! 她远远看着他,见他也正在看自己,慌忙移开视线。 第一百六十八章 该去赏罚殿的不是你 宁孤看着一脸惧意的晏青枝,慢慢停下脚步,细长手指拂过微微发热的薄唇,“晏青枝,该去赏罚殿的不是你,你又何故如此,你怕我?” 晏青枝抿唇不语,视死如归的瞪着他,与其说怕,倒不如说是恨。 她恨他,恨到想要他的命。 但是,自己打不过他,也斗不过,要他命这件事,比让自己好好活着还要难。 宁孤剑眉微蹙,将晏青枝的沉默看在眼里,很多时候,沉默往往比语言更伤人,也更有力度。 她的意思很明显,明显到一句话不说,就胜过所有借口和敷衍。 看着晏青枝抗拒又厌恶的眼神,宁孤心口忽的传来一阵剧痛,体内热血翻涌,喉头也涌上一股腥甜。 他生生压下不适感,“好,我不过去,你不要做傻事。” 经过这么多事情,晏青枝对宁孤的信任值已经降到负数,所以就算他主动往后退,依旧全神戒备盯着他。 这狗男人也就嘴上说的好听,等自己放松警惕后,又会伸出魔掌,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毕竟他先前的举动疯狂又不合规矩,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一想到那个吻,晏青枝双唇就烫得厉害,双手也止不住颤抖。 她努力平复呼吸,扭头看向好似已经苏醒的胡彦于:“大人,你打算怎么处置我,还有他。” 胡彦于绑架她的事情可大可小,但只要闹出去,自己清白有损不说,胡家也不会放过她。 不过,她要是能借这件事离开皇家书院,引来宫画扇的注意,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她不能再留在宁孤身边,也不敢再和他发生不清不楚的牵扯。 宁孤眸色一沉,听着晏青枝冷冰冰的询问,强行压下的不适感又卷土重来,甚至来势更汹。 他浑身凉透,视线也莫名模糊起来:“晏青枝,我说过不会让你有事,你过来。” 晏青枝当然不肯,冷着脸说道:“大人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我能听见。” 他不过来,却让自己过去,那和他过来,有什么区别。 “你……” 宁孤呼吸急促,脸色惨白如纸,见晏青枝死活不肯靠近自己,强撑精神朝她走过去:“晏青枝,别再闹脾气,我的耐性有限。” 晏青枝瞳孔骤然一缩,吓得嗓音都变调:“大人!大人你说过不……唔唔唔!” 没等她说完,宁孤双眼紧闭,直接栽倒在她身上。 晏青枝面露诧异,只觉怀里的男人全身冷如玄冰,冻得她唇齿发颤,下意识闷哼出声:“大人,你怎么了?” “宁孤……宁孤!你怎么回事,别吓我!” 可无论她怎么呼喊,怀里的男人都没有反应,还说起胡话来。 他声音很低,低到几不可闻。 晏青枝慌忙将宁孤架起来,又凑到他嘴边仔细听,“大人,你想说什么?” 哪想,她凑近以后,宁孤就不再呢喃,脑袋还不停往她脖间钻。 他身体很冷,呼出的热气却滚烫炙热,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让她不自在的同时,面色也微微泛红。 她急得不行,眼见床上的胡彦于闹出动静,似乎要起身,抬手就想先拍晕宁孤。 可,没等她动作,宁孤忽的直起上半身,眼巴巴望着她。 那黑沉沉的眸子水汪汪的,好似泉水般干净澄澈,浑然不复以往的狠辣和凌厉。 晏青枝愣住,这狗男人不会是在耍自己吧! 她试探性叫道:“大人?” 宁孤凤眸一眯,上下打量她一番,便委委屈屈的埋首在她脖间,“姐姐怎么现在才来看宁孤,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宁孤怎么也找不到姐姐,姐姐是不是不要我了?” “还是,姐姐嫌弃宁孤了?” 要死,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犯病?! 晏青枝心道不妙,浑然没将他这夺命三连问当回事,要是胡彦于苏醒,发现他性情大变,恐怕要坏事。 她轻声哄着宁孤,示意他先放开自己,不解决掉胡彦于,她怎么也不安心。 但,宁孤犯病后,就变得极其黏人,“我不松,松开以后,姐姐肯定又想跑。我不要姐姐离开,我要和姐姐一直在一起。” 晏青枝被他缠得动弹不得,一步也迈不出去:“宁孤,我不走,你先松松,我快要被你压死了。” 宁孤慌忙仰起头,好似这才看见她脸上的伤口,眼神骤然变暗:“姐姐,你的脸……” 说着,他伸手探向她的脸,想碰又不敢碰,唯恐再次弄疼她。 晏青枝脸上的伤其实不严重,只是长长一条红痕贯穿整张脸,看着有些骇人。 她拧着眉头避开宁孤的手,“宁孤,要是你听话,姐姐一会儿就给你做好吃的。要是你不听话,那我就会很不开心。” 宁孤抿紧唇,小心翼翼观察着晏青枝的表情,见她面露不虞,才稍稍松些力道:“姐姐不要生气,我…我听话就是。” 稳住他后,晏青枝来不及多做解释,迅速朝床榻走去。 胡彦于没醒,先前的动静是因为被子不小心盖住他的脸,险些让他背过气去,才有的潜意识挣扎。 为确保万无一失,她握紧拳头狠狠砸向胡彦于的脑袋,动作快如疾风。 拳风猎猎作响,胡彦于依旧双眸紧闭,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连呼吸也丝毫未变。 她放下心来,拳头堪堪停在离他额间半寸的地方,余下劲风轻松震动他的长发。 晏青枝收回手,扭头看向宁孤,却见他已经走到跟前,还一脸不悦的看着胡彦于,“姐姐,因为他,你才不理我?” 她只觉头疼,拉着他就往外走:“当然不是,他就是个外人。宁孤,姐姐和你玩个游戏,好不好?” 宁孤板着脸,硬是不肯挪动半步,阴沉沉的视线直勾勾盯着胡彦于:“姐姐,他是谁。” 晏青枝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怒火,轻声哄道:“宁孤乖,他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起玩的这个游戏。” 宁孤偏头看向她,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姐姐要和我玩什么游戏?” 第一百六十九章 侥幸过关 晏青枝推开门,守在外面的杨铁花迅速迎上来,见宁孤站在她身后,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慌忙停下脚步。 她识趣的蹲到一边,眼巴巴看着晏青枝:“晏妹妹,怎么办?” 晏青枝不着痕迹冲杨铁花摇头,示意她先噤声,又面带笑意看向宁孤:“大人,铁花是太过担心我,才会失去礼数,还请大人见谅。” 宁孤负手而立,神情桀骜,好似除开晏青枝,谁也入不得他的眼。 他清冷视线淡淡扫过众人,便径直往学舍外走去,行至廊下,才淡淡出声:“晏青枝,你过来。” 晏青枝面不改色,赶紧拉上杨铁花就跑,留下其余几名男子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李青心下一惊,眼见他们就要离开学舍,下意识看向身边沉默不语的陆夫子,“陆夫子,难道就这样让国师大人将她们带走吗?” 虽说国师大人位高权重,可这里是皇家书院,任何人犯错都该交由赏罚殿来定夺,若是无法决断,也必须请院长出面主持公道。 晏青枝初来书院,便和彦于纠缠不清,不管谁是谁非,都已经败坏书院名声,还带来不良风气。 要是不重重责罚两人,草草了结,肯定会惹来其他人的争相效仿。 而且,国师大人不是夫子,先前那声“夫子来了”,叫的也不是他,而是站在李青身边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叫陆离,主教四书五经,性格和蔼可亲,教书方法也总是寓教于乐。 所以,皇家书院的学子最喜欢上他的课,也最爱同他一起探讨学识,有什么问题,率先想到的也是找他帮忙。 陆离眼神暗沉,见李青殷切的看着自己,才缓缓开口:“你先带人进去看看胡彦于,这件事我没办法处理,必须交由院长定夺。” 李青知道国师大人身份特殊,就算陆夫子再得学子喜爱,也比不上他的权势和地位。 他垂下眼帘,低声应和着,带着两名同伴走进屋。 可等他看见躺在床上不着寸缕又昏迷不醒的胡彦于,面上闪过一丝惊惧:“彦于!彦于,你醒醒!” “快,快去叫大夫!” 站在屋外的陆离听着李青惊怒交加的喊声,神色顿时一凛,连忙大步往里走:“胡彦于怎么了?” …… 离开男子学舍,三人一刻不敢歇,尤其是晏青枝,见四下无人,拉着宁孤就疯狂往前跑。 杨铁花一头雾水,只能跟着加快速度。 可她力气大,但耐性差,很快就跟不上,“晏妹妹,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我……我快跟不上了!诶,你们等等我!” 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歇息片刻再抬头,早就不见晏青枝和宁孤的踪迹。 人呢?! 月色凄清,阴风阵阵。 杨铁花站在原地,不停环顾四周,可到处都是空荡荡的,别说人影,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她莫名有些心慌,后背也一阵发寒,忍不住抱紧胳膊,尖叫一声,便凭着记忆往女子学舍的方向狂奔。 不管了,有大人在,晏妹妹一定不会有事…… 等杨铁花离开,晏青枝才拉着宁孤从树后走出来。 她吐出一口浊气,偏头看向宁孤。 哪想,宁孤刚好凑过来,她的脑袋直直撞上他的胸口,撞得她痛呼出声,险些晕厥过去。 这狗男人的胸膛可真硬! 晏青枝抬手捂住脑袋,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这硬度简直比铜墙铁壁还硬,幸亏自己的脸都是原装,要不然非得把她撞出个好歹来。 她恨恨瞪向宁孤,却见他一直看着自己,漆黑眸子里还闪着异样的光,让她满腔怒意慢慢变成惧怕。 更奇怪的是,她竟然在变傻的“宁孤”身上,感受到同狗男人一样的压迫感。 晏青枝顿觉不妙,连连往后退,又轻声问道:“宁孤,你靠这么近干什么?” 宁孤剑眉微挑,见她不停往后退,妖孽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笑意:“姐姐,你要和宁孤玩捉迷藏吗?” 晏青枝可不想玩,此时此刻,脑海里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摆脱他! 无论他是真傻,还是假傻,都是个危险人物。 再者,宁孤身为一国国师,身边少不了有人暗中保护,自己一走,那人肯定会出现。 可晏青枝顺着他的话,说要和他玩捉迷藏后,他的表情就变得奇怪又诡异。 “姐姐,可宁孤不想玩,宁孤只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姐姐是不是看过他的身体了?” 晏青枝喉头一颤,“什么男人,我不是和宁孤说过,那人就是个外人,和我没关系!” 宁孤一步一步朝她逼近,眼神越发冷冽:“是吗?可我看他身上还有姐姐亲笔写下的字,我识字,也认得姐姐的笔迹。” 认得她的笔迹?! 晏青枝瞳孔骤然一缩,退后的速度不由加快,这狗男人果然在装傻! 在画天阁,自己确实写过东西,可对变傻的宁孤来说,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字,也不可能认识她的字迹。 宁孤看着不断后退的晏青枝,凤眸微眯:“姐姐,你怕我?” 晏青枝敷衍的笑着,“我怎么可能怕宁孤,宁孤,我们来玩捉迷藏吧。你藏起来,我来找,要是我找到你,你就要答应姐姐一件事。要是姐姐找不到你,就答应你一件事,怎么样?” 宁孤停下脚步,偏着脑袋盯着她,似乎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玩捉迷藏。 皇家书院已经进入宵禁时间,书院里很少有人,即使有,也是守夜巡逻的护卫。 月色下,晏青枝和宁孤对立站着,两人表情各异,一个害怕,一个兴致满满。 就在晏青枝以为宁孤会拒绝时,他缓缓点头,还从衣袖里拿出一张丝帕,“既然姐姐想玩,那我就陪姐姐玩。不过,要是我赢了,姐姐不仅要答应我一件事,还要告诉我,那个男人哪只手碰过姐姐。” 晏青枝浑身一僵,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宁孤自己将眼睛蒙起来,“姐姐,游戏开始了。” 她慌忙转身,迅速找藏身的地方。 第一百七十章 捉迷藏 晏青枝惧怕宁孤,也恨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在心口,时不时就会隐隐作痛。 她神情凛然,头也不回的穿梭在夜色下,直奔女子学舍。 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和宁孤玩什么捉迷藏的游戏,骗他是真,逃跑也是被逼无奈。 毕竟宁孤变傻后,不仅保持着阴冷腹黑的性子,话里话外还带着威胁和无法忽视的杀意。 要是自己不跑,迟早会被他磋磨死。 而且,面对宁孤,晏青枝彻底没耐性,更不敢再拿最后一次机会开玩笑。 但她知道,就算躲过宁孤的魔爪,也逃不掉书院的责罚,胡彦于闹的这一出,已经将她置于风口浪尖上。 男子学舍和女子学舍离得不远,不出片刻功夫,晏青枝便到地方。 看着近在咫尺的学舍,她稍稍松口气,抬脚就往里冲。 哪想,她刚准备开门,衣领突然被人抓住,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拉着她急速往后退。 晏青枝眼神微冷,既不反抗,也不出声,等下台阶的间隙,立刻握手成拳回身直击来人腹部。 她动作又快又狠,打得来人猝不及防,只能松手躲避。 晏青枝重新恢复自由,一见来人,顿时面露诧异:“初一?” 初一身着黑衣,面上覆着黑纱,正满眼含怒的瞪着她:“晏青枝,大人呢,大人在哪里!” 晏青枝皱紧眉头,什么意思,宁孤不见了? 算起来,她和宁孤分开没多久,初一要是一直暗中跟着,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下落。 她揉着有些酸疼的脖子:“大概一刻钟前,我才和大人分开,就在男子学舍附近,你没见到大人?” 初一周身怒气不减,大步上前,拉着晏青枝就往外走:“你跟我去寻大人!” 晏青枝挣开他的手,定定站在原地:“初一,天色已经不早,我要是再乱跑,明日恐怕就会被逐出书院。” 初一瞪大眸子,气得浑身都在发颤,似乎下一秒就会拔出腰间长剑冲上来宰人。 他深吸口气,压下心头怒火,“晏青枝,大人是因为你才赶来皇家书院,现在你脱离危险,大人却下落不明,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她……赶来皇家书院? 晏青枝神色一僵,随即又恢复正常:“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太明白。” 初一沉下脸,抬手按住腰间长剑,冲她冷呵道:“晏青枝,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明白。大人曾在圣上面前立过誓,有生之年不会踏足皇家书院一步。可铁花差人传来消息,说你被胡家长子胡彦于绑架后,大人就违背誓言闯进书院。” “晏青枝,因为你,大人才辜负圣恩,得罪胡家。眼下,大人不见踪迹,难道你就真的不担心?” 晏青枝红唇翕动着,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刹那间,她胸口隐隐发闷,还伴随着阵阵剧痛,痛意来势汹汹,疼得她不由佝偻起身体,最后慢慢蹲到地上。 宁孤发誓不踏足皇家书院,却因为自己有危险而违背原则,可她呢,她都做了些什么。 为摆脱他,她骗他,哄他,甚至在心里埋怨他,唾弃他…… 她难受得要命,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痛楚,发出低沉闷哼。 初一看着蜷缩成一团的晏青枝,面露疑色,以为她是不想去寻大人,才故意装病叫疼,语气越发冰冷:“晏青枝,是我看错你,枉费大人一直护着你,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就在这时,沉闷开门声响起。 初一剑眉微挑,冷冷瞪向晏青枝,便迅速往旁边的树后躲去。 晏青枝来不及藏身,剧烈疼痛险些剥夺她的意识和呼吸,让她直接瘫软在地。 她回过头,视线模糊得看不清来人,只听得一声娇俏询问:“晏青枝,是你吗?” 听声音,是东凉月。 “东姑娘,是我。”晏青枝张了张嘴,嗓音嘶哑难耐,如同八旬老者,还有些可怕。 东凉月穿着单薄,小心翼翼站在门口,见晏青枝面色煞白如雪,还气息奄奄的样子,慌忙凑过来:“晏青枝,你没事吧?” 她搂住晏青枝,见她脸上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吓得花容失色:“天啊,你的脸……你的脸怎么受伤了?这里可是皇家书院,谁敢对你下此毒手!你等着,我马上去寻夫子来!” 晏青枝伸手抓住东凉月的胳膊,喉头又干又疼:“不用请夫子,我没事。杨铁花呢,她不在学舍?” 东凉月黛眉微蹙,见晏青枝坚持不让请夫子,才止住动作:“杨姑娘不在,我说你们真是胆大,到书院第一天竟然就敢错过宵禁,还在外面到处乱跑。” “还好今日没有夫子来查寝,要是查出来你们都不在,明日有你们好果子吃。” 晏青枝心下一紧,杨铁花怎么可能不在学舍,她明明比自己先回来,难不成她也出意外了?! 她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挣扎着起身,想去学舍看看。 东凉月虽说性情傲气,但面对勉强合自己胃口的晏青枝,难得多些耐性。 她一边搀扶晏青枝,一边小声说道:“晏姑娘,我和书院的大夫很熟,要不我先带你去看看。你这脸看着实在吓人,如果不好好处理,恐怕会留疤。” “我们女子除开贞洁,最重要的便是脸,你若是……” “东姑娘,我没事,只是有些乏力,恐怕要麻烦东姑娘扶我回学舍。” 晏青枝轻声打断东凉月的关心,在她帮衬下,走进学舍。 她和杨铁花的东西摆放得很整齐,床榻也干干净净。 晏青枝眉头皱得更紧,心里的异样感也越发明显,杨铁花虽说没有大铁锤傍身,可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要是有人对她不利,她打不过,也会大声呼救。 可如今,她不声不响就消失不见,还是在戒备森严的皇家书院,如果不是内鬼,就是有人手眼通天。 第一百七十一章 脖子有伤 晏青枝仔细检查四周,还是没能找到有关杨铁花下落的线索。 依照杨铁花的脾气,如果不是被人劫持,或者遇上麻烦,肯定已经跑回学舍,躲在被窝里等自己。 她斜睨一眼紧跟在身后的东凉月,心中疑云渐生:“东姑娘,你整晚都在学舍?” 东凉月拢紧外衣,毫不犹豫点头:“上完课,我就直接回学舍休息,听到外面有动静,才开门出去,刚好发现你倒在地上。” 晏青枝没应声,缓缓收回视线,扫过靠窗那张雕花木床。 东凉月喜光,选的床自然也是采光最通透的,上面被褥凌乱,确实有被睡过的痕迹。 她回过头,状似无意问道:“那东姑娘和我一样,也没用晚膳?” 东凉月眉头微蹙,神情稍有不耐,还夹杂一丝疑惑。 她抬手不停揉着脖子,“说来奇怪,我回学舍后,浑身乏得很,倒床就睡。要不是你回来,我恐怕会睡到明天早上。所以,别说晚膳,就是一口水,我都没喝过。” 晏青枝凑过去,“东姑娘脖子难受?” 许是疼得厉害,东凉月不耐神情更加明显,语气也带着怒意和烦躁:“难受,就像被重物击打过一样。” 说着,她加重力道揉搓脖子,还低呼出声:“嘶,好疼……” “你别动,我看看。” 晏青枝伸出手,作势要撩开东凉月的头发,一探究竟。 哪想,东凉月漂亮眸子微眯,不躲不避直勾勾盯着她,还颇为怀念的说道:“晏姑娘说话的语气和动作,很像我一个故人。” 晏青枝心道不妙,手堪堪停在她那头乌黑长发上,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但很快,她又恢复正常,受宠若惊般垂下眼帘:“故人?承蒙东姑娘抬举,可姑娘的故人定是身份尊贵的官家小姐,哪是我这样的小人物可以相提并论的。” “都怪我太冒进,只想着替东姑娘看看脖子有没有受伤,一时失去分寸,还望姑娘不和我计较才是。” 晏青枝险些忘记,自己早就不是什么宫家嫡女宫别枝,也不是东凉月的“闺中密友”,眼下这些举动不仅过于亲昵,还犯了僭越之罪。 不过,东凉月性格孤傲,对自己人却格外宽容,尤其是对兴趣相投又目标一致的“宫别枝”。 晏青枝每每看见她,就会想起当初被她支配的恐惧,还有刻入骨髓、高空走钢丝般的心悸感。 那时候,无论自己怎么躲,都会被她逮住,然后被迫和她一起出席宴会,针对宫画扇,无脑搞事情。 她任务艰巨,也知道后续剧情,当然不肯做那下场凄惨又悲催的恶毒女配,说服东凉月无效后,便慢慢疏远她。 直到后来,她惨死在宁孤手里,变成华蓁后,就很少再见过她。 东凉月看着晏青枝,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见她停下动作,不悦说道:“既然要看,那就赶紧看。晏姑娘,别说,你这磨磨蹭蹭的性子,和我那位故人也很像。” 晏青枝勉强拉扯嘴角,撩开她的长发,果然在那白皙脖颈上看到一处淤青。 她轻轻按压着:“疼吗?” 东凉月怒气冲冲躲开,又狠狠瞪着她:“当然疼!我都说过很难受,你还用这么大的力,想害死我?我先说清楚,杨姑娘没回学舍,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要是你不信,那就请夫子来!” 晏青枝根本没用力,东凉月之所以会觉得疼痛难忍,是因为那道伤确实很重。 她表示理解,“还是请大夫来吧,你脖子上有伤,看起来还有些严重。” “有伤?”东凉月面露诧异,见晏青枝不像在说谎,慌忙转身走到梳妆台前,“怎么可能有伤,这里是皇家书院,谁敢对我下手,我也没记得有过磕碰。” 她坐在凳子上,使劲扭着脖子,试图看到后面。 晏青枝双手环胸站在东凉月身后,见她怎么努力也看不见伤痕,姿势还很怪异,忍不住勾起唇角。 她拿起一个小镜子,照上东凉月的脖子,又调整镜子方向,反射到前面的铜镜里,“偏头,往前看。” 东凉月原本不肯听话,可看着晏青枝憋笑的样子,恍惚想起枝枝那个没良心的丫头。 她和枝枝很像,像到微笑时,嘴角扬起的弧度,说话停顿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但,她们又不像,相貌不同,声音不同。 东凉月压下心头复杂情绪,抬眸往前看,果然在铜镜里看到脖子上红通通的一片:“这……” 晏青枝放下镜子,“去看大夫吧,要是再耽搁下去,症状没准会更严重。” 东凉月此时此刻才觉得后怕,抬手捂住伤口,怔怔看着晏青枝:“可我真的不记得什么时候受过伤,晏青枝,你说,我不会是被人打失忆了吧?” 晏青枝摇头,“应该不会,东姑娘只是脖子疼,又没有别的症状,那就说明情况不严重。等看完大夫,听听他怎么说,再忧心也不迟。” 东凉月吐出一口浊气,悬在半空的心缓缓落到实处,莫名的,听她一番话,自己真的不再害怕。 可她不想被晏青枝看轻,扭头傲气说道:“好,我换件衣服,就去看大夫。” 皇家书院配有专门的医药馆,从早到晚都有大夫坐诊,就是以防有人突发疾病,或者受伤。 东凉月身为东家嫡女,有贴身侍女陪着上学,不巧的是,那侍女上午才被她派回东家取东西,回来也得明日。 她提着灯笼,看着幽静又漆黑的夜色,脚下那一步怎么也跨不出去。 她喜光,自然就怕黑,尤其是空无一人的时候,就更害怕。 但想到晏青枝就在身后看着,她一咬牙直接迈出房门,急急忙忙往外冲,很快便消失在黑夜里。 东凉月一走,躲在屋檐上的初一就翻身进屋。 他冷眼看着晏青枝,见她从柜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嗤笑着问道:“晏青枝,你以为一把破匕首就能打过我?” 晏青枝白他一眼,将匕首塞到袖子里,又披上黑色外衣:“走吧,寻人去。” 初一愣住,还没反应过来,晏青枝已经走到屋外。 第一百七十二章 院长出马 宁孤失踪,杨铁花下落不明,两人消失不见的时间差不多,地点也很相近。 整整一个时辰,晏青枝和初一都快把皇家书院翻个遍,也没找到人,还不凑巧的撞上夜巡护卫,被他们当成刺客给抓起来。 赏罚殿内,灯火通明,穿堂风呼啸而来,又呼啸离去。 晏青枝双手抱头蹲在墙角,看着身边被五花大绑的初一,抬眸扫向气势汹汹守在门口的三名护卫。 因着她是书院的学生,他们手下留情没绑她,只是让她老实待着。 而初一全身黑,瞧着就行迹诡异,自然被他们当成重点关注对象,身上的绳子绑得严丝合缝,活像一只即将上烤架的猪。 趁护卫不注意,晏青枝小心翼翼挪到初一身边,刻意压低声音:“怎么办,要是事情闹大,大人违背誓言踏足皇家书院的事,肯定会传到圣上耳朵里……” 初一满脸憋屈,冷眼看着晏青枝,见她行动自如,心情就更糟糕。 是他太蠢,蠢到要和她一起寻找大人的下落,如果不是她拖后腿,自己怎么可能会被抓住,还被绑成这样。 别说事情闹大,只要院长一过来,他们都得完! 晏青枝注意力都在门口的护卫身上,没听到回复,又继续说道:“我和大人分开才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整个书院就不见他的踪影,杨铁花也下落不明,肯定有人在跟踪监视我们。” “你说,谁会对大人不利?” 依旧是沉默。 她纳闷偏过头:“你怎么不……”说话?! 晏青枝怔怔看着嘴不能言的初一,尴尬挪开视线,是她忘了,他们将他绑起来的同时,还扯下黑纱封住了他的嘴。 初一狠狠瞪着她,眼里的指责明显得都要溢出来,这女人明知道自己不能说话,还一个劲说个不停。 大人和杨铁花下落不明,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至于是谁,大公主和顾朝辞都有嫌疑,就连圣上都有可能。 突然,殿外传来脚步声,守在门口的护卫齐刷刷冲来人喊道:“慕院长。” 晏青枝心下一紧,连忙把初一嘴上的黑纱扯松,又将绑住他手脚的绳子弄出缺口,“记住,一会儿见机行事。” 初一微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已经双手抱头蹲回原位。 这话什么意思,她要自己找机会跑路?可这么多人看着,就算他恢复行动能力,也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吧。 还是,这女人故意误导自己,好让他来背锅…… 晏青枝浑然不知初一所想,也不知道他越想越偏,等慕尚卿跨过门槛,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 她哭得梨花带雨,一靠近慕尚卿,就嚎啕大哭起来:“慕院长,求你救救青枝吧,我…呜呜呜,我真的没脸活了!” 她越说越激动,甚至开始上气不接下气,面色也越发潮红。 见晏青枝跌跌撞撞扑到身前,慕尚卿拦下准备架开她的护卫,伸手扶住她:“晏姑娘,有话慢慢说,我会认真听,若是你真的蒙冤,我也会为你主持公道。” “慕院长,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呜呜呜!” 晏青枝哭哭啼啼站稳身体,又抬袖擦拭眼泪,借着袖子的遮挡,打量起这位传闻中的院长。 慕尚卿身着一袭绛蓝色常服,明明年过半百,但面容依旧俊逸,气质也很是儒雅,看起来还不过而立之年。 她有些诧异,原以为皇家书院的院长必定是白须冉冉,又思想迂腐的老者,万万没想到,他生得年轻帅气不说,思想好似还很开明。 晏青枝垂下眼帘,将不可置信深深隐藏,若是这样,计划必须稍作改动。 慕尚卿看着双眼通红的晏青枝,漆黑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又缓缓扫过不远处蜷缩成一团的黑衣人:“晏姑娘,这位是?” 晏青枝哭腔越来越重,好似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只一个劲儿哭诉着满腹委屈:“慕院长,要是这件事不能给我一个交代,我只能一头撞死在这赏罚殿上,以证清白!” 跟在慕尚卿身后的三名护卫身形一僵,面面相觑间,都在对方脸上看到诧异和惊愕的神情。 真是奇怪,先前抓她的时候,她淡定得很,也没说过一句委屈。 眼下,慕院长一来,她就哭得肝肠寸断,还做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接受无能,也惊觉有诈。 慕尚卿静静看着晏青枝,等她稍稍平复些情绪,才淡声开口:“晏姑娘,既然要我替你主持公道,那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必须交代清楚。如果你一直哭,我也没办法帮你。” 晏青枝闻言,慢慢止住啼哭,换上凄凄惨惨的表情:“慕院长,事情是这样的……” “……然后,我就被国师大人送来皇家书院,恰巧撞上胡师兄。胡师兄看着温文尔雅,私下却包藏祸心,竟然派人将我绑到他的房间,还威逼利诱我与他共结连理。我拼死不从,就被他用鞭子打伤脸。” “慕院长,身为女子,若是贞洁和容貌尽毁,还有什么理由苟活于世!” 一番动情讲解后,赏罚殿忽然陷入诡异的安静。 慕尚卿没有开口,好似在垂眸沉思。 三个护卫倒是神情激愤,可碍着他在场,才没有发出怒斥。 晏青枝知道慕尚卿不好糊弄,虽说她讲的大部分都是实话,可胡彦于在师长心里,不仅样貌才情出众,还是个难得的天才。 两相对比下,保谁不言而喻。 她也不恼,期期艾艾的抬手捂住脸上的伤疤,“是我错了,胡师兄是周国难得的青年才俊,我不过一介女流,哪里能和他相提并论。” “慕院长,我不想为难您,也不愿再拖着残躯苟活于世,只望等我死后,慕院长能将我的尸首送回画天阁!” 话落,她直奔一旁的石柱撞去。 晏青枝的动作又快又狠,旁人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快到石柱前。 砰的一声,她撞上一堵人墙。 第一百七十三章 以死明鉴 可就算有人挡在石柱前,晏青枝力道不小,速度又快,两相撞击下,还是撞得她头晕眼花,痛呼出声。 她身形轻颤,深深看了一眼拦住自己的初一,就直接往地上坠去。 初一大惊失色,慌忙将她搂在怀里,不停拍打她的脸,试图唤醒她:“晏青枝!” 慕尚卿没料到晏青枝如此刚烈,只三言两语便要以死明鉴,淡定神情瞬间僵住,沉思片刻,才让护卫去看看情况。 但,没等护卫靠近,初一冷冷一瞥,便将他定在原地。 初一对晏青枝求死的举动又气又惊,见她还是昏迷不醒,手上力道不由加重,都快把她的脸打得又红又肿。 区区一个胡彦于,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大人,这女人竟然因为他而寻死,简直是疯了! “喂,你醒醒!晏青枝,你别吓我!” 初一面色难看,完全忘记被晏青枝撞得生疼的胸口,只一个劲儿叫她。 见她依旧双眸紧闭,他身体颤抖,呼吸也有些凝滞,涌上心头的巨大恐慌完全没过怒意,让他再说不出一句话。 这女人……不会真的死了吧?! 初一不喜欢晏青枝,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一直不喜欢。 但他明白,晏青枝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也没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可莫名的,只要她跟在大人身边,他就觉得危险。 所以,他没理由排斥她,讨厌她,甚至不断说服自己,她就是个坏女人,是个城府极深的侵入者。 可看着怀里毫无生气的晏青枝,初一双眼赤红,胸口堵着一口郁气,难受得快要疯掉。 往日有多不喜,现下就有多害怕。 他额上青筋蹦出,忽的仰头朝站在身前的护卫厉声大喊:“快,快叫大夫!叫大夫!” 护卫年纪轻,被初一这么一吼,顿时心慌意乱,下意识看向慕尚卿。 慕尚卿薄唇微抿,视线扫过面色苍白的晏青枝,才冲他点头示意,“去吧,速度快些,让于大夫过来看看。” 护卫不敢耽搁,连忙应声离开。 赏罚殿和医药馆离得不远,半盏茶功夫就能到,来回最多不超过一刻钟。 在这期间,初一护着晏青枝,无论慕尚卿说什么都不肯松开,还死死盯着他们,只要有人靠近,就会挥动长剑。 他怕,怕她真的死在这里,死在自己怀里。 他也不敢想象,要是大人知道这件事,会在周国掀起怎样的波澜。 慕尚卿是皇家书院的院长,也是先皇太傅,学识自然不用说,待人处事更是八面玲珑,独具一格。 他认得初一,知道他是国师宁孤的得力手下,有国师的地方,一定有他在,反过来,就不一定。 他没有执意劝说初一交出晏青枝,而是让人端来一杯温度适宜的茶水,“初一放心,我不会和你抢人,只是晏姑娘昏迷这么久,身体难免不适,你试着喂点水给她吧。” 初一自然也认得慕尚卿,和他有过几次接触,知道这人看着斯文儒雅,实际上内藏猛虎,是个不得不防的厉害角色。 他神情戒备,见慕尚卿真没别的心思,才接过水,不温不怒的道谢。 可晏青枝嘴巴抿得极紧,就算强行喂食,也喂不进去。 初一怕伤着她,只好放弃,又怕她背过气去,源源不断输送内力给她。 好在于大夫来得很快,身边除开去寻他的护卫,还跟着一脸诧异的东凉月。 东凉月怕黑,知道于大夫要去赏罚殿,便提出和他们一起。 赏罚殿和女子学舍不过半个花园的距离,等她到那里,再回学舍,路程至少近一半。 但,等她知道要看大夫的是晏青枝后,立马放弃回学舍的念头,冲进赏罚殿。 东凉月神情微凛,看着躺在男人怀里的晏青枝,又偏头望向慕尚卿:“慕院长,这……晏姑娘是怎么了?我出门前,她还好好的。” 慕尚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看她一眼,又挪开视线看向初一和晏青枝:“初一,于大夫来了,你将晏姑娘放下,让于大夫看看吧。” 初一下意识要拒绝,想到皇家书院的大夫医术不输御医,这才将晏青枝小心翼翼放在一旁的软垫上。 他还是不太放心,一边护住她的心脉,一边握着她的手。 初一回头看向众人,神情极冷:“看可以,无关人等都出去。” 慕尚卿知道初一在顾虑什么,二话不说,挥手让其他人离开。 几个护卫,瞬息间的功夫就齐齐走到门外。 至于东凉月,生性骄傲,又从小备受宠爱,向来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所以,即使慕尚卿身为一院之长,她也敢忽视他的旨意,还直勾勾盯着初一:“虽说不知道公子和晏姑娘是什么身份,但男女有别,你这样护着晏姑娘实在有些不妥。我和晏姑娘是舍友,不如我替你照顾她,你若不放心,那就在一旁看着。” “放心,我不会武功,也不会对你和晏姑娘不利。只要你觉得有异,可以随时对我出手。” 初一剑眉微挑,见慕尚卿原本淡定的神色骤冷,忽的冲东凉月点头示意:“好,那你过来。” 慕尚卿当然不能让东凉月涉险,伸手拦下她:“东姑娘,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先回学舍。” 东凉月黛眉微蹙,硬是推开他的手,缓步走到初一面前。 她代替他坐在晏青枝身后,将她搂进怀里,又细心的用帕子盖住她的手腕,“于大夫,有劳你了。” 于大夫行医经验丰富,可诊过晏青枝的脉象后,却面色凝重,还长吁一口气。 初一见状,迫不及待询问起来:“怎么样,她没事吧?” 于大夫没急着开口,而是先看向慕尚卿,得到他的许可,才沉声说道:“这位姑娘外伤不重,休养几日便能恢复,只是……” “只是什么,你倒是快点说,别吞吞吐吐的,吊人胃口!” 初一越说越激动,险些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 于大夫知道他是关心则乱,也不恼:“公子莫急,她外伤虽不重,但内伤属实骇人,若是不好好医治,只怕活不过三个月。” 第一百七十四章 昙花一现 庸医,简直就是庸医! 什么内伤骇人,只能活三个月,她明明好得很! 晏青枝听着于大夫的诊断,内心骤然掀起掀然大波,她没有昏迷,故意倒地不起,是想让初一趁乱逃走。 毕竟他是画天阁的人,深更半夜还在皇家书院游荡,又行为诡异,要是慕尚卿将此事告知圣上,别说他小命不保,宁孤也讨不到好处。 谁曾想,初一不仅没有领会自己的良苦用心,还敢和慕尚卿叫板。 她估摸着时间,发出一声痛苦闷哼后,缓缓睁开眼睛。 东凉月最先发现晏青枝“苏醒”,搂住她肩膀的手下意识收紧,又冲于大夫急切喊道:“于大夫,晏姑娘醒了!” 于大夫正在准备工具,晏青枝内伤严重,主要原因是体内淤积寒气太多,施针是目前见效最快的办法。 听东凉月这一喊,他赶紧放下银针,快步走到晏青枝身边,“晏姑娘得罪了,还请伸出手,容我再给你诊治一番。姑娘除去头疼,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晏青枝眼神迷茫,见于大夫不断靠近,受惊般往后退,“你是谁,你别过来!” 这一挣扎,连带东凉月也被她推开,险些摔在地上。 东凉月稳住身形,娇俏面容上升起一丝薄怒,“晏青枝,你……” 可等她看清晏青枝赤红双眼、又惊又怕的模样,满腔怒火瞬间消散干净,语气不由放缓:“晏青枝,你别怕,这是于大夫,来替你看病的。” 但,晏青枝根本听不进去,还不停挥舞双手阻止他们靠近:“滚开,都滚开!” 初一沉着脸,快速奔到晏青枝身边,大力抓住她的手,小声说道:“晏青枝,是我,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晏青枝扬起莹白小脸怔怔看着他,好半晌,激动情绪才慢慢平复。 初一宽慰她几句,抬眸看向手足无措的于大夫:“于大夫,你先前所说都是真的?” 于大夫抬袖擦拭着额间冷汗,见慕尚卿不阻拦,才郑重点头:“没错,我先前所言句句属实,晏姑娘体内寒气过重,若是不快些处理,只怕……” 剩下的话,他碍于晏青枝已经苏醒,没有说出口。 初一知道于大夫的意思,面色更加难看,还想再问,袖口忽的被人扯住。 他回过头,只见晏青枝冲他淡定一笑,哪有半点害怕和受刺激的样子。 他身形僵住,到嘴的话也咽回肚子。 有吉光在,晏青枝从没担心过自己会有身体上的问题,所以就算于大夫医术精湛,断言她活不过三个月,她也没放在心上。 见初一依旧忧心忡忡,她拉着他的袖口轻轻晃动起来,无声说道:“放心,我没事。” 初一哪里会信,只以为晏青枝已经知晓自己的病情,怕他太难过,才故作无事。 他心头一紧,原本压下去的复杂情绪又彻底复发,还来势更汹,压得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晏青枝松开初一,看向沉默不语的慕尚卿,“慕院长,既然我侥幸没死,就不会再做蠢事,我要一个公道。” 慕尚卿缓步向前,清冷稳重的视线扫过晏青枝,还有护着她的初一:“晏姑娘,这件事事关重大,所以不能只听你一人之言。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会派人将胡彦于请来,当庭审案。” 晏青枝点头:“好,有劳慕院长。” 话落,她拽住初一的袖子,拉着他往外走,刚到门口却被拦下。 晏青枝看着不肯让步的护卫,回头望向慕尚卿:“慕院长,这是什么意思?” 慕尚卿温和神情陡然变冷:“晏姑娘可以走,但他不行。皇家书院不是寻常地方,初一虽是国师大人的手下,但也不能擅闯书院。” 初一明白自己的处境,不愿连累晏青枝,见她皱巴着一张脸,不由分说的将她推到门外:“你先去休息,放心,我是国师大人的人,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晏青枝当然不肯,如今宁孤下落不明,谁还能护着他。 更何况,初一是宁孤的得力手下,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宁孤黑化岂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此刻的她已经完全忘记,是她主动放弃攻略宁孤,转头投向宫画扇的阵营。 晏青枝冷哼一声,硬是推开阻拦自己的护卫冲进屋:“慕院长,我和初一都在画天阁当差,时间一长,我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胡师兄绑走我后,初一担心我,才擅自闯入皇家书院。若是慕院长因此要罚他,那也请一起罚我吧。” 慕尚卿彻底对晏青枝改观,知道她不是个能随便糊弄的女子,大袖一挥,示意护卫放行。 晏青枝没有丝毫犹豫,二话不说拉上初一就往外走。 东凉月见状,怕自己一个人回学舍,赶紧也跟上,“晏青枝,你等等我!” 她提着长裙狂奔出去的模样,完全不像个官家小姐。 夜色如墨,莹白月光倾泻在大地上,好似染上一层冰霜。 等他们一走,于大夫立刻凑到慕尚卿身边:“院长,晏姑娘体内除去寒气,还有一味毒。” “毒?”慕尚卿剑眉微挑,“何毒?” 于大夫沉思片刻,斟酌着开口:“这毒早已侵入晏姑娘的五脏六腑,依照我多年经验,应该是宫家的‘昙花一现’。” 慕尚卿眼里闪过一丝暗色:“你确定是昙花一现?我听闻这晏青枝很得国师喜欢,怎么可能放任她身中剧毒还不管。” 于大夫苦着脸:“我绝对没看错,按照药性,晏姑娘早该没命,现下却活得好好的,实在匪夷所思。” 宫家有一种秘药,能让人饱受折磨,日渐消瘦,慢慢不成人样。 这药无解,又不致命,可受不住磋磨的人往往会自寻短见。 慕尚卿淡淡嗯了声,“你先下去,此事暂且不要声张,若是有旁人问起,你只说晏青枝体内寒气过重,命不久矣。” 于大夫连忙应下,施礼离开。 很快,偌大的赏罚殿内,只剩下慕尚卿一人。 他负手站立,看着四周明亮的烛火,长舒一口气:“看来,这书院也要不太平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盈月郡主 次日一早,晏青枝还没起身,学舍外便浩浩荡荡赶来一队官差。 其中,领头那位面白无须,身着绛紫色宦官朝服,举止阴柔,手里握着一道黄灿灿的圣旨。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拉长语调喊道:“圣旨到,晏青枝速速前来接旨!” 晏青枝一夜未眠,门外刚有动静,就已经翻身坐起。 圣旨?! 这个节骨眼上,尉迟承欢下什么圣旨…… 她皱紧眉头,看着睡相不安稳的东凉月,悄无声息穿好衣裳,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大内总管胡玉,一见晏青枝,便露出讨好笑意:“晏姑娘,接旨吧。” 晏青枝记得他,先前要不是他在暗中捣鬼,自己也不会被尉迟承欢和顾朝辞盯上,更不会冒死在殿前表演一出蒙眼投壶的戏码。 即使她最后侥幸逃过一劫,对胡玉这个人,难免生有怨气。 晏青枝面色微冷,垂头跪在地上:“晏青枝接旨。” 胡玉好似没有看出晏青枝的不喜,笑着展开圣旨,缓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画天阁厨娘晏青枝,知书识礼,贵而能俭,敦睦嘉仁,箭术超然。着即册封盈月郡主,赐良田百亩,府邸一座,岁禄八百石。钦此!” “晏姑娘……不,奴婢应该称呼您为盈月郡主了,皇恩浩荡,您可是周国第一位外姓郡主,还不快接旨谢恩?” 晏青枝仰头看着胡玉递过来的圣旨,眼里闪过异色,尉迟承欢是疯了吗,竟然平白无故封自己为郡主。 盈月郡主,月盈而亏,不得不说,这封号还真是特殊。 她迟迟没有动作,胡玉也不恼,还贴心的替她解围:“盈月郡主就当怜惜奴婢,快些接旨吧。奴婢一大早便出宫,连口热茶都没喝上,就为让郡主能早些收到喜讯。等郡主收好圣旨,奴婢还得赶紧回宫向圣上复命呢。” 晏青枝凝眉不语,见胡玉眼巴巴望着自己,才抬手接下。 依照原剧情的发展,周国根本没有什么异性郡主,她来历不明,又身无建树,就算尉迟承欢再荒唐无道,也不该封她为郡主。 而且身为傀儡皇帝,能在宫丞相和顾将军双重施压下,安然无恙活到现在,必定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手段也不简单。 所以,尉迟承欢这葫芦里到底打的什么如玉算盘…… 她昨日才被胡彦于绑架,宁孤和杨铁花又在皇家书院下落不明,今日自己就被封为郡主,这一桩桩一件件,说没有半点联系,根本不可能! 见晏青枝接过圣旨,胡玉面上笑意更加明显,让身后的官差将圣上赏赐的东西抬到前面来:“盈月郡主,这些都是圣上和大公主赏赐给您的礼物,您清点一番,奴婢再派人抬进屋。” 八个朱红木箱齐齐打开,里面罗列着玉器首饰,锦绣罗缎,古籍书画,每一件都是世间难寻的珍宝。 饶是晏青枝看惯珍品,也被眼前这一幕震撼住,久久没有回过神。但转念一想,宫画扇现在坐拥整个隋玉阁,没有自己抽成,一口气拿出这些东西也不足为奇。 倒是宫画扇和尉迟承欢合起伙来做事,才值得自己疑虑和思考。 晏青枝收回视线,看着饶有兴趣打量自己的胡玉,淡笑说道:“有劳胡公公,只是学舍地方太小,摆不下这么多箱子。胡公公若是不嫌弃,不如代我收下这些礼物。” 御赐之物,胡玉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收。 他面色惊惶,连忙摇头:“盈月郡主真是折杀奴婢了,这些礼物都是圣上和大公主亲自为郡主挑选的,奴婢哪敢沾手。郡主若是不方便收,不如由奴婢代劳,派人将这八个箱子抬去郡主府上。盈月郡主,意下如何?” 晏青枝也不是真的要把御赐之物给胡玉,只是试探他的态度而已,见他还算配合,眸中冷意渐渐淡去。 “那有劳胡公公跑这一遭,既然我已经接旨,圣上可有交代胡公公,让我何时进宫谢恩?” 胡玉挥手让官差将箱子抬到一边,“圣上特意嘱咐过,盈月郡主先安心读书,等适应好皇家书院的生活,再进宫谢恩也不迟。” 晏青枝更加疑惑,若是旁人,只怕封赏第二日便要进宫面圣,到自己这里,竟然连这步都省了。 以此看来,她这盈月郡主的身份来得实在蹊跷,明显包藏祸事。 她勉强拉扯嘴角,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圣上皇恩浩荡,青枝受之有愧。” 在胡玉离开之前,晏青枝赏给他一块随身佩戴的玉佩,虽说不如御赐之物贵重,但也价值百金。 胡玉识货,见到玉佩的瞬间,面上一闪而过的震惊,就足以说明。 晏青枝虽然讨厌他,但想到日后万一进宫,免不得又要和他打交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树敌太多,自己也活不长久。 胡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去,其他学舍的女子都齐齐探身出窗,想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东凉月反应最迟钝,人都走干净,才打开门出来。 见晏青枝手里拿着一道圣旨,她眼里闪过厉色,急忙奔到她身边:“晏青枝,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晏青枝知道东凉月对尉迟承欢情有独钟,自然明白她在害怕什么,晃动着圣旨,淡淡说道:“圣上册封我的圣旨,东姑娘,你想看吗?” 东凉月面上血色尽失,一双美目也黯淡无神:“册封?不可能,你不过是个小小厨娘,圣上怎么可能册封你为妃!你胡说!” 晏青枝见东凉月情绪激动,抬手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圣上下旨封我为郡主,不是为妃。东凉月,一遇上圣上的事,你便彻底失去理智,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你和东家都难保!” 东凉月浑然不知她在说什么,只听到郡主两个字,“郡主……圣上册封你为郡主?” 晏青枝对东凉月的执着恨铁不成钢,见劝不动她,只能无奈点头:“没错,东凉月,我们先回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倒打一耙 学舍里,东凉月将圣旨翻来覆去查看,还是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她僵着身子坐在书桌旁,神情复杂的看向一直淡定自如的晏青枝,“晏青枝,你到底是谁,圣上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册封你为郡主!” 在周国,能得此殊荣的人,除开圣上的亲姐妹,就只有皇室宗亲的女子。 晏青枝身份低微,又毫无功绩,却被封为盈月郡主,怎能不让人浮想联翩。 东凉月很害怕,害怕圣上是看中晏青枝,才故意如此行事,见她不理会自己,下意识加重语气:“晏青枝,我在问你话呢!” 晏青枝有些饿,好在学舍里还剩下一些吃食,勉强能垫垫肚子。 她一边吃糕点,一边看向怒气冲冲的东凉月,“圣上的心思,我一个普通人如何猜得透。东姑娘,一大早起来,你不饿?” 她很不解,刚刚不是才把这小妮子给哄好,怎么转眼又生这么大的气。 东凉月哪里还吃得下,一个小小厨娘都能被破例封为外姓郡主,自己身为东家嫡女,才情斐然,容貌出众,竟得不到圣上一点真心。 她越想越不甘,若不是宫画扇那贱人从中作梗,自己早就成为周国皇后,母仪天下。 眼下,看着得到郡主封号却反应平平的晏青枝,东凉月更觉心酸,一股怒火梗在心口,憋得浑身难受。 她黛眉紧锁,冷声说道:“听说你前些日子在大公主身边侍候,那你可曾见过圣上?” 晏青枝不意外东凉月知道这件事,毕竟东家是周国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在宫里安插几个眼线,不是什么难事。 她咽下最后一口糕点,缓缓点头:“前些日子,大公主确实派人请我进宫,说欣赏我,要我在身边侍候。我没待上几日,便被国师大人召回画天阁。东姑娘,没想到你人不在宫中,消息倒是知道的比谁都多。” 东凉月眸色微沉,只觉晏青枝这话是在故意羞辱自己,娇俏面容上满是冷意:“呵,没想到你看着普普通通,却惹得这么多贵人争先恐后的讨要你,不得不说,你很有本事啊。” 她这话阴阳怪气得很,明眼人一听就能听出她的意思。 不过,晏青枝懒得和东凉月掰扯,装出一副被夸赞后的害羞模样,又冲她咧嘴笑道:“东姑娘谬赞,我就是个普通人,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厨艺。要是东姑娘不嫌弃,有机会,也可以尝尝我的手艺。” 东凉月对她的手艺完全不感兴趣,想知道的也不是她会什么,而是她到底有没有和圣上牵扯不清,有没有对圣上生情! 见晏青枝顾左言他,她知道此刻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废话,扭头走到床边躺下。 没人在耳边唠叨,晏青枝整个世界都清净下来,两只耳朵也彻底解放,舒服得差点溢出哼声。 说实话,她不讨厌东凉月,但也不喜欢她,两人相安无事便罢,若是她想欺负自己,她也不是吃素的。 晏青枝再吃下一块糕点,才起身收拾东西,按照昨晚和慕尚卿约定好的时间,请她去赏罚殿的人也该到了。 她这念头刚起,门外便传来一阵轻缓的敲门声:“晏姑娘,属下奉慕院长之命,来请姑娘前往赏罚殿。” 就在这时,倒床装睡的东凉月忽的睁开眼睛,又直起上半身。 见晏青枝即将打开房门,她收起复杂情绪,压低嗓音说道:“晏青枝,室友一场,别怪我没提醒你,既然圣上封你为郡主,那你就是皇室中人,一个胡彦宇而已,再厉害也反不过天。” 就算她讨厌晏青枝,也不想她被胡彦于那小子毁去清白。 晏青枝回过头,看着躲闪自己眼神的东凉月,嘴角微微上扬:“放心,我不会有事。” 东凉月轻嗤着趴回床上,又扯过被子将自己裹起来,闷闷腹诽着:谁管她有没有事,自己只是看不惯胡彦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派而已,绝对不是担心她! 因着事关胡家长子胡彦于,此次前来听审的人不少,除开学生,还有几位夫子。 慕尚卿身为院长,总管整个书院,这桩案子自然也该由他来审。 哪想,被害人还没到场,行凶者倒是率先喊冤。 胡彦于腰背挺直的跪在地上,面色很是镇定,冲慕尚卿磕过响头后,立刻义正词严说道:“慕院长,我对天发誓,没有做对不起晏姑娘的事情,更没有对她行凶,还请院长查明事情真相,还彦于清白!” 慕尚卿坐在殿上,身边一左一右各站着一位少年,其中一个身着白衣,面容清隽,晃眼一看,颇有些国师大人的风采。 白衣少年冲慕尚卿抱拳施礼后,便回身看向殿下的胡彦于,面无表情说道:“胡师兄,你说没有行凶,没有对晏姑娘行不轨之事,那晏姑娘脸上的鞭伤从何而来,她又是怎么出现在你学舍里的?” 胡彦于似是有些忌惮他,在他看过来的瞬间,慌忙低下头,“是……是因为晏姑娘和杨姑娘昨日刚来书院,我怕她们人生地不熟,遇上什么麻烦,所以才告诉她们,若是有问题便来寻我。” “若是你们不信,大可将杨姑娘也一同寻来,让我们三人当堂对质,看看是谁在说谎!” 白衣少年剑眉微扬,神情有些不悦:“胡师兄,我是问你晏姑娘怎么出现在你的学舍里,脸上鞭伤又何来,和这些无关的事情不要再提。” 胡彦于紧紧咬住后槽牙,一想到自己被这么多人围观,情绪险些就绷不住。 都怪那个贱女人,要不是她,自己怎么可能落到这种地步,就算最后能洗脱罪名,旁人也不会相信,只会把他和胡家当成笑柄。 胡彦于硬生生压下满腹浊气,抬头望向白衣少年:“宫师弟,实在抱歉,是我误会你的意思了。昨日下午,我从未出过学舍,至于晏姑娘如何出现在我房间,我是真的不知情。” “只是,她来我房间后,就向我表白心意,还说只要我能接受她,就是为奴为妾也愿意。” 第一百七十七章 颠倒黑白 晏青枝刚到殿外,就听见胡彦于这番颠倒黑白的无耻言论,他是真有胆,谎话张嘴就来,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她冷着脸,无视身边护卫那好奇又鄙夷的眼神,昂首挺胸走进去。 赏罚殿人不少,身着学生制服的男女各站一边,还有几人挨着慕尚卿坐下,明显是在书院任教的夫子。 晏青枝淡定无畏的姿态,瞬间惹来所有人的目光,他们神情各异,心中也自有计较。 胡彦于表面功夫做的确实到位,尤其是在皇家书院里,一方面是夫子眼中德才兼备的学子,一方面又是体恤照顾师弟师妹的好师兄。 他先前那番委屈至极的喊冤,让不少人都信以为真,下意识认定晏青枝就是个长相狐媚又心思不纯的女子。 可等他们见到真人,看着晏青枝一身正气,又不卑不亢的姿态,不由心生疑虑:都说相由心生,这女子相貌秀雅,举止规矩,瞧着也不像是会自荐枕席的人。 但,若她没有自荐枕席,那就是胡彦于说谎,只是他向来恪守礼节,乐善好施,也不是个会胡乱攀咬旁人的伪君子。 他们举棋不定,看着晏青枝,又望向胡彦于,目光不停在两人身上来回切换。 晏青枝无视众人的打量,径直朝高坐殿上的慕尚卿福身行礼:“慕院长明鉴,我未曾向胡师兄自荐枕席,更没有处心积虑潜入他的房间,是他派书童将我绑去,又试图对我不轨。我拼死不从,被他用长鞭打伤脸,若不是铁花带着李青师兄他们及时赶到,我早就被他夺去清白。” 说着,她解下缠住额头的白布,语气更加铿锵有力:“除了鞭伤,额头上这道瘀青是我昨日以死明鉴撞的,慕院长当时也在场,如果没人出手阻拦,站在这里的就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尸体!” “我不怕死,但怕蒙受不白之冤,还请慕院长和诸位替我做主。”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看着晏青枝额头和脸上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痕,眼神骤然一变:这女子如此刚烈,连死都不怕,怎么可能是那种为荣华富贵就不要脸面的人。 更何况,她是国师大人的厨娘,真要爬床,爬他的岂不是更方便,何必跑到皇家书院来寻出路。 胡彦于原本还很得意,仗着自己在书院里的好名声,完全不把晏青枝放在眼里,如今看着众人慢慢偏向她,顿时心慌意乱。 他满脸怒意:“你说谎!晏青枝,枉我费心帮衬你们,怕你们初来乍到不适应,没想到你竟然是头披着羊皮的狼!” 晏青枝淡淡瞥向胡彦于,“胡师兄,我说的都是事实,你如此激动是想证明什么,证明你狗急跳墙?” “你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胡彦于被她这话呛得郁气横生,险些当场对她动粗,这女人竟敢骂他是狗,活腻歪了! 他怕旁人也这样认为,连忙又朝慕尚卿哭诉起来:“慕院长,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昨日……昨日我不肯纳她进门,她就用棒香刺中我的胸口,又将我打晕,还在我身上刻下侮辱性的字眼!” “这一切……这一切陆夫子都知道,对,还有李青师兄,他们都看见了!” 陆离性情温和,算是皇家书院里最受学生喜欢的夫子,听胡彦于拉他做证人,其他人立马又改变风向,齐齐看向晏青枝,眼神里满是怀疑和厌恶。 晏青枝感受到众人瞬息间的变化,无声冷笑道:“好,那就请陆夫子和李青师兄出庭作证,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谎!” 陆夫子早上有课,所以没有到赏罚殿听审,现在差人去请,也要费些时间。 慕尚卿瞥向身旁的白衣少年:“宝舟,你去请陆夫子来。” 白衣少年就是宫家庶子——宫宝舟,在皇家书院,比胡彦于更受夫子喜欢,也是旁人眼里大器晚成的“天才”。 别看他现在冷冰冰的,搁以前,可是性子洒脱、吃喝玩乐无一不通的纨绔子弟。 他生母是柳氏,在宫家很不受宠,为让宫宝舟出人头地,明里暗里教训过他无数回,只想让他改邪归正,考取功名,好在朝中谋个差事。 可宫宝舟硬是不改顽劣性子,还大放厥词要做京中一霸,没承想最后成为京中一霸的不是他,而是小胖墩宫伯玉。 从晏青枝进门到现在,他一直看着她,倒不是她生得好看,而是她一举一动都让他觉得莫名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宫宝舟淡淡收回视线:“慕院长放心,我这就去。” 李青倒是在殿上,听到胡彦于和晏青枝都要他作证,面色微微一凛,犹豫片刻才走出人群。 慕尚卿最先看见他,冲他招手示意:“李青,既然你在,那就说说昨日你和陆夫子到底看见什么,事无巨细,一一说来。” 胡彦于怕李青说不清楚,抢先说道:“李兄,你快告诉他们我昨晚是如何的狼狈,要不是你们请大夫来,我恐怕还要昏睡好几日!” 李青神情复杂的看向胡彦于,又忽的挪开视线:“回院长的话,我确实看见胡彦于身上有伤,还有字。大夫看过后,也说他是脖间受过重击,才会昏迷不醒。” 是,他是看见了,可胡彦于和晏青枝之前发生过什么,到底谁对谁错,就一概不知。 杨铁花慌慌张张来寻他们帮忙时,曾提过晏青枝是被胡彦于绑走,但等到地方,他们还没进去,就被她赶出来,根本没看见屋子里的情况。 再然后,国师大人就出现,和晏青枝还有胡彦于独处一阵后,便带着她离开男子学舍。 李青不想冤枉好人,也不想助纣为虐,在陆夫子还没赶来之前,就直言说出知道的一切。 胡彦于最初还满怀希冀,可听到李青不偏不倚的陈述,心情瞬间跌到谷底。 该死!要是陆夫子也这样,自己就完了! 和胡彦于的慌张不同,晏青枝从始至终都淡定如常,等李青说完,便淡声开口:“是,我是打晕了胡师兄,因为我想活着,想清清白白的活着。”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你在怀疑圣上? 晏青枝神情依旧淡定,即使脸上有伤,还是美得明艳动人,又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慕院长,胡师兄说是我主动勾引他,即使为奴为妾也要待在他身边。可如果我真的爱慕他,又心怀不轨,在他已经被我打晕的情况下,我怎么可能放弃这个唾手可得的机会。” 她斜睨向胡彦宇,“噗嗤”一声笑出来:“只要我脱下衣服,往胡师兄身边一趟,等李青师兄和陆夫子一进门,胡师兄就算再讨厌我,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和我共结连理。” “更何况,在青枝心里,仰慕和敬重的是国师大人,就算要爬床,也不会是胡师兄。” 身为女子,当众说出心意,让人惊愕的同时,也信服不少。 因为在万恶的封建社会下,女子把名声和贞洁看得比命还重要,晏青枝此刻的大胆告白,就等同于自毁人生。 胡彦于也没想到晏青枝如此不要脸,恶狠狠瞪着她,突然飞扑过去:“你这贱人胡说八道!明明是你爬床未遂,还对我下狠手,你……你竟敢恶人先告状!” 晏青枝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躲不避任由他动作,内心也毫无波澜。 真想让尉迟承欢和宫画扇也来听听这些话,她是贱人,那他们不也变成贱人,毕竟她刚刚被封为盈月郡主,和他们也算是一家人! 不过,胡彦于还没近晏青枝的身,就被赶来的护卫制住。 这里是赏罚殿,不是什么寻常地方,有慕尚卿坐镇,自然不会让人乱来。 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板着脸,一左一右擒住胡彦于的胳膊,架着他不断往后退,直到离晏青枝有些距离才停下。 其中年纪稍长的护卫还冲他冷声喝道:“胡公子请自重,赏罚殿内不得喧哗,更不可随意动武!” 胡彦于双眼赤红,哪里还听得进去劝告,奋力挣扎起来,还疯狂大喊大叫:“我是被冤枉的!晏青枝,你这贱人,竟敢污蔑我!我可是胡家长子,想嫁给我的名门贵女多得是,你不过是个贱民,我何必强迫你?” 晏青枝抿紧唇,表情委屈又隐忍,眼里却闪过一丝杀意:“胡师兄,我昨日才认识你,就算对你一见钟情,也不至于当天晚上就溜进你的房间,爬上你的床。再者,是你亲口承认,在游园灯会那日,对我一见倾心,还问我记不记得你。” 胡彦于剑眉拧成一团,脸色也因为生气变得通红一片:“你胡说!游园灯会那日,我…我不曾见过你!” 话落,他挣开护卫的手,神情殷切的看向慕尚卿:“慕院长,我是您亲手教出来的学生,品行如何,您最清楚。在书院,就算师妹师姐需要帮助,我出手相助的同时,也会保持距离,恪守礼节。” 慕尚卿不是不信胡彦于,也确实教过他,还把他当成好苗子培养,除开宫宝舟,书院里的学子也就他最有天分。 只是,当他望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晏青枝,忽的想起昨晚她以死明鉴的举动,心中疑云越滚越大,压得他险些喘不过气。 他轻咳出声,窃窃私语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胡彦于,你的书童呢?” 胡彦于表情僵硬,支支吾吾道:“他…他被我遣回胡家了。” 慕尚卿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迟疑,眼神骤然一冷,“他犯了什么错,你要在这个时候遣他回胡家?” 胡彦于受不住他满是审视的目光,慌忙避开:“他…他笨手笨脚,前几日打碎父亲送我的砚台,眼下又护主不力,害我险些中计,还身负重伤,我一怒之下就将他遣回胡家。” “慕院长,我那书童是个死脑筋,根本不会武功。晏青枝身怀武艺,他怎么可能打得过她,还要避开旁人的耳目,将她带到我的房间。” 他越说越激动,指着晏青枝就骂道:“这贱人就是在说谎,她……” 听着胡彦于句句离不开贱人的话,慕尚卿表情越发难看,见门外走进来两人,立即出声打断他:“陆夫子既然来了,那就先听听他怎么说。” 众人跟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只见宫宝舟正带着陆离往里走,很快就到殿上。 宫宝舟停在晏青枝身边,抬手朝慕尚卿行礼:“慕院长,陆夫子已经带到。” 陆离面色绯红,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两条腿也在打颤,反观宫宝舟一派风光霁月,别说喘气,就是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乱过。 他只觉自己是真的老了,也赶不上年轻人有活力,抬袖擦拭掉额头上的冷汗,正要开口,一只手猛地抓住他的胳膊。 “陆夫子,你救救我,我是被冤枉的,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胡彦于实在太害怕,怕陆离和李青一样,只说眼睛看到的。 他眼神恳切的看着他,抓住他胳膊的手也下意识用力,慌慌张张提示道:“陆夫子,你快告诉他们,是晏青枝和国师……” 可不等胡彦于说完,宫宝舟忽然闪身到他面前,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拽住他的手腕,迫使他松开陆离。 胡彦于肩膀又疼又麻,手也刺痛难忍,“嘶!宫宝……宫师弟,好疼,你快松手!” 宫宝舟面无表情看着他,黑沉沉的视线扫过一旁沉默不语的晏青枝:“要我松手,胡师兄就别再乱动手脚,陆夫子知道说什么,也知道该怎么说,不用你教。” 胡彦于羞愤难当,可迫于宫宝舟是宫家人,不好得罪,只能点头应下:“是我太焦急,宫师弟放心,我不会再插话。” 宫宝舟松开手,没有回到慕尚卿身边,而是径直走向晏青枝。 他无视众人惊愕好奇的打量,对她行大礼后,便朗声说道:“宫宝舟见过盈月郡主,郡主万福金安。” 盈月郡主?! 此话一出,众人再次哗然,晏青枝不过是个卑贱厨娘,什么时候摇身一变成郡主了! 其中,反应最大的自然是胡彦于,惨白着一张脸,还不停往后退:“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郡主!” 宫宝舟冷冷一笑,“怎么,你是怀疑我,还是在怀疑圣上?” 第一百七十九章 谁还不是个狠人 胡彦于愣住,一双要滴血,身体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宫宝舟可是宫家人,亲口承认晏青枝是盈月郡主,那这件事就没有转圜余地! 他又惊又怒,下意识看向晏青枝,却直直撞上她冷若冰霜的目光。 胡彦于只觉自己承受不住,慌忙避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这女人不声不响就变成郡主,忍耐力还这么强。而自己不仅骂她是贱人,还反咬她勾引自己,完了,一切都完了。 要是那人不帮他,自己恐怕就要彻底臭死…… 别说胡彦于方寸大乱,其他人听到宫宝舟这话同样惊得不行,尤其是想到晏青枝身为卑贱奴仆,竟然能摇身一变成为身份尊贵的外姓郡主,谁还敢小瞧她,看她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 晏青枝其实也很诧异,毕竟圣旨今早才下,胡玉又是避开众人径直去的女子学舍,宫宝舟知道的未免过于迅速。还是说宫家已经手眼通天,圣上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她直勾勾盯着宫宝舟,才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就像换了一个人,稳重很多,还稍稍有些不近人情。 宫宝舟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偏头望向晏青枝,嘴角微微上扬:“盈月郡主这么看着我,可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晏青枝尴尬的皱紧眉头,“没有,只是看宫公子生得清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宫宝舟若有所思点头,忽的凑得更近:“那盈月郡主好好看看,再仔细瞧瞧,看我和国师大人的皮囊,哪一个更得郡主欢心。” 这小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晏青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宫宝舟,只觉他是真的欠揍,竟敢当着众人的面调戏她…… “宫公子说笑,你和国师大人风格不同,自然不能放在一起作比较。不过,在我心里,国师大人是最神圣不可触碰的。” 宫宝舟直起上半身,寒潭如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哦,是吗?那真是可惜,还以为盈月郡主会更喜欢我一些,毕竟我虽不如国师厉害,但比他更年轻,也更有潜力。” 疯子,简直就是疯子! 晏青枝默默翻了个白眼,什么年轻有潜力,这小子还真是自信过头,吹牛不打草稿。就他这小身板,真放在宁孤面前,恐怕只一眼就能把他吓死。 更何况,慕尚卿和其他夫子都在,还有不少师兄师姐看着,他一改冷漠态度亲近自己,就是在往她头上硬按招蜂引蝶、不守妇道的罪名! 晏青枝直接无视宫宝舟,收回视线看向陆离:“陆夫子,接下来就要麻烦你将昨晚看到的一切都说出来。” 陆离擦汗的手缓缓放下,好不容易平复的呼吸又被她这话给勾起来,见晏青枝眼神恳切的看着自己,不由缓声说道:“晏姑娘……盈月郡主放心,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哪想,宫宝舟又不要脸的开始插话:“盈月郡主站这么久,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我叫人去搬个椅子过来?” 晏青枝根本不想搭理他,要不是看在以前她穿成宫别枝的时候,他对自己还算友善,早就出手教他怎么做人。 好在,慕尚卿见他们之间气氛不对,适时开口,“好了,先听听陆夫子怎么说,宝舟你过来。” 宫宝舟没再逗弄晏青枝,快步走到慕尚卿身边,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交给他,一改先前打趣的态度:“慕院长,这是家父让我务必亲手交给您的。” 慕尚卿伸手接过,淡淡扫过书信,就状似随意的放在案几上:“知道了,等事情结束,我会仔细看。” 宫宝舟依言往旁边一站,垂眸看向晏青枝。这丫头看着稚嫩,反应却很迅速,还是朵带刺的花,只要有人伤害她,就会全副武装进行反抗,即使力量薄弱,依旧不会放弃。 他也意识到第一眼见她时,那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两年前,别枝姐姐大病一场后,性情就变得和她一样,明明谨小慎微,却硬要装作一副我很强、不需要人帮助的姿态。 她们很像,性格倔强,除开模样和声音,举止和身形简直一模一样。 还有一点不同,晏青枝在宁孤手下活得好好的,别枝姐姐却被他害死,真是讽刺! “事情是这样的……” 陆离其实不想趟这趟浑水,毕竟一个是胡家长子,一个是刚被圣上亲封的盈月郡主,得罪谁,自己都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他和李青的说辞相差无几,只说见到胡彦于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身上有伤,还有“侮辱性”的字迹。 “很快大夫就赶来,为胡彦于诊治过后,说他是气血上头,脖子遭到重击,才会昏迷不醒。至于身上的刺伤,因为不严重,好好上药,结痂后就能痊愈。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国师和杨铁花姑娘先我们一步进入房间,若是能把他们请来,问问他们当时的情况,或许这件事就能真相大白。” 国师是何人,别说他现在下落不明,就是还在画天阁,也没人敢因为这件事去请他。 至于另一个证人,国师都不请,单独请杨铁花,不仅显得奇怪,还是在变相承认所有人都惧怕国师。 若是被他知道,别说真相如何,胡彦于这条命都会保不住。 胡彦于脸色青白交加,阴沉到快要绷不住情绪,见慕尚卿冷冷看向自己,扑通一声跪地上:“慕院长,我真的没有,这贱……是她!是她污蔑我,我什么都没做!” 见他抵死不承认,晏青枝冷笑道:“我冤枉你?我为什么要冤枉你,若不是你对我心生歹意,我何至于落到险些毁容的地步。