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膀下的阴影》 第一章 风云突起 “第二组,左翼控制高处;第三组,右翼包抄;第一组,跟在我身后,从正面攻击!”随着一连串干脆有力的手势,十几名手持七九式微冲或防暴枪、头戴钢盔、身穿迷彩服和深色避弹衣的武警战士迅猫腰跃出掩体,按战斗编组悄无声息地从左右两面分别向一座三层高的居民楼逼近。 ? 左边的八个人率先到达楼下,三人蹲守掩护接应,一人顺着排水管蹭蹭地爬上了楼顶,随后扔下两根软绳,其余四人利用绳索和排水管也很快爬了上去,两根软绳被轻轻地移到房子的正面窗户两侧。 第三组人员在房子右侧隐蔽就绪。 负责整体战斗指挥的是一个扛着上尉肩章的年轻人,他右手拿了把手枪,左手伸出大拇指举高朝前面两边晃了晃,随即向前一挥,自己先跃出了掩体,猫腰向房子冲去,后面的几名战士紧接着也冲了过去。顺利到达房子正门口,贴墙站稳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正门和二楼两个窗户,伸出手指数数:一、二、…… 随着他第三根手指的弹出,一名战士上前一脚蹬在正门的锁眼处,门应声而开,上尉等人立即闪身入内。与此同时,两名战士分别顺着软绳几把便攀了上去,一脚踹开窗户跳了进去。 二楼上,一名手上拿着枪的犯罪嫌疑人还没有从不同方位出的几声响中反应过来,就被扑倒在地,另一名嫌疑人见势不妙,转身往卫生间逃,却被身后飞来的一脚给踹翻了…… 不费一枪一弹,顺利抓获两名持械犯罪嫌疑人,上尉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正打算鸣金收兵,右肩别着的对讲机里传出三声轻微但急促的叩击声,楼下有情况! 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悄悄走到窗前,探出头去一看,面无表情地取下对讲机沉声命令道:“第三组,上!第二组掩护。” 一个瘦瘦高高、身着t恤牛仔裤的年轻男子正慢慢地向这座居民楼踱过来,他神情漠然,双手插在口袋里,感觉像随意游荡的样子。快走到门口时,他停住脚步,歪着头朝二楼上看了看,伸出左手在板儿寸头上扫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往门口走。 “站住,不许动!”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低喝。 他立马停住了,想转过身去看看,头才刚偏一点,身后又是一声:“不许回头,双手举起来放在脑后!” 可就在这偏头的一刹那,他已经看清后面有两个人,两个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在他身后一米五左右的地方端枪站着。 他慢慢地将双手上举,上举,才举到平肩的位置时,他猛地往下一蹲,迅即扭头就地一个扫腿。一名战士措手不及,当场摔倒在地,枪都摔飞了。年轻男子在出腿的同时,已经纵身向另一名战士扑去,劈掌将他的枪打落后,顺势腿一别,将他掼倒在地,正好仰倒在第一名战士的身上,压得他“唉哟”大喊了一声。 就在年轻男子捏着拳头准备再行攻击的当儿,一个战士头朝下顺着软绳悄悄地滑了下来,在离地两米左右的地方便放开双手,飞身扑在了他的身上,死抱着不撒手,两人滚在了一起。渐渐地年轻男子占了上风,将那名战士压在了身下。 此时,另外两名战士业已爬了起来,却并不上去帮忙,只是站在旁边,笑嘻嘻地扭腰揉腿看热闹。 “好了好了,三个人围攻于参谋一个,还是突然袭击呢,都打成这样儿,真没用。”上尉笑着从门里走了出来,伸手将那个叫于参谋的年轻男子拉了起来,“怎么样,于飞,你这把老骨头没碰着哪儿吧?” “还好,呵呵,就是最后给扑了一下,没防备。”于飞拍拍手,笑着对还躺在地上的那名战士说,“你小子还真够拼命的,起来吧,等谁抬你呀?” 那个战士有些尴尬地站起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 “啧啧,于参谋这身手是真不错!”“姜还是老的辣。”“一个打三个还占强呢。”楼上及周边的那些战士6续围了过来,自觉站成了三个横队,七嘴八舌地说,两个“犯罪嫌疑人”也站在里面,很明显是其中的一员。 上尉用手向下压了压,问:“不对呀,你是不是早就现了什么苗头?我看你好像在门口停了一下。” “嘿嘿,一看这二楼窗户是开着的,就知道你们在这里搞战术演练,人肯定还在附近。你也不想想,哪回我们演练好之后,不得打扫一下战场?会让窗户这么开着就跑啦?可是又静悄悄的,有点不正常,我这就防备上了。”于飞指了指二楼的窗户,笑着说。 “对,难怪,我在楼上还纳闷你怎么那么配合就举手了,一点都不吃惊。嗯,撂倒两个人的那招漂亮,出手够快,够狠!” “还不是因为那两个战士离得太近?都老兵了,讲过多少遍,怎么还犯这种低级错误?不管是实战还是演练,两个人携带武器从背后控制敌方时,一个上前搜身或上铐,另一个一定要站在离敌方三米以外的位置进行掩护监视,哪有齐刷刷靠得那么近的?”于飞责备了那两个战士几句,语气却是温和的。 “大家都记清楚了,别老是说的时候个个都知道,一到要用的时候就啥都想不起来了。”上尉接着训了一句。 战士们纷纷答“是”,一个二级士官突然冒出一句:“于参谋,听说你……要退伍了,是真的吗?”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默默地看着于飞。 上尉将眼睛一瞪,斥责道:“没影的事儿,你瞎打听什么呀?传播小道消息,信不信我处分你!” 于飞拍了拍上尉的肩膀,轻声说:“李一鸣,别动不动就用处分吓人,哪有那么严重呀。这事儿,他们迟早会知道的。”他转过身去,对大家说,“我的事,目前支队领导还没正式宣布,到底怎么处理我也不清楚,不过肯定轻松不了,很可能会退伍。我在这里先谢谢各位关心了,咱们在一起摸爬滚打了两三年,无论以后到哪里去,去干什么,我跟各位兄弟的感情永远都不会变,我会记着大家的!” 没有人说话,大家仍是静静地看着他。 “好,就到这里吧,还没定呢。”李一鸣觉得有些憋闷,阴沉着脸喊了一声,“杨排长!” “到!”一个少尉上前啪地敬了个礼。 “组织他们继续进行战术操演。” “是!”杨排长回头招呼了一声,带着那些战士跑到旁边去了。 看着队伍渐渐跑远,李一鸣才转过身来,问:“你今天到这里来,是想再看看我们这个训练楼吧?” “对,再看看,以后说不定就看不到了。领导已经找我谈过话,退伍,确定了,明天早上宣布退伍命令。”于飞慢慢地说,听上去有些心灰意冷的味道。 “你……没去争取一下?哪怕降职降衔处理,只要留在部队就行。”李一鸣飞起一脚,将一颗石头踢得老远。 “争取有什么用?撞枪口上了,谁还敢护着,领导说没得商量。”于飞皱了皱眉头。 “你怎么这么冷静呀?我要是你,早闹翻天了,这点小事就将一个干部作退伍处理,也太不近人情了吧?”李一鸣恨恨地说。 “闹有什么用?明文禁止的,谁叫我碰上了呢?”于飞苦笑着说。 “明文禁止的多呢,有多少条文都形同虚设,活该你倒霉碰上就必须执行了?”李一鸣有些不服气。 “这话可不能乱说,别人碰上了一样会这么处理的。无所谓,到哪儿还不是一样的混,还会饿死不成?”于飞一看他这个样子,赶紧息事宁人。 “好好,我不乱说,反正领导都已经决定了的事,我说也是白说。退伍好,你有本事,到哪里都混得开!哼哼,大学白读了。”李一鸣却仍是气不过,扭头便走。 于飞摇了摇头,小跑几步追上他,搂着肩膀一起往支队机关方向走去。 “真够倒霉的,怎么会碰上这事儿呢?你呀……”李一鸣还在不甘心地嘟哝着。 第二章——退伍的流浪者 第二章 退伍的流浪者 命令是早上八点宣布的,大家都听得很清楚,滨州市公安边防支队司令部正连职参谋、武警上尉于飞,因严重违反工作纪律,按照部队相关规定,给予撤职被退出现役处理。? ? 也就是说,他被安排作为战士退伍了,而且是被处理回家的! 从外人的眼光看,兵员流动、进进出出实属稀松平常的举动,每年都有大批军人以各种方式退出现役,从革命的大熔炉里淬火出来,回到地方上去继续参加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经济建设。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能在部队待上一辈子的毕竟是凤毛麟角。 关键是他这次的退役方式让人觉得太可惜,干部当了五年,马上就要提副营职的人了,如果按正常程序、正常身份作转业安置,到地方上多少能套个副主任科员干干吧。 现在被作为战士退伍,啥都没落着,名声还挺难听。 战友们普遍比较关注的是于飞被作出如此处理的原因。违反工作纪律,还严重违反,有多严重? 确实很严重!这事儿前几天就有人在说了,只要一碰上,轻的可能降职,重的就是退伍甚至除名。很不幸,于飞碰上了,至于如何处理,大家更愿意往轻的方面去设想,却没有料到支队领导竟然会动真格的,将他往死里整。 得到证实的处理原因是:在工作时间饮酒,并且酒后驾车。 于飞为人爽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也因此而颇受人欢迎,平时结交的朋友多。但实在不应该的是,为了接待几个从省城海城市来的朋友,他竟然不顾部队“严禁在工作时间饮酒”的规定,上班时偷偷溜了出去,喝得一脸通红的,还敢就穿着军装开着车,满不在乎地带朋友四处兜风!几个朋友是爽得一个劲儿哇哇叫,于飞的麻烦却跟来了。正在路面执勤的支队警务督察现后,立即将此情况向领导作了汇报。 这就叫撞枪口上了,按照部队最新出台的禁令规定,工作时间饮酒,违者予以纪律处分;酒后驾驶机动车,违者干部予以撤职并退出现役,士兵予以除名。情节严重的都可以直接开除军籍,削为民。 于飞这次虽然没出什么大事儿,但在部队内外造成了极坏影响,支队领导一怒之下,立时决定将他作退伍处理,同时报批总队同意。整个过程处理得非常快,总队、支队领导都没有丝毫要挽留的意思。 全省边防部队正在组织开展旨在深入打击沿海偷渡活动的“鱼鹰行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作为支队的业务尖子,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犯这种低级错误,视自己的政治前途如儿戏呢? 不过这也符合他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个性,只是可惜了一个好业务苗子,啧啧……不管听的说的都是连声惋惜。 九点多钟,于飞一身便装,大包小包地拖着行李从干部公寓楼下来往大门口走去。一身的休闲装束让一米八三的于飞本来就修长挺拔的身材更显得高瘦,瘦削的脸庞虽然谈不上十分英俊,间或有些腼腆,却显得个性十足。胡子是刚刮过的,下巴周围青色的茬痕隐约可见。 大门口等着送行的只有夏晨、李一鸣两个人,表情都十分严肃。 五年前,他们三人从同一所政法大学刑侦专业毕业,一起入伍献身边防并被分配到了同一个支队。虽然最初并不在同一个基层单位,有在边防派出所的,也有在船艇大队的,但两年前,他们就因为业务突出,先后被调到支队机关司令部当参谋了,夏晨和于飞在边管科,李一鸣属警训科。 三人的关系一向情同手足,能够从同一所大学毕业再在一起共事,他们的欣喜之情是可想而知的。但世事难料,相聚在一起才两年左右的时间,于飞就要单独离开,并且是永远地离开部队了。这让夏晨和李一鸣两人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于飞却坚持不让夏晨和李一鸣送出大门外,只是在两人的肩膀上拍了拍,说了声“保重”,便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快到门口时,他的右手举起来象征性地向后挥了挥,仍然没有回头,就像只是去出一趟差。 大门口的哨兵轻轻地喊了声:“于参谋,慢走。”然后敬了一个十分标准的持枪礼,于飞向他点头笑了笑。 一个年轻的中尉女警官出现在机关办公楼三楼的窗口,她神情木然,默默地注视着于飞远去的背影,两行泪水不经意间滑落,从眼角滑过鼻翼,再滑进嘴里,留下两道湿湿的痕迹。 她叫任晓雯,一个对这种局面更加接受不了的女孩。她也是于飞的校友,只是晚两年毕业的。在学校时,她跟于飞就是一对人人称羡的才男靓女小恋人了。毕业后,她坚决拒绝了家里为她联系好的法院工作,要死要活去追随着于飞的步伐跑进了边防,并且如愿以偿分到了滨州支队工作,目前在档案室。 说好在支队机关胜利会师的,他来了。可来了才多长时间呀,他竟然就一个人跑了,远远地跑出了她的视线! 知道于飞出事后,任晓雯气得接连几天都睡不着觉,不知怎么办才好。能怎么办呢?她自己也是军人,懂得军令如山的基本道理。怪只能怪这个臭于飞实在太不争气了,啥事儿不能做?偏要选择去堵枪眼,净显着他能了,该死的! 当天晚上,任晓雯还正在房间里生闷气,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于飞的电话。 她气狠狠地将手机摔在床上,不想理他。但电话一直在响,响得她心烦意乱,就在电话即将挂断的那一刻,她按下了接听键。 “喂。”是于飞的声音,听得出他的情绪也不是很高。 任晓雯没有说话,她有种想哭的感觉,并且终于哭出了声来。 “哭什么鼻子呀,我挺好的,没事儿。”于飞尽量说得轻松些。 “你……在哪?海城?火车票买好了没有?”任晓雯抽泣着说。 “买好了,明天上午的,到夜里两点多就可以到家了。” “……” “我在家里可能呆几天就回海城,到时在海城找个工作。……见你也方便些。” 任晓雯的哭声一下子加大了。 “哎,你……你别哭呀,到时我们不是还可以经常见面吗?”于飞有点急了。 “你……你住哪里?” “我租了个房子,下午已经住进来了,感觉还不错,嘿嘿。” “亏你还笑得出来,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火车,路上小心。以后的事等你回来再说。” “好吧。” 电话无声地挂断了,一阵忙音。任晓雯拿着手机愣愣地了几分钟的呆,然后一下子扑倒在床上,用毛毯包住头一阵猛哭。 怨恨与牵挂,到底哪一个更揪心? 电话那头,于飞同样傻呼呼地坐在席子上**,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现在他身处的,是战友帮他租的东风社区五楼上一个四十平米左右的小居室里,整体环境还凑合。 这是一套有着十年房龄的老房子,装修上还带着九十年代的典型特色。进门就是木地板台阶,客厅不大,地板踩着有种咚咚的空旷的感觉。卧室门框上用水泥作了一个小平台,可以用来放置杂物和换季的被褥。沙、电视、床、热水器等虽然旧点,倒是一应俱全。厨房里还有一套现成的餐具,日常生活是没问题了,不需要再添置什么。社区位置也还合适,旁边就有个大型市,小饭馆、网吧也挺多,公交车方便,离火车站三站路两个红绿灯。 好容易才回过神,他跑去洗了个澡,然后将自己脱光了放倒在床上,打开电视随意地浏览起来。但满眼都是白干净洗衣粉,或者神奇补钙一片抵五片的广告轰炸,看着着实让人心烦,他啪地关了电视,将遥控器一扔,拉过一条薄床单仰面躺下。 坐了近三个小时的车,实在有点累,但马上睡觉肯定睡不着,自上大学以来,近十年了还从来没有在晚上十一点前睡过觉。 五月的海城天气已经有些热,但因为海风大,空气湿润,昼夜温差差不多十度,晚上相对还挺凉爽。于飞翻身坐起,从背包中拿出海城市交通旅游地图,仔细地看起来,酒店、娱乐城、歌舞厅,他用铅笔标注了好几个地点。他又拿出几张名片,核对着上面的单位名称,在地图上一一作了标注。 “叮铃铃,叮铃铃……”猛一阵电话铃响起,于飞吓了一跳,眼光四处查找铃声来源,不是自己的手机,房间里也没有看到固定电话。于飞侧着耳朵找了好一会,却现铃声是从自己的包里出来的,他赶紧从包里掏出一个黑色小砖头手机,忙不迭地接通。 支队长肖震带点鼻音的声音立时传了出来:“我已经给你家乡民政局和武装部的负责人都打过招呼,你就不用去报到了,他们那边也不会更改你的任何档案。不过明天你还是得回家一趟,待一个星期就回来,尽快进入角色。” “是。” “无论别人怎么看你,你要顶得住压力。” “是。” “这个电话只用于你跟我联系,平时关机放在稳妥的地方,通话后有关记录立即删除。” “是。” 电话挂断了。 第三章——混迹酒吧 第三章 混迹酒吧 于飞在家里待了五天就再也待不住了。?? 父母问他怎么电话也没打一个就突然跑回来了,他回答是休假,部队领导照顾他连续工作太辛苦特批的。 父母虽然没有追问,却掩不住有些狐疑,春节前不是才请过二十天的探亲假嘛,现在又休哪门子假? 疑惑归疑惑,儿子回家总是件高兴的事,于是大肆采购,每餐鸡鸭鱼肉的伺候着,留了小半年的腊肉腊肠也时不时地煮上一块,好像儿子在部队过的都是清苦日子。 于飞吃得直犯腻,却还得大口大口往嘴里送,还得连喊“好吃,过瘾”,父母就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不吃行吗? 海吃了两天,于飞形成了条件反射,看见那种厚厚的油沫就反胃想吐,肚子也吃坏了,总往厕所里跑。老人家说是小孩子肠太滑,受不住油分,得慢慢适应几天才行。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菜谱总算不再那么浓墨重彩。但老人家说了,好容易回家一趟,得好好补补身子,无肉不成菜,儿子回来了每天吃的清茶淡饭还不叫邻居笑话?于飞只好慎重说是部队任务重,人手紧缺,这两天就得赶紧回去了。 “以工作为重”是父母坚决支持而绝不会阻拦的一件事。五天后,在父母的千叮咛万嘱咐中,于飞又踏上了回海城的列车。 回到东风社区的出租房后,于飞没有跟任何人联系,而是一个人待在房里继续看地图,看一阵便骑了刚买的自行车满城里乱转。 因为入伍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滨州,到海城的机会终究有限,还不是很熟悉,跑来跑去就那么一两条中心区主要商业街道,压根儿就没往旁边的邻街巷道上去过,这回可有时间好好地熟悉个遍了。 于飞学语言的天赋极高,又十分感兴趣。在滨州基层派出所与当地老百姓打交道不到一年,就把滨州方言说得倍儿溜,不留神根本听不出他的外地口音,后来到派出所报案或来访的群众都以为他是个地道的本地人。 滨州话与海城话差不多,属同一语系,说话时在个别词上有意识地多拐几道弯,也就差不离了。 在海城的大街小巷穿行时,于飞最喜欢借问路的机会,与坐在门口纳凉的老头子老太太聊会儿天,说说巷子的来历,说说以前都出过些什么名人,一聊就是老半天。 在一条名叫“翰林巷”的小弄巷里,本地土著不足三百户人家,可祖上曾经出过十八个翰林。而就在隔壁的一条小巷,则曾以连续五年科举状元都出于此而被御封为“状元巷”。谈起先人曾经的辉煌,在巷口摆了个铺面靠卖日杂物资维生的老两口满是自豪,他们家三个小孩就有两个本科生一个研究生,现在都已经毕业参加工作了。 书香悠远,泽被后世。巷子里的牌坊古物比比皆是,虽然因年代旷久而显得陈旧,却仍从残缺的砖瓦和描红抹绿之间透出一种大气与庄重,现在这些都已被作为省市级文物保护起来了。老头子老太太嘴里咕嘟嘟往外冒的都是原汁原味的海城方言,间或还有几句在年轻人中差不多失传的海城老话,有意思。 在几天的走街串巷中,于飞感到心头的充实与富足,略显阴郁的心情被排解得格外澄澈。 离开部队已经整十天了。这天中午,于飞美美地睡了个午觉,下午五点多,他冲了个凉水澡,身着一件中式短袖衬衣、牛仔裤,来到他楼下的“定点餐厅”味鲜快餐店,特地多点了几个菜,又来了瓶本地产啤酒,悠闲地一碟一碟扫了个精光,然后打的直奔建设路一家名叫“金字塔”的迪厅而去。 荧光闪耀,人影叠叠,灯红酒绿,于飞在灯光斑驳的迪厅里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和dj高亢煽情的叫喊声疯狂摇摆,本就高挑的身材有些引人注目,不时有光肩露背的少女少妇在身边蹭来蹭去,狐媚的秋波在暗影潼潼中显得格外撩人。 接下来的一连几天,于飞都是白天呼呼大睡,晚上七八点开始出动,沉浸在各种风格的迪厅、酒吧里乐不思蜀。直到凌晨三四点,才满身臭汗味加各类香水味啤酒味白酒味不知啥味的跑回家,在一个小笔记本上或多或少写下几句话,冲澡,睡觉,不知今夕何夕。 这天晚上,6离酒吧。这是一个招牌在沿街地面上,进入后却得连续下好几层台阶通向地下室的所在,也是于飞重点圈过的一个地方。酒吧大厅倒十分宽敞,内中布置还显出几分雅致,音响、灯光也特棒,因此人数倒比其他酒吧还多。 一曲终了,刚刚狠high了一把的于飞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微汗珠,一摇一晃来到吧台前,点燃一支烟,要了杯冰镇扎啤,边喝边扭头满不在乎地看着周围的人群,灯光稍微亮了些,音乐也变得轻柔。 “帅哥,一个人?”一个略带点沙哑的女声,普通话中带点嗲音,像是四川重庆一带过来的。 于飞转过头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就坐在身边的高脚椅上。头随意披散着,右耳旁似乎有金黄色的一绺,一张五官组合还算过得去的脸蛋,皮肤好像挺细,在淡蓝粉红相映的吧台灯光照射下看上去有些酡红。 她右手端了杯红色的酒,不对,应该说是泾渭分明的两层,上层为晶莹的红色,下层无色透明,据说这叫“烈焰红唇”,调制的鸡尾酒类,在酒吧里很受年轻女孩子的追捧。于飞扬了扬眉毛算是默认。 “可以给我来支烟吗?”于飞将整包软盒烟和zippo火机丢了过去,“烈焰”抽出一支,熟练地打开火机点燃了,然后狠抽了一口,憋了一会儿,再缓缓地吐了出来。 “我前天晚上也见到了你,在雾非雾酒吧,你也是一个人。”她笑着说。 “是吗?我怎么没看见你?” “你又不认识我,看见我也不会注意的,你可真逗,嘻嘻。”女孩将食指伸出,轻轻地弹了一下烟灰。 “那你也不认识我呀,你怎么就注意我了呢?呵呵。” “明摆着想让我夸你不是?没门!我也就偶然注意了一下,刚好看到你了。再说,也不是我一个人注意你呀。” “哦?都还有谁老偷偷看我呀?”于飞的话音里明显地透着股玩世不恭的味道。 “瞧把你美的,跟我来,我几个哥哥想见你。”她将烟蒂一扔,一把拉住于飞的手,拖到角落边一个小圆桌旁。