对了,胡师兄恐怕不知道吧,你硬要我喝的那碗汤,我到现在还留着。” 胡彦于慌忙看向她,“不可能,那东西我明明已经倒掉……等一下,你诈我!” 他心如死灰,完全不敢再看慕尚卿一眼,怕见到他失望和厌恶的神情。 是他输了! 第一百八十章 宁孤和杨铁花在哪里 晏青枝看着一脸灰败的胡彦于,面上笑意更深:“是啊,谁让胡师兄嘴这么严实,我不诈你,你也不肯说实话呀。但那碗汤我确实没留着,可我身上却沾有药汁。” 说着,她抬起袖口,露出上面的茶褐色药渍:“要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不如请于大夫上殿好好检查一下?” 胡彦于哪里敢让人检查,那药里有催情的东西,要是被当众指出,自己名声尽毁不说,这条命也难保! 他垂下头:“不用了,我认罪,是我倾心晏姑娘,被她无视后,才派人将她绑到学舍,意图对她不轨。” 此话一出,众人唏嘘不已,甚至还有人破口大骂起来。谁能想到,平日里看着儒雅友善的胡师兄,竟然真是色胆包天的登徒子! 在如此庄严肃穆的皇家书院,他都敢将女子绑进学舍,意图做不轨之事。平日里,在看不见的地方,还不知道他做过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害过多少良家少女! 慕尚卿脸色也很难看,一开始还笃定胡彦于是被冤枉的,可慢慢询问下来,就知道他心里有鬼。 他心中怒意远远大过失望,原以为书院即将培养出一个堪比顾朝辞的人才,没想到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险些害他名节不保。 若是他先前爱才心切,硬要让晏青枝咽下这口苦楚,那自己恐怕…… 吵吵嚷嚷过后,众人默契的闭上嘴,大殿瞬间静得出奇,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晏青枝好整以暇的看着胡彦于,见他身形轻颤又眼神迷离,轻嗤一声便扭头看向慕尚卿:“慕院长,我想真相到底是什么,大家已经很清楚,我不要补偿,只需要犯错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慕院长,还请你为青枝做主。” 她语气不卑不亢,神情淡定如常,直勾勾盯着慕尚卿,等待他的审判。 慕尚卿见晏青枝执意要一个答案,不由皱紧眉头,还心烦意乱得很。胡彦于就算犯错,也是胡家人,如果将他送官,别说胡家不平,胡家背后那位也不会善罢甘休。 虽说皇家书院一直对外宣称,一旦进入学院,就不论身份地位,全部一视同仁。可仔细想想,就知道这条规定不切实际,也不可能顺利实施。 慕尚卿对此也无可奈何,身为两朝元老,日益增长的不仅仅是年龄,还有更为圆滑的处世方法。 他轻叹一声,“晏姑娘,胡彦于此举确实不对,你想报官,还是由学院替你出头惩罚他?” 晏青枝没有立刻回答,慕尚卿的犹豫在她预料之中,毕竟胡彦于不是普通人,而是世代袭爵的胡家长子。 她明白他的顾虑,也知道他这话的意图,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也是给皇家书院和胡彦于一个退路。 可自己要是没有拼死挣扎,那胡彦于早就得逞,此刻站在这里的就是一具尸体! 晏青枝沉下脸,刚要开口,就被宫宝舟抢去话茬:“慕院长,我看盈月郡主也有些累了,不如我先带她去偏殿休息片刻,再做决议也不迟。” 慕尚卿拿捏不准晏青枝的心思,怕她一怒之下说出不该说的话,听到宫宝舟解围,便顺势应下,“也好,除开陆夫子和胡彦于,其他人都离开吧。” 等人走得差不多,他又召过站在身侧的另一位少年:“小启,你去请胡家人来,就说我有事找他们商量。” 少年叫慕启,是慕尚卿收养的义子,年仅十六岁,天资聪慧,擅长舞刀弄剑,假以时日也是个难得的将才。 “义父放心,我这就去。”他点头答应,动身往外走,没多久就消失在大殿外。 晏青枝不肯去偏殿,看着朝自己不断靠近的宫宝舟,眼神越发冷冽:“宫公子,你和我有仇?” 宫宝舟笑着摇头:“没仇,只是不想盈月郡主还没开始享福,就要止步于此。” 他伸手指向左边的偏殿:“盈月郡主,随我去里面歇息一会吧。听说你厨艺精湛,我早就差人去御膳房取来几道点心,你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晏青枝依旧站在原地,眼见胡彦于被陆离带到右偏殿,才挪动步子:“呵,你倒是直白,连谎话都不愿意说?” 宫宝舟就在她身侧,面上带着清浅笑意:“因为我一看见盈月郡主,便觉得亲切,如同长姐一般,所以才不想欺瞒郡主。” 长姐?! 这男人难不成发现什么了…… 晏青枝心下一沉,不着痕迹打量起宫宝舟,却见他表情正常,没有任何异样:“哦,是吗?青枝真是愧不敢当,宫公子乃人中龙凤,哪里是我能攀得上的。” 宫宝舟做出沉思的样子,等两人都走到偏殿外,才开口:“晏姑娘现在可是圣上亲封的盈月郡主,攀不上的人也该是我才对。” 晏青枝但笑不语,一进偏殿,视线就被圆桌上的三道点心吸引住:“这点心莫不是大公主最喜欢的三酥?” 宫宝舟点头,用筷子夹起其中一块递到她嘴边:“盈月郡主想的没错,这三道点心正是大公主最喜欢的三酥。来,你先尝尝这道莲子玉蓉酥。” 晏青枝下意识避开,又退后一步:“不用麻烦,我自己来。” 她冲宫宝舟笑笑,从食盒里取出一双筷子,夹起一块兰花梅子酥送到嘴里,入口馨香扑鼻,带着柔软细腻的触感。 她忍不住发出赞叹:“不愧是三酥,味道确实好吃。” 宫宝舟看着吃得正欢的晏青枝,清隽脸上闪过一丝怅惘,随即又消失不见:“喜欢便多吃些,我不和你抢。” 晏青枝原本还想再夹一块的动作僵住,将筷子放到一边:“不用,三酥好吃,但太甜,不合我胃口。” 宫宝舟没有揭穿她拙劣的谎言,只淡声说道:“盈月郡主,我知道胡彦于罪该万死,但我想和你做个交易,换你高抬贵手饶他一条贱命。” 晏青枝冷冷看着他:“胡彦于和你什么关系,你这么护着他?” 宫宝舟薄唇微勾:“也不是什么重要关系,盈月郡主要是不好奇宁孤和杨铁花在哪里,就当我没说。” 第一百八十一章 退一步 最初,晏青枝是不相信宫宝舟的,毕竟宁孤身为全文最大反派,即使心理年龄变小,也不可能被宫家人轻而易举带走。 至于杨铁花,因为帮自己,和宫画扇还有宫月淮都产生过摩擦,但时隔久远,这两人要想算账,早就出手,何必等到现在。 可是,当宫宝舟拿出一枚玉簪放到桌上,晏青枝神情骤变,心里对他的话也隐隐信了一半。 玉簪样式普通,寻常店铺就能买到,却是苏言送给杨铁花的生辰礼物,她喜欢得紧,近来也总是戴着。长时间摩擦,导致簪体磨损严重,点睛之笔的兰花上面还有个芝麻大小的凹痕。 她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还要归功于杨铁花总拿玉簪给她看,即使自己不太想看。 晏青枝沉思许久,最终决定退一步“海阔天空”,宁孤有很大几率不在宫家人手里,但杨铁花却说不定。 那丫头力气大,胆子却小得可怜,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性格,万一再受刺激,很容易出现心理问题。 宫宝舟反应平静,似乎早就料到她会答应,随手将三酥里面的另外两种点心推到她面前:“再尝尝,这些小玩意儿可是我费尽心思才从宫里弄来的,盈月郡主要是不吃,那我恐怕就要伤心了。” 晏青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慢条斯理夹起点心,“真是有劳宫公子费心。” 宫伯玉慵懒地拉扯嘴角:“盈月郡主客气,我见你亲切,总想和你说话,不如你也同我长姐一样唤我宝舟吧。” 晏青枝只当没听见,吃完点心,才抬眸看他:“抱歉,宫公子刚刚说什么?我一时分心,没有听清。” 宫宝舟漂亮眸子微眯,好似没有看出她在演戏,只淡声说道:“无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盈月郡主既然没听清,那就当我没说过。” 晏青枝莞尔一笑,这小子在殿上就开始试探自己,眼下四下无人,还要搞事情。 当初,她穿成宫别枝的时候,和宫宝舟的关系说不上很好,也不算差,但比起“亲哥哥”宫月淮的狠心弑妹,他们反倒更像一母所生。 宫宝舟定是觉得她的行为举止和“宫别枝”很像,因此才会一再探究,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只可惜,人再相似,也不会再是从前那个人…… 等晏青枝他们从左偏殿出去,赏罚殿外早就没有胡彦于和陆离的身影,只剩下少年慕启候在门口。 一见他们,慕启立即迎上来,一板一眼的说道:“盈月郡主,宫师兄,义父让我带你们去藏书阁。” 如果说宫宝舟的冷漠是刻在骨子里的疏离,那慕启的冷冰冰就是呆板和机械,还有不懂变通的执拗。 晏青枝身上有伤,涂过于大夫给的药后,痛楚是减轻不少,但长时间费神费力,也让她吃不太消。 她眼底泛着青色,用脂粉盖过也没用,“这位小哥,慕院长是让我们现在就去?” 她很累,身上还汗津津的,里衣黏着皮肤,怎么扯都扯不开,估摸着早上刚敷过的药也已经失去效用。 慕启直愣愣点头,好似完全没有看出晏青枝身有不适,转身就往外走:“藏书阁离得不远,我们走吧。” 晏青枝翕动着红唇,神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跨出大门。 倒是宫宝舟心思细腻,一眼就看出她在强撑,见她脸色苍白,额间还冒着冷汗,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肩膀。 晏青枝诧异回眸,就撞进一双冷若寒潭的墨瞳里,心下一紧,下意识就要挣开他的手,“宫公子,你……” 可不等她把话说完,宫宝舟就直接挪开视线,还加重手上力道,迫使她乖乖待着。 她拧紧眉头,奋力挣扎起来,刚有起色,肩膀上的手竟然又落到腰间,这小子真是胆肥了! 宫宝舟无视晏青枝的反抗,淡笑着看向慕启:“小启,我知道怎么去藏书阁,盈月郡主身上还有伤,我先带她去医馆换药,劳烦你和慕院长知会一声,就说我们晚半个时辰再过去。” 慕启僵在原地,稚嫩面容上带着迟疑,“宫师兄,这恐怕不行。义父嘱咐过我,只要你们离开偏殿,就立刻带你们去藏书阁。” 宫宝舟面上笑意更深:“放心,我们不会耽误太久。慕院长那里,我也会和他说清楚。” 慕启最佩服的人除开义父,就是宫宝舟,见他再三保证,生硬态度松动不少:“那……那你们快些赶上,别耽搁太久。” 宫宝舟点头,同他告别后,便扶着晏青枝往医馆走去。 …… 等离开慕启的视线,晏青枝陡然沉下脸,抬手扇向宫宝舟,又狠狠踩向他的脚,迫使他松手。 宫宝舟反应极快,松手的同时,还在她脸上轻捏一把:“盈月郡主,你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 “恩人?”晏青枝抬手猛擦被他碰过的地方,又眼含凶光瞪着他:“宫宝舟,你别得寸进尺!” 宫宝舟剑眉微挑,墨瞳划过一抹阴鸷寒光,随即扬起薄唇:“盈月郡主可是皇室中人,我一个小小庶子,哪敢对郡主不敬。我只是看郡主脸上有脏东西,所以才顺手帮你擦掉而已。” 晏青枝懒得和他掰扯,不再往医馆去,而是折返回学舍。宫宝舟反常的没有阻拦,还乖巧跟在身后,不远不近的保持着距离。 快到女子学舍,她才回头,见宫宝舟毫不避讳的也要往里进,连忙伸手拦他:“你疯了!这里是女子学舍,身为男子,你不能进去!” 宫宝舟眨巴眼睛看着晏青枝,表情瞬间变得委屈又可怜:“我还不是怕你伤势太重,万一出什么事,错过和慕院长约定好的时间。再说,这个时间点,学舍很少会有人。” “很少会有人,不代表不会有人,你要想等,就在外面等,要是等不下去,就自行离开。” 晏青枝冷冷抛下一句,头也不回的走进学舍。 宫宝舟站在门口,看着渐行渐远的女子,忽的玩味笑起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糊涂至极! 藏书阁坐落在皇家书院最中间的位置,是重檐歇山式建筑,共两层,中间有一夹层。和其他建筑的红墙、黄瓦不同,这里是独特的白墙黑柱和绿瓦,围墙环绕,坐北朝南,三面临水。 站在阁下,映入眼帘的便是尉迟承欢亲笔所题的银色牌匾。和他平易近人的态度不同,“藏书阁”这三个字,刚劲有力,雄浑大气,还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攻击感。 很明显,尉迟承欢的野心早就暴露出来,只是宫丞相和顾大将军没有把他视作威胁而已。 晏青枝没想和宫宝舟一起过来,可耐不住他像跟屁虫一样,不要脸的一直跟着她。 她深吸口气,试图将烦闷赶出体外,哪想宫宝舟又突然冒出来,抬手指着台阶:“盈月郡主,小心脚下。” 她不是瓷娃娃,眼睛也不瞎,看得见台阶,也不需要他来提醒! 晏青枝偏头看向他,强忍心中怒意:“宫宝舟,不想我分心,你就离我远点。” 宫宝舟俊逸面容上满是受伤,见晏青枝是真的嫌弃自己,当即后退一步:“好,我不靠近,盈月郡主,你先走。” 晏青枝没和他客气,率先走进藏书阁,可刚进去没多久就分不清方向,险些迷路。 宫宝舟负手站在回廊上,好整以暇欣赏着晏青枝晕头转向又不肯求助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最后,他实在可怜她那羸弱身子,抬手指向旁边的通道:“盈月郡主,路在这里。” 晏青枝抿紧唇,目不斜视走过去,在和宫宝舟擦肩而过的瞬间,还是出声道谢。 她没来过藏书阁,不知道路很正常,宫宝舟身为慕尚卿的得意门生,自然是这里的常客。 但,他等到现在才解围,有看热闹的心,也有戏弄她的意思。 晏青枝不想再闹出什么笑话,刚走几步,就故意落在宫宝舟后面。 宫宝舟是个聪明人,看出她的心思,也没戳破,反而还心情大好的带着路,时不时回头看看她,又说上几句话。 晏青枝本不想搭理,碍着杨铁花在他们手里,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慕尚卿在三楼,等他们上去,慕启早就候在门口。 他眼里带着急色,一见两人,便迫不及待说道:“宫师兄,盈月郡主,你们可算来了,义父……义父都快要生气了!” 宫宝舟轻拍慕启肩膀,安抚的说道:“放心,有我在,慕院长不会生气的。辛苦你帮我们传话,你去歇歇吧。” 慕启闷闷点头,忍不住偷偷看向晏青枝,见她面无表情,还浑身泛着冷意,忽的又收回视线。 “嗯,义父说要是你们到了,就让盈月郡主先进去。宫师兄,反正你在外面等着也无事,不如和我去楼下取点东西?” 宫宝舟和慕启很熟,也很了解他,见他眼神躲闪,就知道他心里藏着事,屋子里还有其他人,还是和晏青枝有关的人。 他将慕启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是谁来了?” 慕启紧不肯说,见宫宝舟直勾勾盯着自己,眼里满是期待,才缓缓开口:“义父不让我外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来的是圣上。” 圣上?! 宫宝舟淡定神情僵住,怎么也没想到来人竟是他。圣上刚刚册封晏青枝为盈月郡主,转眼又亲自来藏书阁见她,要说他们之间没有特殊关系,根本没人信! 尽管慕启刻意压低声线,晏青枝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心中疑云渐生,尉迟承欢这个节骨眼跑来干什么,搅混水?还是落井下石…… 她拧紧眉头,下意识看向宫宝舟和慕启,只见他们也正在看自己,脸上还带着耐人寻味的同款表情。 她无语的收回视线,知道他们是误会自己和尉迟承欢的关系,但懒得再解释什么,直接推门进去。 藏书阁最多的就是书,这间屋子挤满书架,摆放着各种古籍,空气里也满是墨香和纸张的味道。 晏青枝刚进门,便看见身着明黄衣衫的尉迟承欢,还有坐在他下方的慕尚卿。 尉迟承欢穿着常服,身边也没有侍从,明显是私自出宫。 她敛眉走过去,朝两人一一行礼,“青枝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见过慕院长。” 尉迟承欢手里拿着书,好似还看得很入迷,听到晏青枝的声音才抬起头:“盈月来了,快过来,让朕看看。胡家那小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欺负你!” 慕尚卿表情有些奇怪,欲言又止的看着晏青枝,可因为圣上在场,不好提醒她什么,只能轻咳一声说道:“还请圣上放心,微臣已经将胡彦于犯下的错告知胡家,还责令他们好好教训他。” 晏青枝不喜欢盈月这个称号,可尉迟承欢是圣上,是一国之主,他定下的东西,自己除了心里不接受以外,也没有其他办法。 她露出低眉顺目的姿态,慢慢靠近尉迟承欢,在两人只有一桌之隔后才停下:“承蒙圣上挂念,青枝没事,伤也不严重,休养几日便好。” 尉迟承欢没接话,只是静静看着晏青枝,见她脸上那两道触目红痕,突然“啪”的一声将书砸在桌上。 他冷冷看着慕尚卿,“好好教训?依朕看,别说教训就是责备,他们胡家都不会做!慕院长,枉你身为两朝元老,竟糊涂至此!朕力排众议将皇家书院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 慕尚卿面色发白,慌忙起身跪在地上,“圣上息怒,是微臣失察,还请圣上责罚。” 晏青枝其实也该跪,可想到慕尚卿有意包庇胡彦于,索性就腰背挺直的站着,不管尉迟承欢此举是何用意,反正能让自己舒坦,也不用她费神。 尉迟承欢还在生气,直接无视慕尚卿,绕过长桌走到晏青枝面前,又满眼关切的看着她:“疼吗?” 说着,他伸手朝她脸上的红痕摸去。 晏青枝全身血液都在往上涌,下意识想避开,想到他的身份,又迫使自己站在原地:“回圣上,不疼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圣上亲临 尉迟承欢似乎没有看出晏青枝的抗拒,手慢慢拂过红痕,又落到她肩上,轻拍起来:“盈月放心,朕会请最好的御医给你诊治,定不会让你的脸留下疤痕。” “至于胡彦于那个臭小子,胆敢伤害你,朕也会好好教训他,让他涨涨记性。” 晏青枝受宠若惊的低下头,竭力克制着反感和怒意,颤声说道:“承蒙圣上厚爱,青枝感激不尽。” 尉迟承欢收回手,瞥向一旁还跪在地上的慕尚卿,冷若寒潭的墨瞳闪过一丝阴鸷的光。 他语气极淡:“慕院长起身吧,若是让旁人看见,还以为朕欺负你了。” 慕尚卿哪里敢起来,尤其是听到尉迟承欢如此冰冷的语气,吓得直接匍匐到地上:“圣上,都是微臣失责,没有洞察到胡彦于此子心术不正,这才害得盈月郡主险些遇险。微臣心中实在愧疚,还请圣上责罚。” 尉迟承欢负手站立在他面前,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朕说了,让你起来。” 慕尚卿心下发紧,怕再次惹怒圣上,只好颤颤巍巍站起身:“微…微臣领命。” 可是,因为过于紧张,他双腿有些发软,还没站稳,身体晃动着就往地上坠。 晏青枝,立马上前一步将他扶起来:“慕院长小心。” 慕尚卿是文官,读书人的清高和傲气已经深入骨髓,所以他看不上晏青枝,认定她就是个卑贱厨娘,无才无德,因着国师的缘故,才有机会进入皇家书院。 这样的女子不是祸水,却胜似祸水。 他打算放任她自生自灭,谁曾想才一天时间,她和胡彦于就闹出这样的祸事。 可经历过这么多事后,慕尚卿渐渐改观,也意识到宁孤会选中她,是因为她拥有其他女子乃至男子都没有的品性——纯粹又坚韧。 看着扶住自己的晏青枝,他眼神微凝:“多谢盈月郡主。” 晏青枝轻扯嘴角,“小事一桩,慕院长不必放在心上。” 说着,她一边收回手,一边看向尉迟承欢,面露迟疑之色:“圣上,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尉迟承欢私自出宫,见晏青枝只是其一,另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知道这女人很会演戏,也不怕自己,饶有兴趣看着她:“盈月真是见外,和朕还客气什么,有话就直说。即使盈月想要天上的星星,朕也会想办法给你摘下来。” 晏青枝早就不是什么爱做梦的小女孩,天上星这种东西,也是她曾经为宁孤许诺过的。简言之,尉迟承欢套路太老,没办法打动她的心。 当然,她明白这男人只是在逢场作戏,就连来皇家书院也不是为她,而是另有目的。 晏青枝收起笑意,郑重的冲尉迟承欢行过大礼,才缓声开口:“请圣上下令赦免胡彦于。” 此话一出,不止尉迟承欢惊住,就连原本一心维护胡彦于的慕尚卿也诧异不已,那小子险些毁掉她的清白,还差点害死她,她竟然开口替他求情?! 难不成,真如胡彦于所说,是她意图爬床未遂…… 尉迟承欢龙颜大怒,整张脸都黑掉,气得直呼晏青枝的名讳:“晏青枝,你疯了?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在替胡彦于求情,替那个伤害你的男人求情?” “如若你要放过他,又何必将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还以死明鉴!” 慕尚卿见惯风浪,也不解晏青枝想干什么,怕圣上迁怒她,连忙站出来打圆场:“盈月郡主,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者,你是担心圣上责罚胡彦于,会惹得胡家不满?” 尉迟承欢闻言面色稍缓,可晏青枝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气愤。 “圣上,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冒昧,但我身为受害者,不想再追究胡彦于,难道也不行?” 他冷冷看着晏青枝,见她不躲不避直勾勾望着自己,突然大笑起来:“好,你是受害者,既然你想原谅胡彦于,朕也不可能上赶着去当那恶人!你不想惩罚他,可以,朕即刻就下旨,赦免胡彦于所有罪责!” 话落,他挥动长袖,直接将书桌上的东西扫向地面,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其中一个素白花瓶刚落地,便碎得不成样子,瓷片也四处飞溅。 慕尚卿看着滚到脚边的残渣,后背莫名发凉,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心维护胡彦于,反而将事情推向更糟糕的境地。可晏青枝呢,先前态度强硬,甚至以死明鉴,最后关头,却决定放过凶手。 无论怎么看,她前后行为极其矛盾,其中必然有诈! 慕尚卿心有疑色,忍不住看向晏青枝,见她也正在看自己,慌忙挪开视线。这女人实在不寻常,面对圣上滔天怒意,不仅淡定如常,还丝毫不惧。 晏青枝知道慕尚卿在想什么,但未作解释,她在等,等尉迟承欢平复情绪,再和他继续沟通。 尉迟承欢确实很生气,气晏青枝忘恩负义,不知好歹。因着胡彦于犯错,他才能以此要挟胡家就范,她为胡彦于求情,就是在打乱他的计划! 他周身泛着冷意,见她神情淡定,心情莫名平复下来:“你可还有其他话要说?” 晏青枝点头,挪动视线看向慕尚卿,“慕院长可否回避一下,接下来的话,我只想讲给圣上听。” 慕尚卿早就受不住屋子里压抑的气氛,巴不得赶紧出去,冲尉迟承欢请示后,便起身走向屋外。 等他离开,晏青枝便开口:“圣上,其实我放过胡彦于,不为自己,也不是忌惮胡家,而是为圣上您一人。” “哦?”尉迟承欢反应平平,眼里还带着嘲意:“那你倒是说说看,放过胡彦于,怎么就是为朕着想。” 晏青枝怕隔墙有耳,上前一步,俯首在他耳畔轻声说道:“因为……” 屋外长廊上。 陪慕启取完东西的宫宝舟负手站在拐角处,见慕尚卿一人出来,不由出声询问:“慕院长,她呢?” 第一百八十四章 做个交易 慕尚卿面色凝重,见宫宝舟作势就要往里冲,连忙厉声喝住他:“宫宝舟,你想干什么!” 宫宝舟堪堪停在门口,手却稳稳落到把手上:“慕院长,圣上亲临书院,机会难得,我只是想见见圣上而已。” 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尉迟承欢不过是个傀儡皇帝,就算得罪,也不敢因此责罚他。 慕尚卿哪里看不穿宫宝舟的用意,只怕他这年少轻狂又锋芒毕露的样子会惹祸上身,不由唤过慕启:“小启,你带你宫师兄去学堂,这里不用你们再候着。” 慕启是个死脑筋,最听慕尚卿的话,当即走上前一把拉住宫宝舟。 宫宝舟文化程度高,却不会拳脚功夫,被慕启按住肩膀,就不能再往前挪动分毫。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门,回身望向慕尚卿,见他说一不二的神情,只能选择放弃,“院长放心,我不会再冲动,也不会再做傻事。” 晏青枝确实很像别枝姐,可再像也不是她,她已经死了,已经被宁孤害死,他要做的也不是固地自封。 宫宝舟面无表情收回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夜色渐晚,寒风四起。 清冷月色下,一道白色身影漫步在长街街头,看似漫无目的,却慢慢靠近天桥下的馄饨铺子。 铺子生意很火红,三张长桌都坐满客人。 白衣少女很快走到天桥下,冲正在捞馄饨的李哥说道:“李哥,来四碗馄饨,做好帮我送到那一桌。” “好嘞,客官稍等,馄饨一会儿就来。”李哥一边吆喝,一边从白雾里抬起头,顺着少女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她说的是最靠里的那一桌,表情瞬间怔住。 那桌坐着三个壮汉,其中那个满脸络腮胡的脾气还很火爆,她一个明显未出阁的少女和他们坐一起,难免奇怪,也不安全。 李哥稍显犹豫,可实在找不出其他空位,只好拿白布擦拭身后的凳子:“姑娘,实在抱歉,今晚客人有些多。要不这样,你先在这里坐坐,等桌子空出来,我再帮您把馄饨端过去?” 说着,他就要把凳子递给她:“姑娘放心,这凳子是我平日休息坐的,我刚刚也擦过,不脏,很干净的。” 白衣少女知道李哥是怕她受欺负,眼里泛起一丝暖意,但还是笑着摇头:“李哥不必麻烦,我和他们认识,馄饨还要费些时间,你先上两盘小吃。” 李哥诧异的挠着脑袋,见她不像是在说谎,这才应下:“好嘞,姑娘先坐,东西马上就好。” 白衣少女脆声道过谢,径直走向最靠里的长桌,在三名男子虎视眈眈的眼神下,淡定自若的落座。 她黑沉沉的视线扫过三人,最后落到胖男人身上,嘴角微微上扬:“公子,好久不见,你们这顿饭,我请了。” 白衣少女面上覆着白纱,寒风拂过,那白皙如雪的肌肤、花朵般鲜艳的红唇,还有精致小巧的鼻梁,都若隐若现起来。 “你这贱……” 络腮胡脸色阴沉,等看清白衣少女的模样后,气势汹汹站起身,抬手就要砸桌,却在胖男人冷冷一瞥下止住。 他不甘不愿的坐回去,看她的眼神越发凶狠毒辣:“晏姑娘,你胆子是真大,孤身一人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不想活了?” 白衣少女就是晏青枝。 她眉眼微弯,笑意盈盈的看着络腮胡:“不是我胆子大,而是你们需要我,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络腮胡对晏青枝的话嗤之以鼻,浑浊黏糊的视线落到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上:“小娘子说的没错,我们当然需要你,你长得还算可以,我们哥几个都没娶妻,有你在,也能帮我们纾解……” 不等他说完,胖男人忽的出声打断他:“老二,你不是口渴,多喝点水。” 络腮胡不怀好意的神情僵住,知道他是想让自己闭嘴,狠狠瞪向晏青枝,才端起茶碗猛喝几口。 瘦高个一向比较沉稳,和络腮胡火暴脾气形成反差,反应也很快,“晏姑娘想要我们做什么?” 就在这时,李哥端着两碗小吃走过来,直挺挺站在一边:“姑娘,你要的小吃,一碗麻辣牛肉,一碗酥皮花生,你们慢用。” 晏青枝轻声谢过:“有劳李哥,你去忙吧,我们有需要再叫你。” 李哥应声退下,可还是有些不放心,三步两回头的走着,既怕她一个小姑娘会受伤,又怕是自己多想。 他思虑再三,还是冲他们喊了一声:“姑娘,馄饨马上就好,你们先安心吃着。” 晏青枝很感激李哥的细心,冲他笑笑,才看向胖男人:“你们帮我做事,事成之后,酬劳少不了。” 胖男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夹起一块牛肉,慢条斯理吃起来。 晏青枝也不急,他不开口,自己就保持沉默。 瘦高个脾气温和,但心思没有胖男人细腻,见她久久不说下文,忍不住问道:“你要我们做什么?” 络腮胡不怀好意的笑笑:“还能是什么,就她这小身板,怕不是要我们做她的情哥哥,好好满足她?” 晏青枝冷嗤一声,偏头看向他,黛眉微挑,素白小手突然捏紧筷子。 络腮胡心下大惊,以为她又要扎他,慌忙往后退,却忘记自己正坐在凳子上,沉重的身子直接往后倒。 幸亏瘦高个及时拉住他,才免得他摔个四脚朝天。 晏青枝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略显轻浮的眼神淡淡扫过络腮胡的屁股:“公子可要小心些,就算肉再厚,平地摔也很疼。” 络腮胡心有余悸的捂住胸口,只觉这女人就是故意的,故意吓他,让他出丑!现在还敢调戏他! 他气得不行,想给她苦头吃,可碍于老大在场,只能强行压下这股怒火。 胖男人淡淡扫过一脸愤懑的络腮胡,又看向晏青枝:“晏姑娘,他就是嘴巴毒,但心肠不坏,你别和他一般计较。” 晏青枝抿唇轻笑:“当然不会计较,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公子爽快,我也不会亏待你们。” 第一百八十五章 风起云涌 晏青枝暗中调查过这三人的底细,先前会觉得胖男人有些眼熟,是因为曾经在宫家见过他。 所以,和宫家真正有关系的是他,而不是络腮胡。 胖男人叫季冲,宫家的副管事,虽说没有操持宫家大小事务的全部权力,但也是下人堆里的领导者,在外人面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络腮胡脾气火爆冲动,爱喝酒,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赵猛”这个名字也很符合他的性格,在顾家担任护卫副头领一职。 他从小长在顾家,依照资历和厉害的拳脚功夫,早该当上护卫头领,但因为喝酒误事和脾气冲,导致他只能屈居人后。 至于冷静自持却不如季冲耐性足的瘦高个,全名曾毅,是东家账房管事的义子,平日里帮着义父管理账房,处理一些简单事情。 晏青枝其实很惊讶,他们既不同姓,又不在一个地方当差,却关系要好,比亲兄弟还要亲。 不过,幸亏有他们的存在,自己要做的事情才方便很多。 月色西斜,寒风阵阵。 馄饨铺的客人来来往往,没多久便只剩下晏青枝她们这一桌。 在同季冲三人细谈交易前,晏青枝故意支开李哥,让他去蒹葭苑买酒,还多给好几倍酒钱,聊表谢意。 但,李哥不肯多拿,还担心她和另外三个男子独处会出事,借着和她说话的工夫,再三询问要不要报官,见她真的不需要,才动身出发。 等他消失在街角,晏青枝便向季冲他们说明来意。 赵猛本就脸色阴沉,听她说完,瞬间变得更加骇人,还强烈表示不同意:“不行,我不同意!这件事太冒险,就算你承诺事成后给我们重金酬谢,谁能保证你不会过河拆桥,把我们卖了!到时候别说钱,我们还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 “大哥,这女人先前把我们骗得那么惨,难不成你还信她?” 他不信晏青枝,也不敢相信,毕竟才短短一天时间,这女人就改变态度,要和他们化干戈为玉帛,实在是蹊跷。 想到他们险些被她害死,身上的伤到现在都还疼,他就更难说服自己点头。 曾毅和赵猛的想法差不多,见季冲没开口,忍不住冲晏青枝发出质问:“晏姑娘,你要我们做的事情等同背主。你就不怕我们表面答应,转头就告诉主子?宫顾两家权倾朝野,东家也是周国大家,得罪他们,你不可能还有活路,即使背靠画天阁也没用!” 晏青枝面上带着清浅笑意:“你们不会。我这人爱钱,也爱八卦,所以对你们三位的事情略知一二。” “曾毅,东家账房管事的义子,从记事起便尽心尽力为义父分忧解难,算账、管理杂事,只有你不想做的,没有你不能做的。十几年来,你备受义父信赖和重任,如果不出意外,东家下一任账房管事就是你。” “可自从三个月前,你义父的亲生骨肉找上门,你在东家的地位便一落千丈。你义父开始疏远你,不再让你接手重要账目,只给你一些无关痛痒的琐事。你怕被抛弃,想向义父表忠心,却次次目睹他悉心教导亲生儿子管账,处理要事。” 说着,她看向曾毅,见他眸色泛红又身体紧绷,忽的加重语气:“即将唾手可得的财富和地位,如今变成泡影,曾公子,难道你就没有不甘,没有想过必须强大,好让那些看不起你、欺负过你的人后悔?” 曾毅怔怔看着晏青枝,喉头忽的有些发紧,表情也满是屈辱和不甘。 没错,他不愿意将账房管事的位置让出去,可再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义父不再信他,所有精力都放在亲生儿子身上,就算自己付出再多也无用! 晏青枝知道曾毅已经陷入自我怀疑,冲他笑笑,又看向络腮胡:“赵猛,顾家护卫副头领,从小生在顾家,和顾家还有远亲关系。半年前,你本该升职为护卫头领,哪想他们宁愿选择一个外人,也不相信你的本事。” “那人拳脚功夫不如你,全靠一张能言会道的巧嘴,就夺走本该属于你的东西。赵猛,你当真没有任何怨言?” 赵猛怎么可能没有怨言,每每想起这件事,就心头窝火,恨不能立马冲到那人面前,将他暴揍一顿。 可等他平静下来,就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切实际,如果真对那人动手,自己也没脸再待在顾家。 赵猛心情很不爽,阴恻恻看着晏青枝,“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莫不是……顾家和东家都有你的眼线?” 晏青枝但笑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端起茶细啜几口,随即望向季冲:“季公子的事情,还要我细说吗?” 季冲摇头,儒雅面容上带着冷意:“晏姑娘很厉害,能把我们哥三个的事情调查得一清二楚。可我不太理解,既然晏姑娘手眼通天至此,为什么还要找我们合作?” 晏青枝放下茶碗,笑得一脸无辜:“什么手眼通天,季公子真是抬举我。我会找上你们,是因为你们比其他人更合适,也更需要我。只要你们做好我要求的事情,给你们的报酬,足够你们挥霍好几辈子。” “我出来时间也有些久,若是你们考虑清楚,那就三日后用行动向我表达诚意吧。” 季冲没应声,握着茶杯的手不断收紧,直到瓷器破碎的声音传来才停下。 他阴沉视线扫过赵猛,又看向曾毅,见他们神情都有些松动,眉头顿时皱成一团。这件事成则生,不成则死,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他怕死,但也知道晏青枝这根橄榄枝,是能让自己绝地求生的机会,错过就不再有。 毕竟宫家对他来说,也不再是久留之地…… 晏青枝没想当场就拍定合作,见李哥提着两坛酒跑过来,笑着站起身:“季公子,我先告辞,这蒹葭苑的美酒就当是我送给你们的见面礼。” “放心,无论合作与否,以前发生过的事情,我都不会再计较。”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夜入宫家 背靠尉迟承欢这座大山,晏青枝在皇家书院进出自如,即使慕尚卿再不满,也拿她没辙。 至于胡彦于,她“很大度”的没有追究他的责任,但书院为表公正,罚他闭门思过半月,还让胡家人严加看管,好生督促。 这件事闹出的动静其实不大,只在皇家书院掀起片刻波澜。在尉迟承欢的授意下,慕尚卿责令知情人不能外传,即使是家里人也不能告知,如有违背,就会重重责罚。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罚之下必有秩序。 不过,晏青枝对此不感兴趣,只想知道杨铁花和宁孤到底在哪里。初一昨晚还来寻过她,可惜依旧没有好消息。 画天阁在周国影响极深,不说遍布眼线,至少也“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若是连他们都找不到,其他人更没希望。 她想找宫宝舟问个清楚,可无论何时寻他,得到的答案都是他不在书院,已经请假回宫家。 一连两日皆是如此。 晏青枝再傻,也意识到宫宝舟是在故意躲她,再联想先前他对自己亲近又诡异的态度,心里越发不安。 宫游是老狐狸,生出的儿子亦是,一个个都把算计当饭吃,好似不做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出来,就不痛快! 她在书院寻不到宫宝舟,只能去院外寻,好在宫家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当然也知道宫宝舟的院子在哪里。 因寻不到宁孤和杨铁花,初一从昨晚开始便一直跟着她,得知她要去宫家,便硬要同她一起。 晏青枝原本还想拒绝,念及初一武功比自己厉害,有他在身边,行事应该方便很多,就默许他跟着。 她凭借“上上辈子”的经验,得出一个结论:去宫家宜晚不宜早,最好是三更半夜的时候。 初一是个行动派,刚入夜便寻来一套夜行服,还有个造型怪异的面具,同他身上的行头一模一样。 晏青枝就算有心理准备,看见他顶着一张骇人面具从窗口爬进来,还是惊讶不已。幸好东凉月已经睡熟,如果看见他这副鬼样子,不被吓死,也会被吓出病来。 她不太理解初一的初衷,是打算用面具吓退旁人,还是怕一身黑的行头不够招摇。 所以,她只穿着黑衣,再用轻纱覆面,为以防万一,轻纱下还戴着一层。到时候就算被人发现,扯下一层,还有一层。 初一这几日频繁来往皇家书院,次数比这些年加起来还要多。在他的帮助下,晏青枝顺利离开书院,两人很快就赶到宫家某处偏僻小院外。 宫家戒备森严,唯独这偏院松散些,平日也鲜少有人,再往前走,就到宫伯玉生母所在的庭院。 宫伯玉生母柳氏是江南女子,性情温柔似水,又年轻貌美,才三十一岁。 刚进相府那几年,她很受宠,可在胡氏和江氏相继被抬进门后,宫游就很少再来她的院子,偶尔过来一次,也是因为宫宝舟又在外面犯了错。 近来这些日子,宫宝舟一改浪荡不羁的性子,变得沉稳不说,还乐于求学,一番努力下,竟然得到慕尚卿的认可和赏识。 宫游满意他的改变,来胡氏这里的次数慢慢变多,待她如珠如宝,隐隐有当初纳她进门时候的亲密和宠爱。 月色凄清,高大院墙落下的影子直接盖住晏青枝和初一的身形。 晏青枝望着比人还高的围墙,无奈的回头看向初一:“有劳你了,这墙我还真过不去。” 初一眼神微暗,二话没说直接擒住她的胳膊,又抬脚踹向墙面,腾空而起的瞬间,就带着她翻过高墙,稳稳落到地面。 晏青枝嘴角噙上一抹笑,很捧场的冲他竖起大拇指,不得不说,这轻功确实比自己厉害。 她其实会轻功,也是故意在藏拙,万一初一和画天阁其他人还不知道她就是那日的射箭女子,一显摆,不就暴露自己的身份。 偏院很荒凉,杂草丛生,有些野草长得比人还要高。 晏青枝万万没想到,一年多不见,这偏院就变得像鬼宅一样,别说住人,就是过来看一眼都需要很大勇气。 初一也很惊讶,见周遭没人,忍不住询问出声:“晏青枝,你确定这地方是宫家?” 他心生怀疑,毕竟这鬼都要嫌弃的破败院子,怎么可能是权倾朝野的宫家…… 晏青枝点头示意,环顾一圈后,才发现险些被野草淹没的出口:“放心,我不会带错路,从那里出去,往前再走两条长廊就到柳氏的院子。” 初一剑眉紧蹙,看着她的眼神带着赤裸裸的怀疑,“我姑且再信你一次,要是你和宫家人合起伙来骗我,就是死,我也会先拉你垫背!” 晏青枝莫名其妙的看向初一,见他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噗嗤一下笑出声:“初一,你不会是有被害妄想症吧。我又没病,为什么要和宫家人合伙骗你。再说,骗你有什么好处,还不如骗宁…国师大人呢。” 她一时大意,险些嘴瓢叫出宁孤的名字,幸亏初一的关注点不在她身上,才没有发现异样。 晏青枝也不管初一信不信,带着他就往出口走去,前脚刚迈出去,后脚就听到初一疑惑不解的询问。 “晏青枝,什么叫被害妄想症?” 她无语的回过头,只觉这小子反应弧是真的有点长:“被害妄想症是病,一种心理疾病,就是你没有安全感,认定所有人都是坏人,都要害你。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初一不太明白,但看着晏青枝黑沉沉的目光,知道自己要是再问,肯定会被嘲笑。 他闷闷点头,一言不发的跟上去。 因着柳氏重新得宠,院子里的护卫多上好几倍,还不停到处巡逻,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他们的眼睛。 晏青枝很意外,意外宫游会再次宠爱柳氏,但想到备受慕尚卿青睐的宫宝舟,顿时明白他的用意。 一个柳氏不重要,能给他带来利益的宫宝舟很重要。 初一看着刚刚巡逻过去的一行护卫,回头望向躲在长廊下的晏青枝:“怎么办,这么多人,我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 第一百八十七章 救还是不救 晏青枝扯开嘴角,笑得自信肆意,“放心,我不会拖后腿。” 初一哪里能放心,这不是在大街上,而是在权倾朝野的宫家!宫游城府极深,手段狠辣,连圣上都不曾放在眼里,若是他们被人发现,别说逃命,恐怕直接就会死无全尸! 他如果只身一人还好,带着不会武功的晏青枝,简直寸步难行…… 晏青枝知道初一在担忧什么,见他一脸沉重,无声无息走到他身边,抬手轻拍他的肩膀:“你跟我来,我知道有条捷径可以避开护卫进去。” 初一眉头紧锁,根本不信她的话,“你怎么知道有捷径,你以前来过宫家?” 他直勾勾盯着晏青枝,面上带着疑色,国师大人曾经派暗卫调查过她的身份,却查无此人,就好像她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眼下,她对宫家布局如此熟悉,怎能不让他怀疑她和宫游之间的关系,甚至觉得她就是宫游特意为国师大人设下的美人局! 初一越想越心慌,下意识握紧腰间长剑,表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晏青枝任由初一打量,无奈耸动着肩膀:“我就是知道有捷径,但我和宫家没有关系,就算有也不是盟友。如果你不信,那我们就分开走。” 话落,她收敛笑意,掉头走向长廊另一边。 初一僵立在原地,眼见晏青枝越走越远,都快要消失不见,才咬紧牙关拔腿跟上。即使她和宫家有关系,只要能找到国师大人和杨铁花,就算自己被骗也无所谓! 晏青枝嘴里的捷径离得不远,就在长廊尽头一棵歪脖子柳树后面。 等到地方,初一面色瞬间有些难看,诧异的看着那个不大不小的狗洞,“这就是你说的捷径?” 晏青枝淡定点头,蹲下身去,将堵住洞口的树叶和碎石扒开,又拿手比划高度和宽度,“没错,从这里钻进去就是柳氏卧室的后院,我先爬过去看看情况,你听到猫叫,再往里爬。” 她怕测量不精准,作势就要伸头过去试试。这狗洞不是狗刨的,而是宫宝舟以前为逃脱柳氏的念叨和责罚,带着宫伯玉一起挖的,没承想现在还留着,也给他们行了个方便。 可看着跃跃欲试的晏青枝,初一眼里闪过一丝难色,“晏青枝,你等等!这洞这么小,我肯定钻不过去。” 晏青枝表情纳闷的回过头,看着他稍显壮硕的身材,顿时拧紧眉头。不得不承认,他这粗胳膊粗腿的,没准还真过不去。 可从上面走,很容易就会被护卫发现,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出此下策,非拉着他一起爬狗洞。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时,不远处的长廊上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还伴随长剑摩擦盔甲的响动,沉闷紧迫,带着让人不安的躁动感。 这动静明显不是寻常护卫能发出来的…… 初一见多识广,很快就给出答案:“不好,是宫游养在身边的十三骁骑!” 十三骁骑?! 晏青枝心下一紧,就算柳氏再受宠,宫游也不可能拨铁骑给她,更何况还是传说中能够以一敌百的十三骁骑! 十六年前,宫游之所以能够篡位成功,除去顾大将军的暗中配合,还要多亏这支神秘强大又骁勇善战的队伍镇住御林军。这么多年过去,他一个文臣,能和手握重兵的顾枳节分庭抗礼,平分秋色,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所以,这柳氏院子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竟然需要宫游出动这些人来镇压。 还是说,他们潜入宫家的事暴露了…… 晏青枝慌忙看向初一,却见他也正在看自己,眼神同样紧张又急迫,连忙无声说道:“怎么办?” 初一沉思片刻,拽着她的胳膊就往狗洞里塞,声音细若蚊吟:“你先进去,我会想办法和你会合,一切小心。” 晏青枝不敢犹豫,借着他的力道迅速钻过狗洞,怕他到时候找不到自己,又压低声线发出猫叫:“喵……喵喵。” 她连叫三声,听到墙外的初一附和着作出回应,才放下心来。 柳氏的院子不大,景色倒是不错,乌瓦白墙间,曲廊环绕,小桥流水,假山叠石,颇具江南水乡风韵。 晏青枝来过这里一两回,时隔这么久再踏足,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想当初,她还是宫别枝的时候,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别说爬狗洞,就连走路都没走过几回,出行有车夫,做事有奴婢。 她没有向往那样的生活,只是感叹同样是人,有人生出来就是皇亲贵胄,有人生出来却低贱如泥,只能任人欺凌。 在这样的世界里,一个阶级就是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很多人也都是“死”在起步的那一刻。 晏青枝收起复杂情绪,看着黑灯瞎火的小院,忽的觉察出一丝不对劲,十三骁骑都已经出动,这里未免太安静,安静到有些诡异。 她猫着身子爬上树,刚刚藏好,卧室里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巨大响声,有东西接二连三被砸到地上。 可就算闹出这么大动静,依旧没有护卫和下人赶来,十三骁骑也同样不见踪迹。 晏青枝视力不错,努力探着身子往里看,但还是看不清,只隐隐听到类似女子求救的呜咽声。 什么情况,有人要刺杀柳氏?! 她继续往上爬,借着树的高度往四周看去,竟然发现柳氏旁边的院子都未曾掌灯,黑压压一片,显得压抑又骇人。 卧室里的求救声越来越小,晏青枝内心备受煎熬,救还是不救,不仅是抉择,还是考验…… 万一那是宫家人设下的埋伏,她进去就是自投罗网,可万一是真的,自己就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人命被人生生害死。 她抿紧唇,忽然想起一件事,自己当初还在宫家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被宫画扇算计,惹得宫游震怒,罚她跪祠堂,还不让人送水送饭。 足足三天三夜,她险些饿死在祠堂,幸亏宫宝舟偷偷带来两个包子,才让她缓过来,而那两个包子就是柳氏做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网大鱼 晏青枝冲动了,眼见卧室里再没有半点声音,立刻跳下树闯进去。 但,她前脚才踏进屋,后脚就开始后悔,刚要往后退,一张大网当头落下,将她死死压在里面,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刹那间,原本漆黑一片的小院变得灯火通明,十几个头戴铁制面具全副武装的骑兵整整齐齐站在廊下,手中利刃泛着阵阵寒光。 晏青枝死死咬住后槽牙,只能暗叹一声好家伙,还真是陷阱!柳氏没有被人迫害,屋子里的人也不是她,而是一直躲着自己的宫宝舟! 看着杀气腾腾的十三骁骑,她忽的冷笑起来,是她太蠢,竟然会相信如此漏洞百出的骗局。 就在这时,宫宝舟冷清中带着兴奋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呵呵,让本公子来好好看看,这叨扰宫家好几天的大胆贼人长什么样!” 好几天? 晏青枝彻底愣住,什么意思,自己今天可是第一次上门,这小子闹出这么大阵仗,结果抓错人了?! 她回过头,就见宫宝舟已经走到跟前,还满脸诧异的看着自己。 “怎么是你?” 晏青枝轻挑眉角,“今天确实是我,但前几天就不是了。宫宝舟,我是来寻你的,你就是这么待客的?” 同书院里的素雅装扮不同,宫宝舟此刻头戴金冠,一袭宝蓝色绣锦长袍裹身,上面点缀着的丝丝金线,在明亮如白昼的灯火下,竟像燃着火光一般,让人挪不开视线。 他上下扫视着晏青枝,见她面上裹着黑纱,又身穿黑衣,顿时沉着脸:“你穿成这样来寻我?盈月郡主,你到底是来寻人,还是寻仇?还是故意找麻烦……” 晏青枝淡定如常的笑笑,双手紧紧抓住大网:“我当然是来寻你的,可我怕你还要继续躲着我,所以才出此下策,偷偷潜进宫家。” “宫宝舟,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可你许诺我的事情却没有下文。两天了,若你是我,会不会主动前来寻人?” 宫宝舟有些头疼,不停按压额角试图缓解不适,语气也有些不耐:“我没有故意躲你,不管你信不信,这两日,我家中真的有事。” 这几日总有不要命的贼人夜闯宫家,骚扰他母亲不说,还故意留下线索,引他们追查。 可每当他们要抓住他时,他就会侥幸逃脱,然后再次潜入宫家犯事,周而复始,陷入死循环。 这人轻功好,对宫家很熟悉,宫宝舟拿他没辙,怕母亲受到伤害,不得不请求父亲出动十三骁骑,又在卧室设下陷阱,好引他上钩。 谁承想,最后网住的贼人竟是晏青枝! 而十三骁骑是对这些骑兵的统称,他们可能真的只有十三个人,也可能几百上千,甚至数以万计。 但唯一确定的是,他们个个武艺超群,一旦出手,利刃必须见血才收。 晏青枝知道宫宝舟没有说谎,看着还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十三骁骑,瞬间白了脸,还颤声说道:“我当然信你,你还不快把我拉出去,我来宫家只是想要你一句承诺,别的事情,都和我无关。” 宫宝舟没有动作,只是冷冷看着她,片刻后,才抬手唤过其中一个骁骑。 那骁骑生得人高马大,就算穿着盔甲,也掩饰不住那身强健有力的肌肉和体魄。 他双手抱拳朝宫宝舟行礼,中气十足的说道:“公子有何吩咐?” 宫宝舟望向晏青枝,语气冰冷:“把她绑了,送去我的院子,等我来亲自发落。” 骁骑点头应下,不等晏青枝反应,就已经落到她身前。 晏青枝不肯被绑,连忙往后退,手里紧紧拽着一根银针,蓄势待发的盯着骁骑:“宫宝舟,没想到你竟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宫宝舟无情笑起来:“盈月郡主,你深更半夜跑到宫家来寻我,不就是想进我的院子,我亲自让人带你过去,怎么,你还不乐意?” 晏青枝恨恨瞪着他,这小子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强,自己来见他,是为问出宁孤和杨铁花的下落,到他嘴里,却变成她不要脸的想近他身! 宫宝舟不懂得怜香惜玉,骁骑也同样不懂,伸手就要抓她,力气大得带起一阵冷风。 晏青枝早有防备,在他挪步的瞬间,射出手中银针。 银针虽小,但速度很快,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声音,直逼向骁骑的咽喉。 骁骑眼神微凝,侧身一避,顺势挥动长剑劈向晏青枝。 这一击又快又狠,晏青枝身体被大网限制住,没办法灵活躲开,只能尽力弯下腰躲避长剑。 剑气骇人,刺破她的外衣,也刺穿她的胳膊。 晏青枝疼得低嘶出声,眉头也紧紧皱成一团,这男人的武功在她之上,就算她手里有弩箭也无济于事。 可宫宝舟看见她受伤,突然疾驰过来,一把推开还准备动手的骁骑,将她拥进怀里。 “滚开!我只让你绑她,没让你伤害她!” 骁骑的利剑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被剑刺伤的人会痛不欲生,伤口也会反反复复发作,即使有名医诊治,也无济于事。 晏青枝冷冷推开宫宝舟,“宫宝舟,何必猫哭耗子假慈悲,是你让他对我动手,现在又来责备他,做戏也不是你这样的。” 宫宝舟看着一板一眼的晏青枝,忽然噗嗤一声笑起来:“晏青枝,有没有人说过,你生气的样子很像一只金鱼。” 金鱼?! 晏青枝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宫宝舟,你到底想干什么!” 宫宝舟忍不住伸手捏住她的脸,又轻轻扯了扯:“晏青枝,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也可以告诉你。但我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你先去我院子安心等着我。” 晏青枝猛地挣开他的手,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见他又让骁骑过来绑她,才冷声开口:“不用绑我,我自己会走,放心,我不会逃跑,会在你的院子里等着你回来。” 宫宝舟很是满意的点头,又瞥向一旁站得笔直的骁骑:“好好照顾她,不要再伤着。” 第一百八十九章 惊觉不对 离开柳氏的院子,晏青枝耳根瞬间清净很多,押送她的骁骑就是动手的那位,行事简单粗暴不说,还不爱说话。 要不是偶尔能听到他近似于无的呼吸声,她险些就要以为那冷冰冰的盔甲下,包裹着的其实是一具尸体! 她一边跟着骁骑往前走,一边不着痕迹观察四周地形。和柳氏那充满江南水乡风韵的院子不同,越往前走,建筑风格就越发庄严肃穆,还隐隐透着股森冷和浓厚的压迫感。 宫宝舟原本住在柳氏附近,自从性情大变,又很得慕尚卿赏识后,宫游就破例让他搬去更大的院子,仆人也比以前多上好几倍。 这样的特殊对待,自然让人眼红,尤其是已经被宫游放弃的宫月淮,对宫宝舟更是没有一点好脸色。 两人即使在府上碰见,宫月淮也不会理睬他,因为在他心里,宫宝舟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他的! 晏青枝心态还算平稳,就是担心初一找不到自己,在宫家乱跑。万一他也撞上十三骁骑,那他们两个就彻底玩完。 初一的武功确实比她高,但不一定是十三骁骑的对手,如果被抓住,那画天阁和宫家的矛盾就会被摆到台面上来。 宁孤到现在都还下落不明,如果真的在宫家,那肯定会受到更多伤害。要是他不在,那他们两个很可能会被宫游直接弄死,以此来杀鸡儆猴,震慑众人。 宫游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手段残忍又让人防不胜防,晏青枝实实在在领教过,即使换了具身体,一想到他那张不威自怒的脸,膝盖就隐隐作痛。 她不想和他见面,一是怕被他看出端倪,二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晏青枝想得太入神,完全没发现骁骑已经停下,还打开书房大门,示意她赶紧进去。 见她毫无反应,骁骑彻底失去耐性,拧着她的胳膊就往里扔,还冷声说道:“姑娘,得罪了!” 晏青枝跌跌撞撞摔进屋,刚稳住身形,就听见“砰”的一声,房门被他用力关上。看得出来,这位十三骁骑对她成见很深。 她环顾一圈,见书案后面有一张椅子,走过去坐下后,就撩开衣裳检查伤口。口子不深,但依旧在流血,血色还微微泛黑,仔细闻一闻,还能嗅到一股很轻的腐臭味。 那骁骑的剑有毒! 晏青枝神色有些凝重,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瓶,深吸一口气后,便将药粉撒在伤口上面。可即使她的动作再轻柔,药和伤口接触的一刹那,还是疼得她差点叫出声。 好在上过药后,伤口就不再流血,腐臭味也渐渐消失。 但因为太疼,她额头满是冷汗,用撕裂成条的里衣将伤口包扎好,后背也没能幸免,彻底被冷汗浸湿。 衣服和皮肤粘在一起,那黏糊糊的触感,让晏青枝难受得要命,甚至想脱掉外衣散热,却担心有人会突然闯进来。 她走到窗前,准备打开窗户吹吹冷风,可窗户都是锁死的,没有一扇能打开。 晏青枝心情烦躁到极致,看着被封死的书房,只觉胸口闷得慌,脸颊也烫得要命,呼吸还很困难。 下一刻,她五官变得异常灵敏,功能也被无限放大,门外虫子振动翅膀的声音、若有似无的呼吸声,还有不远处的脚步声,都变得清晰可闻,就好像近在咫尺一般! 她开始急促喘息,胸腔下的心也疯狂跳动起来,速度还越来越快,快到让她承受不住。 晏青枝不想被憋死这里,硬是强撑着一口气走到门口,大力拍打房门:“开门,我要喝水!我要换身干净的衣服!” 门外一片寂静,静到什么声音也没有。 可她知道那骁骑就站在门后,只是不想理会自己,“开门!宫宝舟只是让你看着我,没让你囚禁我,若是我出什么事情,你也不好交代!” “把门打开!” 晏青枝喉咙很不舒服,每说一个字,就好像有刀子在往上划,又疼又痒,还带着难以形容的战栗感。 到最后,她疼得快说不出话,房门才被打开。 那骁骑背光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看着她,见她面色煞白如雪,眼神顿时一凝,“你怎么了?” 晏青枝捂着胸口缩成一团,艰难吐出几个字:“找大夫!” 好在,宫宝舟的院子备着大夫,没多久便赶过来。 晏青枝坐在椅子上,连喝五杯温水后,不适感立刻缓解不少,只是还有些发热,心跳也过快。 那大夫看着有些年纪,两鬓斑白,说几句话就气喘吁吁,看起来,比她还要更像病患。 他抚摸着长长的胡须,一边诊脉,一边让她张大嘴巴,露出舌头。 晏青枝听话照做,见他检查过后,还是满脸困惑的样子,不由问道:“大夫,我这是怎么了?我刚刚喝完水,不适感就减轻很多,现在只是有些发热,胸口有些发闷。” 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自己明明没有幽闭恐惧症,也没有任何心理疾病,怎么会出现窒息和恐慌的情绪。 大夫眉头紧锁,再次诊脉后,才缓声开口:“姑娘,恕老夫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姑娘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一直在两人身边充当雕像的骁骑闻言,立马站出来:“大夫,你确定她没事?” 大夫郑重点头,可下一刻又摇头:“大人,许是老夫医术不精,所以才看不出这位姑娘的病情。要不大人再请个大夫来看看,以免误诊。” 骁骑认定是晏青枝在装病,哪里还会再请大夫,送他到门口后,便折回书房。 他冷冷盯着晏青枝,语气满是嘲讽:“姑娘,我劝你好好待着,不要再耍花招,有我看着,你逃不掉!” 晏青枝懒得和他理论,只淡声说道:“我要的新衣服呢?” 骁骑没有说话,眼里忽的闪过一丝杀意,这女人真是得寸进尺,变成阶下囚,还敢指挥他们做事。 他不甘又不满,身为十三骁骑,自己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要不是念及公子的命令,他早就出手教训她! 第一百九十章 行路难 最终,晏青枝还是穿上干净衣裳,好整以暇的坐着喝茶,身体不适感也在慢慢减退。到最后,只剩下些微胸闷。 书房没有关门,骁骑靠门站着,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分散他的注意力。 她有些佩服他的毅力,甚至觉得自己要是能有他一半厉害,恐怕早就完成任务,回到该去的地方,也不必在这里受罪。 晏青枝放下茶杯,用力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到窗前。在这期间,骁骑的目光依旧如影随形,像钉子一样,让她很不自在。 她没打算真的安安分分等宫宝舟回来,从开始到现在,都在想脱身的法子。 看着天边朦胧不清的月亮,听着院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她忽的回头看向骁骑,细声说道:“大人,我想如厕。” 骁骑黑下脸,直接拒绝:“公子就快回来,你先忍着。” 晏青枝瘪了瘪嘴,委委屈屈的看着他:“这……这种事情怎么能忍?大人,你莫不是在故意折磨我?要是你想如厕,宫宝舟却让你憋着,难不成你还真能忍住?” 这娇声娇气的三连问,问得骁骑神情更难看,连眼神都透着尴尬和憋闷。 他不是故意不让她去如厕,而是怕她趁如厕的间隙逃跑,又怕自己现在去寻女子过来,她也会逃。所以无论怎么做,他都不放心,干脆就杜绝这件事。 只是,看着面色越发潮红的晏青枝,他最终还是选择让步:“我可以带你去,但如厕的这段时间,你必须和我保持谈话。” 晏青枝羞恼的瞪大眸子,犹豫再三才不甘不愿的点头:“既然大人要求,那我照做就是!” 其实,书房就有马桶,可那是宫宝舟用过的,她不想用,骁骑也不敢让他用。 如厕的地方离书房有些距离,等他们走到门口,骁骑便冷声说道:“你去吧,我在这里守着,记住,我要是问话,你必须马上回答。否则,无论你有没有解决完,我都会进去将你抓出来!” 晏青枝眼眶微红,扫过挂在厕所屋檐下的大灯笼,又看向两旁幽深茂密的树丛:“大人,我这人有个毛病,要是有人在我如厕的时候说话,我就没办法解决问题……大人要我回答问题,是想确认我到底在不在里面,要不这样,我背诗给大人听,一直背到结束,如何?” 骁骑周身气息骤冷,只觉晏青枝是在故意找事,可见她露出羞愤难当的模样,不耐烦的催促道:“那你快去,公子还等着我们!” “多谢大人体恤!”晏青枝万分感激的冲他道谢,抬袖掩住口鼻往里走,等到门口,又回头看他:“大人,我现在就开始背诗。” 厕所被收拾得很干净,没有半点异味,还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每个房间既独立又封闭,想从这里逃跑,根本不现实。 晏青枝不肯放弃,一边背诗,一边在墙上摸索起来,“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不幸的是,整个厕所都快被她摸个遍,也没能找到一拳就可以突破的地方。幸运的是,李白的《行路难》比较长,她背的比较慢,时间还可以磨蹭得更久一些。 她怕骁骑起疑心,在背诗的同时,故意发出难以描述的发力声:“嗯嗯嗯!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暗天。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嗯嗯嗯……” 就在骁骑等得不耐烦,要冲进来抓人时,晏青枝终于寻到一处相对薄弱的地方,一拳猛捶下去。 “咚”的一声巨响,那堵墙瞬间裂开,尘土飞扬间,露出一道半人宽的缝隙出来。 她不敢耽搁,连忙侧身往外钻,等真的挤出去,就撒丫子狂奔,所有力气全部汇聚到两条腿上。 墙体倒塌的刹那,骁骑才意识到被骗,拔出腰间利剑迅速追上去,“该死!你给我站住,别跑!” 晏青枝又不傻,怎么可能不跑,听到他渐渐逼近的声音,脚下速度反而更快。 可厕所旁边的树丛连着一面湖,等她跑到尽头,才发现前面已经没路,再往回走,就是自投罗网! 凄清月色下,湖面泛着粼粼冷光,她拼命冷静下来,努力平复呼吸,试图寻找其他出路。 而骁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近到好似就在耳边,就踏在她心口。 晏青枝额头冒着冷汗,四肢却冷得像寒冰,全身血液也开始疯狂往上涌,涨得她头痛欲裂。危急关头,怕水好似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她看着冷意森森的湖面,刚要往里钻,身旁一只手忽的伸过来,猛地抓住她的胳膊就往树上窜。 “谁!” 失重感消失,晏青枝下意识就要反击,等看清来人一身行头,握紧的拳头才松开:“初一,你……” 初一抬手示意她噤声,神情凝重的往下看,就在树丛不远处,一道黑色身影不断朝两人所在的方向逼近。 晏青枝立马闭嘴,又屏住呼吸,降低存在感。 初一抓她的同时,还将一块大石头踢进湖里,所以当骁骑赶到湖边,湖面正泛着巨大涟漪,看着就像有人刚刚投过湖。 晏青枝不知道骁骑会不会上当,但见他立在湖边良久,又四处搜寻未果就纵身离开,不由长舒一口气。 看样子,他们暂时安全了。 等骁骑彻底走远,晏青枝望向初一,先前自己身体不适时,听到的那几道脚步声,明显就是他的:“你早就守在书房外了?” 初一点头,“你太不小心,若是今日率领十三骁骑的不是宫宝舟,而是宫游,你就死无全尸了!” 晏青枝垂头不语,是自己太冲动,想到柳氏对自己的善举,就忘记宫家人的狡诈。 眼下也不是说教的时候,初一见晏青枝知错,便带着她回到地面,“走吧,今晚没办法再寻人,我们先安全离开再说。” 他往前走着,冷不丁问道:“你背的那首诗,后面还有吗?” 晏青枝嗯了声:“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别楼 《行路难》这首诗,晏青枝早就烂熟于心,尤其是最后一句:“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想到诗中意境,再想想自己此刻的窘态,她莫名有些惆怅,脚下速度不由加快。 没多久,两人便离开树丛,走到一个三岔路口前。十三骁骑还在附近寻人,他们自然不能原路返回,只得另寻法子出去。 晏青枝有些佩服宫宝舟,身为宫家庶子,却能说服宫游把十三骁骑指派给他,就为抓住一个在暗中作乱的贼人。这样的影响力,恐怕早就远超宫家嫡子——宫月淮。 宫游原本很看重宫月淮,还想把他培养成下一个权倾朝野的谋臣,所以自他记事起,便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可惜,宫月淮本性顽劣,又爱美色,为得到宫画扇,三番五次做出有害宫家的举动,还吃里爬外的泄露宫家机密,险些将宫游夺权篡位的事情公之于众。 这一桩桩一件件,不断刺痛着宫游的爱子之心,也在不停消耗他的耐性。 再后来,改过自新的宫宝舟开始崭露锋芒,被慕尚卿看中后,也慢慢取代了宫月淮在宫游心中的地位,受尽荣宠。 宫家落地极广,亭阁楼宇数不胜数,若是从未来过,迷路就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晏青枝见初一愁眉紧锁,轻扯他的长袖,示意他往右边的羊肠小道走:“别担心,我知道路。” 初一未曾踏足过宫家,见晏青枝轻车熟路的带着他穿梭其中,心中疑云越滚越大。她对宫家太熟悉,熟悉到好像在自家庭院散步一样,说她就是宫家人,恐怕都不会有人怀疑。 他望着她的背影,眼里忽的闪过一丝暗色,等找到国师大人和杨铁花,自己一定要查明她的身份,看看她那副无辜外表下,到底包藏什么祸心! 晏青枝知道初一怀疑自己,可要想安全离开,也只能如此。那十三骁骑一个人便难缠得要命,要是多来几个,他们谁也别想逃。 在宫家,除开那间偏僻小院连着长街,她以前住过的别楼有棵大榕树,借着树干,也能爬到外面。 但是,自从“宫别枝”死后,那院子到底是荒废了,还是住着其他人,她一概不知。 十三骁骑和宫家护卫大都围在柳氏院子附近,其他地方护卫不多,这个时间点,下人也早已陷入梦乡,他们只要小心行事,就不会被发现。 等晏青枝带着初一赶到别楼,三四个巡夜的护卫刚好巡视完,正和另外一队交接着工作。 说是交接,这些人却有说有笑,还不顾职责所在,大摇大摆的偷懒。 眼见这些人迟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初一面上满是急躁,差点忍不住怒意,冲出去将他们全部解决掉。 天色即将大亮,他和晏青枝要是还不能脱身,就不用再逃,直接束手就擒,不仅能死得更快,还能少受些折磨。 晏青枝武功虽不如初一,但耐性十足,见他快要按捺不住,笑着按住他的肩膀,又带着他后退几步,好让树丛掩住他们的身形。 初一冷冷瞪着晏青枝,大力挣开她的手:“晏青枝,宫公子对你那般用心,你就真的不为所动?” 晏青枝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初一,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护卫终于离开别楼。 初一冷嗤起来,压低的嗓音忽的拔高一个度:“我什么意思,我还要问你,你是什么意思!你如此熟悉宫家,还和宫宝舟牵扯不清,你倒是说说看,是不是你和宫家联手,故意绑走国师大人和杨铁花,好以此来控制画天阁!” 晏青枝瞳孔骤然一缩,差点就被初一这不分青红皂白的脾气给气死,要是自己真和宫家联手,又何必跟他在这里浪费时间! 她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语气也极冷:“初一,我现在不想和你争论这件事。若是你不信我,等我们离开宫家,你再来兴师问罪也不迟。” “不过,在行动前,我要你记住一句话,我和宫家没有任何关系,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初一确实不信晏青枝,说起宫宝舟,就想到先前那个小胖子——宫家嫡幼子,宫伯玉。 如果她和宫宝舟真的没有任何关系,那宫伯玉呢,她当初那般在意他,甚至还为他多次顶撞国师大人,如果他们之间毫无猫腻,那他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可是,即使初一再生气,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不适合扯旧账,深吸口气压下郁结于心的复杂情绪后,便挪开审视晏青枝的视线。 他偏过头,语气生硬的说道:“带路吧,我检查过,这周围没人。” 晏青枝头疼得要命,想到初一那执拗无比的臭脾气,就更加难受。他已经认定自己就是个不怀好意的坏女人,无论自己怎么解释,他也不会相信,还会觉得是在狡辩。 她懒得再多费口舌,直接起身向别楼走去。 等他们翻过院墙,双脚刚刚落地,一道凌冽寒风就扑面吹来,还夹着一股难闻的腐烂味道,熏得两人眼睛发酸。 别楼是宫别枝的闺房,自她去世后,便不再有人入住,长时间的封锁和无人打理,这曾经精致又奢华的院落早就变得萧条落败。 那满地枯草落叶,到处结满蜘蛛网的房屋,斑驳的墙体,看起来比破庙还破。 晏青枝抬袖捂住口鼻,急忙向别楼后院走去,就怕那棵大榕树也“光荣”牺牲,出去的路就彻底堵死! 好在,大榕树生命力比较顽强,依旧坚挺的立在院子里,枝繁叶茂的样子,让她恍惚回到过去,耳边还传来小丫环初云叽叽喳喳的声音。 “小姐,小姐你快看这榕树,它长得真快,才十年时间,就变得比房屋还高了。” “小姐,秋千已经搭好,你快来看看呀!” “小姐你又不听话,快醒醒,这外面凉得很,万一着凉,可别闹着不肯吃药!” “小姐,小姐……” 第一百九十二章 找到杨铁花 晏青枝清楚看见,身着青衣的初云就站在大榕树下,娇俏面容上满是笑意,一边晃动着秋千,一边冲她招手:“小姐,你快来呀,初云帮你推秋千!” “小姐,你快过来,初云在等你啊。” 她胸口忽的隐隐作痛起来,在初云的娇声呼唤下,慢慢向大榕树走去。可这短短几步路,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到头。 “晏青枝,晏青枝!我在和你说话,你聋了吗?!” 突然,耳畔一道急促叫嚷声,瞬间将她拉回现实,榕树下的初云也顿时化作泡影,消失不见。 幻境和现实的双重打击,让晏青枝全身燥热得厉害,喉头还忽的涌上一股腥甜。 她极力压下不适感,刚一抬眸,就看见初一那张无限放大的脸,还有眼里来不及掩饰的担忧……他这是在担心自己?! 