那里已经坐了五个人,三个年轻男子,两个小女孩,看到他们过来,一齐鼓起了掌。 “烈焰”拉过一张椅子,按着于飞的肩膀让他坐下,然后大大咧咧地说:“哥们姐们,我可是胜利完成任务了,得**一把,庆祝庆祝。”说完端起酒杯狠狠地泯了一口,又引来一阵掌声和笑声。 “陈浩,在家里排行第六,大家都叫我陈老六。这个酒吧有我的一点股份。”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理着小平头的男子抬起身来,向有点莫名其妙的于飞伸出右手。 于飞也起身与他握手,“于飞,无业游民。” “这是彪子,丁彪,这是黄仨,大名黄建宏。”相互握手见过。 陈浩挥手叫服务生拿来一个空杯,倒上一杯红酒。“不好意思,刚看到你跳舞跳得挺疯,把全场都带动起来了,刚好真真小丫头说前两天才见过你,就让她请你过来坐坐,喝两杯。” 真真?烈焰吧,呵呵。 “谢了,来,我敬一下各位,算是认识了。”于飞一仰头,将半杯红酒倒进嘴里,然后倒转酒杯,一滴不剩。 陈浩他们也都一口干了下去,也倒转了酒杯。 三个女孩一齐大笑,举杯泯了一口,那个叫真真的还想再喝一口也来个见底,被另外两个女孩强行抢过去顿在桌上,“就显你能喝。”三人闹成一片。 疯狂的音乐一直不断,等再几瓶红酒倒空,四个男人都有了些醉意,相互之间拍手搭肩称兄道弟,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舞池中已没有几个人了,大家相互搀扶挣扎着起身,向门外走去,真真扶着丁彪,眼睛却直往于飞身上瞟。丁彪大笑着推了一下她的头,“臭……丫头,老盯着你飞哥,以为我不知道呢?要……要不晚上你跟他走吧。” 真真嗔怒地抱紧他的胳膊,“你说啥呀,谁盯着他看呢?我才不去呢。” 于飞大着舌头呵呵笑了两声,“我……我招你惹你啦你老看我,你不怕我还怕呢,彪子的女人谁敢碰呀?对……对不对?别害我,我自己会找,要不赶明儿你帮我介绍一个也成。” “对,对,介绍一个。不成,得从我……我的珍藏品里给你挑一个。”陈老六喝得舌头有点大,“好久没喝得这么痛快了,明儿还来。” “还来还来,说定了。”在推搡笑骂中,他们分头坐车挥手告别走了,于飞坚持自己回,打了辆车,向东风社区驶去。 此后的一段时间,于飞经常与陈老六等人聚在一起,喝酒、唱歌、洗桑拿、打麻将,玩得不亦乐乎。 渐渐熟识后的一天,陈老六突然得意地对于飞说:“于老弟,知道现在什么来米最快吗?”他用拇指和食指作了个来回辗的动作,海城这边的人经常喜欢将“钱”叫做“米”。 于飞心里一动,试着问了句:“房地产?炒原始股?” 陈老六仰天大笑:“那能有多少米好赚?再说周期也太长,我可等不了。” 他将头靠近于飞的耳朵,“你六哥财靠的是走私!对了,就是你以前当兵时经常抓的那个,哈哈哈。” 于飞以前的经历陈老六等人是知道的,是他在酒桌上主动告诉他们的,这没什么好隐瞒的。陈老六当时吓了一跳,但一段时间下来,他便看出,这个小伙子对部队的感情已经在离开后就慢慢消退了,甚至有时在言语中都带点仇视的口气。 也是,于飞这次的离开部队,说好听点是提前退役,说难听点就等于是被“开除”呀。部队都不爱你了、不要你了,你还爱它个p呀。陈老六感觉很爽。 他之所以慢慢开始看重于飞,正是看穿了他的这种心理,要利用他对有关法律方面的熟悉、对走私活动的熟悉,为他办事。 更主要的是,于飞曾经办过多起大型走私案件,同样也就具有着强烈的反侦查意识!而这也正是他陈老六目前所急需的。 要想把事业做大,就必需什么人才都有,什么人才都敢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陈老六的用人原则。缩手缩脚、疑神疑鬼的,肯定成不了大器。 经过考察,他认定于飞是个可用之人,联系走私货物涉及具体的时间、地点时,他也不再刻意回避了。 而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名义上陈浩是老大,大家都叫他六哥,丁彪他们每次见他都挺恭敬,于飞也跟着这么叫。可实际上大家也都看得出,这陈老六对于飞有些另眼相看,更像是当兄弟待,于飞对他说话挺随意,不像其他人那么毕恭毕敬的。有时于飞开玩笑有点过头,陈老六也丝毫不以为忤,要换是别人对他那样说话,他早就火了。 这种关系符合两个人的性情,纯属臭味相投。大家只能这么想,不然还能怎么样?要换是你,借你个胆,你敢随便对老板拉脸翘胡子吗? 第四章——奇怪的案件 第四章 奇怪的案件 任晓雯这段时间一直就心气不顺,见谁都想火。? 让她特别郁闷的是,于飞自从上次离开部队回家时在海城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后,就再也没有跟她联系。他不是说要到海城找工作的吗?到底回来了没有?找什么样的工作?原来的手机号自那次后就由关机变成了空号,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倒是听到几个经常去海城出差的参谋悄悄议论,说好像看到于飞天天在酒吧里跟一帮子乱七八糟的人瞎混,见她来了就赶紧闭口不谈,怎么问都不说,任晓雯的眉头便只好成天都皱着。 夏晨那次明知她从旁边经过,却装没看到,故作小声地跟别人说她是更年期提前了。气得她好几天都不理他,见他就把头扭到一边,更别说去他边管科的那个破办公室了。 这下夏晨着急了,死皮赖脸痛心疾地在她面前检讨了好几回,要求“党和人民政府宽大处理”,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她再采取一副不顾不理的态度,当他这貌胜潘安的老帅哥不存在,那他就只有自绝于人民了。 任晓雯终于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几天来紧绷的小脸总算云开雾散露出些许晴意。 但夏晨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照顾她的情绪,最近他有点忙,支队连续出动,破获了好几起案件。作为学刑侦出身的边管科业务参谋,夏晨是办理这几起案件的主力干将。在支队正在筹备组建的侦查队人员配备选拔中,他也是肖震等支队领导一致认定比较合适的队长人选。 经过缜密安排,支队先是破获一起涉嫌走私的汽车零配件案,整个集装箱里叠放着若干崭新的汽车动机、轮胎和割断的汽车外壳,组装起来就是几十辆完整的割顶小汽车,品牌大多为奔驰宝马类,总价值约八百万元。 这种安全系数非常低但价格十分低廉的组装割顶车一旦流入市场,将给国家的汽车贸易产业带来巨大的冲击,同时也隐含着重大的交通安全隐患。 登记了相关资料后,按照规定,支队将这批货物全部移交给了海关处理。 接下来,支队又在浦溪县一宾馆中抓获了十六名预谋偷渡去某国的年轻男女,其中两名经证实为组织运送人员。 夏晨他们连夜将这十六名涉嫌偷渡人员送到位于海城市的边防总队拘留审查所,办理手续,组织预审,之后移交边防总队统一处理。 气还没喘上一口,支队又在辖区某海域查扣了两艘渔船,从船上搜出了一千多件涉嫌走私高档香烟。经鉴定,却现这些香烟全部都是假烟。这好办,会同烟草管理部门将这些烟全部销毁。 为了这几起案件,夏晨他们是白天黑夜连轴转,个个嘴唇起泡面色青。 在对涉案人员追根溯源的调查中,夏晨现,有些奇怪的是,两起走私案件中的货车车主和船主对所运的是什么货物、来源、交办人、收货人的情况都一无所知: 装车装船时,他们都被要求回避了,连在哪里装的货、什么货都不知道; 交办人都是年轻小伙子,讲话操的外地口音,一会说姓林,一会说姓孙,连他自己都弄错,很明显是假的; 货物运送目的地也奇怪,要求他们于某天几点几分将车开到什么路口后车钥匙留在上面,车主离开,三个小时后回原地取车。 船的形式也差不多,将船停在什么码头后,离开几个小时再回来。 因为开出的价钱高出行情好几倍,况且看他们那神秘严肃的样子,不像是正当生意,这种事是知道得越少越好,车主船主便什么都不问,乐得轻松。 这是一个狡猾而老练的对手。很明显,他们熟悉边防办案时顺藤摸瓜的这个基本套路,从而在源头上就将各种线索剪断,让你根本就无从下手。 夏晨将案情分析报告送给参谋长黄嘉轩审阅时,支队长肖震正好在房里。看着寥寥数语的案情报告,他俩不禁相视一笑,同声说了句:“绝!”然后就不再说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夏晨满腹狐疑,却又不敢问。 肖震将报告放在一边,招招手让黄嘉轩和夏晨都坐到旁边的长沙上坐下,说:“支队侦查队过几天就要成立,编制已经落实下来了,我们考虑让你去当这个队长,你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这可是件大好事呀。夏晨压住内心的喜悦,小心翼翼地说:“服从组织安排。” “一点想法都没有?前几天让黄参谋长给你吹了吹风,你当时不是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吗?既然已有心理准备,那么这人员怎么配备,工作怎么开展,你都没想过?” “工作上肯定是按照支队领导的部署走,这一点我能保证。至于配备的人员嘛,……我没考虑,你们领导定谁就是谁呗。”夏晨直着身子,偷偷瞄了一眼两个领导,又忙低下头盯着茶几上的水杯看。 “你别给我打马虎眼,尽说些原则话,说,选人上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适当考虑。”肖震习惯性地将手挥了挥,点燃了一支烟,又向黄嘉轩和夏晨指了指摆在茶几上的烟,示意他们要抽自己拿。 “那我就说说?”夏晨看了一眼黄参谋长,黄嘉轩笑着说了一句:“你看我干什么?支队长让你说你就说嘛。” “我想在全支队范围内挑人,不管他是在基层还是机关,挑中的就直接下调令,让他们全部一步到位。” “全支队范围内挑人可以,直接下调令是否可以商榷,比如以借调、帮助工作的形式?” “成立侦查队的主要目的是加强支队的情报力量,加大案件侦破和辖区防控的力度,提高破案率。我认为,侦查队是个比较特殊的群体,人员必须相对稳定,才能保证工作的连续性和高效率,最好是一步到位,这样有利于他们放下思想包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另外有些事情也好协调些。” 肖震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烟,将大手挥了挥: “这样吧,我再跟政委商量商量,充分考虑你的意见。不过人员调动是个精细复杂的工程,牵一而动全身,不是说调就能调。你先在支队范围物色人选,合适的就报过来。” “是。” 一个星期后,侦查队正式成立,调令也同时下达,夏晨任队长,警训科参谋李一鸣调任副队长,队员七人,都是从基层各单位千挑百选出来的年轻精英。 第五章——大学与爱情 第五章 大学与爱情 这里得插一个故事,说说于飞与任晓雯的爱情背景,也说一下他们和夏晨三者之间的关系,否则后面有些事情就没法说清楚。? 准确地说,夏晨算得上是于飞和任晓雯的中间人、牵线人,也算是他俩爱情的见证者和推动者,李一鸣也幸运地参与其中。 都说政法大学无美女,刑侦专业无丑男,学刑侦的连女性都是稀有动物。原来他们专业并不招女生,刑侦嘛,就像战争一样,不是太适合看到鲜血就犯晕的女孩子,更别说各种惨不忍睹的重特大命案现场。 但就在他们入学的前一年,学校刚对女生开了禁,说是体现男女平等,有些现场女生去可能还更合适,或者说更利于开展工作。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报考刑侦专业的女生非常多,招收与报考的比例甚至一度达到一比五十,搞得其他专业的教授很是不平衡。 也难怪,现在的年轻男女都是富于挑战的一代,既然选择了干警察这一行,谁不希望能惩恶扬善除暴安良最好是亲手将制造恶性案件的犯罪分子绳之以法呢? 招生前的那一段时间,精力充沛的刑侦专业男生们个个浮想连翩春梦泛滥,想象着从五十个里面精心挑选出来的那一个该是怎样的秀姿婆娑国色天香而又野性十足。这样想着便茶饭不思了,连平时最喜爱的模拟现场案例分析课都老是走神,甚至还暴出某男生在人体解剖时对着实验器具傻流口水的笑话,老师学生当时全吓坏了。结果当然是那个男生并无问题,只是突然想到了招生这档子事犯了痴。 笑话归笑话,招生的现状是,每年九月直奔刑侦专业而来的那四五个十来个女生,在相貌上委实都令人难以恭维。野性十足倒是真的,什么恶心刺激的场面都敢一马当先如履平地,眉头都不带皱的,让刑侦男们几乎绝望到崩溃,生活完全暗无天日。 招生第四年的九月初,于飞他们都大三了,担任系学生会副主席负责新生接待的夏晨突然跑进宿舍,对正在收拾课本准备去自习的于飞等舍友们大声宣布:老天开眼啦,今年刑侦专业招二十个女生,中间总算有个撑台面的。 舍友们反应半天才明白明天就是新生报到的日子,新生资料已经到了系里,既然能撑台面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次美女”级的人物。 大家立时击掌欢庆举开水同饮,宿舍内一片欢腾。并且这一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像无线电波一样迅在居住着大三大四的四楼五楼上传播,进而漫延到以下楼层的大二小学弟们。于是举楼同欢就像春节提前降临了。 有两个大四的同志表情激昂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四目相对竟现都有些泪光闪动。 第二天,前几天任凭嘴皮磨破都不肯去协助新生接待工作的舍友们都抢着到夏晨那儿报名,要求去帮新生搬运行李带新生办报到手续,声称纯属志愿者服务为主席大人排忧解难,绝无半点私心杂念功利目的,隔壁宿舍的李一鸣也闻讯坚决要求加入。 夏晨哭笑不得,只好率领全室人员前往新生报到点。任晓雯的出现让所有的刑侦男们都有一种惊艳的感觉,报到手续办得异常的顺利。 最后所有手续总算办好了,任晓雯这时才现交学费的钱还捏在自己的手里,可手里却又实实在在有一张已缴费的**,“各位学长,谁帮我交了学费?钱还在这里呢。”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没有人回应。 接下来的日子就索然无趣了,女生宿舍楼实行的是半封闭式管理:定点开门,定点关门,大妈看守,男生免进。看大门的大妈铁面无私,威逼利诱软硬不吃。于是总见到恋爱中的男生女生在女生宿舍楼铁门前依依不舍欲罢还休,而隔着围墙大唱夜半情歌的场景则屡见不鲜。 因为大一主要上的是基础课,而大三开始则以专业课为主,与任晓雯的见面越来越少。只有夏晨还常常利用职务之便,去大一新生那里嘘寒问暖,新招来的二十个女生对他都颇有好感。 任晓雯几次向他打听到底是谁为她垫付了学费,夏晨也是摸不着头脑。他也问了好几遍,都没有谁承认这事,只是见于飞这些天来声称肚子不舒服在食堂打菜常常以蔬菜居多,甚至连吃了几天的方便面,猜想很有可能是他。 那时候诗歌散文还比较流行,北岛海子汪国真等诗歌写手在全国的大学校园里都拥有着众多的追捧者。于飞和李一鸣他们在大一时就在学校团委的支持下,一起创办了一个文学社,因为刚开始时就三个人折腾,就取名叫“你我他文学社”,于飞任社长。同时决定凑钱办个内部刊物,名字也拟好了,叫《青鸟》,词出“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一诗,取“心灵信使”之意。 社有了,刊有了,剩下的工作就是招人,三人到各专业各年级中四处游说。看来校园里真是藏龙卧虎,执著于文学的热血青年还真是不少,效果明显,参社学生很快就达到了近百人。有些人还当场拿出了高中时创作的诗歌散文作品,说是“请社长及诸同仁斧正”。于飞他们捧着那些手稿,就像捧着一颗颗火热的心,周身上下都感觉到燥热。 他们定期出刊,定期开会交流研讨,时不时再组织个野外采风,又与本省其他高校的文学社广泛联系,建立了良好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互访活动频频,大家的作品也时常变成铅字表在了外界一些颇有影响力的诗文刊物。 一时你我他文学社声名鹊起,让学校其他的学生社团都感觉到了危机。而在以后每年的新生入社争夺战中,文学社都占据着绝对优势。 任晓雯本来对文学这一类不是很感冒,认为诗歌散文这东西就是一帮有点不正常的人聚在一起附庸风雅无病**的产物。但耐不住早先入社的学姐们的反复拉拢和夏晨的极力推荐,好奇心驱使她也很快加入了你我他的队伍,并在以后的接触中开始慢慢喜欢上了这类“无病**的产物”,参与活动十分积极。 不过她自己基本不写,反正于飞他们是从来没见过她的作品,但她很喜欢读别人的作品。她曾经振振有辞地说,“我是不会写,但懂得欣赏。有人欣赏,你们的作品才能显现出价值,懂不?” 有人欣赏当然是好事,于飞他们只好作罢,不再强令定期上交作品。安排给她的任务就是开会交流时,由她朗诵大家公认为比较好的几诗歌或散文诗。 她的声音清脆动听,普通话也挺标准,作品经由她的口诵出,常常让人忘了听过后还得提出修改意见的要求。经她一读,原来看着觉得有些别扭的用词遣句似乎都变得贴切而恰如其分了,作品的原创者听过后则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作品竟然这么的婉转百回意境深远,腰板挺得笔直,一种亢奋由然而生。 任晓雯最喜欢朗诵于飞的诗,她觉得他的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用词阳光而向上。可仔细品读,却又能从中品出一种独特的味道,该怎么去表述这种感觉呢?是忧郁?伤感?孤傲?是,又不全是。 她有点琢磨不透,这个阳光男孩的背后,隐藏着怎样一颗高傲而独放的心。 有时她坐在于飞的侧旁,她常常喜欢稍微偏过头去,偷偷审视他的那张瘦削的脸,他讲话的样子,沉思的样子,专注倾听的样子,轮廓鲜明的线条,浓密的头……啊?他的耳朵上方,有一丝异样的闪光,是根白头吗? 她调整位置,想认真地再看一看,不料于飞正巧往这边望过来,目光碰撞了一下,她赶紧躲开,脸颊竟有些热,心里扑嗵扑嗵的乱跳。 一个周末的晚上,于飞跟夏晨他们去看电影,正好在路上碰到她,便邀她同去。天气晴好时,学校放电影都是在露天场,一排一排长长的水泥凳子,没有座号,先来的坐中间,后来的要么往边上坐,要么到处挤位。所以早早的就有人去占位置,放上几张报纸,就表示此座有主了,一个人可以占好长一排,随便挤挤一二十人都坐得下。 不知有意无意,任晓雯和于飞紧挨着坐在了一起,先是随意地聊天、嗑瓜子,于飞手里还拿了个小塑料袋,专门用来装瓜子壳的。拿瓜子,放瓜子壳,两个人的手不免有些磕碰,渐渐地瓜子不嗑了,两人的手悄悄地捏在了一起。 其他的人热火朝天地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谁也没去注意他们。电影从开始到散场,两人的手都没有松开。 等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了,大家才惊奇地现他们俩一直手牵着手两人都是一脸的幸福,免不了又是一阵嬉闹,几个人大叫般配般配衰男配丑女豺狼配虎豹真是太般配了。 于是请客请客楼上雅座每人至少一碗蛋炒饭外加啤酒花生米,吃得本来就荷包瘪瘪的于飞直捂着肚子喊牙疼。 两人的恋情算是正式公开了,这让始终对任晓雯很有好感、正暗打主意准备出击的夏晨猝不及防。面对他们俩每天满面春风的笑脸,素以冷静理智约束自己的夏晨迅收起自己心灵的触角,将曾经的梦幻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再也不去碰它。 毕业后,于飞、夏晨、李一鸣三人一起入伍来到公安边防部队,成了一名武警中尉副连职边防警官,真正变成了战友兄弟。 两年后,任晓雯不顾家人的反对,放弃父母千辛万苦铺好的法官路,也来到了于飞所在的部队,并在三个月的集训后通过疏通关系成功地分到了他所在的边防支队。 可谁知会出那么一档子事,于飞给作为战士退伍了,让本来心怀美好憧憬对未来充满希望的任晓雯一下子如何受得了? 但现实已经如此,多想无益,终归要坦然面对。车到山前必有路,回到地方上去也并非想像中的那么天塌地陷,太阳依旧会升起,四季也照样在按顺序轮回,需要改变的只是心态。 如果总想着到地方后可能遭遇到的种种不堪,担心这担心那的,那日子真的就没法过。而反过来想想他在部队的优秀表现及自身所具备的良好素质,应该到哪儿都能很快适应并有所建树,一样是海阔天空任你腾跃。 这样想着,任晓雯也就慢慢静下心来,开朗的笑容一点一点回到了脸上。 第六章——晓雯的哭泣 第六章 晓雯的哭泣 夏晨带领着侦查队的几个兄弟经常是一身便装,风度翩翩四处“游荡”,神龙见不见尾。? ? ? 因为他们侦查队是有专项经费的,支队便有人笑他们是拿着公款吃喝玩乐,玩了还有理的那种,但同时也对他们的办事效率心生敬佩。 在成立后短短的两个多月时间里,他们又连续为支队、总队提供了多起案件信息,甚至还侦破了一起贩卖毒品案,缴获冰毒(甲基苯丙胺)二十多公斤、摇头丸五千余颗,现场缴获毒资一百多万元,抓获犯罪嫌疑人三名。这起案件成为支队有史以来破获的最大一起贩毒案,有力震慑了沿海地区的毒品交易等违法犯罪活动。 美中不足的是,这起案件中抓获的三个人都只是被人临时聘请运送的,每人运费五百块。他们还以为是普通的包裹,从海城货运站送到滨州货运站,送到地点后就走,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支队派人到他们所说的取货点蹲点守候,却没有任何收获。 虽说成了无头贩毒案,但现实打击效果还是显现出来了,这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至于其他的一些案件,虽然案值不是很大,但对于维护沿海地区社会治安稳定却是十分有益的。 支队因为获取信息多、破案率高,受到总队的通报表扬。那段时间,从支队领导到普通战士,尽管办案都十分的辛苦,每个人的脸上却始终洋溢着微笑。 微笑归微笑,夏晨的内心深处却有一些隐隐的担心,却又不知该怎样去排解,憋在心里难受。该不该对她说?选择什么样的时机合适?她会不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夏晨都无从知晓。 最后,他下定决心,把所掌握到的情况,都告诉她!她应该知道这些!不然也太不公平了。 吃过晚饭后,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任晓雯一身运动短装,从干部公寓楼里蹬蹬蹬地跑了下来,脖子上还搭了一块浸过水的小花毛巾。夏晨也换上了运动服,两人在楼下会合,向操场跑去。 跑步本是于飞和夏晨以前每天的必修科目,早晨一个三千米,下午一个五千米,风雨无阻。于飞曾努力劝说任晓雯也加入锻炼队伍,说十分有利于减肥,坚持个把月的,减个一二十斤没问题。 任晓雯听得十分心动,但坚持没几天就大叫受不了,从此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于飞也就由着她了。 事实上她也实在没什么赘肉可减,一米六五的身高,连毛重才一百零二斤,再减还不成竹竿了? 不过“减肥”对于女孩子来说,永远都是一项重大的、在任何时候都绝对不容忽视的挑战任务。 用于飞的话说,减肥对于女人就是一场永远也打不完的战争,尤其是像任晓雯这种略有几分姿色的、比较爱臭美的、尚且待字闺中的年轻女孩。 夏晨他们连喊“经典”,任晓雯却勃然大怒,将于飞的耳朵拧得连红了好几天。 于飞离开部队后,平时疏于锻炼的任晓雯倒天天坚持去跑步了,早上三千米,下午五千米,量一定要达到,只不过度慢很多。夏晨只要没事,就会陪着她慢跑,权当是散步。 近两个月,基本上都是任晓雯一个人坚持在跑,夏晨因为办案比较忙,经常不在支队,反而成了运动场上的稀客。 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跑着,时不时开上两句玩笑,惹得任晓雯大笑。 她的笑真美呀,就像三月的桃花六月的风,赏心悦目,让人的内心感到十分的熨贴舒坦。 夏晨有时不经意就在落在她身后,看着她跳跃的小马尾和俊秀灵动的姿势亦步亦趋,都有点迈不动腿了。 任晓雯扭头嗔怪着说,“我已经跑得够慢的了,你怎么跑得比我还慢?蜗牛爬呀?”又是一阵开心的笑。 于飞走后,也只有跟夏晨在一起能开心得起来,李一鸣虽然也十分熟悉,但他的性格有点内向,说话严谨,说句玩笑话他也容易当真,跟他说话有点放不开。 夏晨快步赶上她,两人并肩慢跑着,从任晓雯那边传来的阵阵汗香和轻轻的喘息声让他有点透不过气来。他暗地里屏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说了一句话:“晓雯,你最近跟于飞有联系吗?” “没有,谁知道他在搞什么鬼,电话也没打一个来,换了号码也不告诉人家。”任晓雯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她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继续跑着。 “我最近看见过他了。” 任晓雯突然停住脚步,不知不觉跑得有些靠后的夏晨差点撞着了她。她盯着夏晨的眼睛问:“看见他?你们还保持联系?” “我们没联系,他跟我联系了还能不跟你联系?我是说我见过他。”夏晨一字一顿地说。 “你见到他他没看见你?在哪儿见到的?” “海城,我是远远的看见是他,他没看见我。” “他都在干什么?” 怎么说呢?夏晨有些犹豫。 就在前些天,侦查员李春明悄悄地把他拉到一个角落里,轻声对他说,他们在对6离酒吧的布控中,现于飞经常跟陈老六等人混在一起,而且看样子关系还比较亲密。 于飞跟那些人混在了一起?夏晨心里格登了一下,这小子,不会是因为退伍大脑受刺激了吧?他不是对啥都满不在乎吗? 李春明继续说,不过他们也就是在一起喝酒唱歌洗桑拿,还没有现其他异常的情况,要不要加强布控? 夏晨点点头,又摇摇头。工作都有个程序,既然没现异常,好好的控于飞干什么? 他仔细想了一会儿,拍拍李春明的肩膀说,这样吧,他们不是基本上每天都泡在一起吗?我们明天一起去看看,看了之后再说。 第二天,夏晨带着李春明及另一个侦查三人一起赶到海城,在6离酒吧对面他们临时租住的一个房间,从阳台上可以居高临下看到所有进出酒吧的人员动态。 晚上七点多,李春明突然一拉夏晨的衣袖说,来了。 夏晨凝神往下看,只见一辆出租车在酒吧门口停下,一个瘦高个儿从后座出来,另一边一个男子出来后快步走到他的身边,两人搂着肩膀往门口走去。 李春明小心地说,天色有点暗,看不太清楚吧? 夏晨“唔”了一声,说了句“继续监视”,就又回到房间客厅里坐下。 凭他对于飞的熟悉,可以肯定,那瘦高个儿就是于飞,而走在他身边的那名男子,因为走得太快没怎么看清,有点像是丁彪。 晚上十点多了,再没有于飞他们的身影。夏晨喊来李春明,叫他到酒吧里去转一圈,看看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灵活点,别让于飞看见,他可能认出你来。” 李春明应了一声,快步下楼,然后悠闲地往酒吧里走了进去。 半个小时后,李春明回来了。他说,还跟前几次看到的一样,喝酒瞎闹腾,不过这次人多点,以前经常是五六个,这次有十二个,六男六女,于飞他…… 李春明迟疑了一下。夏晨看了他一眼,他赶紧说,于飞正搂着一个小女孩,在表演喝交杯酒吧,被那个小女孩捧住脸猛啃,闹得可欢呢,呵呵。 夏晨的眉头紧锁着,实在是想不明白,跟于飞从大学同学再到战友兄弟,两人都是知根知底,相互的为人习性都十分了解。 以前无论在哪里,于飞都保持着他的那份孤傲,或者说是清高。别人开这种玩笑时他总是笑呵呵潇洒地看着,却是从不参与的。 有女孩子故意装醉向他投怀送抱的,他也总是笑着躲开,拉其他的人垫背。 可以这么说,除了任晓雯,似乎还没有他能看得上的女孩子。 这次于飞搞的什么名堂?难道真的是退伍让他深受打击,习性大变,从此甘于堕落? 换别人或许夏晨会相信,但他是于飞呀!可事实又真切地摆在面前,不由夏晨不信。 在任晓雯的一再逼问下,夏晨终于还是将他看到的听到的都跟她说了。 任晓雯的脸色一阵白,她突然加快脚步,撇下夏晨一个人往前猛跑,然后又突然一个停顿,捂着脸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泪水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夏晨站在她的面前,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 第七章——边防使命 第七章 边防使命 一直跟陈老六他们混在一起的于飞今天就待在东方社区里哪儿也没有去,他打电话给陈老六,解释说是好像有点感冒了,吃了药,老是犯困,想在家休息一天。 自那次从家里回来后,他就将原来在滨州用的那张手机卡扔掉了,办了张海城的卡,用于平时的交际。这个号码老朋友一个都没告诉,新朋友倒是个个都知道。 接到电话,陈老六大声地笑着说:“你于飞的身体,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结实得跟牛犊子似的,也有感冒的时候?哈哈哈。给你一天假,明天下午到我这儿来报到。” 于飞爽快的答应了。电视开着,放的什么内容他却没有去注意,斜躺在床上思考着什么。 从上次陪朋友喝酒被部队“开除”到现在跟陈老六他们厮混,转眼已经近三个月了,虽然从目前来说事情的展都还在预定的轨道上走着,甚至比预计的还要好。但他还是需要抽出一小段时间来好好地想一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漏洞,下一步要如何才能让自己走得更远更深。 回想起他这次的成功被“开”,他至今想起来仍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那天下午他突然接到肖震支队长的电话:“小于,晚上有事吗?要没事晚饭后到我宿舍里去喝茶。” 他马上说没事,一会儿就去。 到支队长宿舍里去喝茶?没听错吧? 肖震喜欢喝功夫茶是众所皆知的。他是北方人,在老家时都是大口缸子倒水喝惯了的,到沿海工作后却很快便喜欢上了这小盅喝茶。喝得还挺讲究,宿舍里还有一套专门托人从外地买回来的紫砂茶具和一个古色古香的根雕茶盘,以及一个喝茶时才用的电热水壶。 喝茶时即使有客人在,他也都要亲自动手,从烧开水到烫茶杯茶壶到洗茶泡茶再到闻香品茶啜茶,他一道道工序极认真地做过去,就像是在做一个极庄重的仪式。 他开玩笑说,到现在才知道茶应该是这么喝的,得小口小口地啜,啜出点声音来,让茶香在口腔里翻两个跟斗,然后再咽下去。这样整个身子都好像被茶香包裹着,浸泡着,有种说不出的舒坦。以前在老家时的大缸子喝茶,那不叫喝茶,只能叫“牛饮”。 听的人都是哈哈大笑。他每天晚上都要泡两壶左右,一壶又分七到八泡,就那样慢慢地品着啜着。有时也喊上几个人一块儿品,但一般都是支队常委里面的几个领导,边喝茶边说事儿。 今天怎么叫我去喝茶了?于飞很是纳闷。 晚上七点半新闻联播刚过,于飞便敲开了支队长宿舍的门。 肖震招呼他坐下,然后开始了他那套泡茶的仪式。 泡好后,他指了指于飞面前的那盅茶,自己也端起一小盅,先是闻了闻,再轻轻地啜起来。 一盅喝好,再倒一盅,于飞惴惴不安地品着。 肖震眼皮没抬,闻香的当儿,突然说话了:“小于,我准备给你办个退伍手续,过几天就办。” 这轻飘飘又沉甸甸的一句话砸得于飞差点噎着,他惊愕地瞪着肖震,嘴巴半张着一动也不动。 “别激动,我只是想让你到地方上去办件事,以后还要回来的。” “支队长,你刚才说让我退伍?”于飞的思维还停滞在肖震的第一句话上,没有反应过来。 “对,退伍。我在考虑怎么个退法,既要达到退的目的,又要退得合情合理。等任务完成,你再回来,时间暂定一年左右,回来后给你恢复名誉,弥补有关损失。” 于飞还是没有明白。 “你到部队有几年了?五年吧?你应该了解我们公安边防部队的性质任务,也应当了解我们当前所面临的严峻形势。都有些什么?你给说说。” 这和退伍有什么关系?如果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安排我回地方上去,又为什么不是转业而是退伍? “支队长,我犯了什么错误吗?” “你没有犯什么错误,这只是一种战略。说说我刚才问你的问题。” “真……真说?”于飞迟疑了一下,这能算个问题?从入伍的那一刻起,这些不就都是我们每一个边防军人所必须了解和掌握的吗? “说。” “公安边防部队是国家部署在沿边沿海地区和口岸的一支重要武装执法力量,实行武警现役管理体制。主要担负捍卫国家主权和尊严,维护沿边沿海地区及海上安全稳定,开展出入境边防检查,打击边境地区和海上的走私、偷渡、贩枪、贩毒及其他违法犯罪活动等公安边防任务。” 于飞飞快地说着,这些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如果连所在部队的性质任务都不知道,那还算是一个称职合格的军人吗?他看了看肖震,停了下来。 “接着说。”肖震表情严肃,又喝了一口茶。 “我们当前面临的形势,主要是沿海一线将实行全线边防管理,沿边沿海地区点多线长,治安形势复杂;走私偷渡活动虽然经过严厉打击,整体趋势得到了有效控制,但仍然禁而不绝,打而不止。如果说形势严峻,应该主要是指这个吧?”于飞谨慎地回答说。 “你分析得不错。我们边防部队总共是十万大军,分成边防管理、边防检查和海警三块,内地的边防总队以国界线沿边边防管理和空港、河港边防检查为主,沿海边防总队三块都有,既要管海,也要管岸和港。 “我国大6海岸线长是一万八千公里,加上岛屿的岸线,海岸线总长度达三万两千多公里,拥有三十八万平方米的领海和约三百万平方公里的管辖海域。要全面承担起沿海全线和海上的执勤执法任务,这是党和人民交托在我们肩膀上的一个光荣而艰巨的职责,是我们必须要全力去履行好的。 “就我们省而言,打私偷渡活动屡禁不止,一方面,有其历史上的原因,这一点不容忽视;但另一方面,也说明我们在对沿海一线的防控中还存有漏洞,在情报工作上还不够完善,缺乏安全有效的完整的信息链。” 肖震喝了口茶,继续说,“当然,建立信息链是一项复杂的工作,不是一朝一夕说建就能建的,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我的想法是,以一种合适的方式,将自己的人员以局外人的身份放到地方上去,然后重点对我们关注的一部分人进行接触,想办法获取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并争取有一定的附加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就像香港警察中的卧底吧?”于飞问。 “也可以这么说。目前我们得到一条重要线索,在海城有一拨专门从事组织偷渡活动的人,他们组织严密,人员分工明确,已经形成了集团性质,以前我们拦截的几起偷渡案,有信息表明都是他们组织操控的。但现在我们的侦控还仅仅停留在几个小马仔小头目的身上,还没有办法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对其中的上层人物暂时还没有任何线索。至于他们是不是还涉足走私等其他违法犯罪活动,我们就不得而知。” “支队长的意思是?” “我们经过慎重反复的考虑,决定派你去将这些人挖出来。前段时间我和政委还专程跑到海城,向总队领导就此事作了汇报,总队领导极为重视,专门拟了一份请示以密码电报形式报到部边防局。 “昨天总队领导叫我和政委赶到海城,给我们看了部边防局的密码电文批复,上头已经同意,着我们立即部署,注意人员安全和保密工作。现在整个支队除你之外,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政委和参谋长三个人,在总队也只有少数几个常委知道,你也不得跟其他任何人谈及此事,包括你的家人。 “另外,我们考虑以战士身份退伍比开除军籍更真实,也更容易操作。这样既可以让他们觉得可信,又让他们觉得这个处理有点过重,你肯定会对处理有意见,从而对部队由爱生恨产生反感,可以增加信任度。”肖震说得很详细。 “为什么选我?”于飞还是有些纳闷。 “第一,你是刑侦专业科班出身,有良好的侦查与反侦查方面的理论基础;第二,你在支队的五年时间,经办过各种案件,包括前年的6?25案和去年的8?13案这两起特大偷渡案件,有一定的实践经验。 “第三,你平常有时候显得有些吊儿郎当,办案时却十分认真,有自己的独立思想,关键时刻又毫不含糊,你这种个性的人,适应能力和应变能力都很强,到地方上容易站稳脚跟;第四,你的本地方言说得很好,很地道,连本地人都难以分辨,这一点很重要。”肖震凝神看着于飞,表情仍然十分严肃。 于飞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也凝视着肖震说:“我去。” “我们会提供你一些已经掌握的基本资料,但信息量不是太大,你看后就销毁,活动经费方面由支队保障,你不用担心。以这种方式安排你去,这在我们边防部队还没有先例,成功与否,主要看你自己的作为。” “我会尽力去做。” 第三天,在肖震的安排下,于飞叫上几个朋友喝了一通白酒并专门开车出去兜了一圈,正好碰上几个督察人员在路面执勤,然后就是宣布按战士退伍。到现在那几个朋友见到他还很不好意思呢。 在于飞的记忆中,陈老六、彪子、黄仨这三个人支队都曾关注过,只是一直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经过接触,于飞现了他们暗地里经营的走私活动,他一方面积极为陈老六出谋划策,告诉他如何如何可以有效逃避边防部门的打击追查,一方面悄悄将有关信息通报给了肖震。 两起走私货物被抓,陈老六却丝毫没有怀疑到于飞,反而对他的“断藤战术”赞赏有加,更是视为心腹。 他关于走私的理论就是,我走私十次,给边防抓九次,成功一次我就赚了,只要人没事,就会源源不断地来米。从这句话中,足可见走私的暴利,难怪那么多人会不惜以身犯险,前赴后继地搞走私活动! 只是支队这次关注的是偷渡活动呀,他们对这三个人进行布控,肯定是有所依据的,难道这三个人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第八章——背后的秘密 第八章 背后的秘密 第二天下午三点半钟左右,于飞还在呼呼大睡,手机铃响起,他迷迷糊糊地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陈老六。?? ?八一中文网 他懒洋洋地翻身坐起,按下通话键:“六哥,啥事?还让不让人睡呀?” “不是说好只给你一天假吗?你还睡上瘾了。赶紧过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啥地方呀,晚上不行吗?正睡着呢。”他用手揉了揉眼睛,实在是有点困。 “甭废话,你立马起床,打个车过来。我带你去见个人。”陈老六的声音有些冷。 “好好好,就起就起,总得洗把脸吧?”于飞已经完全清醒了,他一只手拿电话,一只手穿衣服拉裤子,声音仍然有点懒散。 “就你事多,赶快来啊,等你。” “哎。” 二十分钟后,于飞跟着陈老六上了一辆奥迪a8,丁彪在前面开车。车子先从市中心穿过,慢慢地拐到侧街后,再从一条小巷子里穿出,便驶到了位于海城市北面的一家“欣欣娱乐城”门口。 这家娱乐城开了有一段时间了,说是娱乐城,实际上却是从生猛海鲜风味餐饮到洗脚桑拿ktv等各类娱乐服务,一应俱全。 由于位置有些偏,娱乐城的来客不是很旺,占的地倒挺宽。因为海城北片离市中心有点远,原来属城乡结合部,现在市政规划要南城北扩,全面开。一时房屋拆迁者众多,地皮迅增温,立马变成寸土寸金之地,只是道路还在改建,到处都有建筑的痕迹。 也正因为娱乐城地方偏、场地大,来的人虽不多,但档次倒提上去了,很多老板阔少图个清静,都喜欢到这里来消费。 刚才在路上,陈老六和于飞两个人都微闭着眼斜斜地坐在后座上,于飞正猜测去见的到底是什么人,陈老六开口了,“于飞,你我认识多久了,三个月了吧?” “差不多。” “我对你怎么样?” “好啊,很不错啊,你是我老板嘛,当然得优待下属啰,扯这个干啥?”于飞拍了拍陈老六的大腿,有些奇怪。 “他妈的你什么时候把我当老板了?也就一哥吧。晚上哥哥带你去见见真正的老板。” “真正的老板?谁呀?” “我的老板,周雄,听说我最近收了你,是个人才,点名要见你。到时你机灵点,喊雄哥,他眼睛很毒的。”见于飞睁圆了眼睛看着他,陈老六笑了笑,“别问那么多,听我的话没错,见面你就知道了。” “哎。” 周雄?何方神圣?没听说过。看陈老六说他的样子,好像有那么点畏惧,看来是个人物。 车子在门口停稳了,门僮赶紧跑过来弯腰打开车门,后座两个人先下,径直往里走去,丁彪将车停入车位后快步跟上。 厚重的中式门两边各站了一排身着旗袍高挑艳丽的礼仪小姐,一齐躬身喊道:“欢迎光临欣欣娱乐城~~~!”声音清脆而响亮,尾音拖得老长。 三人在一个服务员的引领下,来到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大堂旁边的休息厅坐下,各叫了一杯咖啡。 于飞不喜欢这苦玩意儿,每次都要加很多的糖。在大学时曾和夏晨他们一起跑到一个咖啡厅里要充一回高雅,也是各叫了一杯咖啡。别人还在用小调羹慢慢地和着,于飞端起来就一大口喝进嘴里,差点没喷出来,连挖了两勺糖扔进嘴里,苦味仍难消除。 夏晨说他是“土人”一个,难登大雅之堂,他将杯子往桌上一墩,一本正经似笑非笑地说,“我还就土了,怎么着吧?”笑得大家个个东倒西歪。 此后他非不得已时,也时不时来杯咖啡,加几勺糖进去,再慢慢地泯,也就喝下去了,姿势中还真显出了几分高雅来。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陈老六看了看手表,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于飞忍不住说,“要么我们开个包厢进去等他们吧?” 陈老六摆摆手:“不,我们就在大厅等,雄哥有固定的包厢,他不喜欢别人先进去。时间差不多了,应该马上就会到。” 说话间,一辆奔驰在门口停了下来,门僮赶过去开门时,被坐在驾驶位上抢先下车的一个年轻男子粗鲁地推开,然后自己左手拉开了车门,右手挡在门上方。 一个身穿银灰色西装、四十多岁的男子缓缓地从后座上下来,抬手扶了扶金边眼镜,顺便捋了捋油光亮的大背头,手放下,缓缓地整了整暗红色的领带,脖子扭了扭,再缓缓地抬脚往里走来。 后面紧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刚才开车门的年轻男子,另一个男子也是从后座上下来的,身材矮小很多,穿一套黄褐色的西装,干瘦中显出一种病态,夹了一个棕色的小皮包。 陈老六立即起身迎了上去,略躬着身子喊了声:“雄哥。”于飞和丁彪也赶紧喊“雄哥”。周雄微微一笑,微微地点了点头,下巴朝于飞扬了扬:“就是他?”陈老六应道:“就是他。” 周雄转过身去,往二楼上走,其他人员随后跟上。一个穿藏青色工作服、早就候在楼梯口的领班轻轻喊了声“周老板”,便一扭一扭地在前面带路。 走过长长的一条甬道,再经过一个廊桥,再转过一条甬道,领班终于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躬身做了个请进的姿势。周雄率先进入,其他人等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先是坐在沙上喝了会茶,陈老六凑近周雄说话,轻轻地说着什么,周雄手上夹着香烟,时不时微点着头。 这边于飞自跟丁彪坐在一起,说着悄悄话,丁彪作势要打于飞,却猛地收回,绷着笑,又挺直身子坐着。 另外那个矮个子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年轻男子则一直站着。 气氛显得有些凝重,于飞正感到不自在,周雄站起身来,招呼大家到餐桌旁坐下。他直接坐到座的位置,然后招招手让于飞坐他右边,陈老六坐在左边。 另三个人也很快坐下,矮个男子坐在了于飞的正对面。 服务员走了进来,上酒,上菜。 经过介绍,于飞知道了那名矮个男子叫吴奇,算是周雄的贴身秘书;年轻男子叫李振军,司机兼保镖。 