晏青枝愣愣看着他,哑声问道:“怎么了?” 初一黑着脸,额上青筋迸出,右手死死拧着她的胳膊,“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你刚刚中邪般非要往前走,这下面没路,你想摔死吗?要不是我拉着你,你早就尸骨无存了!” 他越说越生气,猛地抽回手:“晏青枝,我警告你,就算你要寻死,也别当着我的面!” 初一的态度又急又冲,可每句话都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担心,还有恨铁不成钢的责怪。 晏青枝知道他没有恶意,心里还有些感动,低头往下看去,就看见脚下那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洞很黑,瞧着诡异可怖,还透着些许神秘感。 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连忙往后退,“这……我刚刚有些失神,一时没注意,我们…我们从旁边走过去。” 话落,晏青枝就开始后怕,要是没有初一,自己恐怕已经掉进洞里,摔个半死,然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尸体变成白骨,都不会有人发现。 初一双手环胸冷冷盯着晏青枝,见她眼神还算清明,才挪开视线:“我走前面,你跟着我。算了,你还是拉着我的袖子,有什么事情就出声,别再像刚才那样!” 晏青枝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平白无故竟然会出现幻觉,还分不清真假,只能闷声点头:“好,你放心,再有异样,我一定会叫你的。” 初一听到“放心”两个字,眉头就皱得厉害,这女人老是让自己放心,可什么时候真的让他不操心过! 他忍不住回过头,看着晏青枝略显苍白的面容,还有眼底那抹难掩的青紫,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如此蠢笨还不自知的女人,要真是宫家派去大人身边的细作,未免选的也太不称职! 就是杨铁花,都比她厉害很多。 初一有些怀疑自己的判定,心里的天平也慢慢向另一个答案偏移,可晏青枝如果不是细作,那她又是谁…… 等两人走到榕树下,别楼外忽然传来几道交谈声,还越靠越近,明显就是往这边来的。 其中一人似是怕被人偷听,刻意压低嗓音说话:“喂,你们听说没,大公子昨日又偷偷跑去宫里,回来之后还不顾老爷反对,硬要求娶大公主!” 此话一出,顿时有人发出惊呼:“怎么可能!老爷不是下过死命令,不许大公子再私自进宫,也不让他再见大公主?大公子怎么敢……” 那人冷笑道:“怎么不敢,老爷下过死命令又如何,大公子可是宫家嫡子,老爷再怎么生气,也不会真要他性命!再说了,要是大公子真的娶到大公主,老爷日后没准还要向他低头呢。” “所以,现在受点苦头算什么,大公主生得貌美,又是最纯正皇室血脉的嫡长公主,大公子能和她结为夫妻,就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还有人表示不赞同:“可我听说大公主恢复身份前,一直住在宫家,还是以大公子庶妹的身份。要是他们两个在一起,岂不是有悖人伦,要被天下人所不齿?” “呵。”挑头人语气里满是嘲讽:“你们啊,还是胆子太小,有悖人伦和权势地位比起来,孰轻孰重,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更何况,大公子和大公主又不是真兄妹,只是名义上的而已,没人会在意这些。” 那最先搭话的男人长叹一口气:“这事儿真复杂,我还是想不明白。” 主导话茬的男人见他们都不敢相信,冷哼几声,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安静过后,是一阵窸窸窣窣又混杂液体晃动的声音,好似是他们在喝酒。 紧接着,别楼的大门被打开,晏青枝和初一对视一眼,迅速躲到榕树后面,不着痕迹往外看。 那几个聊八卦的男子正是先前换班的护卫,他们实在冷得很,准备在别楼里待一会,再喝点酒暖暖身子,拖拖时间。 榕树树干粗壮,三四个成年人围起来都围不住,晏青枝和初一躲在后面,空间绰绰有余,想被人发现都很难。 而这三人进门后,就直奔左边那间落败不堪的小屋,动作娴熟得很,明显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他们没做别的事情,只是喝酒聊天,聊天喝酒,还句句离不开宫家那些事。 没多久,他们便昏昏欲睡起来,交谈声慢慢变成鼾声。 这个过程比较久,晏青枝站得双腿有些发麻,扫过天边渐渐亮起的白肚,轻碰初一的肩膀,示意他赶紧往上爬。 这棵榕树不仅长得粗壮,枝叶还很茂盛,最长的一根枝丫直接垂到了宫家院墙外。 等他们爬到树梢,跳下榕树,离开宫家,屋里那三人也没有半点反应。 晏青枝和初一已经约定好,走到长街就分开,他回画天阁,她回别的地方,明日再在皇家书院碰头。 哪想,他们刚出巷子,一道黑色人影便悄无声息靠过来,说出一个令人惊喜交加的消息。 杨铁花找到了! 黑衣人是初一的下属,手里还拿着杨铁花出事当天戴着的耳坠:“我们虽然找到杨姑娘,但她精神不太好……” 第一百九十三章 透着古怪 晏青枝原本要去天心酒楼,得知杨铁花已经被找到,精神还很差,根本没办法放心,跟着初一回了画天阁。 见到杨铁花的一刹那,她胸口好像被重物猛烈击打过,钝痛和怒意疯狂往上涌,撑得她险些支撑不住。 屋里没点灯,借着暗淡月光,她看见杨铁花双眼无神的蜷缩在床角,双手紧紧抱着脑袋,清丽面容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口。 杨铁花很害怕,害怕到只要身边有动静,就会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不要,不要靠近我!别过来,别过来!你走开,你们都走开!” 晏青枝神情凝重,努力克制着呼吸,缓步向杨铁花靠近,生怕让她再次受到惊吓。 她不敢想象,更不敢询问,她消失的这些日子到底遭受过怎样的非人折磨,竟然会变成这副模样。 她也知道,杨铁花脸上那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处理得再好,还是会留疤。这丫头本就胆小,要是毁了容,恐怕就更不敢直面自己的心,也不敢再追求想要的幸福。 晏青枝心里难受,既替她委屈,又恨自己无能。若不是她不够强大,太过瞻前顾后,铁花不会被人欺负,也不会险些没命。 是她,都是她的错…… 杨铁花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眼里满是惊慌,没等晏青枝坐上床,就疯狂挥动手中断簪,试图吓退她:“滚!都滚开!你们都滚开!” 初一就站在晏青枝身后,怕杨铁花伤人,下意识就要出手。 晏青枝挡下他,一个箭步冲上床,一手擒住杨铁花的手腕,一手将她搂进怀里,“铁花,是我!我是晏青枝,别怕,你已经安全了!” 杨铁花浑然听不进任何话,表情越发惊恐,力气还大得惊人,差点就挣开她的束缚,将她推到床下。 好在,晏青枝力气也不小,要脱离怀抱,连忙将她推倒,又用腿压住她的身体。 她双手紧紧握住杨铁花的肩膀,不停在她耳边温声说道:“铁花,你别怕,你真的已经安全。都是我不好,那么晚,还让你独自回学舍。如果当时我和你在一起,你或许就不会被人掳走,也不会受到伤害。” “铁花,对不起,是我的大意让那些人有了可乘之机。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会让欺辱过你的人都付出代价!我也会治好你,一定会治好你。” 慢慢的,在晏青枝耐心呵护下,杨铁花不再歇斯底里,情绪也逐渐稳定。 杨铁花松开手里的断簪,怔怔看着晏青枝,红唇颤动间,哇的一声哭出来:“呜呜呜,晏青枝,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好怕,我真的好害怕,那些人,那些人要欺负我……” 话音刚落,她死死抱住她的脖子,又埋首在她脖间,“晏妹妹,我好疼,我全身都好疼。他们……你要小心,你一定要小心!” 杨铁花不爱哭,此刻却哭得止都止不住,眼泪顺着脸颊落到晏青枝脖间,瞬间浸湿她的衣裳。 晏青枝眼神微暗,心疼又自责,一边抚摸杨铁花的后背,一边轻揉她的长发,“别怕,有我在,没有人再能欺负你。” 杨铁花没应声,只一个劲儿的哭,好似要把所有委屈和痛苦都发泄出来,没多久,就哭睡在她怀里。 晏青枝怕吵醒她,等她睡得更熟些,才小心翼翼将她放在床上,又给她盖好被子。 等一切安置妥当,她才有精力和时间看向初一:“让她好好睡着,我们出去说。” 初一也不想当着杨铁花的面说这些事,起身往外走,留下两个侍女在屋里照顾着,以防万一。 刚到屋外,晏青枝便迫不及待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的人在哪里找到铁花的?” 初一沉着脸,下意识回头扫过紧闭的房门,才冷声开口:“在皇宫。要不是他们及时赶到,铁花毁的就不止脸,还有清白。” “晏青枝,我知道伤害铁花的罪魁祸首不是你,可她会去皇家书院,完全是因为你的缘故。所以,她眼下有此一劫,和你也难脱干系!” 晏青枝瞳孔骤然一缩,怎么也没想到杨铁花竟然在宫里,还险些被人侮辱。可她身上的玉簪明明在宫宝舟手里,人却不在宫家,而是在皇宫! 而初一说的话,她不想反驳,毕竟铁花确实是为她才去的皇家书院。 她喉头有些发干,涩涩问道:“你确定是在皇宫,不是在宫家?” 初一冷冷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杀意,“不会有错,就是在宫里。铁花这状态有些棘手,我没敢让人告知苏言大人。可一直瞒着也不是长远之计,他迟早会知道,到时候事情就很难办。” “那些凶手实在太狡猾,我的人没能抓住。” 晏青枝知道杨铁花喜欢苏言,至于苏言喜不喜欢她,就有些捉摸不透。可就算喜欢,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还能不能坚持,也是个未知数。 她有些不安,怕苏言会嫌弃杨铁花,又怕她会自暴自弃,甚至产生自杀的念头。 她不敢回头,哪怕明知房门紧锁,杨铁花也已经睡着,还是不敢。 晏青枝深吸口气,“依你看,苏言的医术能治好铁花的脸吗?” 初一表情微怔,沉思片刻才开口:“铁花脸上那几道伤口太深,就算苏言大人医术再精湛,也很难做到恢复如初。” 晏青枝其实全都明白,只是不肯接受这个事实,想到吉光能让自己烧伤的疤痕慢慢淡去,心里又莫名升起一丝希望。 等吉光回来,她一定要好好问问它,在不伤害它的前提下,能不能将杨铁花的脸治好。 她看着初一,又看向天边残月,将近来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他们能找到杨铁花,肯定也能找到宁孤,现在却一点线索也没有。 而初一这小子,看似担心宁孤,还为他再三威胁过自己,却不再有其他动作,总是跟着自己。 就好像,他是故意留在她身边,好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一直是朋友 晏青枝没有离开画天阁,彻夜无眠的守在杨铁花身边,悉心照顾她。 杨铁花受伤严重,精神状态也很差,经常被噩梦惊醒,只要身边有任何声音出现,就会疯狂大喊大叫,甚至做出自残行为。 晏青枝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恨不能立马冲进皇宫,手刃那些幕后黑手。可救下杨铁花的暗卫没有看清他们的长相,她就算想报仇,也不知道该找谁。 她打算自己查,毕竟再过不久就到秋闱,到时候举国忙碌,藏在手里的那些人也是时候开始崭露头角,也是她需要慢慢收网的关键时机。 很快,天边泛起白云,还带着一丝浅红色余韵。 鸡鸣三声后,晏青枝才将杨铁花哄睡,想到她身心备受折磨,食欲肯定不好,便到小厨房做些方便入口又美味的食物。 她是私自离开皇家书院的,怕被画天阁的下人认出来,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面上依旧蒙着黑纱,手里提着一个棕色食盒。 一路上,她小心避开众人,前脚刚踏进安置杨铁花的院子,后脚一个枕头就朝她砸来,还伴随着歇斯底里的怒喝。 “滚!你们都给我滚!” 为确保苏言不会发现端倪,初一调来看守院子的都是守口如瓶的老人,其中两个暗卫曾经还看护过晏青枝的。 晏青枝轻松避开枕头,抬眸一看,就见杨铁花衣衫凌乱的坐在床上,眼神又惊又怒。无论那两个侍女怎么哄,她都不听,还不停往床下扔东西。 “不要我了,呵呵,他们都不要我了!我就是个怪物,就是个怪物!” 晏青枝把食盒放在桌上,目光淡淡扫过手足无措的两个侍女:“你们出去吧,这里有我看着。” 两个侍女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赶紧往走,唯恐走得太慢要遭殃。 晏青枝从食盒里拿出一碗青菜瘦肉粥,一边向杨铁花靠近,一边轻声哄道:“你不是最喜欢吃我做的粥,温度刚刚好,你尝尝?” 杨铁花蜷缩成一团,睁大眼睛死死看着她,“我不吃,你想害我!你想要我的命!” 晏青枝黛眉微挑,“你是我的朋友,我害你干什么,要是你不吃,那我可就不客气了。真是可惜,这粥里面除开新鲜猪肉和青菜,还有某人最喜欢的山药丁。” 杨铁花紧紧咬住下唇,欲言又止的望着她,还有她手里冒着热气的粥。一股熟悉的香味缓缓传来,那里面装着的,是她最喜欢的青菜瘦肉粥,是她爱吃的山药…… 晏青枝知道杨铁花已经动摇,径直走到床边坐下,不停搅动手里的粥,“嗯,真香,某人既然不吃,那就只能便宜我。” 说着,她低下头,舀起一勺粥就往嘴里送。 眼见她真的要下口,杨铁花疾呼一声,直接扑到她面前,还紧紧抓住她的胳膊:“我的,这是我的粥!” 晏青枝早料到她会有这一出,在她靠近的瞬间,就将粥反手喂到她嘴里,“是你的,都是你的。放心,我不和你抢。” 可杨铁花看着食欲不错,只吃下几口,就不再动筷,神情还郁郁寡欢起来,原本明亮的眼睛也变得晦暗无光。 人在遭受重创后,情绪会不受控制的大起大落,甚至产生逃避心理。 晏青枝理解,却没办法做到视若无睹,起身走到桌边,从食盒里取出一碟桂花酥,“这桂花酥是你最爱吃的点心,我把它放在床头,你要是肚子饿,就拿出来吃。” 杨铁花反应很平淡,只看过一眼,就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双眼放空的盯着屋顶。 晏青枝放下点心,和她一样平躺在床上,还伸手握住她的手:“铁花,今晚我们一起睡吧,好不好?” 杨铁花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满脸不情愿的挣扎起来,试图将手扯开:“你……你还不快松手!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你弄疼我了!” 晏青枝眼里闪过一丝暗色,忽的加重力道:“怎么,铁花以前不是很喜欢我这样?这才多久,就开始生厌了?” 杨铁花没说话,突然偏头盯着她,红唇还微微嘟起,看着委屈巴巴的,还有些可爱。 晏青枝忍不住想捏她的脸,可看清那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后,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放下不是,不放也不是。 她喉头有些发紧,眼睛也微微发涩,趁杨铁花没发现异样前,赶紧故作轻松的挪开视线,“铁花,你这么看着我,实在让人招架不住。” 杨铁花依旧沉默,却一点一点朝她靠近,慢慢的整个人都窝进她怀里,双手也紧紧抱住她的脖子,呼出的热气完全喷洒在她白皙肌肤上。 晏青枝伸手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一下接一下,嘴里还轻哼着摇篮曲。 就在她以为杨铁花已经睡熟时,一股温腻液体忽然流出,精准无误落到她脖间,还有微敞的衣襟上。 她哭了?! 晏青枝身体一僵,随即恢复正常,轻声问道:“铁花,怎么了?” 好半晌,杨铁花才开口,还带着隐隐的啜泣声:“晏妹妹,你会一直陪着我吗?无论发生什么,都会一直陪着我?” 晏青枝轻笑着点头:“当然,你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为止。” 杨铁花抱着她胳膊的手猛地用力,被泪水浸满的眼睛里充斥着绝望和痛苦:“那……那苏言呢,要是他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会像你一样,对我不离不弃吗?” 晏青枝轻抚她后背的手顿住,胸腔下的心好似被一只无形大手擒住,疼得差点喘不过气:“会的,他和我一样,会一直留在铁花身边。” 杨铁花苍白着一张脸,抬头往她身后看去,见窗外阳光大好,缓缓勾起唇角。 良久,她松开晏青枝,直起上半身:“晏妹妹,我想去外面走走。” 晏青枝半垂眼帘,有些不敢直视杨铁花那渴望的眼神,她伤势太重,没办法见风,待在屋子里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第一百九十五章 初入春风楼 杨铁花性子本就执拗,受伤后心里藏着事,就更不听劝。 晏青枝费尽口舌才说服她,让她不哭不闹待在屋子里,还许诺她只要乖乖的,就带她最喜欢的小零食回来。 她要去找初一商议对策,嘱咐两个侍女好生照顾杨铁花后,便走出房门,刚到院外就撞上神情沉重的初一。 他见面就说:“晏姑娘,我有事和你说。” 晏青枝怕被杨铁花听见,拉着他走得更远一些,才出声问道:“怎么了?看你这么急,是找到国师大人了?” 初一剑眉飞挑入鬓,墨色双瞳带着暗色,既没肯定也没否认,只是定定看着她。 晏青枝被他这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往后退:“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初一面露迟疑,斟酌再三才开口:“我们的人暂时还没找到国师大人,但有暗卫来报,昨晚那些伤害铁花的人在春风楼出现过,现在似乎还没离开。” “春风楼……你确定?” 晏青枝神情陡然一厉,春风楼是周国数一数二的青楼,和蒹葭苑齐名,楼里不仅有千娇百媚的美人,还有让名门望族都趋之若鹜的青梅酒。 她忽的想起游园灯会那日见过的白衣女子,歌喉婉转空灵不说,还是个会武功的美人。要是自己猜的没错,她应该就是让知阮姑娘都忌惮的眠儿,春风楼新晋头牌。 初一郑重点头,“不过,春风楼实在太大,又人多眼杂,我们就算进去,也没办法立刻找到他们,很可能还会打草惊蛇。” 晏青枝明白这事急不得,可一想到伤害杨铁花的罪魁祸首就在春风楼,和自己离得这般近,心中杀意就有些按捺不住。 她沉思片刻,还是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再过一个时辰,你帮忙去趟皇家书院,替我向慕院长告个假。我和春风楼卖酒的老板认识,现在就去找他问问情况。” 初一明显不赞同,伸手拦下晏青枝:“不行,要是他们去春风楼没点酒,你问谁也没用。就算他们点酒,春风楼一晚上卖出去的酒多如牛毛,我们挨个排查,还是行不通。” 晏青枝深吸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躁动情绪:“我知道分寸,也知道该怎么做。” 见她执意要去春风楼,初一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奇怪,看她的眼神也晦暗不明,隐隐带着质疑和担忧。 杨铁花的事情是他们都不希望发生的,晏青枝孤身前往春风楼寻找凶手,让他诧异的同时,还有些疑惑。她到底把他们当成什么,是朋友,棋子,还是对手…… 若是朋友,她先前为什么要抛弃国师大人,投靠大公主。可如果是棋子,她又何必大费周章为杨铁花讨公道,还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 晏青枝回头望着杨铁花所在的院子,又看向拦住自己的初一:“你放心,我不会打草惊蛇,也不会冲动行事。” 初一眸色半敛,“那我和你一起去,告假的事情,我会安排其他人去做。” 晏青枝微微愣神,但拗不过初一坚持,只好让步,同意他和自己一起。 只是,想到要带他去见那位酒老板,她的心情就有些忐忑,怕那位不小心揭穿自己的老底,也怕那位一时口不择言,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春风楼白日不营业,但很多过夜的客人会在早上陆续离开,直到午时,才会彻底走干净。 晏青枝和初一赶到春风楼时,刚好遇上几波留宿的客人离开,其中一辆深黄色马车瞬间引起他们的注意。 他们没急着往里走,躲到一旁的商铺后面,打算等这些人离开再说。 晏青枝仔细打量着深黄色马车,很快就发现马车是宫家的,里面坐着的正是宫月淮。他竟然也来这种地方,还敢留宿?! 她心中疑云顿生,如果宫月淮真的要求娶宫画扇,怎么可能还会来这样的地方,惹她不高兴。还是说,他来这里不是找女人,而是有其他事情! 初一也发现异样,小心翼翼凑到她身边,“那辆马车是宫家的,上马车的人是宫月淮,情况有些不对。” 晏青枝淡淡嗯了声,收回视线往春风楼里面看去:“派人跟着吧,他这个节骨眼上还来春风楼,明显有问题。” 初一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见晏青枝神情淡定,不像被怒气冲昏头脑的样子,才轻声说道:“我去跟着,你进春风楼以后,行事一定要小心。若是发现情况不对,尽快脱身,切勿纠缠。” 晏青枝笑着点头,全身都轻松不少,一个人行事明显方便很多:“放心,我会注意。” 初一再三嘱咐,直到深黄色马车快要驶离长街,才掉头跟上。 春风楼的建筑风格和蒹葭苑的奢华精致不太一样,亭阁楼宇间满是花草树木,假山怪石,小桥流水。乍一看,不像烟花之地,反而更像某个大人物的庭院。 晏青枝来过春风楼,但没有真的踏足过,每次都是直奔酒窖,拿上青梅酒就离开。 她现在是男子打扮,因着清秀面容,举止洒脱肆意,没少惹人注意。 等她踏上台阶,一个身穿红色薄纱的女子施施然走过来,笑着拦下她:“公子来得太早了,姑娘们都还在休息呢。” 晏青枝二话不说,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子,“挑个干净有窗的厢房,上点好酒好菜,不需要人伺候。” 红衣女子神情一怔,见她出手阔绰,连忙笑呵呵应下,又动作娴熟的接过金子,“公子客气了,翠如这就安排。” 晏青枝冲她冷冷颔首,“有劳翠如姑娘。” 翠如办事效率很高,没多久就将厢房收拾妥当,还备好酒菜。 她看着端坐在桌旁的晏青枝,娇声问道:“公子真不要人伺候?这房里看着冷清,要不要翠如给公子寻个爱唱曲儿的姑娘来,热闹热闹?” 晏青枝冷着脸,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不用,下去吧,别让人来打扰。” 第一百九十六章 帮个小忙 等翠如满心欢喜的出去,晏青枝在房里又待上一阵,才轻车熟路翻窗离开。 时间还早,不少姑娘和客人都还沉浸在温柔乡里,她一路畅通,没遇上什么人,就算遇上,也被她轻松避开。 很快,她便来到一处单独的小院前,还没进门,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就出现在身后,“倒是有些日子没见你来了。” 晏青枝笑着回头,视线扫过一身青衣的李老头,还有他手里牵着的一只黑色小狗:“李老头,你倒是起得早,又带旺财去遛弯了?” 被叫做李老头的男子年纪有些大,五十岁上下,长得倒是和善,就是一双眼睛过于狭长,显得有几分精明。 他放开绳子,任由旺财摇晃着尾巴扑到晏青枝身边,沉声说道:“老了,再不多动动,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晏青枝噗嗤一声笑起来,蹲下身将旺财抱在怀里,“李老头,你这话还没说腻,我都听腻了。不过,我今天来不是讨酒的,是想找你帮个忙。” 李老头闻言,眉头一皱,“我老了,也就会酿点酒,能帮什么忙。” 晏青枝一边摸着旺财,一边往小院里看去,“李老头实在是太谦虚,要不是有你这一手酿酒的功夫,春风楼哪里会有今日这光景。” “我这忙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就是有几个兄弟昨晚来这里喝酒,我想问问他们在哪个房间,好过去带他们回家。” 李老头但笑不语,直接走进小院,还招过疯狂蹭着晏青枝的旺财。 旺财看起来有些不情愿,可又不想违背主人的命令,愣是一步两回头的朝他走去。 晏青枝没有半点受挫的样子,跟着往里进,等看见屋檐下那棵已经开花的桂花树后,立即面露喜色,“李老头,这棵桂花树已经开花,你答应给我做的桂花酿必须排上行程了。” 李老头懒洋洋往旁边一瞥,没接她的话,而是反问道:“你要我帮忙找的不是几个兄弟吧?” 晏青枝轻蹙眉头,眼里闪过一丝暗色,“李老头,你真是狡猾,为逃避酿酒,竟然要选择帮我的忙?” 李老头也不废话,直接打开面前的房门,刹那间,扑鼻而来一阵桂花香,淡淡的,还夹杂着清新酒味。 晏青枝鼻子灵敏得很,瞬间明白这味道就是自己央求老李头做的桂花酿,立即往里走:“老李头,你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东面的屋子是李老头专门放置美酒的,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酒坛子,空的有,满的也有。 晏青枝直奔最靠里的一坛,抱起来就往外走,“这么久不见,让我尝尝老李头的手艺有没有更上一层楼。” 李老头颇为傲气的偏过头,拿过放在窗台上的酒杯,“用这个喝,可别浪费我一坛好酒。” 晏青枝也不客气,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拿过酒杯,“放心,我会细细品尝。” 酒确实是好酒,喝完之后余味悠长,让人忍不住再喝一杯。 晏青枝酒量虽好,但醉了之后,就很容易犯错。所以她克制着酒瘾,只浅酌两杯,就收手。 李老头表面看着毫不在意,看着她放下酒杯,目光就一直跟着她,好似在等她的评价。 晏青枝也没故意掉他胃口,笑着说道:“不错,确实是好酒,比起青梅酒,多了些清甜,少了些辣度,是我喜欢的味道。” 李老头满意的眯起双眼,又骄傲的摸着根本不存在的胡子,“那是,我老李酿的酒难道还有不好喝的?说说吧,你到底要找谁,不说清楚,我可不想糊里糊涂的趟浑水。” 晏青枝放下酒杯,狠狠揉了一把旺财的脑袋才淡声开口:“我要找的是即将入土的死人。” 李老头表情僵住,见她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语气不由加重:“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了?你好些日子没来,不会是被人扣住了吧?” 晏青枝摇头,“不是我,是他们欺负到我朋友头上,无论如何,我都要手刃他们,替朋友报仇。” 李老头不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她,又扫过在一旁撒欢乱跑的旺财,忽的长叹一口气。 “唉,你这丫头不开口就算了,一开口就是麻烦事。算我倒霉,遇上你这个麻烦精!” 他这话一出,晏青枝就知道事情有望,神情间顿时带上喜色,“是是是,我就是个麻烦精,老李头既然松口要帮忙,可不能随便拿点消息来敷衍我。” 李老头站起身往旁边一站,“放心,我何时说话不算话过。但我丑话先说在前头,干我们这一行的最忌讳暴露客人行踪,只此一次,再不会有。” 晏青枝连忙点头示意知晓,又跟在他身后外小院二楼走去。 二楼房间不多,就一间书房,一间卧室。胜在视野不错,可以看到长街,可能看到春风楼的大半风景。 李老头书房里的摆设不多,触目可及的都是些散乱的制酒秘籍,随便一张都能在外面卖出天价来。他就这样随便放着,不知情的人只会以为是些废纸,知情的恐怕早就偷偷带走,卖给其他酒家。 晏青枝不是第一次来小院,却是头一回进他的书房,看着那些随意乱发的秘籍,忍不住问道:“李老头,你心真大,就不怕这些秘籍被人偷去?” 李老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偷了就偷了,就是些废纸而已,没什么打紧。” 晏青枝很喜欢和李老头打交道,既欣赏他的性格,还佩服他豁达的处世之法,好像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分神,也没人能让他作出改变。 李老头走到书桌旁,取出一叠白纸,又拿过旁边的墨笔,“他们长什么样子?” 晏青枝摇头。 李老头眼神微滞:“那他们的喜好,言行举止有没有什么特点,你知道吗?” 晏青枝依旧摇头。 李老头险些就要破口大骂,“你……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让我找什么人,我凭空找?还是给你变出几个人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意想不到的收获 晏青枝确实不知道那些人到底长什么样子,性情又如何,可一想到他们对杨铁花做过的那些事,脑海里的空白慢慢染上各种各样的色彩。 在李老头怒气冲冲的要扔掉墨笔时,她忽的开口:“他们应该都是成年男子,但身体不强壮,或者说体型偏瘦。他们喜欢酗酒,脾气比较暴躁,在更厉害的人面前会有所收敛。平日里,他们谨小慎微,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等到有机会送上门,就会暴露本性,变得弑杀和残暴,尤其是对女子,绝不会手下留情。” 李老头眼神微滞,满是褶皱的脸上布满疑惑,她刚才说什么都不知道,下一刻又不受控制般说出一大堆:“丫头,你确定?” 晏青枝抿紧唇,仔细回忆一番,便坚定点头:“没错,李老头,你就按照我说的画吧。” 她之所以如此笃定,还要归功于在现代看的那些有关心理学的书,还有各种迷雾剧场的熏陶。虽说,她不能把幕后黑手的真实心理和相貌百分百描述出来,但至少可以猜中六七成。 而李老头除开会酿酒,还有个旁人都不知道的厉害本事,能够进行犯罪心理画像。描述的越具体,他刻画出来的人物就和真人越接近。 晏青枝来找他,就是想请他帮忙画出行凶者的样貌,然后拿着画像找人,这样的方法简单粗暴,又事半功倍。 其实,她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对李老头的身份产生过浓烈好奇,也试图打探过。哪想,自己处处屡屡碰壁不说,还险些惹他生气,差点就不能再来讨酒。 她想到自己也有所隐瞒,索性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偶尔来向李老头讨个酒,做顿饭,聊聊天。 慢慢的,两人关系越来越亲近,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晏青枝看着正在凝神画图的李老头,不好打扰他,便蹑手蹑脚走出屋子,站在走廊看风景。 天色已经大亮,长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得很。反观夜夜笙歌的春风楼,冷冷清清不说,只余下欢愉过后的寂寞。 她上半身的重量完全压在栏杆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摆弄额间长发,清冷目光在看见一对母女后,瞬间变得柔和不少。 母亲年轻漂亮,手里牵着的小女孩也活泼可爱,就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圆滚滚红润润的。 小女孩正努力垫着小脚尖,要把手里的糖葫芦送到母亲嘴里,小嘴巴还不停说着什么,惹得母亲笑个不停。 晏青枝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忍不住勾起唇角,刚要收回视线,长街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还有吵吵嚷嚷的尖叫。 她闻声看去,只见一个华服男子正骑着黑色大马在长街上横冲直撞,一路过来掀翻不少摊子,还撞倒好几个人,眼见就要跑到那对母女面前。 惨剧即将发生,晏青枝神情微僵,下意识想要救人,可楼层太高,距离太远,就算现在跳下去也来不及。 她屏气凝神,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比弩箭更为小巧精致的武器,搭弓上箭后,便直接对准那匹黑马。 只听嗖的一声,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响起,短箭裹挟寒气直击向陷入疯狂的黑马。 长街上,周遭百姓慌忙避开,只余下母亲一脸绝望的将女儿死死护在怀里。就在她们即将惨死马蹄下时,黑马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连带着华服男子一起倒在地上。 小女孩被这变故吓得不轻,哇的一声哭出来,圆滚滚的脸上满是惧意。 母亲同样害怕,却强装镇定,抱着小女孩走到一边,还不停安慰道:“别怕,囡囡别怕,有母亲在,不会有事的。” 周遭百姓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一脸惊愕,再三打量那匹倒地的黑马,还有那个昏迷不醒的华服男子后,立刻窃窃私语起来。 “这人……不会死了吧。” “坏了,他的公子!” “你们快看,那黑马的脖子上有东西,看着是一支箭!” “天啊,快躲开,乘家的护卫过来了!” 晏青枝远远看着,只断断续续听到几个字眼,乘尚书的公子不就是乘乾,那个和宫月淮臭味相投的好兄弟,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她怕自己的出手会给那对母女带来麻烦,正要下去看看,就听见李老头在屋里叫她:“丫头,画好了,你来看看。” 晏青枝神情稍有犹豫,还是选择转身进屋,拿到画像再去街上,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她看着李老头递过来的画像,男子单眼皮,厚嘴唇,面容稍显黝黑,眉间一颗黑痣,让他显得有些凶狠。 只一眼,她便认定就是这个人:“辛苦你了,李老头,等我找到人,一定回来好好犒劳你。” 李老头懒洋洋的挥着手:“去忙吧,下次来,只许找我喝酒,要不然就别过来。我老了,这把老骨头实在经不起折腾。” 晏青枝抿唇轻笑着,“好,等下次来,我让你尝尝我的新手艺。” 她把画像塞进怀里,便向李老头请辞,走到屋外后,就发现那对母女正被几个护卫装扮的男子拉扯着。乘乾也苏醒过来,还满脸不悦的呵斥着女人。 她拧紧眉头,快速走下屋,又翻墙离开春风楼,来到大街上。 喧闹声很近,近到晏青枝还没走过去,就听得一清二楚。 乘乾怒不可遏:“你这贱人,冲撞本公子不说,还害死本公子的马!你知道这马废了我多少心思,多少银子吗!就是把你卖掉,也赔不起!” 女子吓得不轻,战战兢兢的就要往地上跪:“公子恕罪,都是民女的错,都是民女不知死活冲撞公子,还请公子放过民女的女儿,民女愿意一命抵一命。” 乘乾脾气本就火爆,还很傲气,听她这么一说,就认定是她在故意讽刺自己,当即一巴掌扇到她脸上:“贱人!本公子的命矜贵,马也矜贵,你一个贱民,也配和我们相提并论?” 第一百九十八章 强抢民妇 乘乾身为尚书乘钰的独子,从小备受家人宠溺,性格乖张不说,还惯会玩乐,同顾朝辞成为“肝胆相照”的兄弟后,就更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这周国唯一能压得住他的,除开圣上和大公主,就再无旁人。 没错,乘乾和宫月淮是好兄弟,对国师宁孤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表面道声国师大人,实际上却对他嗤之以鼻,根本没当回事。 乘乾刚刚那一巴掌,几乎用尽全力,打得女子脸色发青,嘴角也渗出血,看着可怜又可悲。 长街上围观群众不少,但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止,乘家家大势大,根本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能够对抗的。这些上位者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受尽折磨,不高兴就能让他们生不如死,后悔活在世上。 所以,他们只能默默站在一旁看着,看那对母女受尽折磨,看乘家护卫如何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看乘乾是怎样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乘乾剑眉微挑,见那小女孩被吓得哇哇大哭,女子又在苦苦哀求,不耐烦的冷声喝道:“吵死了,再发出声音,就割掉你们的舌头!” 女子瞬间僵立在原地,眼见女儿还在哭,脸色更显苍白,声音颤抖得不像话:“囡…囡囡,别哭,娘亲没事,你别哭!” 她不敢说太多,怕乘乾真的动手割掉她们的舌头,拼命挣开护卫的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朝他磕着头。 地面是青石板铺就的,长年累月下来,到处都是细碎石子,她才磕几下,额头就通红一片,不一会儿便满头是血。 即使如此,女子硬是一声不吭,见乘乾还是不肯放过自己的女儿,立刻加重力度,用头狠狠撞击地面。 没多久,那坚硬如铁、布满鲜血的青石板上竟然出现一道细微裂痕。 可是,女子每磕一次头,眼神就绝望一分,磕到最后,彻底变得黯淡无光,毫无生气。 长街没有尽头,脑袋撞击地面的声音清晰回荡在每个人心里,也狠狠打在他们的脸上。 很多人不忍心再看下去,选择离开。还有不少人泪流满面,敢怒却不敢言。还有人一脸好奇,纯当看戏。 乘乾放荡不羁,也怜香惜玉,见女子就算容貌有损,还是艳丽动人,顿时让护卫放开那小女孩:“算了,本公子也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既然你说要用命赔,那本公子就勉强同意。至于你这小女儿,本公子会派人将她送回家。” 女子哪里还敢反驳,连忙点头,又勉强挤出一抹感激笑容:“公子心善,民妇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其实,谁都知道那匹黑马不是她和小女孩害死的,可乘乾认定她们是凶手,那她们就是凶手。没人敢质疑,也不会有人质疑。 看着对自己感激涕零的女子,乘乾嘴角噙着坏笑,忽的俯下身,一手挑起她白皙如雪的下巴,一手摸上她的脸:“本公子看惯绝色,倒是没想到你一个妇道人家,又生过孩子,却依旧如此貌美。本公子实在好奇,你这白衣下的身子是不是比你的脸还要美丽。” “走,本公子今日高兴,亲自送你的小女儿回家。然后,你再随本公子回府,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这条命也只能由我来掌控!” 女子闻言一愣,随即双目圆睁,慌忙想要挣开他的手,说好的赔命,可不是用这种办法来赔! 她翕动着红唇,四肢冷得止不住颤抖起来:“公子,公子这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民妇已为人妻,怎能,怎么能……” 剩下的话太过羞耻,女子根本没办法说出口,可这样的反应,却惹得乘乾哈哈大笑,面上还带着浓浓兴味。 “好,本公子就喜欢你这矜持害羞的模样。来人,好生照顾这位夫人的孩子,我要亲自送她回家!” 只简单几句,乘乾就要夺人妻子,如此恶劣行径,惹得不少人都心生不满。 终于有人开始愤愤不平,“她们母女没有错,不是她们害死的黑马!” 一人出来喊冤,很快就有第二人:“没错,不是她们害的!” “对,不是她们!” “放人,放人!” 乘乾看着不断起哄的百姓,兴味满满的墨瞳里突的染上一丝杀意,这些贱民真是活腻了,胆敢忤逆他的意思。 他当然知道害死黑马的不是这对母女,可自己想要她们是,她们就得是! 他嗤笑出声,淡淡瞥向跃跃欲试的乘家护卫,他们立即会意,拔出腰间长剑就挡在群情激愤的百姓面前。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护卫眼神狠厉,直接冲要救人的百姓厉声喝道:“乘家公子在此,谁敢造次!尔等贱民,还不快退下!” 刚燃起正义之心的数人见此情形,吓得赶紧闭嘴,又后退数步。 第一个出声的人正是晏青枝,趁乘乾分神之际,便混进人堆里,伺机救人。 她有些诧异,没想到乘乾竟嚣张至此,完全不把民心当回事,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强抢民妇,视周国律例于无物。 晏青枝不想见死不救,也不会见死不救,毕竟那匹黑马是自己杀的,乘乾要找的凶手也该是她。 见没人敢再出声,乘乾面带讥诮笑意,一把将跪在地上的女子搂进怀里,便大摇大摆的领着乘家护卫浩浩荡荡离去。 百姓有苦难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对母女被他们带走,悄悄叹一声可怜可惜。 晏青枝冷冷看着乘乾等人消失的方向,拢紧面纱,悄无声息跟上去。 走过长街,拐过街角,再往前走,就是出城的方向。 晏青枝蹲在屋顶,看着不远处还要往外走的乘乾一行人,心中疑云顿生。那对母女看着普普通通,全身上下却没有一件东西是便宜的,就小女孩手腕间的那对绿镯子,在隋玉阁至少需要上千金才能买到。 这样的生活水平,怎么可能住在城外! 她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可眼见他们就要出城,怕跟丢人,害了那对母女,只得先跟上去再说。 第一百九十九章 神秘面具人 晏青枝不是第一次出城门,却是第一次自己走出去,虽说不是走正门,能翻墙出去,也是一种本事。 看着渐行渐远的乘乾一行人,她心中疑云越滚越大,这小子还真是色欲上头不要命,他们越走越荒凉,竟然没有丝毫怀疑。 又或者说,是乘乾太过自信,认定没人敢对自己动手,再加上他们人多势众,这对母女就算包藏祸心,也拿他没办法。 怕被人发现,晏青枝离得不太近,幸亏那对母女走的不快,导致整体速度都比较慢,她这身渣轻功才能勉强跟上。 再往前走大概一公里,看着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乘乾终于发现不对劲,下令让护卫围在自己周围,又一手擒住女子的脖子,质问她到底住在哪里。 “贱人,你敢骗我?这地方哪里能住人!” 乘乾一边说着,一边加重手上力道,掐得女子险些背过气去,直接一命呜呼。 被护卫抓着的小女孩见状,忽的发出惊声尖叫,又一脚踢向他的下身,趁他吃痛松手的刹那,就往女子和乘乾的方向跑去。 她身形小巧,很快避开护卫的追击跑到乘乾身边,捏着拳头重重捶打他的大腿:“你这个坏人!放开我娘!快放开!” 乘乾被她弄得心烦意乱,狠狠一脚踹开她,又直勾勾望着手里的女人:“你不说,那我就先杀了她!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话落,他冷冷看向先前出声的护卫:“动手,杀了她!” 护卫神情一怔,见乘乾不像是在开玩笑,拔出腰间长剑就朝摔在地上的小女孩走去。 只是,看着像小猫一样窝成一团的小女孩,他迟迟下不去手,只能放缓速度,试图拖延时间。 女子脸色苍白如雪,快要呼吸不上来,看着即将命丧黄泉的女儿,艰难张开嘴:“囡囡,我的囡囡!住手,你快…住手!” 乘乾俊逸面容上满是冷意:“我可以让他住手,说吧,到底是谁派你来的,是谁让你把我引到这里,你说出来,我就放她一马。要是你不说,我看你女儿长得也不错,卖到青楼去,没准日后还能成为媲美知阮的当红花魁!” 女子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不忍睹,甚至疯狂喘着粗气,漂亮美目也布满血丝,“我…我说,你放开她,我就说!” 乘乾向来说一不二,见她松口,立即让护卫住手。 他嫌弃的松开女子,见她像烂泥一样倒在地上,居高临下看着她:“本公子耐性有限,只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不说实话,那我就立刻让人把她送去青楼。至于你,本公子向来怜香惜玉,但也知道很多不怎么怜香惜玉的法子,听懂了吗?” 女子战战兢兢点头,目光忽的看向藏在丛林深处的晏青枝,红唇微微颤动着:“是顾……顾大将军让民妇将你骗到这里。” “顾大将军?”乘乾明显不信,乘家和宫家交好,宫家和顾家又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们等同于一个阵营,顾大将军怎么可能让她将自己骗到这个鬼地方来。 这里离都城有些距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很少有人路过。就算有,也只是些普通百姓,见到动刀动剑的人,就会躲得远远的。 乘乾有些不耐烦的皱起眉头,阴冷视线在她身上不停逡巡着:“你确定真的是顾大将军?你叫什么,你的女儿又叫什么?” 女子神情可怜,一双美目染着水雾,语气却极为坚定:“是,民妇确定就是顾大将军!民妇这样做,只为救夫君一命,他说过,只要我能把你骗到这里来,就能放过他。” 乘乾脸色更加阴沉,谨慎的环顾四周,没发现异样,又望向女子:“本公子问你叫什么,你的女儿又叫什么!” 女子不敢再隐瞒,“民妇叫刘宜,小女叫陈锦。” 乘乾仔细回忆一番,硬是没找到和这两个名字有关的人和事来,知道自己恐怕是真的被人骗了,连忙招呼过一旁的护卫。 虽说,他有些武功傍身,但若对上厉害的,也只有被虐的份。 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离开都城,自己要是被人害死在这深山老林里,恐怕也不会有人发现!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忽的撕破空气,直直射向乘乾的脑袋,这样的箭术,和先前射杀黑马的一模一样! 他顿时心惊肉跳,拉过刘宜就要为自己挡箭,好在身旁护卫,出手将箭拦腰斩断,才避免悲剧发生。 乘乾看着掉在地上的短箭,只觉后怕不已,一手拉着刘宜,一边往后退:“撤!赶紧护送我回城!” 话音还未落,三支短箭又破空而来,箭箭都对准了乘乾的要害。 他对躲在暗处的刺客恨得牙痒痒,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其中两个护卫去抓人,另外几人护着他往回走。 刘宜被他挟持在身前做挡箭牌,而那小女孩则被护卫提溜在手里,即使她奋力挣扎,也无济于事。 晏青枝藏身在树上,眼见乘乾越走越远,那两个护卫又快要找到她所在的地方,连忙收起武器,往旁边窜去。 她看着即将消失不见的乘乾等人,原本已经滚成圆球的疑云瞬间烟消云散,这对母女根本不是被人指使的,而是她们自己想要引他出城! 她想不明白,飞快往前奔,又顾忌着还在搜寻她下落的护卫,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好在,刘宜和陈锦身娇体弱,就算乘乾让人拖着她们,速度还是慢下不少。 晏青枝成功跟上,也甩开那两个紧追不舍的尾巴,小心翼翼举起袖箭,就对准乘乾身侧的护卫。 乘乾反应太快,还会不要脸的拿人挡枪,她只能先从旁人下手,再来着手对付他。 晏青枝轻功虽然不好,但胜在箭术一绝,仅仅三箭便解决掉乘乾身边的护卫,刚要把下一箭对准正主,变故陡然发生! 一个身穿蓝衣、头戴面具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拿过她的弩箭。 第二百章 看看你的脸 晏青枝心中又惊又怒,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见那蓝衣男子淡定如常的站在自己身后,不由拧紧眉头。 这人落脚无声,气息全无,武功一定很高,高到一根小指头就能取走她的性命,完全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高手。 但是,看着他头戴面具长身玉立的样子,她莫名觉得有些眼熟,眼熟到好像在哪里见过,心里也隐隐有个猜想…… 晏青枝正看得出神,蓝衣男子忽然低下头,直直迎上她的视线,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毫无波澜:“姑娘箭术好,但这个仇,不能由你来报。” 仇?什么仇? 晏青枝诧异间,就听得乘乾接连发出凄厉惨叫,还有刀剑刺入肉体的诡异声音。 她猛的回头看去,只见手无缚鸡之力的刘宜正手持长剑,一剑刺中乘乾的腹部,拔出来以后,又狠狠往他胸口扎去。 “畜生,去死吧!” 那杀气腾腾又冷若冰霜的样子,哪里像什么娇弱妇人,更不再是长街上那个对小女孩温柔微笑的母亲。 晏青枝没想到刘宜还有这样一面,心里除开惊讶,还有无可奈何。这世道太过残酷,也太过腐朽,竟逼得一个妇人手执利刃,以命相搏。 她不忍再看,刚要收回视线,就看见乘乾将刘宜推翻在地,还一把夺过长剑,直往她脖上抹。 “贱人,想杀我,下辈子吧!” 晏青枝不想眼睁睁看着刘宜被杀,刚要挣开蓝衣男子的束缚往下冲,就听到扳机被扣动的声音,冷风从耳畔呼啸而过,一支短箭裹挟杀气直击向乘乾的脑袋。 乘乾虽是个混蛋,武功也不算高,但反应极快,甚至连武林高手都没他厉害。 眼见短箭就要射穿脑袋,他突然往旁边一躲,除开头上的发冠被击落,竟没有再受半点伤。 乘乾心有余悸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头冠,又扫过倒地不起的几个护卫,再望着满脸恨意的刘宜,神情骤然一冷,提起她就挡在身前。 “乘乾,你这个禽兽,你该死,你早该下地狱!”刘宜一边怒骂,一边奋力挣扎,却被他无情折断右手,还险些踹断两条腿。 她明明疼得要死,可看着躺在不远处生死不明的女儿,硬是一声不吭。 但,乘乾看着终于不再闹腾的刘宜,面色反倒更加狰狞,双眼也越发赤红。都是这女人的错,要不是她故意勾引,自己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说什么为丈夫报仇,看她这副不知检点的妖艳长相,肯定是和他有过一段露水姻缘,却记恨赏钱不够多,所以才设计这一出,想要害死他! 乘乾越想越气,忽的抬起头,阴冷目光死死盯着晏青枝他们所在的方向:“谁!是谁在背后捣鬼,给我滚出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他一边挥动长剑,一边收紧掐住刘宜脖子的手,眨眼功夫就在那白皙肌肤上留下骇人瘀青:“人呢!我数三声,要是不出来,我就刺她一剑,要是再不出来……呵,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刘宜表情痛苦,漂亮的脸蛋由红变紫,最后变成惨白色,眼见就要变得毫无生气。 晏青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冷冷瞪向还不肯放手的蓝衣男子,厉声低斥道:“你不救人就放手,再不出去,她就没命了!” 乘乾行事向来乖张,和以前的“宫别枝”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他们不做点什么,刘宜肯定会被他拧断脖子,然后一命呜呼。 刘宜女儿先前哭闹不止,被护卫打晕扔到一边,要是醒来发现母亲已经惨死,只怕也活不下去! 蓝衣男子见晏青枝神情急切,眼里闪过一丝暗色,突然冲她面上黑纱伸出手:“让我看看你的脸,我就救人。” 晏青枝欲要躲闪的动作僵住,下一刻直接一把扯掉覆面黑纱,隐着怒意看着他:“现在,可以救人了吗!” 蓝衣男子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松开她的肩膀,身形一动,就如鬼魅般飘到乘乾背后。 乘乾警觉回头,见身后有人,立马就要挥剑,却被蓝衣男子点中穴道,口不能言身不能行的僵立在原地。 他瞳孔骤然一缩,原本狰狞可怖的面容上带着抹不去的惧意,色字头上一把刀,自己这次死定了! 不过,蓝衣男子没急着杀乘乾,而是绕过他,扯出被他挟持的刘宜。 刘宜刚刚恢复自由,便一瘸一拐的走到女儿身边,将她小心翼翼抱在怀里,察觉到她只是昏睡过去,才放下心来。 她抬头看向蓝衣男子,美目瞬间浸满泪水,强忍着才没往下掉:“恩公……是刘宜无能,不能手刃仇敌,还累得恩公再次出手相助。刘…刘宜给恩公添麻烦了。” 蓝衣男子神情平静,即使看着面前这张活色生香的漂亮脸蛋,也没半点反应,只淡声说道:“这次不是我,帮你的另有其人。” 刘宜愣住,后知后觉的四顾起来,却没见到其他人,不由问道:“恩公,帮我的恩人是谁,她还在这里吗?” 蓝衣男子抬手劈向乘乾后脖颈,见他昏睡过去,才瞥向晏青枝所在的方向:“她在那里,你要是想见她,我去带她下来。” 刘宜面露迟疑之色,一时间竟不知该说好还是不好,只能怔怔看着他手指的地方。 蓝衣男子似乎也没想要她回答,在问出这个问题的刹那,直接纵身掠向晏青枝。 而另一边,晏青枝在看见刘宜安然无恙就想离开,却被一直在找她的两个护卫缠住,一时抽不开身,勉强格挡几下后,就露出败势。 她手无寸铁,也不是铜墙铁壁,面对刀剑,没办法近他们的身,这身力气自然不占优势。 好在周围树木比较多,她拔起其中一根充当武器,才将他们堪堪逼退。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蓝衣男子轻飘飘落到晏青枝扛着的木头上,长袖一挥,便轻轻松松取走两个护卫的首级。 鲜血喷涌而出,像漫天雪花。 晏青枝呼吸一窒,没想到蓝衣男子手段如此干净利落,竟一个活口也不留。 第二百零一章 有迹可循 晏青枝想起来了,想起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男人,福音寺的湖心小筑里,就是他和宁孤在下棋。 那日,她被宫月淮的人绑架到福音寺,好不容易逃出魔爪,却不小心撞上他们,然后就被宁孤灭口。 要不是有吉光在身,自己早就一命呜呼,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每每想起这件事,晏青枝心口就隐隐作痛,脑袋也嗡嗡作响,注意力更是难以集中,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给忽视掉。 眼下,听着刘宜满含谢意的话,她只能连声说着:“不必客气,只是举手之劳。” 蓝衣男子的出现,在晏青枝的意料之外,可见到他以后,又莫名有些激动,依照宁孤和他下棋的互动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不同寻常。 宁孤失踪已久,蓝衣男子若是不急,那就说明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若是急迫,那就代表他正身陷险境。 晏青枝好不容易才安抚好刘宜的情绪,刚要走到蓝衣男子身边一试深浅,就见小女孩突然醒过来,哭哭啼啼的从刘宜怀里仰起头。 “娘亲,丫丫好怕,丫丫想爹爹了,爹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丫丫?! 这小女孩不是叫陈锦吗,难不成丫丫是她的小名…… 晏青枝僵立在原地,先前离得太远,看不清她们母女的长相,眼下近距离再看,这陈锦不就是游园灯会那日送河灯给她的小姑娘! 她诧异不已,没想到世界竟然这么小,兜兜转转又和她撞上,同时也很庆幸,庆幸自己一开始就选择帮忙,而不是袖手旁观。 晏青枝抿紧唇,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陈锦,又扫过强忍悲痛的刘宜,忍不住询问道:“夫人,我知道此举有些冒昧,但还是想问一下丫丫父亲在哪里,乘乾他又对你们做过什么?” 刘宜似乎不想在陈锦面前谈及这些,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片刻之后,就朝不远处靠树站着的蓝衣男子看去:“不是民妇不愿意告诉姑娘,而是这件事说来话长,也很复杂,姑娘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惹祸上身。” 晏青枝知道她是有所顾忌才不好直言,俯身凑到陈锦面前,缓声说道:“丫丫,你还记得我吗?” 陈锦小脸通红,晶莹剔透的泪珠还挂在腮边,看着面上蒙着黑纱的晏青枝,懵懵懂懂摇头:“姐姐面上有黑纱,我看不见你的样子,怎么知道你是谁。” 晏青枝哭笑不得的扯下面纱,最初怕被乘乾发现,才一直戴着,结果转眼忘记这回事:“那这样呢,丫丫能认出我是谁吗?” 陈锦眨巴眼睛,认真打量着起来,许久才点头,“认识,你是那个没有河灯的姐姐。” 说着,她仰头看向刘宜,脸上的害怕淡去不少:“娘亲,这是丫丫在游园灯会那日遇上的姐姐,兔子河灯就是送给她的。” 刘宜也没想到两人还有这样的渊源,挂在眼里的泪水终是忍不住的流下来,“好,丫丫真乖,你去找蓝衣叔叔玩一玩,我和姐姐说会儿话,好不好?” 陈锦有些怕蓝衣叔叔,但看着娘亲伤心难过的样子,还是听话的点头。 等她离开,刘宜才看向晏青枝:“不瞒姑娘,我家相公已经被乘乾这个畜生害死!” 晏青枝直接怔住,万万没想到丫丫的父亲已经遇害,连忙道歉:“夫人对不住,是我太莽撞,不知道情况就胡乱说话,你……节哀顺变。” 刘宜苦笑着摇头:“不怪姑娘,姑娘心善才会对我们母女伸以援手,若不是你,我和丫丫早就没命。只是,姑娘日后如果再遇上这样的事情,还是先考虑自己的安危,要不是今日有恩公在,姑娘恐怕也会受伤。” 她清楚看见晏青枝同那两个护卫缠斗的场面,要不是恩公出手,只怕她也凶多吉少。 晏青枝知道刘宜是担心自己,附和着应下:“夫人放心,我日后行事一定小心谨慎,只是不知乘乾到底做了什么,竟害得丫丫父亲惨死。但,已经闹出人命,就算乘乾是乘尚书的独子,这件事也不好糊弄。你们应该报过官吧?” 刘宜红唇轻颤着,深吸口气才稳定情绪:“未曾。” “未曾?”晏青枝不解的皱起眉头:“为什么?难不成是那人让你们不报官?” 刘宜见晏青枝看向树下那一大一小,迟疑片刻才说道:“是,恩公告诉我们就算报官也没用,那些官员只会偏帮乘乾那个畜生,甚至还会把黑的说成白的。” “相公已经被他害死,即使乘乾被判有罪,也不会被处死,我要他的命,要他给相公陪葬!” 晏青枝看着神情激动的刘宜,伸手轻拍她的肩膀:“夫人若是相信我,不妨告诉我乘乾怎么害死了丫丫父亲,没准我也能帮上忙。” 刘宜努力平复呼吸,看着被恩公带到树上坐着的丫丫,胸腔下的心好似被一只无形大手紧紧攥在一起:“乘乾此人生性放荡不羁,又喜美色,我相公和姑娘一样见义勇为,却被他的护卫生生打死,连尸骨也没有留下。” “我怕丫丫知道这件事,只能骗她说相公在外面办事,要很久才会回来。可这种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如果有一日,她知道真相,我……” 说到这里,她哽咽一下,慌忙避开陈锦看过来的视线,“姑娘是个热心肠的,我感激姑娘,还想求姑娘一件事。” 晏青枝听到这里已经知道刘宜想干什么,眼里满是不赞同:“夫人,逝者已矣,你不能因为这畜生就把命搭上,也不能因为要报仇,就把丫丫一个人留在这世间。” “她还这么小,你真的能放心吗?” 刘宜怎么可能放心,可想到尸骨无存的相公,心中恨意就烧得她理智全无。如果自己不报仇,等丫丫知道真相,找乘乾寻仇的就是她。 她不想丫丫一辈子活在仇恨里,也不想她经历和自己一样的事情,所以宁愿先出手。 第二百零二章 出手阻拦 晏青枝见刘宜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乘乾,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乘乾是尚书乘钰的独子,如果刘宜真的杀死他,乘家一定不会放过她们。陈锦年幼,她也只是个普通女子,别说逃离都城,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 晏青枝还要再劝,却见刘宜忽的仰起头,冲她低声哀求起来:“姑娘,是我对不住你,等我死后,求你帮我照顾丫丫!” 话音刚落,没等她反应过来,刘宜就一瘸一拐的跑到乘乾身边,掏出藏在袖子里的长剑朝他的脖子砍去。 “夫人不可!” 晏青枝神色一紧,连忙上前阻止,却已然来不及。 眼见乘乾的脑袋就要和身体分家,一片树叶突然从两人身后疾驰而来,狠狠击中刘宜执剑的手。 只听“砰”的一声,长剑落地,乘乾依旧安然无恙的躺着。 而刘宜神情痛苦的捂住手腕,看着那片碍事的树叶,不甘心的还要把剑捡起来。不杀乘乾,她也活不下去,还不如在死前,解决掉他这个祸害! 但,等她弯下腰,手还没碰上长剑,一片树叶再次袭来,像利箭一般钉在地上,因为力道过于强劲,导致叶身还在抖动。 刘宜瞳孔骤然一缩,脸上血色全无,若是这片叶子再往前一点,自己的手掌就会被无情贯穿! 乘乾这个畜生,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自己就真的不能杀掉他吗…… 晏青枝诧异的皱起眉头,往蓝衣男子所在的方向看去,叶子是他射出来的,可看他先前帮刘宜对付乘乾的态度,明显是站在她们这边的,现在却又出手阻拦,是什么意思…… 刘宜不怕死,可接连受挫后,紧绷情绪彻底爆发,一脸绝望的跪坐在地上:“我只是想报仇,只是想要一个公道,我有什么错,有什么错!” 就在这时,蓝衣男子抱着陈锦如风般飘到两人身边,见刘宜恨恨看着自己,顿时冷声说道:“我说过,教训可以,要他的命不行。” 刘宜泣不成声,看着在他怀里安然入睡的陈锦,又变成无声哭泣:“恩公,我求求你,我以命换命,行不行?我只想为相公讨个公道,我只是想……” 没等她说完,蓝衣男子就将陈锦放在地上:“我说过,教训可以,要命不行。你想讨公道,可以砍断他的胳膊,或者刺瞎他的眼睛。” 刘宜紧紧咬住后槽牙,见蓝衣男子态度强硬,垂头沉默许久,才爬到陈锦身边。 她伸出手,想摸摸她可爱的小脸蛋,可即将碰上的刹那,指尖慌忙往回缩。 刘宜缓缓闭上眼睛,是自己太懦弱,怕感受到温暖以后,就舍不得离开。也是自己太无能,护不住丫丫,也不能为相公报仇雪恨! 晏青枝可怜这对母女,忍不住看向蓝衣男子:“公子,你既然选择帮她们,为什么又要阻止她们报仇?” 蓝衣男子垂眸迎上她满是审视的目光,薄唇扬起一抹嘲意:“姑娘真是好笑,刚刚你不是也要阻止她杀人吗?” 晏青枝被他这话噎住,面色瞬间有些难看,没错,自己是想阻止刘宜下死手,因为不想看她为一个人渣断送一生,更不想丫丫年纪轻轻就成为孤儿。 哪像他,明明身手不凡,却偏偏要利用别人的不幸,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也能猜到一二,肯定和现在的朝局脱不了干系。 蓝衣男子见晏青枝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自己,饶有兴趣的冲她勾勾指头:“你过来,若是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可以考虑帮她杀了乘乾,还会安顿好她们母女下半辈子的生活。” “小姑娘,你敢试试吗?” 晏青枝没有动,看着他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突然想起宁孤那个狗男人。他们很像,又不太像,但有一点一模一样,都喜欢折磨人。 好似这世间所有人都是他们的玩物,都是他们手中的棋子,能够任意摆弄,也能随意决定生死。 蓝衣男子薄唇微微上扬,语气带着嘲弄:“怎么,先前不是还在指责我出尔反尔,现在让你为她们母女出点力,你就不肯了?小姑娘,你这样未免有些不厚道。” 他没有避讳刘宜,就这样赤裸裸的谈论这件事,不管她会作何感想,或者说,是根本不在意她的想法。 一开始,刘宜确实心存希望,无论如何都要求着晏青枝答应恩公的条件,可看着陈锦那张可爱无暇的脸,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不能强求,更不该强求,长街上那么多人看着她们母女受辱,只有晏青枝出手相助,还险些受伤。 这份恩情,她尚且没有能力偿还,又有什么脸面要求她答应,有什么立场去求她帮忙。 可刘宜不知道的是,她的沉默不语,像一把尖刀深深扎在晏青枝心口,疼得她险些呼吸不上来。 晏青枝不怕麻烦,却怕给人希望后,带来的却是更大的失望。 在这个世界,她没有通天本事,更不是什么大人物,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任务者,会做饭,会射箭,偶尔还能开个小玩笑。 最重要的是,她只剩下一条命,要是没了,就彻底没了。 蓝衣男子似乎早就料到晏青枝不会答应,忽然大笑起来,“好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姑娘不会是当真了吧?” 晏青枝没有应声,只是静静看着刘宜,还有那个睡得像个小猪的小姑娘,眼角莫名有些发涩。 游园灯会那日,要不是丫丫送她兔子河灯,自己根本没办法许愿,看在这份恩情上,不帮忙也说不过去! 她收回视线望向蓝衣男子,淡声说道:“那怎么办,我已经当真了。” 蓝衣男子神情一怔,没想到晏青枝真的要为毫不相干的人做到这种地步:“小姑娘,你确定?” 晏青枝郑重点头,见刘宜想要阻止,冲她笑笑,“夫人放心,我不是一时冲动,只是不想看着丫丫孤苦无依。” 第二百零三章 姓裴的 乘乾尚未及冠,就养着一堆通房丫鬟和小妾在房里,每个都生得美艳无比,娇俏可人。 他爱美色,更爱玩乐,除开在外面寻找刺激,就是在自家房里和这些女人嬉闹游戏,共赴巫山。 尚书乘钰一生就得这一个儿子,怕他玩物丧志,也怕他日后娶不到良妻,没少因为这件事和他发脾气。 可耐不住乘乾软磨硬泡,还屡教不改,他再生气,最后也只能由着他。 但,自打乘乾从城外回来以后,接连三日都闭门不出,还不让丫鬟和小妾近身,嚣张跋扈的脾气也收敛很多。 乘钰高兴不已,以为自家儿子终于收心,这日刚下朝,便兴冲冲的带着刚寻到的古书去看他。 哪想,他还没进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惊恐疾呼:“不好了,公子自戕了!快去请大夫!” 自……自戕?! 乘钰面色大变,就连手里价值连城的古书掉地上,也毫无所察。 他勉强稳住心神,急忙往里走,却差点被石阶绊倒,还好身旁的侍从将他扶住:“老爷小心,公子福泽深厚,一定不会有事的。” 乘钰哪里还听得进这些话,颤颤巍巍冲到屋内,就看见乘乾浑身是血倒在床上,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 他眼前骤然一黑:“乾儿!” 很快,乘尚书独子乘乾受伤的事情就传遍都城,顿时谣言四起,每一种都说得有理有据,和真的一样。 有人说,是乘乾和自家小妾玩乐时,走火入魔闹太嗨,导致小妾失手捅伤他。 也有人说,是乘乾犯下太多错事,惹得天怒民怨,某个大侠便潜进乘家,为民除害。 还有人说,是乘乾在外面被人报复,以后都不能再人道,想不开便选择自戕,下人发现得早才救过来。 不过,无论哪种说法,乘乾身体有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此时明月高悬,春风楼雅间。 晏青枝坐在窗台上,看着楼下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偶尔瞥一眼对面大门紧闭的隋玉阁。 短短一刻钟时间,来春风楼的客人就不下百位,这生意真是好得要命,钱嘛,恐怕也赚得盆满钵满。 她倒是不羡慕,毕竟这里的生意,有幸入股了一些,每年的分红不多不少,足够平头百姓二十年的开销。 “别在那里干坐着了,春宵苦短,快过来尝尝老李新酿造的桂花酒,保证让你喝完一杯,还想再喝一杯。” 晏青枝回过头,看着端坐在桌边的蓝衣男子,忽的皱起眉头:“姓裴的,你想灌醉我?” 雅间光线有些昏暗,裴徊身着蓝衣,头戴面具,乌黑长发一泻而下,周身带着几分疏狂味道。 他倒满两杯酒,端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后,才看向晏青枝,黑沉沉的视线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灌醉?就凭我的酒量想灌醉晏姑娘,只怕还得作点弊才行。” 晏青枝原本不想动,可闻着那桂花酿的淡淡香气,忍不住还是跳下窗台,走到桌边坐下。 她端起酒杯,仔细闻闻,没发现异样,才轻抿一口:“果然是好酒!” 那日在李老头的院子里,她有事要做,喝的不够尽兴,眼下看着那一壶桂花酿,不由有些意动。 裴徊看着晏青枝毫不避讳的怀疑,眼里带着受伤:“你这么谨慎,还真怕我下药不成?” 晏青枝将杯子里剩下的桂花酿一饮而尽,看着裴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怕不怕,姓裴的,你难道心里没数?乘钰就乘乾一个儿子,你把他阉了,就不怕他找你麻烦。” 那日在城外,她答应为他做一件事后,他就拿剑去掉了乘乾的祸根,动作干净利落,不留半点后路。 就连对乘乾恨之入骨的刘宜,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被吓得一时失声。 看着神情莫名的晏青枝,裴徊嗤笑起来:“就他,还不配让我害怕。” 晏青枝状似无意的追问道:“那谁配?国师大人,还是当今圣上,又或者宫丞相?” 裴徊剑眉微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勾勾盯着她,寒潭如墨的眸子里带着令人窒息的冷意。 晏青枝倒也不怕,镇定自若的为他斟满酒,又倒上自己的:“裴公子,我实在是很好奇,你一个男人是如何撑起这偌大春风楼的?” 话落,她拿着酒杯在他杯子上轻轻一碰,“这一杯,我敬你。” 晏青枝饶有兴趣的看着裴徊,谁能想到,春风楼的幕后老板竟是个手腕狠辣的男子。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只怕也不会相信。 裴徊勾起薄唇,视线在她白皙如雪的手上扫过,又缓缓落到那杯酒上:“既然晏姑娘敬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晏青枝脸上笑意更深,同他一起喝下这杯酒,刚要再替他倒满时,却被他一把擒住手腕。 “晏姑娘的手矜贵得很,不该做这些事,还是让我来给姑娘倒酒吧。” 晏青枝微微一愣,想到自己新做的袖箭还在他手上,便由着他去:“那就有劳裴公子。” 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些微醺。 晏青枝还算清明,看着眼神稍显虚浮的裴徊,轻声问道:“裴公子和国师大人可有交情?” 裴徊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思绪一时间还停留在乘乾的事情上。 他微皱眉头:“晏姑娘说笑,国师大人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和我们这种人有交情。