酒过三巡,周雄说了句“大家随便喝”,气氛慢慢放开,几个人相互敬起酒来。 周雄不怎么说话,却似乎很享受这种场合,谁敬他酒他都喝,但只是泯一点就罢,然后就饶有兴趣地看这个喝、看那个喝,已经看不到刚进来时的那种矜持。 陈老六酒喝几杯便有些脸红,酒风却不错,一个一个地敬过去,时不时还插空多敬周雄一杯; 丁彪看样子跟李振军打过多次交道,要连敬他三杯酒,李振军开始还推说要开车不敢喝,周雄说今晚可以喝,车子就放在这儿,他便一口气将三杯酒倒进了嘴里,丁彪还要慢上半拍。 于飞趁着这个当儿,先是猛吃了一阵菜,李振军现后站起来敬他的酒,他将嘴一抹,也是头一仰将酒倒了进去。 李振军大叫可算是遇着对手了,要跟他吹瓶,就是整瓶酒一口气喝下去的那种。于飞连连摆手不干,李振军拎了两瓶红酒跑到他的跟前,硬逼着他要一起干下去。两人便提瓶猛灌对吹起来,竟然度相当,两人同时收瓶,李振军直叫过瘾。 于飞感到胃里一阵翻腾,却强压着要跟他再吹一个,李振军连忙逃回自己的座位,笑着说华山论剑且等下回。 吴奇面前摆的是饮料,说是从来就滴酒不沾的,看来大家也都清楚他的这个习惯,没有人劝他破例。 听陈老六介绍这吴奇跟周雄很多年了,以前犯案蹲过监狱,具体什么案子不清楚,出来后仍然跟着周雄跑,一肚子的鬼主意,谁也看不透。 这点于飞信,在喝酒的当儿,于飞总感觉吴奇那双滴溜溜乱转、显得有些阴鸷的死鱼眼儿在盯着他看,他装作无意识地回看过去时,那双小眼睛却又若无其事地转开了。 酒喝得差不多了,周雄整了整领带,率先站起身来,说:“老一套,走。” 大家便纷纷起身,一时挪凳子的声音酒瓶碰倒的声音响成一片。 于飞看样子这次喝得有点多,李振军看他走路有些东摇西晃的,想要过来扶他,被他一把推开了:“不好意思,我还撑得住。要不咱俩待会儿再来一个?”李振军大笑着跑开。 于飞的胃又是一阵痉挛,他转身进到厕所里,将食指伸入口中,胃里的东西喷涌而出,涕泪齐下。 吐了之后,感觉好受多了,他手抚着肚子靠在墙壁上,接着想从下午到晚上一直折磨他的一个问题:周雄是陈老六的老板——陈老六是搞走私的——支队盯着陈老六想抓他组织偷渡的把柄。那么,这个周雄会不会就是陈老六背后的秘密呢? 外面有人在猛敲门,丁彪的声音传了进来:“于飞,于飞在哪儿?里面?于飞你好了没有?是不是在交公粮呀?哈哈哈,可以出来了,大家等着你呢。” 门开了,于飞笑着从里面出来,他一把搂住丁彪的脖子:“谁交公粮了?谁吐了?没跟你喝是不是?走,给你补上,非让你来个现场直播不可,你丫的。” 第九章——雄哥的试探 第九章 雄哥的试探 “老一套”的节目是在另一个包厢里唱歌。??于飞和丁彪进来时,里面每个人的身旁都坐着一个小姑娘了,另外还有两个小妹坐在一起的,见他俩进来迅分开了坐,各在旁边让开了一个空位。很显然,这是他俩的任务了。 两人相互推搡了一下,各自觅着空位坐下。 于飞顺手搂住小妹的腰,嬉笑着说:“等哥哥等急了吧?” 小妹媚笑着扭了下腰肢,“谁急呀,不来才好呢。”身子却更加贴紧了,她用牙签挑了一小块西瓜,一把塞进于飞的嘴里。 那边已经开唱,陈老六正声嘶力竭地在吼“妹妹你坐船头……”,周围的人积极伴唱,吼的却是“妹妹你坐床头”,还特意将“床”字加重了,引来一阵大笑。 周雄跟吴奇在嘀咕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周雄笑着站起来,朝于飞招招手。于飞马上起身,跟着他走出包厢,来到隔壁一个空置的房间。服务员将灯打开,倒上两杯热茶便退了出去,并顺手关上了门。 两人分坐在沙上,两人都架起了二郎腿。周雄扔过来一支烟,自己也抽出一支,于飞掏出火机,帮他点上。 周雄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问:“你以前在部队干过?干了多久?” “在边防部队待了小五年吧。”于飞轻轻地摇着架在上面的那只脚。 “为什么不干了?” “混不下去了呗,上班时偷溜出去喝了一下小酒,就被部队给开了,呵呵。”这些陈老六肯定告诉过他了,这不明知故问吗? “喜欢部队吧?” “就那么回事吧,混口饭吃。刚开始新兵时还算喜欢,想着能干出点名堂来,后来熟悉了就没劲了,管理太严,啥都讲这规矩那规矩的,不适合我这种人。” “你还比较实在。我喜欢用当过兵的人,军子,哦,我是说李振军,他也当过兵,装甲师的,三年前退伍后就一直跟着我,现在死心踏地。” “呵呵,他也当过兵?难怪喝酒那么豪爽,对路子。” “上次老六两起私货,是你给出的主意?” “也就提了些建议吧,我刚好熟悉这一块,知道怎么去回避风险。边防一直抓得紧,走货被咪掉的可能性很大,为了那点货把人折进去,不值当。” 海城方言中,把“被抓、被吃、被没收”等都叫做“被咪掉”。 周雄喝了一口茶,缓缓地说:“你现在跟着老六,知道他的脾性,他对你很欣赏,几次跟我提到你,所以我今天来见见。” 于飞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没有出声。周雄继续说,“这次见面,我也看出来了,你是个人才,我也欣赏。我跟老六的用人观点是一样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认准了,就放开手脚让你干。” “雄哥有用得着我的,尽管说话吧。” “你暂时还是先跟着老六,我过些日子可能要用你,到时老六会通知你的。” “随叫随到。” “走吧,别光让他们在那儿干吼,你也亮几嗓子。干活的时候好好干,该玩的时候就要尽情地玩。”周雄站起身,走了出去,于飞把茶一口喝完,也走了出去。 两人回到包厢,看来气氛还不错,只是有点各行其是:丁彪正跟小妹在玩骰子,输的就让对方亲一下,丁彪已经满脸口红印了。 李振军正跟小妹玩古老的划拳游戏“一只小蜜蜂”,输的还是喝酒,看样子他体内的酒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肚子里又可以再装上几壶。 小眼睛吴奇也持枪上阵,正手拿麦克风用假声唱着“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有那么点女声的意思,就是老跑调,让人听了怪别扭。 只陈老六可能有点喝多了,让小妹抱着倒在大腿上,不知真醉还是假醉,反正怎么喊他都不肯醒。 周雄示意于飞点歌,于飞蹲在点唱电脑旁看了一阵,先为周雄点了周华健的《朋友》,自己点了郑智化的老歌《让风吹》。 周雄的声音比较浑厚,将《朋友》唱得别有一番风味,一曲唱罢,自是赢得一片掌声,连睡梦中的陈老六似乎也被催醒了,迷迷糊糊地鼓了两下掌,又歪倒在小妹的大腿上了。 音响中传来《让风吹》的前奏,悠扬缓慢的电子合成音由远及近,于飞拿起话筒,平息了一下心绪,开始唱了起来: 让风吹,吹动天边飘过的云; 让风吹,吹痛红尘漂泊的心; 让风吹,吹动你飘啊飘的; 让风吹,吹痛我痴啊痴的傻。 让风吹,多少年少轻狂的梦; 是谁和谁,在风中松开的手; 是真情,谁在乎天长地久; 是梦境,怨只怨不能回头。 让风吹,依稀记得来时的路; 是泪和泪,在风中纠缠的眼; 是思念,就让风吹,也吹不断吹不散吹不醒生死不变的约定; 让风吹,吹痛我痴啊痴的傻,痴啊痴的傻…… 于飞的声音缓缓流淌,低沉而满带着忧郁,他的眼角渐渐涌出了一些泪花。歌曲唱到两段之间的过门时,他大声说这包厢中的烟雾真是太大了,熏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让丁彪赶紧打开房门透透气。 没有人知道,这歌,在大学时曾经是任晓雯每唱必点让于飞去演绎的,她喜欢他唱这歌时忧郁的样子忧郁的声音。听的时候,她觉得这个伤感的男人就是自己终身的依托了,她的心总是感觉很疼很疼,却总也听不够。 一直闹腾到凌晨近一点吧,本来陈老六还提议大伙再去洗个桑拿泡泡脚什么的,周雄把他们打回去了。同时打的还有那些陪唱的小妹,不过不是让她们回去,而是要求一一对应将“自己的男人”服侍好,说是要“都玩开心了”。 娇笑盈盈声中,奔驰、奥迪6续开走,显得有些醉眼迷离的于飞便带着跟他的那个小妹上了一辆出租车,往东方社区方向驶去。 出租车上,一直眯着眼休息的于飞在快到东方社区时,就像突然醒转了一样,已没有了半分醉意。他掏出五百块钱递给小妹,让她顺车回自己的地儿,他跟另外一个小妹讲好了的,已经在等着他了。 小妹风情万种地接过钞票,亲了亲于飞的脸,嗲声说道,“你们这些坏男人,真是处处留情。下回记得找我,包你满意。” “满意满意,下回一定找你,尝尝你的味儿。”于飞捏了一下小妹的下巴,笑得甚是浪荡。 他在离社区还有一段距离的路口下了车,又递过五十块钱给出租车司机,嘱咐他将小姑娘送到她想去的地方。 看着出租车走远了,他才快步往东方社区走去。到社区门口时,他看了看时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拐了弯,进了社区旁边的一家网吧,在那里熬到三点多,才依依不舍地往租房里去了。 第十章——偷渡的诱惑 第十章 偷渡的诱惑 滨州边防支队侦查队再次获得了一个重要情报,据侦查员收集到的信息显示,近日好几个点都有异常的人员聚集现象,总共加起来大约四五十人。???? 他们男女都有,大多持外地口音,穿得比较朴素,带着简单的行李,看上去像相约来打工的,却分散住在几个宾馆里,一住就是好几天。 这些人大多数时间都猫在宾馆里,每天就是一两个人出来,买一大堆的吃的东西进去。 听宾馆的服务员讲,他们待在房间里要么是聊天,要么就是在打老k,既不像是专门到滨州来找工作的,也不像是凑在一起聚赌的,更不像是集体出游走亲访友的。 他们想干什么?侦查队加强了对这些人员的关注和其他有关信息收集,然后再将情况区分进行整理分析。 大部分同志的趋向性意见是:这很有可能是一次偷渡活动,目前他们之所以猫着不动,可能是在等人员到齐,也可能只是在等待组织人员下指令,选择合适的时机集体偷渡出境,很可能会利用海路。 案情重大,夏晨立即将有关情况和分析结果向支队领导做了汇报。黄嘉轩等几个常委一起也立即赶到支队指挥中心,肖震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指挥中心的中间摆着一个墨绿色的滨州市地形沙盘,上面插着数面小旗和无数个红白小圆点,标注着辖区内的党政机关、海湾码头及一些明显标志物。几个人围着沙盘仔细研究,分析可能的下海地点和方式。 滨州市所辖的地形相当复杂,海岸线比较曲折,小渔村多,山多,沙滩多。很多靠海边的地形布局是“海——沙滩——小村落——山”,或者直接就是“海——山”,从山到海的距离很短。 因此小渔村只能是依山而建,分散、低矮、简陋,房子大多用石头砌成,房顶上压满了小石块,防止台风来袭时将屋顶掀掉。 家家户户都靠海为生,多的是那种八十匹马力左右的挂机小渔船,那是他们出入的主要交通工具,因为有些村子根本就没有6路可通。即使通了的,也是蜿蜒曲折崎岖难行,远不如海路来得方便快捷。 沙滩地势略高的地方,就会被围成一块一块的沙坑,那是他们养螃蟹、对虾的地方。天公作美时,靠着那几个沙坑一年也能收入个几万元。而一旦天公怒,台风来得多且急,浪高风大,那几个沙坑便会在一夜之间全部夷为平地,颗粒无收,所有的东西都会被收归大海充公了。 靠近岸边的海面上,星星点点的放置着一些竹竿和浮球,那是渔民们用来生养海藻、海带、紫菜的。 收获季节,海面上到处都是小挂机船哒哒哒哒在竹竿浮球间忙碌穿行的景象,满海滩上都是他们晾晒的海中植物,绿油油的一大片,蔚为壮观。 但这个收成的好坏仍然要看天时,老天不顺意时,海面常常会被涤荡得干干净净,人们只能望海兴叹。 当然几乎每个村都有几艘大马力大吨位渔船,但大多挂靠在县城或镇里的某渔业公司。伏季休渔的季节,就放在家里闲置着,维护保养。伏休期一过,集体组织船队到远海外海上去进行捕捞。一出去少则个把月,多的三个月半年才能回,人辛苦、危险性大,收入自然也比较可观。 按照行政设置和职责分工,沿海一带省份就边防管理这一块而言,一般是在省一级设立公安边防总队,靠海的地区级市设立的是边防支队、县(市)级设立的是边防大队、乡镇级设立的是边防派出所(工作站),管理的主要是靠海一线的行政自然村和绝大部分港口码头。 地方公安也相应地设有公安局和分局(派出所),但主要是城区管理。 边防派出所民警经常要走家串户了解情况或上门为渔船民办理户籍、出海等有关证照,主要靠海路,一走就得好几天,海上交通花掉的时间往往占一半以上。有些自然村下船后还得翻山越岭才能到达,工作的难度也就可想而知。 在这种情况下,有些不法分子就伺机利用几个偏远的码头,甚至一个沙滩,将十几个人几十个人分点分批地用小船送到海上,再集中到一条在远海抛锚的大船上运送出境。到达偷渡的目的国(地区)外海域时,再由早已联系好对方接应船只偷运入境,海上偷渡活动便算完成了。 另外,海城、滨州范围内都有好几个村是历史上的“偷渡村”。五十年代至八十年代间,曾有大批人员通过各种渠道出境到欧美国家,并在那里扎根。 这些村里的大部分人便都有了那种“海外关系”,曾经一个时期,大家都会努力地避讳这种关系。但国家改革开放后,海外关系不再成为普通老百姓家中的禁忌,对外的联系便多了起来。 在这些村里,几乎家家户户每年都会收到大量从国外寄来的汇款,新房子建了一大片,生活也十分富足。 这对于周边地区的当地年轻人或到此谋生的外地人,形成了巨大的诱惑。 不过,由于其中的一些“海外关系”虽然说是在外面扎了根,有谋生赚钱的路子,却并未取得合法的居留权;一些虽然取得了居留权,却也不可能拖家带小地将国内的亲友都带过去呀。也有一些在国外纯属“混迹江湖”的那种,对国内的亲友却一直吹嘘自己混得如何如何的好,他们就更不可能通过合法渠道将亲友“移师”国外了。 但不管怎么样,诱惑形成了,接应关系建立了,偷渡也就产生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公安边防部队担负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打击偷渡等违法犯罪活动,也一直致力于此项工作。 同时,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国家经济展迅,每年都保持两位数的经济增长率,人民生活水平极大提高,国内就业机会增多,收入普遍提高。 在这种形势下,与其冒着违法被抓的危险偷渡到一个完全陌生对未来工作毫无定数的国家去,不如就近找个好工作安稳地过过小日子。 如此偷渡活动曾有所收敛,沿海沿边也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天道无常,生灵各异;人心不足,巴蛇吞象。也许是外界的诱惑越来越大,也许是身边的人才越来越多,而工作机会越来越少,近些年来各类偷渡活动又沉渣泛起,时有耳闻。 总队曾统一组织边防支队和海警支队协调联合作战,对偷渡活动进行了严厉打击,犯罪复态势得到了有效控制。 不过放松警惕还为时过早,根据总队的信息通报和支队掌握的线索,近段时间,据点设在海城的那个偷渡组织有蠢蠢欲动的迹象。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和深层次的突破,但端倪初现,这次的外来人员非正常聚集有可能就是一个讯号。 正在指挥中心陪着支队领导研究沙盘的夏晨突然接到内线电话,他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李春明气喘吁吁地向他报告:“夏队,他们要行动了,明天凌晨三点,白瑚海域集中上大船。” “来源可靠?” “可靠。” 这真是一个绝好的消息。 第十一章 张网待渔 经过紧急研究部署,肖震决定,立即成立专案组,由他亲任总指挥,进行全局控制;黄参谋长任现场指挥,负责通信设施、警力部署落实和现场行动指挥;后勤处林处长负责联系地方车辆运送兵力;夏晨负责将行动人员进行编组…… 支队上下全都忙乎起来,但内紧外松,表面上看去仍然风平浪静。? 八一中 ?文网 实际上知道晚上行动具体内容的也只有参加会议的那几个人,其他人只知道要准备行动,至少具体地点在哪里、去干什么,那不是他们应该知道的。 吃过晚饭后,便开始有人穿了便装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呼朋唤友的像是去逛街。 晚上七点半左右,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在滨州市东区靠近郊外的一个广场上,一家新开张市正在那里举行着一个露天产品推销活动兼文艺表演,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很多地方牌照的车辆都停靠在路边,小车面包车都有。 混在人群里看热闹的夏晨抬手看了看时间,然后拍拍李一鸣、李春明他们的肩膀,几个人悠闲地向路边走去,往四周看了看,迅上了一辆面包车,里面已经坐着几个人了。 七点四十五分,面包车驶上路面,向富江县城方向驶去,那里离白瑚海域最近。车灯雪亮,从车子的后视镜里可以看到,同样有几辆面包车在疾驰。 车子直接开到了富江码头,码头上比较安静,灯光显得有些昏暗,两三个装卸工作正不紧不慢地往一辆车上装着货,看到一下子五六辆面包车驶了进来,他们停住看了看,便又装起货来。 人员66续续地下车,黄嘉轩对夏晨低声说了一句,看看人员到齐了没有。夏晨往几个负责人看去,大家都点点头。夏晨也低声报告,齐了。 这时,富江县边防大队的王大队长轻轻走到黄嘉轩面前,他报告说,从大队抽调的六十多名警力于一个小时前分别乘船出海,已经按要求布置到位。那几个装卸工人是码头内部职工,以前工作中接触过的,没问题。码头旁安排了八条小快艇,每条艇可以坐八到十个人,都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登船。 黄嘉轩将手一挥,所有的人按组带开,迅上船。快艇依次驶离码头,向白瑚海域方向驰去。 这次征用的小快艇,都是雅马哈一百五十匹马力的,度可以达到近四十节,因为是夜晚、人多,度有所减缓,但仍然感觉出其度不下二十节。 白瑚海域是一个比较宽喇叭型的入海口,中间是水道,两面是山,显得有些黝深。经过山边时,隐约可以看到几艘渔船已经靠泊在山脚,应该是富江边防大队的人。 快艇到达指定地点后迅散开,也分别找到山脚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从各个观测点,可以清楚地看整个海域,任何过往船只都难以遁离视线。 夏晨跟黄嘉轩同一条艇,在现场指挥组。对讲机里6续传来各组的报告声:“洞幺洞幺,听到请回答,完毕。” “洞幺听到,完毕。”黄嘉轩沉着地说。 “洞二已经到位,完毕。” “注意观察,有情况及时报告,完毕。” …… “洞七已经到位,完毕。” “洞八已经到位,完毕。”快艇全部熄火,蓄势待。 几艘渔船的信号也分别传了过来,语音清晰。 海面上静悄悄的,风浪很小,快艇微微地摇晃着。天空中挂着一弯上弦月,照得海面若明若暗,细碎的波纹泛着银光,慢慢地散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家都默默地注视着远远的海面。时处盛夏,海上却传来阵阵凉意,感觉有点冷。 还是没有一点大船小船的踪迹,大家都处于静默状态,耐心地等着。四周没有建筑,没有灯光,背后山上突然传出一声不知名的鸟叫,愈加显得寂寥空阔。 凌晨两点了,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夏晨有点按捺不住了。照理说,这个时候,大船应该要就位了,至少应该向这边靠近了,或者应该有小船从内港驶出来在这里等大船了。 可通过望远镜往远处看去,除了鳞光闪闪的海浪,什么都没有。 凌晨两点过十分,没有动静。 凌晨两点二十分,没有动静。 凌晨两点三十分,一阵细碎的马达声从远处传来。就像被注了一针兴奋剂,每个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凝神细听,呼吸都似乎停止了。 近了,近了,马达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船的轮廓已经显现出来了,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出,这是一艘大马力大吨位的渔船,符合大家心目中对于“偷渡船只”的判断。 夏晨拿起对讲机准备开机,被黄嘉轩一个手势坚决地制止了。也是,根本不用去提醒,这个时候其他船上的战友肯定也都是屏气凝神在紧张地观察大船的动向,随时准备着出击。 慢下来,慢下来,夏晨心里默念着。如果这艘大船减低油门放慢度,直至在某个点上完全停下抛锚驻泊,那铁定就是那艘等待接运偷渡人员的船只了。 到时候,只等内港运送人员的几艘小船一到,一开始接驳,就可以来个“人赃俱获、瓮中捉鳖”了。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那艘大船竟然毫无停意,油门均稳而大声,丝毫不理会黑暗中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昂挺胸地径直向内港开去了! 径直开进去的自然就不是那艘接运船了,只不过是一艘普通的远洋捕捞胜利归来的渔船而已。大家的心里不免有些失落,有些人禁不住长长地吁了口气。 然而时间尚余,战斗随时都可能打响,一干人重又打起精神,继续观察。 凌晨三点整,没有什么船只的踪影。 凌晨三点三十分,没有动静。 凌晨四点钟,还是没有任何迹象。 一直到凌晨五点,海面上仍然风平浪静。黄嘉轩掏出手机,开了机,向支队指挥中心报告。 守在指挥中心里也是一宿未睡的肖震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声:“撤。” 回支队的路上,大家都无精打采,一个个肚子饿得咕咕叫,却谁也没心思去吃点东西。 走漏风声了?不应该呀,知情面已经很窄,就那么几个人知道内情,都是受党和部队培养教育多年的领导干部,这一点应该相信。 被他们察觉了?应该也不会呀,租用的是地方车辆,官兵外出、集结都十分隐蔽。通信方面,除了黄嘉轩,其他的人手机都没让带,应该也不存在通风报信现象。很多没有参战的支队机关干部都是第二天才知道他们昨晚来了场行动,外面的人更不可能知晓。 问题出在哪儿呢?夏晨百思不得其解。 行动后的第三天,肖震一个电话将正在富江边防大队调查是否有人泄漏消息的夏晨召回,告诉他,不用查了,没有人泄漏风声,有信息表明,那只是偷渡组织者的一次试探,所谓的凌晨三点接船是他们故意透露出来的假情报。 假情报?试探?夏晨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侦查员传回消息,原来在几个宾馆聚集的几十个外地人员已经6续离开滨州全部回到海城,有的找工作进厂了,有的跑到其他城市找工作去了,有些则直接登上了回家的列车。听宾馆的服务员讲,他们离开时都骂骂喋喋说是被人骗了,空欢喜一场,一个个气恼得不行。 第十二章 触及要害 陈老六背后的秘密果然就是周雄! 那次与周雄会面后的第二天,陈老六将于飞叫到6离酒吧二楼他的办公室,对他说:“昨天雄哥对你挺满意,看人看个性,他觉得你讲话做事干脆利落,做人够义气,准备用你。” “六哥你说咋办就咋办,我听你的呗,反正吃喝拉撒全赖着你了。”于飞又架起了二郎腿,一晃一晃的,双手交叉放在脑后,身子尽量舒展向后靠在椅背上。 “他妈的吃喝我管你够,拉撒我管得着你呀?”陈老六禁不住一笑,随即沉下脸来,“雄哥要用你是好事,这事我说了不算,我们都得听雄哥的。” “你说啥就是啥,他想让我做什么?不就走个货嘛,没问题。” “不是走货,是送几个人到那边去。”陈老六的声音低了下来,眼睛炯炯地看着于飞。 “送人?到哪边呀?”于飞一时没明白过来,身子抬了抬。 “把那些想财的人弄到国外去。” “嗨,弯绕了半天,不就是那个偷渡嘛。”于飞重新靠向后面,说得有些轻描淡写。 “对,我忘了你搞过这个的,估计雄哥有可能是想让你帮他策划策划,出出主意。” “你们不是走货的吗?怎么又搞起偷渡来了?” “你轻点,怕别人听不见呀?雄哥的事,这里就彪子知道,其他人只知道我是酒吧的一个小老板,其他啥也不懂的。我们是只要来米快的我们都干,以前还搞过白货,那东西来米快,不过稍有不慎容易掉脑袋,我们后来就没搞了,只搞走货跟送人,就是你说的偷渡。我主要负责走货这一块,送人主要还是雄哥自己操作,我和彪子也就是帮他送过几回。”陈老六面有得色,他说的“搞白货”,是指的贩卖海洛因等毒品。 “是吗?看样子雄哥路子还挺广,啥都敢弄。” “那是,搞这个东西没路子还行?国外都得有人的,不然就是这边送出去了到外面一样被遣回来。” 这倒是实情,国际上各个国家对打击偷渡方面都是不遗余力、防范有加的,每年偷渡出去被对方国家(地区)抓住再遣返回来的,都有好几拨,人员不在少数。 “其实说到底也不是雄哥厉害,他实际上只能算二老板,背后还有个大老板呢,他也就大老板的马前卒,我们呀,连卒子都算不上。不过雄哥这人待人还不错,跟着他不吃亏。”陈老六将声音完全压低。 “怎么又出了个什么大老板呀?”于飞一时心跳加。 “你可不能乱去打听。我也是听雄哥一次酒后说起才知道的,叫‘洪哥’吧,我也没有见过。我们这除了雄哥,谁也没见过这洪哥,听说送人出去的路子都是他给安排的。” “你都没见过?呵呵,搞得挺神秘的。”于飞撇嘴笑了笑。 “我们不说他了,大老板嘛,说见就能见的?不见就不见吧,我老六照样吃饭睡觉泡马子,哈哈。” 两人又天南地北胡乱地侃了一阵。 能这么快得到周雄的信任,并有意向参加他们的活动,这是于飞所没想到的。 看来边防支队对陈老六的侦控方向是对的,虽然他没有直接经营,但确实参与了其中。 不过周雄这个人城府很深,表面上说是信任、挺满意,实际上是不是真的对他信得过、没有丝毫的戒心?那就难说了,还是得小心提防才行。 每天醉生梦死地又过了十来天,陈老六突然通知于飞单独去见周雄。他将一张纸片递给于飞,下巴扬了扬,说:“去这个地址,总经理办公室。雄哥在那里等你。” 丁彪开车送于飞过去,很快便来到纸片上的地址。“直接上八楼。”丁彪朝于飞挥挥手,便驾车回去了。 于飞站在楼下打量着,这是位于解放西路的一座十几层写字楼,门口挂了七八个单位名称,都是些地方公司。 他径直坐电梯上到八楼。门开了,对面墙壁上挂了一块银白底黑字的金属招牌,上面写着“大鹏对外贸易有限责任公司”,旁边有一个与招牌差不多大小的大鹏展翅飞翔的平面标志,就是这里了。 在电梯口对面的服务台小姐的指引下,于飞顺着走廊来到“总经理室”,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男声:“进来。” 于飞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先是一个精致而高大的大鹏挥舞翅膀跃跃欲飞的雕塑,通体暗红,红中带黄,应该是福建的寿山石材质吧。整个鹏鸟被雕得活灵活现,黑色的眼睛,黄色的喙,颜色都浑然天成,尤其是那双张开上举的翅膀,显得特别宽大而传神。 周雄叼着一个玉嘴烟斗坐在宽敞的老板桌后的一把大椅子上,笑着招呼:“来了?坐。”他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接待椅,没有起身。于飞叫了声“雄哥”,走过去坐下。 “怎么样?最近都跟着老六干些什么呀?”他问。 “就那样儿,每天小酒喝喝、小妹泡泡,潇——洒。”于飞拉长声说道,语气中似乎有些怨气。 “怎么啦?闲不住了?到底是当过兵的人。小酒喝喝、小妹泡泡,这日子过的,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周雄禁不住一笑。 “我倒想干些什么实在的事,每天这样混着,时间长了也没意思,拿着六哥给的钱手有点抖,呵呵。”于飞也笑起来。 “急什么嘛,让你可着劲地玩还有罪了?要不待会儿我就给老六打个电话,让他安排你每天都到码头上扛大包去?” “好啊,正手痒呢。”于飞顺手拿起周雄桌上的一盒烟,抽出一支点上。 “还手痒呢,没出息。告诉你件事,这回你们边防可算是让我给耍了一把,哈哈哈哈,痛快!” “雄哥,可别老是你们边防你们边防的了,我跟它早就已经没有关系了。”于飞故意没接他的那个茬。 “好好,没关系了。你可不知道多好玩,几百个当兵的被我耍得团团转,呵呵。”周雄很有些得意。 “怎么回事呀,雄哥你给说说,让我也高兴高兴。” “告诉你吧,前两天我故意设了个局,放出风声说是要送一批人出去。搞得边防很紧张,听说调了两三百个当兵的,到处嚷嚷要抓我呢,结果毛都没捞着一根,呵呵。”周雄知道陈老六已经对于飞说过他具体是干什么的了。 “是吗?雄哥就是雄哥,雄才大略,边防那几个当兵的哪是对手呀。”于飞恭维了一句,却不敢深问。 “你小子也懂得拍马屁?不容易哦。告诉你,我就是要搞个‘狼来了’的战术,让他们紧张一下,等他们放松了,我也就可以真的搞一家伙了。怎么样?想不到吧。” “高明!”于飞竖着大拇指,语气中却似乎带着点揶揄。 “你小子还看不上是怎么的?” “我哪敢呀,不过这样不是也暴露了自己了吗?” “怎么会呢?我的人一个都不露面,遥控指挥就得。那些人是想财想疯了的,真以为我会送他们到哪里哪里去满地捡金子呢,也就是个诱饵,都打走了,啥都看不出来,呵呵。” 于飞不得不承认这周雄确实是有些老奸巨滑,他设计的这种试探,一方面可以探探边防的底,看看边防部门在反偷渡工作上到底抓得紧不紧,情报掌握是不是准确,以便调整策略,堵塞漏洞。 另一方面,也给边防的某些人造成一种假象,认为搞得大动干戈劳师动众的,只不过虚惊了一场,肯定是情报侦查部门的疑神疑鬼,从而产生麻痹心理。 “这样吧,我准备把你放到大鹏公司来,就任总经理助理吧,归我这个总经理指挥,你有什么意见?”周雄习惯性地问。 “没问题,什么时候来上班?” “就明天,有困难吗?” “雄哥说笑了,我就光棍一条,拍拍屁股到哪儿都是说走就走,有什么困难呀?” “那就这样吧。我叫人将你的办公室腾出来,你明天过来报到。” “唉。”于飞痛快地答应了,准备走人。 “对了,上次我给你安排的那个小妹,听说你半路上放她鸽子了?”周雄没有看于飞,装作不经意地问。 “哪儿呀,她放我鸽子呢,这小妮子,是不是骗你说我在路上就把她给甩了?要不就是没好意思跟你说。他妈的那天她身上刚好见红了,我是最忌讳这个的,刚把枪举起来就不得不缩回去了,气得我够呛,扔了五百块给她就让她滚蛋了,下回别让我再碰到她。”于飞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这话真真假假哪里还辨得清?周雄想想也对,在江湖上混的谁不忌讳这个呀?他走了过来,拍拍于飞的肩膀,“我也就随便一问,你别跟那种女人一般见识。回去吧,跟老六说一声,明天就过来吧。”于飞起身告辞。 看来,周雄对于飞的戒备心理一直就没有消除,他还会不会再在哪次不经意中安排什么考验? 深夜,肖震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他仔细地看着,皱着眉头想了一阵。次日,他将夏晨召了回来,告诉他,前两天的行动,内部没有问题,不用调查了。 第十三章 恼人的女秘书 第二天,于飞两手空空晃晃悠悠地到大鹏公司来报到了,他仍然穿着那套已经洗得有些褪色的休闲服。幸亏他身材还不错,没到福的时候,休闲服穿在他身上倒依然有那么一股子别样的男人味。 在走廊上碰到好几个公司女职员拿眼睛瞟他,他却一副恍若不知样子,直接跑进了周雄的办公室。 周雄看他进来,立马叫他站住。然后扶了扶了眼镜,慢慢地上下打量着他,又围着他转了一圈,一言不回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按了一个号码,说:“你进来一下。” 紧接着便响起了敲门声,咔咔咔高跟鞋响,一个身穿深灰色职业装、挽着髻、戴了一副细黑框眼镜的女职员走了进来。 周雄吩咐她说:“这样,尹秘书,这是新来的于总,你陪他去买几套衣服。”转身又对于飞说:“你去置几套西装吧,工作需要。” 尹秘书答应了一声便往外走,于飞赶紧跟上。 从去买衣服到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的路上,于飞很是郁闷。这个尹秘书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脸上都没有笑意,眼也不瞅他一下,只在他试衣服时看了几眼,却跟瞅着一具没有生命的衣架模特似的,了无生气。于飞故意说了几句笑话想逗她,她根本就不答话。 于飞也便没了兴致,买好衣服掏出钱包要付钱,一看总价钱吓了一跳,三万多。正感囊中羞涩不知如何是好,尹秘书说话了:“不用您付钱,这是公司规定,新来的员工统一由公司置办服装。您是总经理助理,穿着太寒碜了影响公司形象。” 合着她陪着来买衣服是嫌我穿着太寒碜了?于飞一时气塞,拿了衣服扭头就走。这个尹秘书,看来还是少招惹她为妙! 换上一套崭新的西装再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周雄正在打电话。明显的是正在布他的“最高指令”,烟斗在桌上轻轻地敲着,声音有点高:“你们怎么回事?招个人还招不到?想办法嘛,这还要我教?拿钱养着你们,就得踏踏实实替我办事懂不懂?对,利用各种手段,尽快将人员招齐了。就这样。” 他放下电话,刚才还有些阴郁的脸立马转晴了,他用欣赏的眼光看着于飞,说:“这才像个样子嘛,多帅气,是不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嘛,好,以后就保持这个形象。” 他带着于飞走到斜对面一间办公室里,说,“你暂时在这里办公吧,原来是一个副总经理的,不太听使唤,让他走人了,里面房间一直空着。” 这是一个本来是里外两套间、后来中间被打通了的那种办公室,里面摆的是宽大的老板桌,应该是那个副经理位了,外间也摆了一套办公桌椅,只不过小很多。 于飞问:“这里还安排了人吗?” 周雄说:“对,这是那个尹秘书的,你刚来,对公司业务还不熟悉,我让她这段时间先跟着你,过段时间再调整。” 于飞眼睛瞪得老大,他急忙说:“雄哥,您看我就一破助理,咋还配秘书呢?这也太不合适了吧?” 周雄笑着说:“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说合适就合适,尹秘书这人业务能力很强,有什么事她会帮助你的。”他指了指里间副经理的位置,说,“坐那儿去吧,有事我会叫你。”说完,拍拍他肩,转身走了出去。 于飞慢慢地走到椅子旁,一屁股坐了下来,转了两圈,便又看见了前面的那套小办公桌,气不打一出来,这可怎么好?换谁都行,偏偏是这个尹秘书,而且以后还老在这眼皮底下晃着,坐在这里跟坐牢有什么两样?他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浑身都觉得没劲。 咔咔咔,高跟鞋走进来的声音。于飞抬眼看了一下,尹秘书身板笔挺地走到那套小办公椅前,坐了下来,眼睛没往这里看,专心地在电脑上打起文件来。 于飞气不打一出,怎么着我也是一总经理助理,大小也算“总”字级吧,以后都要共处一室的,你一个小秘书招呼不打一个也就算了,连正眼也不瞧我一下,也太傲了点吧?他气哼哼地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却又不知道该干什么,那边只听到嘀嘀哒哒的键盘打字声。 这样干坐着也不是个事儿呀。于飞转了一阵椅子,甚觉无趣,他故意大声地咳嗽了一声,偷眼瞄过去,那边没有反应。他再用力地“嗯”了一声,嘀嘀哒哒的声音仍然在响。 他不得不清了一下嗓子,说,“这个……尹秘书呀,你看看有没有需要我这边办理的?” “不好意思,于总,暂时没有。”那个尹秘书头都没抬一下,眼睛也没有离开电脑显示屏。 “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尹秀贞。” 尹秀贞?名字倒是秀气,人可不怎么样。接着扭椅子吧,扭了一会儿,于飞将双脚架在桌面上,闭目养神,迷迷糊糊竟睡了过去。 “于总,于总。” 于飞睁开眼,赫然现那个尹秘书就站在桌子对面盯着他,他忙收回脚,有些尴尬地问:“什么事?” “该吃中饭了。”尹秘书还是那样一板一眼。 “哦。”于飞站起身,整了整被坐皱的衣服,站起身来,愣愣地问:“在哪儿吃?” “就在这儿,公司统一订的快餐,我给您拿进来。”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拿。”于飞还想说什么,尹秘书已经出去了,一会儿拿进来两个可降解塑料饭盒,放在于飞的桌上。然后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桌,低头吃起东西来。 下午仍然没事可做,于飞待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又不好到外面去到处乱走,外间一本正经地坐着那个母老虎,简直像是个看守。 这时门外突然进来一个人,径直往里间走来,于飞仔细一看,可不就是那个李振军吗?正笑呵呵地张着双手走过来呢。 他腾地站了起来,也张开双手,跟李振军抱在一起相互拍着肩膀,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李振军大着嗓门说:“飞哥,听说你到这里来上班了,我上午就想来看你的,有事给耽搁了。怎么样,哥们,还习惯吧?” “还好还好,我也正想着去看你呢,你来了我就高兴。”能不高兴吗?都快憋出病来了。 “也快到点了,你看手头上还有没有什么事,要不咱俩出去坐坐?周总说了,我晚上不用出车。” “没事,没事,走,喝两杯,好久没跟你在一起,都想死哥哥了。” 两人相拥着往外走,路过门口时,于飞故意大声说了一句,“尹秘书呀,我跟振军出去一下,有事你打电话。” 尹秀贞语气平淡地说了声“好的”,她还是低着头在键盘上打着什么,眼睛盯着显示屏,好像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们的进出。等他们走了出去,她才狠狠了回了一下头,撇撇嘴,轻轻地“哼”了一声。 那一晚,于飞跟李振军就找了个路边看上去还算清爽的摊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两人都有些喝高。他们聊起了美国的911事件,聊起了伊拉克战争,聊起了身边过往的男人女人,两人都是开心地大笑,放肆地叫骂,完全没有顾忌,引得旁边不少人侧目而视。 聊着聊着,话题便集中到了各自以前在部队时的一些美事、糗事,令人高兴的、令人伤感的,令人忍俊不禁的、令人哭笑不得的,令人扼腕叹惜的、令人义愤难平的…… 对于两个曾经当过兵的男人,两个曾经喜欢部队想留在部队却又不得不以退伍结束离开部队的男人,无论在部队时曾经经历过怎样的伤痛,那段记忆,就像一道道深深的烙印,谁也无法抹去! 闭上眼,那一切的一切,就会在脑海里清晰浮现,历历在目,就像昨天才敲锣打鼓地入伍,就像刚才还在一起摸爬滚打,就像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第十四章 毒瘾发作 这天,滨州边防支队指挥中心接到富江边防大队报告,所属城郊边防派出所在对海上养殖渔排的治安摸排中抓获了一名外地来此打工绰号“黑皮”的涉嫌吸贩毒人员,从他租住的渔排小房间里搜出两小包疑似海洛因的白色粉末状物质,来源不明,暂时还什么都不肯交代。 值得注意的是,经过网上比对,这个人是公安部网上通缉的一名在逃人员,两年前在内地某省因抢夺毒品生意与对方生械斗致人重伤后出逃至今。 黄嘉轩带着夏晨等几名侦查队员立即赶到富江大队,在大队留置室里见到了“黑皮”。 黑皮五十岁上下,前额上的头差不多掉光了,只剩几绺头横摆在脑门上,像是要遮住那些亮光。一张脸因十分的干瘦而显得特别长,眼窝深陷,眼球突了出来,具有着吸毒成瘾那种人的典型特征。 他的身上穿着一套看上去有些陈旧的西装,看上去有经过熨烫的痕迹。他就坐在地上,用半边报纸垫着屁股。 夏晨他们的提问时,他立马站了起来,看着还挺老实的那种,恭恭敬敬地回答着,姓名、年龄、哪里人、从事什么工作,都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但当问到从他房间里搜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来的等问题时,他便吱吱唔唔了,说话含糊不清,更像是自己在嘟哝,啥也听不出来。 再问下去,他开始哈欠连天,呼吸变得粗重,一屁股又坐回那半张报纸上,怎么喊都不起来了。 这样僵了大约半个小时,黄嘉轩指示夏晨他们“收兵”,到大队会议室再行商议。 黄嘉轩告诉夏晨,经过初步鉴定,那两小袋白色粉末状物质为海洛因,而且是高纯度的,四号,重约二十克,一定得找到这批货的来源。 在会议室门口,大队的法制参谋陈万海凑了上来,问:“还是那样?一问到实质问题就不开口?” 李春明有些懊恼地说:“嘴巴还挺硬,还挺会装,搞得跟抽风似的。真恨不得冲进去踢他两脚,看他说不说。” 黄嘉轩示意大家都说说。 夏晨不待大家开口,直接言了:“我倒有个想法,参谋长请您分析分析看对不对。” “你说。”黄嘉轩颔同意。 “我看这个黑皮离开**代不远了。”夏晨似乎胸有成竹。 “何以见得?”黄嘉轩问。大家都侧过身来望着他。 夏晨分析说:“你们看,这个黑皮有些秃顶,头不多,前额上的两绺头特意留长了,很容易搭拉下来的,可是被抓进来后,在那种条件下却仍然一丝不乱,我问了法制参谋小陈,他身上的东西早就被掏出来了,那么他身上肯定没有梳子,那就是用手梳理过了。 “身上穿的西装虽然有点旧,可是熨烫得还比较整洁,几条皱印应该不是他自己弄的,很可能是你们抓他的时候留下来的,对不对? “他坐在地上时,刻意用报纸垫着,就是后面哈欠连天有点像毒瘾作都快控制不住的时候,他坐下去屁股仍然歪在了那小半张报纸上。” “呵呵,你观察得还挺细致,这说明了什么?”王大队长笑了笑。 “说明他这个人平时很注重自己的仪表,从犯罪心理学角度分析,他这种人的心理是十分脆弱的,好面子。表面上常常装得很强大,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但内心里却是怕苦、怕疼,十分害怕自己受伤的。” “说下去。”黄嘉轩看着夏晨,目光中有一种欣赏。 “对这种人,要撬开他的嘴并不难,因为有一个现成的突破口——他的毒瘾犯了。” “有道理!你分析得不错,我们可以利用他的这一点,争取晚上就把他拿下来,尽快找到海洛因的来源,避免夜长梦多。” “得再等一会儿,等他的瘾再犯上一阵,等鼻涕流出来那就差不多了。”夏晨提议,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慢慢地用过晚饭,隔一会儿一个看守的战士跑过来说:“鼻涕流出来了。” 夏晨按住正准备起身的李春明,问:“他擦鼻涕了没?” “擦了,撕了点报纸擦的。”战士回答。 “再等等,注意观察。”面对大家不解的目光,夏晨解释说:“鼻涕流出来还会去擦,说明他的精神控制力还比较大,要等到鼻涕乱流都不愿意去擦的时候才行,那就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于是再等。过了快一个小时,没见战士跑来,王大队长差陈万海去看,陈万海回来报告:“还会擦呢,满衣袖都是了还不停地擦。” “我们过去吧,差不多了。”夏晨和李春明站起身,跟在黄嘉轩背后往留置室走去。陈万海不解地小声说:“不是还在擦吗?他怎么就等不及了?” 王大队长笑笑:“那么注意形象的一个人,都用衣袖乱揩鼻涕了,还等到啥时候?这个小夏,鬼精,到底是科班搞刑侦的。” 留置室里,烦躁不安又有点筋疲力尽的黑皮开始还硬撑了好一阵子,夏晨时不时拎着那两小袋海洛因晃呀晃地问:“说,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黑皮的眼睛便死盯着袋子,跟着它晃,眼泪鼻涕口水齐下都顾不上了。没过多久,便竹筒倒豆子,将什么都说了。 看夏晨收拾起海洛因转身要离去,实在耐不住的黑皮惨叫了一声,右手从铁护栏缝隙中伸出老长,像要一把抢过去一样。 夏晨停住脚,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扔了过去。他扬了扬手中的小袋子:“这东西可不能给你,你就抽两口烟解解馋吧。” 他示意战士帮助黑皮将烟点上。