就算有,只怕也是快要没命的交情吧。” 晏青枝知道裴徊在说谎,这几日她一直待在春风楼,和他朝夕相处,不说彻底了解他的为人,也对他的行事风格有几分掌握。 要是真没关系,他恐怕连回答都不愿意,怎么还会说这些。 她但笑不语,又喝完一杯酒,看着窗外:“天色不早,我就先告辞了。裴公子,你要我帮忙的那件事,最晚明日要告诉我。不然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第二百零四章 你在说谎 夜色渐晚,晏青枝披着月光赶回皇家书院,刚走到学舍门口,就听到东凉月发出一连串惊声尖叫:“依依,快打死它!左边左边,它在左边,你瞎吗!” “它过来了,啊……它要飞到我身上了!依依你这个蠢奴才,还不快动手!” 她诧异的打开房门,只见东凉月正一脸害怕的蜷缩在床上,眼睛死死盯着在屋里上窜下跳的飞蛾,还不停催促拿着扫把的侍女依依动手。 依依就是东凉月的贴身侍女,昨日才刚回到皇家书院。 至于那飞蛾,长得确实吓人,巴掌大小,翅膀上布满眼睛一样的花纹。晃眼一看,还以为是什么骇人怪物。 因为窗户紧闭,飞蛾逃不出去,受惊过后,便横冲直撞起来,好几次都险些撞到东凉月身上,吓得她又发出一阵惨叫。 看着乱成一团的两人一蛾,晏青枝扑哧一下笑出声,在东凉月求救般的眼神里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 刹那间,冷风和月光同时灌进来,飞蛾瞬间寻到方向,不等人驱赶,就逃命似的飞到屋外。 东凉月这才长舒一口气,怕那怪东西又飞进来,连忙让晏青枝把窗户关上:“快关窗户,别让它再飞进来,这么大只,长得又吓人,实在是可怕!” 晏青枝淡淡嗯了声,顺势将窗户掩上,“东姑娘这么晚还不休息,不会是在等我吧。” 危机彻底解除,东凉月狂跳的心终于慢慢平复下来,可听到她的话,黛眉又高高皱起,沉默的看向一旁还拿着扫把干站着的依依。 依依从小跟在东凉月身边,只一个眼神,就明白她的意思,冲两人福身行礼后,便抱着扫把离开房间。 等她一走,屋里就只剩下东凉月和晏青枝两个人。 晏青枝回过身,见东凉月直勾勾望着自己,红唇扯出一抹疏离的弧度:“东姑娘这么看着我,可是我脸上有东西?” 说着,她还往脸上摸去,随便糊弄几下又放下。 东凉月红唇微嘟,漂亮眸子里满是好奇和揶揄,语气却带着若有似无的嫌弃:“你脸上是没东西,但你身上有。” 身上有? 晏青枝眉头轻蹙,有些不太理解她的意思,索性径直走到床边,一手撑着墙,一手挑起她精致白皙的下巴:“那东姑娘说说看,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一看再看?” 东凉月半卧在床,见她竟敢像登徒子一样轻薄自己,顿时沉下脸厉声喝道:“晏青枝,你好大的胆子,把本小姐当成什么了!” 话音刚落,她便用力扯开晏青枝的手,作势就要起身下床。 晏青枝怎么可能就这样让她离开,冷冷一笑,便抬手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卧床不起,还只能仰头看着自己:“东姑娘少安毋躁,说清楚再起身也不迟。” 东凉月不肯束手就擒,屈膝往上一顶,试图将她逼开,还不解气的要扇她巴掌。 “滚开!晏青枝,你疯了吗!从来没人敢这么对我!” 晏青枝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伸手随意一挡就化解她的攻势,见她还想叫人,当即咧嘴一笑:“叫吧,把人都叫进来,看看你那蠢丫头能不能救下你。” 东凉月气得脸色通红,浑身都在发颤:“晏青枝,你别得寸进尺!这些日子,你老是偷偷往外跑,一节课都没有上过,还整宿不归寝,要是我把这件事告诉院长,你以为你还能什么事情都没有?” 晏青枝好整以暇的看着东凉月,无所谓的耸耸肩:“你要是想告状,那就去吧。我也想看看,慕院长是信你,还是信我。” 东凉月怔住,“你这话什么意思?” 晏青枝但笑不语,按住她肩膀的手一松,便起身走到书桌旁。 她取过杯子倒满茶水,连喝两杯,又干又疼的嗓子才舒服不少。她今晚和裴徊对饮,足足喝掉两瓶桂花酿,现在酒意上头,不喝点水压压,一晚上都会睡不着。 东凉月没想到晏青枝就这样放过自己,神情戒备的挪下床,见她一副懒散又无所谓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些天不在皇家书院,却日日流连烟花柳巷!从你进门开始,那一身廉价又刺鼻的脂粉味,就熏得我头疼!” “真有味道?”晏青枝抬起袖子仔细闻了闻,果然闻到一股味道,但没有东凉月说的那么夸张,也就香味浓了些,不过不刺鼻,还有放松心情的作用。 她这几日确实都宿在春风楼,其一,是为找出伤害杨铁花的那伙人。其二,是想试探裴徊的深浅,看看他和宁孤到底有什么关系。 幸运的是,她和初一联手抓住其中一个,剩下的也快一网打尽。不幸的是,裴徊老谋深算,无论她怎么下套,他都不上当。 但,裴徊越是回避,晏青枝就越发坚定心中所想,他和宁孤之间的关系不简单,甚至比苏言和初一还要重要。又或者说,苏言和初一是宁孤的下手,那裴徊就是他的合作伙伴。 东凉月见晏青枝没动静,心里憋着一口气,快步走到桌边,重重往上一拍:“晏青枝,你是个女子,怎么能去哪种地方?还……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这样简直就是在丢我们女子的脸,更是在败坏皇家书院的名声!” 晏青枝抬头看向怒气冲冲的东凉月,忽的勾唇一笑:“东姑娘,你这话我不太苟同,为什么男子能去青楼,我们女子就去不得?无论是春风楼还是蒹葭苑的姑娘,随便拧一个出来,都是才貌双全的奇女子。我不觉得她们比谁差,也不认为世家女子就比她们更高贵。” “东姑娘,你有个好父亲,还有个家世清白的好母亲,这是你的幸运,但不是你看不起她们的理由。” 东凉月瞳孔骤然一缩,被晏青枝这番惊世言论吓得说不出话来,“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晏青枝冷冷一笑:“那又如何?你信奉的东西,难不成就必须要别人也相信吗?” 第二百零五章 有位夫人找你 东凉月从小备受宠爱,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开大公主宫画扇,没人敢欺负她,更没人敢对她说一句重话。 晏青枝刚才的所言所行,每一个字都在挑战她的底线,每一个动作都在刺伤她的尊严,都在把她认知的一切踩在脚底下反复碾压,直到看不清原本面目。 东凉月不明白,甚至开始产生自我怀疑,要是按照她的意思,风尘女子的地位和她们这些名门贵女不分高低,那这个世界岂不是会彻底乱套!到时候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周国几千年的历史沉淀早晚会毁于一旦! 她皱紧眉头,看着一脸淡然的晏青枝,下意识反驳道:“晏青枝,你是太天真,还是疯了!风尘女子最是低贱,连满身铜臭的商人都不如,你竟然拿她们和我这样的官家小姐相提并论!别说她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再厉害,才情再斐然,那些本事学来也只为讨好男人,只为把自己卖个更高的价钱,供人玩乐而已。” “她们命如草芥,就算日后能脱离贱藉,身体也不再干净,也不配再活在阳光下!身为女子,公然去那烟花之地,就是你的不对!是你自甘堕落,自降身份,竟然还妄图用诡辩来说服我。晏青枝,我告诉你,我不傻,更不是任你糊弄的蠢货!” 晏青枝没想说服东凉月,毕竟她是个古色古香的古代人,灵魂早被封建社会的腐朽思想所荼毒。她说再多,做再多,在她眼里就是有悖常理,就是不着调的疯言疯语! 她坚持人人平等,认定青楼女子和其他人一样,都是为活下去而疲于奔命的平凡人。但在这样一个本就充斥不公平、发展落后的时代里,她这样的想法自然不切实际。 晏青枝冲东凉月笑笑,将倒好的茶递给她,“喝点茶润润喉,以前倒是没发现你口才这么好。” 东凉月脸色难看起来,死死盯着那杯茶,恨不能直接泼到对面这女人的脸上。自己费心费神说这么多,她不反驳也不赞同,反倒来关心自己会不会口渴! 她忍着怒意,将茶杯推到一旁,“晏青枝,你在羞辱我?” 晏青枝看着险些被东凉月推倒的茶杯,眼里闪过一丝暗色,“东姑娘,既然你说那些青楼女子不配和你相提并论,那你就配和本郡主大呼小叫了?” 万万没想到,尉迟承欢封她为盈月郡主的事情,还能拿来压压别人的傲气。 东凉月表情僵住,想到从旁人嘴里打听到的小道消息,看着晏青枝的眼神瞬间变得不一样。 有传言称,圣上下旨册封晏青枝为盈月郡主的那日,曾亲自来过皇家书院,就为见她一面。之后,两人还一起用膳,相谈甚欢到半夜。 东凉月不甘又嫉恨,身为东家嫡女,最应该成为皇后的自己,也从未享受过如此殊荣! 而且,这女人先前还说青楼女子和她们一样,现在又拿盈月郡主的身份来压她,简直不要脸! 她越想越气,恨恨瞪着晏青枝,刚要出声反驳,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还伴随着依依的恭敬询问。 “小姐,学舍的护卫来报,说是有位夫人来寻晏……盈月郡主。” 虽然依依刚回书院没多久,但圣上册封晏青枝为盈月郡主的事情早就闹得沸沸扬扬,周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反应还算机灵,意识到险些犯错,连忙就改口。 见里面久久没有动静,依依再次敲响房门:“小姐,盈月郡主,你们歇下了吗?” 东凉月确实很生气,气到忍不住想要忘记自己东家嫡女的身份,冲上去暴打晏青枝,好让她记住谁能惹,谁不能惹。 可听到依依的再三询问,她渐渐恢复理智,强行压下心中冲动后,便冷冷偏过头:“有人找你,你还不去看看。” 晏青枝冲东凉月淡淡一笑,绕过长桌向屋外走去。不得不说,她也很好奇,好奇哪家夫人这么晚还来皇家书院找自己。 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这位夫人地位不低,或许还是个了不得的厉害人物。 站在屋檐下,扑面而来的冷意,让晏青枝下意识皱起眉头,又拢紧外衣。门外没有所谓的夫人,除开依依,就只有一个青衣护卫。 她神情稍显不愉,清冷视线淡淡扫过依依:“不是说有人找我,人呢?” 哪想,这丫头一直在看她,好奇又八卦的眼神活像看什么稀罕玩意,直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依依之所以如此大胆,敢盯着晏青枝不挪眼,是因为得知圣上不顾祖训,不按周国律例,非要册封晏青枝为外姓郡主后,便心痒难耐,想看看这传闻中的盈月郡主到底长什么样子,能让圣上如此“神魂颠倒”。 眼下看到真人,她心情复杂,不觉失望,也没有很惊喜,好像事实就该如此,她就是郡主,就是会得到圣上的青睐。 晏青枝没有过多关注表情怪异的依依,直接挪开视线,望向一旁垂头不语的青衣护卫:“你们在搞什么,闹我玩?” 青衣护卫不是木头人,见她生气立马答话:“回郡主,书院有规定,入夜后,非书院女子不得进入学舍,那位夫人便在外面等着。是小人办事不力,惹郡主心烦,还请郡主责罚。” 说着,他屈膝就要往下跪。 晏青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哪里需要上升到惩罚的地步,挥动长袖托起他下沉的身子,语气稍显不耐:“少废话,赶紧带路。” 青衣护卫眼里带着惊色,没料到她看似冷血无情,却比那些面上带笑的贵人更心善,还没有半点架子。 他劫后余生的咽了口唾沫,斜睨依依一眼,便赶紧跟上已经走远的晏青枝:“郡主,请跟小人这边走。” 夜色已深,皇家书院依旧灯火通明,楼阁之间、道路两旁都挂着油灯,还有专人进行维护和管理。除此之外,每隔一段距离,便有护卫巡视。 第二百零六章 无语到家 晏青枝跟着青衣护卫走出学舍,再拐个弯就到地方:“郡主,那位夫人就在前面,您往前再走几步就能看到。” 她没有立刻动身,而是抬头往前看去,没瞧见一个人,只看到地上各种斑驳奇怪的影子。冷风一吹,诡异氛围瞬间被拉满。 青衣护卫见晏青枝面露迟疑,以为她是害怕,不由说道:“郡主若是不放心,小人跟着您过去。” 晏青枝轻扯嘴角,摆手示意不用,既然这位夫人要故弄玄虚,那自己就陪她好好玩一玩,没准还能闹出个惊喜来。 她淡淡扫过青衣护卫:“你就在这里等着,有什么事情,我会叫你。” 青衣护卫怔怔站在原地,目送晏青枝离开,只觉她刚刚看自己的那一眼,让他心跳骤然加快,脸也不受控制的开始升温。 他慌忙闭上眼睛,嘴里默默念着静心咒,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再往前走,就是一个半封闭式的小花园,两旁灌木丛生,假山林立,即使有油灯照着,从外面往里看,还是不太分明。 晏青枝一边走,一边熟悉周围的环境,这位夫人的手段还真是不简单,如果在这里面发生点什么,别人看不见不说,谁对谁错也难以分辨。 她不再往前,就站在入口处:“夫人,寒风瑟瑟,你要是再不现身,我可就回去了。” 小花园依旧很安静,就连平常会出现的虫叫声也没有。 晏青枝耐心有限,见没人理睬,转身就往回走。她最近真是被裴徊这块顽石弄得智商不在线,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跑来赴约。要是有人埋伏,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够看。 就在这时,一道婉转悦耳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晏姑娘请留步。” 晏青枝应声回头,只见那昏黄油灯下,一个身穿深紫色衣衫的中年妇人缓缓朝自己走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三个家丁打扮的男子。 她轻蹙眉头,这架势还真是来势汹汹。 中年妇人模样秀丽,面上带笑时,更显婉约美丽:“晏姑娘,老身冒昧让人请你前来,是有事想拜托姑娘。” 晏青枝回忆一番,三世记忆里都没出现过这个人,略显诧异的问道:“我和夫人素不相识,能帮夫人什么忙?” 中年妇人脸上笑意更深,可仔细看看,那笑却丝毫不达眼底:“晏姑娘长得好看,又聪明伶俐,这件事除开你,没人能帮得上老身。只是,老身今晚来得突然,希望没有打扰到姑娘才好。” 晏青枝没接话,这位老妇人年纪不大,长得也算赏心悦目,但眉眼间那莫名的熟悉感,让她隐隐有些不悦。 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顿时明白那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这位妇人和胡彦于很像,更准确的说,是胡彦于像她。按照年龄来推算,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母子。 真是稀奇,胡彦于的娘亲竟然有事拜托她…… 乘嫣见晏青枝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面上笑意有些僵硬,“晏姑娘,老身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让人买了些当下最时兴的东西。姑娘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她抬手让身后两个丫鬟上前,她们手里各捧着一个木盒,里面放着的都是金银首饰,珠宝玉器。 晏青枝险些被这些珠光宝气的饰品闪到眼睛,自嘲的笑笑:“夫人真是客气,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我看夫人亲切,也不想隐瞒,我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身外之物,要是收下,只怕要浪费夫人的一片心意。” 乘嫣强忍着怒意,只觉这女子完全不知好歹,自己可是伯爵夫人,她一个没权没势的外姓郡主,也敢和自己叫板。 可想到现在还被禁足的彦于,她又不得不继续对晏青枝笑脸相迎:“晏姑娘,这些都是老身亲自去挑选的,你要是真不喜欢,那就拿去打发下人。毕竟晏姑娘执意不收的话,老身也没有脸面找你帮忙了。” 没脸面更好,反正她这忙,自己肯定帮不上! 晏青枝差点就脱口而出,见乘嫣面色明显难看起来,轻笑着说道:“夫人真不必破费,还是先说什么事情,万一我帮不上忙,又收了夫人的东西,岂不是白白让夫人破费,我这心也过意不去。” “夫人看着良善,定不像别的贵人,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我不想惹夫人伤心难过,所以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夫人,你说呢?” 乘嫣知道晏青枝已经猜出自己的身份,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推三阻四,还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 她索性不再伪装,神情骤然变冷,语气也带着趾高气昂的命令:“晏姑娘,老身想请你写一份谅解书,再亲自呈给圣上。” 晏青枝好整以暇的看着乘嫣,眉眼笑成一道好看的弧度:“哦,夫人想要我写什么谅解书?” 乘嫣怕晏青枝不肯听话,又怕她逃跑,便让三个家丁将她围起来:“就写你已经原谅胡家公子的莽撞之举,念及胡家公子有治世之才,不想他从此一蹶不振,恳请圣上收回对他的惩罚,让他能够回到书院继续学习,日后好报效周国!” 晏青枝眨巴眼睛看着乘嫣,很想扒开她的脸皮看看到底有多厚,连这么恶心的话也想得出来。不愧是一家人,行事作风都是一贯嚣张跋扈,唯我独尊。 她面无表情说道:“夫人可想好了,真要我这么写?” 乘嫣黛眉轻蹙,冷冷点头:“没错,一个字也不能错。若是晏姑娘愿意配合,那老身不仅会将姑娘视如己出,还会奏请圣上,让他为你和彦于赐婚。若是姑娘不配合,那你这一辈子都别想进我胡家的门!” 晏青枝满头黑线,心情也很复杂,用一句话总结:真是无语妈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 她就是出家做尼姑,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嫁给胡彦于那个人渣,更不可能为他写什么谅解书。真要她写,她不介意为他的罪行作一首能够流传千年的诗来! 第二百零七章 自取其辱 乘嫣见晏青枝沉着脸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吓住,傲气地轻嗤一声,冷冷瞥向一旁站着的绿衣侍女。 绿衣侍女模样生得标致,打小跟在乘嫣身边,别说一个眼神,就是她不动声色,也能瞬间明白她想干什么。 她不慌不忙的收起盒子,交给另一位侍女后,便从怀里取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书信,又毕恭毕敬的递到乘嫣面前:“夫人,您要的谅解书。” 乘嫣伸手接过书信,将上面的内容从头到尾看完,面上顿时露出满意笑容。 她抬眸望向晏青枝,淡声说道:“晏姑娘,为避免你劳累,这谅解书的内容,老身已经差人写好。你只要在上面署个名,按个手印,今日这事就算姑娘为老身帮了个大忙。” “如若事成,老身定会重重酬谢晏姑娘。无论姑娘想要什么,胡家都会想办法为你取来。” 晏青枝轻轻勾动唇角,眼里却尽是嘲意:“夫人真是有心,不仅送我珠宝首饰,还替我写好谅解书,不知道的,定会称赞夫人行事周到,知道的,还不得夸夫人一句蕙质兰心,心地善良?” “夫人,你说是不是?” 乘嫣久居后宅,没少和别的女人勾心斗角,看着毫不露怯的晏青枝,知道她不可能会乖乖听话,也懒得再做表面功夫。 因为这个女人,彦于才被禁足家中,日后就算解禁,再回到皇家书院,也会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抬不起头。 若是晏青枝肯签下这份谅解书,胡家再向圣上求个恩典,两人成婚的消息一传出去,谁还会记得当初是彦于做错事,而不是这女人贪图荣华富贵,蓄意勾引伯爵世子! 乘嫣心思深沉,自然想过晏青枝很可能会反抗,所以才带着三个家丁前来,只要她不服气,那就让人弄到她肯点头为止! 虽说这里是皇家书院,可现在这个时间,没有学生和夫子会出来走动,至于今晚巡视这片地方的护卫,她早就安排人去打点过,就算闹出天大的动静,也不会有人过来。 乘嫣信心满满,眼神微微一凛,就不再理会晏青枝,而是冲三个家丁颔首示意。 那三个家丁生得人高马大,长相也有几分凶狠,若是寻常女子碰上这样的场面,指不定会被吓得六神无主,哭着按下手印签好字,还会乖乖把谅解书给乘嫣双手奉上。 可晏青枝是谁,见惯风浪,还在大反派宁孤手里讨过生活,怎么可能被他们这些花架子给镇住。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乘嫣,语气凌冽如刀:“夫人这是干什么?不打算装好人,改用武力了?” 乘嫣险些被晏青枝无礼和粗鄙的行为给气笑,想到彦于因为那些闲言碎语而日渐消瘦,就彻底控制不住满腔怒火,冲她低声喝道:“晏青枝,老身今日就放话在这里,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你要是听话,那老身还能让你少吃点苦头,要是不听话,那就别怪老身不客气。这几个家丁自小练武,别的本事没有,对付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简直绰绰有余。” 晏青枝淡淡哦了声,清冷视线一一扫过围在身边的男人,看他们这健硕体格,硬碰硬的话,确实是自己吃亏,但也不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不过,在动手之前,她有两件事需要弄清楚。 看着晏青枝风轻云淡的态度,乘嫣当即就要家丁动手:“你们三个听清楚,好好照顾这位晏姑娘,若是让她有一丁点不满意,那你们也不必再回胡家了!” 三个家丁互看一眼,便齐齐朝晏青枝冲去,身形矫捷如豹。 晏青枝力气不小,躲闪的速度也不慢,在接连避开三人的攻击后,连忙高举双手,扬声叫道:“等等!夫人,我还有话要说!” 可是,乘嫣直接无视她的叫停,继续冷眼旁观。 晏青枝拧紧眉头,知道乘嫣是故意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周身冷意更加浓烈,看着三个男人的眼神也带着杀意。 既然他们不想和解,那她也不必客气,抽出藏在暗袋里的袖箭,就朝最近一人射去。 冷箭疾驰而出,伴随着刺耳摩擦声,直直扎向男子胸膛。 谁也没想到,晏青枝竟然随身携带武器,还是杀伤力不低的袖箭,刚刚被射中的男子痛呼一声就倒在地上,再爬不起来。 其他两个家丁吓得不轻,面色惨白的僵立在原地,大气不敢出,也不敢再动手,更不敢回头看乘嫣的脸色。 乘嫣也很惊愕,原以为晏青枝只是个爱慕虚荣的狐媚女子,没承想会武功不说,胆子也大得很,射伤人都面不改色。 她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惧意,下意识往后退,可刚迈出半步,眼神又陡然一厉。 身为伯爵夫人,自己怎么可能对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心生惧意!就算晏青枝再厉害又如何,真敢对她动手,就是和周国所有勋贵世家作对! 到时候,谁还能护得住她,就是当今圣上也不行…… 想到这里,乘嫣消失不见的底气又满血复活,冷眼看着漫步走来的晏青枝:“晏姑娘可要想清楚,若是你对老身动手,就是藐视皇权,将周国律例视若无物!” 晏青枝似笑非笑的看着乘嫣,不得不说,她命很好,有个做尚书的哥哥,有个当伯爵的夫君,还有个聪明的儿子胡彦于。 一切都很美好,只是再美好也有到头的时候。 胡彦于作死,乘嫣也作死,乘家和胡家再有权势,也经不起他们这样折腾。 晏青枝百无聊赖的伸了个懒腰,又冲着乘嫣打了个哈欠,“夫人,其实要我签字不难,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别说写谅解书,就是请罪书,我也可以写。” 乘嫣愣住:“什么条件?” 晏青枝笑得灿烂:“不难,就是在贵公子的身体上取个东西下来,放心不会致死,要是圣上开恩,还能让他近身伺候。夫人好好想想,能得到圣上的青睐,可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恩典啊。”? 第二百零八章 向天下人澄清 乘嫣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听完晏青枝的话,瞬间明白她想取的东西是什么,当即沉下脸:“晏青枝,你放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说出这样的污言秽语来,你简直……” 她越说越气,后面的话更是羞于说出口,只能恨恨瞪着她。 晏青枝歪着脑袋,眼神无辜的看着乘嫣,轻笑出声:“夫人想哪里去了,我只是想要贵公子的一头青丝而已。圣上信佛,我看贵公子极有慧根,若是剃度出家,没准就能成为得道高僧,在圣上身边侍候呢。” “这样的机会难能可贵,夫人却说是污言秽语,真是冤枉死我了。” 剃度出家?! 这女人心肠真是歹毒,毁掉彦于的大好前程不说,还想让他们胡家断子绝孙! 乘嫣脸色更加难看,“晏青枝,别以为拿着一把破箭,老身就怕你!实话告诉你,就算老身现在让人把你扒光,也不会有人过来阻拦。到时候,你名声尽毁,就是活着,也是在受罪!” 晏青枝皱起眉头,倒是没想到乘嫣手段如此狠辣,索性也不再扮演白莲花,冷冷勾动嘴角:“好说,要是夫人今晚真能扒掉我身上的衣服,别说一封谅解书,就是让我向天下人澄清,说是我蓄意勾引贵公子,才害得他被圣上和皇家书院责罚,也不是不可以。” “夫人,我人就在这里,是你亲自来脱,还是你手下这些……” 说着,她止住话茬,垂眸扫过颤抖如筛的青衣侍女,还有白着脸僵在原地的两个家丁,面上带着轻嘲:“还是,你手下这些厉害角色?” “晏青枝,你不要太过分!真以为圣上是看上你,才册封你为盈月郡主吗?” 乘嫣又气又恼,看着晏青枝的眼神如视死物,“盈月郡主的封号,是大公主为你取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大公主讨厌你,不想让你活着!我胡家虽不比皇室,护一个人却不是难事。可要是你不听老身的话,执意要求死,老身也不会硬拦着。” 晏青枝面上毫无波澜,心里却泛起阵阵涟漪,盈月郡主的封号不是什么好兆头,这件事不用乘嫣提醒,她一开始就知晓。 只是,她原以为封号是尉迟承欢想出来的,没想到竟是宫画扇。不得不说,自己这树敌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回味过来后,晏青枝又有些唏嘘,唏嘘宫画扇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比不上宁孤。自己明明已经向她投诚,还态度诚恳的送上半个隋玉阁的股份,可她收下后,却连这点时间也忍不了。 果然,翻脸无情就是皇家之人的必修课。 看着铁青着一张脸的乘嫣,晏青枝眉眼微弯:“夫人,冷风瑟瑟,我这小身板实在受不住,要是你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什么叫小身板,就她这小身板,唬得三个大男人不敢近身! 乘嫣只觉一口郁气堵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憋得难受又委屈。 眼见晏青枝真的就要离开,她连忙冲僵在原地的家丁喊道:“拦住她,你们都是死人吗!两个大男人难不成还打不过一个小女子!” “要是让她跑了,你们也别想活!” 两个家丁闻言,顿时面色大变,怕真的没命,只得硬着头皮出手擒人。 晏青枝心情不好,见他们执意出手,也不再藏着掖着,抬起袖箭解决掉一人,又一拳捶向另一人的脖子。 刹那间功夫,他们便躺在地上,嘴里不断发出惨叫。 乘嫣这次是真的感到害怕,看着面无表情的晏青枝,慌忙拉过青衣侍女挡在身前:“老…老身可是伯爵夫人,你,你敢对我无礼!要是你真的动手,胡家和乘家都不会放过你!” 晏青枝一脚踢开还准备阻拦自己的家丁,冷笑着朝乘嫣走去,“夫人,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送我这份大礼,我也该回敬你一次才对。不然,传到外面去,岂不是会说我不懂礼数,不知进退?” 乘嫣红唇颤动着,秀丽的面容上满是后怕:“你,你走开!老身,老身才不需要你回敬!你这个下贱的……” 只是,不等她把话说完,被她拉到身前挡枪的青衣侍女便被晏青枝掀到一边。 晏青枝一步一步朝乘嫣靠近,见她慌不择路的滚到地上,黑沉沉的视线里带着冷意和讥讽,“夫人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想回敬夫人的好意,夫人这么害怕,让外人看见多不好。” “夫人,别怕,来,我拉你起来。” 乘嫣生得娇贵,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双手被石子磨破皮不说,心里受到的伤害,让她羞愤欲死。 看着晏青枝伸过来的手,她恨不得一口咬上去,这女人看似在笑,心里却恨不能一箭结果自己。她们都一样,都是表面贤良淑德,实则心狠手辣,只要有人挡路,就会毫不犹豫将她除掉。 乘嫣梗着脖子偏过头,竭力维持着伯爵夫人的体面:“晏青枝,就算圣上封你为盈月郡主,也只是虚职,是个无用的摆设。胡家世代袭爵,乘家久居官场,无论地位,还是权势,都是你努力一辈子都没办法企及的!” “你今日打伤我,明日老身便到圣上面前告御状,你猜猜,圣上是信老身,还是信你!” 晏青枝俯下身,居高临下看着乘嫣,又抬手擒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正视着自己:“夫人说错了一件事,胡家是世代袭爵,可到胡彦于这里,恐怕就得断根。至于乘家嘛,夫人和尚书再兄妹情深,那也隔着两家人呢。若是享富贵,乘家自然不会错过。如果共患难,夫人觉得,你那亲兄长还会不会一心护着你?” 乘嫣神情一怔,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下来,这些话旁人不敢同她说,可不代表这些事情不会发生。 她很清楚,未嫁人之前,兄长宠她护她,待她如珠如宝。嫁人之后,兄长虽然还是护她,却不再像往日那般纯粹。? 第二百零九章 到底是谁 看着眼神恍惚又惴惴不安的乘嫣,晏青枝点到为止,擒着她下巴的手微微收紧:“夫人,我有一事不解,还想夫人为我答疑解惑。” 乘嫣痛呼出声,只觉骨头都快被她捏断,屈辱感和无力感齐齐涌上心头,让她下意识想要挣开她的手。 “晏青枝,你放肆,还不快松开!” 晏青枝轻扯嘴角,“夫人放心,只要你替我解惑,今晚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过。可是,若夫人有所隐瞒,别说夫人要向圣上告状,我也要进宫向圣上讨个公道!” 乘嫣生来尊贵,嫁给伯爵世家的胡庆和后,更是被人敬着供着,哪里遭受过这样的羞辱,气得全身颤抖不止。 她哆嗦着红唇,眼里满是惊疑不定和记恨:“晏青枝,你在威胁我?” 晏青枝淡定摇头:“夫人误会了,我这不是威胁,只是在陈述事实。夫人若是不肯开口,我也不会强求,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不过,夫人肯定没有听过这句话的后半句,强扭的瓜是不甜,但可以解渴。夫人,你说对不对?” 乘嫣紧紧咬住下唇,见自己的人不是躺在地上,就是躲到一旁不肯上前,不由恨恨瞪向晏青枝,却直直撞上一双冷若寒潭的幽深墨瞳。 那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一双眼睛,而是一张网,将她困死在里面,进不得,出不去。 黑云压城城欲摧,风雨欲来风满楼,危险一触即发。 乘嫣后背莫名一阵发凉,下意识就要挪开视线,却全身僵硬,完全动弹不得,只能怔怔看着她:“你想问什么?” 晏青枝微弯眉眼,淡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知道夫人能在皇家书院里面来去自如,是仰仗哪位夫子,又或者说是哪位大人?” 她自认脾气不好,但也信奉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乘嫣能够在半夜出现在皇家书院,还领着这么多人来找自己麻烦,背后没人撑腰,根本不现实。 她不是圣母,自然不会放过有心要害自己的人,更何况钉子不拔,一直插在身上也怪疼的。 乘嫣抿唇不语,才片刻工夫,额头就布满冷汗。她能来皇家书院,确实是有人在暗中帮衬,可要是真把人供出来,自己也不可能有活路。 她呼吸急促起来,脸色也越发苍白,看着晏青枝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恳切:“晏姑娘,老身向来体弱,你若是要问,不妨先把老身扶到旁边坐坐,让我好好缓一缓。” 晏青枝如扇睫毛轻颤,红唇扬起时,右手忽的落到乘嫣肩头,轻轻往上提便将她扶起来:“夫人不必客气,是我会错意,看夫人在地上坐得安稳,以为你很喜欢,这才没有动作,还望夫人不和我计较才是。” 乘嫣知道晏青枝是在故意羞辱自己,明明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丝毫不显,还冲她勉强笑笑:“有劳晏姑娘。” 晏青枝带着乘嫣坐到一边,偏头看向先前那个拿出谅解书的青衣侍女:“还不快过来照顾你家夫人,傻站着干什么,不怕你家夫人病出个好歹来!” 乘嫣被她这话噎得胸口发疼,脸色也青白交加起来,看着很是滑稽。 她深吸口气,竭力控制着心中怒火,这女人竟敢诅咒她,自己身体好得很,才不会病出个好歹来! 因着先前被晏青枝袖箭射中的家丁依旧生死不明,青衣女子非常怕她,被她这么一说,一句话不敢说,就战战兢兢走到乘嫣身边。 青衣女子神情忐忑,小心翼翼扶住乘嫣的胳膊:“夫…夫人,您没事吧。” 乘嫣怎么可能没事,想到他们抛下自己逃命,表情更是阴沉,看她的眼神像刀子一样。这些贱人关键时刻掉链子,还让自己备受侮辱,看她回去怎么收拾他们! 青衣女子被她看得心慌意乱,只能垂着脑袋,僵立在原地。 晏青枝静静站在一边,将乘嫣和青衣侍女的互动全部看在眼里,连身边人都管不住,难怪养出个混蛋儿子。 她轻嘲一笑:“夫人可歇息好了?若是还不舒服,不如去医馆看看,免得落下什么病根。” 乘嫣表情僵硬,装腔作势的低咳起来:“咳咳咳,老身没事,只是有些头晕而已,老毛病了,去医馆也无济于事。” “晏姑娘,实不相瞒,老身能来书院和旁人没有关系,是老身以势压人,逼着那看守的护卫放我们进来。今日这事是老身太过莽撞,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不和老身计较才是。” 晏青枝但笑不语,只是冷冷看着乘嫣,看她到底想怎么圆这个谎。 乘嫣见她不为所动,心下骤然一紧,语气也带着急促:“老身怕彦于从此一蹶不振,一时糊涂,才想出这个蠢办法。晏姑娘,还请你看在老身爱子心切的份上,原谅老身,也原谅彦于吧。” “晏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如明日来胡家坐坐,老身亲自下厨,为彦于,也为今日这莽撞之举,向姑娘道歉。” 晏青枝黛眉微挑,神情彻底冷下来,双拳难敌四手,孤身去胡家,和羊入虎口没区别。更何况胡彦于还被禁足在家里,自己要是赴约,肯定会被他找麻烦。 她不是蠢人,也不是分不清好坏的糊涂蛋,乘嫣把她诓去,恐怕是想把生米煮成熟饭,再求尉迟承欢赐个婚。 这样一来,世人只会认为是她贪慕虚荣,为攀附上胡家,故意闹出先前那一茬。谁还会记得,是胡彦于犯错,逼得她以死明鉴,差点一命呜呼。 晏青枝扯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乘嫣:“有劳夫人挂心,宴请就不必,我只要夫人说出背后那人是谁,别的我都不关心。” 乘嫣见晏青枝软硬不吃,心情瞬间跌到谷底,她们人多势众都没能对付得了她,自己一个人又如何能从她眼皮底下安全离开。 她有些急躁,想到巡视的护卫已经被自己故意支开,恨不能抬手猛抽几耳光。 是她太蠢,也太过自傲,没有十足把握,就敢贸然动手…… 第二百一十章 眠儿姑娘 晏青枝站在皇家书院门口,笑意盈盈的目送乘嫣踏上马车,还冲她温声说道:“夫人小心些,注意脚下。” 乘嫣面色灰败,眼神也有些迷离,听到她带着关切的话语,原本稳健的步伐瞬间踉跄起来,眼见就要摔下马车。 好在,青衣侍女就在马车旁边站着,反应极快的扶住她,才避免她当众出丑:“夫人当心!” 乘嫣冷着脸,刚刚稳住身体,回头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到青衣侍女脸上,“蠢货,不会伺候,就给我滚!” 青衣侍女皮肤白皙,这一巴掌下来,半张脸直接红透,嘴角也渗出血,看着很是可怜。 她不敢叫疼,也不敢心生怨恨,只能垂着脑袋,灰溜溜退到一边,等乘嫣踏上马车,才敢抬手触碰又红又肿的脸颊。 晏青枝亲眼看着这一幕,面上笑意渐渐变成嘲讽,乘嫣这一巴掌是打给她看的,更确切的说,她想打的其实是自己。 可惜,乘嫣不敢对她动手,所以只能冲手下人撒火。 胡家果然是安逸太久,从老到小都行事嚣张,还目中无人,全然已经忘记他们是如何得到现在的地位和殊荣。若是皇家对他们生疑,别说伯爵之位,就是能不能活着,都是难事。 而且,乘嫣最初还不肯交代,见她态度生硬,才犹犹豫豫说出一个人来。 好巧不巧,晏青枝认识这个人,就是和她有过几次摩擦的宫月淮。 宫月淮恨她,会联合其他人对付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这里是皇家书院,就连宁孤都没能安插眼线进来,更何况是他,一个彻底被宫游放弃的宫家嫡子。 乘嫣要是说幕后之人是宫游,她或许还能更相信一些。很显然,她没说实话,宫月淮只是被她推出来挡刀的。 闹了这么一出,晏青枝彻底没睡意,等回到学舍,竟然发现东凉月也没睡。 她正窝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枕头,眼里暗淡无光,怔怔看着某一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晏青枝有些疲惫,懒得再应付她,径直走到床边,正要解衣躺下,就听到一声凄厉尖叫。 “啊!你……你要吓死我!晏青枝,你是鬼吗?进门怎么都没有声音的……” 屋里突然多出一个人,东凉月吓得脸色惨白,差点就从床上跳起来,见身边坐着的是晏青枝,狂跳不止的心这才慢慢稳定下来。 她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晏青枝,你怎么回事,回来就回来,干嘛不说一声?” 晏青枝也很是无语,从进门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发出过多少声音,这丫头自己神游天外,现在却来怪她落脚太轻?! 她歪着脑袋望向东凉月,语气极淡:“东姑娘,碰瓷也不是这么碰的。” 东凉月表情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天色不早,你该睡觉了。”晏青枝冷冷抛下一句,解开外衣便钻进被窝,浑然不管东凉月会作何感想。 折腾这么多天,她需要好好休息,就算睡不着,闭目养神也能恢复些精气神。 东凉月看着一溜烟缩进被窝的晏青枝,还想再说什么,可看她一动不动似乎睡着的样子,到嘴的话又憋回肚子。 左右不是什么大事,等明天再说,她确实也困了。 不过,东凉月万万不会想到,第二日一早,身边人就消失不见,等再次见到她,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情。 天空阴云密布,凉风飕飕,眼看就要暴雨倾盆。 长街上的商贩没多久就走掉一半,还留下的一些,也在不停观望,只要发现不对劲,就会收摊回家。 晏青枝坐在茶楼二层靠窗的位置,一边吃着早点,一边看着楼下充满烟火气息的生活。 她刚来的时候,茶楼人还不是很多,现在再看,两层楼坐得满满当当,到处都是吵吵嚷嚷的交谈声,听着很是热闹。 很快,晏青枝便吃完早饭,正要起身离开,余光忽地瞥见一道十分熟悉的身影。但,那人走得很快,面上还戴着轻纱,看不清长相,很难分辨到底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她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迅速走下楼,可等到茶楼外后,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晏青枝仔细回忆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赶紧追上去,只是都快走到长街尽头,连半个人影也没看见。 她神情有些恍惚,下一刻,猛地抬手狠狠抽打自己的脸,接连两下才住手。 是她疯了,一定是她疯了,要不然一个尸体都快化成白骨的死人,怎么可能出现在大街上,怎么可能还会活着! 晏青枝胸口闷闷发疼,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眼前也有些纷乱。玉娥的死,一直是她最难忘怀的事情,即使亲手解决掉伤害她的三个恶人,也难以化解她心中仇恨。 毕竟,乐如心还活着,乐衣也还活着。 啪嗒一声,豆大的雨滴重重砸在地上,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然后是无数滴…… 暴雨说来就来,根本不给人半点反应的时间,长街上还没收摊的商贩赶紧收拾东西,试图将损失降到最低。 晏青枝只觉浑身一凉,心也跟着凉透,环顾四周后,连忙动身躲到最近商铺的屋檐下。 可这场雨越下越大,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早上出来得急,没带伞不说,衣裳穿的也有些淡薄,寒风一吹,顿时脊背发凉,浑身发颤。 晏青枝皱着眉头,看着渐渐起雾的街道,情绪也低落起来。这样等下去,就是不感冒,也会生场小病。 就在这时,一股淡淡的幽香飘来,她回头一看,竟然发现先前觉得眼熟的那位姑娘就站在身边! 她心下一紧,近距离再看,那熟悉感就更加强烈:“姑娘,你是……” 姑娘比晏青枝稍矮一些,穿着一袭紫衣,面覆轻纱,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 见她出声,姑娘便点头微笑起来,又伸出素白小手放在唇上:“嘘,我就是眠儿,你可要小声些,要是被其他人听到,我就走不掉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不是英雄救美 晏青枝脸色微僵,看着眠儿的眼神带着审视和怀疑,她就是春风楼新出的花魁,甚至压过方知阮的眠儿姑娘? 可看她的神态和身形,真的很像玉娥,像到她忍不住想要扯掉那层面纱,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但她怕吓到她,也怕看过之后失望,只能近乡情怯般站在原地,不敢再近一步。 眠儿见晏青枝直勾勾盯着自己,以为她和那些讨厌自己的女人一样,顿时垂下眼帘,也收起笑意:“我……我还是先走了。” 不等晏青枝有所反应,她握紧油纸伞踏入长街,没多久就消失在雨幕里。 晏青枝不想就这样错过,心里还隐隐有些不安,即使雨越来越大,还是义无反顾的追上去。 她走得有些急,才刚出长街,就迎面撞上几个撑着黑伞的男子。 这些人都穿着华服,长相还算凑合,即使下雨,也不影响他们打打闹闹。为首那位一见晏青枝,神情便是一怔,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挪开,明显是认识她。 晏青枝只当看不见他的小动作,当着他们的面拐进一旁的巷子,等他们放松警惕后,才悄无声息跟上去。 不过,这些人看着吊儿郎当,实际上戒备心很重,没多久就发现她的存在。 那为首的华服男子脸色阴沉的回过头,往她所在的方向看来,又叫过两个人,冲他们低声吩咐着什么。 很快,被他叫住的两人就落到后面,将晏青枝逼出来后,面上就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姑娘,跟了我们一路,肯定累了吧,哥哥们让你好好舒服舒服,怎么样?” 晏青枝面无表情看着他们,捏了捏藏在袖子里的袖箭,“少废话,一起上吧,姐姐赶时间。” 两人见她非但不怕,还敢出言挑衅,当即怒吼一声,便挥着拳头朝她冲来。 他们根本没把晏青枝当回事,看着她瘦弱的身形,只觉风吹就倒,雨淋就化,可交手后才发现,一切都是他们太过自以为是! 几声惨叫过后,晏青枝撑着黑伞站在街头,脚下踩着一个正在不断求饶的高大男子,另一个早就奄奄一息的躺在另一边。 她低下头,冷冷看着还算神志清醒的男人:“你们原本要去哪里?” 男子脸上青紫交加,怕她再动手,连忙交代:“就…就在前面的小院,女侠再…再往前走走,路边有棵枣树的就是!” 晏青枝懒得不废话,一拳击中他的后脖子,见他晕过去,才挪开脚。 有枣树的院子很好找,她刚到地方,就听到院子里面有骚动传出来,女子的尖叫声中混着几道不怀好意的男声。 “你们想干什么?走开!再过来,再过来,我…我就不客气了!” “眠儿姑娘,你想怎么个不客气法,是用你的小手捶打爷的胸口,还是想用你的小嘴,来骂爷啊?” “你……你赶紧放我离开,不然,不然春风楼的人不会放过你!” “呵,春风楼算什么,你现在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眠儿姑娘,我吴炎是真心爱慕你,跟着我,从此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必再回那春风楼看人脸色。” “就是,能跟着我们吴爷,是你的福气!” “啊!”眠儿惊叫一声,似是被人抓住,嗓音里带着惊惶不安,还有屈辱和不甘。 晏青枝沉下脸,一掌拍飞大门,走了进去,院子里的人齐刷刷朝她看来,自然也包括受惊过度的眠儿。 见她出现,吴炎神情明显一怔,揽着眠儿的手也僵住:“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晏青枝冷嗤一声,视线落到他那只不安分的猪手上:“现在放开她,你的手还能保住,要是不放,你的手就别想要了。” 吴炎黑着脸,不仅不松开,还厚颜无耻的把脑袋凑到眠儿脖间,享受的深吸一口气。 因着他粗鲁的动作,眠儿脸上的面纱开始摇摇欲坠起来,漂亮的眸子里满是绝望和恐惧。 可就算再害怕,她还是没有向晏青枝发出求救,反而不停的给她使逃。她也是女子,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 “眠儿身上真香!爷喜欢!”吴炎一脸陶醉地抬起头,冲着晏青枝挑衅道:“爷就不放,你能把爷怎么样!还愣着干什么,把这女人给爷绑了!” 话落,他身边几个凶神恶煞的帮手便朝晏青枝扑了过来。 晏青枝没打算手下留情,袖箭解决一个,一拳击飞一个,一脚踹晕一个……眨眼工夫,能在院子里站着的就剩下三个人。 她举起袖箭对准吴炎,声音冷得快要掉渣:“既然你不想要这只手,那就现在和它说再见吧!” 吴炎哪里知道这女人的战斗力如此惊人,轻轻松松就将他的人全部打倒,双腿下意识颤抖起来,拉着眠儿不断往后退:“你…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说着,他用力掐住眠儿的脖子,掐得她都快断过气去。 晏青枝只好停下脚步,视线缓缓挪到眠儿身上,见她瞳孔涣散,明显是快要窒息的症状。 她将手里的袖箭举过头顶,淡声说道:“我不过去,你松点力,可别真的把人掐死了。” 吴炎见晏青枝停下,拉着眠儿就想躲进屋,哪想怀里的女人突然用力,一口咬住他的手腕,疼得他直接一巴掌甩过去。 “贱人,还敢咬我!” 他力气很大,扇得眠儿重重摔在地上,连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便晕厥过去。 眼见吴炎还要动手,晏青枝扣动袖箭,刺耳破空声响起,一连三箭分别朝他的手、胸口和脑袋射去。 吴炎只得回身躲闪,可躲过脑袋和胸口的箭,却没能逃开手上那一支,顿时捂着右手,发出凄厉惨叫。 “啊!我的手!” 短箭威力不小,他整个手腕都被贯穿,若是硬拔出来,右手肯定会废。 吴炎神情狰狞,见晏青枝来势汹汹,也顾不上眠儿,顾不上躺在地上的那些人,拔腿就跑。 第二百一十二章 找你舅父告状 眼见吴炎就要逃走,晏青枝扣动扳机朝他射出三箭,可这次只有一箭射中他的后腿,其余两箭都被他挡下。 她挂心眠儿的伤势,顾不上和吴炎拉扯,急忙奔到眠儿身边,将她扶起来:“眠儿,你没事吧?” 眠儿已经苏醒,伤势不重,只是有些惊吓过度,抓着晏青枝的手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无论怎么也不肯松。 她眼巴巴看着她,红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着这样的眠儿,晏青枝心里既难受又自责,满脑子都是玉娥的样子,不由伸出左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她刚要开口,后脊忽然爬上一股寒意,有杀气! 晏青枝猛地回过头,就看见去而复返的吴炎正站在身后,举着匕首朝她狠狠刺来:“贱人,去死吧!” 她下意识要反击,可右手被眠儿抓着,一时扯不开,又怕吴炎伤着她,只能硬着头皮受下这一击。 可想象中的剧痛迟迟没有出现,一道黑色身影突然出现,挡在她们身前,又一脚踹开吴炎。 晏青枝诧异出声:“初一?” 初一偏头看她,眼里满是轻嘲:“晏青枝,你真是好样的,才两天不见,就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 晏青枝下意识就要反驳,可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再想到刚刚听到的声音,喉头骤然一紧:“他刺中你了?” 不等初一回答,她伸手按上眠儿的后脖颈,等她睡过去,才站起身。 初一确实被吴炎的匕首划伤腹部,可身为暗卫,受伤就是家常便饭,除开有些疼,也没有别的感觉。 见晏青枝神情难看,他伸手拦下她:“我没事,回去上个药就好了,这人不能动。” 晏青枝抬眸看着初一,重重推开他的手,“你有事,眠儿也有事,我找他更有事。” 初一原本还想再拦,毕竟吴炎不是普通人,要是晏青枝发起火来,手下没个分寸,到时候又是一桩麻烦事。 可看着晏青枝坚定的眼神,还有那不容置喙的语气,他迈出去的那一步,终究还是选择往回收。 而被初一踹飞在地的吴炎,挣扎许久才爬起来,根本没想到明明势在必得的事,还会被人打断。 他不敢再硬碰硬,拼命往外逃,可拖着受伤的身体,没跑几步,就被晏青枝追上。 他挥动着手里带血的匕首,恶狠狠瞪着她:“你,你别过来!再过来,别怪我手下无情!” 晏青枝眼神冰冷,面上丝毫不惧,还一步一步朝他逼近:“呵,是吗?那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个无情法!” 吴炎只会些拳脚功夫,和真正会武功的人比起来,自然是不顶用。 他见晏青枝不仅不怕,还不断逼近,瞬间心慌意乱起来:“你…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舅父不会放过你!” 晏青枝轻扯嘴角,“舅父?吴爷就这点本事,打不过就要叫帮手?” 吴炎面皮薄,又心高气傲,被这么一激,当即举着匕首就往她身上扎去:“贱人,你敢小看我,去死吧你!” 晏青枝不为所动,直到匕首快沾身才有动作,一拳击中吴炎腹部,一手擒住他拿着匕首的手腕。 她轻笑着加重力道,握着他的手腕转动一圈,就听到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又很快消散在雨幕里。 “啊!”吴炎疼得流出来,匕首直接掉在地上,如今别说右手保不住,这左手也很难恢复到往日的光景。 晏青枝拿出袖箭,稳稳搁在吴炎的脖子上:“说吧,这件事,你想怎么解决?” 吴炎是个狠人,就算两只手都快保不住,腿还瘸着,依旧不改凶狠态度:“解决?我要你们的命!我要你们一辈子都待在青楼里,受尽侮辱,只能被人压被人打,被人当成泄欲的工具!” “晏青枝,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眠儿那贱人的下落,你们谁也跑不掉!” 晏青枝有些佩服吴炎的勇气,都这样了还敢嘴硬,不管他舅父是谁,难不成还能大过圣上,大过宁孤?! 真是不知死活。 她拿着袖箭在他脸上不轻不重的拍打起来:“知道这袖箭的威力有多大吗?不对,你应该感受过,但是刚刚离得有些远,你的感受或许还不够真切,眼下离得近,你说我要是扣动扳机的话,你的脑袋会不会开花?” “你……”吴炎只觉心尖都在颤抖,害怕得连吞好几口唾沫,可还是不肯认输:“你…你不敢!我舅父可是兵部侍郎李苍南,你要是杀了我,你也活不成!” 兵部侍郎李苍南…… 晏青枝仔细回忆一番,才理清所有关系,李苍南是李如香的父亲,李如香是丞相宫游的妻子,换句话说,吴炎和李如香是表姐弟的关系,宫游就是吴炎的姐夫。 这样算的话,他提他舅父来吓人,还不如大叫一声宫丞相是他姐夫,来得更直接,更具威慑力。 吴炎见晏青枝沉默不语,以为她终于害怕,眼神顿时变得得意起来:“怕了吧!怕了,还不赶紧放开我!你要是现在就磕头认错,让我刺上几刀,我或许还能让你少受点折磨,要不然,等我告诉舅父,没你好果子吃!” 晏青枝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手往上一抬,袖箭就死死抵住他的脑袋。 吴炎浑身一激灵,没想到自己已经搬出官居兵部侍郎的舅父,她还敢如此大胆,“你……” “你什么你?”晏青枝冷声打断他,“就算兵部侍郎是你舅父又如何,我的手要是往下按,你的脑袋就会炸开花,到时候谁还能认出你,又有谁知道是我杀了你?难不成,你的尸体会说话,还会自己走到衙门去报案不成?” 吴炎瞳孔骤然一缩,“我……” “我什么我!”晏青枝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雨这么大,就算有痕迹留下,很快也会被冲刷干净。吴炎,看看你的处境,好好想清楚,你觉得你还有命去向你的舅父告状吗?”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为她赎身 吴炎被晏青枝这番话说得面色苍白,眼神绝望,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沉甸甸的死气。 他嘴巴微张,明明想反驳,一时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怔怔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是自己太蠢,也太过自傲,才落得现如今的凄惨下场! 万一,她真下狠手,自己恐怕都没办法保留全尸…… 晏青枝冷冷看着神不守舍的吴炎:“所以,今天这事,吴爷想怎么处理?” 吴炎哪里还敢说其他的,下意识摇头:“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我也未曾见过晏姑娘!” 见他还算识相,晏青枝勾起唇角,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你和眠儿姑娘之间……” 吴炎心中一紧,连忙撇清关系:“我和眠儿姑娘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眠儿姑娘不曾勾引我,也不曾攀附权势,是我对不住她,是我色胆滔天,意图对她行不轨之事!” “都怪我,是我品行不端,心思歹毒,害得眠儿姑娘受惊,又累得晏姑娘劳神费心!不过,晏姑娘乃人中女豪杰,定不会和我这样的卑鄙小人计较。” “晏姑娘,只要你肯留我一条性命,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金银珠宝又或者锦衣绸缎,都可以!” 晏青枝眼里带着轻嘲,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对她而言,还不如一顿饱饭,一个承诺来得更有意义。 她薄唇微抿:“既然吴爷承认是自己做错事,那就用实际行动来表达歉意吧,钱财什么的,我不喜欢,也不稀罕。放心,要你做的这件事很简单,简单到你能够轻松完成,还能赢得一个大善人的好名声。” 哪想,吴炎越听越不安,额间瞬间布满冷汗,支支吾吾问道:“这……晏姑娘想要我做什么?如果事情太复杂,我只怕要让晏姑娘和眠儿姑娘失望。” 晏青枝也没想和吴炎兜圈子,“明日一早,你带好银子去一趟春风楼,找楼里面管事的,为眠儿姑娘赎身。等卖身契到手,你便当众销毁,再去官府那里,为她入个良籍。” “做完这些事,你我之间就两清,若是不然,即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再用箭射穿你的脑袋。” 她语气平淡,眼神也毫无波澜,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后脊发凉,惧意横生。 吴炎心神巨震,四肢好似被寒冰冻住,根本动弹不得,呼吸也险些停止。 他害怕,又觉得不可置信,万万没想到这女人竟然不为自己考虑,放弃能一辈子吃穿不愁的机会,只为让一个青楼女子恢复良籍! 晏青枝见吴炎不应声,神情骤然变冷:“吴爷在犹豫什么,还是觉得这件事很难办?” 吴炎这才回过神,连连点头:“能办,能办!晏姑娘放心,这件事我肯定办得妥妥当当。” 大雨滂沱,浓浓白雾下,寒风阵阵。 等晏青枝浑身湿哒哒的回到小院,眠儿已经苏醒,初一也处理好身上的伤,靠在屋檐下的柱子上闭目养神。 眠儿双眼通红,见她出现,立刻情绪激动的迎上来,“姑娘,你…你没事吧?” 她跑得急,长裙荡起涟漪,险些将她绊倒在地。 晏青枝反应极快,一手接住她,温声说道:“小心,别着急,我没事,你也不会再有事。” 眠儿呼吸有些喘,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刚一站稳,视线就不停在她身上来回检查,唯恐她被吴炎打伤:“都是眠儿的错,要不是我,姑娘也不会犯险,更不会惹上吴炎那样的纨绔子弟。姑娘和我不过是萍水相逢,却愿意出手相救,若是你有个好歹,我这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姑娘的大恩大德,眠儿永世难忘,还请姑娘受我一拜。” 说着,她作势就要跪,两行清泪滑过微微泛红的脸颊,啪嗒一声落到地上。 晏青枝最见不得美人垂泪,伸手将她扶起来,又抬袖给她擦拭泪水,但怕弄伤她,一时间进退两难,“你别哭,我真没事,那吴炎不敢对我下手。你放心,他不会再找我麻烦,也不会再欺负你。” “我救你,是因为见不得吴炎欺人太甚,就算今日落在他手里的是其他女子,我也会出手。所以,你不用太在意,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眠儿不是玉娥,模样不像,不过是身形相似,言谈举止有些相像。 晏青枝其实早就明白,可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幻想,幻想着玉娥真的没死,还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是自己看不见而已。 而屋檐下的初一,见两人泡在雨里“深情对望”,面上带着嫌弃的表情,冲她们冷冷说道:“你们这么喜欢淋雨,要不跳到河里去好好洗一洗?” 被他这么一说,晏青枝才觉得冷,身体也颤抖起来,连忙拉着眠儿跑到屋檐下。 她拧着湿透的衣衫,还有吸饱水的长发,忍不住笑出声,这狼狈模样,还真像从河里面捞出来的。 眠儿情况稍稍好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丰腴曲线。 她看着面色发白的晏青枝,刚要出声关切,一张嘴就不受控制的打起喷嚏:“阿嚏!姑娘……阿嚏!你没事吧?” 晏青枝摇头轻笑起来,“没事,我身体好得很,这点小雨不算什么。倒是你,回去得多喝些姜茶,免得染上风寒。” 初一见过晏青枝很多面,唯独没见过她如此真心的笑容,也没想到她会对一个青楼女子如此上心。 他看向眠儿,长得的确漂亮,也有风情,但还没到让人神魂颠倒的地步。? 初一不解,也猜不透晏青枝到底想干什么,为一个青楼女子,差点把命赔上,真的值得吗…… 晏青枝知道初一在看自己,扭头迎上他打量的视线,咧嘴笑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初一轻嗤一声偏过头:“没什么,只是看你到底有多厉害,能够不惧强权,不畏生死。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伤。” 第二百一十四章 以身相报 听初一这么说,眠儿瞬间瞪大眸子,神情慌乱的看着晏青枝,“姑娘,你身上有伤,怎么还能出手相救?我眠儿何德何能,能得姑娘如此厚待!” 她越说越激动,眼眶红得快要滴血,原本止住的泪意疯狂往外涌,“姑娘,眠儿虽是青楼女子,但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更何况是救命的恩情。眠儿这条命是姑娘救下的,那从此以后就是姑娘的。姑娘想要眠儿干什么,眠儿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晏青枝身上确实有伤,但也没到病入膏肓的地步,看着因为自责哭成泪人的眠儿,不由狠狠瞪向导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要不是他多嘴,眠儿也不会如此难过,自己也不用这么尴尬的站在这里,浑身不自在。 可,初一直接无视晏青枝略带指责的眼神,冷冷偏过头看向别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晏青枝拧着眉头,没法放任眠儿继续哭下去,只好小声宽慰起来:“眠儿,你别听他胡说,我没受伤,不过就是畏寒而已。他这人说话难听,但心肠不坏,你要是有麻烦,也可以找他帮忙。” 可无论她怎么解释,眠儿都执意要以身相报。 “晏姑娘,眠儿没有太大的本事,就会唱曲伺候人,若是你不嫌弃,等眠儿回到春风楼,便向楼主请辞,然后留在晏姑娘身边照顾。” 晏青枝习惯一个人,让眠儿留在身边,多的不止是羁绊,还有无法推卸的责任。 她顿觉头疼,只好装出不太舒服的样子,又试图聊聊天气转移话题:“咳咳咳……你们看,这雨应该快停了。” 眠儿心思单纯,思绪很快就被晏青枝带走,看着屋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小声附和起来:“这雨好像是比刚才小不少。晏姑娘,我听你有些咳嗽,会不会是淋太多雨,受凉了?我知道一家医馆离这里很近,不如我带你们过去吧。” 晏青枝不想和眠儿有过多交集,瞥向一旁站得像雕塑般的初一,见他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收回视线看着她,委婉说道:“不用麻烦了,我有个朋友略懂医术,回头就去寻他看看,现在还是先送你回春风楼吧。” “虽说吴炎不敢再犯事,为以防万一,还是由我们送你回去比较稳妥。” 眠儿垂下眼帘,面上带着失落,语气也很低沉:“姑娘是不是很讨厌我?眠儿自知身份低贱,要是姑娘真的嫌弃,不必说谎来搪塞我,直接拒绝便好。” 晏青枝哪里会嫌弃,看着她和玉娥酷似的身形,想要保护她爱护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不想要她。但眠儿不是玉娥,更不是谁的替代品,而是一个活生生又独立的人。 她不敢将眠儿留在身边,也不想将她置身于危险之中,相忘于江湖,或许才是最好的归宿。 眠儿见晏青枝沉默不语,紧紧咬住下唇,眼角再次泛红:“姑娘的意思,眠儿明白了。姑娘放心,我不是胡搅蛮缠之人,但救命之恩,也一定会报。” 晏青枝看着眼神坚定的眠儿,恍惚间好似见到玉娥,她们真的很像,像到如果不是面容不同,都要以为是同一个人。 从小院离开后,三人便动身前往春风楼,一路上,谁也不曾开口。 晏青枝心里藏着事,眠儿情绪低迷,至于看着面色如常的初一,实际上心情也很差。 等他们赶到春风楼,刚要往里走,便撞上裴徊领着几个打手模样的护卫出来,那翻身上马的动作潇洒肆意,颇有些大将风范。 裴徊依旧穿着一袭蓝色华服,脸上戴着面具,浑身上下泛着冷意,手里还提着一把长剑,看样子好像是要去寻人拼命。 晏青枝面露诧异,出声叫住他:“裴公子,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裴徊嗓音极冷:“去寻人。” “寻人?”晏青枝微微一愣,随即拉过站在身后的眠儿,“裴公子要寻的莫不是眠儿姑娘?” “晏青枝,她怎么会和你在一起?”裴徊一见眠儿,周身冷意骤然消失,等翻身下马后,又带上怀疑和质问:“你……” 不过,没等他说完,眠儿便出声打断他:“楼主,是我嘴馋,偷偷跑出去买糕点,结果走到半路就下起大雨。幸亏遇上晏姑娘她们,要不是他们好心送我回来,只怕我现在还困在大街上呢。” 裴徊眼神冷冽,抬手让她过去:“你先进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楼主……”眠儿不愿离开,怕裴徊已经知道吴炎的事情,也怕他迁怒晏青枝,更怕他认为自己偷偷离开春风楼,是受她挑唆。 虽然她和晏姑娘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可裴徊脾气不好,对上她的事情就更糟糕,万一因此伤害到晏姑娘,那她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裴徊见眠儿不听话,还一脸担忧的看着晏青枝,心情瞬间更不美好:“我说了,你先回去,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处理。” 眠儿红唇翕动着,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见晏青枝忽的轻笑起来:“眠儿姑娘,你先进去吧。我和裴公子也算是老相识,不会有事的。” 可,眠儿还是不敢动,见裴徊脸色难看得要命,才慌忙往里走,待到门口以后,又忍不住回头看。 好在,晏青枝和裴徊之间的氛围看着还算正常,她揣着不安情绪跨进门,任由一旁候着的侍女为自己披上披风。 等眠儿进到楼里,裴徊立刻收回视线,冷冷看着晏青枝,按住长剑的右手微微收紧:“晏青枝,到底发生什么,你和眠儿是怎么碰上的?” 晏青枝神色淡定如常,颇为无奈的耸着肩膀,“外面这么冷,不如我们去楼里详说?” 裴徊没有应声,目光忽的瞥向站在她身侧的初一,见他裹着一袭黑衣又面色冷厉,眉头不由皱起。 晏青枝很快察觉到两人之间略显诡异的气氛,笑着轻拍初一的肩膀,冲裴徊介绍道:“这位是初一,是我的朋友。初一,这位是裴公子,春风楼的楼主。”?? 第二百一十五章 是谁派你来的 春风楼,二楼厢房。 晏青枝一边喝茶,一边打量初一和裴徊,从进门开始,这两人好像就不太对盘,既不说话,也不交谈,可眉宇间都带着令人费解的神色。 她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他们很早就认识,又好像他们素不相识,却是天生的敌对者。 在这期间,眠儿换好衣裳后,来看过她,话里话外都是担心,怕她受委屈,也怕裴徊对她不利。 晏青枝费尽脑力才安抚好她的情绪,让她乖乖回去休息,转头对上初一和裴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冷脸,好心情也瞬间变成阴云密布。 她不想再待在这里受罪,反正已经把遇上眠儿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和裴徊知会一声后,就准备离开。 不过,她没有完全说实话,眠儿险些被吴炎强迫的事情,也被她模糊过去。 哪曾想,晏青枝刚起身走到门口,裴徊忽然冷声说道:“晏青枝,离开眠儿,从此以后不准再见她。” 她神情一怔,诧异的回过头,“这就是你要我做的事情?” 裴徊面上俱是沉色,冷冰冰的视线扫过她,还有跟在她身后的初一:“做好这件事,你也不必再来春风楼,我不希望你和眠儿再有什么纠葛,即使你今日帮过她。” 晏青枝满肚子疑惑,下意识想问原因,可看着裴徊一脸严肃的表情,深吸口气后,便点头应下:“好,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我答应你。但是,我只能约束自己的行为,至于眠儿姑娘的,恐怕就无能为力。所以,万一日后我和她碰巧遇上,希望你也能够理解。” 她有些意外,意外裴徊真的非常在乎眠儿,可惜关心则乱,他恐怕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但是,他对眠儿的在意程度明显已经超过主仆关系,也超过友谊和亲情的界限。而且,要是他一直这样反应迟钝,眠儿迟早会被别人抢走。到最后,只剩下追悔莫及。 裴徊耐性还是一如既往的差,才说两句表情就很不耐烦,摆手示意晏青枝要走就赶紧走:“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会看好她,你只要管好自己就行。” 晏青枝也不想浪费时间,径直打开房门:“放心,我说到做到。” 等她和初一离开春风楼,暴雨终歇,天空彻底放晴,阳光洒在身上,带着些暖意。 晏青枝伸出手,看着阳光穿透指间缝隙落到地上,沉闷心情顿时轻快不少:“初一,你先回画天阁吧,等入夜,我再去看铁花。” 初一微蹙眉头:“你确定要晚上再去?铁花被绑架的事情,我们已经查出些眉目,国师大人的下落也有新线索发现,你不想去看看?” 听他这么一说,晏青枝哪里还有其他心思,调转方向就和他前往画天阁。 因着杨铁花脸上有伤,她和初一最终还是决定让苏言知晓这件事,毕竟纵观整个周国,只有他的医术最为高明,也最有希望治好她的脸。 只是,苏言知道真相以后,反应极大,险些将好不容易抓住的幕后黑手给折磨死。但也多亏他这番操作,才终于撬开那人的嘴。 晏青枝和初一没走多远,就被一群手拿利器的人拦在巷子里,看他们的神态和动作,明显是要打劫。 不得不说,敢在都城里面打家劫舍的人,要么聪明绝顶,有背景,要么就是太蠢,想找死。 晏青枝冷冷打量着为首那位青衣男子,直觉他应该是前者,就这扛大刀放狠话的熟练样子,没有几年功底,不可能做得出来。 青衣男子嘴里叼着一根干草,肩上扛着一把半尺长的大刀,面色凶狠异常:“喂,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要是你们乖乖听话,本大爷还能饶你们不死,要是不听话,可就别怪大爷手里的大刀不长眼睛!” 初一性格冷淡,对陌生人更甚,被威胁后,眼神陡然一厉,颇为不耐的说道:“不想死就赶紧滚。” 大刀男愣住,没想到这两人非但不听话,还态度极差的挑衅自己,当即火冒三丈:“好!