黑皮双手捧着烟,闭着眼一阵猛抽,然后一下子跌坐在水泥地上,这一回,他可顾不上屁股垫报纸了。 根据黑皮交代,他真名叫吴少坤,绰号黑皮,也有人叫他阿坤,四川广元人。这二十克海洛因是他第二次买的货,前一次只买了五克,自己几次就吸掉了,这一次想一半留着自己吸,一半高价卖给其他人,赚点钱再买更多的毒品过来。这就是所谓的“以贩养吸”。 原来他在内地是做皮草生意的。因为起步早、从东北那边进的货既好又便宜,靠着零售和批,他两年时间不到就由刚开始的几万元将资金迅积累到了五六百万元,一举成为当地的富,风光得不行。 谁知也就是在这进货出货之间,他跟着一个在东北同样做皮草生意的人染上了毒瘾。刚开始还觉得无所谓,就当是玩玩,想着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甚至笑过那些吸了戒、戒了又复吸的人控制力太差了。 可是他自己也很快步入后尘,真正上了瘾,到了无法自制的地步。从此再也无心生意,坐吃山空,几百万元的家产迅的来、又迅地去,这时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他曾让家人将自己反锁在房里,想强迫戒毒,却实在受不了那种万蚁噬身的痛苦,不几天就宣告失败。 他也进过强制戒毒所,经过几个月的强行控制,他都没沾那东西,心宽体胖地出来了。决心不再与原来的那些吸友接触,打算再专事生意东山再起,以为从此就可以告别“这搞死人的毒品”。 不料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又见到了毒品,辛辛苦苦构筑的心理防线顿时土崩瓦解。 这次重新染上后,他的瘾变得更大。原来还只是小打小闹地吸上两口便飘飘欲仙了,有时吗啡杜冷丁等替代品也管用,可现在是非得注射呀、高纯度之类的“重型炮弹”才能够达得到心理上的强烈需求。 于是挖空心思寻找毒源,家产完全败光,妻离子散都已经顾不上了。他纠集几个吸友走上了以贩养吸的道路,结果两年前在一次按他的说法叫“好货”争夺战中,两方大打出手,他身小体弱却使了个阴招,致使对方好几个人重伤。 为躲避公安部门的打击和同道的追杀寻仇,他东躲西藏,整天提心吊胆,吃住先不说,时不时还毒瘾作一回,真感觉是生不如死,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第十五章 靠前战术 半年前,黑皮逃到了沿海一带,混迹于沿海港湾中的养殖渔排上。八一 中文网 那时,海上养殖业正在展壮大,放养黄鱼真鲷鱼石斑鱼等近海鱼类的网箱一天天增多,用毡篷搭建的小房间和一格格网箱构成的渔排紧密相接连成一片,就好像海上的大街小巷,蔚为壮观。 街巷的通道就是那些维系网箱的窄木板,出行的交通工具就是小挂机船或者那种应运而生专事客运的摩托快艇。 养殖业主大多是外地人,有本国拖家带小在渔排上扎根的,也有东南亚北美等外国人前来投资的。 到此打工的人更是天南地北到处都有,由于打工人员主要负责渔排看管、投放鱼饲饵料和捕鱼捞鱼等简单工作,并不需要太多的专业知识,因此便各色人等鱼龙混杂。 这样一来,问题出现了:打架斗殴、偷盗、欺行霸市等不法行为时有生;同时,由于渔排均为木头塑胶结构,养殖户日常生活都在海上,生炉子做饭、用电照明等都存在安全隐患,稍有不慎十分容易引火灾。如果扑助不及时,受损的就不止一家两家,而是紧密相连的整片区域。 另外,不少人家将年幼的小孩也带在渔排上生活,小孩子喜欢玩水,喜欢看鱼,颤巍巍地走在小木板上,一不小心也极容易掉入海中。 海上渔排治安管理一般都归属公安边防部门,由边防派出所实施。海上渔排刚开始兴起时摆放无序,养殖户报警很难描述出准确位置,人员流动性大,这就给边防部门接处警、紧急救助、取证等工作带来了相当大的难度,安全管理工作常常难以到位。 面对这种复杂局面,滨州市边防支队借鉴6上户宅管理模式,将海上渔排的摆放重新进行了规范,留出宽窄水道方便小船进出;给每户渔排都编了一个门牌号,统一用一块大木板写上挂在门口,这样即使远远的也能看见,既方便查找,接处警时能迅找准位置,也方便了养殖户的对外联系。 边防部门还积极与地方政府协调联系,组织成立了一个海上渔业养殖协会,组织养殖户中的党员成立了海上党支部等机构。同时,在养殖人员中聘请一些年轻人作为派出所的特聘治安员,定期组织治安巡逻、基本情况摸排和开展法制、海上急救等方面的教育。 这样,一方面可以通过协会和党支部,加强与外地的沟通,使养殖产品销路更加畅通;另一方面,通过这些民间自治性质的组织,也有效加强了对渔排和流动人员的管理,安全形势大为好转。 黑皮半年前来到渔排后,本以为这是一块世外桃源,再也没有人认识他了,打打小工赚点钱,过一天算一天,日子也可以将就着过下去。 谁知积习难改、旧瘾复,黑皮新结识了几个“瘾君子”,相互“交流心得”时,感觉这犯瘾的日子委实难熬,于是三天两头乘船上岸,滨州海城的到处寻找毒品渠道,还真让他在海城找到了一个可靠来源。可是还没等他“舒服”几天,边防派出所就在一次例行的治安底数摸排中现了。 根据他的交代,这二十克高纯度海洛因是通过海城一家叫“6离酒吧”里面的人买来的,供货的人是一个大家都叫他“彪哥”的年轻人。 并且,看那个彪哥的态度,他手里的货并不多,而且急于出手,因为当时黑皮在第二次买货的时候,彪哥曾经暗示他想让他一次性全部买走,算他便宜点,估计加起来也就三四十克的样子,但他钱不够,没有买成。 这一情况滨州边防支队并未掌握,也没有听到总队的有关通报。夏晨分析,这个“彪哥”应该就是他们一直在调查的那个丁彪,他是6离酒吧里看场子的,与黑皮所交代的供货场所也吻合。只是在以前的调查中,都是将他作为偷渡组织的小马仔来对待的,后来支队长肖震让侦查队重点关注丁彪,说是他可能还参与过几起走私。但不管怎样,从侦查情况看,还从未现过他有贩毒方面的迹象。夏晨的眉头紧锁着,实在没有头绪。 对于夏晨报告的这个情况和分析结果,肖震也是十分吃惊,他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反复地思考着。现在已经知道陈老六他们参与了走私,人虽然没抓住,但事实是清楚的;组织偷渡活动的证据现在正在收集,其幕后指挥者的真容也正在慢慢地揭开之中。 难道他们还参与了贩毒活动?是仅仅丁彪一个人的私下行为,还是整个组织行为?怎么会没有一点消息?表面上看于飞已经逐步接近犯罪组织的内部,可实际上是不是真的取得了相当的信任?他会不会有危险?看来有必要调整部署,采取主动靠前战略,以免生意外。 楼道口,夏晨正拿着一份文件蹬蹬蹬地往三楼上走。他突然想到,是否可以利用黑皮所交代的彪子捏在手头上的那些毒品急于脱手这一信息,怎么样想个办法,引鱼上钩抓他个现行?设想的几种方案是否可行,他心里没底,想先找肖震汇报一下。 走到肖震门口时,抬手欲敲门,“报告”还没喊出口,从里面传出来一阵轻轻的说话声。他正准备转身离开过会儿再来,黄嘉轩正好开门出来,见到他马上喊住:“小夏,你来得正好,支队长有话跟你说。” 夏晨进入房内,黄嘉轩将门锁扣了一下,两人一起站在肖震的办公桌前。 肖震手里拿了一支铅笔,说了声:“坐。”便又盯着桌面上的一张草图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小夏,对于毒品这个案子,你现在有什么看法?” “我在想,我们能不能主动一点,探个虚实。一直以来我们对这些人的调查还仅仅停留在外围,现在现了他们跟走私、偷渡、贩毒等都有关系,那查下去肯定不是小案,适当靠前可能更有利于案件的尽快侦破,只是具体采取什么样的方式进行,以有效避免打草惊蛇,我还没有想好。” “这个思路是对的,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刚才跟参谋长商量了一下,既然现在准备采取靠前战术,而且决定由你去实施,那么有一件事现在应该告诉你。” 他沉吟了一下,接着说:“于飞是我们的人。” 夏晨静静地看着肖震,过了半天才像刚反应过来一样,显得有些呆滞地问:“于飞是我们的人?那……他的退伍……是假的?” 肖震眼睛犀利地看过来,没有说话。 黄嘉轩拍拍他的肩膀,说:“不要多问,你知道他是我们的人就可以了,有些事你以后会明白的。记住,这件事事关重大,你对谁都不许说。” “是!我保证!”夏晨看上去有些兴奋。这实在让他感觉有些意外,可仔细想想又似乎在情理之中,关于于飞的疑团,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刻全解开了。他像才活转了过来,眼睛里重新焕出了光彩,“请领导布置任务,让我去做什么?” “我们准备让你去跟这个彪哥做一笔买卖,与他正面接触。” “太好了,说不定还可以跟上次的那起无头贩毒案扯上关系,并案侦破,那咱们就大了。” “你可别高兴的太早,从作案手法上看,他们都是些老手,你得小心提防才是。至于告诉你于飞的事,就是好让你们在关键时刻能有个照应,我怕他有危险。你记住一点,不到万不得已,你不得向其他任何人透露你已经知道这件事,包括于飞本人。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你是老刑侦了,有些话我点到为止。”肖震严肃地说。 “是!”夏晨啪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比知道自己的好朋友竟然并没有堕落,而是仍然站在自己一方更让人高兴的呢?阴郁的天空陡然间云开雾散,鲜花盛开百鸟朝凤。 于飞,等整个案件结束后,你看我怎么折腾你,到时有你好看的!他恶狠狠地想。 第十六章 白色幽灵 按照肖震的计划,由夏晨带一名女干部化装成买家,与彪哥进行接洽,争取在交货时将他秘捕,由此打开整件事情的突破口。?? 夏晨提出是不是就他一个人去,或者带一个男的侦查员也行,不一定非要女的一起去,但被肖震坚决地否定了。 也是,一个人无缘无故地往里闯,随便玩玩可以,但要牵涉到谈生意就显得单薄了;两个高高大大、面相陌生的大男人正儿八经地出现在酒吧那种场合,也不太像那么回事儿,毕竟这次涉及的量会比较少,又不是搞批,身边还带着保镖啥的干什么?你以为是电影里面的黑帮搞大宗军火买卖呀?一看就有点像警察办案。 因此,装成一个偶尔涉足此道的小毒贩,可能会更容易打消对方的疑虑,最好是一男一女装成那种不正当关系一起出现,并且这个女的打扮得稍稍前卫一些,则可能会更容易融入到整体环境中去而不至于引起别人的警惕。 那就带一个女的吧,带谁呢?夏晨心里早已有谱了,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刑侦女孩吗?任晓雯,就她了。 经过支队领导谈话,任晓雯也马上同意了。滨州边防支队因为办理的大案比较多,整个儿都有些大爷们倾向,平时都不太爱让女孩子跟案件沾边,冠冕堂皇地说是怜香惜玉,实际上谁知道他们咋想的。本来就是因为喜欢查案破案才去学刑侦的,却被整天闷在档案室里,憋都憋坏了。现在有了这么个好机会,任晓雯可高兴坏了。 对她来说,办案倒在其次,还有一个隐秘的动机,上次听夏晨讲就是在那个酒吧里现于飞乱七八糟的,说不定这次也能让她碰到,看看这于飞到底在那里是怎么个乱七八糟法。对夏晨的话,她没理由不相信,但人都有眼花的时候,也有可能是他看错了呢? 不亲眼看到,她终究不会死心。不过,要是亲眼看到他真的就是那样乱七八糟的呢?她该怎么办?冲上去打他?骂他?踢他踹他?她真的不敢想下去。 夏晨开着一辆地方牌照小车在支队门口等着任晓雯,他穿着一件花格衣服,牛仔裤,戴着一副宽边墨镜。这次的任务,主要是争取能接触上,取得初步的信任,如果能够展到谈价钱、商定交货地点等实质阶段,那就再好不过。 有人在敲车窗,夏晨转过头去,眼神又有点呆了,任晓雯头随意地披散着,穿着一套白色的连衣裙,一双红色的高跟鞋,拎了一个小包,站在车子旁边,显得袅袅婷婷,就像一朵刚出水的荷花。 她瞪了夏晨一眼:“看什么?不认识啦?” 夏晨回过神来,有点讥讽地说:“我的大小姐,你以为是去相亲呀?穿得这么清纯!你就不怕别人把你给吃了?” 任晓雯没好气地说:“不是有你吗?我怕啥呀?” “我可管不了你。去,再换套衣服过来,怎么出格怎么穿!让我也饱饱眼福,成天摆着这副一本正经的臭面孔,你也不嫌腻呀?”夏晨一脸的坏笑。 任晓雯坐进了副驾驶位,一把将小包甩在他的肩上,“你想怎么出格?一脑子的坏水,真是的!正经开你的车,我带着衣服呢,到时候再换来得及。” 夏晨一边动车子,一边还不忘调侃两句:“我哪坏了?哪坏了?”满脸无辜的表情。 车子迅地在滨州通往海城的高路上奔驰。任晓雯开始还有说有笑地跟夏晨聊上两句,不一会儿便小鸡啄米似的打起瞌睡来,再后来干脆斜靠在座位上,睡着了。夏晨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专注地开着车。 当天晚上,6离酒吧门口,夏晨叼着一支烟,昂阔步地往里进,身边挽着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眼睛半开半闭,腰肢曼舞蛇扭,脸上有明显的涂脂抹粉的痕迹,嘴唇更是抹得腥红,一看就是那种夜生活十分丰富的女孩子,仔细看去,却赫然竟是任晓雯! 两人来到酒吧角落的一个小桌上坐来,叫了啤酒饮料,慢慢地喝了起来。 酒吧里的人慢慢地多了起来,音响中放的是悠扬的古筝曲《梁祝》,大家三五成群地坐在大小桌子旁欢声笑语。夏晨与任晓雯也不咸不淡地说着话,任晓雯不时地娇笑声声,花枝乱颤。 夜色渐深,音乐由悠扬变得高亢,舞台上的表演也开始了。年轻的男女们也纷纷走进舞池,随着重金属打击乐强有力的节奏剧烈地摇晃呐喊起来。 彩灯闪烁,群情激荡,三十平米见方的一个舞池,瞬间便变成了一个欢乐的海洋,夏晨与任晓雯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夏晨以前基本就没进过舞厅,对跳舞这东西也不是很感冒,但既来之、则安之,随着鼓点一顿乱扭,渐渐地竟然也扭出了些感觉,不再似刚开始时的那样毫无章法,看来环境确实是能够改变人、塑造人的。 任晓雯从后面将手搭在夏晨的肩上,看上去则自如得多,本来跳得好好的,可不经意却注意到了夏晨那疯狂乱扭的屁股,实在禁不住笑,捂着嘴跑回座位上坐下,趴在桌子上吃吃地笑,笑得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她赶紧掏出一面镜子,绷紧了脸,就着昏暗的灯光简单地补了一下妆,却又禁不住笑起来。 夏晨正一个人扭得欢,回过头来却找不到任晓雯,他四处张望,才现她已回到座位,于是也走了过去。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还在随着鼓点一扭一扭。 他看到任晓雯一个人在笑,十分纳闷:“你笑什么?怎么就跑回来了?多好玩呀。” 他站在桌子旁没有坐下,双手微举,仍是一扭一扭。本来已慢慢收住笑的任晓雯刚喝到嘴里的饮料直喷而出,吐了夏晨一脸一身,她趴在桌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哈哈……你……能不能……不扭了呀?哈哈哈哈。” 夏晨一屁股坐了下来,用餐巾纸擦着脸上衣服上的水珠,“好好好,我怕你了,不扭了还不行吗?你看看,新买的衣服呢,多大的人了,喝个水还呛,真是的。再说,我这好不容易才找到点感觉呢。” “还感觉,哈哈哈。”任晓雯又是一阵大笑。夏晨闷着头一口将酒喝了,作势要将酒杯砸过去。任晓雯马上举手作投降状,“好了好了,我不笑了还不行吗?”嘴角仍然尽是笑意。 这时,在吧台上玩花样调酒的男服务员已经歇了下来,换上了另一个专门供酒的应侍生,二十来岁,看上去也清清爽爽,只头上染了一撮黄毛。待他面前摆着的各种鸡尾酒被拿得差不多了,夏晨示意了一下,说,“我们过去。” 他一手拉过任晓雯,摇摇摆摆的走过去,任晓雯任他拉着手,轻轻地说了句:“你不扭会死呀?”夏晨白了她一眼。 两人来到吧台前,找了个高脚椅坐下。任晓雯要了杯“蓝色魅影”,晶莹透明的蓝色液体,喝上去有一股少许白酒、雪碧、蓝莓以及其他什么的味道。 夏晨看了看摆着的一排调酒,低声说了句:“小弟,我想来一杯‘黑色幽灵’。” 年轻的应侍生黄毛看了他一眼,说:“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这种调酒,您可以换其他的酒水。” “没有‘黑色幽灵’?那来杯白色的也行。”夏晨装作随意地说。 正在顺手擦着桌子的黄毛停下手上的动作,眼睛定定地看过来,夏晨微笑着向他点点头。 黄毛平静地说:“先生,请稍等一下,我得问一下老板。请问先生您贵姓?” “免贵姓陈,你就说是一个叫阿坤的介绍来的,找你们彪哥。” “好的,您稍等。”黄毛走入内堂。 夏晨看着他走了进去,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按照黑皮的交代,酒吧里知道这回事的不多,应该就一两个人,他前两次来这里买货,也是经人介绍这样跟黄毛说,然后顺利与彪哥见上面的。可问题是,黑皮的被抓,他们会不会听到什么风声,并采取一定的防范措施?彪哥手头上的货并不多,会不会已经出手了? 最关键的是,黑皮所说的那个“彪哥”到底是不是就是他们视线范围内的这个丁彪? 第十七章 看看谁更急 任晓雯突然抓紧了夏晨的胳膊,低声说:“我看见于飞了。”夏晨抬起头朝人群扫了一眼,没有看到。他问:“在哪里?” 任晓雯说:“我刚才看到他闪了一下,一定是他。” 夏晨转过身过,对她说:“也许吧,看到就看到了,我们在办正事,你不要激动。” 任晓雯抿了一下嘴,说:“我知道,不会误事的,我也就是刚才看到了就跟你说说。”她低下头喝了口蓝色饮料,眼睛仍往刚才的方向瞟。 这时,黄毛走了出来,夏晨用问询的眼光看着他,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说:“先生,我们老板请您过去。”夏晨将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扔在吧台上,拉着任晓雯起身就要往里进。 黄毛平静地拦住了他们,说:“不好意思,我们老板只请了陈先生一个人,这位小姐就在外面等会儿吧。” 夏晨笑了笑,放开手,对任晓雯说:“娟娟,你就在这里等着,哥哥一会儿就出来,别乱跑,啊。”他装模作样还要摸了一把她的下巴,被她显得有点恼怒地一下子打开了,她娇声说,“看你这爪子,快去快回哦,我等你。” 黄毛微笑着看着他们,对于这种**,他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夏晨嘿嘿笑了两声,跟着黄毛向里间走去。任晓雯重新坐回高脚椅,满不在乎地东张西望,心不在焉地喝着那杯“蓝色魅影”。 穿过一条长长的、两旁只有少数几个大包厢的走廊,夏晨来到最里的一间包厢里。黄毛推开外面用暗红色皮革包裹着的房门,说了声:“彪哥,人来了。”转身作了一个“里面请”的手势,夏晨沉稳地走了进去。黄毛随后退出,顺手关上了门。 里面只有一个人,正是丁彪!他坐在沙上,脚翘着二郎腿,没有打招呼,没有让座,而是默默地上下打量着夏晨。 夏晨背手而立,微笑地看着他,也不出声。 大约过了一分钟,丁彪才脸色缓和下来,屁股略抬,作了个“请坐”的姿势。他沉声开口了:“陈先生很面生呀,以前来过这里吗?” “没有,我们第一次见面。” “你了解我多少?” “我不了解你。” “不了解你就来找我?” “我没必要了解你,英雄不问出处。如果投缘,以后自会相见;如果不投缘,也就不会再见。” “爽快,我喜欢。能不能告诉我你找我干什么?” “咱明人不说暗话,我在阿坤那里见到了你的货,很不错,我就来看看。” “阿坤?哪个阿坤?我好像不认识谁叫阿坤,我想你是搞错了。再说,我是个正经生意人,如果你有兴趣在我这个小酒吧里投点资,那我非常欢迎,其他的免谈。” “哦?是吗?那不好意思,看来是我找错地方了,对不起,打扰了。”夏晨站起身来,毫不迟疑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在过道上,他的心里打起了小鼓,难道真的搞错了?还是他的货已经出手了?又或者这只是丁彪玩的一个小花招? 但愿是后者吧。事已至此,他没有选择。 任晓雯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吧台前转着高椅,见他这么快说出来了很是吃惊,表面上却一脸欣喜地跑过去拉着他的手,娇声说:“陈——哥,你不说就等一下嘛,都让我等了这么久,说,该怎么补偿我?” 夏晨微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好,补偿你,走吧,我带你吃海鲜去。”说完,拉着她往外走,看都没看黄毛一眼,余光中却瞥见他正在接一个内线电话。 就在两人快要走到酒吧门口时,黄毛赶了上来,他礼貌地说:“不好意思,陈先生,我们老板再请您过去,他还有些事想跟您谈。” 夏晨佯怒着说:“不是已经谈过了吗?是我找错地方了,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作势就要离开,黄毛侧挡在他俩的前面,往里做了个“请”的姿势,仍旧不卑不亢,“陈先生,还是那个房间,别让我们做小弟的为难。” 夏晨骂了一句,回转身来,依旧让任晓雯在吧台前等着,一个人走回房间,直接坐了下来。 丁彪有些尴尬地笑着说:“看来陈先生是个急性子呀,我想起来了,是见过一个叫阿坤的人,不过也就见过一面,一时给忘记了,陈先生您别见怪。” 夏晨没说话,也不看他,只管端起一杯茶倒了下去。喊我回来,有戏!看来你还真有货也真的急于脱手,那就干脆拖拖,看谁急。 “要不这样,我们这会儿就出去吃个宵夜,边吃边谈,就当是我陪罪了。”丁彪嘴上说得恳切,心里却确实有点上火,他妈的这是哪路神仙,还跟我摆起谱来了,要不是那点货急于脱手,我早将你轰出去了! “不用,我知道你彪哥也是个爽快人我才来找你。我不见怪,贵人多忘事嘛,再说忘记那么一个小混混也很正常,不过他上次拿的货我倒是很有兴趣。”夏晨就坡下驴,一副既往不咎的样子,再次直奔主题。 “我可以告诉你,他的货是从我这里拿的。”丁彪也豁出一副爽快的架势。 “还有吗?”夏晨的脸上不动声色。 “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 “不多,几十克吧。”