既然你们不怕死,那就别怪本大爷不客气!兄弟们,给我狠狠的打!” 说着,他领着一众小弟朝他们冲来。 晏青枝静静站在初一身后,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以一敌十,打得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劫匪毫无招架之力,耳边全是痛苦哀嚎的声音。 大刀男倒是有些武功,在初一手下足足走过十几招,见没胜算,就把心思放在没有出手的晏青枝身上。 他微眯双眼,虚晃一招,趁初一躲闪的刹那,便挥刀劈向晏青枝的脑袋,动作又快又狠。 可惜,晏青枝早有防备,身形虽然未动,手里的袖箭却疾驰而出,嗖的一声射中大刀男的胳膊。 大刀男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看走眼的时候,看着最无害的人反倒是最厉害的,惨叫着捂住胳膊,手里的大刀也直接掉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面色大变,慌忙后退想要跑,可刚有动作,就被初一一脚踩在脚下,完全动弹不得。 晏青枝慢吞吞走到大刀男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他:“说吧,谁派你来的?” 大刀男恶狠狠回瞪她:“什么叫派我来的!本大爷可是劫富济贫的大侠,没人能指使我!你们有本事放开我,让我们一对一决斗,我……” 晏青枝嗤笑出声:“一对一决斗?你带着这么多人来堵我们,还好意思说这句话?” 大刀男被她这话噎住,还想再说什么,踩住他胸口的脚忽的用力,疼得他脸色煞白,连呼吸也险些停止。 晏青枝脸上笑意更深:“也罢,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 说着,她直起身,偏头看向初一:“动手吧,记得干净利落些,最好划花他的脸,别让人认出来。” 初一面无表情点头,二话不说就抽出腰间长剑,作势要往大刀男脸上招呼。 大刀男吓得结巴起来:“你…你们敢!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敢草菅人命!”? 第二百一十六章 还有埋伏 晏青枝冷笑出声:“光天化日下,你都敢打家劫舍,我们怎么就不能杀人?再说,把你的脸毁掉,再往水里一扔,谁还能认得出你?又有谁知道你是死在我们手里?” 大刀男手里的小弟不少,但现在全部生死不明的躺在地上。 他原本打算咬死不松口,可听晏青枝这么一说,整张脸瞬间煞白如雪,再承受不住心中惧意,开始颤声求饶,“我说…我都说!” 大刀男不是不硬气,而是觉得没必要白白送死,毕竟如果真的按照他们所说,自己被沉尸河底后,谁还记得这世间曾有个会耍大刀的侠盗!就他身后那位,也不可能会把他的生死当回事…… 见他识趣,晏青枝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也轻快几分:“好,既然你肯开口,那我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初一,“放开他吧。” 初一不太喜欢晏青枝,但和她之间还是有些默契,也知道她此举的用意,松开大刀男的刹那,一脚踹向他的后腿。 这一脚看着很轻,实际上已经踢断大刀男的骨头。 大刀男疼得没能站起身,抱着右腿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万万没想到自己明明已经投降,这人竟然还要下此毒手! 他又疼又憋屈,脸色青白交加,可看着忽然贴近的那张漂亮脸蛋,到嘴的龌龊话不由咽回肚子:“姑娘,你……” 大刀男实在难受,自己就是打个劫,断手断脚不说,眼下还小命不保。 晏青枝俯身凑到大刀男面前,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握住他没有受伤的胳膊,带着他站起身:“地上凉,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好好说话,你说呢?” 大刀男还能说什么,就她这身吓死人不偿命的力气,自己就没办法反抗,更何况还有那位说杀就杀、说打就打的冷面男! 他哭丧着一张脸:“姑娘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晏青枝面上带笑,眼里却毫无喜色,单手拧着大刀男走到巷子旁的一条小道里。小道光线昏暗,靠边位置还有一块凸出来的石头,刚好可以容下一个人。 她“扶”着他坐下,又“贴心”的为他拍去身上的灰尘:“真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你看看你,早这样不就好,闹得这么不愉快,还白受这么多罪。”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那些兄弟不会有事,我身后这朋友虽然看着凶狠,但下手有分寸。” 大刀男皱巴着一张脸,那些兄弟有没有事,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女人再这样拍下去,自己迟早会被她拍死! 他本就手疼脚疼,眼下被她拍的,身上骨头都断裂好几根,一口老血堵在喉咙眼,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晏青枝冷眼看着大刀男,见他疼得要死,也只是嚎叫几声,有些佩服他的忍耐力,便不再折腾他:“好了,那我们就来好好说一说,是谁派你来的?” 大刀男见她终于松手,整颗心才落到实处:“指使我们的人是大公……” 话还没说完,一支箭突然从暗处疾驰而来,嗤啦一声划破空气,直直射向他的脑袋。 大刀男毫无所察,眼见就要命丧当场。 晏青枝最快反应过来,掏出藏在袖子里的袖箭挥向冷箭,可即使真的挡下,那强大的冲力还是震得她往后退去好几步。 她皱紧眉头,体内热血翻涌,喉咙窜上一口血,从嘴角流下。 大刀男也后知后觉的捂住脑袋,发出一声凄厉嘶吼:“有……有埋伏!” 初一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往冷箭射来的方向追去,可那人动作太快,没多久,就将他远远甩到身后。 这人轻功在他之上! 初一面色有些难看,怕是调虎离山,连忙放弃追赶,转身朝晏青枝她们所在的方向奔去。 可等他回到原来的地方,竟然没看见一个人,就连倒在地上的那些混混也不见踪迹,只剩下几摊血迹。 初一心下一紧,一边寻找,一边喊道:“晏青枝!晏青枝,你还在就出个声!” 可巷子里空空如也,安静得只剩下他的回音。 上当了! …… 一刻钟前。 初一刚追着人离开,晏青枝就惊觉不对,拉着大刀男快速往外走:“快,要想活着,就给我打起精神来!” 大刀男吓得不轻,神情还有些呆滞:“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们不会是……” 晏青枝没空理会他,可他们刚有动作,三个蒙面黑衣人便齐刷刷现身,手执利剑挡在巷口。 大刀男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一瘸一拐的躲到她身后:“女…女侠,我相信你可以的!” 晏青枝满脸黑线,他相信有什么用,这么多人一起上,就算自己再厉害也不顶用。更何况,她可不是他的保镖,真动起手来,也没精力护着他。 但奇怪的是,这些蒙面人没有动手,还颇有礼貌的冲她抱拳行礼:“敢问阁下可是晏姑娘?” 晏青枝不答反问,“你们想干什么?” 其中一个蒙面人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毕恭毕敬的递给她:“我等奉主子的命令送信给晏姑娘,还请晏姑娘一阅。” 晏青枝没有伸手,只是冷冷看着他:“就为让我读信,你家主子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们在怕什么?还是在躲谁?” 蒙面人迎上她的目光,淡声说道:“还请晏姑娘一阅。” 晏青枝垂眼看去,信纸看着很轻,也很新,最重要的是还很贵气,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她伸手接过,还没打开,身后的大刀男忽然跳出来,一把抢走书信,疯狂往嘴里塞。 他动作又快又突兀,晏青枝根本来不及反应,三个蒙面人也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书信吃得一干二净。 晏青枝皱紧眉头,“你疯了?” 纸张不好吃,也很难咽,大刀男憋得脸色涨红,好不容易才将嘴里的东西全部吞进肚子。 看着晏青枝诧异又奇怪的眼神,他艰难说道:“晏姑娘,我这是为你好!真的,你相信我!” 第二百一十七章 幕后黑手 晏青枝有些哭笑不得,就算是为她好,也不必用这么极端的手段,撕掉都比吃掉强。 她颇为无语的看着大刀男,又瞥向蒙面男子,这样看来,他们明显不是一伙。至于大刀男是谁的人,蒙面男子又是谁的人,就有待商榷。 蒙面男子见信件被毁,不由皱紧眉头,语气不善的冲大刀男说道:“阁下是谁,竟敢辱我主子,阻我们办事!” 大刀男一脸惧意,怕得双腿都在颤抖,可顶着蒙面男子满是杀气的眼神,硬是不肯认输的梗起脖子:“办…办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是本大爷先找上晏姑娘的,你们就算要寻人做事,也该排在本大爷后面。” 蒙面男子轻嗤出声,抽出长剑对准他,冷冷说道:“想活命就赶紧滚!” 大刀男表情僵硬,下意识想拿大刀来壮胆,可在腰间掏半天也只掏到一团空气,这才想起刀早就丢了:“你要是个男人,就和本大爷赤手空拳一对一决斗!” 蒙面男子面露嘲讽:“阁下要是不想走,那就把尸体留下。”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晏青枝突然站出来:“我说,你们最先做的,不该是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吗?” 他们神情一怔,齐刷刷看向她,空气里忽然弥漫起尴尬又怪异的气氛。 晏青枝轻扯嘴角,冲蒙面男子微微颔首:“除了给信,你家主子可还交代过别的事情?” 蒙面男子后知后觉的点头,收好长剑,走到她身边,“主子还有一句话要属下代为告知,不过……” 他冷眼看着不肯离开的大刀男,“主子吩咐过,这话只能说给晏姑娘听,若是被旁人听到,要么杀死,要么割掉舌头。” 大刀男原本就惨白的脸更加难看,可顶着蒙面男杀人的眼神,还是不肯离开。反正走也是死,不走也是死,自己还不如赖着晏青枝,没准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晏青枝轻蹙眉头,见大刀男明明怕得要死,还硬要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忍不住出声赶人:“趁我还能好好说话,你先去旁边站站。” 大刀男心下一紧,怕她又像先前那样一箭射穿他的骨头,二话不说直接往后挪。 见他退后,晏青枝抬眸看向蒙面男子:“说吧,现在没其他人了。” 蒙面男子俯身凑到她身边,说完就退到一旁,胸有成竹的看着她。 晏青枝心情很复杂,复杂到恨不能仰天长啸一声,好纾解压在胸口的烦闷情绪,可到最后也只是发出一声低沉叹息:“带路吧,我倒要看看,你家主子手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能让我喜出望外。” 大刀男见她要走,慌忙一瘸一拐跟上来:“晏姑娘,你不能和他们走!你都不知道他们是谁,万一他们……” 不等他说完,另外两个蒙面男子便上前拦下他,还对他拳打脚踢起来。 大刀男被打得嗷嗷叫,却依旧不死心的要拦下晏青枝,“晏姑娘,你不能走!你不能……啊!你不能跟他们走!” 这惨叫声太刺耳,晏青枝回过头去,见大刀男被打得口吐鲜血,原本还算端正的脸也青紫交加,微微蹙起眉头。 蒙面男子惯会察言观色,意识到她有些不悦,连忙出声叫停:“别打了,把他扔远些,地上躺着的也一并处理掉。” …… 天空彻底放晴,艳阳重新高照。 晏青枝跟着蒙面男子走到一处院落外,看着稍显熟悉的装潢,心道不妙,正要后退,就听见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 她磨磨蹭蹭走出去,脸上挂着敷衍的笑,是她想岔了。 院子里,一袭黑衣的顾朝辞一手握着弯弓,一手来回抚摸落在肩上的雄鹰,眉眼间带着厉色:“晏青枝,你以为是谁?” 晏青枝僵立在门口,看着顾朝辞将泛着冷光的箭对准自己,渐渐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顾小将军,好久不见。” 顾朝辞薄唇微抿,见她全身紧绷,忽地松手,长箭便朝她疾驰而来。 晏青枝喉头发干,慌忙想要避开,可触及到顾朝辞带着嘲意的眼神,又迫使自己站在原地,直勾勾盯着他。 冷箭呼啸而过,和她的脖子只差分毫的距离。 第二百一十八章 御赐之物 顾朝辞冷呵一声,随手收起长弓放到一旁的木架上,轻轻抚摸起落在肩头的雄鹰。 雄鹰体魄强壮,头顶、头枕和头侧呈黑褐色,枕部有白羽尖,背部的羽毛乌黑发亮,脚上生有锋利的爪子。 它那双透着寒光的眼睛紧盯着晏青枝的一举一动,好似只要她有半点不轨行为,就会飞扑上去,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顾朝辞轻抬胳膊,雄鹰便展开巨大翅膀,扇动几下飞到空中,在院子里上下徘徊。 他面无表情看着晏青枝,语气带着戏谑和难掩的杀意,“杀人?晏姑娘真是好大的口气,你不会以为只凭一张嘴,就要本公子替你行事吧。” 晏青枝黛眉微扬,抿唇轻笑起来,“顾小将军帮我,就是帮你自己,而且我说的这个人,顾小将军肯定会感兴趣。” 顾朝辞听她这么一说,原本兴致缺缺的心顿时被勾起几分好奇,“那你说说看,想要谁的命。” 晏青枝环顾一圈,这院子看着很空,好似除开她们就再无旁人,可真要仔细搜罗一番,暗地里肯定还藏着不少暗卫:“顾小将军先屏退左右吧,无论是杀谁,还是大公主为什么青睐于我,我都只能告诉顾小将军一人。” 顾朝辞没有应声,只是淡淡看着她,见她面色如常,还毫无惧意,忽的扬起右手。 一道鹰唳响起,惊空遏云般,飞旋在空中的雄鹰突然一个俯冲,堪堪掠过晏青枝的身体,稳稳停在他肩头。 晏青枝后背一阵发凉,脸上看着没有任何波动,心里早就惊起滔天巨浪,若是那雄鹰飞得再低些,自己恐怕就会命丧当场! 那只雄鹰是顾朝辞从小养大的,骁勇善战不说,死在它爪下的冤魂没有一千,也有几百。 她喉头有些发干,眼里也带着忌惮和后怕,是自己太冲动,也太蠢,以为这幕后之人是宫画扇,没承想竟是顾朝辞!更倒霉的是,前几次见他,也不见他带鹰。 顾朝辞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见晏青枝僵立在原地,冷冷扯动嘴角:“说吧,现在整个院子只剩下你和我。” 晏青枝收起复杂情绪,直直迎上顾朝辞满是嘲弄的视线,也不再掩饰:“我要顾小将军帮我杀掉宫月淮。” “宫月淮?”顾朝辞剑眉微蹙,眼里带着疑虑和审视:“为什么是他,他得罪过你?” 宫顾两家的联盟举国皆知,身为顾家长子,他肩负整个顾家的兴衰荣辱,当然不可能为一己之私,去破坏两家的关系。 晏青枝不答反问:“顾小将军难道不想要他的命?” 顾朝辞没应声,偏头抚弄起落在肩头的雄鹰。那雄鹰极黏他,和面对旁人的嗜血残暴不同,瞬间化身小可爱,不停用脑袋蹭他的手。 晏青枝见他沉默不语,也没急着催促,就站在一边静静看着。她之所以要他杀死宫月淮,一方面是想祸水东引,一方面是笃定他也不想宫月淮活着。 她的笃定不是空穴来风,宫顾两家的联盟看似牢固,实际上早就分崩离析。能让他们依旧绑在一起的理由,只是因为宫画扇恢复大公主身份。 宫画扇的父皇和母后都死在他们手里,这样的血海深仇,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忍得下去。她当下的忍让,都是在为后期复仇做铺垫。 再加上,顾朝辞已经被爱情冲昏头,宫画扇想要他干什么,他就会干什么,即使是危及顾家的事情。 不谈三观的话,宫画扇确实有手段,利用顾朝辞对自己的爱,让他心甘情愿对付宫家,又利用他对顾枳节的影响力,瓦解顾家。等到宫顾两家彻底玩完,就是她登基为皇,一统天下的时候。 至于宫月淮,不过是她复仇路上一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棋子,等他没有利用价值以后,就是他命丧黄泉之时。 晏青枝算过时间,按照原剧情来推演,被宫游放弃的宫月淮俨然已经成为废棋。宫画扇疲于应付他,明里暗里和顾朝辞抱怨过好几次,说宫月淮倾慕她,甚至还想强行轻薄她。 顾朝辞爱她到极致,自然动过杀心,只是碍于宫顾两家的关系,才没有对他下死手。 他需要一把火,也需要有人推波助澜,所以她才会站出来,才会提出这个看似无理又不可思议的条件。 沉默许久,顾朝辞终于开口,眼神冷冽,语气低沉:“我可以动手,理由呢,你动他的理由是什么?” 晏青枝面上笑意更深:“顾小将军不必知道理由,若是硬要我说,那就是看不惯,见不得。” 顾朝辞知道晏青枝有事隐瞒,但想到扇儿曾经梨花带雨朝自己哭诉的模样,想要杀掉宫月淮的念头就越发强烈。 他挥开肩上的雄鹰,见它飞走,才淡声开口:“好,这件事我可以不问,那扇儿为何留你在身边。” 晏青枝没什么好隐瞒的,也不怕顾朝辞找当事人对峙,直接把说服宫画扇的那一套照搬过来,但个别的话还是稍作改动,将撮合她和宁孤在一起变成收服画天阁为她所用。 顾朝辞听完,表情极其复杂,复杂到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晏青枝。这女人还真是不同寻常,每每见到她,都会让他大开眼界,颠覆以往的认知。 他转过身,取过搁置在旁的长弓:“好,既然晏姑娘如此热忱,那本公子也不能亏待你,这把弓是圣上所赐,今日就赏你了。” 说着,不等她反应,就将长弓抛过来。 长弓很沉,饶是晏青枝力气大,接住的刹那,虎口也被震得生疼,眼里不由闪过一丝恼意。 她左手执弓,抬眸看向顾朝辞:“顾小将军,这弓可是御赐之物,青枝实在愧不敢当,还请顾小将军收回成命。” 顾朝辞表情有些不悦:“说送你就是送你,你好好拿着。看你这胆子,连御赐之物都不敢收,还敢肖想宫家嫡子的性命?” 晏青枝握着长弓的手微微收紧,听他这么一说,自己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直在身边 晏青枝握紧手里的长弓,面上带着清浅笑意:“那多谢顾小将军美意,我就却之不恭了。” 顾朝辞见晏青枝态度还算诚恳,剑眉微微上扬:“晏青枝,我希望你今日所说都是真的,要是有一个字骗我,那你这条命也别想再要。” 晏青枝脸上笑意更深:“顾小将军放心,我是大公主的人,对您自然不会有所隐瞒。” 顾朝辞冷嗤出声:“最好如此,既然你表过忠心,那我暂时不追究你以前做过的那些事。若是日后,你敢背叛扇儿和我,那……” 不等他说完,晏青枝当即接话:“不会有那么一日,顾小将军若是没有其他事情,那我就先行告辞。” 顾朝辞没有出声,只是淡淡往门后看去,待其中一个暗卫走出来冲他颔首,才首肯她离开。 得到许可,晏青枝心下一松,紧绷的情绪渐渐舒缓下来。 顾朝辞虽说性情暴躁,但有一点值得肯定,那就是一言九鼎,答应不伤她,就不会再动手。除非她再次激怒他,甚至得意忘形的,踩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晏青枝笑意微敛,将弓箭背在身上,同他告别后,就转身离开。 小院离画天阁不远,步行过去大概需要一刻钟。她怕初一着急,连忙赶往画天阁,可刚走到一半,就看见大刀男满身是血的挡在路口。 他情况很不好,不好到眼神涣散,面色发白,走路也摇摇晃晃,好似再颠簸一下,就会一命呜呼。 晏青枝拧着眉头,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 而大刀男见她不再向前,脚下速度顿时加快,还急切喊道:“晏姑娘,你没事吧?” 晏青枝表情有些奇怪,看他的眼神带着审视和疑惑,这厮明明要打劫自己,现在却来问她有没有事,脑子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她压下复杂情绪:“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你这满身伤……” “我没事,晏姑娘的安危胜过一切!”大刀男脸上也带血,说话间,血水顺着脸颊往下流,看着极其骇人。 晏青枝眼里闪过一丝暗色:“大可不必,你不如说说背后之人到底是谁,竟然如此在意我的安危?” 大刀男张着嘴,还没发出声音,忽然闭上眼睛,直接晕厥过去。 晏青枝颇为无语的捂住额头,不得不说,他晕倒的时机非常好,好到让人一眼看穿他就是故意的。 她原本想直接跨过去,可脚抬过去的刹那,还是收了回去。也罢,就当日行一善。 晏青枝力气极大,扛一个男人也不在话下,而大刀男看着壮实,实际上比宁孤还轻。她一只手就将他抗在肩头,脚速还不受半点影响。 等她带着大刀男赶回画天阁,碰巧撞上初一,他身后还领着一队人,看那架势,明显是要去寻她。 晏青枝连忙叫他:“初一,快来帮把手!” 初一表情微僵,尤其是看到晏青枝扛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眼里瞬间染上惊色:“晏青枝,你疯了?!” 晏青枝倒是淡定如常,无视众人奇怪的打量,笑着迎上初一满是诧异的眼神:“劳驾搭把手。” 画天阁,水云间。 晏青枝坐在窗前,被迫听着身侧初一喋喋不休的唠叨:“晏青枝,我看你不只是疯了,还蠢得要死!身为女子,扛着一个男人招摇过市,就不怕世人戳烂你的脊梁骨?” “那男人一直没有苏醒,苏言看过,他不仅身中剧毒,还有多处刀伤,就连今晚也不一定熬得过。你捡一个将死之人回来,到底想干什么?” 她轻蹙眉头,只觉初一不是性情冷淡,而是没遇上对的人。瞧他怒怼自己的样子,不说热情似火,也和冷若冰霜沾不上边。 初一说半天,嗓子都有些发干,也没见晏青枝有半点反应,眉头不由高高皱起:“晏青枝,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晏青枝回过头,眼神真挚的看着他:“有,你要不先歇歇,喝口茶再继续?” “你……”初一被她这话气得要死,脸色也极其难看:“好,既然你不想听,那我也不必再多费口舌。国师大人如今依旧下落不明,没人能再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他就要离开。 晏青枝眼里带着异色:“等等,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没人给我收拾烂摊子,国师大人帮过我什么?” 自从她第三次穿书后,宁孤确实帮过自己几回,可听初一这话,他帮自己的次数远超她所知道的。 初一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晏青枝,语气冷若寒冰,眼里还带着轻嘲:“呵,事情关己,晏姑娘才觉得心急?可惜我没心思再说了,你想知道,那就去问国师大人吧。” 晏青枝见他说完就走,慌忙起身奔过去阻拦,“初一,你等一下,我有事要和你说。” 初一冷冷看着挡在身前的女人,“有事明日再说,我还有事要处理,就不耽误晏姑娘的时间了。” 晏青枝看出初一是真生气,眼神微微一凛,“那如果事关国师大人,你也要我明日再说?” 初一神情微怔,诧异出声:“你知道国师大人在哪里?” 晏青枝摇头,见他彻底冷下脸,又淡声说道:“但我知道他可能在哪里,你要是信我,那就晚上跟我去寻人,要是不信,就当我没有说过。” 初一沉默不语,直勾勾盯着晏青枝,见她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才给出反应:“好,我可以跟你去,但是你要想清楚,若是寻不到国师大人,你也不必再回画天阁!” 说到底,国师大人消失不见,和她脱不了干系。要不是她到处惹祸,大人也不会冒着被圣上责罚的风险,连夜赶到皇家书院。 眼下,圣上还不知道大人下落不明,好几次都宣旨到画天阁要让大人进宫。苏言大人拿大人旧疾复发的理由应付过几次,可若是圣上再有传召,肯定会发现异常。 晏青枝知道初一还是不信自己,“可以,若是找不到大人,那我再不回画天阁。”? 第二百二十章 你终于找到我 晏青枝带初一去的地方是春风楼,因着她答应过裴徊不会再接近眠儿,来之前还特意乔装打扮过。 旁人晃眼一看,只会觉得她是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绝不会再把她看作女子。 三层楼高的房顶上,初一半跪在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小楼,不由皱起眉头:“晏青枝,你确定国师大人在这里?” 因为时辰尚早,春风楼还处于歇业状态,没有客人是正常现象,可连偶尔走动的婢女和护卫都没有,那就显得有些奇怪。 晏青枝就蹲在初一身旁,见他面上带着怀疑,微微勾起嘴角:“我不确定,但既然有可能,为什么不试试看?” 初一没有应声,眼里闪过一丝暗色:“好,我姑且再信你一次。” 虽说,晏青枝来春风楼的次数不多,但已经摸透里面的弯弯绕绕,除开裴徊和眠儿的房间不能碰,其他地方简直就是来去自如。 初一看着好似在自家院子里遛弯的晏青枝,心中疑惑顿生,看她这熟稔程度,不说来过百回,至少也有几十回。 他紧跟在她身边,跟着她连走好几个厢房,都遍寻无果后,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晏青枝,国师大人到底在哪里?” 晏青枝回过头,面色淡定如常:“再找找,没准国师大人就在下一个房间。” 初一心里不太愿意,再找下去,也不见得有什么结果。万一被春风楼的人发现,他们就算能脱身,也得惹上一身骚。 他冷着脸,刚要拉住晏青枝,就看见门后有一道黑影闪过。 初一眼神微凝,脚下一动,便跳进屋,一掌拍向黑影。 黑影反应很快,武功也不低,轻松躲过初一的攻击,便迅速往窗口逃去。 在初一动手的刹那,晏青枝就闪身进屋,但丝毫没有关注那道黑影,而是径直朝床榻方向走去。 她刚靠近,床榻上的人突然暴起,手里的匕首也直直击向她的胸口。 晏青枝连忙侧身避过,又一掌劈中他的手腕,迫使他松开匕首。可他好似根本感觉不到疼,即使手腕都快被她打断,也不见他松手,面上也毫无痛色。 她心下一紧,顿时察觉到不对劲,快速往后退去。可那人穷追不舍,手里的匕首都快被他挥出残影来。 晏青枝手上没有武器,没办法和他硬碰硬,只能且战且退,一边寻找突破口。 而初一那边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好几次都险些将黑影抓住,却每次都功亏一篑。那黑影的身手格外诡异,就像水蛇一样,让人捉不到也碰不到。 初一越打越急,脸色也越发难看,见黑影还敢挑衅自己,立刻将内力灌注在长剑里,一剑刺去。 瞬息间的工夫,黑影被他刺伤胸口,惨叫一声就倒在地上。 见黑影还试图反抗,他一脚踩住他的胸口,压着他不能起身:“你是谁,跑什么?” 黑影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麻木不仁的眼睛,看着初一阴恻恻笑起来,笑声还越来越大。 初一怕招来春风楼的人,不得不一掌拍向他的脑袋,将他拍晕过去。 在他解决掉黑影的同时,晏青枝也成功将手执匕首的男子制服,一边用脚压在他的后背,一边将他两只胳膊牢牢抓在手心。 “人呢,人在哪里?” 男子同样戴着面具,却被她摘下来,长相很普通,是放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注意的类型。 可他的眼神很不一般,嗜血残酷,又带着难以形容的冷漠。 晏青枝见他不说话,只是冲着自己发出奇怪笑声,拿着从他手里夺过来的匕首就插在他面前,溅起不少灰尘。 她力道不小,匕首都差点变形,地面也被砸出一道深深的缝隙,看着有些骇人。 但,即使这样,男子还是不肯开口,脸上依旧带笑,更显阴森可怖。 初一朝着晏青枝走去,在看见男子模样的瞬间,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丁字营的?” 丁字营?! 晏青枝惊愕不已,如果这男人是丁字营的,那岂不是代表宁孤手里的军队已经渗透进周国都城,也代表着周国覆灭的时间越来越近。 她表情沉重起来,连带着压住男子的力道也下意识加重,要不是初一出声阻拦,自己恐怕就会失手杀人。 初一见晏青枝沉默不语,面色还有些沉重,看着男子的眼神也是一变:“这件事到此为止,晏姑娘,你先离开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晏青枝哪里肯走,可想到初一对宁孤忠心耿耿,很可能也是辰国人,就顺着他的意思点头:“好,我先走,你小心行事。” 初一淡淡应声,亲眼看见晏青枝离开屋子,才低头看向还在怪笑的男子。他确实是丁字营的将士,还是国师大人的近侍,骁勇善战不说,还能以一敌十,是辰国最受人敬畏的队伍。 可现在,他们好似得失心疯一般,完全没有神志不说,还沦为只会杀戮的工具。 初一低下头,伸手按住男子的脉搏,没发现任何异样,但眼底的猩红异常恐怖,明显有问题。 他不是大夫,没办法像苏言一样能够很快诊断出病因,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两个男子都打晕,再想办法带离春风楼。 另一边,晏青枝刚走出房间,就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浑身不自在不说,还有些后脊发凉。 她寻着让自己不安的视线走去,穿过一条长廊,就走到一处大开的厢房前。 厢房很素净,摆设也格外大气,看起来像是男子住的,晏青枝站在门口,踌躇许久,还是选择迈步进去。 刚进门,扑鼻而来一阵熟悉的清冽香气。 她微蹙眉头,喉头莫名有些发干,只觉再往前,就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却被她走出相隔千里的感觉。 晏青枝想逃,可刚有动作,就听到熟悉的清冷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终于找到我了,晏青枝。” 她瞳孔骤然一缩,宁孤这个狗男人竟然真的在这里!? 第二百二十一章 原来一切都是游戏 刹那间,晏青枝全身僵硬得厉害,连眨巴眼睛的力气也没有。 从裴徊避嫌的态度里,她猜到宁孤很可能就在春风楼,可当真在这里看到他,又没办法完全接受,脑海里只有“快逃”两个字。 她不是害怕,而是有些心慌意乱,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逃避已经是当下最好的解决办法。 宁孤就站在窗前,白衣胜雪,三千发丝慵懒的披散在身后,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面容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回头看着她,薄唇微勾,露出一抹冷然笑意。 晏青枝不敢直视宁孤,只觉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清晰倒映着自己的影子,苍白脸色和慌乱神情全都一览无遗。 她心情很复杂,复杂到难以言诉,只能尴尬的拉扯嘴角:“初…初一也在附近,我现在就去把他叫过来。” 说完,晏青枝作势就往外走,可刚有动作,就被宁孤叫住:“不用了,他知道我在这里。晏青枝,你过来。” 她当然不肯留下,甚至觉得多待一刻,就更危险一分,假装没听见他说的话,就快步奔向门口。 只是,她再快,也没有宁孤快,脚还没沾上门边,就被他拧住后领,一把扯进怀里。 晏青枝表情微凝,周身都被熟悉的凛冽气息包裹住,头晕目眩间,就看到宁孤那张放大的俊脸,还有蕴着怒意的眸子。 她装傻充愣的忽闪睫毛:“国师大人,怎么了?” 宁孤冷冷看着她,视线从她的眼睛缓缓往下挪,鼻尖、红唇,再到白皙的脖颈,还有消瘦的细腰。 他眼神好似带着火,烧得晏青枝双颊泛红不说,心跳也猛的加速,身体也下意识往后仰。 她怕宁孤控制不住情绪,再次将初一提出来转移话题:“大…大人为什么在这里,初一他们为寻到大人,都快将整个都城翻个遍。” 宁孤面色未变,不答反问:“那你呢,你可曾寻过我,这些日子有没有担心过我?” 晏青枝确实担心他,担心他死不了,可这话自然说不得。 她抿了抿唇,冲他勉强笑笑:“当然寻过,我这次和初一来春风楼,就是想寻大人的下落。大人,我们还是快些去找初一吧,要是他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 宁孤淡淡哦了声,眼里带着明明灭灭的光亮,“那你呢,你见到我,可曾有一丝一毫的开心?” 晏青枝暗叹这个狗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缠人,非要听她说出违心的话才甘心,不由蹙起眉头,一字一句的说道:“开心,我是真的很开心!” 她这演技不走心,也很拙劣,拙劣到一眼就会被看穿。 可宁孤好似看不出来,搂着她细腰的手微微收紧,面上闪过一丝笑意:“好,你说开心,我便信。你去寻初一,让他带你离开春风楼。” 晏青枝瞳孔骤然一缩,很是诧异的看着宁孤,他到底什么意思,刚刚不让自己走,现在又让她去寻初一,这狗男人不会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吧。 她拿捏不准他的用意,不敢轻举妄动,“要不还是大人和我一起去?再不然,我去把初一寻过来。” 宁孤垂下眼帘,看着晏青枝略显僵硬的表情,剑眉一挑:“不必,你先和他离开春风楼,再过两日,我便回画天阁。” “若是他问起,你就说我自有安排。” 晏青枝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再劝,刻意压抑着心中喜悦,冲他轻轻点头:“好,那我这就去。” 但,宁孤明明说过要她走,却迟迟不放手,只静静看着她,面上神情喜怒难辨。 晏青枝心里有些急,不好表现得太明显,直勾勾盯着他,努力做出一副诚恳的样子。只要脸皮够厚,假的也能被她变成真的。 宁孤的气息很强烈,强烈到让她渐渐有些恍神,思绪也无法集中,鼻尖还嗅到一股几不可闻的血腥味。 难不成,他受伤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不可收拾的蔓延开。 晏青枝心中疑云顿生,这几日堆积的疑惑好似找到突破口,如若宁孤是因为受伤才偷偷躲起来疗伤,那初一他们都寻不到人,好像也能说得过去。 不过,宁孤就算失去神志,旁人要想打伤他,也不是难事,更何况是在戒备森严的皇家书院。 她越想越不对劲,眉头也越皱越紧,原本以为一切都理清楚,可眼下再看,还是一团乱麻。 因为她的走神,宁孤淡然神情里夹杂着一丝冷意,一手擒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看着自己:“晏青枝,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落在下巴上的手力道不轻,晏青枝疼得低呼起来,看着宁孤的眼神也带着莫名其妙。这狗男人亲口让她走的,又不是自己硬要离开,怎么就变成她的不是。 她怕再惹怒他,只好先低头:“是我的错,大人若是不想要我离开,那我就不走。” 宁孤轻嗤一声:“是吗?我让你不走,你就不走?晏青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乖巧,还真让我不太习惯。” 她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这狗男人到底想怎么样! 晏青枝脸上的假笑都快保持不住:“大人说笑,我一向听话,大人让我往东,我绝对不会往西。大人不想我走,我也不会踏出这房门一步!” 宁孤眼里的嘲意满得都快溢出来,明显是不信她说的话,但也没有继续追究,松开她的下巴,又挪开落在她腰间的手。 “好,你去寻初一,让他将寻我的人都收回去。” 晏青枝连忙乖巧点头,见宁孤没有反对的意思,慢慢往后挪动,“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如实相告。” 等她走到门口,再看不见宁孤身影,脚下速度就疯狂加快,恨不能瞬移离开这里。 可,她离得越远,深藏心底的某个声音就越发清晰,宁孤肯定受过伤,不现身的理由也绝对不止养伤这样简单。 晏青枝情绪低沉起来,即便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他们这些上位者博弈的棋子,一切都是游戏。?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失而复得 等晏青枝稍稍平复情绪,回到先前和初一分开的地方,可里面空无一人,就连打斗的痕迹也彻底消失不见。 她深觉有异,慌忙往外退,刚到门口,就迎面撞上裴徊。 裴徊阴沉着一张脸,看她的眼神带着诧异和质问,语气也极冷:“晏青枝,你怎么在这里!” 晏青枝尴尬得要命,面上却丝毫不显,憨笑着扯开嘴角:“裴公子,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巧?”裴徊剑眉高高皱起,无情戳破她试图装傻充愣的举动,“这里是春风楼,你答应过我不再踏足此地,转头就偷偷潜进来。晏青枝,你到底想干什么?” 晏青枝不想干什么,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找到宁孤,至于和裴徊遇上,是意外但也是必然。 顶着身前男人冰冷又阴沉的视线,她嘴角的笑意渐渐变淡,“裴公子别生气,我只是误入此地,现在就离开。你放心,我没见过眠儿姑娘,她也不知道我在这里。” 裴徊根本不相信晏青枝,阴鸷墨瞳里闪过一丝狠意:“晏青枝,你撒谎能不能想个像样的理由,若你是我,你会信吗?我告诉你,眠儿已经被我送走,你就是想见到她,也不可能!” 眠儿姑娘被送走了?! 晏青枝身形一僵,看着裴徊过于激动的样子,忍不住蹙起眉头。他这反应奇怪又诡异,自己明明救过眠儿,不说对他有恩,至少也间接帮过他。可他不感激也就罢了,一举一动还满是嫌弃,态度也唯恐避之不及,防她跟防狼一样。 她心里不太痛快,眼里泛着冷意:“裴公子放心,我不会去寻眠儿姑娘,也不会再来春风楼。” 当然,去找老李头拿酒除外。 可裴徊听完她的话,神情没有丝毫改变,反而还涌上几分嘲意:“呵,晏姑娘的誓言,我不会再相信。不过,既然都来了,那就好好坐坐,我也尽尽地主之谊。” 说着,不等晏青枝反应,他便高抬右手,站在不远处的侍女见状立即会意,带着身旁的同伴便朝两人疾步走来。 片刻功夫,两人就走到门口,毕恭毕敬的冲裴徊行礼:“楼主可有什么吩咐?” 裴徊淡淡扫过她们,又垂眸看向晏青枝:“去给这位姑娘备些美酒佳肴来,我要亲自款待,切记不可怠慢。” 两名侍女争先恐后应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转身的刹那,眼神还是止不住的往晏青枝身上看。那急不可待的样子,好似要将她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看得一清二楚。 晏青枝无视她们的打量,在不知道裴徊想干什么的情况下,只能顺着他的意思点头:“那就有劳裴公子费心,我也不和你客气了。” 裴徊说要尽地主之谊,带着她就前往上次待过的厢房,里面摆设没有改变,但换过熏香,味道闻着还有些熟悉。 晏青枝说不客气,当真也没客气,一进屋就径直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后,便坐到一边的檀木桌旁。 她怕裴徊一怒之下动杀心,开窗的用意,一方面是想留有一线生机,一方面是为让自己冷静下来。 裴徊这男人的武功深不可测,自己就算有吉光在身,也不是对手,更何况到现在为止,吉光都还下落不明。 说到吉光,晏青枝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它这次消失的时间属实太长,长到让她心生惧意,好似它如果再不出现,就永远不会出现一样。 她越想胸口越闷,还隐隐有些头疼,脸色也不太好看。要是真没有吉光,自己就如同自断双臂,别说扶正剧情,就是自保都成问题。 眼见裴徊倒满酒递过来,晏青枝拉回思绪,笑着伸手接过:“多谢裴公子,要不是沾你的光,我只怕也喝不了这么好的酒。” 裴徊一手握着酒杯,一手轻轻拂过额前长发,轻嗤道:“晏姑娘言重了,像你这样富可敌国的人,什么美酒没喝过,什么美味没尝过。我这春风楼的酒只能算是有特色,还算不上什么好酒,晏姑娘就将就着喝吧。” 晏青枝眼里闪过一丝暗色,他怎么知道自己富可敌国……这件事除开自己人,就只有宁孤和变傻的宁孤知道,他又是从何得知! 她神情戒备的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表情,可除开嘲意,就只剩下厌恶。 晏青枝很不解,毕竟裴徊和自己朝夕相处过几日,虽说时间长,但也有几分交情在,不至于让他对自己厌恶至此。要是他的厌恶能化成利刃,恐怕早就把她刺得百孔千疮,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她端起酒杯,望着里面清透明亮的液体,恍惚间看到吉光正坐在自己的肩头,圆鼓鼓的脸满是怒意,小嘴一张一合,不停辱骂着不知好歹的裴徊。 “主人,这小子太嚣张了,你快给他些教训,让他知道谁才是老大!” 她喜出望外的偏过头,却看见肩膀处空空如也,别说吉光,就是一只苍蝇都没有。 晏青枝失望透顶,想到先前被宁孤支配的恐惧,再联想到裴徊对自己莫名的敌意,沮丧的情绪都快将她淹没。 然而,裴徊没等到晏青枝回答,见她一直垂着头,还看不清表情,不由将手里的酒砸在桌子上,“晏姑娘,你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入迷?” 这清脆一砸,砸得晏青枝差点就跳起来,意识到是裴徊在提醒自己回话,这才稳住身形:“裴公子真是爱开玩笑,我要是富可敌国,哪里还会为人奴婢,自立门户都来不及。可惜,我没钱没势,就是个会做饭的厨子。” 裴徊薄唇噙着一丝嘲意,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晏青枝,你可知道我为什么阻止你和眠儿见面?” 晏青枝无声翻了个白眼,自己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的心思和用意。要她说,那就是他闲得慌。 她露出无辜表情:“恕青枝愚笨,实在看不穿裴公子的用意。” 就在这时,吉光的声音再次响起:“主人,呜呜呜,我终于回来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爆发 晏青枝愣住,瞳孔骤然一缩,原以为依旧是幻想,可再次偏头看去时,就看见吉光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许久不见,它好像变得更加圆润,圆得像一颗白嫩嫩的汤圆,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要不是时机不对,她还真要将它捏在手心,放在嘴边狠狠咬一咬,看看它到底是幻觉,还是真的。 吉光见晏青枝一直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怒气冲冲的表情慢慢换上害怕,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主人,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不成你要吃掉我?” 晏青枝被它这么一说,才回过神,心里的喜悦险些冲破理智,让她作出反常举动。 好在,她深吸一口气,便将想揉搓吉光的念头压下,只淡声说道:“没有,只是许久不见,你似乎更胖了。” 吉光性子跳脱,最爱的事情除开吃和睡,就是听人说它胖。在它看来,胖是赞美,是对它努力吃喝的最好见证和回报。 听晏青枝这么一说,它顿时兴奋得眯起双眼,直接蹦跶到她头上,试图再次挥斥方遒:“主人,这小子实在太过分,让我们一起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晏青枝满脸都是黑线,这家伙还真是失踪太久,连胆子都变大很多。裴徊和宁孤关系匪浅,要是动他,就等同于动那个狗男人。 更何况,宁孤还在春风楼,要是闹出什么动静,将他招惹过来,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她抬手放在头上,装作不经意的理着乱发,实际上是在吉光圆滚滚的身上猛戳起来,“你是不是疯了,宁孤还在附近,这家伙可是他的人,若是惹怒他,没我们好果子吃。” 提及宁孤,吉光高涨情绪瞬间偃旗息鼓,就像被人当头泼上一盆凉水,身子还不停颤抖着:“这…这男人既然在,那我…我们还是低调些,低调些。哈哈哈,主人,我有些困,先睡一会儿。等你离开这里,再叫醒我。” 说着,不等晏青枝应声,它径直化身成头发,安安静静躺在她头顶。 晏青枝很快察觉出不对劲,吉光非常不喜宁孤,甚至算得上讨厌,称呼他不是用全名,就是用那个狗男人。刚刚,它说的却是“这个男人”,语气还有些结巴。 她理解它可能是害怕,所以说话不顺畅,那称呼呢,以往就算是生死一刻,它都不会改变,怎么消失一段时间后再见,就变怂了。 晏青枝憋了很多问题,想要知道的事情也很多,可见吉光躲在头顶不动弹,没有其他办法,只能任由它去。 毕竟面前还坐着一个人,要是自己反应太奇怪,很可能会引起他的怀疑。 然而,裴徊见晏青枝一直发呆,还做出一系列反常的动作,看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暗色,语气也带着质疑:“晏姑娘,可是酒不能入口,我看你表情实在是难看,莫不是还有什么意见?” 晏青枝回过神,轻笑着摇头:“酒很好喝,我也没有意见,只是一时间喝得太入神,才没有反应过来,还请裴公子见谅。” 裴徊嘴角噙着一丝嘲意,淡淡扫过她略显躲闪的神情,又收回视线落到手里的酒杯上:“既然酒没问题,那晏姑娘不妨大胆猜猜看,我到底为什么阻止你见眠儿,还让你从此不再踏足春风楼。” 晏青枝有些无语,只觉这男人过于执着,明知她不想提这件事,还非逼着自己回答。? 她抿紧红唇,反复转动着空酒杯,沉思片刻,才很是抱歉的说道:“对不住,我真的想不到裴公子阻拦我的理由,难不成裴公子是怕我教坏眠儿姑娘?” 裴徊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晏青枝真挚又困惑的眼神,无情反问道:“是吗?可我看晏姑娘什么都知道,只是在故意和我装傻呢。” 装傻确实有,可这男人都明白,还故意挑明,明摆着是要和自己算账。 晏青枝索性也不再伪装,淡声开口:“裴公子,你有话不妨直说,我这人最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屑玩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把戏。若你觉得我这人不配和你们这样的人接触,那你大可放心,今日过后,这春风楼,我绝不会再踏足。至于眠儿姑娘,我也会信守诺言,不再见她。” “但,任何事情都该有个度,裴公子要是再这样咄咄逼人,就别怪我什么也不答应。而且,就算你将眠儿姑娘送走,我也能在三天之内寻到她的下落,你信不信?” 周国虽大,但她投资过的生意遍布全国,别说一个人,就是一只不会说话的动物,自己都能轻松寻到。即使裴徊将眠儿姑娘送出周国,其他两个国家,她或多或少也有些资源。 所以,她敢作出这样的承诺,就不是口头威胁,也不是假话。 裴徊神情微愣,只觉此刻的晏青枝就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不只是态度,还有从里到外的气度也和之前截然不同。她冷静自持,语气明明很平淡,却让人不容小觑,好似浑身上下都写着不好惹。 他皱起剑眉,看着她的眼神带着诧异和无声戒备,这样的晏青枝很像一个人,一个让他身心都臣服的男人。 他想到晏青枝富可敌国的身份,还有到现在都查不清的来历,不由放缓语气:“真是误会了,晏姑娘,我怎么可能看不起你,之所以会阻止你见眠儿,是怕她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一些不好的回忆?”晏青枝没想到裴徊的理由竟然是这个,下意识反问起来:“眠儿姑娘受过伤,还是被人欺负过?难不成,那人和我很像?” 裴桓表情有些沉重,缓缓摇头:“晏姑娘只要知道眠儿如今过得很好,不能再受刺激便好,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晏青枝见他态度强硬,难免有些好奇,但怕逼得太紧,让他生出戒备来,只好先作罢:“原来如此,那裴公子大可放心,我会遵守约定,远离眠儿姑娘。” “不过……” 第二百二十四章 惊觉不对 “不过什么?” 裴徊眼里带着戒备,见晏青枝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心头微微一颤,生怕她说出自己没办法做到的条件。 他很在意眠儿,在意到恨不能将伤害过她的人全部杀死,再将她带回故土,好生照顾着。这样的话,她就不会想起那段残忍痛苦的经历,也不会再犯病,余生都会幸福快乐。 只是,他现在没办法离开周国,也不能放弃已经部署好的一切。 裴徊知道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当初捡到眠儿的时候,原以为是颗可以利用的棋子,没承想短短一年的时间,竟变成自己的软肋。 他想过亲手杀掉她,也想过将她送到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隐居,更想过放任她在春风楼当个歌姬,从此不闻不问。 可到最后,这些想法全都无疾而终。 裴徊收起复杂情绪,淡淡看着晏青枝:“晏姑娘,我帮过你,你帮我一次,也算公平。所以你想要什么,不妨直说,我能办到的事情,就绝对不会食言。” 晏青枝似笑非笑的迎上裴徊隐忍的眼神,轻扬嘴角:“裴公子放心,我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也不会说话不算话。我想要的也很简单,只要你如实回答三个问题。” “三个问题?”裴徊微蹙眉头,面上带着郁色:“三个问题太多,我最多回答你两个。晏姑娘若是肯接受,那我们就继续谈,如若不行,晏姑娘就当没有今日这番谈话。” 晏青枝倒是爽快,直接点头应下:“可以,两个问题也行,裴公子别担心,我问的问题和你没关系你,都是和眠儿姑娘有关的。” 她早就料到以裴徊多疑敏感的性子,肯定不想多说什么,之所以要求三个问题,是怕他砍价砍得太狠,砍到最后自己只能问一个。 哪想,听晏青枝这么一说,裴徊表情更加难看,活像被人生生打上一拳,眼皮也在抖动:“你……你先说说看,我能回答,就会如实相告。” 晏青枝也不客气,笑着说道:“第一个问题,眠儿姑娘是不是被人换过脸?裴公子,我想要的是如实回答,如果你不想回答,那我就再换个问题。” 裴徊微眯双眼,周身气息骤然变冷,看着晏青枝的视线夹杂审视和疑色。眠儿确实换过脸,但这件事只有不到三个人知道,她若是没有得到什么风声,怎么可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很不想回答,可不想回答就等同于已经回答,勉为其难的应声点头,“是,她换过脸。” 晏青枝喉头有些发干,深吸口气,才压下心头躁动的情绪,“第二个问题,眠儿姑娘可曾被坏人欺负过?” 裴徊面无表情看着她,语气带着浓浓杀意:“晏青枝,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眠儿的事情?” 他收留眠儿时,她全身上下都是伤,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要不是苏言出手,只怕她就会死得痛苦又可怜。 但这件事,只有三个人知道,晏青枝又是从何得知的。难不成,是宁孤告诉她的?!? 晏青枝心情很复杂,激动中掺杂着懊恼,懊恼中带着庆幸,庆幸中带着后怕,扬起的嘴角也缓缓往下沉。难怪自己见到眠儿姑娘的刹那,就觉得她眼熟。她就是玉娥,就是曾经那个给过自己温暖的小姑娘! 第二百二十五章 找苏言看看 晏青枝看着裴徊稍显凝重的神情,不由加深语气:“既然裴公子觉得我说的有几分道理,那不妨再听我一句劝,带眠儿姑娘去看看大夫。” 其实,她说这么多,心里也没什么底,但一想到眠儿那软绵绵的态度,明显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好在裴徊能够听得进去劝,没有和她急起来,还认真听从她的建议。 她让裴徊带眠儿去看大夫,最好是名医,如果有条件,御医也不是不行,能请动苏言就更好。毕竟依着他和宁孤之间的密切联系,他和苏言没准还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只是,听完晏青枝的话,裴徊还是有些疑惑:“眠儿现在已经痊愈,为什么还要去看大夫?” 晏青枝放下酒杯:“眠儿姑娘若是以前受过伤害,即使外伤痊愈,心理问题却很难愈合,裴公子带她去就医时,要格外注意她的情绪。如果她表现出不愿意,或者不太明显的抗拒,你就要立刻停止所有行为,再寻找其他适合的机会。” “心理问题?”裴徊神情更加诧异,“晏姑娘说的其他话,我都明白,唯独这个心理问题不太懂。” 晏青枝眼神微凝,光顾着说,竟然忘记这个世界还处在冷兵器时代,别说心理问题,就是一丁点高科技的东西都没有,裴徊不理解也很正常。 她轻抿红唇:“裴公子要是不能理解什么叫心理问题,就把人想象成一个容器,容器外面受到重击,里面或多或少也会出现问题。眠儿姑娘现在的情况,就和里外都受损的容器差不多。虽说看着没有问题,但是一旦被人戳中要害,就会四分五裂,一发不可收拾。” “裴公子还要注意,刺激眠儿姑娘爆发的力量可大可小,所以带她尽快就医,让大夫好好医治才是上上策。” 裴徊僵着身体,表情极不自然,额上也青筋暴起,手里的酒杯都差点被他捏成粉碎。 他沉默片刻,才冲晏青枝点头示意:“好,我先替眠儿谢过晏姑娘,有劳你费心。” “没什么,我也希望是我多想,眠儿姑娘若是无事,我心里也欢喜。” 晏青枝再三嘱咐完裴徊带眠儿就医的注意事项,才起身告辞:“裴公子,今日是我冒失,擅自闯入春风楼。不过,请你放心,等我离开这里,就不会再回来。” 裴徊没有过多阻拦,将她送到门口,就匆忙折回去。 从春风楼离开,晏青枝便前往画天阁,初一不见踪迹,若不是遇险,那就是回去了。 可,等她回到画天阁,守门的护卫却拦着大门不让她进,还说什么外来者没有令牌和口令就不能擅闯。 她不是很服气,上前争论几句,他们竟然就亮兵器!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宁孤的专属厨娘,怎么就不能刷脸进去! 晏青枝冷着脸,还想再和他们讲讲道理,就看见苏言披着一身寒气匆匆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木箱子。 她急忙叫住他:“苏言大人,苏言大人!你要去哪里?” 但是,苏言根本没有反应,又或者说是对她的呼喊充耳不闻,眼里也空无一物,径直往左拐,就走到另一条街,和自己所在的街道完全反向。 晏青枝僵在原地,心里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顶着身后两个护卫看好戏的眼神,朝着苏言消失的方向追去。 她速度不算慢,可苏言明显更快,快到长街上根本不见他的身影。 晏青枝四处查看起来,但因为时辰尚早,街上人很多,来来往往,跟丢人也算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她不想再浪费时间,刚准备折回去,就看到一个肖似苏言的背影,手里也提着一个木箱。 她疾步跟上,见他越走越偏,越走越远,心里疑云顿生。苏言这人算是个医痴,能在医馆里待着,就绝不会踏出房门一步。 如今,他都快走遍半个都城,这样的举动过于招摇,明显不太正常。 晏青枝怕有埋伏,朝苏言远远看过一眼,就收回视线,扭头原路返回。若是急事,苏言身边肯定还会有人跟着,自己武力值不高,还是别去凑热闹。 哪曾想,她刚转过身,一只手就朝她的口鼻伸来,还好她闪身避过,又一拳朝来人胸口砸去。 “谁?!” 来人一身黑衣,脸上戴着诡异面具,见晏青枝躲过一击,阴恻恻笑起来:“晏姑娘,好久不见。” 这熟悉的戏谑声音,惊得晏青枝浑身一颤,“慕舒阳,你疯了!这可是都城,你还敢在这里造次!” 他真是心宽体胖,一身黑不溜秋,是生怕别人看不见他,还是觉得别人的视力都有问题。 晏青枝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慕舒阳,想到两人上次的不欢而散,下意识往后退:“慕舒阳,你来这里干什么?” 慕舒阳冷冰冰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鸷光亮,见她神情间带着惧意,忽的轻笑道:“你怕什么,放心,我这次不是来找你的。” 不是找她的,那找谁…… 晏青枝还是不敢放松戒备,直勾勾盯着他:“哦,那我还真要好好感谢你。既然不是寻我,那你让开,我要回家。” “回家……回哪个家?”慕舒阳冷嗤一声,语气带着轻嘲:“晏青枝,你在都城哪里有家,还不如和我走,李叔他们都在等你。” “那倒不必。”晏青枝懒得和他掰扯,见他不让,就绕过他往后走:“你继续,我就不打扰你办事,你也别找我麻烦。否则,别怪我大叫一声,把官兵都引过来。” 这家伙不是周国人,如此行事,必定不想引人注意,可他若是非要动手,那自己也不会傻站着受罪。 慕舒阳知道晏青枝浑身带刺,不是个好相与的,就上次还被她砸得不省人事,险些命丧黄泉,后脑勺现在还留有一个疤。 他薄唇微微上扬,“几日不见,晏姑娘脾气倒是变大不少。” 晏青枝没有回头,一边往外走,一边冷声回应:“比不得慕公子,说到脾气,还是你更胜一筹。” 第二百二十六章 安慰杨铁花 晏青枝和慕舒阳分开后,就立刻返回画天阁,但走到一半,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和几个男人在不断拉扯。 她皱紧眉头,迅速走上前,一脚踹飞其中一个试图拉住杨铁花胳膊的男子,“滚开,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 或许是命太硬,她这几日老是撞上“英雄救美”戏码,每次救下的还都是熟人。 只是,杨铁花应该在画天阁里,怎么会出现在大街上…… 杨铁花蒙着白纱,见晏青枝出现,神情慌忙躲到她身后,吞吞吐吐说道:“晏……晏妹妹救我!” 晏青枝回身看她,面上带着清浅笑意,眼神却格外坚定,“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杨铁花小心翼翼抓住她的袖子,贝齿紧咬下唇,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着,似是想为自己壮胆,跟着大声附和起来:“有你在,我不怕!” 然而,挡在两人身前的几个男子穿着朴素,长相也很普通,是放在人堆里就消失不见的那种。 他们看着上来就动手的晏青枝,神情间带着忌惮和虎视眈眈:“姑娘,我劝你少管闲事,别惹祸上身!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晏青枝轻笑着摇头:“不好意思,我还真不知道你们是谁,不如你们说说看,让我长长见识?” 为首那位男子见她不识抬举,冲旁边几人使过眼色,便朝她齐齐冲过来。 好在,晏青枝经过先前的打击,战斗力已经有明显提升,很快就将几人打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有多远un多远,别让我再见到你们,见一次打一次!发发发” 杨铁花也彻底回过神来,看着揽着自己肩膀的苏言,忽的哭得梨花带雨。 要是他从一开始就这样护着自己,她又何必从谢家跑出来,躲到这深山老林里,还险些被人侮辱。 甚至连肚子里的孩子,也差点保不住…… 她抽了抽鼻子,软软说道:“重锦,是谢…清儿救了我,要不是她,我早就没命了。” 苏言是继楚越之后发现晏青枝不见的,想到她那闹腾的性子,就知道肯定有事瞒着,所以送楚洛宁到寺里以后,就立刻寻过来。 他来的时候,刚好撞上有人放冷箭,但他们没杀杨铁花和楚越,而是射死了另外四个男人。 他原本想拦,但顾及着杨铁花的安危,没有出手。 那些人行动有序,在得手后,就不见踪影。 眼下,亲耳听见娇妻帮晏青枝说话,苏言脸色就有些奇怪,看了看她,又瞥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四妹妹:“晏青枝,到底怎么回事?” 晏青枝瞟了一眼躺地上的四具尸体,想到刚刚差点开口的来虎,心情就差到极致。 明明就差一点,她就能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结果一切都搞砸了! 她看向苏言,“我…我就是内急啊,然后随意走了走,结果就撞见大嫂嫂被人欺负,我当然看不下去,就出手教训他们,没想到他们还动了杀心!” 第二百二十七章 苏言问责 可世事无常,往往人越想回避什么,意外就会找上门。 见晏青枝答应不说出去,杨铁花拢好面纱,紧紧握住她的手,大步向前,脚下速度快得像是要起飞。 但两人刚走出巷子,就看见先前欺负她们的混混都躺在地上,个个面色发黑,双手死死捂着脖子,明显是中毒而死。 几句话的时间,他们就被人灭口,还没发出半点声音,只能说明这下手之人不仅心狠,还很厉害。 杨铁花眼睁睁看着满地尸体,吓得不轻,连声惊叫着往后退去,嘴里还在不停呢喃:“啊!晏妹妹,他…他们怎么都死了!还死得这般惨!” 晏青枝轻蹙眉头,闻着空气里若有似无的药香,暗叹一声倒霉,这动手的不是旁人,正是苏言。 眼下,他已经知道杨铁花私自离开画天阁的事情,自己就算答应隐瞒,也没什么用。 她回头扫过神情慌乱的杨铁花,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回头冲藏在暗处的苏言喊话:“苏言大人果真好身手,既然来了,那就出来吧,都是自家人,躲在暗处像什么。” “苏…苏言?!”杨铁花听晏青枝这么一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手脚也有些不听使唤,“他,他不是去办事情了,怎么会……” 不等她说完,藏在暗处的苏言就走到两人面前,脸色阴沉不说,语气也很是不善:“晏青枝,你想干什么?铁花伤势还未痊愈,你竟敢偷偷带她出来!” 晏青枝很是无语的看着苏言,正要解释,袖子突然被人扯住,顺势看去,就撞进杨铁花那水汪汪还满是恳求的眼睛里。 瞧她这意思,是要自己硬背这口大锅?!可这锅真的太大,大到让人背不下…… 苏言本就讨厌她,如若发现自己偷带杨铁花出门,岂不是一点余地也没有,往后两人相处,这男人还能给自己好脸色吗! 晏青枝有些犹豫,可顶着杨铁花悲悲戚戚的视线,解释的话不由变成附和:“是,是我看铁花老宅在屋子里,怕她太闷,所以带她出来转转。苏言大人,你是大夫,也不想铁花被闷坏吧。” 苏言是出门之后才发现杨铁花不见的,想到她那闹腾的性子,就知道会出事,所以送完东西,就立刻寻过来。 他来的时候,刚好撞上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在议论晏青枝和杨铁花,那些污言秽语,简直不忍旁听。 他行事向来果决,对着他们撒上一把毒粉,就让他们死得无声无息,却异常痛苦。 现在,亲耳听见晏青枝承认偷带杨铁花出门,苏言脸色顿时难看得要命,冷冷看着她,又瞥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杨铁花:“杨铁花,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晏青枝淡淡瞥向躺地上的几具尸体,无声摇头,这些人肯定是受人指使,才会对杨铁花下手。可惜这些人就这么死掉,连一点线索也没能留下。 杨铁花惧怕苏言,尤其是受伤过后,看到他就跟见到狼一样,哪里还能说清楚来龙去脉。 晏青枝往旁边挪过去,完全挡住苏言的视线后,才开口,“苏言大人放心,铁花没事,我们也只是出来走走,这就准备回去了。” “出来走走?”苏言冷呵一声,“出来走走就能撞上这些不要命的东西,铁花,你过来,我要你亲口和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让你乖乖在家等着我,你当时怎么和我承诺的!” 杨铁花思绪很乱,听着苏言的话,脑子不受控制的回忆起先前被那男人挟持的难堪,身体也害怕得颤抖起来。 是她不听话,非要偷溜出门,还撞上这些不干不净的人,要不是晏妹妹出现及时,自己只怕就要被这些人折辱死。就像那晚,那些人对她做过的事情一样! 她越想越慌乱,手紧紧捂住胸口,怕得喘不上气。尽管自己活下来,身体却已经不干净了…… 晏青枝耳朵灵敏,很快察觉到身后之人的呼吸不对,过于粗重,还带着颤音,连忙回头看她,“铁花,你怎么了?” 杨铁花摇头不语,可满眼都是痛色,黛眉也在皱成一团,明显是有事情。 苏言见她这副模样,心情就更糟,看向晏青枝的眼神也越发凌厉,还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晏青枝,若是铁花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晏青枝不怕苏言,即使先前险些被他杀掉,对上他冷冰冰的目光,依旧不躲不避:“苏言大人放心,我敢带铁花出来,就会将她安然无恙带回去。你现在要做的也不是指责我,而是好好安慰铁花,再查查被你杀掉的这些人到底是何来历!” “晏青枝,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你假好心!” 苏言不喜晏青枝,气她一次又一次给他们惹麻烦,若是早知道她如此难缠,当初就不会救她,任由她死去,也能避免很多乱子。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沉默不语的杨铁花闷哼一声,就倒在地上。 晏青枝连忙将她扶在怀里:“快,回画天阁!” 苏言更急,一把推开她,将杨铁花抱起来:“滚开,晏青枝,要不是你,铁花也不会遭此一劫,更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若是你,别说回画天阁,就是看见画天阁的人,都会躲得远远的。” 晏青枝僵在原地,想到铁花被毁的脸,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苏言的意思,她明白,甚至也这样想过。但要是离开,自己就是忘恩负义之辈,狼心狗肺之徒。 就算苏言说话再难听,她还是紧跟在两人身后,等走到画天阁大门,又被护卫拦下后,她就直接爬墙进去。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就在晏青枝避开护卫摸到观星楼时,初一竟然等在楼下,看样子就是在守她:“初一,你什么时候离开春风楼的,哪两个怪人在哪里?” 初一面色冷淡,看她的眼神也有些不善,但说的话却让她心头微暖:“他们的事情你不用管。杨铁花是自己溜出去的,你为什么要替她隐瞒?” 第二百二十八章 接连背锅 晏青枝勾起嘴角,轻耸着肩膀:“要是苏言知道铁花是自己偷溜出去的,依照她的性子,只怕要被盛怒下的苏言吓个半死。” “是我对不住铁花,背个锅,能让她少挨些骂,也算是一种弥补。” 初一眼神微冷,面上带着不太赞同的表情:“苏言对杨铁花严厉,也是为她好。你这样包庇她,迟早有一天,她会因此惹出祸事来。” “无所谓,到时候她惹出什么乱子,我就替她平复什么乱子。”晏青枝语气十分坚定,见初一依旧不太赞同,突然转移话题:“对了,你突然离开春风楼,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你后面折回去找我了?”初一神情微凝,看着晏青枝的眼神带着丝丝凉意:“那两人有些难缠,我怕被春风楼的人发现,所以将他们塞到床底下,然后再回画天阁叫人收拾残局。” “倒是你,我不是让你先离开,怎么还比我晚回来?” 晏青枝点头示意:“怕你应付不了,所以折回去看看,后面又遇上铁花,这才耽误些时间。” 初一反应平平的应声:“既然如此,你先回水云间休息吧,铁花有苏言照顾,不用担心。” 晏青枝怕苏言再责怪铁花,但见初一拦在楼下,自己想上去也没办法,只得转头往水云间的方向走去。看初一的神态,明显是知道宁孤就在春风楼,毕竟若是不知晓,这画天阁的门,他定不会再让自己踏足。 至于那两个疯子般的男人,肯定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观星楼和水云间离得不远,晏青枝很快回到院子,看着周遭熟悉的一切,心里有种难以描述的感觉,像难受,又像喜悦,仔细想想还有些舍不得。 宁孤那个狗男人藏身在春风楼,和裴徊又有密切联系,再加上初一说的丁字营,都说明一个问题,崩坏的剧情还在持续崩坏,自己所做的补救都是徒劳。 她简单用过晚饭,梳洗一番后,就躺到床上,盯着头顶上的流苏发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也太杂,让她应付不过来的同时,还很疲惫。 从遇上裴徊后就开始逃避的吉光,此刻也跟着她躺在被窝里,四脚朝天,享受的发出哼唧声:“主人,你这么久没见我,有没有想我!我可是好久没有陪主人睡觉,想想当初我们在宫家逍遥自在的日子,再看看现在,哎……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主人,你说我们要是不走剧情,拿着钱逍遥自在去,开个酒家,那该多潇洒!” 晏青枝懒得说话,只淡淡嗯了声,偏过头去,透着窗户看着漆黑如墨的天色。 吉光见晏青枝敷衍自己,不满的爬到她身上,“主人,枉费我一直想着你,就算没办法回到你身边,也担心你的安危。你倒好,不想我也就罢,还如此敷衍我……” 晏青枝思绪有些放空,吉光这些话传到她的耳朵里,只剩下断断续续几个字。 感觉到它不太高兴,她才回头:“怎么,你饿了?” 吉光捂着圆滚滚的肚子,难得不对吃的感兴趣,圆溜溜的眼睛里闪着怒意的光亮:“吉光不饿,吉光很生气!主人,你是不是背着我养了什么新宠物,所以才对我这般冷淡!” 什么新宠物,这小子还真是脾气大得很! 晏青枝没好气的看着它,又一把将它提到面前,“怎么,才一段时间不见,你就变得这般不自信?说说看,你不能回到我身边,是因为什么?” 吉光眨巴着眼睛,难受的挣扎起来,说话也支支吾吾起来:“主……主人你放开我,我好疼,我快要疼死了!” 晏青枝手上根本没有用力,一眼看穿吉光在说谎,就是想逃避自己的问题。 她向来不惯着它,当即加重力道,还猛地摇晃起来,直晃得它哭哭啼啼的发出求饶声,“呜呜呜,主人,我知道错了,我说,我都说!可是,我说完,你不要生气,千万不要生气!” 晏青枝被它这话勾起几分兴趣,倒是想知道到底什么原因会让自己生气,“你说吧,我不气。” 吉光被晃得头晕眼花,等缓过气才开口:“因…因为我在宁孤那个狗男人身边!但主人你放心,我心里只认你,就算那个疯批男人再厉害,我也不会动摇!” “而且,主人,我不在你身边的这段日子,还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 在宁孤身边…… 晏青枝半垂眼帘,心顿时一沉,吉光消失的这几次明显都和他有关。一次还能说巧合,那次次相关,就是必然! 难不成,他能看见吉光,甚至能使用吉光的能力?! 否则,吉光也不会说出不会动摇的话来。 她稍稍平复情绪,“什么天大的秘密?” 吉光轻轻晃动圆滚滚的身体,小声说道:“主人,你要不要把我先放下去?这样掉着,我好难受,我刚刚差点吐了!” 晏青枝提着它后脖子的手一松,就将它扔到一边的枕头上,“现在说吧,说完睡觉,我困得很。” 枕头很软,摔在上面也不会疼,吉光摇摇晃晃爬起来,狗腿的凑到晏青枝身边,为她按摩肩膀,“主人,我发现宁孤那个狗男人受过重伤,很重的伤!一旦发作起来,还会变傻!” 晏青枝早就知道这件事,哪里还需要它来提醒,无聊的点点头,就闭上眼睛。 吉光见她兴致缺缺,圆溜溜的眼睛一转,又小声说道,“而且,他和那姓裴的关系不一般,两人还经常一起下棋!” 下棋…… 晏青枝忽的睁开眼睛,偏头望着吉光,“谁输谁赢?” 吉光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是宁孤,每次都是他赢,就算让子,姓裴的也赢不了!” 晏青枝恍然大悟,难怪见到裴徊时,觉得他有些眼熟,原来是当初她在福音寺撞上的那位仁兄。 要不是撞见他和宁孤会面,宁孤那个狗男人也不会对她下死手,若是没有吉光护体,自己早就完蛋。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夜半敲门 和吉光谈过心以后,晏青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宁孤的身影,还有裴徊的脸。 她偏过头,看着身旁的素白床帘,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再次入睡无果后,就将睡得正酣还在打呼噜的吉光吵起来。 “吉光,你说你见过宁孤和裴徊下棋,他们下的什么棋,下棋的路数你还记得吗?” 她一边思索,一边又补充道:“还有,宁孤既然藏身春风楼,那丁字营的人肯定是去保护他的,现在却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裴徊如此讨厌我,一方面是怕玉……眠儿姑娘受伤,一方面肯定是疑心我的身份,你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吉光迷迷糊糊醒来,圆滚滚的眼睛也只睁开一条缝隙,看着晏青枝的眼神带着敢怒不敢言的怨气,哑着声音说道:“主人,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就为问我这些?什么事情都没有睡觉大,就不能等到明天再说?” 晏青枝拧紧眉头,完全无视吉光的埋怨:“快点说,要是能把所有事情理清楚,没准我们还能绝地反击,扭转乾坤!” 听到这个,吉光浑身一激灵,瞬间瞪大眸子:“真的吗?主人,你真有办法扭转局势?” 晏青枝撑起上半身,看着窗外已经黑透的夜色,轻轻点头:“如果我想的没错,或许还有机会。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到底记不记得他们下棋的路数,还有保护宁孤的那些人为什么会变得精神不正常。” “至于裴徊,等解决完宁孤的事情再说。” 吉光眨巴眼睛,努力回想宁孤和裴徊下棋的场景,可想半天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谁输谁赢,其他的一概不知。 它猛烈摇晃着脑袋,试图把遗失的记忆重新找回来:“主人,真奇怪,我明明亲眼看见他们下棋,却只记得谁输谁赢,其他的就一片空白。” “不可能啊,凭我的记性,怎么可能记不住他们下棋的过程……” 晏青枝神情微怔,轻蹙的眉头皱得更紧,明显也不信它什么都不记得:“吉光,你记性一向很好,怎么可能记不住。” 吉光的记性和它的身材成正比,即使是擅长权谋的宁孤,恐怕都不如它。 几盘棋局而已,对它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可现在却记忆模糊,就像被人动过手脚一样。 吉光也纳闷得很,胖乎乎的小手不停敲打着脑袋,试图回想起什么,可脑海里依旧一片空白,还伴着阵阵头疼:“嘶……主人,我还是想不起来。” 晏青枝看着吉光困惑不已的神情,屈指轻弹它的肚子:“别想了,不是你的问题。你记性极好都想不起来,肯定和宁孤有关。” 吉光惊呼出声:“那个狗男人这么厉害?” 晏青枝其实也不太确定,只是一种猜测,毕竟宁孤能够崩坏剧情,冒出一个全新身份来,那就不排除有影响吉光记忆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她彻底没有睡意,索性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桌旁想倒杯水喝。 吉光见她起身,也跟着下床,飞跃到她肩头,一手拉着她的长发稳住身形,一边提议着:“主人,反正也睡不着,不如我们吃点宵夜?” 晏青枝颇为无语的瞥它一眼,这家伙心真大,记忆都被人改动过,还有心思吃东西。 她不太饿,也懒得动弹,抬手将吉光拍到地上,就淡声说道:“想吃东西自己去做,深更半夜的,我不想动手。” 吉光虽说嘴馋,可眼见晏青枝兴致不高,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乖乖从地上爬到桌面,和她大眼瞪小眼。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在这寂静夜色里显得尤为诡异。 晏青枝后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就好像有人在脖间吹冷气一样,让她下意识捏紧袖子里的袖箭,“谁?” 吉光胆子小,在敲门声响起的刹那,就一溜烟爬到晏青枝怀里。 可在好奇心的趋势下,它又缩起脖子看着门口的方向:“主…主人,这么晚,谁还会来找你,不会是阿飘吧!” 以前无聊的时候,主人没少给它讲鬼故事,眼下这情形,和她说过的“夜半鬼敲门”简直不要太像! 晏青枝没有透视眼,当然不知道来人是谁,可见吉光怕得要死,伸手将它扔到袖子里:“藏好,一旦有情况,就变成其他东西避一避。” 吉光慌忙点头,小心翼翼待在她袖子里,大气都不敢出。 门外来人一直没有回应,晏青枝悄无声息走到门后,再次厉声问道:“是谁,再不说话,我可就叫人了!” 可,即便听到她要叫人,来人还是没有回应,屋外还变得更加安静,安静到连虫叫也没有,风声也停止。 这样诡异的情形,晏青枝心下微沉,红唇也紧抿起来,手执袖箭对准房门:“阁下若是有事,请天亮后再来,我已经歇下了。”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来人明显有武功,呼吸微弱得几不可闻,自己很可能打不过。 不能硬来,那就只能智取。 吉光一直乖乖缩在晏青枝袖子里,可久久没有听到动静,忍不住探出脑袋,“主人,不会真是阿飘吧,这门外好像没人……” 晏青枝没理会吉光,眼睛直勾勾盯着房门,就好像已经看见门外站着的人一样,手下一动,袖箭便疾驰而出,嗖的一声穿透木门,射向门外。 风声响起,还伴随着冷箭被折断的声音。 晏青枝心道不妙,迅速往后退,又再次射出一箭。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踹开,一道黑色身影避开冷箭,如同鬼魅一般纠缠上来,还冲她连挥几刀。 晏青枝避开要害,却还是被来人的内力震伤,胸口闷闷发疼,拿着袖箭的手也颤抖起来,“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来人依旧没有回应,只盯着她发出阴恻恻怪笑,便再次扑上来。 第二百三十章 制服 看见晏青枝受伤,吉光顿时惊慌失措叫嚷起来:“主人,怎么办,我…我好像不能替你吸收伤害值了!” 晏青枝心下大惊,可眼下根本没空理会吉光,只能全神戒备盯着黑衣人,以防他再有动作。可这人身手实在太敏捷,敏捷到自己没办法一招制敌,也不能近他的身。 而且,他胆子很大,大摇大摆闯进来,完全不怕被人发现,又或者说即使被人发现,也要对她下手。 她开始屏气凝神,视线不停在四处搜寻,试图找到能够对抗黑衣人的武器,却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看到。 屋子里的摆设不多,可以伤人的,除开放在书桌上的花瓶,就只有床边的一个香炉。 此刻,晏青枝离床最近,要想减缓黑衣人的速度,用香炉灰模糊他的视线,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一边小心翼翼往前挪,一边和黑衣人说话,让他分心分神,“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这里可是画天阁,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离开!” 可无论晏青枝说什么,黑衣人都不会回应,只会从喉咙里发出阴冷的怪笑,既渗人又诡异。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和春风楼那两个怪人一样,都是神志不清,攻击性很强,不达目的不罢休。 但,到底是谁,又用过什么手段,才将这些人变成只知道杀戮的凶器…… 吉光早就从晏青枝袖子里钻出来,看穿她的意图后,立马自告奋勇要帮忙:“主人,你去拿香炉,我去拖延他的动作!” 它不是不害怕,而是没办法帮晏青枝吸收伤害以后,担心她被黑衣人杀掉,那他们就没有机会重来,也不会再存在。 晏青枝对吉光的配合很满意,但还是仔细叮嘱道:“小心些,这人不太正常,若是能看见你,你也会受伤。” 吉光冲她点头,胖乎乎的身子晃悠悠落到地上,又一个弹射飞到黑衣人肩头,冲她做出准备就绪的动作。 晏青枝瞬间发力,脚下一动扑到床边,伸手操起香炉,趁吉光惹得黑衣人无暇顾及自己的刹那,狠狠朝他眼睛砸去。 剧烈晃动间,香炉灰四散开来。 “啊!” 黑衣人惨叫着捂住眼睛,身体不断往后退,又不停挥刀乱砍,喉咙里发出刺耳响声。 可,即使眼睛看不清,他手上的剑气丝毫不减,如若离得太近,还是会被震伤。 晏青枝看着蹲坐在他肩头的吉光,怕它出事,连忙让它回来,“吉光,下来,我们先出去。” 吉光向来听话,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更听话,但看着面容狰狞的黑衣人,不解气的捶他好几下,才乖乖回到晏青枝身边。 等它缩回袖子,晏青枝立即往门外奔去,只是手还没碰到门,就被黑衣人寻声追上来。 她反应迅速,偏头避过大刀,又迅速回身一拳击中黑衣人胸口,可重重一拳却像打在棉花上一样,毫无实物的触感。 晏青枝大惊失色,慌忙想要收手,却被黑衣人死死擒住,那力道大得好像要捏断她的手腕。 她没时间耽搁,怕右手真的废掉,抬脚踹向他的膝盖,试图逼他松手退开。? 只是,黑衣人不仅不松手,就好像没有痛感一样,任由她攻击,还不断加重手上力道。 晏青枝疼得面色全无,右手腕就快保不住,情急之下不由厉声喊道:“吉光!” 吉光和她默契十足,听到她求救的语气,顿时向箭一样冲出袖子,一口咬上黑衣人的脖子。虽说它的攻击没什么实质性的杀伤力,但还是成功让她有喘息的机会。 晏青枝趁机将右袖里的袖箭抖落出来,左手飞快接住,朝着黑衣人的脑袋射去一箭。 黑衣人眼神呆滞,脑袋都被射穿,还想对她动手,可刚用力,就“咚”的一声倒在地上,咽下最后一口气。 危机终于解除,晏青枝还是不敢放松,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水云间的侍卫却如同摆设,一个都没有过来。就算他们不小心睡着,也该被惊醒,除非这水云间的护卫早就被人支开,又或者是故意见死不救。 很明显,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吉光从黑衣人的身上爬起来,哼哧哼哧挪到晏青枝肩头,圆溜溜的眼睛里也蓄满不安:“主人,真是奇怪,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护卫过来?” 这黑衣人的战斗力实在恐怖,要不是它和主人配合默契,恐怕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不会有护卫来救我,会来的,都是要杀我的人。你先替我守着门口,有动静就叫我。” 晏青枝俯下身,将黑衣人身上的衣服全部解开,看着他白皙胸膛上非常醒目的拳印,微微蹙起眉头。若是平常人,被她这一拳砸中胸口,骨头肯定都已经断掉,他竟然只是泛红。 她抿紧红唇,眼里闪过一丝暗色:“这人的身体不会是被掏空了吧……” 吉光死死盯着房门,圆滚滚的耳朵直直竖起来,听到晏青枝的呢喃,忍不住扭过头:“掏空?主人,你怕不是急糊涂了,人要是被掏空,哪里还会动。这小子厉害得很,要我说,肯定是练过什么邪功!” 晏青枝也觉得怪异,伸手按上黑衣人的胸膛,还是软绵绵的触感,连一根骨头都摸不到。 她想划开他的皮肤一探究竟,可碍于没有趁手武器,往旁边一看,就发现黑衣人掉在地上的刀。 正好,这刀看着就削铁如泥。 吉光很懒,平生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吃和睡,最害怕的是看到血,发现晏青枝拿着刀往黑衣人胸膛上划时,慌忙挪开视线,“主…主人,你要不要把他挪到外面再动手?你要是在这里动刀,我…我可待不下去!” 晏青枝抬头看向吉光,这才想起它和自己一样,都有晕血的毛病。要是划开胸膛,流出来的全是血,不只它待不下去,她也没办法接受。 她将大刀别到腰间,一手提起黑衣人,“我们去后院,吉光,还是你望风。” 第二百三十一章 终于来人 晏青枝蹲在树下,借着两旁的灌木藏住身形,眼睛一直盯着地上被开膛破肚的黑衣人。 她用刀挑开他肚子上那层薄如蝉翼的皮,里面空无一物,还带着一股奇怪香味。味道不浓烈,还很淡,要不是自己嗅觉比较灵敏,估计也闻不出来。 晏青枝轻蹙眉头:“真奇怪,这人没血没肉也没骨头,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身手还如此敏捷,实在是诡异得很。” “吉光,你见多识广,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吉光就趴在晏青枝肩头,圆滚滚的眼睛里满是困惑,还带着惊疑不定。它和主人的存在已经够惊世骇俗,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面,还存有这般诡异的生物。 此刻,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根本不能再称之为人类,说是人偶或者杀人工具也不为过。 它摇晃着脑袋,很是纳闷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主人,要不我们还是把他埋了吧,这大半夜的,看着怪吓人。” 晏青枝最初也有些害怕,可缓过劲儿以后,只想快些找出令黑衣人不死的秘密。回想初一在春风楼遇上那两个怪人的反应,丁字营的人肯定都是身怀武艺的高手,眼下却变得不人不鬼,怎能不让人心生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吉光看着双眼放光的晏青枝,心里不由犯嘀咕:“主人,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改变剧情走向,要是宁孤再次举兵攻打周国,我们的任务可就算失败了!” 听它这么一说,晏青枝皱起的眉头反倒舒展开:“你说的对,这件事肯定和宁孤有关!如果想知道答案,必须从他身上着手调查。” 吉光被她弄得一头雾水,什么叫自己说的对,那么多话,她恐怕就听到宁孤两个字。 它还想再劝,却耳尖的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慌忙提醒晏青枝:“主人,小心些,有人过来了,听动静还不止一个!” 晏青枝也听到有人疾驰而来的动静,神情微微一凛,视线从黑衣人的肚子上挪开:“先躲一躲,看看情况再说。” 因为她们藏在灌木旁边,来的三个人都没有发现异样,直奔房间而去,手里提着杀气凛冽的大刀,和黑衣人的是同款。 吉光憋着嘴,忍不住吐槽起来:“主人,我们赶紧逃吧,一个黑衣人就难缠得要命,三个人一起上,我们哪里还有命活。” 晏青枝当然也知道现在情况危急,可就算她们想逃,屋子里的那三位也不一定会放行。眼下,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办法。 “别慌,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也是来杀我的,我们就放火烧院子。” “放火烧院子?”吉光诧异出声,忽然回想起当初主人为解困境,硬是不顾自己劝阻做出自焚的举动,心里顿时一百个不赞同,“不行,主人万一再受伤,我又没办法为你吸收伤害,你要是因此死掉,我该怎么办!” 晏青枝理解吉光的担心,可要是贸然挪动步子,没准就会被屋里面的三人发现,到时候逃不掉不说,还会被逮个正着。 更何况,这地上还躺着一位,若是他们看到同伴不仅被杀,还被开膛破肚,岂不是怒火中烧,非要将她碎尸万段不可。 她低声说道:“放心,我不会受伤,这些人构造奇怪,全身上下只有一层薄如蝉翼的皮,用火烧,是目前最有效的解决办法。” 吉光虽说还是不太赞同,可拗不过晏青枝坚持,只好撇过脑袋,双眼死死盯着小屋的方向。只要里面的人有个风吹草动,就能第一时间发现。 很快,晏青枝就意识到屋里面的和地上的仁兄不太一样,明显有神志,是正常人。 她心中疑云越滚越大,沉甸甸的,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气:“吉光,准备好,我数三二一,要是有人朝我出手,你就替我挡一挡,不必久战,只一下便好。” 吉光连忙应声:“好,主人,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晏青枝立刻开始倒数:“三……二……一!” 话音刚落,她便朝院外跃去,可脚才离开地面,屋子里的三人就发现异样,冲出屋子朝她奔来。 其中一人速度最快,眼见就要到晏青枝身边,抓住她的肩膀。 吉光一个闪扑,胖乎乎的身体直接撞在来人脸上,还张开四肢,试图捂住他的眼睛。 黑衣人看不见它,可脸上突如其来的异物感,让他警觉的后退几步,伸手想把挡住视线的东西挥开。 可他连抓好几下,除开空气,什么也没抓到,害怕的叫道:“小心她会妖术,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吉光不肯松手,怕晏青枝还没逃出去,被黑衣人的手抓伤,也只是发出低低的哼声。 晏青枝已经翻过墙头,没见吉光跟过来,慌忙叫道:“吉光松手,出来!” 吉光这才放开黑衣人,跑得比兔子还快,跌跌撞撞翻过墙头。 晏青枝将它稳稳接在怀里,看着它背上的红痕,眼眶微微泛红,心里也泛起杀意:“吉光,你记住,今晚这伤,我不会让你白受。” 吉光圆溜溜的眸子里蓄着泪,可不敢叫疼,怕晏青枝内疚,又故作轻松的说道:“主人别担心,这点小伤算什么,我不疼。其实,像我这样的身材,就是再挨十下,也不会有事!” 晏青枝最了解吉光,这小子嘴上说着不疼,其实早就疼得承受不住。 她不想让它的牺牲白费,脚下不停,飞快往观星楼的方向奔去,“吉光,你先变成其他东西,在我怀里休息一会儿。” 吉光趴在晏青枝头顶,眼睛看着后面,唯恐那三人追上来,“主人,我真不疼,你先跑着,我替你望风,要是有人追上来,我就……” 不等它说完,晏青枝就加重语气:“吉光,你乖一点,先休息一阵,要是有需要,我会叫醒你。” 吉光才不信她会叫醒自己,恐怕不是死到临头,她哼都不会哼一声,嘟囔着嘴还想再说什么,最后还是选择听她的话。 第二百三十二章 迷阵 水云间和观星楼离得不远,可晏青枝拼命往前奔,速度也比平常快上好几倍,却在附近绕来绕去,怎么也走不到头。 看着周遭熟悉的景色,她头痛欲裂,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鬼打墙,要不然怎么会被困在离观星楼近在咫尺的地方。 她听力比一般人要灵敏,空气里除开风声和虫鸣,还有人疾驰而来的摩擦声。 这动静离她越来越近,近到就快到跟前。 晏青枝怕被追上,也意识到这走不到头的路肯定是被人动过手脚,就像古书里记载的奇门八阵一样。 她不会解阵法,这样没有头绪的乱走,只会耽误时间,索性躲进一旁的长廊里,以静制动。 晏青枝刚刚藏好身体,就看见不远处奔来两道黑色身影,他们手里的大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冷寒意,再加上那张惨白如雪的脸和嗜血着就极其渗人。 吉光不放心,休息不到半刻钟就从她怀里爬出来:“主人,现在怎么办?要不我们呼救,反正这里离观星楼近得很,守楼的护卫一定能听见。” 晏青枝没有吉光这般天真,这一路跑过来,别说人,就是半个鬼影都没有。而且,即使自己此刻叫破喉咙,恐怕也没人会来救她,即使守在暗处的护卫听见。 她拧紧眉头,往身后的小院看去:“吉光,你觉得是谁要害我?” 吉光瞪着圆鼓鼓的眸子,面上带着愤愤不平的神情:“要我说肯定是苏言!这画天阁除开宁孤,就是他最大,也只有他能调动所有护卫。主人,这小子心眼实在太小,竟然因为铁花姑娘的事情就要置你于死地。” “可你对杨铁花已经足够好,先前还替她背锅,他们简直不要脸!” 看着情绪激动的吉光,晏青枝反倒冷静下来,表面上看,这画天阁最想要她命的就是苏言。但碍于杨铁花的情面,他绝不会在自己回来的第一天就动手,还大张旗鼓的调走所有护卫。 杨铁花虽然单纯,但不傻,心思也比一般人都要通透,要是自己就这样惨死在水云间,她怀疑的第一个人就是苏言。 晏青枝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好像有什么细节被自己忽视掉,可仔细回想一番,脑海里却一片空白。 她眉头越皱越紧,表情也越来越难看,尤其是那两个黑衣人不再往前,突然朝她所在的方向走来。看那架势,明显是发现自己。 吉光顿时吱哇乱叫起来:“主人,快跑,快跑!他们来了,他们拿着大刀走来了!” 晏青枝被它拉长的嗓门吵得耳朵疼,自己不瞎,自然看得见他们越逼越近。不过他们有刀,自己也有刀,手里还有袖箭呢。 “别乱动,他们应该看不见我。” 吉光当即一动不动蹲在她肩头,跟着她一起屏住呼吸,眼看着黑衣人走到长廊上,又四处搜寻起来。 才片刻工夫,他们便将长廊及附近的地方搜寻完,满眼都是诧异和不解。 没找到人,其中一个身形偏瘦的男子沉声开口:“怎么回事,人竟然不在,可味道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味道? 什么味道…… 晏青枝不敢抬手,只能垂下眼帘打量自己的穿着,明明是和平常一样的衣服,哪里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她收敛心神,看着站在长廊上的两人,眼里闪过一丝暗色。 而,听完偏瘦男子的话,另外一名黑衣人表情略显冰冷:“我们先去观星楼看看,她就算跑,也跑不远。阵法还没破,即便她误打误撞的闯出去,也很难找到正确的方向。” 话音刚落,两人就头也不回的离开长廊,径直往东面行去。 晏青枝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心下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走的一直是反方向,难怪绕来绕去都走不到观星楼。 等周围再没有任何声音,她才从花丛里走出来,他们没发现自己,或许是因为四周弥漫的花香太浓烈,严重干扰了他们的判断。 吉光趴在她肩头,警觉的环顾四周:“主人,他们会在观星楼守株待兔,我们还去吗?” 晏青枝要去,还要光明正大的去,不闹出些动静来,都对不起暗地里谋划这一切的人,也白白浪费他的良苦用心。 她冷声说道:“吉光,准备准备,我们要打一场硬仗。” 吉光蠕动着身体往上爬,直到爬到晏青枝头顶才停下,还大言不惭的说道:“主人,我准备好了,无论是谁,都别想再动我们分毫!” 因着它这话,晏青枝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变得轻快不少,嘴角也不由上扬:“好,那我们就出发。” 照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她很快就从迷阵里绕出来,观星楼和她仅有一墙之隔。 只是,她出去的刹那,一把大刀就朝她狠狠劈来,风被撕裂的声音响在耳畔,清晰的传到她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 晏青枝早就察觉到他的存在,一手举起大刀格挡,一手扣动袖箭。 黑衣人没料到她反应如此迅速,想要抽身时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看着冷箭没入自己的胸口,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你这女人……” 不等他说完,晏青枝抬手又是一箭,面上带着森冷笑意:“怎么,只许你们杀人,不许我反杀?呵,你们还真是太小看我,如果你的同伴此刻跟你一块守在这里,或许我还杀不了你。” 黑衣人痛苦的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双手死死捂住被冷箭贯穿的脖子,可鲜血依旧不断的从他指间往下流。 他想要发出声音,可什么也发不出来,只能垂死挣扎的看着她。 晏青枝握紧手里的大刀,唇边的笑意更加浓烈:“别担心,再等等,你的同伴也会和你一样,去阴曹地府陪你。” 黑衣人双眼赤红,恨恨看着她,可最终还是咚的一声倒在地上,不甘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蹲下身,一手捂住吉光的眼睛,一手挥动大刀,刹那间,骨头被切断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下响起,让人不寒而栗。 第二百三十三章 斩下右手 月色下,吉光蹲在晏青枝肩头,视线不停往她手里提着的黑色包袱看去。 说是黑色包袱,其实就是用黑布做成的简易口袋,里面包裹着一只手,一只新鲜出炉还泛着血腥味的断手。 观星楼近在眼前,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看到守卫。 吉光不安的晃动胖乎乎的身体,看着晏青枝淡定如常的神色,忍不住将憋在心底的话说出口:“主人,我们这样大摇大摆过去,那守卫真能放行?” 先前主人回画天阁都被拦在大门外,如今浑身是血,还提着一个血粼粼的断手,难不成就可以进观星楼…… 它实在有些怀疑,一颗心也七上八下的,见晏青枝不搭腔,还一个劲儿往前走,忍不住再次出声询问:“主人,你就不怕那些守卫把你当刺客抓起来?!要是,要是我们被赶出画天阁,那些黑衣人可就更加没有忌惮了!” 晏青枝知道吉光是担心自己,偏头望向它,轻轻勾起嘴角:“留在画天阁和被赶出画天阁没有任何区别,是生是死,全在今晚这一局。吉光,你还记得当初在宫家的时候,我们一起教训宫画扇的事情吗?” 吉光当然记得,毕竟那次可是她们“职业生涯”里最为光辉的一刻,宫画扇仗着宫月淮的宠爱,和他合起伙来逼迫主人承认自己清白已毁,还试图利用舆论压力逼她自尽。 好在,主人反应快,搬出宁孤来挡枪,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那个狗男人身上。即使后来,宫画扇不死心的还要对主人下手,主人只用一招移花接木,就将她暗地里做的手脚抖落出来。 宫画扇身为宫家庶女,再得宠,也越不过宫家嫡女的地位,自然少不得被宫游狠狠训斥一番,还被关上足足五日的禁闭。 虽说经此一事,主人也被宁孤那个狗男人盯上,没多久就任务失败,死在他手里,但好歹也解过一口恶气。 吉光圆滚滚的眸子微微一眯,语气不由带着轻快和跃跃欲试:“主人的意思是要故伎重施?” 晏青枝微敛黛眉,视线往旁边瞥去,大树投射到地上的影子有些奇怪,其中一团黑色明显是有人蹲在上面。 她轻嗤出声,权当没看出异样,冲吉光淡淡说道:“差不多吧,只不过在移花接木的基础上,我们还需要来一招瓮中捉鳖。” 吉光更是期待,一手抓着晏青枝的衣裳,一手指着前方:“主人,那还等什么,我们冲啊!” 晏青枝确实在等,等藏在暗处的人按捺不住跑出来,可都快走到门口,那人也没有动静,倒是比较沉得住气。 今晚刺杀自己的一共四个黑衣人,其中两个被她解决掉,另外两人就谨慎很多,一个在树上,另一个下落不明。 她也不急,缓步走到观星楼下,见守在门口的护卫出手阻拦,便将黑袋子扔到地上:“有人刺杀我,若是你们不许我进去,那就把画天阁能主事的苏言大人请出来。我可是国师大人钦定的厨娘,更是国师大人的义女,要是我因为你们的疏忽而丧命,你们的小命也别想再要!” 黑袋子落到地上就直接散开,露出里面还泛着热气的断手。 至于晏青枝是国师大人义女的身份,虽然不是举国皆知,但画天阁人人知道,还背地里议论过不少。 血腥味蔓延开来,两名护卫瞬间变脸,看着晏青枝的眼神也带着质疑和惊疑不定,迟迟没有开口。 不是都说国师大人身边的晏姑娘是个脾气好,又心慈手软的,这好到上来就给他们看断手残肢?! “怎么,你们如果不信,那我现在就走。只不过,我能不能活到明日,就要看你们的命够不够硬。” 晏青枝语气极淡,神情也冷冰冰的,这守门的护卫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而是两个生面孔。 他们面面相觑起来,片刻之后,其中一个身形稍高的护卫才开口:“晏姑娘留步,属下这就去向苏大人禀报,还请姑娘在此稍候片刻。” 这件事太重大,他们没办法决断,只能去寻苏大人过来定夺。 晏青枝微抬下巴,神情间带着不耐烦:“那就快些去,再耽搁下去,刺客可就追过来了。” 等高个子护卫离开,身材稍胖的那位立刻出声,还面含微笑,“晏姑娘,外面风大,我们先去旁边的屋子坐坐吧。” 说着,他便在前面带路,还颇为殷勤的嘱咐晏青枝小心台阶。 晏青枝没和他客气,挪步的刹那,眼神不着痕迹的瞥向不远处的那棵大树。那黑衣人还蹲在树梢上,只是在看到断手的一瞬间,呼吸和身形都有些紊乱。 吉光表情有些怪异,看着胖护卫的眼神也带着疑色:“主人,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人的态度这么殷勤,不会有诈吧?” 它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男子,越看越觉得这厮有问题。尤其是他表面笑嘻嘻的,右手却寸步不离腰间的长剑,好似一言不合就会拔剑相向。 “主人,你小心些,这人肯定有问题!” 晏青枝没有应声,眼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吉光的怀疑没错,这胖护卫的确有问题,有问题到就是四名黑衣人中消失不见的那位。 她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这四人身上有股奇怪的香味,也是旁人身上没有的。还有一个关键原因,是他在看见断手时,露出的表情看似惊愕,实际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杀意和怒气。 那高个护卫反应正常,没看出什么异样,但他若是知道和自己守夜的同伴已经被人害死,还就是身边的冒牌货干的,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刚进屋,胖护卫就朝圆桌上的茶壶奔去,“晏姑娘,你先坐一坐,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他一边说话,一边倒茶,等把茶端到晏青枝面前后,就目不转睛看着她。 晏青枝神情寡淡,在胖护卫殷切的眼神里,冷冷接过茶杯放到嘴边,看似要小啜一口,却砰的一声砸到旁边的茶几上。 第二百三十四章 揪出幕后黑手 胖护卫沉着脸,知道晏青枝是在故意羞辱自己,心中怒意顿时直冲头顶。这女人分明已经看穿自己的身份,却还在这里演戏! 他嘴角微扬,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晏姑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茶水太烫?姑娘千万别生气,属下这就去换一杯过来。” 晏青枝自然不会和胖护卫客气,由着他折腾,还一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的看戏:“那就辛苦小哥再倒一杯茶,水温不烫不冷最好。小哥也不要误会,身为国师大人的厨娘,保护这双手和这张嘴是我的职责,毕竟若是伤到一星半点,可就等同伤到国师大人。” “小哥看着温厚老实,想来不会生气,也会理解我的用意吧。” 胖护卫正在倒茶,因为背对晏青枝,毫不掩饰心中杀气,脸上满是凶狠之色。 他一边控制着情绪,一边朗声说道:“晏姑娘大可放心,大家都是为国师大人办事,属下怎么可能生气。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想请姑娘答疑解惑。” 晏青枝轻轻抚摸着吉光的脑袋,又抬手戳动它的肚子:“小哥不妨直说,等苏言大人出现,我就是想回答也没有机会。”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晏姑娘既然和刺客交过手,那有没有看出他们的路数?” 胖护卫端着茶走到晏青枝身边,见她垂着脑袋,视线不由落到她那白皙如雪的脖子上,不知道这好看的脖子能不能承受住自己一刀的力道。 他将茶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右手再次握紧腰间长剑,作势就要往外拔。 吉光皱巴着一张脸,看着胖护卫毫不掩饰的杀意,连忙冲晏青枝喊道:“主人,你…你到底有没有对策,这厮可要动手了!” 晏青枝忽的抬起头,一双冷若寒潭的眸子直勾勾盯着胖护卫,见他慌忙收敛杀气,脸上笑意更深:“这个问题是个好问题,不过,在回答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问小哥。” 胖护卫心里一惊,怕被她看出异样,只好憨笑着点头,“晏姑娘请问,属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晏青枝面上笑意尽收,突然动手,袖箭疾驰而出,直奔他的胸口。 胖护卫退后躲闪,可还是没有躲过,被袖箭正中胸口。那强大的冲劲儿逼得他退后数步,等再次站稳时,只见一把匕首稳稳停在脖间。 晏青枝身形如鬼魅般贴到他身侧,轻轻晃动手里的匕首:“说吧,是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要杀我?” 胖护卫自知不敌,也不愿意背叛主子,正要咬舌自尽,就被她狠狠捏住下颌。 “别乱动,不想死得太难看,就乖乖听话,知道你那好兄弟是怎么死的吗?” 晏青枝冷冷看着他,手上微微加重力道,那匕首就刺破他的皮肤,血顺着脖子往下流,缓缓没入胸口。 胖护卫硬是不肯松口,还认命一般闭上眼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是要我背叛主人,我宁愿一死!” 第二百三十五章 矢口否认 “不是!”胖护卫想都没想就矢口否认,可紧张和心虚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晏青枝嗤笑出声,落在他脖间的匕首忽然往下滑,稳稳落到胸口,又用力往下压,见他因为痛苦而皱起眉头,才稍稍松些力道。 她语气带着揶揄,说出的话却杀意十足:“别急着否认,你先好好考虑清楚,若是另外一只耳朵也不想要,那这颗心你估计也用不上,不如我现在就替你挖出来。放心,我刀工厉害,手也很稳,保证让你感受不到半点痛苦。” “小哥,你说好不好?” 胖护卫哪里敢说好,脑子里全是“快逃”两个字,可这女人手里的匕首削铁如泥,自己要是乱动,恐怕真会被她一刀取心。 他全身血液疯狂往上涌,四肢也不听使唤,“晏…晏姑娘,你就高抬贵手,给我一个痛快吧!” 晏青枝没有应声,只是淡淡看着他,视线从他血流不止的耳朵慢慢挪到脚尖,“给你一个痛快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说实话,所以……派你来的是不是圣上?” 胖护卫硬是不肯承认,眼见胸口上的匕首越扎越深,流出的血浸透衣服,痛意也随之袭来。左右是死,还不如自寻了断! 他双眼一闭,就直直往晏青枝手里的匕首撞去,可刚有动作,那冷冰冰的匕首就落到耳朵上。 胖护卫大惊失色,说话也开始结巴:“晏…晏姑娘手下留情!” 晏青枝沉着脸,语气格外冷冽:“呵呵,你一心求死,我手下留情又有何用。既然你听不懂人话,那这只耳朵不要也罢。至于你这张嘴,不会说人话,还是割掉比较好。” “你!” 胖护卫目瞪口呆看着晏青枝,这女人心思实在歹毒,不仅要割掉他的耳朵,还要割掉舌头,那自己岂不是会变成一个耳不能听口不能言的废物! 如果真落到那种地步,他不如实话实说,只求一个痛快! 他再没半点傲气,语气生硬的说道:“晏姑娘说的没错,确实是圣上派我们来的。” 晏青枝早料到尉迟承欢不是什么善茬,更不是任人宰割的傀儡皇帝,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绝不是单单靠着委曲求全,手里肯定还有傍身的东西。 就他派出来的这两拨人,一拨是没血没肉的活死人,武功高强,还不怕死。另一拨身手也不低,嘴还很硬。 可这些剧情都是原小说里没有的,难不成尉迟承欢的戏份也发生变故,和宁孤一样,人设崩盘不说,还拥有不少暗中势力……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一言不发挪开匕首,见胖护卫露出放松的表情,突然一掌击中他的脖颈。 胖护卫瞳孔骤然一缩,来不及反应,就晕死过去。 晏青枝仔细检查过,发现他是真的陷入昏迷,才扭头望向屋外:“苏言大人,这出戏已经演完,外面寒风阵阵,还是进来喝杯热茶吧。” 话音刚落,苏言就披着月色踏进屋子,周身带着凛凛寒意,屋外的冷风也争先恐后灌进来。 他面容依旧清隽,将浸满寒霜的披风解下,径直走到靠窗的椅子前:“晏姑娘当真厉害,我一声未发,竟然也能察觉到我的存在。这样看来,我以前还真是小看姑娘了。” 晏青枝耳力好,加上有吉光通风报信,发现苏言在外面看戏,不算难事。 此刻,吉光就坐在苏言肩头,还大摇大摆扒拉着他的长发,扭头邀功似的望向晏青枝:“主人,这厮以前老是欺负你,要不要我替你好好教训教训他!” 晏青枝没理会吉光,苏言看着没城府,实际上心思活络,和宁孤比起来,也毫不逊色。要是自己和吉光沟通,被他看出异常,那可就得不偿失。 吉光见她无动于衷,还直勾勾看着苏言,以为她是怕他,不由加重手上力道,一连扯下好几根青丝。 这点杀伤力无足轻重,苏言只有轻微不适感,抬手在肩头拂过,就迎上晏青枝略显清冷的眼神:“晏姑娘,你可知圣上为何要杀你?” 他这轻轻一扫,直接将吉光拍飞出去,四脚朝天的摔到地上。 吉光最受不得委屈,哇的一声哭出来:“主…主人,他……他竟敢对我动手!呜呜呜,好丢人,我不想活了!” “主人,你可要为我讨回公道!” 晏青枝半垂眼帘,扫过吉光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将视线落到昏迷不醒的胖护卫身上:“苏言大人怕是太高看我,我知要是道圣上为什么杀我,何至于落得现在这个地步,被人步步紧逼,还险些丧命。” 苏言冷嗤一声,根本不信她真不知情,“晏姑娘,明人不说暗话,你让人寻我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晏青枝不太理解苏言的脑回路,她和尉迟承欢交集不深,如果真惹他不快,那在宫里的时候,就是他下手的最好时机,随便一个由头都能将她乱棍打死。 而且,她进宫面圣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尉迟承欢却派人刺杀自己,还一而再再而三下手,本就让人摸不到头脑。 看着苏言脸上明晃晃的怀疑之色,晏青枝态度也有些不耐烦,不得不说,这年头还真是说实话没人听,撒谎却让人甘之如饴。 “不管苏言大人信不信,我真的不知情。我请苏言大人出面,自然是因为我上不去,又怕死,只好求着护卫,让他们去禀报。如果苏言大人还不信,那就把地上这位仁兄唤醒,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她一脚踢上昏迷不醒的胖护卫,嘴角噙着一丝怒意。 苏言顺着晏青枝的动作往下看,见那胖护卫神志不清,还穿着画天阁护从的服饰,剑眉顿时皱成一团,“好,我姑且相信晏姑娘的话,那这只断手又是怎么回事?” 晏青枝做的障眼法最多能瞒过普通人,要想骗过学医的苏言,自是不行,见他将断手扔到地上,也没想隐瞒,大大方方承认自己作假:“这断手其实就是一层皮,不过这件事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苏言大人要想知道,不如将初一寻过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摒弃前嫌 苏言不信晏青枝,可看见被她藏在树丛里的尸体后,不得不选择相信。和她说的一样,这具男尸只剩下一层皮,没血没肉还没骨头,却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还身怀武艺,实在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他戴好手套,翻来覆去检查尸体,捏着那层薄如蝉翼的皮,忍不住问道:“这人就是今晚来刺杀你的刺客?” 这皮的触感不像人皮,反倒真像蝉翼…… 晏青枝没靠太近,就站在一旁的石柱下远远望着:“没错,那假冒护卫的胖子也算一个,还有一个应该还躺在观星楼外的树丛里。” 苏言皱起眉头:“晏青枝,你到底对圣上做过什么,竟然让他派出这么多刺客来杀你?” 晏青枝无奈的耸着肩膀,顶着苏言惊愕又夹杂怒意的眼神,轻轻扯开嘴角:“圣意难测,我是真不知道。更何况,圣上掌管天下,想要谁的命,还不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苏言没再开口,可溢出来,既然看不出这具尸体有什么玄机,那就只能带回去好好研究一番。 他叫人把尸体搬到药房去,见晏青枝远远站着,不由叫她过来:“站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人。你先前提到初一,他也知道尸体的事情?” 晏青枝缓步走到苏言身边,抬手揉搓着有些泛酸的肩膀:“只是觉得那尸体上的味道很难闻,所以才避得远些。至于初一知不知道这件事,苏言大人不如去将初一请来,当面询问,不就知道。” 苏言当然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初一向来行踪不定,又是跟在国师身边的亲卫,自己平日里还能见到他,但每每到关键时刻,就寻不到人。 尤其是近日,初一似乎非常忙碌,为找到国师大人的下落,一直在外奔波。 晏青枝看出苏言的迟疑,还是将自己的怀疑托盘而出:“回画天阁之前,我和初一去过春风楼,在楼里撞上了两个行迹诡异的男子。他们神智残缺,看起来不会说话,只知道进攻,也不知道疼,和今晚刺杀我的人一样。” “苏言大人医术精湛,想必也闻到那具尸体上的奇怪味道,这味道太特殊,特殊到我也说不上名字。” 苏言闻言点头,对晏青枝的话又信上几分:“你们去春风楼,除开碰上他们,还有遇上其他事情?” 晏青枝略显迟疑,宁孤就在春风楼,可看苏言的样子,好像对此毫不知情。但诡异的是,宁孤失踪后,苏言的焦急和初一比起来,简直不够看。 要说苏言紧张,也只有在得知杨铁花被人伤害以后,这样看来,他好像又不全是一无所知。 晏青枝低下头,“别的事情……我和春风楼的老板有几分交情,和他喝上几杯酒后才离开。再之后,我就撞上铁花,后面的事情,不用我说,苏言大人也都知晓了。” “你是碰巧遇上铁花的?”苏言瞬间沉下脸,看着她的眼神也带着凌厉杀气:“你帮着杨铁花骗我!”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一团乱麻 和吉光的窘态相比,晏青枝也没好到哪里去,发髻凌乱不说,手脚还不听使唤,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拧紧眉头,努力将涌上喉头的一口腥甜压下,看着持箭男子的眸色骤然变冷:“吉光,这人很难缠,我们必须动真格。” 吉光早就忍不住,听晏青枝这么一说,当即打起精神来,“主人放心,我时刻准备着!” 黑衣男子见晏青枝不再躲闪,而是站在原地盯着自己,心下一紧,面上也闪过一丝嘲弄。这女人最是诡计多端,自己必须小心应付,否则就会和其他兄弟一样死于非命! 他冰冷弑杀的眼神扫过手里的长弓,又看向一旁斜挂树梢的弯月,离主子交代的时间只剩下一刻钟,要是再完不成任务…… 他不想死,手一抬,长弓便直接对准晏青枝的脑袋:“晏姑娘这是打算认命,所以不躲了?” 谁曾想,即使长箭杀气逼人,晏青枝依旧不躲不避,清冷视线还直直迎上黑衣男子的目光。 她轻扯嘴角,无奈说道:“没错,公子箭术高超,我反正逃不掉,索性就不再浪费力气。只是,临死之际,我有一句话想告诉公子。” 黑衣男子被晏青枝这话提起一丝兴趣,可眼见她越靠越近,不安的情绪也越发浓烈,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声呵斥道:“停下,有什么话,你就站在原地说!我倒要看看,死到临头,你还能耍什么花招!” 被他这么一喝,晏青枝当真停下,略显委屈的眼神对上已经落到他手腕处的吉光,轻扯起嘴角:“我想告诉公子,做事不要拖拖拉拉,毕竟……反派死于话多。” 话音刚落,一人一宠同时动手。 吉光圆溜溜的眸子里闪着一丝寒光,张嘴就咬上黑衣男子的手腕,趁他吃痛的瞬间,晏青枝袖中弩箭也疾驰而出,直奔他胸口。 两相夹击下,黑衣人瞬间中招,胸口开出艳丽的红花:“你…你这恶毒的女…人!” 可是,即使身负重伤,他还是拼死射出致命一箭,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好在有吉光的帮助,黑衣男子的准头受到影响,那射向晏青枝脑袋的冷箭只堪堪擦过脸颊,留下一道两寸长的血痕。 吉光立刻惊叫起来:“天啊,主人你……你破相了!” “我没事。”晏青枝只觉右脸疼得厉害,可怕伤口感染,不敢随便乱碰,看着倒地不起的黑衣男子,也不曾有一刻放松:“吉光,为防有诈,你先看看他还有没有呼吸。” 吉光瘪了瘪嘴,收回担忧的视线往躺地不起的黑衣男子看去,这厮箭术确实厉害,若不是自己和主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只怕她们的攻略任务就要到此为止。 它一边唏嘘,一边蹦到他脸上,左看右看,反复确认过后才点头:“主人,他真的死了。” 晏青枝紧绷的情绪终于松懈下来,踱步到黑衣男子身边,在他衣服里面挑挑拣拣。可翻来覆去查看后,也只找到一堆稀奇古怪的暗器,没有可以代表身份的信物,更没有类似解药的东西。 吉光趴在她肩头,疑惑的瞪大眸子:“主人,你这是在找什么?” 晏青枝语气沉重:“能救命的东西。” 吉光闻言也想帮忙,刚蹲下却被她一把按住:“回观星楼!这厮身上什么也没有,要是苏言能出手,我或许还可以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晏青枝之所以着急,是因为射伤右脸的箭矢上有毒,那毒见效极快,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就让她浑身乏力,视线模糊。 她硬拼着一口气赶回观星楼,刚到门口,就再坚持不住,在初一惊愕的目光中摔倒在地。 …… 等晏青枝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大亮,一只通体白毛的猫咪正趴在她胸口,软绵绵的叫唤着,见她睁眼,立刻乖巧的凑上来亲吻她的脸颊。 “小白?” 一出声,她只觉嗓子又干又疼,吞咽一下都难受得要命。 她艰难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小白的脑袋,环顾起四周。屋子里的摆设干净整齐,又素雅清新,空气里还带着股淡淡的花香,一看就是女子的厢房。 晏青枝清楚记得,在失去意识前,初一接住了自己,那这是什么地方……铁花喜欢粉色,这房间的东西以白为主,明显不是她的。 难不成……是宁孤那个狗男人金屋藏娇的美人?! 就在她起身的瞬间,房门被人推开,一身白衣的雪莹端着一碗药走进来:“晏姑娘,你醒了?” 雪莹模样生得娇艳,身姿又婀娜迷人,即使穿着下人服饰,也浑然掩不住她的绝世风华。这样一个妙人,却屈居为奴仆,怎么看都诡异得很。 晏青枝和她没什么交集,见她一脸担忧的坐到床边,还殷勤的端着药凑到自己嘴边,顿感有诈,下意识往后退去。 雪莹好似没看出她的抗拒,神情无辜的继续关切道:“晏姑娘,你突然昏迷不醒,可把大家吓得不轻。这药是苏言大人吩咐煎熬的,火候刚刚好,你快趁热喝了吧。” 晏青枝拧紧眉头,“这是你的房间?” 雪莹唇边噙着一抹轻笑,轻轻点头示意:“没错,苏言大人毕竟是男子,晏姑娘若是宿在他那里,难免不方便。所以雪莹才自作主张,将姑娘安置在我的房里。” “晏姑娘肯定还有很多困惑,可这药若是变凉,那药效就弱了。所以,姑娘还是先喝药吧,其他事情等喝完药再说。” 晏青枝半垂眼帘,看着雪莹手里那碗黑漆漆的药汁,皱紧的眉头忽然松开,沉默的接过药,直接一饮而尽。是她多虑了,雪莹若是真动杀心,不露痕迹的法子很多,没必要在药里下毒,既蠢又容易暴露。 只是,她心知肚明,按照先前的事情,雪莹不该对自己如此和善…… 雪莹见晏青枝一口气把药喝完,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可等她看过来时,面上神情又恢复如初:“今日天气不错,晏姑娘可要出去走走?” 第二百三十八章 疑点重重 晏青枝嗓子疼得厉害,走在长廊上,被冷风一吹,脑袋也胀痛难受,恨不得立刻折回房间,蒙上被子好好休息。 可看着不远处正在和苏言放风筝的铁花,她最终还是选择强忍不适,慢慢朝着两人走去。毕竟自从那件事以后,难得见铁花心情这么好。 在苏言的治疗下,铁花的脸不说完全恢复,也痊愈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些淡淡的红痕,这样的医术简直比吉光还有效。 至于雪莹,一直跟在晏青枝身边,手里拿着一件披风,偶尔对她关切几句,看向她的眼神,还带着满满的担忧和温柔。 等晏青枝走出长廊,雪莹便将披风搭在她身上:“晏姑娘,外面风大,还是再披件衣裳妥当。” 这一切都太诡异,诡异到让晏青枝觉得像是置身在梦里,否则对自己撂过狠话的雪莹,哪里会如此温柔,不要她命都是好的…… 她想得入神,连杨铁花不断朝她挥手,还扯着嗓子叫她,都没有回过神。 “晏妹妹!” 杨铁花看出晏青枝状态有些不对,将风筝一把塞进苏言怀里,就急匆匆跑过来:“真是的,你刚刚苏醒,怎么不好好休息,跑出来干什么?你这不是找……” “死”字还没说出口,她就看见一旁亭亭玉立的雪莹,怒气冲冲的模样瞬间僵住。要说她现在最怕谁,除开苏言,就是突然空降到画天阁,对谁都温温柔柔的雪莹姑娘! 毕竟,她见识过这位雪莹姑娘另外一副可怕又厉害的一面…… 杨铁花下意识抓住晏青枝的胳膊,半个身子藏在她身后,心里建设好半天,才冲着雪莹勉强拉扯嘴角:“雪…雪莹姑娘,你…你也来了啊。” 雪莹笑着点头,似乎完全听不出杨铁花语气里的惧怕,挪开视线落到走近的苏言身上,“苏言大人,按照你的吩咐,晏姑娘今日的药已经喝完。” 苏言面上没什么表情,对上笑意冉冉的雪莹,也只是淡淡应声,可发现杨铁花像孩子一样黏在晏青枝身边后,神色骤然一变,语气也不由加重:“怎么,有她在,你就不需要我了?” 杨铁花憨笑着摇头,怕苏言迁怒晏青枝,连忙松开她,奔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哪有,我这不是好久没有见到晏妹妹,想和她叙叙旧嘛。再说,晏妹妹可是病人,你怎么还和病人争风吃醋呢。苏言,你可真不知羞!” 苏言冷冷看着她,语气依旧冷冽,却带着别样的在意:“病人又如何,别忘记你也是病人,跑那么急,摔倒怎么办?” 看到这里,晏青枝要是还瞧不出来这两人之间的猫腻,简直就白活这么多年。很明显,苏言和杨铁花之间的那层纸已经捅破,看他们的状态,和新婚燕尔的夫妻没有区别。 只是,她心里还是有些顾虑,铁花性子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脆弱得很。玉娥被人欺辱,过去这么久的时间,尚且走不出来,她又如何能做到毫无芥蒂。 晏青枝看向苏言,见他表情虽然不悦,可看向杨铁花的眼神却带着怜惜和宠溺,或许这就是理由。 今日天气虽好,但风太大,四人在院子里逛上一圈,就觉得冷,便寻了个暖和的屋子歇脚。 一路走下来,晏青枝除开发现苏言和铁花之间的异样,还发现苏言和雪莹姑娘的关系很不一般。这两人看似没什么互动,可偶尔交谈几句,肢体上的动作都默契十足。 这种默契不像情人间的暧昧,反倒像是亲人间的亲昵互动。 如此看来,这位雪莹姑娘明显不是什么普通婢女…… 一进屋,晏青枝就被铁花拉着讲话,话里话外都透着担心:“你可不知道,昨晚初一将你带来的时候,你一张脸煞白如雪,就像死了一样,连呼吸都没有。要不是苏言说有办法救你,我只怕就要哭死过去。” “晏妹妹,到底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还有,按照你以往的恢复速度,这脸上的伤早该痊愈,怎么现在还有这么深的疤痕?” 接二连三的询问,别说晏青枝招架不住,一旁坐着的苏言也有些头疼,“铁花,晏姑娘刚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有什么事情,等日后再说,你先安安静静坐会儿,别吵着她。” 杨铁花闻言一怔,下意识去看晏青枝的脸色,发现确实不太好看,连忙从她身边挪开。 她有些过意不去,“我…我就是担心晏妹妹。晏妹妹,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晏青枝缓缓摇头,刚要说话,胸口突然一阵发闷,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便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咳咳,我…我没事,咳咳咳!” 杨铁花已经退到苏言身边,见晏青枝咳得急促又难受,下意识就要走过去:“晏妹妹,你怎么了?” 苏言一把拉住她:“别动,让我先看看。” 晏青枝这一咳,便怎么也止不住,到最后竟然咳出血来。 不过,她咳出血以后,反倒舒服不少,但为了不让铁花担心,借着苏言挡住自己的间隙,直接将染血的帕子塞进怀里。 苏言将一切看在眼里,望向晏青枝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冷漠无情变得晦暗不明:“雪莹,你送晏姑娘回房休息,晚些时间,我会让人将药送过来。” 雪莹轻轻点头,当即走到晏青枝身边:“晏姑娘,我们先回去吧。” 杨铁花不放心,不顾苏言的劝阻执意要跟上去,见晏青枝面色苍白,嘴唇却像染过鲜血一样,顿时心生不安:“苏言,晏妹妹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只要她醒过来,就不会有事吗?那…那怎么突然又咳嗽,还看着那么难受!” 苏言按住杨铁花的肩膀,将她搂进怀里:“放心,晏姑娘咳嗽,只是因为体内余毒的刺激,再喝下一副药,就不会有事。” 晏青枝也笑着说道:“铁花,放心吧,祸害遗千年,像我这样的人,这点小灾小病可打不倒我。” 至于她脸上的伤,不能痊愈的理由,是因为吉光的能力在变弱。 第二百三十九章 再次掉马 晏青枝这两日过得极其悠闲,除开吃药,就是休息,偶尔外出,也是因为铁花过来寻她的缘故。 雪莹一直悉心照顾她的起居,丝毫看不出半点埋怨和记恨,可如此风平浪静的生活背后,往往掩藏着让人招架不住的狂风暴雨。 这日,晏青枝刚睡下,趴在她胸口的吉光突然跳起来,颤声说道:“主…主人,我好像嗅到宁孤那个狗男人的味道了!” 宁孤?! 她连忙起身,还没掀开被子,一只素白修长的手猝不及防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仰面躺下。 闻着近在咫尺的清冽气息,晏青枝全身血液都在叫嚣,只见宁孤就坐在床边,浑身上下还带着阵阵寒意。 “国师大人……” 宁孤俯下身,好似没有看出她的抗拒,另一只手轻轻勾住她的下巴,微微往上一抬:“几日没见,你憔悴不少。” 晏青枝喉头有些发干,尤其是发现自己衣衫不整时,后背不由生出薄汗。这狗男人突然出现,到底想干什么,一直不现身,现身就吓死人,还真是他的行事作风! 她尴尬的轻笑起来:“国师大人,天色这么晚了,您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若是有事,您让人唤我过去就好,哪里需要您亲自跑一趟。” 晏青枝一边说着,一边试图脱离宁孤的魔爪,可他的手就像嵌进她身体一样,别说挪开,让他稍稍松动些,也完全办不到! 这狗男人不声不响消失这么久,回来就犯病,简直让人无力吐槽。 她感觉有些疼,尤其是下巴,见宁孤没什么反应,忍不住又说道:“大人可是饿了?我这就起身,为大人做些……” 不等晏青枝说完,擒住她下巴的手忽然加重力道,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还闷哼出声:“嘶……国师大人?” 宁孤看着手里那张素白小脸,凉薄的唇缓缓张开:“听苏言和初一说,尉迟承欢派了不少刺客来杀你,你受伤了。” 看似问句,实则肯定语气。 晏青枝怔怔点头,这件事除开苏言知道,也就只有初一了解。毕竟那些刺客牵扯到尉迟承欢,越少人知道,麻烦也越少。 宁孤淡淡嗯了声,居高临下看着她,捏住她下巴的手慢慢往上移,一下又一下的摩擦着她的唇。 那冰冷又凌冽的触感,冻得晏青枝浑身一激灵,可紧随而至的莫名燥热感,又让她生出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空气逐渐凝滞,气息也变得暧昧不清,就在她快要受不住时,宁孤猛地松手。 晏青枝心下微惊,还来不及放松,天旋地转间,人已经躺在他怀里。 什么意思,这狗男人要和她一起睡觉?! 她僵硬的转过头,视线直直撞上那双冷若寒潭的墨瞳里,“大人,你这是干什么?雪莹姑娘就宿在隔壁,要是被她发现,我可就死定了!” 别说雪莹,就是苏言知道自己“睡”了宁孤,恐怕也会控制不住想要一刀结果她。 宁孤一手枕着脑袋,一手揽着晏青枝的腰身,见她面色苍白,眼神惊惶,难得不嫌麻烦的解释道:“放心,她不会发现。” 说完,他垂下眼帘,好似入定一般,不再言语。 晏青枝如鲠在喉,胸口还憋着一股无名怒火,发作不得又挥散不去,这根本不是发不发现的问题! 但,她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对牛弹琴,这厮明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还故意装糊涂,只好闷声不语,只当身边这个男人是来暖床的,就和吉光一样。 说到吉光,她这才意识到自从宁孤出现后,它就销声匿迹,实在诡异得很。 晏青枝怕被宁孤发现异样,只敢用余光乱瞥,看来看去,竟然发现吉光就趴在他们中间。说趴也不对,用夹更为合适。 吉光哭丧着一张脸,迎上她那不可置信的眼神,连忙出声求救:“主人,主人快救救我,我…我出不来了!呜呜呜,吉光要被你们挤死了!” 晏青枝哪里敢在宁孤的眼皮底下救它,可眼见吉光胖乎乎的身子被他们挤成肉饼,又于心不忍的绞尽脑汁想办法。 她仰起头,视线落到宁孤那张俊逸非常的脸上,还有他眼底显而易见的青色,微微蹙起的眉头,这厮看起来很累,不会是真睡着了吧。 晏青枝抿紧唇,轻声唤道:“大人?” 宁孤依旧紧闭双眼,对她的呼叫充耳不闻,呼吸也变得绵软轻柔起来。 晏青枝还是不太放心,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人,你睡着了吗?” 别说,这家伙安静下来的时候,还挺不一样的,那细腻到完全没有毛孔的皮肤,精致漂亮的五官,让人恨不能上手好好摸一把,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吉光左等右等,也没等来晏青枝动手,却见她直勾勾盯着宁孤,当即哼哼唧唧叫道:“主人,你再不救我,我就要变成肉饼了!呜呜呜……我不想变成肉饼,我不想变丑,我……” 晏青枝被吉光吵得头疼,刚要开口,就听到宁孤冰冷中带着不耐烦的呵斥:“闭嘴。” 他这是让她闭嘴,还是…… 完蛋! 晏青枝顿感不妙,下意识就要将吉光扯出来,可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宁孤将它捏在手里,反复揉搓起来。 宁孤眼帘半阖,忽的将吉光凑到她面前:“晏青枝,你倒是说说看,这个小东西先前叫本座什么?” 晏青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都这样了,自己还能说什么。谁能想到别人都看不到的吉光,在他面前竟然是实体的,更糟糕的是,她们之间的谈话,他还全部听得见! 吉光也被这变故吓得不轻,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惊惧,片刻工夫便蓄满泪水,求救似地望着晏青枝。 完了,完了,自己一直叫宁孤狗男人,按照他杀人如麻的脾气,肯定不会饶过自己! 它死到临头了! 宁孤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一人一宠,见她们都装死不开口,轻笑着说道:“晏青枝,好好想清楚,该怎么向我介绍它的存在。” 第二百四十章 陪你去 想到最后,晏青枝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向宁孤解释吉光的身份,只能傻傻的看着他,打算装糊涂应付过去。 吉光和她一样,都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就算宁孤和其他人不一样,恐怕也想不到自己只是书里的一个大反派。 可宁孤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见晏青枝不说话,那诡异的胖东西也不再出声,嗤笑着加重手上的力道:“既然枝枝说不出来,那这个小东西,就由我替你解决。” 解决?! 晏青枝脸上的笑容直接僵住,吉光也被宁孤捏得吱哇乱叫,圆滚滚的身子还在不断挣扎:“国…国师大人别杀我,别杀我!我……我是主人的宠物!主人,主人救我!” 宁孤似笑非笑的视线缓缓落到晏青枝身上:“枝枝,你说呢?” 晏青枝此刻只想原地爆炸,既然宁孤能听到她们的对话,那自己再怎么狡辩都无济于事。现在只有坦白,再坦白,才能保住小命。 她迎上宁孤带着压迫和寒意的目光,一把握住他的右手,语气诚恳的说道:“大人,这小家伙确实是我的宠物,只是平日里被我宠惯了,才这般口无遮拦。求大人看在我兢兢业业的份上,饶它这一回。” “这小家伙叫吉光,是我机缘巧合下捡到的。它虽然看着不聪明,但挺可爱的,只要大人和它多相处相处,一定会喜欢它的!” 宁孤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看着晏青枝抓住自己的手,她的手很好看,五指修长,指甲圆润饱满,但美中不足的是,那白皙手背上赫然有一道狰狞的烧伤。 他剑眉微挑,“手怎么了,苏言不是说你身上的烧伤已经完全痊愈?” 晏青枝被宁孤说得一愣,低头一看,只见右手上竟然多出一块狰狞的伤疤,看那结痂的程度,明显是旧伤。要是她没记错,因为那场大火,自己很多地方都被烧伤,可因为有吉光吸收伤害值,那些伤早就痊愈。 眼下这突然冒出来的疤痕,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吉光没办法替她挡伤害后,曾经受过的伤都会再次出现,那自己还能有命活吗…… “吉光……” 她下意识想和吉光交流,可想到宁孤能听到她们的谈话,又强行压下疑惑,只等有合适的时机再问它。 而一旁的宁孤,早将晏青枝神情间的震惊和不置信看在眼里,视线一转,又落到手里的小家伙身上,见它一言不发,不停颤抖着圆滚滚的身子,实在可怜得紧,手上力道才微微一松。 他不再绕圈子:“枝枝,只要你说,我都会信。所以,你到底是谁,它又是什么东西?” 晏青枝瞳孔骤然一缩,不是她不说,而是有些秘密一旦说出口,只会带来更多麻烦和更加无法控制的局面。 宁孤性子高傲,如果知道自己只是旁人笔下虚构的反派人物,只是让主角迎来欢喜大结局的最大绊脚石,那这个世界,又或者说这本书,恐怕就要彻底崩坏,而自己的任务也会以失败告终。 她只有最后一条命,任务失败,那就是死路一条,什么东西都不会剩下。 晏青枝心里藏着事,下意识躲闪开宁孤的视线,支支吾吾许久,才哑声开口:“大人若是想知道,不妨明日陪我去参加花魁大会,只要大人肯去,我就将所有事情告诉大人。大人,你愿意吗?” “花魁大会……”宁孤知道晏青枝不相信自己,这样说,一半是为推辞,一半是为拖延时间,“没想到枝枝竟然会对花魁大会感兴趣,你想去,我就陪你去。” 闹到半夜,宁孤才起身离开。 晏青枝疲惫得很,在床上挣扎好半晌,才有力气爬起来倒水喝。吉光也被吓得不轻,寸步不离跟着她,唯恐宁孤又出现,把它当球捏。 她实在太渴,连喝三杯凉水,还有些意犹未尽。 就在这时,屋顶突然传来一声异动,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难逃她的耳朵。 晏青枝浑身一紧,立刻抽出袖子里的弩箭,只要来人敢进来,就给他穿心一箭。 原本蹲在她肩头的吉光以为是宁孤去而复返,尖叫着躲到她怀里,还一个劲儿的叫嚷着:“别捏我,别捏我,我不好捏,我一点都不好捏!我的肉都是硬的!” 晏青枝原本还有些紧张,被它这么一弄,反倒忍不住想笑:“吉光,来人不是宁孤,你别怕。” 其实,也不怪吉光草木皆兵,只短短半个时辰,宁孤就差点把它肚子里所有食物都给捏出来,要不是她再三求情,它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至于屋顶上的人确实不是宁孤,而是傅江。 傅江脸上蒙着黑布,翻窗进屋后,就被晏青枝拿着弩箭顶住胸口,“晏青枝,是我!” 晏青枝当然知道他是谁,可手上的弩箭依旧没动:“傅江,你好大的胆子,这里可是画天阁,你单枪匹马闯进来,就不怕被人逮个正着!” 傅江冷哼一声:“画天阁又如何,我傅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晏青枝,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秋闱的时间提前了,五日后就是大选,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五日后?”晏青枝黛眉微蹙,秋闱明明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却被提前到五日后,明显不正常:“你可有查到为什么?” 傅江见她还是不肯收回弩箭,没好气的拍开她的手,大摇大摆坐到桌旁,又自顾自倒上一杯水,“具体的原因还没查到,但肯定和大公主有关,根据我们线人提供的消息,这秋闱提前是在大公主和圣上起争执之后。晏青枝,你前些日子也在宫里,难道就没发现什么异样?” 说到异样,晏青枝当然发现了,尉迟承欢和宫画扇的关系远没有小说里描述的那般和谐,两人表面看着兄慈妹恭,实际上不和已久。 单单那日她侍奉公主奉茶,尉迟承欢若是真的宠爱这个妹妹,就会用尽一切办法留下自己,也会强逼宁孤低头。 第二百四十一章 起冲突 和一年一度的游园灯会相比,三年一次的花魁大会也极其热闹,刚过申时,蒹葭苑宴客的大殿上便挤满人,吵闹声都快掀翻屋顶。 因着上一届花魁得主是蒹葭苑的知阮姑娘,所以此次花魁大会就由蒹葭苑主办,其他要参加大会的青楼从旁辅助。 晏青枝和宁孤来得不早不晚,刚踏进大殿,就被眼尖的意娘发现,一路嘘寒问暖的将他们迎到早就备好的厢房。 厢房位置不错,在大殿二楼,透过窗可以看到下面的一切。 晏青枝一进门,就走到窗前,四处查看后,才收回视线。意娘办事果然靠谱,这个位置不仅可以纵观全局,还能让他们藏于人后,对她接下来要办的事情也大有利处。 意娘今日心情不错,一袭红衣更显妖娆,娇俏面容上满是喜色:“枝枝姑娘,你和这位公子先坐坐,奴家这就让人送上热茶和点心。今日人多,要是蒹葭苑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姑娘和公子见谅。” 晏青枝冲她微微一笑:“意娘客气,这厢房我很满意,不过,我看这二楼还有几个房间,都是被人预定好的?” 意娘眼神微滞,片刻后才点头:“不瞒枝枝姑娘,因着花魁大会的名头,这二楼的厢房早半年前就被几位贵人定下,但请姑娘放心,这间厢房视野最好,也是最安静的一个。” 晏青枝有心想要打探是哪几位贵人,见意娘面色有些凝重,只好止住话茬:“我当然相信意娘的眼光,花魁大会即将开始,你先去忙吧。放心,有什么需要,我会寻人过来。” 意娘确实很忙,也没推辞,毕竟花魁大会出不得乱子,来的客人除开文人富商,就是达官显贵,要是蒹葭苑的人招待不好,恐怕就会招来祸事。 等意娘一走,沉默不语的宁孤才冷声开口:“晏青枝,你倒是厉害,不声不响就和蒹葭苑的意娘攀上交情。” 他脸上戴着面具,可那不悦和冰冷的杀气就像要溢出来一样。 晏青枝连忙回到桌旁坐下,心中警铃大作,若不是慕舒阳故意把自己卖到蒹葭苑,他又扮成恩客将自己买下来,她哪里会和意娘熟识。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扯开嘴角,“大人说笑,我和意娘只见过几面,谈起交情,倒是和知阮姑娘更熟悉些。” 宁孤面上没什么情绪,只是冷冷看着晏青枝:“那你带我来这里,想干什么?可别告诉我,只是为了看谁能夺魁。” 晏青枝微垂脑袋,面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转瞬又消失不见,“大人果然最懂我的心,这花魁大会三年才举办一次,我实在好奇得很,想亲眼看看这次的魁首到底花落谁家。