看着夏晨的脸上似乎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丁彪赶紧补上一句:“你也知道,这东西要的人多,我就这么点存货了,不过都是高品货,你要的话,一次性拿走,省得他们老来烦我。” “说实话,少是少了点,要不你再找些货来?钱不是问题,给你最高价,货我全要,小打小闹的没意思。” “就二十克,真的没有了,我也不要你最高价,一次性拿走就得。再说,这以后我也不打算再走白货了。” 丁彪显得十分的大方,然而显得太急切了,连底都露了,话语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焦虑和胆怯!这太不正常了。 “这也太少了点吧,彪哥以后不做这生意了?”夏晨不经意地问。 “不做了,钱是能赚点,可这心里老搁着事儿,不痛快,我还打算多活几年呢。”丁彪有点像自我解嘲。这可不像他的风格,走这条道的,什么时候会变得这样委委缩缩的? “你要这样说,那我就不要活了?哈哈哈哈。”夏晨心情轻松了起来,开玩笑说。 由于丁彪的货放在别处,具体交易时间只能另行安排。这与黑皮描述的情况吻合,彪子这人有时显得粗鲁,没心没肺的那种,有时又显得十分谨慎,量再小的货也从来不会带在身边,每次交易都坚持要在外面他“放心”的地点进行。 接下来,在和谐、友好、团结的气氛中,本着平等互利、共谋进步的原则,两人很快商定了价格、交货地点及交货方式。 为表示诚意,夏晨执意预付的一万元定金也当场点清了。 既已谈妥,这是非之地便不宜久留。夏晨与丁彪肩并肩走出包房,往外走去,路过一个开着房门的大包厢时,却被里面的情形吓了个激凌…… 第十八章 冷入心脾 就在夏晨第二次被请进包厢后,想想谈的时间应该不会短,任晓雯便动了找于飞的心思。??八一中??文网 ??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看到的肯定是于飞。这么长时间,竟然再没来一个电话,他到底在干些什么?她倒想亲眼看一看,是不是真如夏晨他们说的那样不堪。 趁着激越的鼓点、混杂的人群和迷离的灯光,任晓雯一忽儿上厕所,一忽儿装作走错包厢,找来找去就是没有看见。 她试着往刚才夏晨进去的方向查找,那里的几个大包厢还没去看过。 才走到第二个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于飞那爽朗的笑声,还有其他人的唱歌声、说话声,看来人数不少。 她顺着门口开着的一条缝看过去,那一幕场景让她真是怒火中烧:于飞斜靠在沙上,左拥右抱,一边小妹在轻轻地帮他揉着腿,另一边小妹正往他嘴里喂东西吃,两人的腿相互叠压着,身子尽量地往前凑,简直就要坐到他的怀里去了! 不堪入目!不堪入目!任晓雯实在按捺不住,直接冲了进去,里面的人都吓了一跳,怎么冷不丁地又跑进一个姿色还不错的小妹来?看上去还挺猛的。他们刚开始还在问:“谁又叫了小妹?”却见任晓雯来者不善,脸色铁青,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于飞看,一时静了下来,吴奇、陈老六、李振军等几个人都在里面,全都奇怪地看着,不知道是咋回事儿。 于飞原来还不以为意,正准备调侃两句,却陡然间看清了竟然是任晓雯!顿时心有些慌,手都僵硬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怎么跑进来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完全在他的预想之外,他不知道任晓雯为什么打扮成这样,为什么又会在这儿出现,也不知道接下来她会说出什么话来。 要是有丝毫的泄密,那他的整个计划都无法再实施下去,而且,现在他们都是身陷狼窝呀,稍有不慎,两个人都可能面临危险。 任晓雯气得有些昏头转向,感觉浑身像掉进了冰窟,冷入心脾。她抖抖手指着于飞,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巴颤动了半天,终于冒出一句声嘶力竭的吼叫:“你这个骗子!”同时气哼哼地一个巴掌抡了过去,重重地落在于飞的脸上。 这一巴掌倒让于飞冷静了下来,刚才反应太慢,是不是有点太失态了?要是装作不认识就好了,得尽快让她离开这里。 他迅恢复了玩世不恭的表情,伸手将两旁的小妹搂了搂,一口烟直接吹到任晓雯的脸上去了,面带嘲弄地说:“好,打得好!你看到了,我有的是女人,不缺你一个。这回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该死心了吧?” 任晓雯眼泪刷地流了出来,这真是一个负心透顶的男人!她心里生出一种绝望,实在是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呢? 为着大学时纯真的感情,她义无返顾地跑到部队,陪着他“一二三四”喊了这么多年,她得到的是什么?难怪不管她怎么暗示,他总不肯提“结婚”二字,原来他的内心深处竟然这么龌龊,这下可算找到机会,暴露出花花公子的本性来了。 她僵在那里,任凭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 夏晨正好从走廊前经过,看见了端坐花丛中的于飞,也现了呆立在房间中央的任晓雯的背影,他立马顿住了脚步,天哪,她都干了些什么?丁彪就在旁边,指着任晓雯问:“怎么,你认识她?” 夏晨镇静了下来,点点头说:“认识,还不是我带来的那个臭**,反天了她。” 他径直走过去,一把拉住任晓雯的手说:“娟娟,酒喝多了吧你?在这儿干什么呀?不是说过了吗?今天夜里我把你包下了,还瞎叽吧地乱跑啥呀?不好意思,小丫头不懂事,扫几位大哥的雅兴了。”他一面训斥,一面陪罪,连拉带拽地将有点麻木的任晓雯拖出了包厢。 于飞端起一杯酒,大声说了句:“来来来,继续喝呀。”说罢一口倒了下去。吴奇靠了过来,小眼睛盯着于飞问:“这是谁呀?这么冲。” 于飞显得有些懊恼地说:“别提了,也就前几天认识的一个小妹,上了床之后就非得说要跟着我,死缠着不放。你想啊,我这正经地还要跟哥几个创一番事业呢,哪有闲功夫再理她呀,这不,还要死要活地找这儿来了,真他妈的衰!来,不提这破事,喝。”两人碰杯喝了。 陈老六这时加了进来,舌头有点大地说:“要不……要不要我找人剁了她?一句话。省……省得老来烦你。” 于飞大咧咧地一挥手:“这点小事哪敢劳烦您六哥出手呀?呵呵,您就放心吧,回头我就摆平她。” 又碰了一杯后,他扭过头问刚坐下的丁彪:“彪子,后面进来的那个男的谁呀?好像你跟他熟?” 丁彪喝了杯酒掩饰道:“也不算很熟,就好久以前的一个朋友,都没联系的,这回突然找过来,随便聊了两句,想找我借钱做生意,我没给,尽在我面前哭穷。他妈的连飞哥的马子都敢泡,回头我教训他。” “你要教训他那是你的事,一码归一码,我的事可不用你搅和。”于飞冲他摆摆手,“唱一个?”他将话筒递了过去。 于是继续鬼哭狼嚎,杯来杯往,一片歌舞升平的大好景象。 可就在第二天的傍晚,陈老六慌慌张张地跑来公司告诉周雄,丁彪失踪了,很有可能是被边防部门给逮住了。 第十九章 蹊跷的广告 进入公司后的这段时间,周雄待于飞相当不错,平时总嘘寒问暖的,还给他专门配了辆小车,供他四处遛达之用;安排了一套面积虽小五脏俱全的公寓,再没有人一到月末就猛催房租了。?? ? 只是要他做的事情还是那样少得可怜,让他这个总经理助理主要负责联系海城市的各大纸质新闻媒体,主要是报社,在边边角角的地方刊登招聘广告。同时,印制上万份的小传单,雇几个小阿混到街头巷尾电线杆火车站汽车站公交车站的到处乱贴一通,贴一张给两毛钱,每天每人再两瓶矿泉水,城管撕掉了再贴,关键是要到处可以见到“大鹏外贸大招聘”这几个字。 广告上没有写单位地址,只留了一个“林经理”的联系人和他的过,周雄解释说具体都是由吴奇跟外面办事处的一个姓林的业务经理具体操办,随便他们怎么弄,叫他也不要管,只管照广告就行了。于飞也就不再多问。 其实这事情好做,纸质媒体这块联系一次能管好几个月大半年的,张贴牛皮癣这玩意儿也轻松,现金交易,待遇从优,好多人都抢着干的。 于总本来还想好好表现表现,显点交际本事。谁知还没等他动手,吴奇主要请战了,说业务对口的事还是由他去安排好了,“于总大人”吩咐就行,不劳亲自出手。于飞的具体操办权被无形中剥夺,他干脆当起甩手掌柜,乐得逍遥。 广告词早已拟好,都是鼓吹这大鹏外贸公司效益如何的好,随着业务的扩大是如何的人才紧缺,诚招天下有识之士之类的话,看得于飞头皮直麻。 通过这段时间他也看出来了,这家靠制作加工服装的外贸公司的业务不多,效益上面并不是很好,每次开会的时候都是听业务员牢骚。 原来占满两层楼的三个大车间,机器大部分都闲置了,只剩下一楼的半边车间还有二三十个工人,每天坐在机床前裁剪、缝制、加工那种加长加大型的所谓专供出口的服装。一般情况下都是两三天才运一车货出去,有时业务多一点,就从周边的小厂里调货,标签换一个就算作自己的产品了,产品质量根本无法保证。 不过,听那位长得小巧玲珑、笑起来眼睛弯弯显得特别甜的公司财务说,这些领导都不必要担心,因为基本上每过一段时间,账面上都会有一笔资金流入,保障了公司的正常运作。 于飞问她这资金从哪里来的,她也说不太明白,好像是那位一直未曾见过面的董事长另外还有其他的业务,那边大赚,这边小赔,因此除了那些奖金与业务量直接挂钩的业务员之外,没有人为公司的效益担心。 至于董事长为什么要维持这个并不赚钱的公司,公司这段时间又为什么大打招聘广告,那她就更说不清楚了,因为她年初才到这个公司,时间半年还不到呢,只比于飞来得稍早几个月。 再说,由于公司财务经常更换,交接又不及时,以前的一些主要账目早就不知所踪了,她哪里弄得清? 董事长是谁?这是于飞自到公司来后就一直关心的问题。按照陈老六的说法,周雄的后台老板是那个叫“洪哥”的人,周雄是总经理,洪哥应该就是那个董事长了。 如果推理成立,这洪哥应该要么是在国外,要么是在外省,那边业务太忙了,实在抽不出空来理这么一个小公司,估计来一趟得坐上七八个小时的盘山公路闷罐车再乘飞机转火车再转公交383中途下车转公交766才能到公司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多人都没见过他?再怎么摆谱,按常理来讲,总得隔三岔五地露露面、讲讲话、作作动员,让广大劳动人民知道这工资在没到手之前到底是揣在谁的口袋里,知道自己到底在为谁辛苦为谁忙吧? 然而没有,他就是不露面,这让于飞很头疼。 这天,他正在办公室里噼哩啪啦地就着电脑打一篇文章——某时装杂志上的一篇文章,手都感觉有点生了,打字老找不到感觉。 看来吴奇的办事效率还挺高,报刊上大鹏外贸的招聘广告每天都看得见,小传单也都在着,尹秘书同志好像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于飞却不得不坐在办公室里,实在觉得有些无聊。 开始他仍然是东瞧瞧、西望望,不时倒杯水,又走到窗台前看看外面的景象,或者双脚翘在老板桌上闭目养神,双手撑在桌子上捧着脑袋装沉思。 后来实在受不了了,转而研究这尹秀贞穿的皮鞋到底是牛皮的还是羊皮的。他装作不小心摔了个趔趄,将笔筒一下子打翻在地,水笔铅笔裁纸刀的一顿乱滚,总算有块橡皮滚到了尹秀贞的脚边。他急忙走过去捡,顺便用手指按了按她的皮鞋,羊皮的! 尹秀贞却惊呼了一声,被火烫着一样的缩回了脚,眼睛圆圆地瞪着他,气鼓鼓地说了声:“干什么?无聊!”又面无表情地继续打字,再不理睬。 于飞讪讪地坐回座位,转了几圈,突然大声说:“尹秘书,你把手头上的材料拿过来一份,我来打印,两个人干起来总会快些。” 尹秀贞先还是不理睬,过一会儿停了下来,手上拿了份东西咔咔咔地走过来了。于飞故意不看她,想想终究你一个小女子小秘书不还是得听我这个“于总”的,早知道她有时会这么听话就直接让她自己说鞋子是牛皮还是羊皮的不就得了?犯得着装摔吗?扭得腰生疼。 等他看到尹小女子送过来的材料时,他的嘴都差点气歪了——一本时尚杂志! 尹秀贞一本正经地说:“请于总过目,这是最新一期的,中间有篇关于时尚文化潮流与道德品质的文章,我觉得你有必要一看。”说完转身就走,仍回到小办公桌旁噼哩啪啦去了。 苍天呀,大地呀,心有无限哀愁,满目皆疮痍,竟能向何人倾诉呀?一米八三的帅小伙子于飞手里拿着那本时尚杂志,心中满是悲凉,却无处计较。 他无可奈何地翻开杂志,心不在焉地看起来。慢慢地竟也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了,认真地看了看,仍觉不过瘾,拿起那篇文章在电脑上打了起来,噼哩啪啦,噼哩啪啦。 尹秀贞开始甚觉痛快,强忍着笑,板着脸干活,只等看于飞猴急狗跳的样子。等了好一会儿,那边却十分安静,进而传出了噼哩啪啦的打字声,不由得诧异地抬起头来看,却正好碰上于飞似乎心有灵犀地望过来,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挑衅、挑战,还有……挑逗? 她吓得赶紧低下头,继续打字,心如鹿跳,一张秀脸涨得通红。这时才现早已过下班时间了,便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要回家。 于飞正待再捉弄一下她,接到了陈老六在路上急匆匆打来的电话,说丁彪有可能被边防给“猫”走了时。于飞着实吓了一跳,他一点也不知道这回事。陈老六说马上就赶到周雄办公室,让他在那里等着。 于飞想了一会,没个头绪,便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刚巧陈老六便闯了进来。 第二十章 丁彪捅漏子了 “怎么可能呢?又没走货,又没送人,以前的事也做得干净,就在你那个酒吧里面待着还会跟边防挂上什么关系?”周雄坐在他那张宽大的椅子上面,很是纳闷地问陈老六。 “他……他可能背着我们搞了一些其他的事。”陈老六揶嚅着说。 “什么事?”周雄铁青了脸问,眼睛冷冷地扫了过来。 “可能……可能是……他又偷偷地走了趟白货。” “走白货?你说他偷偷走白货?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周雄突地站了起来,冲上前一把揪住陈老六的前衣襟,把于飞和陈老六都吓了一跳。 “雄哥你别急,我也是听他说的,具体怎么回事还不知道。”陈老六被吓一下,话倒说得顺溜了。他小心地指了指前胸,周雄狠狠地摔开他的衣服,又坐回椅子上,“到底怎么回事,你给说清楚了,不然你就甭出这个门了。” “是,雄哥,你说过让我们别再沾那白货,容易掉脑袋,我都记着呢。可前段时间彪子突然对我说有个要好的朋友回来了,带了点高品白货,托他出手,我看货还挺好,量也少,应该一把就可以搞定,也就答应他了。只嘱咐他别在酒吧里交易,尽早脱手,免得让雄哥您现了要骂的。 “谁知道他不知从哪里联系的穷买家,一次只能买一点点,卖到第三次才告诉我可以全部出手了,定了今天下午在外面交货。他也做得稳妥,每次临出去时都会告诉酒吧里的小弟阿东,说是如果过了两个小时还不见他回来,那肯定是出事了,得赶紧通知我。 “前两次都没事,哪知道这次一去总不见回,手机关机,阿东急了,给我打了电话,我就马上来报告雄哥了,您看到现在都快三个小时了,还不见回,手机还是不通。”陈老六一口气说下来,有点喘,声音越来越低。 周雄听了,紧皱着眉头,半天没出声,把陈老六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于飞也在紧张地想着这个事,看来昨天在酒吧里碰到夏晨跟任晓雯,应该不是巧合,一定跟丁彪今天的失踪有关。支队怎么招呼都没打一个就动手了? 再说,相对于当初设想的目标,即使丁彪有贩毒的行为,也只能算是毫无份量的陪练型轻量级选手,一直就是在视线范围之内的,突然这样的轻率动手,就不怕打草惊蛇吗? “让我怎么说你们好呢?反复讲了总是不听,连手下都管不住,还养着你干什么?要是因为这件事打乱了我们接下来的部署,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洪哥还不把你我都给吃了?”周雄有些狠铁不成钢。 “那……那雄哥您看……您看现在怎么办?”陈老六又开始结巴了。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洪哥才布置的任务,让我们尽快招人,这次要搞一回大的,才刚开始呢,你他妈的就捅漏子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前面连续几次都没成功,洪哥都火了,你知不知道?这次再不办成,母老虎真的起火来,咱们谁的日子也别想好过,你我魂都没地方找去我告诉你!” 周雄有些气急败坏,披头盖脸泄了一阵,才稍微平静下来,接着说,“彪子知道的事情不少,要是真被逮了,我怕他扛不住,得想办法捞出来,最好是今天晚上就捞,免得夜长梦多。” “今晚就捞?怎么捞?”陈老六有点傻呆呆地问。 “你问我我问谁去?赶紧去搞清楚他现在到底在哪儿,再想办法,你要再等到明天,黄花菜都凉了!”周雄气得又吼了起来。 陈老六哆嗦了一下,答应着退了出去。周雄冲于飞挥挥手:“你也赶紧想办法打听去,晚上一定得捞回来。对了,你以前不就是边防的吗?可以想办法吗?” “我得想想,离开后就再没联系了,也不知道成不成。”于飞谨慎地回答道。 “死马当活马医,你总有几个要好点的吧?嗤,你也就这点出息,对部队有意见也不至于混得这样差吧?找几个人聊聊天嘛,套一套不就出来了?”周雄满脸的不屑一顾。 “那好吧,我试试,应该问得出点名堂。”于飞显得有些信心不足。 周雄更是烦躁,摆摆手说:“去吧去吧,有情况赶紧回话。记住,不管用什么办法,今天晚上一定要把他弄出来。” “唉。”于飞答应着,也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得赶紧与肖震取得联系,搞清楚他们突然行动将彪子捕去的真实用意。如果只是意图从彪子那里着手打开整个案件的突破口,显然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这次丁彪只是涉嫌贩毒,而且是不足五十克、要价不高根本没想着赚你太多钱的那种小量毒品案,他很可能就利用这一点来个“沉默是金”,打死我也不说,让你面对着“零口供”干瞪眼。 再说,即使丁彪实在怕疼开了口,作为下层打手级人物的他又能清楚多少内幕资料呢?恐怕能够追究的也只是以前几起并不成功的、只有口供至少在目前还没有其他证据支撑的、尚未涉及到组织者高层的“低价值”走私和偷渡案件。 这样一来,他于飞不惜牺牲名誉、色相甚至爱情,含辛茹苦地成天浪迹江湖,只为有朝一日能直捣老巢铲妖除魔谋得天下太平的伟大举动,顷刻之间不是全部都变得毫无意义了吗? 于公于私,这丁彪现在真的是抓不得呀! 听周雄刚才情急之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他们可能正在筹划着什么大动作,而幕后的总导演“洪哥”一直就在密切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并大有可能直接撕破面纱从背后跳到前台来舞他两个动作摆几个pose的。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能够由于飞这边继续跟进,最后在人物到齐、好戏开演的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将可能收到事半功倍、一网打尽的理想效果。 另外,从以前陈老六他们关于“洪哥”神秘兮兮兼凶神恶煞的描述中,于飞一直认定这“洪哥”应该是个男的,表面上可能温文尔雅放着一个公司酒吧的任你们折腾,还按时打钱过来任由亏损从不说半句,暗地里肯定是内心狂野,让阴险奸诈的周雄都感到害怕。 问题是刚才周雄怎么突然冒出了一句“母老虎”来?很明显这“母老虎”是用来形容“洪哥”的,老施在《水浒传》中是绝不可能将五大三粗的李逵怒冲冠描写成“大雌威”的,那只能是形容扈三娘。 那么……那么这个“洪哥”难道竟是个“妇女同胞”? 这绝对是“科考界”的一个重大现呀! 你说说,在这么一个重要的时刻,怎么能让置身于砧板上的区区一个丁彪吸引去全部注意力,而忽略掉围猎至久就要冒头待捕的大鱼呢? 一定要将丁彪“救”出来!这样才能在维持计划正常进行的同时,还能让周雄陈老六等人为于飞再投上一注信任票,那么以后的步骤实施起来肯定会更加深入和有效。 已经晚上七点多了,于飞最担心的是夏晨他们的动作太快,将丁彪抓捕后连夜送回支队某留置室进行突审,或者临时委托关押在海城这边某看守所内待天亮后再押回支队。 那样的话,要想将他顺利地“捞”出来可就麻烦了——按照支队那帮办案人员小心谨慎严防死守的行事风格,那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第二十一章 捞人计划 到处都有眼睛,打电话不是很方便。?于飞快步走入地下停车场,就站在自己的那辆车旁拨了肖震的电话号码。这个地方应该比较安全,进出的车辆和人都能够一眼看见。 肖震告诉他,临时突然决定秘捕丁彪确实是想尽快打开案件的突破口,以求迅破案,将于飞收回来,降低他一个人在外的风险。 听了于飞的有关报告和分析,肖震也觉出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即同意了于飞关于晚上将丁彪“捞出来”的计划。 他告诉于飞,丁彪还没有被送回支队,也没有委托其他的单位临时看押,目前正在一艘船上,在返回支队的途中,估计尚在海城市辖内海域。 原来,夏晨带着几个侦查员在秘捕丁彪的同时,李一鸣负责带领另一批办案人员在海上查扣了一艘涉嫌运送走私成品油的大吨位船只。 由于时值夜晚,支队指示两批人会合,一起由海路连夜返回滨州,确保人船安全。 这可是个好机会,于飞提议,以晚上行船不安全为由,让那艘船晚上就在海上抛锚停泊,人员全部留在海上过夜,想个办法制造丁彪跳海逃走的假象,周雄这边凌晨两点左右派人开快艇到所在海域接应将丁彪“救”走。 肖震沉吟了一下,同意了,并说至于如何想办法让丁彪到时候敢于跳海逃走,由他去安排。 于飞挂了电话,又掏出另一部手机给周雄打电话,报告说有丁彪的消息。