大人,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感兴趣?” 宁孤失踪的这些日子,画天阁一切事宜皆由苏言操持,对外也只宣称国师大人要进行闭关修行,就连圣上多次召见,都被他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苏言不通人情,这般寸步不让的态度,反倒让圣上和旁人信以为真。 但,晏青枝知道,这些相信的人里面没有宫家人。宁孤和杨铁花失踪后,宫宝舟曾拿着铁花的玉簪威胁她,只要放过胡彦于,就将他们的下落告诉自己。好在后来不靠宫宝舟的消息,她们也找到宁孤,还将杨铁花从宫里解救出来。 宁孤如今肯现身,还愿意和她出来,那就说明困住他的因素已经不存在,会变傻的症状也有所好转。 话又说回来,晏青枝之所以会带他来参加花魁大会,一方面是因为剧情需要,一方面是想借机和傅江再商量一次。如果秋闱的时间真的提前,那她之前谋划的一切也必须往前提,尤其是自己曾经向庆大哥定下的那批马具,也是时候收回来。 宁孤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把玩桌上的茶杯,只一个眼神,他就知道晏青枝没说实话。不过,他没想揭穿她,答应陪她来这里,也是自己计划中的一环。 晏青枝见宁孤半天没有反应,心里也没底,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大殿上传来的吵嚷声吸引。 “滚开,知道本公子是谁吗!不想死,就给我滚!一个妓子而已,也配让本公子道歉!” 这声音太熟悉,熟悉到没看见人,晏青枝就知道是谁,宫游嫡子,宫月淮。 她看向宁孤,见他依旧半垂眼帘,红唇下意识抿紧,最终还是没忍住心中好奇,快步走到窗前。大殿上早就乱成一团,起冲突的双方是宫月淮和春风楼的裴徊。 裴徊身披蓝衣,头戴金冠,背后还跟着一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看身形和神态,应该就是眠儿。 面对气势汹汹的宫月淮,裴徊丝毫不惧,反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宫大公子,别来无恙,真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宫月淮没想到裴徊会是这种态度,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少跟本公子攀交情,再不滚,别怪我手下无情!” 裴徊薄唇轻扬,面上带着轻嘲:“承蒙宫大公子抬举,裴某不过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哪敢和宫大公子攀交情。不过,要我让开也行,公子撞伤我的人,必须先和她道歉。” 宫月淮近来心情很不好,自从父亲重用宫宝舟,不再亲近自己后,其他人也见风使舵,不仅对他阳奉阴违,还时不时在背后搞小动作。而母亲原本还对他疼爱有加,可自从妹妹宫别枝死后,便迁怒于他,对他的态度也极其冷漠。 前些日子,因为求娶大公主的事情,父亲再次大发雷霆,竟然罚他禁足祠堂,这一禁就是足足五日。 眼见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实在憋不住,打发小厮替自己继续禁足,带着宫典就偷溜出宫家,想来这蒹葭苑解解闷。 宫月淮正在气头上,见裴徊不怕死的执意要自己道歉,冰冷视线忽的落到他身后的女子身上。撞伤又如何,一个妓子而已,自己何等身份,怎么可能向她道歉。 第二百四十二章 是好是坏 眠儿被宫月淮阴冷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慌忙抓住裴徊的衣袖:“楼主……” 裴徊垂头看向眠儿,溢出来,小声安慰过后,才看向宫月淮:“既然公子不肯道歉,那裴某也只能得罪了。” 宫月淮仗着宫家在周国的地位,一向横行霸道,还从未遇上过像裴徊这样的硬茬,一想到这人无权无势,不过就是个卑贱的商人,还敢对自己不敬,当即黑了脸。 他退后一步,冷声唤过宫典:“宫典,把他们的舌头都给本公子割下来!” 宫典闻言,立刻拔出长剑朝两人走去。 裴徊冷嗤一声,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带着森冷杀气,依旧挡在眠儿身前,寸步不让:“宫大公子真是好大的威风。” 姗姗来迟的意娘,眼见两方真要动手,连忙上前阻止:“哎呀呀,宫大公子,奴家真是眼拙,竟然没看到您过来了。您要的包厢,奴家早就派人收拾妥当,公子不如先上去坐坐?这大殿上人来人往的,又杂乱得很,只会打扰公子雅兴。” 见他不说话,意娘又陪笑着说道:“公子,这位裴公子是春风楼的楼主,眠儿姑娘又是要参赛的,他难免心急,说话才不太中听。公子大人有大量,就看在娇花难寻的份上,饶过他们这一回吧。” 可惜,宫月淮脾气暴躁,一旦看不惯什么人,就必须要让他付出代价才肯收手。所以即使意娘出来当和事佬,也无济于事。 他皱起眉头,一把推开意娘,“宫典,还不快动手!” 宫典身形一动,几道剑花便直冲裴徊和眠儿刺去。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晏青枝见势不妙,下意识回头看向宁孤,没承想他早就不声不响走到自己身边,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她浑身不自在,尤其是嗅着那股若有似无的清冽气息,想往旁边挪一挪,双脚却僵硬无比,根本不能动弹:“大人,这宫月淮也太欺负人了,明明是他的错,却要割掉别人的舌头!” 宁孤负手站立,扫过已经和宫典交手的裴徊,又看向晏青枝,见她隐忍着担心,沉声问道:“你担心他们?” 晏青枝当然不担心裴徊,只是害怕眠儿会受伤,不过他的武功比宫典厉害,这份担心也被慢慢压下。但就算打赢也不见得是好事,宫月淮再不被宫游看重,那也是宫家嫡子,身份尊贵,要是他颜面扫地,宫家一旦知晓,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般一想,她松开的眉头再次皱紧,在宁孤的注视下,眼睛滴溜一转,直接点头承认:“是,我担心他们。大人,实不相瞒,我和那位裴公子有几分交情,同眠儿姑娘也相识。” “大人,你能不能……”帮帮他们! 裴徊和宁孤之间的关系明显不一般,宁孤总不至于见死不救。 但,没等她把话说完,宁孤就挪开视线,冷声拒绝:“不能,晏青枝,你倒是坦诚,可惜我不喜欢。” 不喜欢? 这狗男人什么意思…… 晏青枝被宁孤说得一脸懵,知道没法再指望他,瞬间板着脸,扭头看向大殿。好在她见过裴徊出手,武功深不可测,就算宫典和宫月淮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只片刻工夫,宫典就被他打倒在地。 宫月淮气得脸色煞白,要不是有意娘拦着,恐怕就要亲自上阵。 而顾朝辞出现后,这场闹剧就被强行画上句号。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二楼厢房的贵人也相继出现,从晏青枝所在的屋子往右数,第一间的贵人就是裴徊,第二间是顾朝辞,第三间则是宫月淮。至于第四间,那贵人行踪隐秘,身份暂时无从得知。 花魁大会很快开始。 饶是晏青枝见惯美色,也被各有风姿的美人惊艳住,尤其是一袭红衣的知阮,还有白衣飘飘的眠儿。 她们在一众美女中格外突出,表演的节目也很受欢迎,知阮反弹琵琶,长袖善舞,惹得众人拍手叫绝,眠儿素手舞剑,加上清亮歌喉,也让众人惊叫连连。 不难猜出,今日的魁首就在两人之间。 晏青枝一边看着表演,一边在大殿上寻找傅江的身影。昨晚在画天阁,两人没怎么交流,毕竟不是在安全的地方,能说的话也有限。 她想活命,想在周国灭亡前完成任务,就必须赌上所有奋力一搏。 她找得太专注,连肩膀被宁孤按住也没察觉,“晏青枝,花魁大会,我陪你来了,现在该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吧。” 听他这么一问,晏青枝才回过神来,望着近在咫尺的完美面容,排练过无数遍的谎言此刻却一个字都想不起来,只怔怔说道:“我不是坏人。” 宁孤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拂过她泛红的脸颊,轻声笑道:“是吗,何为好人,何为坏人,枝枝分得清吗?” 晏青枝呼吸都泛着热气,下意识脱口而出:“当然分得清。” 宁孤脸上的笑意更深,又贴近她几分:“那在枝枝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晏青枝愣住,表情带着迟疑,他是什么样的人……大反派,让世界崩坏的罪魁祸首,害自己需要将剧情拨乱反正的始作俑者。 这些答案,她早就烂熟于心,可面对宁孤不带任何杂质的眼神,面对这个活生生的躯体,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下定义。 如果宁孤是坏人,那宫画扇和顾朝辞身为书中主角,自然是好人,就连尉迟承欢也是。可他们双手都沾满血腥,为达目的,也会不择手段,这样的好人和坏人又有什么区别。 晏青枝被突如其来的情绪刺激得说不出话,胸口还闷得慌,“宁孤,你……” 宁孤抚着她脸颊的手微微收紧,倒也没再继续追问,只是轻拍她的肩膀,“不管在你心里,我是好是坏,晏青枝,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我不会再伤害你。” 晏青枝总觉得此刻的宁孤很不对劲,还想说什么,就见他突然起身往门外走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走水 直到关门声响起,晏青枝才反应过来,慌忙追上去,长廊外却空空如也,根本不见宁孤身影。 眨眼的工夫,他就不见了?! 虽然现在的剧情已经崩坏得差不多,可一想到没多久蒹葭苑就会走水,逃出去的人也所剩无几,晏青枝就越发急迫,这狗男人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耍帅离去,实在是让人无力吐槽。 晏青枝紧拧眉头,左看右看后,快步走到离她们房间最近的一间厢房,刚准备敲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裴徊冷冷看着她,脸上带着浓浓的戒备和疏离:“你来干什么?” 晏青枝知道裴徊不待见自己,是怕眠儿撞上她,想起以前那些事,可若不是宁孤突然消失不见,自己又不方便大张旗鼓的找人,也不会上赶着用热脸贴冷屁股。 她一边不着痕迹往屋里看,一边笑道:“裴公子别紧张,我不是来寻眠儿的,只是想问问公子有没有看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身量大概比你高一点。” 裴徊没有立即回答,敛眉望着晏青枝,见她表情坦荡,眼神坚定,才沉声开口:“没看见,晏姑娘若是要寻人,还不如去找蒹葭苑的护卫帮忙。” 晏青枝早料到裴徊会否认,也没指望他能提供什么有用消息,只是想借机查看宁孤是不是在他房里。但,因为裴徊身形太过高大,自己的视线被挡个正着,完全看不清房间里面的情况。 她深知有异,脸上笑意更深,冲裴徊抱拳示意,做出一副要告辞的样子:“那我就不叨扰裴公子,啊……” 谁曾想,她动作幅度太大,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踉踉跄跄的直往裴徊怀里钻。 裴徊眼神微凝,没等晏青枝靠近,脚下一动,就闪身到旁边,任由她往地上摔去,还不冷不热的问道:“晏姑娘,你没事吧?” 晏青枝有功夫傍身,就算平地摔,也早就调整好姿势将伤害降到最低。 她露出羞愧神情,伸手捂住脸,视线在屋子里快速扫过一圈,才爬起来,“没…没事!裴公子,你先忙吧,我…我帮你关门。” 说着,不等裴徊应声,她迅速关门离开。 趁着摔倒的间隙,晏青枝已经检查完整个屋子,没有宁孤的身影,眠儿也不在,却发现苏言正端坐在圆桌旁。 她知道裴徊和宁孤的关系不一般,原本以为两人只是合作关系,可看见苏言的那一刻,才突然意识到裴徊的身份远不止春风楼楼主那般简单。 苏言这人脾气向来冷傲,若不是知根知底的人,不会轻易理睬。 可惜,晏青枝没时间再耽搁,再次回头看向裴徊和苏言所在的房间,便扭头往楼下走去。宁孤不在他们这里,还能去哪里…… 刚到楼下,一只手忽的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大力往暗处拖去。 晏青枝嗅到来人身上熟悉的气息,握紧弩箭的手才松开,冲他低声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找你半天了。” 傅江一改昨日的黑衣打扮,一袭绛紫色华服裹身,头戴金冠,眉宇间还带着一抹散不去的愁绪,打眼看去,倒像是个为情所困的贵公子。 他冷笑着:“你找我?真巧,我也在找你,你去哪里了,不是说在大殿碰头,我险些把这里翻个底朝天!” 晏青枝有些心虚,顶着傅江略带指责的眼神,尴尬的转头看向别处:“我在二楼,先别说我,东西带来了吗?” 要不是宁孤莫名其妙离开,自己没准还要耽误更多时间才能下落,这样一想,那狗男人还间接做了件好事。 傅江板着脸,沉默片刻,才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带了,你确定要这样做,要是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晏青枝怎么可能不知道,可若是要等到宁孤举兵攻打周国以后,他们才开始动作,那就太晚太迟,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将玉牌塞进怀里,四处查看一番,见其他人都在看表演,才冲傅江吩咐道:“明日一早,你便带人去庆氏铁行取货,千万记住,拿到货,把尾款结清,就迅速离开,不要多做停留。” 傅江应声点头,可看着晏青枝略显紧张的神情,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晏青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他一直很相信晏青枝,从加入骑射馆到帮她打理,也从未怀疑过她的决定。可现在,她似乎太过急切,急切到要让自己在秋闱前把骑射馆的人全部送出都城,前往他们早就选好的定居地。 傅江不是办不到,只是觉得很怪异,怪异到认为晏青枝是在交代后事,在为其他人谋划余下人生,却唯独没有她自己。 他死死盯着晏青枝,周身气息骤然变冷,“别装傻,你知道我的意思,晏青枝,要是不说清楚,谁都不会离开。” 晏青枝僵着身子扭头看他,故作淡定的答道:“我能有什么事瞒你,倒是你,很快就要秋闱,你有没有信心高中状元?” “呵,状元又有何难。”傅江眉头一挑,脸上带着难掩的傲气:“晏青枝,你未免也太小看我。” 一个小小状元而已,若不是丞相宫游和大将军顾枳节把持朝政,骑射馆里的人随便单拎出来一个,都比现在的某些走后门的官员厉害。 晏青枝轻哼一声,“不是小看你,周国人才济济,难保不会有人比你更厉害。你先离开吧,好好准备,还有,骑射馆的人都交给你了。” 傅江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她冲自己咧嘴一笑,愣神间,这丫头已经跑进人群,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冒冒失失! 一盏茶的功夫,花魁大会最终以蒹葭苑的知阮姑娘夺魁结束,可当众人还沉浸在喜悦中时,一把火忽然燃起,很快便蔓延到大殿上。 烟雾缭绕间,所有人乱成一团。 “起火了,快跑!” “救命!” 角落里,晏青枝用早就备好的湿巾蒙住脸,手执匕首截住一个人:“别动,刀剑无眼。” 第二百四十四章 继任国师 在原小说剧情里,蒹葭苑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若不是大公主亲自率人前来灭火,只怕半个长街都要被烧毁,死伤的人也会更多。 有这样的功绩在,大公主深得民心,最终顺利成为周国第一女帝。 晏青枝原以为造成这场火的罪魁祸首是宫画扇,毕竟她是最大的受益者,可看着宫典那张青紫交加的脸,眉头不由皱紧。他身上有伤,浓烈的血腥味熏得她眼睛疼。 她逼着宫典往外走,“怎么是你,为什么放火?” 宫典呼吸有些重,眼见逃跑无果,索性放肆大笑起来:“晏姑娘,火场无情,你还是快些离开吧。要是再耽搁下去,姑娘只能陪我一起葬身火海!” 晏青枝当然要离开,只是大殿人太多,都在疯狂往外跑,导致大门被堵住,极有可能发生拥挤和踩踏。如果自己再冲上去,只会死得更快。 她一边拖着宫典,一边往人少的地方挤,火是从二楼烧下来的,往上走明显不现实。 宫典好似认命一般,任由晏青枝动作,可刚走出人群,突然扭断被抓住的胳膊,朝她发难。 晏青枝虽有防备,但还是太低估宫典的武功,不旦让他顺利逃脱,还被短刃划伤右手,面上的湿巾也在打斗间掉落。 烟气肆无忌惮的涌过来,她连忙抬袖捂住口鼻,目送宫典拼命往大门的方向狂奔,明智的选择不再追赶。 他要寻死,自己何必阻拦。 晏青枝仔细观察一番,才找到除开大门以外可以出去的方向,但这么一折腾,还是吸进去不少烟尘,喉咙又干又疼,脑袋也肿胀得难受。 火势越发汹涌,一直沉睡的吉光也被热得惊醒,慌忙跳到她肩头,面色难看的看着快要将他们包围的大火:“主人,怎么回事,我们…我们不会要完了吧!” 晏青枝被熏得口干舌燥,眼睛也快看不见,听到吉光的声音,神智才清醒不少:“放心,只要找到暗门,我们就能出去。” 她曾经和意娘提过,参加花魁大会的人太多,很容易发生事故,可以在大殿周围修建几个方便出入的暗门。可惜因着意娘不太在意,修完一个暗门后,就不再关注此事。 很快,晏青枝就摸索到暗门的位置,刚要用力推开,就听到身后呼啸而来的凌冽杀气。 她条件反射的往旁边躲去,耳边便传来铮的一声,一把短刃堪堪擦过她的脸颊,稳稳插进身后的暗门。 吉光惊得尖叫出声,“主…主人小心啊!” 晏青枝抬眼看去,只见宫典竟然去而复返,正恶狠狠的瞪着自己:“晏姑娘,对不住了。” 他要杀她! 晏青枝僵立在原地,看着越逼越近的宫典,不停思考着脱身之法。暗门就在眼前,如果转身砸门,宫典肯定会趁机动手,自己侥幸不死也会脱层皮。 如果吉光还能替她挡伤害,她自然不会犹豫,可事与愿违,如今也只能先把这个男人解决掉,再想办法离开。 她深吸口气,视线扫过大门处还在疯狂往外挤的人群,又迎上宫典杀气腾腾的眼神:“宫典,我有些不理解,你就算杀了我,又能得到什么?” 宫典手里拖着一根长棍,冲她冷冷一笑:“晏姑娘,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碍着别人的路!” 晏青枝抿唇不语,既然已经碍着别人的路,那就索性碍到底! 她脚下微动,身体不着痕迹往旁边挪动,等宫典挥舞着长棍朝自己冲过来时,立即大声喊道:“这里有门,这里能出去!” 话音刚落,一大群人便寻声冲过来。 宫典惊愕的睁大双眼,来不及反应所谓的门在那里,一股强大的冲劲便将他推倒在地。紧接着,一个人从他身上踩过,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晏青枝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冲过来的人实在太多,险些也将她绊倒,要不是有人帮忙,死无全尸的宫典就是她的下场。 她转头看向救命恩人,瞳孔骤然一缩:“……国师大人?” 宁孤面色有些苍白,唇色也全无,见晏青枝稳住身形,握住她肩膀的手才松开:“晏青枝,才一会儿不见,你就变得这么惨,看来,你还是不能离本座太远。”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扯出一张被水浸过的丝帕,轻轻蒙住她的口鼻。 晏青枝心情很复杂,复杂到完全忽视掉宁孤的反常,一股热气也迅速冲上头顶,怕被他发现,只好憋着一口气垂下头:“大人,我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吧,大火烧过来了!” 宁孤淡淡嗯了声,大手一挥,原本挤过来的人群瞬间被掀开,露出那道只能供一个人出行的暗门,“去吧,本座护着你。” 晏青枝下意识要拉他一起,可手刚伸出去,就被一道强劲却不凌厉的内力推出暗门。 在她离开蒹葭苑的刹那,暗门轰然倒塌,溅起一地灰尘,大火无情吞噬着一切,包括一身白衣的宁孤。 晏青枝全身血液都在倒流,声嘶底里的喊道:“宁孤!” 大火迅速蔓延,一直烧到半夜,才被熄灭。 晏青枝被初一寻到时,还在机械的徒手扒废墟,因为离大火太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有被肆掠过的痕迹。 吉光不停的劝她住手,可无论说什么话,她都没有反应。 初一表情很难看,可看着这样不要命的晏青枝,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使用蛮力将她拉开:“晏青枝,别找了,没用的!” 晏青枝奋力挣开初一的手,头也不回的再次扑向废墟,“宁孤还在里面,他在等我,我不能走,我不能走!” 初一紧随而至,双眼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声音更是嘶哑难耐,“别傻了,晏青枝,大人已经去了,你是大人钦点的下一任国师,我不能再让你出事。” 可,晏青枝对他的话毫无反应,继续蹲下身,用早就破烂不堪的手熟练的挖着废墟,“他还在等我。” 初一见状,不得不出手将她打晕。 第二百四十五章 重回马场 大火过后又是大雨,连绵三日,天气才彻底放晴。 晏青枝看着满屋子白色,嗅着鼻尖那股熟悉的清冽气息,又开始头疼,就算吃过药,还是无济于事。 她这几日睡不好吃不好,心情烦闷得很,想出去散散心,唤过杨铁花,便一起前往马厩。 画天阁马厩里养的好马不少,乌泱泱一片。 不过,晏青枝还是一眼看见御风,许久不见,它又健壮不少,毛发顺亮有光泽,摸上去的触感堪比丝绸。 她轻拍它的脑袋,又抚摸着那头又长又软的鬃毛:“御风啊,今日天气好,我们出去转转怎么样?一直闷在房间里,四肢都快生锈。” 御风似乎对晏青枝的提议很感兴趣,铜铃般的眼睛滴溜一转,便使劲蹭她的手,鼻尖呼出一团热气,马蹄还跃跃欲试的不断抓地。 晏青枝咧嘴一笑,当即翻身上马,驾着御风疾驰而去,只留下踢踏踢踏的马蹄声,还有四处飞溅的尘土。 杨铁花怔怔看着远去的一人一马,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慌忙追上去:“晏妹妹,等一等!马鞍,马鞍还没装上!哎,你们……” 可惜,双足始终比不过四驱,眨眼功夫,晏青枝和御风的身影就消失不见,杨铁花也只能选择放弃。 蒹葭苑这场大火虽然和原剧情不同,很快被扑灭,但还是烧死不少人,受伤的人也不少。经此劫难,举国皆悲,长街上,入目之处皆是白色,家家户户都在奔丧。 晏青枝带着御风跑出画天阁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看着长街两旁触目惊心的白布,还有满地飘散的纸钱,突然勒紧缰绳,驱使御风往马场的方向奔去。 马场依旧空空如也,她带着御风小跑一圈,就解开缰绳,让它独自撒欢,自己则沿着马场跑道慢慢散步。 看着熟悉的马场,还有偶尔溜到自己身边撒娇的御风,晏青枝恍惚觉得好似又回到那一日。宁孤这个狗男人正慵懒的坐在看台上,一头乌黑长发随着轻风拂动,棱角分明的脸俊美异常,如画一般,漂亮得不像真人。 她想得入神,似乎还听到他那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晏青枝,你过来。” 晏青枝下意识往看台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只觉一阵凉风骤然拂过脸颊,又触过嘴唇,不由浑身一颤。 那日的阳光和现在一样,刺眼夺目,鬼使神差的,她竟然回想起那个一触即离的吻,还有宁孤周身清冽的气息和冰冷的体温。 他真的死了吗…… 所有人都说宁孤已经葬身火海,晏青枝却不肯相信,像他这样的人,绝不会死得如此随便。但,要是他真的身死,最受益的人除开书中主角,就是自己。 毕竟,她被困于此就是因为有宁孤这样不合理的存在,一旦他身死形灭,后续剧情就算再崩,也不可能崩到所有主角都覆没,自己的任务也算间接完成。 吉光蹲在晏青枝肩头,看着她双眼无神的样子,忍不住安慰道:“主人,你就别伤心了,宁孤这个狗男人还算死得其所,没有他的捣乱,接下来的剧情肯定不会再崩,我们没准就能回到现实世界。” 见她不搭腔,吉光努力晃动着身体,试图开解她:“主人,吉光也知道,如果没有他,我们肯定已经死在火场里。吉光也不想忘恩负义,可要是他活着,死的没准就是我们,要怪也只能怪我们立场不同。主人,难道你不想回家吗?” 晏青枝何尝不知道吉光说的没错,宁孤的死对她们来说是百利无一害,就算她心里不舒服,也不得不收拾好情绪,继续往前看。 如今,她已经成为周国国师,只等宁孤的丧事办完,就会进宫受封。 晏青枝深吸口气,再看向吉光时,已经面色如常:“放心,你家主人我心里有数,等把剩下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就到处游山玩水,逍遥自去在。” 吉光瞪圆双眼,兴奋的点头:“主人,我们第一站去江南吧,听说那里四季如春,美女如云,是个生活非常安逸的地方!” 晏青枝忍不住笑出声,事情还没处理完,这家伙就在憧憬日后的事情,还真是心宽体胖。 …… 经过这次散心,晏青枝总算可以踏足宁孤的灵堂,因为没有尸身,水晶棺里只摆放着一套服饰,还有一枚象征国师身份的扳指。 初一和苏言原本还劝说她把扳指留下,毕竟是国师身份的象征,若是随宁孤的衣冠冢一起下葬,那日后还要重新再选信物。 不过,两人见她态度十分强硬,也只能由她去。 这些日子,前来画天阁祭拜宁孤的人不少,灵堂所有事情皆由雪莹操办,日夜忙碌下,都不见她有半分疲惫之色。 晏青枝其实挺佩服雪莹,佩服她对宁孤的真情实意,也佩服她强忍悲痛的能力。 她垂下眼帘,接过雪莹递来的几炷香,面无表情地插进宁孤牌位前的香炉里,“国师大人,一路走好。” 雪莹面色有些苍白,眼底还带着些许冷意,见晏青枝板着脸,祭拜的动作也毫无敬意,顿时心生怒意,正要好好教训她几句,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喊叫。 “圣上,大公主驾到。” 话音刚落,尉迟承欢和宫画扇就在众人的拥簇下缓步走进来。 晏青枝和雪莹对视一眼,急忙迎上去:“恭迎圣上,恭迎大公主,圣上万岁,大公主万福。” 尉迟承欢穿着一袭黑衣,面容依旧俊美,却平添几分憔悴,根本没看跪在地上的两人一眼,就直奔宁孤的牌位:“朕来送国师一程。” 宫画扇倒是没急着上香,慢吞吞走到晏青枝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晏青枝,听说宁孤哥哥将国师之位传给了你?” 晏青枝知道来者不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恭敬答道:“回大公主的话,若大人留给苏言大人的密令没错,那国师之位就该是民女的。大公主若有疑虑,不如请苏言大人前来问话。”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大不敬 “呵,你倒是坦诚。”宫画扇眼里带着嫉恨,可想到宁孤已经身死,自己再怎么争也无济于事,沉着脸一甩长袖,厉声呵斥道:“起来吧,给本宫备香。” 晏青枝和雪莹再次四目相对,面上都带着戒备和谨慎,也都心知肚明,圣上和大公主此刻亲自前来祭拜,算不上什么好事。 画天阁在周国是最神圣的存在,百官信服,民心所向,早就危及皇族的地位。宁孤在位时,皇族还会有所忌惮,如今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小厨娘继任国师,任谁都不会服气,危险也会接踪而至。 毕竟,尉迟承欢心思深沉,宫画扇也心狠手辣,两人若是联手整治画天阁,没人能挡得住。 雪莹神情凝重,有意想提点晏青枝几句,但碍着灵堂人多眼杂,根本找不到机会,只能希望她机灵一点,不要被他们抓到错处。 她垂下头,将备好的香递给圣上,转身的刹那,竟和晏青枝擦肩而过。 雪莹半垂眼帘,思虑片刻,迅速出手,从袖子里掏出一瓶丹药递给晏青枝,又借故小声说道:“大人,灵堂的烛火不太够,奴婢去取些过来。” 晏青枝虽然武功不高,但胜在身手敏捷,在雪莹递来东西的刹那就反应过来,趁没人注意一把接住,又不着痕迹藏进怀里。 她和雪莹关系没有多好,可和在场的其他人比起来,那自然是自己人。 她冲雪莹轻轻颔首:“去吧,苏言大人应该已经观完天象,你顺道去接他过来拜见圣上和大公主。” “奴婢这就去。”雪莹连忙应声,冲宫画扇和尉迟承欢行过礼,才转身出门。 等她一走,站在水晶棺前的宫画扇神情就很不耐烦,冷冷说道:“晏青枝,本宫让你准备的香呢!” 宫画扇有心要让晏青枝吃点苦头,谁让她嘴上说得天花乱坠,要撮合自己和宁孤哥哥,到最后不仅没成功,还害得她们从此阴阳两隔。 她对宁孤的喜欢其实没多深,只是不能接受他对自己无感的态度,更不愿意承认自己没有魅力,才会对他穷追不舍。 而草民出身的晏青枝,就更入不得她的眼,谁让她备受宁孤呵护,甚至连尉迟承欢也对她另眼相待,所以即使她早早将隋玉阁的股权还给自己,两人也注定不能和平相处。 没来由的,她恨她,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深恶痛绝。 晏青枝自然看出宫画扇的敌意,只是两人身份太悬殊,硬碰硬肯定不行,索性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毕恭毕敬的将手里的香递过去:“大公主,请。” 宫画扇没有接,直到那燃尽的香灰精准落到她布满烧伤的手上,才轻扯红唇:“这香本宫看着不喜欢,换一把。” 晏青枝面上没什么表情,这香灰说烫不烫,但落到还没痊愈的伤口上,难免会疼。不得不说,宫画扇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卑劣和幼稚。 她敛眉不语,将手里的香插进炉子,才转身去重新选香点香。 “大公主,请。” 这次,宫画扇依旧没伸手,目光看向站在身侧的绿禾。 绿禾是宫画扇的心腹,只一个眼神就明白她的意思,快步上前打落晏青枝手里的香,又猛地推开她:“这香有长有短,完全不一致,明显是对死者不敬。晏青枝,你莫不是想陷大公主于不义!” “晏青枝,你好大的胆子!” 晏青枝两只手都被大火烧伤,刚刚右手被香灰烫到,才换到左手,眼下被绿禾这么一打,左手的伤口直接崩开。 刹那间,血腥味在灵堂蔓延开。 她沉下脸,直直迎上绿禾的视线,不冷不热的说道:“敬香要的是诚意,而不是形式,如果大公主不是诚心祭奠国师大人,就算把全天下的香都取过来也没用。更何况,绿禾姑娘在灵堂大呼小叫,才是对国师大人的大不敬。” 说着,不等绿禾反驳,晏青枝又挑眉看向已经上完香正在看戏的尉迟承欢:“圣上,您说呢?” 尉迟承欢身为一国之君,都没有挑剔香不好,宫画扇只是公主,却不停找麻烦,两相对比下,到底谁有问题,不用说都知道。 宫画扇哪里看不出晏青枝的意图,不过是想拿尉迟承欢来压自己,可惜她们兄妹感情好得很,根本不会因为一个小小厨娘起冲突。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尉迟承欢,等着看他惩罚晏青枝,没承想却等来一声当头呵斥:“绿禾,跪下!国师尸骨未寒,你却在灵堂大喊大叫,礼数和宫规都学到哪里去了!看来是朕平日里太宠着你们,才养得你们这般骄纵跋扈,无法无天!” 尉迟承欢模样生得俊逸,平素待人又温柔亲善,眼下突然一改常态,满脸严肃,浑身泛着冷意,那骇人的龙威,惊得绿禾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她惨白着脸,哀声求饶:“圣上饶命,奴婢一时心急,才说错话做错事,还请圣上宽恕!” 尉迟承欢冷笑起来:“一时心急,朕看你口齿伶俐得很,哪里有半点着急的样子!来人,把她给朕拖出去,让她好好跪在门口,反省一下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绿禾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尤其是让自己跪在画天阁,慌忙就向宫画扇求救:“大公主,救……” 但,话还没说完,她就被御前侍卫拖出去。 宫画扇眉头紧锁,刚要开口,就被尉迟承欢冷若冰霜的眼神镇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惊觉不对,这样的尉迟承欢完全不像自己熟识的情哥哥,反倒像个陌生人。他那些责备的话,表面说的是绿禾,实际上骂的却是自己! 灵堂瞬间安静下来,气氛也越发诡异。 尉迟承欢无视宫画扇的扭曲表情,转头看向晏青枝:“国师去得突然,朕心中甚悲,既然你是国师钦点的继位者,有些话,朕还是要单独和你说一说。” 晏青枝恭敬说道:“圣上有话,微臣自当洗耳恭听。” 第二百四十七章 分忧解难 灵堂后面设有客房,尉迟承欢高坐首位,看着站在下方面色恭敬的晏青枝,许久才开口:“晏青枝,朕问你,国师去前,可有留下什么话?” 晏青枝黛眉微蹙,蒹葭苑那把火烧得突然,就算她最后成功找到纵火者,也没办法阻止他。要不是宁孤出手,自己早和其他人一样一命呜呼变成焦尸。 大火之下,她们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什么时间留遗言。 更何况,她也没想到宁孤这厮真的会把国师之位留给自己,还特意提前把传位的密令交给苏言。 晏青枝半垂眼帘,心情十分复杂,压低声音冲尉迟承欢说道:“都怪微臣无能,害得国师葬身火海,甚至未曾留下只言片语。微臣有罪,还请圣上责罚。” 尉迟承欢没有接话,右手轻敲着桌面,见她作势要往地上跪,才快步上前阻拦:“晏爱卿快快请起,国师仙逝,你心里肯定也不好受。画天阁不能一日无主,既然国师选中晏爱卿,朕也相信你可以担此重任。” 他扶起晏青枝,顺势握住她的手,俊逸脸上满是寄予厚重的郑重:“晏爱卿,国师这一去,朕身边就再无可信之人,你可愿为朕分忧解难?” 刚刚还直呼其名,几句话的工夫,就变成晏爱卿,这变脸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晏青枝被尉迟承欢叫得浑身不舒服,在他直勾勾的注视下,尴尬地扯出一抹笑,借势扯出自己的手:“圣上放心,微臣一定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如果她不知道尉迟承欢和宁孤之间的关系,只怕就要被这番看似真情实感的表演给糊弄过去,让她替他分忧解难,还不如直接任命自己做他安插在画天阁的眼睛。 毕竟,他想掌控画天阁,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尉迟承欢不傻,自然明白仅凭一两句话,不可能将晏青枝彻底收为己用,轻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晏爱卿别太紧张,朕相信你的忠心。听说你在都城开了一家酒楼,朕好不容易出宫,想尝尝外面的美食,不如去你那里坐坐?” 晏青枝瞳孔骤然一缩,正要婉拒,却被他笑着打断:“晏爱卿可别急着拒绝,放心,朕只是过去坐坐,不会打扰到酒楼的生意。” 可,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不是打不打扰,而是酒楼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还特意贴上转卖的告示,要是领着尉迟承欢前去,难保不会被人发现问题。 她抿紧唇,脑海里疯狂组织起说辞,只想让尉迟承欢打消念头,自己安安分分回宫去。他想去天心酒楼,恐怕是想借此打探虚实,再利用天心酒楼的人要挟自己。 “圣上,这件事恐怕……” 尉迟承欢看着吞吞吐吐地晏青枝,原本笑意盈盈的模样顿时染上寒霜:“怎么,晏爱卿是有顾虑,还是不想让朕去?” 晏青枝不想惹怒他,慌忙俯身行礼解释道:“还请圣上恕罪,不是微臣不愿意,而是微臣今日要为国师大人守灵,只怕没有时间招待圣上。若圣上不介意,不如改日再去酒楼,微臣也好精心准备一番。” 无论怎么说,吃饭事小,死者为大,尉迟承欢再不厚道,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为难她,留下骂名。 果不其然,尉迟承欢被她这套说辞噎住,阴云密布间,还想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胡玉的声音:“圣上,顾小将军前来祭拜国师大人,大公主正在和他说话。” 顾朝辞…… 晏青枝有些意外,就宁孤和顾朝辞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他竟然会前来祭拜,很难让人信服其中没诈。 尉迟承欢眼神微凝,扫过同样惊讶的晏青枝,皱着眉头看向门外:“好,你让他在外面等着,朕和晏爱卿一会儿就过去。” “是,奴婢立刻去回复大公主和顾小将军。”胡玉应声离开。 等晏青枝和尉迟承欢回到灵堂上,顾朝辞和大公主正相谈甚欢,两人眉宇间都带着喜色,和灵堂上的凄凉氛围格格不入。 顾朝辞一看见晏青枝,表情瞬间阴沉下来,眼里还闪过一丝杀意。这女人真是命硬,宁孤都能被火烧死,她竟然还活着,摇身一变成为周国国师! 他很快收回视线,朝尉迟承欢看去:“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万岁。” 身为顾枳节嫡子,顾朝辞的地位比当今圣上还要尊贵,怎么可能真把尉迟承欢当回事,行礼当然也就是走个过场。 “顾爱卿不必多礼。”尉迟承欢态度一改面对晏青枝时的强硬,满脸带笑,就算顾朝辞只是口上行礼,身体却一动不动,还傲气凛然的站着,也没有要责怪的意思。 他晦暗不明的视线扫过偎依在顾朝辞身边却一言不发的宫画扇,意味深长地说道:“顾爱卿,马上就到秋闱,你可要好好表现,别让朕失望。” 顾朝辞轻扯薄唇,语气极为傲慢:“圣上放心,微臣一定尽力表现,不让父亲和您失望。” 他从小就明白,尉迟承欢不敢得罪自己,也不敢得罪顾家,毕竟他的皇位是仰仗他们才坐稳的,他要是有别的心思,就是自寻死路。 顾朝辞没想藏着掖着,直接向他表明来意:“圣上,朝辞今日前来,除开祭拜国师,还有一件事,想找晏姑娘问清楚。” 一个个的怎么都找她! 晏青枝只想隔岸观火,哪想顾朝辞非要把自己拉进这摊浑水,心情顿时一沉再沉。不管宁孤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她必须尽快离开都城,远离这些动动小指头就能要自己命的主角团。 尉迟承欢好整以暇的点头,面上带着好奇,看着顾朝辞,又看向晏青枝:“朕倒是有些好奇,顾爱卿寻晏爱卿有什么事情,你们二人何时变得这般熟稔?” 晏青枝勉强笑笑:“微臣实在受宠若惊,不知顾小将军寻我,是有何事想问?” 顾朝辞性格霸道,懒得多费口舌,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想问晏姑娘,起火当日可有看到宫月淮?”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东顾两家联姻 在蒹葭苑里,晏青枝当然看见过宫月淮,不只她,幸存下来的好些人都见过他,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她怕顾朝辞给自己下套,斟酌着说道:“我去得早,一直待在二楼厢房,听说,花魁大会还没开始前,宫家大公子和人发生过争执,最后还是顾小将军出面解的围。” 顾朝辞冷嗤一声,知道晏青枝想拉自己下水,又质问道:“呵,那你可曾看见和宫月淮起争执的人?” 晏青枝明显察觉到顾朝辞是在把自己当犯人审,语气难听不说,还带着一丝鄙夷。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骄傲自大,别以为没有宁孤这个阻力,他和宫画扇就能顺利在一起。 顾枳节和宫游联手害死先皇和先皇后,就算顾朝辞再爱宫画扇,也会陷入两难境地。 她权当没听出顾朝辞的言外之意,摇头否认:“未曾见到。顾小将军,实在抱歉,那日的事情,我不想再过多提及。不知顾小将军问这些,到底想知道什么?” 顾朝辞面上冷意更加明显,还想再问,就被宫画扇出声打断:“好了,本宫想顾大哥肯定是因为宫月淮的死而伤心,这才想要问清楚那日发生的所有事情。晏姑娘,希望你不要介意。” 宫月淮死了?! 晏青枝有些惊讶,想到那把火是宫典放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在回画天阁前,她和顾朝辞曾经有过交易,自己交代清楚和宫画扇之间的关系,他就帮忙杀掉宫月淮。 她原以为顾朝辞会再等等才动手,没想到…… 晏青枝怕被他们看出异样,半垂眼帘,掩去其中的复杂之色,又故作哀伤的说道:“说起来,要不是国师大人舍身相救,我早就葬身火海,难不成宫大公子也没能逃出来?” 顾朝辞剑眉微挑,刚要怒斥晏青枝在故意装糊涂,袖子就被宫画扇扯住,眼见她对自己摇头,才将怒火生生压回去。 宫画扇快步走到晏青枝身边,贴心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晏姑娘也别太伤心,逝者已矣,宁孤哥哥既然选择救你,自然有他的理由,你要好好活着才是。” 晏青枝看着眼前面带善意的女人,后背不由一阵发凉,先前还对她百般刁难,转眼就改变态度,不是想算计自己,就是有事相求。 她受宠若惊般抽回手,“多谢公主宽慰,但大人救我,是因为大人高风亮节,肯舍己为人,我实在受之有愧。” 宫画扇没有在意晏青枝疏离的态度,漂亮脸蛋上染满愁思,长叹一口气:“是啊,晏姑娘能活着就是天大的好事。可惜宫大公子年纪轻轻,却被歹人杀死,尸身还被歹人恶意烧毁,这才导致惨剧发生。” “蒹葭苑那场大火,逃出生天的人不多,晏姑娘若是真的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顾大哥,让他尽快抓住凶手,为宫大公子报仇,也好给宫丞相一个交代。” 晏青枝能知道什么,知道宫典很可能是被顾朝辞收买,才杀死宫月淮,又毁尸灭迹,还是知道她和顾朝辞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她皱巴着一张脸,做出一副努力回忆却什么也没想到的神情,“大公主,恕微臣愚笨,微臣实在想不起来,花魁大会那日到底有什么异样。” 宫画扇神色僵硬得厉害,但碍于尉迟承欢和顾朝辞都在场,只能勉强维持笑意:“这事急不得,晏姑娘想不起来就不要再想。宫里还有事情等着本宫去处理,宁孤哥哥的后事就有劳晏姑娘费心了。” 说罢,她又看向尉迟承欢,“皇兄,你要不要和扇儿一起回去?” 尉迟承欢有心想将晏青枝收为己用,可因为顾朝辞的存在,计划必须搁浅,日后再寻机会也不迟:“好,朕和扇儿一起回宫。” 想到可以一口气送走三尊大佛,晏青枝就有些雀跃,谁曾想,顾朝辞竟然放弃和宫画扇相处的机会,执意要留下来。 她深知来者不善,趁他不注意,赶紧又吩咐下人去寻苏言和初一过来,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个杀神,很难全身而退。 顾朝辞根本没给宁孤上香,绕着水晶棺走过一圈后,就大笑起来:“晏姑娘,说说看,当上国师的滋味如何?” 晏青枝面无表情站在门口,只想着情况不对,就趁机逃走。毕竟顾朝辞的武功在她之上,宁孤又不在,能压住他的人所剩无几。 顾朝辞好似没有看出她的小算盘,再次询问道:“晏青枝,当上国师的滋味如何?” 晏青枝抿紧唇,看着灵堂上写有宁孤名字的灵位,思绪莫名有些低沉,“顾小将军,别绕圈子,你不妨直说,来画天阁到底想干什么。” 顾朝辞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在她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忽然一掌拍向水晶棺,可即将触及棺体时,却改拍为抚,“好,既然晏姑娘爽快,那我也爽快。我要你从此以后听我的话,帮我办事,你可愿意?” 晏青枝怔住,没想到这顾朝辞还真是一点不含蓄,一句话就要把画天阁收为麾下,和尉迟承欢的怀柔手段相比,简直不要太粗暴,也太过自信! 她冷冷看着顾朝辞,见他的手还放在水晶棺上,又一脸挑衅的看着自己,一股怒气直冲头顶。 “顾朝辞,这里是画天阁,不是顾家,你刚刚的话,我只当没听见。灵堂里不可大吼大叫,我不想让国师大人走得不安生,还请你离开!” 顾朝辞面色阴沉,视线扫过她全身,眼里忽的闪过一丝嗜血光芒:“晏青枝,我这是在救你,要是你不听话,这画天阁的主人换一个来当,也不是不可以,你好好想清楚。” 晏青枝心里愤愤不平,可打不过又弄不死,只能目送顾朝辞大摇大摆离开灵堂。 不得不说,宁孤这一走,画天阁就开始风雨飘摇了。 这一晚,晏青枝翻来覆去也睡不着,隔日一早,就听闻东顾两家即将联姻,哪想联姻的这两人却是一个不想嫁,一个不想娶。 第二百四十九章 受封仪式 晏青枝刚梳洗完,雪莹就端着准备好的衣裳推门进来,身后跟着面色有些忧郁的杨铁花。 杨铁花脸上的伤恢复得很快,但不能轻易晒太阳,只要出门就会戴面纱或者斗笠,以防留下疤痕。 刚跨过门槛,她就直直奔向晏青枝,稍有犹豫后,表情坚定的拉起她的手:“晏妹妹,要不我陪你进宫吧,我实在不放心,要是有人欺负你,该怎么办!” 雪莹黛眉微蹙,将衣裳放在桌上,就走过去拉开杨铁花:“铁花,都说过要叫国师大人,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国师大人事务繁忙,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杨铁花瘪了瘪嘴,要是此刻拉开自己的是苏言,她还能撒撒娇,让他允许自己同晏妹妹一起进宫。可雪莹看似温温柔柔,说话做事却规规矩矩,甚至一丝不苟。 她不敢反驳,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晏青枝身上,眼巴巴望着她,想让她点名要自己陪着。 晏青枝今日进宫面圣,除开受封一事,还因为尉迟承欢派胡玉来交代过,仪式过后会在宫中设下宴席,好好招待她。可惜这两件事对自己来说,都不算什么好事。 她看着一脸担忧的杨铁花,有些于心不忍的挪开视线:“铁花,放心吧,有苏言陪着我,不会有事。” 被拒绝,杨铁花整张脸都垮下去,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国师大人更衣,这就告辞!” 说完,她赌气的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雪莹看着说走就走的杨铁花,眼里带着一丝无奈,又冲晏青枝温声说道:“铁花这丫头性子爽快,说话也直,但很关心国师大人,还请大人不要和她计较。” 晏青枝微微愣神,不让杨铁花跟着进宫,是怕她接触到熟悉的环境,回想起往日受过的伤害,精神上再次受到打击。 她轻扯嘴角,“放心吧,我不会计较,这丫头也是关心我,怕我受委屈。” 雪莹见晏青枝是真的不介意,才将备好的衣裳散开,“时辰不早了,奴婢伺候大人更衣吧,想来苏言大人也快准备妥当。” 等晏青枝换好衣裳,初一就在门外催促:“国师大人,马车已经备好,苏言大人派我来问问,大人何时可以出发?” 她将门打开:“走吧。” 画天阁离皇宫不远,晏青枝只觉刚坐上马车,就已经到地方。 一路上,苏言都很安静,安静到一直在闭目养神,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晏青枝昨晚没睡好,也乐得不说话,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补觉。 等走过宫门,快到大殿,苏言才开口:“等受封仪式结束,圣上举办的那场宴会,你能推就推,就算真的推不掉,也要想办法尽快脱身!” 晏青枝早就离心似箭,根本不想和尉迟承欢这样的老狐狸虚以为蛇,可两人地位悬殊,即使自己装病不去宴席,估计下一刻御医就会冲上来替她诊治。 欺君不是小事,她也没有多余的性命去浪费。 她面色有些凝重,迎着苏言略带审视的目光,轻笑着点头:“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好好利用,你放心。” 因着举国大丧,国师继位仪式一切从简,能参加的都是朝堂上数一数二的人物,比如大将军顾枳节,丞相宫游,还有东家人。 踏进大殿的一刹那,晏青枝一眼看见东凉月,倒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那惨白如雪和郁郁寡欢的脸色,就差把心如死灰写在上面。 东凉月这丫头性子高傲,从始至终都只想嫁给圣上,成为周国皇后。可说她野心大吧,嫁给顾朝辞,明显比嫁给傀儡皇帝更强。 晏青枝收回视线,看向坐在首位的尉迟承欢和宫画扇,“微臣拜见圣上,拜见大公主,圣上万岁,大公主千岁。” 国师在周国的地位和一般官员不同,既不用向圣上行跪拜礼,也不用费心和其他官员客套,多的是人来巴结她。 宫画扇看着一身白衣的晏青枝,精致面容上写满嫉恨,这样一个贱婢竟然能成为一国国师,真让人不甘又愤怒。 她强行压下怒火,努力让语气听着不带任何情绪:“平身吧,既然受封仪式已经完成,那国师就要担起保佑周国国运的重任,切莫玩忽职守。” 尉迟承欢还未开口,宫画扇就先不客气的说教一番,明显不合规矩,大殿之上却无人出来指责。 晏青枝看出端倪,视线不着痕迹扫过尉迟承欢,又看向坐在龙椅下的顾枳节和宫游。这两人到现在都不出手,要是再等下去,这周国的天迟早变成宫画扇的囊中之物。 她半垂眼帘,双手抱拳:“公主所言极是,微臣定当尽力而为。” 苏言虽在画天阁任职,但不过是个小小天文官,在其他人眼里,就和末等文官一样,无权无势。所以他进殿后,只能站在最外面的位置,不能跟随晏青枝往前。 他原本还担心她应付不过来,可看着大殿上各怀鬼胎的众人,那份担忧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嘲意。周国朝堂如此混乱不堪,只怕还没等他们动手,这些人就先自相残杀起来。 受封仪式完毕,尉迟承欢便让其他人相继离开,就连找借口想留下来的宫画扇,也被他打发走。 他缓步走下龙椅,一脸笑意的看着晏青枝,要亲自带她去参加宴会。 晏青枝尴尬的笑笑,想推辞,却被他抓住胳膊,那力道大得快把她的骨头捏断。 她往苏言的方向看去,只看乌泱泱的太监和侍卫,估摸着他应该是第一个被请出去的。看来,这鸿门宴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宴会举办的地方就在大殿隔壁。 晏青枝被尉迟承欢扯进去后,才发现里面除开太监和宫女,竟然只有她们两个。这厮不会是想趁机害死自己,再安插一个新的国师进画天阁吧…… 她坐在圆桌旁,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珠宝玉器,忍不住无声叹气。他未免太天真,竟然以为拿这些东西就能收服自己。 第二百五十章 凤印 尉迟承欢有些诧异,没想到晏青枝看见满桌珠宝还反应平平,又挥手让胡玉取来一个精致木盒:“晏爱卿既然不喜欢这些东西,那就看看这个。” 他将木盒子推到她面前,“打开看看,你一定会喜欢。” 晏青枝原本没什么兴趣,被尉迟承欢这么一说,反倒生出些好奇。木盒做工精巧,闻着还有股淡淡的香气,打开之后,里面竟然放着属于皇后才有的凤印! 她啪的一下将盒子关上,皱眉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圣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尉迟承欢面上依旧带笑,可语气却带着森冷的威胁:“怎么,晏爱卿不喜欢?只要你愿意,它就是你的。如果晏爱卿还不喜欢,那朕就要好好想想,要送什么给你,爱卿才会满心喜悦的收下。” 晏青枝微微一惊,原小说里面,尉迟承欢可是对宫画扇忠贞不渝的代表,就因为那份厚爱,后面才会主动退位让贤,虽然那时候他让不让已经不重要。 眼下,他把凤印当礼物送给自己,不是试探,就是想要她的命! 她没再开口,只是垂头看着那方凤印,心中不由思绪万千。苏言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想办法推掉宴会,看样子是知道这件事。 尉迟承欢很有耐性,好整以暇喝着茶,就等晏青枝向自己低头。他调查过,面前这个女人虽然来历不明,但没有哪个女子可以抵抗得住凤印的诱惑。毕竟一国之母,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晏青枝被尉迟承欢盯得浑身不自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臣服,要么反抗。可周围都是他的人,自己只要说一个不字,就别想活着离开。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抬起头,冲他扯开嘴角:“其实,圣上不必这么麻烦。圣上想要画天阁归顺,我照做就是,这东西还请您收回去。” 说着,晏青枝又把木盒推到尉迟承欢面前。凤印不是随随便便的一块玉佩,一个扳指,要是真的收下,别说宫画扇不留自己活口,就是苏言他们也会想尽办法弄死她。 毕竟,宁孤是为自己而“死”的,转头她就和别人做上夫妻,这搁谁也接受无能。 尉迟承欢沉下脸,即使晏青枝答应归顺,心里也不太痛快。在他心里,没人能抵抗凤印的诱惑,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女人! 晏青枝不敢过多停留,表完忠心就要告辞,可话还没说出口,人就被按在桌子上,一时间动弹不得,撞到硬物的腰还疼得要命。 “圣上?” 看着近在咫尺又略带歇斯底里的脸,她喉头一紧,刚要挣扎,脖子就被尉迟承欢掐住:“晏青枝,为什么不肯嫁给朕?” 晏青枝心下一沉,表情也不太好看,这男人是不是有大病,不归顺也不行,归顺还不行,到底要自己怎么做! 她无视脖间的手,死死盯着尉迟承欢:“圣上的话,微臣不太明白,身为国师,臣自然要以天下为重,圣上难道要逼着我辞去国师之位,然后嫁给您,在后宫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 这男人病得不轻,心里明明有宫画扇,还要逼着她接受凤印。就算剧情有变,他对宫画扇的感情也有变,那也不至于移情别恋到自己身上吧! 晏青枝一向很有自知之明,这虚虚实实的世界,最奢侈的就是真心,就是感情,一旦付出,幸运的有回应,不幸的就是背叛和利用。 尉迟承欢表情阴沉,掐着晏青枝脖子的手下意识收紧,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看着这女人毫不在乎的样子,听到她再三拒绝自己,心里便升起一股无名怒火,烧得他理智全无。 好在,他暴起的瞬间,胡玉就将所有人赶出去,只留下他们两个。 “晏青枝,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他怎么不敢,他当然敢! 那几个奇奇怪怪的刺客不就是被他派出去的,要不是自己命大,早就一命呼呜…… 晏青枝有些呼吸不上来,难受得皱紧眉头,眼见尉迟承欢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撑在他胸膛的手忽的加重力道,猛地往上一推。 尉迟承欢只觉胸口处一股大力传来,诧异的低嘶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被打飞出去,砰的一声撞到身后的柱子上。 呼吸着新鲜空气,晏青枝浑身舒服不少,只是两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门外看守的太监和侍卫却没有出声询问,实在是诡异得很。 她心生戒备,慢慢往后退去:“咳咳咳,圣上既然想要我的命,何必亲自动手,只一道旨令,自然有人抢着替您出头。圣上乃九五之尊,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尉迟承欢捂着胸口站起来,赤红双眼死死盯着躲在圆桌后面的女人:“晏青枝,你竟敢对朕动手!” 若不是他先前吩咐过胡玉,无论殿内发出什么动静,他们都不许进来,晏青枝早就被侍卫当作刺客抓起来。行刺国君,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晏青枝想笑,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动手是死,动手也是死,何不顺着心走,肆意活一回。更何况,这几次重生,她从没有为自己而活过。 她懒得再演戏:“圣上如果没有别的吩咐,那微臣就此告退。” 说着,她就往门外冲。 尉迟承欢简直要被晏青枝这一番操作给气死,就她再三忤逆自己的行为,随便换一个人,早就被处死无数次。 他大步上前,伸手探向她的肩膀,“晏青枝,你给朕站住!” 晏青枝哪里肯听,右手已经摸到大门,刚要打开,就见沉重的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身红衣的宫画扇正端着一碟糕点站在门口。 她笑意盈盈的看着她:“还好国师没走,本宫新做了一些梅花糕,你也尝尝?” 救星来了。 最后,因为宫画扇的出现,这场尴尬的宴会草草结束,毕竟尉迟承欢也不想被她看见放在桌子上的凤印。 晏青枝身心俱疲,离开皇宫的那一刻,才觉得重新活过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铁腕复仇 因着秋闱的时间突然提前,都城里所有客栈和酒楼都人满为患,生意也日日火爆。不少进京赶考的学子和武生没有地方住,幸运的可以借宿到民家,不幸的只能流落街头。 这几日下过雨,入夜后,气温骤降,露宿街头的待考学子很可能会被冻死。 画天阁在百姓心里一向是最神圣的地方,于是不少人上门求助,请求国师为他们安排一个能够落脚的地方。 观星楼书房。 透过窗,看着不远处的长街,晏青枝思绪有些飘远,等初一汇报完,沉思片刻才点头:“那就让他们进来吧,安排人手好生安置,别让人趁机捣乱。” 苏言站在晏青枝身侧,见她没有询问自己的看法,就贸然做决断,忍不住出声打断她:“国师此举怕是不妥,画天阁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若是公然收留学子和武生,肯定会惹来圣上猜疑。国师还是考虑清楚,再做决断吧。” 晏青枝眉头微挑,轻笑着说道:“苏大人此言差矣,这些学子和武生都是周国的栋梁之材,他们如今遇上困境,如果连我们都不出手,岂不是会白白埋没他们的才华。” “你放心,我会在画天阁里面单独圈个院子出来,供他们吃住,也会安排侍卫轮番巡逻,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们也能第一时间知晓。” 苏言还想再劝,可望着晏青枝坚定的眼神,只能作罢,“随你吧。” 他拿起药箱,视线扫过放在书桌上的药瓶:“国师病情刚好转,记得按时服药,免得病情复发。微臣药房里还有药材要处理,就不打扰国师,这就告辞。” 晏青枝淡淡嗯了声,喉咙忽然有些发痒,止不住咳嗽起来。自从吉光不能替自己挡伤害后,她的身体就越来越差,一个不注意就会感染风寒。 她抿紧唇,起身走到窗边,感受着新鲜空气和和煦微风,心情瞬间舒畅不少。 晏青枝扭头看向初一,见他抱着长剑像雕塑一样守在门口,噗嗤一声笑出来,“初一,你去歇歇吧,要是再守下去,我还没死,你就先没命了。” 自从她受封为国师,画天阁就热闹不少,明里暗里来过好几茬刺客。初一怕她被人害死,便寸步不离守着。 算起来,他已经快两天没合眼,眼底的青色根本藏不住。 初一面上没什么表情:“不用,国师放心,我不会死在你前面。” 晏青枝知道初一性子执拗,认定的东西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也不再劝,只是吩咐后厨多做些营养餐,给他补补身子。 后天就是秋闱,也是东顾两家定亲的日子,即使顾朝辞不愿意娶,东凉月不想嫁,两家的联姻还是要继续。 或许是怕人搅局,东顾两家都未曾声张此事,就连圣上都不知道他们的打算。 晏青枝之所以知晓,还要归功于早就安插进东家和顾家的两颗棋子,在她的金钱资助下,东家账房管家顺利变成曾毅,赵猛也从顾家护卫副首领变成一把手。 至于他们的老大季冲,成功挤走宫家原来的管事,掌管着宫家大小事务。 东顾两家若是联手,最不安的当然是宫游,其次才是宫画扇和尉迟承欢。 不得不说,晏青枝有些好奇,好奇这两家的婚事到底能不能顺利定下来……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此次秋闱的地点设立在皇家书院,监考的官员从上至下足足有近百位,参加考试的考生也近千人。 晏青枝身为新上任的国师,在开考前,简单露过一面,就没什么事情,也不用再应酬,便直接打道回府。 谁曾想,回府的路上,两拨正在吵架的混混突然挡在马车前,吵吵嚷嚷的,眼看就要打起来。 初一沉下脸,拔开长剑就冲出去赶人:“国师在此,岂容你们胡闹,赶紧滚开!” 就在他离开的刹那,一道灰色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马车旁边,轻轻扣响窗柩:“主子,老大让我来告诉你,事情都已办妥,只差最后一步。” 晏青枝慵懒的靠在窗前,幽深视线扫过马车外的灰色身影:“好,转告他,加快速度。” 初一办事效率一向很快,眨眼功夫就驱散闹事人群,回来时,那灰色身影自然也不见踪迹。 晏青枝撑着脑袋看他:“有问题吗?” 初一眼神有些凝重,面对晏青枝直勾勾的打量,再三权衡下才点头:“那两拨人明显都认识,也没动真格,其中一个混混,我曾经在国师身边见过。” “还有我身边的人?”晏青枝面露惊愕,心里却在疯狂吐槽傅江这厮办事不牢靠,找人闹事怎么能找熟面孔,还真怕别人认不出来吗! 初一拧紧眉头,“要是没认错,就是大公主曾经送给国师的卿公子。” 卿清…… 晏青枝表情有些微妙,最近事情比较多,还真把他给忘了。要不是他将自己绑进皇宫,后面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她也不会多次受苦受累。 她眸色半敛,忽的笑起来:“初一莫不是最近太累,眼花了?卿清那小子可是大公主的人,就算离开画天阁,也有别的去处,怎么可能流落在大街上,当起混混来。” 初一回忆一番,很是坚定的摇头:“没错,那人就是卿清。国师,我看最近你还是别出门,以免遇上危险。” 待在画天阁也不见得安全。 晏青枝不以为然,扭头看向马车外:“先回去吧,苏言不是说有事情和我商量,其他的以后再议。” 她还想早点离开都城,离开这个是非地,所以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自己。 等两人回到画天阁,午时已过,铁花就蹲在观星楼下等着他们。 一见晏青枝,杨铁花就立马扑上来,眼里还带着惊惶和后怕:“晏妹妹,苏言说东家和顾家今日遇袭,险些被灭门!” 灭门?! 晏青枝稳稳接住杨铁花,很显然,宫画扇已经开始反击,东顾两家的惨案,就是她铁腕复仇的第一步。 第二百五十二章 奸臣拿命来 晏青枝仔细回忆着原剧情,宫画扇派人刺杀顾枳节后,很快就对宫游下手。要不是宫家有十三骁骑保护,满门被灭也不是问题。 她知晓宫画扇手腕铁血,只要能报仇,什么都可以牺牲。如果这个节骨眼上,她再对自己发难,别说离开都城,就是活着都难。 而杨铁花自从被伤到脸以后,就听不得打打杀杀的事情,晏青枝好不容易才将她安抚好,又让雪莹送她回去休息。 …… 苏言一脸沉重,在书房里面来回踱步,周身弥漫着肃杀气息:“顾枳节和东陶可是周国数一数二的重臣,国师有没有想过,谁会对他们下手?” “我派去的探子回报,东陶之所以出现在顾家,是要和顾枳节定下两家联姻的事,你可听到过风声?” 晏青枝坐在书桌旁,看着手里一份又一份密报,心中一惊再惊。不得不说,宫画扇此举很聪明,既打断两家联姻,还重创顾家高手,让如铁桶一般的顾府,出现一道难以愈合的裂缝。 而顾枳节生性多疑,怀疑的人选里面肯定会出现宫游,毕竟东顾两家若是联手,宫游必然会害怕他们曾经固若金汤的联盟破裂,宫家也会被他们左右夹击。 至于宫画扇,她对外一直是柔弱公主的形象,顾枳节就算会怀疑,很快也会被打消。 看着沉默不语的晏青枝,苏言再次出声询问:“国师,你可曾发现有什么不对?” 晏青枝回过神,迎上苏言略带试探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苏大人,有些话是时候说清楚,国师大人没有死,对不对?” 苏言表情一怔,完全没想到她会提及这件事,“你在胡说什么?” 晏青枝放下密报站起身,眉眼间一片冷然,其实从一开始,她就认定宁孤没有死。看过密报后,这念头就更加坚定。 那密报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和宁孤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虽然很淡,却逃不过她的鼻子。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苏言:“苏大人知道我在说什么,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我,对吗?” 苏言眉头紧锁,不再开口,只是冷冷盯着晏青枝,想看看她到底知道什么。 晏青枝也没想要他回答,顺手操起一旁的茶壶,又拿出两个杯子,一一倒满,“苏大人别急,先喝口茶降降火,想清楚该怎么和我解释,再开口也不迟。” “放心,只要苏大人的解释是真的,我也会把了解的东西悉数告知。” 苏言依旧没应声,漆黑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气,这女人果真如大人所说的那般,看着简单实则不好糊弄。 他偏头看向初一,见他右手已经握上长剑,不着痕迹的摆手阻止。大人再三交代过,一定要护她周全,要是现在杀掉她,依照大人的性子,他们也活不了。 沉默许久,苏言伸手端起茶,一饮而尽后,才郑重说道:“没错,大人确实没死,但也身受重伤,所以没办法现身。晏姑娘要是相信我们,不妨把知道的说出来,我们也能护你周全。” 晏青枝微垂眼帘,“他在哪里?” 苏言倒也没隐瞒:“我只能告诉姑娘,大人不在周国,至于最终下落,恕我无法相告。” 其实,他不说,晏青枝也猜得到,宁孤这厮肯定已经回到辰国,等着率领辰国大军踏平周国和梁国。 兜兜转转,这崩坏的剧情还是没法改变。 她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淡定,“好,既然苏言诚心相告,那我也不会有所隐瞒,东顾两家联姻的事情,我是前两天知道的。至于灭门的凶手,我猜测是大公主。” “大公主……”苏言没说相信,也没说不信,面上表情稍显沉重:“恕我冒昧,晏姑娘是如何得知大公主会对东顾两家下手?” “宫画扇真正想对付的只有顾家,东家算是被他们连累,不过,两家婚事若是定下,她也不可能手软。” 晏青枝一边说,一边取出藏在怀里的玉牌:“这枚玉牌,苏言可认得?” 苏言顺势看去,瞳孔骤然一缩,这玉牌可是辰国的通行证! 她怎么会有…… 看着苏言震惊的模样,晏青枝扯开嘴角:“苏言放心,我是自己人,所以日后大人有何计划,你不如同我仔细说说,也好让我有所准备,免得破坏大人的大计。” 苏言沉默不语,反倒是初一厉声质问起来:“晏青枝,你怎么会有玉牌!” 晏青枝将玉牌捏在手心,一脸无辜的看向初一:“当然是大人亲自给我的,要不然大人为何把国师的位置交给我。初一,你别这么凶,大家都是一路人,何必互相怀疑。” “苏言,你说呢?” 苏言确定晏青枝不是他们的人,大人将国师之位留给她,也是别有目的。可看着她手里的玉牌,那份坚定忽然动摇起来。 仔细想想,大人对晏青枝的态度本来就不同,若是为保住她的性命,留下玉牌给她,似乎也说得过去,只可惜现在没办法确定是真是假。 不过,大人已经率大军压境,很快就会攻占都城,到时候再押着晏青枝前去对峙也不迟。 他一改敌视态度,冲晏青枝轻笑道:“既然是大人亲自交给你的,那我们当然没有异议,这些日子还望姑娘尽力配合,别让外人看出端倪。” 三次穿书,每次都是不同角色的扮演,晏青枝早就自封为最会演戏的女配角,对方是不是在演戏,一眼就能分辨。 她看破不说破,点头应下:“这是当然,毕竟大计在前,我们这最前方的战士也不能拖后腿。” 一番唇枪舌战,三人各怀心思坐在一起吃饭。 晏青枝实在太饿,尤其是生病以后,只要不吃饱,全身都没有力气。 她吃饭时,不喜欢说话,也不希望别人多费口舌,苏言和初一知道她的规矩,也很少发出声响。 等三人吃完饭,蹲在梁上的刺客再忍不住,拔出涂毒的匕首,就朝晏青枝刺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谢十洲出场 刺客越逼越近,晏青枝却坐在原地纹丝不动,甚至还笑着看向他,“你的脾气真好,能忍到现在才动手。” 这般毫不在乎的态度,刺客倍觉羞辱,眼神也变得更加狠厉:“奸臣,受死吧!” 晏青枝有些想笑,自己才当几天国师啊,在他们眼里就变成奸臣了…… 刺客身手敏捷,眼见就要刺中她的胸口,一把长剑随意一挥,便将他迅速挑开,“当着我的面杀人,活腻了!” 初一满脸写着不屑,短短几招,便将刺客打得爬不起来。 刺客嘴很硬,但也扛不住苏言折磨人的手段,很快就招人主谋是大公主宫画扇。 晏青枝不意外,毕竟离开皇宫之前,宫画扇特意派绿禾来送她,话里话外都在透露一个讯息,不想让自己活着碍事。 她有些委屈,在画天阁里的这些日子,自己可是什么都没做,哪里会碍着她的复仇大计。 或许是知道她离不开他们的保护,苏言和初一不再怕她逃跑,对她的态度也温柔不少,还让铁花陪着她,以免夜里有人突袭。 晏青枝近来睡眠质量很差,尤其是想到有人在身边,就更加睡不着。 她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床幔发呆,好半晌才爬起来,小心翼翼绕过已经睡熟的杨铁花,走到桌旁倒水喝。 借着月色,她往茶壶方向摸去,可壶没摸着,竟然摸到一只手! 晏青枝瞬间瞌睡全无,手刚要往回收,就被来人死死抓住。那冰冷的温度,冻得她浑身一颤,也彻底清醒过来。 她慌忙看向杨铁花,见她依旧睡得正香,忍不住冲着黑暗里的人影低声喝道:“宁孤!你疯了,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吗!” 就在这时,被乌云挡住的圆月露出半个角,昏暗的房间顿时明亮起来。 宁孤立在屋内,依旧白衣裹身,俊逸的面容在月色下显得尤为梦幻,周身还弥漫着浓浓的寒气。 看着怒气冲冲的晏青枝,他微蹙眉头:“晏青枝,我还活着,你难道不高兴?” 听他这么一问,晏青枝只觉什么情绪也没有,只是胸口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里面,上不来下不去。 她抿紧嘴唇,视线忽然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宁孤,那日你救我,是真心还是假意?” 宁孤轻叱一声,手上微微用力,便将晏青枝扯进怀里,又俯身看着她:“真心假意,枝枝难道看不出来?枝枝觉得,如果没有我,你能活着离开火场吗?” 晏青枝表情有些僵硬,喉咙也微微发干,吞口唾沫,还隐隐发疼,后背也升起一阵薄汗。 她躲闪起宁孤的眼神,心虚地摇头:“没有你,我肯定活不下来。只是,你为什么要骗……” 不等她说完,宁孤又伸手揽住她的细腰,将她贴得更近。 两人几乎脸贴脸,呼出的热气都在对方脸上,“宁孤,你……” 晏青枝心下一慌,脸也不争气地红透,想要怒斥,又怕惊醒杨铁花,只能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眼里的怒意都快把他烧成灰。 宁孤轻笑出声,将她面上所有表情尽收眼底,“枝枝,你难道不想我?” 想他? 怎么可能! 晏青枝挪开视线,没好气道:“铁花还在屋里,你要是不怕被她看见,大可继续抱着我!宁孤,你还活着的消息,对很多人来说都有用,你就不怕我大叫一声,把那些刺客也招来!” 宁孤脸上笑意更深,松开她的手,挑起她的下巴,“看见又如何,国师宁孤已经葬身火海,现在活着的是辰国太子谢十洲,而你,晏青枝就是我谢十洲的未婚妻。” 未婚妻?! 这狗男人又犯病了…… 晏青枝没接话,只是皱眉瞪着他,宁孤就是谢十洲,谢十洲就是宁孤,但自己绝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未婚妻! 宁孤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迫使她抬起头:“怎么,枝枝难不成忘记了,还是你亲口说的,谢十洲是你晏青枝的未婚夫?” 晏青枝怔住,差点连呼吸都停止,她想起来了,第三次穿书时,为保住性命,自己不得不谎称是谢十洲的未婚妻。没想到这男人竟然记得这般清楚,简直要人命! 她支支吾吾起来,也不敢直视宁孤,求救似的看向杨铁花,却发现她完全没有反应。这丫头睡得未免也太死,这么大的动静还不醒! 宁孤看出晏青枝的心思,冷声加重语气:“别看了,她醒不过来,你也躲不掉。枝枝,安心等我,别再起其他心思,我很快就来接你,接你回家。” 晏青枝瞳孔骤然一缩,表情也带着惊惧,什么意思,难道自己暗地里做的那些事,都被他发现了? 钟叔他们,还有骑射馆的人,不会都被他劫住了吧…… 可,想到傅江今日才派人来告知自己进程,她心神稍定,也不再去看宁孤,赌气般闭上眼睛:“大人权势滔天,我还能说什么!” 宁孤眼神微暗,看着面前这张略显苍白的小脸,心好似被一只无形大手擒住。才几日不见,她好像消瘦不少,脸色也很疲惫…… 他没再说话,只是慢慢凑上去,在她还算红润的唇上落下一吻:“枝枝,记得乖乖听话。” 晏青枝刷的一下睁开眼睛,正要发怒,就发现面前空无一物,别说人影,就是鬼影也没有。 要不是唇上还残留着宁孤身上冷冰冰的温度,她都要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 月色下,顾家大宅笼罩在一片阴霾中。 顾朝辞赤着上身跪在祠堂里面,后背和前胸都是鞭痕,有的地方甚至深可见骨。 顾枳节满脸怒容,手执长鞭站在他身边,见他还是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顿时大吼道:“顾朝辞,到现在你还在替她说话!要不是我顾家高手众多,今日就是我们的死期!” 说着,他又挥动长鞭,狠狠打在顾朝辞背上。 顾朝辞疼得全身发抖,可硬是不肯服软:“扇儿爱我,她不会这么做,这件事一定有误会。爹,你相信我!” 第二百五十四章 坦白局 “相信你,呵!” 顾枳节表情瞬间阴沉下来:“相信你,我顾家早就死绝!顾朝辞,如若你还是执迷不悟,那就继续跪在列祖列宗面前,直到你想清楚为止!” 可,面对盛怒下的顾枳节,顾朝辞依旧不肯低头,还嘴硬道:“父亲,我相信扇儿,她保证过不会伤害我和顾家人,就绝对不会做出刺杀的事情。你要我和东家嫡女成亲,这件事对谁最不利,难道您不知道吗!” “宫顾两家看似交好,实际上呢,宫游恨不得将您除之而后快!您怎么就不相信儿子,该怀疑的人不去怀疑,偏要去怀疑儿子心仪之人!” “你……你这逆子!” 顾枳节看着油盐不进的顾朝辞,气得狂喘粗气,一把扔掉长鞭,拂袖离开。 等他走后,一道黑色身影避开顾家下人潜进祠堂,看着浑身是伤的顾朝辞,慌忙上前:“公子,您受伤了,我这就去请大夫过来!” 顾朝辞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看着顾影缓缓摇头:“查得如何,那些刺客是不是宫家派来的?” 顾影面露难色,迟迟不肯回话,在顾朝辞急切的眼神下,才不得不摇头:“不是宫家。刚刚有探子来报,宫家也遭到杀手埋伏,宫游被重创,眼下生死未卜,其庶子被砍掉一只胳膊。” “公子,老爷说的没准是对的。” 顾朝辞没有开口,静静看着面前的祖宗牌位,是他错了吗,错在相信自己的爱人,错在轻易付出真心。 顾家和东家今日定亲的事情,他只和扇儿说过,也希望她能想办法阻止,可在两家毫无准备之际,杀手就不要命的冲进来,若不是顾家高手众多,只怕他们的下场会比宫家还要惨。 他思绪复杂,久久难以平复,胸口也阵阵发疼,喉头一甜,就吐出口黑血来。 顾影大惊失色:“公子!” …… 秋闱刚过去三天,皇榜就发放出来,傅江毫无悬念高中武状元,而文状元竟然也是熟人,曾经追杀过慕舒阳的洛承安! 晏青枝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心里除了惊讶,还有一丝不安。想到前不久在街上遇见的慕舒阳,那股不安就越发浓烈。 看来,周国注定要完。 晏青枝知道东顾两家遇袭的事情,自然也知道宫家同样遭难,境况还比其他两家更惨。宫游卧病在床,宫伯玉失去一条胳膊,若不是李如香拼死护着,宫家仅剩的一个嫡子也要命丧黄泉。 想起那个脾气火爆的小胖子,她就有心想去看看,可惜这几日别说出门,就是在院子里走动一下,初一和杨铁花都会贴身随行,生怕她有个好歹。 入夜后,晏青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听着身侧杨铁花熟睡的鼾声,悄无声息爬起来。 她还是有些担心,如果不去宫家看一眼,就得一直这样挂念着。 因为有杨铁花陪睡,初一守到两人睡着便回去休息,这样也方便晏青枝偷溜出去,一路上避开几个巡逻的侍卫后,成功抵到只与长街隔着堵墙的后院。 她正要往外翻,墙头忽然传来一道略显冷清的声音:“晏青枝,你还真是不安分,又想去哪里?” 晏青枝心道不妙,正要往回撤,一只手就提着她的胳膊,将她扯上墙头,“哈哈哈,大…大人,好巧,你也是来欣赏月色的?” 宁孤一改往日白衣飘飘的装扮,全身黑,脸上也蒙着黑布,明显是要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她没等到他的回答,仔细一闻,竟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大人,你受伤了?” 宁孤垂眸看着晏青枝,见她衣着单薄,脸颊也被冻得微微泛红,不由蹙眉说道:“穿这么少,想去干什么?” 晏青枝意识到宁孤在生气,否则不会一再无视自己的问题,急忙答道:“我就是想去看看钟叔他们,你也知道我这么久没去他们那里,他们肯定会担心。你怎么在这儿,还一股血腥味。大人,你不会真的受伤了吧?”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往他身上凑,似乎想把他受伤的地方闻出来。 宁孤没有阻止晏青枝的靠近,可语气却更加冰冷,“看望钟叔,也不用大半夜去吧。晏青枝,看来你还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里,难不成非要我拿锁链把你捆起来,你才肯安分?” 晏青枝尴尬的笑起来,越笑底气越不足,到最后索性直言,“大人,其实我不是去看钟叔,而是想去宫家。” “宫家?”宁孤一手揽住她的肩头,一手拂过她稍显凌乱的长发:“我倒是不知,你何时与宫家有了交情!宫月淮欺你辱你,宫伯玉只会拖你后腿,至于宫宝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去宫家干什么,难不成是去看望病重的宫丞相?” “若真是如此,你也不必再去,他能不能活过今晚都是问题。” 什么意思?! 晏青枝僵在原地,只觉握住她肩膀的手好似铁臂,挣不开甩不掉,还弄得自己隐隐作痛。 可她不敢发出抗议,也不敢再触眼前这个狗男人的霉头:“大人,我……” “枝枝,有些话还是想清楚再回答。” 不等她说完,宁孤就冷声打断:“你要去花魁大会,我便亲自陪你去,如今也该是你坦白一切的时候了。” 晏青枝欲哭无泪,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双幽深墨瞳,最终选择坦白:“大人说的对,做人必须言而有信!我去宫家确实是有私心,宫伯玉那小子没见过世面,恐怕被吓得不轻,我想去看看他。” 宁孤似笑非笑看着她:“为何?” 晏青枝深吸口气,无视耳边吉光的警告,沉声说道:“因为被山贼擒去的那些日子,我和他朝夕相处,处出感情来了,也早把他当亲弟弟看待。大人,这个理由够不够?” 宁孤揽住她肩膀的手微微收紧,眼神也变得晦暗不明:“枝枝既然想去,那我陪你去。” 晏青枝愣住,下意识想拒绝,身体却骤然悬空,人就被宁孤打横抱起来,迅速往宫家飞去。 等两人赶到宫家,空气里满是血腥味,还有正在熊熊燃烧的烈火! 第二百五十五章 顺水推舟 宫家这场大火烧得比蒹葭苑那场更久,火势也更大,逃出生天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其女眷无一生还,丞相宫游因伤势过重深陷昏迷,宫宝舟也失去胳膊变成废人。而宫伯玉年纪太小,被吓得神志不清,必须有人贴身照看着。 偌大的宫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最后死的死疯的疯,唯一还有理智且很冷静的竟是宫家庶子,曾经被人唾弃的宫宝舟。 这桩惨案被迅速传开,顿时在周国引起轩然大波。 圣上知道此事后,勃然大怒,斥责京兆尹和护城军玩忽职守,才害得宫家遭此一劫,又任命大理寺卿彻查此事,好为枉死和活着的人讨个公道。 此案还未查清,隔日一早,顾大将军又脱去官服,只着白衣跪在午门门口,手执百官联名的折子,状告大公主谋害忠臣,祸乱朝纲。 那状告的折子里,还紧跟时事,列上宫家险些被灭门的惨剧。 一桩接一桩的烦心事,压得尉迟承欢快要喘不过气,接连几日都没给百官一个好脸色,也一直拖着没给答复。 众百官见圣上有心庇护大公主,转头就把压力给到画天阁这边,也就是如今担任国师的晏青枝身上。 此刻,被百官寄以厚望的晏青枝正躺在床上,接受苏言低气压的诊治。 她喉咙干疼得难受,时不时还有些发痒,又怕惊动他,只能压着声音低咳:“咳…咳咳!” 杨铁花一脸自责的站在床边,眼巴巴望着苏言,想要询问,又害怕苏言责备。谁让自己睡得太死,连晏妹妹半夜离开都不知道,结果导致她病情加重,连床都下不了。 一刻钟后,苏言才放开晏青枝,面无表情的取下手套:“从今天开始,晏姑娘不用再喝药了。” 杨铁花紧皱的眉头瞬间松开,惊喜交加的问道:“晏妹妹的病好了?” 苏言冷笑起来:“像她这样费尽心思折腾自己的身体,再好的药也没办法治愈她的病!我的药也不会浪费给不配合的病人!” 这番痛斥,说得晏青枝和杨铁花脸颊发热,都有些抬不起头,只能尴尬的对视一眼,又冲着苏言傻笑,试图糊弄过去。 苏言却不惯着,“怎么,才说几句就闹脾气了?晏姑娘,你要是不想活,那就别再折腾,直接从这观星楼跳下去,一了百了。你要是想活,就谨遵医嘱,别再受凉!” 因着前天半夜出门,晏青枝再次感染风寒,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咳出血。 她看着一脸严肃的苏言,立马乖乖点头:“你放心,我配合,我绝对配合!” 自从吉光的能力消失后,带来的一系列后遗症,都快把她身体掏空,要不是还有医术高超的苏言为自己调理,这条命恐怕早就没了。 就在这时,初一从外面走进来,神情很是不耐:“那些人不肯走,这么大的太阳,他们也不怕被晒出个好歹来。” 那些官员没见到晏青枝,当然不会轻易离开,一直耗着,也是在向她无形施压。 晏青枝拧紧眉头,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见苏言不开口,就小声说道:“苏大人,这事怎么办,要是他们真被晒出问题……” 苏言表情更加难看,明明都说过晏青枝身染重病无法下榻,这些人还不肯走,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他起身走到窗前,往楼下看去,只见观星楼下面乌泱泱跪着不少人,个个身着官服,偶尔还齐呼一声“请国师正国道,清妖孽,惩治大公主”。 不得不说,他们的毅力是真的顽强。 苏言回头看向晏青枝,见她满眼期待的看着自己,便冷声说道:“晏青枝,我陪你下去,但是,你等会按照我说的做……” 晏青枝巴不得当个提线木偶,憨笑着点头:“苏大人放心,我一定乖乖听话。” 等两人走到楼下,百官立刻齐呼:“国师大人,周国蒙难,还请您速速进宫,清君侧,正国道!” 晏青枝有些意外,意外明明在秋闱前,这些官员至少有一半都被宫画扇收服,眼下却齐齐跪求自己处置她,这变脸速度实在是快。 她清了清嗓子,见众人都安静下来,才有气无力的说道:“诸位大臣爱国心切,本座都知晓,只是顾大将军状告大公主一事还有不少问题待审查,大家先回去,本座会择日进宫规劝圣上,让他尽快处理此案。” 说着,不等众人反驳,她忽然放声咳嗽,咳着咳着就咳出血,惊叫一声,就直接晕厥过去。 苏言上前接住晏青枝,冷冷看向还要上前的几位大臣,“国师病情不容耽误,苏言不便再留诸位大人,请大家自行回府!” 一场赶鸭子上架的闹剧就此被化解。 晏青枝坐在床上,一连吃下七八颗蜜枣,口里的苦味和臭味才驱散不少。不知是不是苏言换过药方,这两日吃的药又苦又臭,简直难以下咽。 她长叹一口气,扭头看向窗外,算算时间,如果没有意外,钟叔他们应该已经赶到落脚的地方。 至于傅江,他要是够聪明,也是时候来接自己了。 因为她一直卧病在床,那些大臣不死心的又来过几回,好在有苏言顶着,他们连大门都没能进得来,只能在外面干望着。 晏青枝有些佩服尉迟承欢,佩服他心机深沉,和宁孤比起来也不落下风。他故意拖着宫画扇的事情不处理,看似是庇佑,实则在挑起大臣和顾枳节的怒意,以此来对付她。 宫画扇或许怎么也想不明白,往日对自己宠爱有加的情哥哥,为什么突然变得冷漠无情,还要置她于死地。 不过,这些都和她没有任何干系。 晏青枝现在心态很平和,平和到不在乎所谓的任务,自己还能活多久,只想远离都城,去钟叔他们身边度过余生。 这两日,她以生病为由没让杨铁花陪着,吃过晚饭,便早早躺进被窝。 夜色渐深,不知过去多久,一声虫叫清晰传到晏青枝的耳朵里。 她迅速掀开被子,快步走到窗边,推开就发现蹲守在外面的傅江。 他面上蒙着黑纱:“晏青枝,该我们撤了。” 幸运的是,两人顺利离开了画天阁,不幸的是,他们还没赶上船,就被另一伙黑衣人劫住。 晏青枝被擒住,好在傅江身手更敏捷,没被抓住。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天下大乱 碧波如洗的江面上,四五艘大船正在缓慢前行,荡起的阵阵涟漪,惊动两岸栖息的飞鸟,簌簌振翅往远处飞去。 其中一艘货船外表稍显普通,但进去之后,就能发现别有洞天。 晏青枝正坐在客舱里面,看着对面递水给自己的陈玉春,心情有些复杂。昨晚抓她的人是慕舒阳,这些商船看似没有问题,实则是他们要离开周国回到梁国的掩护。 她伸手接过茶杯,小抿一口,缓声说道:“小玉春,几个月不见,你倒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虎娃呢,他没和你一起?” 陈玉春瞬间羞红脸,“晏姐姐又打趣我,虎娃在家里等着我们呢!对了,我看晏姐姐一整天没吃东西,特意去厨房给你带来些点心,你尝尝看?” 晏青枝没什么胃口,想到自己才出牢笼又入虎穴,哪里还吃得下。 可看着陈玉春期待的眼神,她点头笑道:“小玉春有心了,那我必须得尝尝。对了,上次一别后,你们去了哪里?我后来派人去寻过你们,但怎么也找不到。还好你们都安然无恙,要不然……” 陈玉春心思单纯,早把晏青枝当成舒大哥的夫人,有问必答:“其实我们也没走远,就在都城附近,只是上头查得紧,怕走漏风声,才没有外出。现在好了,舒大哥终于把晏姐姐从坏人手里救出来,以后我们也不会再分开!” 晏青枝微蹙眉头:“小玉春,你告诉我实话,你知不知道舒阳的真实身份?” 陈玉春小心翼翼观察着晏青枝的表情,见她没有不悦,只是稍显严肃,这才应道:“晏姐姐,不管舒大哥是谁,他都是我们心里认可的大哥。你也放心,舒大哥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就算日后会有别的女人,你也绝对是最重要的一个。” 如此看来,山寨里的人应该都知道慕舒阳的真实身份。 慕舒阳来头确实不小,脾气也很怪异。身为梁国太子,不老老实实待在皇宫,等着继承大统,偏要跑去周国当贼匪头子,一当就是好几年。 至于洛承安,是梁国君主赐给慕舒阳的暗卫,主要职责就是负责他的生命安全,还有将他抓回梁国。 想来慕舒阳肯主动回梁国,也是洛承安喜闻乐见的。 不过,晏青枝试探过,慕舒阳不在船队里,洛承安也不在。通过和小玉春聊天,她才知道他们暂时还留在周国,只等完成最后一件事,就快马加鞭赶上来。 想到他们都不在,她脑子里想逃跑的念头愈发急切,不说别的,要是真到梁国,自己恐怕都没办法再活着见到钟叔他们。 吉光晕船,从出发到现在,时不时就会趴在窗口大吐特吐,圆滚滚的身材也消瘦不少。 它扭头看着晏青枝,“主人,我好难受,再坐下去,我就要死了!” 晏青枝望着吉光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只道:“小玉春,我有些闷,能不能出去转转,透口气?” 陈玉春面露难色,想要拒绝,又怕她真的被闷出病来。舒大哥交代过不许她乱走,但有自己陪着,也不算违背吧。 “那我陪你出去转转?对了,我奶奶和李爷爷也在船上,要不我们去找他们,让李爷爷给你开个方子?” 晏青枝怔住,倒是差点忘记还有这两位的存在,小玉春的奶奶陈秋身怀武艺,李裕医术高超,如果硬碰硬,自己肯定讨不到好处。更何况,就算她顺利逃出货船,也没办法独自一人游到岸上去。 所以要想逃走,只能在下一个渡口动手。 她笑着婉拒小玉春的提议,跟着她走到客舱外面。呼吸到新鲜空气,吉光的不适感顿时减轻不少,精神也好很多。 它扭头打量起陈玉春,又凑到晏青枝耳边小声嘀咕起来:“主人,我们什么时候逃走啊,要是再往前,可就离钟叔他们落脚的地方更远了。” 晏青枝一脸淡定:“别慌,船到桥头自然直。” 很快,货船就赶到下一个渡口。 趁着船上其他人都在忙着应付官差检查,晏青枝凭借先前观察好的路线,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一处出入口。 只是,原本没有人看守的出入口,如今却站着好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摆明是怕她逃跑。 吉光慌乱的抓住晏青枝的头发:“主人,这…这怎么办?” 自从被擒后,晏青枝身上所有武器都被搜走,连一支发簪都不剩,徒手对付这么多壮汉,明显没胜算。 就在她思考别的法子时,一道接一道惨叫声忽然响起,那几个壮汉就被人撂倒在地。 她心下一紧,迅速藏好身体,却看见杨铁花扛着大铁锤出现,身后还跟着苏言和初一。 他们检查过几个壮汉,就直奔船舱里面去。 吉光更慌:“完了,主人我们完了,那个狗男人的手下找来了!” 晏青枝没打算束手就擒,再说他们也没看见自己,还不如趁着双方打起来的时候,找机会溜走。 她这般想,也就这样做了,直到一刻钟后,才寻到机会,甩开所有人,脚踏实地的站在岸上。 她回头看着渐渐升起大火的货船,最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自己终于自由了。 等晏青枝走到离渡口最远的一处客栈,刚落脚,就听到当今圣上被文状元刺杀的消息,还有自己被梁国奸细掳走的事情。 看来,慕舒阳和洛承安留在都城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刺杀尉迟承欢,只是不知道这两人有没有得手。 她一边喝着粥,啃着鸡腿,一边听人议论,一边想着怎么和傅江他们联系上。 货船速度不慢,一天一夜的时间,便抵达苜舒城。她身上还藏着些银子,但只够两天的盘缠,想雇一匹马都不行,要是靠双腿往回走,至少需要几天几夜。 晏青枝准备先休整一晚,等明天再想办法,吉光也累得不行,一倒床就睡得呼呼作响。 她没什么睡意,强迫着入睡,反倒更清醒,只好坐起来整理东西。 隔日一早,晏青枝便提着包袱前往驿站,还没靠近,就得知全城戒严的消息,进出都需要查验通关文牒。 她远远站着,看着城门口那群乌泱泱的带刀士兵,没再往前。 不得不说,这天下是彻底乱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何为真相 城门被封,晏青枝只能返回客栈,暂时住下。 但她囊中羞涩,顶多再撑两日,如果找不到办法离开,那就得留宿街头。 晏青枝有些惆怅,毕竟自己在周国的所有身家加一起,已经称得上富可敌国,眼下却连房费和车马费都付不起,简直是惨到不能再惨。 她怕宁孤和慕舒阳的人追来,住进客栈后,便寻上一个赌坊,想从中打探些消息,顺便碰碰运气。 其实,晏青枝不会赌钱,但胜在耳力不错,再加上有吉光的辅助,赢点车马费应该不成问题。 她扮做男子打扮,刚进赌坊,一个身形高大的壮汉就迎上来,满脸横肉的样子看着很是嚣张:“公子瞧着眼生,是第一次来?” 晏青枝淡淡瞥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过去:“废话少说,找个好位置给本公子。” 壮汉接住银子,态度立刻变殷勤:“公子这边走,小的一定给您选个最好的位置,保证您今日满载而归!” 晏青枝依旧没什么反应,冲他冷冷点头。 有钱能使鬼推磨,壮汉帮她选的位置还算不错,人多不说,肯花钱的人更多。 她站在人群里,先看上两把,弄懂规则后,就开始下注。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所有人都齐齐看向她,吵吵嚷嚷的议论纷纷。 “天,这小公子竟然又通吃!” “算上前几把,他至少赢了五百两!”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看着不像我们城里的人……” 晏青枝面无表情看着赌坊老板,见他摇骰子的手颤抖不已,额头还满是冷汗,微微抬起下巴:“怎么,老板不会是不敢和我赌了吧?” 五百两银子,足够她这一路的花销,不过这家赌坊不太老实,喜欢暗地里搞小动作。如果自己没有吉光帮忙,恐怕早就输得一干二净。 所以,她要在离开前,给他们一个难忘的教训。 赌坊老板勉强扯开嘴角,抬手擦掉头上的冷汗,“当……” 话还没说完,一道白色身影忽然出现,长袖一挥,便劫走他手里的骰盅。 来人直勾勾盯着晏青枝:“我来和你赌。” 晏青枝心道不妙,下意识就要跑路,却发现杨铁花和初一正满脸怒气的站在后面,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做。 她尴尬的笑笑,又转身看向宁孤,知道他不会再放自己离开,索性将所有银子全部推到赌桌上:“好,我和你赌,但就这一把,要是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个条件,要是我输了,这些都是你的。” 在这鱼龙混杂的赌坊里,像宁孤这样光风霁月的人物,自然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也没人敢得罪他。 至于赌坊老板,开赌坊开这么多年,早就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得罪,所以就算宁孤上来就抢骰盅,也不敢说什么。 宁孤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视线淡淡扫过晏青枝面前堆积成山的银子,“我们只赌一把,不过拿什么做赌注,等这局定胜负以后再说。” 晏青枝僵在原地,虽然自己耳力超群,可没有吉光的帮助,就等于睁眼瞎,能不能赢都是未知数。 吉光也瑟缩的躲在她肩头,完全不敢看宁孤,“主人,怎么办,他看得见我,我没办法帮主人看点数了!” 晏青枝当然知道,所以心情一点也不美丽,万万没想到宁孤他们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他会放弃攻占周国的最好时机,亲自来抓自己。 她不想答应,可前有狼后有虎,即使再不愿意也必须点头。 宁孤知道晏青枝不情愿,轻叱一声,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晃动一下,便将骰盅落到桌上:“这一局,我们不赌大小,押单双。” 晏青枝蓄势待发的准备好好听骰,见他动作这么快,一下就结束,脑子顿时一片浆糊,“单双?” 宁孤剑眉微扬:“没错,晏青枝,你猜单还是双?” 晏青枝还能怎么办,只能凭着第六感盲选一个:“双!” 宁孤淡淡哦了声:“你确定?” 晏青枝瞬间动摇:“不,我猜……猜是单!” 这一次,宁孤没再给她机会改答案,直接将骰盅打开,里面六个骰子——两个“二”三个“四”一个“六”,加起来正好是双! 她怔怔看着骰子,瞳孔骤然一缩,这狗男人竟然耍她! 宁孤好整以暇的看着晏青枝,知道她心情复杂,还淡笑着说道:“晏青枝,是你输了,跟我走吧。” 从赌坊出来,初一和杨铁花早早便将马车赶到门口。 宁孤站在晏青枝身侧,一手扶住她的腰,一边带着她往马车里面走:“枝枝这几日玩得可好?你知不知道为找到你,我可是跑死好几匹马才赶上来。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晏青枝全身冰冷,面对宁孤的质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要怎么罚,罚她这仅剩的生命都待在他身边,难道还不够?! 她抬起头,直直迎上宁孤冷若寒潭的目光:“我该叫你谢十洲,还是叫你宁孤?” 坐上马车后,宁孤依旧揽着晏青枝的腰,见她脸色发白,心里的怜惜压过怒气:“枝枝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我都喜欢。但是,人犯错就必须受到惩罚,你说呢?” 晏青枝深吸口气,无视他越靠越近的脸,咬牙说道:“我们做笔交易吧,我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还有名下所有产业都给你,换你能放过我,放过我身边的人,如何?” “谢十洲,身为辰国太子,这样的交易对你来说,百利无一害!” “是吗?”宁孤表情阴沉下来,忽的伸出手擒住她的下巴,又微微用力,迫使她仰头:“晏青枝,我们可以做交易,但在此之前,你还欠我一个赌注。” “还有,你这张嘴最会骗人,若是不先吃点苦头,恐怕还要说不少谎话来唬我。” 晏青枝心下一惊,还想再说什么,唇上一凉,眼前的男人就吻上来。 冰冷的温度,绵软的触感,让她连呼吸都差点忘记。 吻,一触即离。 宁孤直起身,捏着她下巴的手慢慢收紧,“晏青枝,这只算利息,到底要怎么惩罚你,等回到画天阁,我们再好好算清楚。” 晏青枝这才回过神,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欺负自己的狗男人,再忍不住滔天怒火:“谢十洲,你找死!” 说着,她一巴掌直直呼上去,动作又快又狠,完全没给宁孤半点反应的机会。 第二百五十八章 因果循环 晏青枝一行人才出苜舒城没多久,天色便阴沉下来,眨眼功夫就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他们没办法赶路,只能先找一处山洞落脚,等雨势变小再启程。 一进山洞,晏青枝便直奔最里面的角落,一言不发靠墙坐着,双眼放空,脑袋也空空。她被宁孤抓住没多久,吉光就突然发生异变,连声招呼都没有,就变成她手上的镯子,陷入沉睡。 她不知道吉光还有没有机会清醒,也不知道自己的命到底剩下几天,心情沉甸甸的同时,还有些奇奇怪怪的释然。 初一和杨铁花捡来些干柴,一边生火,一边准备午饭。 闻到食物的香味,晏青枝下意识咽起唾沫,肚子也发出无声抗议。只是,一想到先前自己扇宁孤一巴掌,结果换来他好一顿欺负,全身上下都隐隐作痛后,就恨不得离他们越远越好,权当她是个隐形人。 只是,她越不想面对,麻烦就会不要脸的凑上来。 晏青枝眼看着越靠越近的宁孤,下意识想起身挪地方,还没来得及动作,一件外袍就迎头盖下,带着凉薄的气息死死封住她的身体。 宁孤冷冰冰的声音也接着传来:“擦擦头发,别再受凉,要是你不乖,我不介意亲自帮你擦。” 她乖不乖,和他有什么关系! 晏青枝僵着身体把外袍扯下来,就算没抬头,也能感受到宁孤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神,只好拿着衣裳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不得不说,这狗男人冷着脸时,那压迫感简直比发现后门站着班主任还要强烈。 等他们吃过午饭,雨势也渐渐变小,最后只剩下阵阵轻风。 就在一行人准备离开山洞时,一支冷箭忽然疾驰而至,直奔宁孤要害。 晏青枝耳力超群,反应也极快,眼见宁孤没有反应,立刻将他拉到身边,又大声喝道:“小心,有埋伏!” 宁孤身形高大,却被她轻易拉动,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差点就脸撞胸膛。不过,再暧昧的互动,在危急关头,都变得无足轻重。 一箭过后,又是一箭,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初一迅速拔出长剑,挡在宁孤和晏青枝面前:“主子,您带着晏姑娘先走,我和铁花断后。” “晏妹妹,你们先走,一切小心!”杨铁花也挥舞着大铁锤,将冷箭一一挡下,表情不带半分紧迫。 进山洞以后,晏青枝就发现宁孤的身体似乎有些问题,呼吸沉重不少,行动也迟缓很多。难不成,他先前受的伤还没痊愈? 她看着拼尽全力保护他们的杨铁花和初一,沉默片刻,伸手擒住宁孤的胳膊:“我们走!” 突然,一道黑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山洞外,肉眼可及的地方,也站满弓箭手和手执利剑的蒙面人。 “慕舒阳?” 晏青枝不可思议的看着来人,他怎么可能在这里,刺杀之事已经彻底暴露,他和洛承安不该被困在都城里吗? 宁孤垂眸看向晏青枝,见她一脸诧异,淡声问道:“晏青枝,你怕吗?” 晏青枝迎上宁孤无波无澜的目光,缓缓摇头,自己反正也没几天好活,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有他在,她就不信慕舒阳能做出翻天的事情来。 见她眼神坚定,宁孤微扬唇角,冷若寒潭的墨瞳里升起一丝暖意:“不怕就好。” 话落,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向慕舒阳,“慕舒阳,你这是干什么?” 慕舒阳脸色阴沉,见宁孤护着晏青枝,似乎不想让她看到血腥场面,不由讥诮说道:“呵,国师大人,我该叫你宁孤,还是谢十洲?!你骗我和你合作,却将我的行踪悉数告诉狗皇帝,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要不是洛承安拼死护我出京,我恐怕到死都不知道,堂堂周国国师,摇身一变竟然成为辰国太子!” “谢十洲,你害我数年谋划付诸东流,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宁孤嗤笑道:“能杀我谢十洲的人只有一个,可惜不是你。慕舒阳,这里有山有水,适合你长眠。” 慕舒阳险些被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气吐血,阴冷视线扫过身边的蒙面人和弓箭手,厉声喝道:“放箭!除了晏青枝,谁都别放过!” 但,在他发号施令以后,蒙面人和弓箭手却将手里的武器调转方向对准他。 慕舒阳皱紧眉头,“你们在干什么!我让你们杀了他们!” 可,无论他怎么说,这些人都没有半点反应,甚至还将弓箭拉满,满脸杀气的盯着他。 慕舒阳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狠狠看向宁孤:“你早就把我的人换掉了?” 宁孤轻叱一声:“慕舒阳,你很聪明,不如仔细想想,一个洛承安如何挡得住数百个禁军,而你身负重伤,又为何能躲开搜查,顺利离开都城。”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慕舒阳还有什么不明白,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搞鬼! 就在前日,他按照计划,和洛承安进宫刺杀狗皇帝,却刺杀失败,撞上埋伏。为让他逃出去,洛承安一个人面对数百位禁军的攻击,他也在打斗中身中数箭,差点丧命。 如今,他带来周国的人全部身死,按照宁孤的行事作风,李裕他们只怕也凶多吉少。 慕舒阳赤红着双眼,呼吸也有些不畅,巨大悲哀之下,再忍不住冲天发出长啸,“啊!谢十洲,你等着,我父皇一定会血洗辰国,为我报仇!” 这悲怆的声音惊得飞鸟四处逃窜,原本已经变晴的天又淅淅沥沥下起雨。 晏青枝心里不太舒服,想要挣开宁孤的手,却反被他搂进怀里,又听他冷声说道:“杀。” 冷箭刺破空气的声音响起。 她紧抿下唇,恍然记起第一次被宁孤杀死的情景,他也是这般冷漠,还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气。那刺骨杀气,让她每每想起,都痛彻心扉。 晏青枝仰起头,看着宁孤那白皙消瘦的下巴,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谢十洲,你为什么会和尉迟承欢联手?” 宁孤垂眸看她,眼神带着丝丝温柔:“枝枝,我从不和人联手,尉迟承欢也好,慕舒阳也罢,他们以为的合作,不过是饮鸩止渴,自取灭亡。只要有人挡我的道,就必须铲除。” 晏青枝喉头有些发紧:“那你会杀我吗?” 宁孤俯下身,薄唇轻轻落到她额间:“放心,我不会杀你,你会长命百岁,和我永远在一起。” 第二百五十九章 双腿落疾 慕舒阳没死,在宁孤下令的瞬间,陈秋带着十几个死士从天而降,拼死将他救走。 不过,他连中数箭,就算能顺利逃离周国,也很难活下来。 这场闹剧在大雨的冲刷下慢慢结束。 等晏青枝一行人再次回到画天阁,周国朝堂已经焕然一新,唯一不变的只有毫不知情的百姓。 大公主宫画扇因谋逆罪被囚禁在福音寺,永世不得出。身为傀儡皇帝的尉迟承欢,一改往日懦弱形象,接连施行暴政,短短几日,便诛杀好几个重臣,其中就包括顾枳节和宫游。 权倾朝野的宫顾两家一夜之间彻底倒台,两大世族唯独顾朝辞和宫宝舟逃出生天,他们在暗卫的掩护下离开都城,开始隐姓埋名,伺机复仇。 而尉迟承欢毫不收敛的暴行,惹得文武百官整日提心吊胆,唯恐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对他的所作所为只能默认,不敢生出任何异议。 晏青枝坐在水云间的小亭子里,吹着凉风,看着池塘里嬉戏的鱼儿。这些天,宁孤似乎很忙,忙到只有晚上才会出现。 她撑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撒鱼食,直到杨铁花端着药出现才收手,“哎,苏言这次又给我准备了多少药?” 杨铁花把药放在石桌上,见明明是大热天,晏青枝的衣服却穿了一层又一层,裹得跟球一样,不由心疼道:“晏妹妹,你要不还是回屋去吧,外面有风,要是再受凉,你喝的药只会更多!” 晏青枝闷得慌,才选择出来散心,哪里会听话,笑着将两碗黑漆漆的药一一喝完。 她没感觉苦,只是被药水浸过的喉咙有些发干,下意识咳嗽起来:“咳咳咳,铁花,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比较新鲜的事,你讲给我听听?” 杨铁花原本不愿意,又怕晏青枝待不住,闹着要出去转转,仔细想想便说道:“有件事,你估计会感兴趣。文状元刺杀周国皇帝未果,被禁卫当场诛杀以后,武状元竟然也不告而别,连辞呈都没有留下。” “你说那武状元到底去哪里了,他不会也想刺杀周国皇帝,结果被吓跑了吧?” 晏青枝瘪着嘴,傅江在哪里,她确实不知道,但如果自己没被擒住,眼下就该和他在一起。 她微蹙眉头:“还有其他的吗?” 杨铁花眨巴眼睛:“嗯……蒹葭苑重新开张了,意娘葬身火海,知阮姑娘又被火烧伤,不能再登台,就藏身人后,做起老鸨的工作。” 晏青枝淡淡哦了声,意娘的死肯定不是意外,就和宫月淮一样。虽说她还没弄清楚意娘到底是谁的人,但就知阮接管蒹葭苑来看,她们两人必定是各为其主。 她偏过头,望向池塘里还在争食的鱼,长叹口气:“铁花,你和我说实话,宁孤……不,谢十洲他到底还想干什么?” 杨铁花听到晏青枝直呼太子的名讳,忍不住想要劝她改口,可想到太子对她的特殊关照,又忍下来:“你也别太担心,太子做事向来有分寸,我们没多久就会离开这里。辰国和周国不一样,那里更美,人也很好,你一定会喜欢的!” “晏妹妹,你就安安心心和我们在一起吧!” 晏青枝没应声,辰国如何好,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她想要的是自由自在的活着,哪怕只有一天两天,又或者一个时辰。 其实,如今的结局和原书剧情相比,崩得不像话。可即使这样,她也没有烟消云散,每每入睡,都会在半夜惊醒,看见真实存在的身体,才能稍稍安心。 她无意识的摩擦着手腕上的镯子,就连杨铁花无声消失,宁孤给她披上披风,都没有察觉。 肩头一沉,一股清冽的气息传来,晏青枝才发现宁孤站在身后:“外面凉,怎么不多穿些?” 听着他略带指责的话,她快速收回视线,望向披在肩头的披风,自己都快裹成熊,还要怎么多穿。 她抿紧唇,不太想说话,又怕他找麻烦,只好拢紧外衣:“这不是还有你,对了,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宁孤坐在晏青枝身边,十分娴熟的握住她冷冰冰的双手,“怕你闷得慌,所以早点回来陪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做。” 晏青枝病了,病得不轻,现在已经失去味觉,即使再美味的东西,吃起来也如同嚼蜡。不过这件事,她没说,其他人自然不知道。 她想了想,“鱼,我想吃鱼。” 夜色很快降临。 晏青枝梳洗完后,刚躺在床上,房门就被雪莹敲响:“晏姑娘,你睡了吗?” 她很不情愿的爬起来,一边裹着外衣,一边往门口走去。 等拉开门,一身紫衣的雪莹正端着一碗汤站在外面,神情温柔的看着她。 晏青枝心情不太美好,“雪莹姑娘,你有事?” 雪莹轻笑着点头,“主子怕晏姑娘白日受凉,让我送点热汤过来,姑娘不妨用一些,好暖暖身子。” 晏青枝有些无语,下意识就要拒绝,沉默片刻又把汤接过来:“好,我会喝,你去休息吧。” 雪莹也不废话:“那我就不打扰晏姑娘。” 晏青枝勉强扯开嘴角,等她走远才关上门,宁孤那个疯子大晚上的让人送热汤过来,不是有病就是有病! 她把汤搁在桌上,转身就窝回床上,可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尤其是看见那碗汤后,精神就越发抖擞。 宁孤心思向来细腻,只怕早就看穿她那些拙劣的演技,一直不说,可能是在等她主动坦白。 只可惜,要她坦白,这辈子都不可能! 而且,雪莹近来不怎么在她眼前晃荡,偶尔出现也是一身戎装,完全不像侍女。今晚却突然出现,还特意给她送汤,怎么想都诡异得很。 晏青枝彻底睡不着,索性爬起来,端着那碗已经凉透的汤反复检查,倒掉之后,终于在碗底发现一行字。 “明日子时,骑射馆。” 她心下一喜,是傅江,这消息肯定是他留下的。可高兴之余,她又有些担心,毕竟雪莹和宁孤的关系不简单,她绝不会背叛他,帮着自己逃跑。 但,要是她不愿意帮忙,傅江这消息也没办法传进来…… 晏青枝想不明白,索性放弃,反正明日就要离开这里,不管雪莹为什么愿意出手,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天刚蒙蒙亮,晏青枝便醒来,一直沉重的心情也轻松不少。 她掀开被子,正准备起床,双腿却完全没知觉,一动不能动,什么情况! 晏青枝尝试过好几次,可到最后累得满头大汗,也无济于事,不得不等着杨铁花来看自己。 她左等右等,等到快午时,杨铁花也没出现,整个水云间好似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安静到让人嗅到浓浓的危险。 她挣扎着爬到床下,又往门外爬去,手才碰上门,一道黑色身影便翻窗进来,一把擒住她的肩膀。 晏青枝受惊般回头,手里的弩箭也顺势射出,可来人早就看穿她的意图,狠狠击中她的右手,迫使她松开弩箭。 “晏姑娘,得罪了。” 卿清?! 晏青枝抬眼看去,果然看见满身是血的卿清,他不会是一路杀进来的吧…… 卿清清秀的面容上也有不少血迹,见她诧异的看着自己,眼里忽的闪过一丝狼狈:“怎么,晏姑娘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晏青枝扭过头:“宫画扇被囚禁在福音寺,你想救她,不妨直接去劫人,来抓我,又有什么用?” 卿清冷嗤道:“晏青枝,你太小看自己了,只要有你在手,公主能救,我也能活!” 晏青枝对他的盲目自信嗤之以鼻,伸手指向自己的腿:“如果你有自信带着我离开这里,那就动手吧。” 卿清这才发现异样,左手擒住她的脖子,右手探向她的腿,发现是真的无法动弹后,瞬间皱起眉头:“晏青枝,你的腿怎么回事?” 晏青枝笑笑:“你问我,我问谁,要不你顺便带我去看个大夫?”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时,一把大铁锤呼啸而来,直奔卿清的脑袋。 卿清只能放开晏青枝,闪身躲避,再想擒人时,初一已经拔剑冲上来:“铁花,带着晏姑娘先走!” 杨铁花拔下插在墙里的大铁锤,一手扶起晏青枝,一边拖着她往外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的双腿有问题:“晏妹妹,他竟然敢打断你的腿!姑奶奶这就去削掉他的脑袋!” 晏青枝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就被她放在地上,“等等……” 她眼睁睁看着杨铁花折回去,再环顾四周,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地面躺着不少尸体,有画天阁的人,也有全身黑衣的不速之客。 宫画扇不愧是女主,都被囚禁在福音寺,还有能力指点江山,派人血洗画天阁。 宁孤呢,他又在干什么…… 晏青枝怕还有人来,拖着身体往旁边的屋子爬去,刚进去,后脚就闯进来几个蒙面黑衣人。 他们目标很明确,就是奔着她来的。 她紧抿下唇,将呼吸刻意放缓,又慢慢往后挪动。无论如何,自己不能被他们发现,要是落到宫画扇手里,肯定比死还难受。 第二百六十章 即刻启程 就在晏青枝退无可退时,杨铁花刚好提着卿清的尸体走出来,直接和几个蒙面黑衣人迎面撞上。 她往地上一扫,没看见晏青枝的身影,顿时气得双目圆瞪,大手一挥,就将卿清的尸体扔在他们面前:“你们找死,人呢,你们把她藏哪儿去了!” 什么人?! 几个黑衣人一头雾水的互看一眼,可想到此行任务,二话不说就朝杨铁花围攻上去。 好在初一紧随而至,这些黑衣人很快被两人一一斩杀,连半刻钟的时间都不用。 晏青枝知道自己逃不过,在他们寻找自己之前,大声喊道:“铁花,我在这里。” 杨铁花面露喜色,循着声音看去:“晏妹妹!” 画天阁大乱,同一时间,皇宫也被大批黑衣人袭击。 金銮大殿上,血腥味重得令人作呕。 尉迟承欢形容狼狈,看着最后一名禁卫为自己挡剑而死,原本淡定如常的神情变得晦暗不明:“宁孤,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孤站在他对面,一身白衣灼灼,清隽面容上满是冷意:“孤给过你选择,你既然不肯选,那就由孤替你选。” 尉迟承欢顿时沉下脸,为灭掉宫顾两家,巩固自己的皇位,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才不得不选择和宁孤合作。在他的帮助下,宫顾两家终于毁于一旦,梁国奸细很快暴露身份,梁国太子慕舒阳也身负重伤。 可现在,他却带着这些黑衣人前来逼宫,说他不是什么周国国师,而是辰国太子谢十洲! 尉迟承欢不肯信,也不愿意接受,隐忍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报仇雪恨,能够自己做主,可到头来,这一切都要拱手让给别人,怎能让他不生气,又怎么让他松口! 宁孤微蹙眉头,见尉迟承欢沉默不语,缓缓抬起右手:“尉迟承欢,你想清楚,这天下你到底吞不吞得下。” 尉迟承欢一张脸白了青青了白,想自己一生苦心谋划,却是为别人做嫁衣,如何能甘心。 他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可到头来肯和自己同生共死的竟然只剩下胡玉一人,又怎能不让他难过又愤怒! 他静默良久,直直朝宁孤跪下:“尉迟承欢拜见太子。” 胡玉受伤不轻,身上全是血,见尉迟承欢真的要跪,强忍剧痛扑过去阻拦:“圣上不可啊,您可是周国天子,怎能跪在一个异国太子脚下!圣上!” “天子?”尉迟承欢癫狂大笑起来,一把推开胡玉:“呵呵,胡玉啊,这周国的天下何时由朕做过主!” 他扭头死死盯着宁孤,“谢十洲,是你赢了,尉迟甘愿俯首称臣。但是,朕……我有一个请求,你必须答应。” 宁孤微扬下巴:“你说。” 尉迟承欢扫过倒地不起的胡玉,又扭头迎上宁孤无波无澜的目光:“你要保证我和我的人生命无虞,并把宫画扇交给我处理。” 宁孤半垂眼帘,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孤可以保证你和你的人安然无恙,至于宫画扇,她如果有命活着回到都城,那就是你的。” 尉迟承欢怔住,下意识反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还没等宁孤开口,全副武装的雪莹从门外疾驰而来,直奔到他身边,小声说道:“太子,画天阁遇袭,是宫画扇的人,不过你放心,晏姑娘没事。” “宫画扇?”尉迟承欢瞬间捕捉到她的名字,诧异的看向宁孤,“她不是被朕关在福音寺里,怎么可能还有余党在都城作乱!” 宁孤心系晏青枝安危,即使雪莹说过她没事,也再待不下去,“言柒,余下的事,交给你来处理。” 雪莹就是言柒,辰国唯一的女将军,也是苏言的姐姐。苏言真名言苏,不仅是周国的天文官,还是辰国的第一御医。 他们姐弟两从小便跟在宁孤身边,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最信任的人。 见宁孤要走,言柒当然不同意,刚想阻拦,就看见裴徊缓步进来:“太子现在走,恐怕不太合适。” 裴徊也是宁孤的人,春风楼等同于辰国在周国设立的信息网,在他的打理下,已经将周国所有信息渠道打通。 他是辰国丞相,宁孤可以不听言柒的劝告,却不能不和他多说几句:“孤不放心,有你和言柒在,剩下的事情不必我来处理。” 裴徊还是寸步不让,一脸严肃的挡在他面前:“太子,一个女人而已,难道你真的要为了她舍弃正事?” 宁孤冷冷看着裴徊,见他执意要阻拦,袖袍一挥,震得他后退数步:“让开,裴徊,别逼孤动手。” 裴徊武功不低,和宁孤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他不傻,拦不住也就不再坚持,侧身让开一条道。 而宁孤一走,言柒便满脸火气的瞪向裴徊,明显在怪他轻易就放走人:“裴徊,你是不是疯了,一两句话就放太子离开!要是他现在赶回去,晏青枝还怎么离开画天阁!” 晏青枝是个祸害,是会影响宁孤做出决断的危险人物,他们不能让她留在他身边,又不能杀掉她,只好故意露出破绽,让她的人前来接应。 谁能想到,宫画扇会来临门插上一脚,不仅让他们计划落空,还很可能会暴露。 裴徊长叹一口气:“或许这就是命吧。言柒,你也该收收心,好好考虑一下其他人了。” 言柒闻言,精致面容上满是杀气和不甘,没错,她爱慕宁孤,从小便对他一见钟情。 但他不喜欢自己,也不喜欢任何人,她原以为他身边不会出现别的女人,也早就做好陪着他孤独一生的准备。直到晏青枝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她恨过,也动过杀心,可看着宁孤毅然离去的背影,输赢好像变得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自己需要放手了。 言柒挪开视线,淡淡说道:“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短短一日的工夫,画天阁血流成河,横尸无数。 卧室里,晏青枝半躺在床上,由着苏言折腾,又一边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打杀声。 她再忍不住,扭头看向杨铁花和初一:“你们真不出去帮忙?万一那些人攻进来,我们可就变成瓮中之鳖了。” 到时候别说逃,那些人一把火烧掉这里,他们都没办法自救。 宫画扇派来的黑衣人不少,从水云间一直追杀到观星楼,尸体都快堆成山,还有人不要命的往上扑。 杨铁花和初一拖着她,好不容易才杀出重围,顾虑到她的腿有问题,才被迫留在观星楼,让苏言给她先看看。 初一手执长剑,神情戒备的看着楼道口的位置:“放心,他们要是真能杀上来,我也能将他们打下去!” 晏青枝抿紧唇,不再多话,挪开视线望向苏言,见他一言不发,还脸色阴郁,心里渐渐生起一股不安的念头。 好半晌,苏言才放开她的手:“晏姑娘的腿没问题。” “没问题?”杨铁花第一个不信,“那她怎么站不起来,我和初一都试过,确实没有半点反应。” 初一也附和着点头。 晏青枝倒是心知肚明,自己的腿不能再动,或许是吉光消失以后,慢慢出现的后遗症。 看着大家都有些沉重的表情,她毫不在乎似的笑了笑:“别担心,苏言说没问题,那肯定没什么事,没准一会儿我就自己站起来了。你们也别在这里傻站着,快去帮忙,万一那些人杀上来,我们就只能跳楼逃生了。” 苏言见晏青枝一脸不在意,取出一根银针,试探性说道:“晏姑娘既然双腿没有知觉,那我为你针灸一番,看看有没有效果。” 晏青枝听话的卷起裤子,由着他连扎好几针,双腿还是没有感觉,反而连身体都变得沉重起来,隐隐有要瘫痪的迹象。 她准备劝苏言住手,还没开口,一道白色身影忽然疾驰而至,抬袖挥开他,径直坐到床边:“孤要你们好好看着她,你们就是这样看的!” 宁孤神色狠厉,说出的话更是杀气十足,苏言三人见状,连忙行礼告罪。 晏青枝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一脸哀求的说道:“宁孤,这件事和他们没有关系,我今天一早醒来,双腿就失去知觉,苏言为我施针,是想看看有没有效果,你怪他们干什么。” 听完她的解释,宁孤依旧怒气未消,可见她直直盯着自己,眼里满是恳求,才稍稍平静些:“别怕,就算没知觉,我也不会让你有事。我们即刻回辰国,我会请最好的大夫给你治疗,直到你痊愈为止。” 可,最好的大夫眼下就在这个屋子里,他都没办法,还能怎么办…… 晏青枝想劝宁孤放弃,迎上他坚定又认真的眼神,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要不是曾经死在他手里好几次,她险些就要被他此刻的真情实意感动。 她握着他胳膊的手微微收紧,撒娇似地将头埋在他怀里:“宁孤,我有些累,想好好睡一觉。” 宁孤顺势环住她越发消瘦的肩膀,冷冷看向站在一旁的苏言等人,他们很识趣,二话不说迅速退到屋外,还帮忙关上门。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切归零 谁曾想,晏青枝这一觉睡得格外久,久到宁孤一行人顺利回到辰国,还是没苏醒。 宁孤广寻天下良医,却无人能治,只能眼看着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什么也做不了。 辰国历三三五年,尉迟承欢率周国皇室归顺辰国,改国号为郢,原本三国鼎立的局面瞬间变成两国争霸。 不过,因为梁国太子慕舒阳身受重伤,导致梁国君主无心复仇,一心只扑在如何治好他的伤势上。 至于周国公主宫画扇,谋逆失败后,就消失不见,生死不知。 周国归顺后,宁孤直接恢复辰国太子谢十洲的身份,在众人还没消化这个重磅消息时,又向天下人昭告,要娶晏青枝为妻。 此消息一出,朝野大惊。 不说晏青枝来历不明,就她如今这副不生不死的状态,辰国皇帝也不会同意两人的婚事,多次出宫寻谢十洲谈话,就为打消他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只是,谢十洲执意要娶晏青枝,任谁劝说都没用。 而辰国皇帝看似权势滔天,可真正的执政权一直掌握在谢十洲手里,他再不同意,也只能做出让步。更何况,他们看似是父子,实际上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谢十洲确实是个妖怪,从记事起,便不老不死。他没有亲人,不知道活着的意义,只能用游戏人间,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辰国是在他手里一点一点壮大起来的,能有如今的地位,也是他用心谋划的结果。 但世人愚昧,只要看到和自己不一样的存在,就会心生恐惧,因此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要更换身份。几百年来,他从无名小卒到一国太子,大大小小的身份几乎都扮演过。 直到晏青枝出现,谢十洲才体会到什么叫鲜活,什么是活着。但天不遂人愿,他好不容易找到能让自己体会出人生各种滋味的人,老天又要无情夺走她…… 婚期定在三日后,太子府效率极高,短短两日就将婚礼所需的东西布置妥当,请帖也全部分发出去。 杨铁花被谢十洲安排来贴身照顾晏青枝,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小人儿,心情既高兴又难过:“晏妹妹,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太子执意要娶你,甚至不惜为你顶撞圣上,晏妹妹,如此深情,你难道就不感动吗?” “你要是能听到我说话,就赶紧醒过来,好不好?太子太孤单了,他真的需要你!” 可无论她说什么,晏青枝都没有反应,一张小脸苍白得可怕,好似下一刻就会随风散去。 “晏妹妹,你先睡着,我去给你端药来。”杨铁花越说越难受,抹去眼角的泪水,帮她掖好被角,起身往外面走。 在她离开的刹那,床上人儿垂在被子上的手轻轻颤动起来,眼皮也跟着抖动着。 近来几日,晏青枝虽然醒不过来,但可以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事情,她和吉光都被困在识海里,一人一虫想尽办法,也没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坐在层层白雾里,一手撑着脑袋,一边和吉光抱怨:“吉光啊,你到底行不行?按理说,任务失败,我们就会死,可眼下什么情况,你变成镯子,我变成植物人!” 吉光也是一脸郁闷:“主人,我…我也不知道啊!难道这小说结局崩得不一样,我们的惩罚也变得不一样?” 晏青枝伸手扯过吉光,使劲捏着它软乎乎的四肢:“就算不一样,这样待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如果我和那个狗男人真的拜堂成亲,有朝一日又恢复神智,岂不是要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吉光冷不丁补刀:“可主人一直被那狗男人拿捏得死死的,这和拜不拜堂成亲有什么关系?” 晏青枝气得想吐血,懒得再和它废话,琢磨着怎么离开识海,回到现实去。 画天阁大乱那日,要不是谢十洲半路折回来,自己早被傅江接走,即使昏迷不醒,那也是自由身,哪像现在这般身不由己! 她越想越难受,忍不住看向识海外面,杨铁花那丫头走后,谢十洲这厮又来,他们倒是一点不嫌麻烦,天天往自己身边跑。 看着越靠越近的谢十洲,晏青枝恨不能冲上去给他两下,好让他知难而退。可再怎么折腾,也只是打在一堆白雾上。 谢十洲坐在床边,半拥着她的身体,见她依旧昏迷不醒,伸手轻轻摩擦起她的嘴唇,“枝枝,等我们大婚完,我就去请聿清大师。他听闻你的事,有心想要帮忙,我相信,你很快就能醒来。” 听到聿清大师的名讳,晏青枝心头一跳,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忘记,可仔细想想,脑海里又一片空白。 三日很快过去。 这场婚礼,谢十洲举办得盛况空前,还格外豪气,连远在郢都的尉迟承欢都前来祝贺,随行的还有一个不会说话的侍女。 那侍女不是旁人,正是外传消失不见的宫画扇。 入夜后,热闹的前院和寂静的后院形成鲜明对比。 谢十洲近来脾气不好,提前离席,也没人敢拦,更没人敢闹洞房。 他裹着一身酒气跨进新房,看着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晏青枝,缓步走到桌前倒上两杯酒,“枝枝,今晚过后,你就是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晏青枝醒不过来,但能感受到谢十洲的一举一动,所以等他走到床边,将自己搂进怀里,心口便莫名颤动起来,浑身也燥热得很。 还好这狗男人没有乘人之危,和她喝过交杯酒后,就搂着她睡到天亮。 隔日一早,聿清大师就赶来。 晏青枝和吉光乖乖蹲坐在白雾上,眼巴巴看着他替自己诊脉,可一番操作后,竟然什么都没发生。 她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表情里看到一丝绝望。 这回是彻底完蛋了! 谢十洲站在床边,看着一言不发的聿清大师,淡淡说道:“聿清大师,枝枝的病……” 聿清大师收回手,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思考很久才郑重开口:“太子,聿清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十洲微蹙眉头:“大师尽管说。” “太子和这位姑娘的缘分已尽,若是强行绑在一起,只会阴阳两隔,趁早分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聿清大师沉声说道:“贫僧和这位姑娘有过几面之缘,若太子信得过,不如将她交给贫僧。” 谢十洲没有应声,只是静静看着晏青枝,缘分已尽吗……可他从来不信天,也不信缘! 他半垂眼帘,突然上前一步,将床上的人儿抱进怀里:“大师,她对我而言,胜过天下。” 聿清大师见状,也不愿再多言,只闭目念道:“一切皆是命数,贫僧告辞。” 要走出房间,谢十洲才冷声叫住他:“大师留步,还望大师允许,让我亲自送她去福音寺。” 辞旧迎新,转眼又是一年春。 晏青枝蹲在墙角,一边数蚂蚁,一边等吉光给自己摘野果子,“吉光,好了没,你这速度是越来越慢了。” 吉光满脸委屈,胖乎乎的身子不停晃动着,试图把树枝上的野果子踩下去:“主人,明明你伸手就能够到,为什么非要我来摘!” 晏青枝撑着脑袋看它,笑嘻嘻说道:“要是我什么都能做,还要你干什么?” 吉光更觉委屈,自从主人被送到福音寺后,足足躺了三个月才清醒,再然后,它也奇迹般恢复本体。可主人恢复正常后,变得越来越懒,能坐着不会站着,能躺着不会坐着! 虽然主人身上有伤,目前还在恢复期,但它严重怀疑她的性格就是这样,以前那些都是伪装,都是在演戏! 它双手叉腰,正要和她好好理论一番,就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人,顿时吓得一溜烟躲进她怀里:“主人,救命!” 晏青枝被吉光这番操作弄得一头雾水,站起来扭过头,就看见谢十洲正站在身后,手里还提着一壶酒。 他冲她扯开嘴角:“你喜欢的桂花酿,一起尝尝?” 桂花酿香味扑鼻,明显是老李头的杰作。 晏青枝抿唇看他,“老李头也是你的人?” 谢十洲没有否认,视线往她怀里的小东西瞥去,见它怕得直哆嗦,不由轻笑道:“许久未见,这小东西好像越发圆润了。看来,你们主仆二人在这里的日子过得很安逸?” 晏青枝过得当然安逸,聿清大师特意给她圈了个院子,这方园里也只有她们两个,生活自给自足,没人打扰,也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人前来冒犯。 也许是日子过得太舒服,她连离开的念头都没有产生过,只是偶尔会想起钟叔他们,想念他做的饭,还有和傅江斗嘴的乐趣。 听聿清大师说,在她还没苏醒前,傅江每隔几天便会来福音寺看她,来来去去的,反倒和谢十洲成为知己,最后心甘情愿跑去辰国当武状元。 他这一去,钟叔他们当然也跟着搬过去。 晏青枝最初还有些生气,可仔细想想,没有她在身边,他们的生活明显更顺遂,也不会再被是是非非打扰,自己又何必不痛快。 她挪开视线,落到谢十洲手里的桂花酿上:“太子大老远跑来这里,不会是就为和我一起喝酒吧?” 谢十洲脸上笑意更深:“还有一件事,我来寻我的妻子。” 晏青枝瞬间僵在原地,差点忘记他们曾经拜过天地,名义上已经是合法夫妻…… 她想逃,身体也迅速往后跑,可还没跑几步,就被谢十洲逮住,双手还被他反剪在一起。 晏青枝皱紧眉头,刚要挣扎,就听见他淡声说道:“裴徊和裴眠要成亲了,你就不想回去看看?” 眠儿要嫁给裴徊?! 她自然想去看看,扭头恨恨望向谢十洲:“我可以回去,但是从今往后,你不能对我动手动脚,也不能以权压人!要是你不答应,我宁愿老死在这里,也不出去!” 谢十洲嗯了声,面上神情越发晦暗,忽的将她用力搂进怀里,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枝枝,你还活着,我什么都听你的。” 晏青枝诧异的瞪大眸子,听着他那温声细语,感受着他周身凛冽的气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兜兜转转,她好像总是逃不过他的魔爪…… 第二百六十二章 宁孤番外 谢十洲知道自己不是好人,双手早就沾满血腥,从有意识起,脑海里就有一个莫名的声音在引导他,引导他把整个世界玩弄于鼓掌间。 他像一个被神明遗忘的妖怪,不会老也不会死,几百年过去,长生不死的生活逐渐变得枯燥无味,毫无趣味。 他想证明自己的存在,亲自调教辰国第一任君主,让他从优柔寡断的皇帝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暴君,又蛊惑还未成年的太子推翻他的暴政,自己则化身摄政王把持朝政。 他想考验人性,逼着高中状元的寒门书生在糟糠之妻和高贵公主之间做抉择,得知他要抛妻弃子时,又革去他的官职,贬为庶民。 他玩弄权贵,让他们生便生,让他们死便死。 谢十洲做过很多类似的事情,多到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他想去一个新的地方,寻找新的刺激,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 然后,他摇身一变,成为周国国师宁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第一个引起谢十洲兴趣的,是一个女人,一个满嘴谎言的女人,宫家嫡女宫别枝。 他有严重洁癖,寻常人若是碰到他,下一刻就会人头落地。可这个女人不仅碰过他,还险些弄脏他的身体,甚至偷走象征自己国师身份的扳指。 他原本要杀她,出手的瞬间又改变主意,生活本就无趣,也许她的出现能给自己带来一些别样的乐趣。 果不其然,这女人很快惹出麻烦,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害得周国上下都以为他们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 所以,他派初一亲自去请她,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大胆,竟敢利用自己。 这丫头的性格很多面,能屈能伸,还很会装委屈,是他见过的人里面格外狡猾的一个。 她也很胆小,面对自己时,明明怕得要死,还硬要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扯着不着边际的谎言来糊弄他。 不过,她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在他身边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事事以他为中心。 如果不是她意外撞破他和尉迟承欢的秘密见面,或许他还能留她一命,至少不会随随便便就一剑结果她。 这丫头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太习惯,不习惯身边没人吵吵嚷嚷的说话,甚至有些后悔杀掉她,连带着对尉迟承欢的态度也苛刻起来。 直到华蓁的出现,才让他的遗憾转变为兴味。 她和宫别枝身份不同,性子却极为相似。她也很蠢,蠢到自以为成功瞒天过海,实际上谁都知道她是假冒的大公主。 尉迟承欢故意捧着她,倾尽一切宠着她,只是想让她当替死鬼,为真正的大公主宫画扇挡枪。可怜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拥有权势地位,能够替冤死的姐妹报仇。 她太天真,天真到毫无准备,仅凭一腔热血就要作死。 谢十洲欣赏她的顽强,但不喜欢她的处心积虑,所以在她刻意接近,甚至引诱自己时,直接将她溺死在浴池里。 她的死,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可看着她慢慢停止呼吸,曾经杀死宫别枝的遗憾,再次涌上心头。 谢十洲有些后悔,但再后悔也没办法让死人复生,只能命人将她厚葬,顺便让裴徊好好对待先前救回来的那个疯丫头。 疯丫头就是华蓁的好姐妹玉娥,原本应该死在人渣手里的可怜女人。 裴徊和他一样,生性冷血无情,不会轻易救人,没想到,这一救就救回来一个甩不掉的包袱。 华蓁死后,日子又变得平淡无奇。 他开始收网,开始命令暗卫发挥作用,挑起顾朝辞和宫月淮的矛盾,离间宫顾两家的关系,帮助宫画扇顺利恢复大公主的身份。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周国各方势力互相敌对,周国的天下彻底大乱。 谢十洲每逢月中就会犯病,这件事只有苏言知情,但他不知晓的是,一旦发作,自己的心智就会变成三岁稚儿。这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会忘记。 这病来得蹊跷,根本无法治愈,似乎是对他长生不死的责罚。 除开这件事,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能看清世界的五颜六色,却分辨不出每个人的长相。在他眼里,没有美丑,更没有男女之分。 因此,他看人从不看脸,只看体型和穿着。 再后来,他终于看清一个人的脸,看清她的表情,看清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 那张莹白小脸,就算说谎,也鲜活得让他克制不住地想让她哭,想让她难受,想让她痛苦不堪。 晏青枝,连名字都很特别。 第一次和她见面,谢十洲便认定两人认识,尽管她的模样很陌生。在她为活命,借口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后,这个念头就更加强烈。毕竟他的名字,只有自己人才知道。 她很像宫别枝,做出来的食物更像,尽管她故意换着口味,还老是改花样,一些刻入骨髓的习惯想改也改不掉。她也像华蓁,像到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真性情,简直一模一样。 她们说是三个人,实则更像一个人。 谢十洲没有揭穿她,想看她为什么能死而复生,也想知道她一再接近自己的目的。 越接近,他越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见她就想,看见她就无法掌控自己的心。这种感觉奇妙又痛苦,折磨他的同时,也让他体会到活着的意义。 意外很快发生。 他犯病了,当着她的面变成三岁稚儿,奇怪的是,在她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记得。 她是个骗子,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还会哄骗他帮忙。她似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接近自己的目的,也是不停助攻他和宫画扇在一起。 这样的存在很危险。 谢十洲想过杀她,可每每要动手时,又有些不舍。他不敢赌,不敢冒险杀掉她以后,还会不会有下一个晏青枝出现。 晏青枝很狡猾,狡猾到会狡兔三窟,好几次都差点逃脱他的掌控。她的身份很多,多到撕掉一个,又来另一个。更让人诧异的是,她非常有钱,有钱到可以将整个周国的经济垄断。 这样一个无法控制的人,让他兴奋的同时,还有些生气,恨不得将她绑在身边,眼里心里都只能有他。 真正对她下死手,是在福音寺,她衣衫不整的从树林里跑出来,直接撞上他和裴徊见面。 谢十洲知道她认不出裴徊,之所以杀她,只因为她身上那只会说话的奇怪胖虫子。 那只胖虫子,他偶尔能看见,因为自己也是怪物,所以对它的出现,没有半点惊讶。 他想试探它的作用,也想看看晏青枝到底能不能再次死而复生。事实证明,他猜的没错,她复活了。 这个女人果然不一般。 谢十洲这一生没失去过什么,直到目睹晏青枝险些被人杀死,才意识到她对自己的不同。他要她活着,要她陪在自己身边,一辈子不离开。 他不是好人,但为着晏青枝,还是在宫家被灭门时,将那个叫宫伯玉的胖小子救出来。胖小子身边还有个蒙面女子跟着,似乎是宫别枝曾经的丫环,初云。 时间推进,他的计划万无一失,周国成功归顺辰国,梁国也无暇复仇,一切顺利的情况下,晏青枝却突然昏迷不醒,连苏言都无计可施。 他恨她想要逃离,可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又宁愿她活着,即使不在自己身边。 最后,是聿清大师唤醒了她,看着她无忧无虑生活的样子,他想过放手,但看见她的一颦一笑,便知道不可能。 谢十洲知道晏青枝心里有芥蒂,毕竟自己杀过她好几回,所以在接她回宫后,便由着她折腾,整条命都愿意赔给她。 谁让她是自己唯一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