周雄回答说他还在办公室,让他马上赶过去。 于飞收拾起电话,慢慢地踱出停车场,向楼上走去。 他没有现,就在距离他刚才打电话两辆车位置周雄那辆装了反光膜的奔驰车里,仰靠上驾驶座上休息等候周雄用车的李振军一翻身坐了起来,表情复杂地看着他渐渐离去的背影。于飞的通话,他一字不漏地全都听见了! 半个小时后,周雄的办公室里,吴奇、陈老六等人都围在一起,商量着于飞“千辛万苦”套取来的关于彪子被关在船上、船现在停在海上的情报资料。 陈老六提出,直接派四五十个人百把号人的分几艘船围过去,干它一家伙,把彪子硬抢出来得了,被周雄一声怒骂给唬住了。 吴奇阴沉了半天,提出了“巧救”的方案,说是只要能有可靠的人将“营救信息”传递给彪子,在凌晨看管人员差不多睡熟或者困得不行的时候实施“特种救援”,那便可不费一枪一弹轻松解决。 方案很快敲定,他们都将期望的目光投向于飞。 于飞还是满头大汗,刚才他特意在一楼的暗道里抽了一支烟,再在一至六楼的楼梯上轻手轻脚地跑了两个来回,计算时间差不多二十分钟,够他从外面开车回来的时间了,才一口气冲到八楼,气喘吁吁、浑身是汗地闯进周雄的办公室。看得周雄心疼得不行,闻讯赶来的陈老六直拍着他的肩膀喊兄弟辛苦,又是倒水又是递烟的。 看着大伙都看了过来,于飞摊摊手表示十分为难,这个时候,怎么去传递“营救”消息呢?又让谁去传递消息呢?根本就接触不到呀。 冥思苦想了一会,于飞痛苦地作了一个决定:再联系一下当时在部队时玩得还算好、听说参与了这次办案的一个兄弟,冒险让他传递试试,将情况说严重点,就说如果不将丁彪“捞”出来,他于飞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看他是否能看在战友兄弟一场的面子上带个话。 不过这个风险实在太大,谁能保证一个执法人员会为了战友而冒险私放违法嫌疑人员呢? 周雄他们都觉得有理,但也值得冒险一试,反复做于飞的思想工作。在这种实在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于飞终于答应了下来,马上打电话联系那个战友。 不过,他得申明一件事,他认真地对周雄说:“周总,我们都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于飞是个什么人大家清楚,平时稀里马大哈的啥都不当回事,关键时刻义字当先绝不含糊。为了彪子,我今天就豁出一回冒这个险卖战友一次,不过,可不能在背后说我于飞有了新朋友、出卖老朋友!辛辛苦苦却落个卖友求荣的骂名。” 周雄他们连连点头说,那是那是,哦,不会不会,他们也都是为了朋友两肋可以随便插刀子的人物,哪能去干那种王八事呢? 于飞扬了扬手中的电话,说马上就联系,让大家等着。他故意掩上门走到走廊上,假意拨出了一个号码。 周雄迅打开了办公桌后面的一块档板,那里有一个视频屏幕,他调整了一下,镜头里出现了于飞背对着打电话的情形。 只见他一会儿慷慨激昂陈述着什么,手指乱舞;一会儿又显得低声下气地似乎在哀求着什么,附带好像还擦了擦眼泪;一会儿又不住地点着头,好像还打了几个响指。 过了大约三四十分钟,看见他挂了电话,周雄迅地关上屏幕盖上档板,恢复了刚才的坐姿。 于飞开门走了进来,说了两个字:“成了。”然后显得有些疲倦地靠坐在沙上。 按照吴奇的提议,晚上就由陈老六和于飞两个人开着快艇去接应。周雄立即表示肯,两人都心照不宣:一方面,这于飞以前是在边防部队当过兵的,万一有什么事懂得处理; 另一方面,通过这次行动考验一下这于飞到底是不是“自己人”,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呢?要是换成别人,边防在那里来个守株待兔,一并将两个人都“猫”去陪彪子怎么办? 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了,说定了,吴奇你去安排快艇的事,马力至少一百五十匹雅马哈的那种,油要加满。快艇驾驶员打他回家就行,陈老六你懂得开那玩意儿是吧?怎么会不肯呢?银子多给点,付双倍,没事。陈老六和于飞,你们两个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做做准备,我叫人去买点吃的东西,十一点我们一起去码头,十二点左右你们两个从码头出。我们晚上也都不睡了,到时候就在码头上等你们的好消息。事儿成不成都会在码头上等着你们平安回来,不对,是一定成,一定成!对啦,于飞呀,你看能不能再联系联系打听打听,看那是个什么样子的船、到底停在哪个海域,这个很关键。不然这一路这么多船,找来找去找不到,那不是白整啦?白高兴啦?你说是吧,哈哈哈哈。 于是大家各司其职,该干啥干啥。 让凌晨来得更快点吧。 第二十二章 骇人的纸条 下午夏晨一行三人成功地将丁彪抓捕之后,按照支队的指令很快就在李一鸣他们查扣的那艘船上胜利会合,双方都放下心来。 夏晨、任晓雯两人第二天一早回到支队向支队领导报告进展情况后,本来支队想多派几个人跟着夏晨去海城逮丁彪的,但夏晨坚持认为带两个人就足够了。因为黑皮前两次的交货,都是一对一与丁彪单独交货的,从与丁彪的谈话中也看得出来。丁彪这次进行贩毒活动,不知什么原因,似乎很怕自己的内部人知道,这次也不太可能为了二十克毒品就吆五喝六大张旗鼓地去交货,应该仍然是一个人。 支队警力紧张,还有其他的案件要办,肖震也就同意了这个方案,但反复交待如果对方人多,行动立即取消。 果如所料,丁彪一个人带货前来,被逮个正着。海城到滨州沿途要经过好几段山路,夜晚行车肖震不是很放心,便嘱他们带人与李一鸣他们一道走海路回。这一下兵强马壮、人多势众,不用担心出什么意外了。 正跟李一鸣在一起聊天瞎白活,互相展示这次办案中出现的惊险情况呢,夏晨接到了支队长肖震的电话,他扬了扬手中的电话走出舷舱,来到后甲板上。 肖震问:“你周围有没有其他人?” “没有,就我一个。” “好,情况有变,丁彪还得放回去。” “放回去?为什么?”夏晨吃了一惊,手机都差点掉了。 “放线钓鱼。你放心,把他放回去,他仍然在我们的控制之内,随时都可以抓回来。我们收到消息,他们马上要来一起大动作,这时候把他抓了,会破坏整个计划的。” 肖震破例多解释了几句,这就是他的领导艺术,他知道,夏晨他们这次也不容易,冒险抓捕成功,现在还正处在兴奋之中,可不能凭简单的一个指令说放就放。 如果不说清楚,那明显是泼冷水了,会严重打击下属的积极性的,甚至会让下属误会是迫于什么压力或受了什么好处而违规放虎归山,那以后工作起来就可能非常被动了。 “明白,现在要我怎么做?”夏晨很快明白过来。 “你们行驶到靠近滨州海城两地交界的白鲢湾海域时就地停船锚泊,想办法给丁彪一个信息,就说凌晨两点会有船来接应他,让他跳海逃跑。记住,整件事只能你一个人知道,不要让丁彪觉察出我们故意将他放跑的意图。”肖震严肃地说。 “是。”夏晨缓缓挂上电话。他隐隐猜出,此事可能和于飞有关,有他在,案件的展与侦破应该都在可控范围之内,只是个时间、时机的问题。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迅收拾起心绪,装作没事儿一样回到舱内,将李一鸣、船长等几个人叫在一起,传达了支队的“最新指示”:考虑到夜晚行船的危险性,支队领导要求,船只在白鲢湾海域就地停船锚泊,全体人员要提高警惕,确保人船的绝对安全。 应该说,这是个常规性的部署,以前也碰到过。在海上漂了两三个小时了,大家都有些累,正好停下来休息一下,天亮后再行船自然稳妥得多。 船很快到达白鲢湾海域,选择了一个相对背风的位置抛锚,安排好晚上值勤站哨等有关事宜后,大家便张罗着到舱内休息。 虽然是盛夏,海面上的夜晚却有点凉,大家都穿得单薄,又没有救生衣,不然还可以挡一下寒。只有一两块散着浓重海腥味的毛毯,不够捂的,有人便将船上唯一的一块窗帘扯下当被子盖,有些则就着一床草席直接和衣躺下,几个人挨紧点也就没那么冷了。 随着海浪轻轻地涌动,船也在轻轻地摇晃着,除了一名值班干部和三名值班战士,只剩下那部小型电机还在嗡嗡地工作着。 夜里十一点多,单独被关押在一个小船舱内、背手戴着手铐的丁彪被船晃得怎么也睡不着,正眯着眼睛假寐,突然一样东西砸到他的脸上。他睁开眼,是一个小纸团! 他迅翻转身,将纸团压在身下,又茫然地抬头看了看,没有其他人,只有冒充买主与他接头而后又组织抓他的那个人正在对值勤的战士嘱咐着提高警惕之内的话。 就着舱顶上昏黄的灯光,趁值班战士不注意时,他用嘴巴叼着一点一点地剥开纸团,上面的几个字让他触目惊心:“凌晨两点,跳海逃生。” 这是什么意思?谁扔的?他又认真、反复地看了几遍,然后一口将纸条吃进了嘴里,紧张地思索着。 是那两个看守战士中的一个?不可能!他们俩一直守在门口,进都没进来一下。是抓他的那个人?更不可能了!想放他又何必费那么大力气抓他?我都已经倒地了他还来一个侧踹,搞得我现在腰还生疼。 可刚才除了他,也没其他人进来呀。如果是他,已经骗了我一次,这次别又是一场什么阴谋吧? 他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外国电影里经常出现的一个画面:警察将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抓住了,可一想如果交到法庭去审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判下来,于是故意说放他走。 结果没走几步,枪响了,后面的镜头是那个警察吹了吹还在冒烟的枪管,脸上挂着“正义的微笑”…… 丁彪闭上眼,想像着自己终于“勇敢”地跳下海中,还没扑愣几下,从船上传来一阵枪响,丫的还是七九式微冲呀。海面上泛起一片鲜红的血,接着他的身体便俯趴着浮了上来…… 想到这些,他不由得浑身颤栗,像冷极了似的上下牙齿打起架来,太可怕了! 可是,万一,万一真的是六哥那边打通了关节,要在凌晨救他出去呢? “凌晨两点,跳海逃生。”跳,还是不跳,这是一个问题。 “我要撒尿,我要撒尿。”丁彪大声喊了起来,看守的一个战士迅跑了进来,看着他的眼睛问:“别这么大声嚷嚷,你想干什么?”丁彪捂着肚子,低声说:“我要撒尿,憋不住了。”战士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神色,说了句:“你等一下。”便走了出去。 一会儿,值班干部夏晨走了过来,严肃地问他:“你真的要小便?” “是,尿脬都快撑破了。”他挣扎着站起来,弓着腰,双**叉摇晃着,似乎被尿胀得连站都站不稳了。 “你等一下,哨兵,打开手铐。” 丁彪揉了揉被手铐勒出两道深印的手腕,在一个战士的带领下急匆匆地向船后甲板走,夏晨和另一名战士打着手电筒紧随其后。丁彪在后甲板船舷旁站稳,向着大海准备小便,同时眼睛紧张地往四周看。 四面都是黑黢黢的,除了远处渔轮上的一点亮光,再没有其他光线,离岸有多远也看不清楚,怎么跳呀?这跳下去不分东南西北地游啊游的,就是不被乱枪射死,估计也得迷路,不,迷海累死呀。 他有点垂头丧气,手里端着那个家伙,半天尿不出来。夏晨在旁边厉声说了一句:“快点。” 他打了个激凌,哭丧着脸说:“尿不出来。” 夏晨一挥手电,说:“尿不出来就回去。” “不行呀,憋得慌,警官您等等行吗?”他使劲地抖了抖,总算尿出来了,心里身上都透着痛快。 就在此时,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海面上的黑暗,眼前模糊地出现了不远处6地的影子,好像是一座小山,也就四五百米的样子吧。 他的心里一阵激动,就在这一刻,他决定了,是死是活,跳!管它是不是什么阴谋,到时间就跳下去!否则光一个贩毒,就是不死,不也得被判个十年二十年的? 直接被政府关怀过完下半辈子,那种日子,他实在是不敢想。 他的心里轻松了下来,低着头走回船舱,依旧背手戴上了手铐。 第二十三章 意外的牺牲 凌晨十二点十分左右,陈老六驾驶着一艘小快艇从海城某码头出,旁边坐着于飞,两人都神情凝重。 ? 根据于飞打了“好了几通电话”总算打听到的“机密级情报”,彪子所坐的那艘船停泊在白鲢湾海域小黛山旁,船上有很多类似于捕鲨船的那种吊灯和桅杆,应该很好辨认。 夜黑,风倒不高,快艇起先还开着灯飚了一阵,很快便慢了下来,前面要进入一个一边是山一边是岛的澳口,拐过澳口的那道弯,就算进入白鲢湾海域了。 陈老六将油门按了下来,将灯灭了,缓缓地向前滑行着,正是涨潮时候,快艇进入白鲢湾海域正好是顺流。 估计离目标已经不远,他们干脆将动力全部关了,一人拿起一块桨从玻璃窗中伸出手去,轻轻地划着,慢慢地便看到了几艘船的影子。 这片海域上停泊的船并不多,经过细心地辨认后,他们便将目标锁定在最靠里边的一艘大船。 快艇顺着山边的黑影不断划进,近了,近了,他们不敢再划,收了桨,静静地坐着,任由快艇随波摆动,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二十了。 “快看,有人。”陈老六轻声提醒于飞。果然,从船上隐约闪过几线手电的光柱,有人在说话,他们侧耳细听,却什么也听不见。过了一会儿,光柱没了,那边又恢复了平静。 “不会错,应该是这艘船。”于飞低语道。 “应该是。”陈老六盯着船的方向,手心有些出汗。 丁彪第二次喊“要撒尿”只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仍然是夏晨在值班,他简单问了几句便叫松开了手铐。利用小便的时间,他再次确认了大船到6地的距离。 回到舱里戴上手铐后,他满脸痛苦地问了一句:“警官,能不能告诉我几点啦?” “你问这个干什么?老实点待着!”夏晨立即严厉地瞪了他一眼。 丁彪皱着眉头陪笑说:“这从来没有在船上睡过,待着太难受了,直想吐。麻烦您看看几点了,这得熬到什么时候才天亮呀?” 夏晨又瞪了他一眼,粗声粗气地说:“马上一点了,老实待着,啊。” “唉,唉。”丁彪小心地回答着,躺了下来。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丁彪第三次喊“要撒尿”。这一次,走过来的值班干部是刚换岗的李一鸣,他不认识。李一鸣反复问了几次后,才让战士给他松铐,一前两后地带着他仍去后甲板小便。 丁彪照例挤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尿了一点,就在他左抖抖右抖抖准备收家伙时,突然瞄见远处山脚下的海面上好像多了一样东西,这个角度他前几次反复看过,绝对是新增事物呀,那是什么? 他停止了抖动,装作还想继续拉尿,眼睛逐渐适应后再偷瞄过去,这回清楚些了,好像是一艘小船的样子。他的心狂跳了一下,只要不是如想像中的乱枪扫射,跳下去能游到那艘小船那里,逃走的机会就要大得多。凌晨两点,是不是与这艘小船有啥关系?管他呢,有船总是好事。 在李一鸣的连声催促下,他慢慢地拉上拉链回到舱里。李一鸣显得比夏晨更谨慎,他让丁彪先躺下后,将他的一边手铐住,另一边铐在舱内的一根钢柱上,身都不好翻了。 才过了二十来分钟,丁彪再一次大喊“要撒尿”了,李一鸣有点火,铁青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丁彪苦着脸说:“警官,你行行好,我就是老憋得慌,又想吐又想撒尿的,难受死了。” “一次尿干净点,老这么折腾来折腾去,一个晚上尽伺候你一个人了。”李一鸣没好气地叫战士给他松开了手铐,然后又是一个战士在前面,他和另一名战士紧跟其后,陪着他到后甲板小便。 那艘小船仍然停在那里,丁彪装作掏家伙,暗暗活动了一下手腕,突然一下子用力跳了下去。“扑嗵”一声响,把旁边的三个人都吓了一大跳,同声大喊:“有人跳海了!” 李一鸣脸色骤变,说了句“快去叫人!”几乎没有含糊,也“扑嗵”一声,跟着跳了下去。 一名战士急忙跑向前舱叫人,另一名战士紧急去解系在船侧旁的救生圈,扔了一个下去,自己手里拿着一个救生圈,也跳了下去。 丁彪在前面奋力往小船方向游,看上去水性还不错,属于海边长大的孩子。李一鸣在后面努力地追着,他的水性要弱一些,虽然到部队后经过系统的训练,但毕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加强练习,比不上从小就跟水打交道的人。由于穿了衣服,游起来又显得格外费力。 不过李一鸣的体力明显比丁彪要强上一个档次,丁彪逐渐慢了下来,他还保持着度在追,离丁彪也就越来越近了,后面跟上来的那个战士也慢慢地赶了上来。 船上的人已经全部聚集在后甲板上,有的又往海里扔了几个救生圈下去,有的拿着长长的带钩竹篙随时准备打捞,又跳下来两个人,也向他们的方向游过来。 陈老六早就在等着丁彪往下跳的那一刻,听到有人大喊时,他迅动机器,加大油门冲了过来。就在李一鸣距离丁彪仅四五米左右时,快艇靠近了丁彪,陈老六和于飞两人合力将已经有些筋疲力尽的丁彪硬拽了上来。 看着离得越来越近的李一鸣,陈老六慌忙猛轰了一下油门,同时将舵侧倾着一个急转弯,舵明显地顿了一下,似乎打着了什么东西,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加往外海驶去。 于飞回过头看了看,快艇急转弯时翻起的波浪瞬间将李一鸣淹没了…… 后面跟来的三个战士也被浪扑得连连倒退,呛了好几口水,看着李一鸣被淹进了浪里,他们急着伸手去抓,却哪里还抓得到?只能围在沉没地点无助地在水里面掏来掏去,希望能抓住李一鸣的一只手或脚,可是没有! 一个水性比较好的战士还一个猛子扎了进去,没有找到任何东西,急得大喊大叫。 夏晨指挥着大船慢慢开近,也跳下海中到处乱摸,还是没有摸到…… 过了大约三四十分钟,已经有些体力透支的四个人才恋恋不舍地被船上的人七手八脚地用绳子吊了上来。 他们的脸色都显得十分苍白,满嘴的咸涩腥味,不停地往外吐着口水,后半夜冰凉海水的浸泡让他们浑身都在打颤,有人拿来了毛毯给他们盖在身上。 夏晨无力地坐在甲板上,拒绝了战友们所有的关照,眼睛里噙着泪水,呆呆地看着逐渐平静下来的海面,一声不吭。 这时,一个战士将电话递了过来,说是肖支队长的,夏晨一把抹去满脸的水珠,甩了甩,接过电话。肖震急切而有些震惊的声音立即传了过来:“夏晨,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李一鸣跳下海去追,对方快艇掀起的浪太大了,他……他……”夏晨有些说不下去。 “找到没有?” “没有,我们好几个人跳下去找了,没有找到。”夏晨看上去有些虚脱,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了。 肖震沉默了下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很快镇定下来,说,“你们暂时留在那里不要动,我立即报告总队,协调海警有关单位马上调派巡逻艇和潜水员出面搜救,一定要找到李一鸣!” “是!”夏晨传下令去后,仍旧坐在那里,看着海面。一个战士拿了件干衣服想帮他换上,被他粗暴地推开了。 第二十四章 救人,救人 两艘海警巡逻艇很快赶到了,这是一种敞篷型快艇,可以坐八个人左右,上面装着警灯警报器,主要用于近海巡逻和快出警。? 随行的有一个海警大队的大队长,他简单地看了一下海图和附近水流走向后,命令快艇到距离出事点稍远的位置慢慢寻找,仍然一无所获。此后换了几个地点再找,还是没有。 海面上都是手电筒和船艇大灯的光亮,如一个个小探照灯似的晃来晃去,大家都睁大了眼睛,一点一点地搜索着。 快天亮时,又有三艘海警甲型交通艇赶到了事现场,每条艇都有二三十个人,临时成立的搜救指挥组成员省边防总队的任副总队长、邓参谋长,边管处和宣传处的处长,以及肖震等几位支队领导也都在其中。 这种艇为全钢板结构的武装公边艇,排水量二百多吨,是海上执勤执法、组织海上救助时的主要交通工具。 艇上五六名战士迅换上天蓝色的轻型潜水服,背上一个氧气瓶,然后两人一组顺着一根预先放下的系了铅坠的救生绳,身子向后跃入海中,大量的气泡立时在水面上泛起。 大家都紧张地注视着气泡泛起的方向,目光随着它的移动而移动。 十多分钟后,第一组人员被拉上了艇,待救生绳换个位置,第二组两名潜水员顺着绳子滑了下去,气泡再次泛起。 刚出水的一名潜水员摘下简易的防水玻璃面罩,喘着粗气说,这片海域由于有渔民在搞近海养殖,水底下十分混浊,啥都看不清楚,又有暗流,水面上看着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并且分布着很多破损废弃的渔网,因此他们在水下根本不敢跑远,只能在救生绳的周围一两米范围内摸索,一不小心就碰着渔网,行动十分困难。 这时,在周围海面上搜索的同志也6续报告,没有现李一鸣的踪迹。肖震的脸色十分的阴沉,板着脸说:“继续找!”便不再说话,眼睛关切地望着气泡泛起的地方。已经过去了近四个小时,还是没有一点踪迹,李一鸣生还的机会越来越渺茫,船上的人都心急如焚。 第二组潜水员浮了上来,还是没有收获。因为这种轻潜服的手是外露的,有个队员的手都被渔网刮破了,他呲着嘴说,底下的情况太复杂了,混浊的海水让眼前感觉就是一面面的墙,到处都是障碍,还老被暗流带着跑,控制不住。 根据这两组人员反馈的情况,指挥组分析,必须综合考虑涨潮退潮及暗流的流向与度,以及可能出现的渔网缠绕,判断出大致方位,再派下一组人员下去,搜寻成功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他们重新制定了搜救方案,确定一近一远两个点作为重点进行搜寻。 第三组潜水员下水了,考虑到底下渔网比较多,他们选择的是就近的那个点。 气泡泛起还没过几分钟,救生绳一阵晃动,有情况!船上的人迅将救生绳拉起,一个潜水队员冒了出来,他摘下面罩,气喘吁吁地说:“找到了,快,给我匕,他被渔网缠住了。” 有人忙递过去一把匕,他接过后,一个前翻滚,脚蹼划拉了几下,钻到水里去了。 大家心里十分紧张,在远处搜寻海面的快艇闻讯也围拢了过来,几十双眼紧盯着气泡泛起的地方,担架抬了过来,急救设备也准备好了。快点上来吧,希望能出现奇迹,大家都在心底暗暗祈祷。 又过了七八分钟,救生绳再次剧烈地晃动起来,这一下,好几个人抢着去拉,唯恐力气不够。随着救生绳的上升,大家的心悬了起来,水面上露出了一个头……两个头,第三个呢? 第三个是平躺着进入视线的,两名队员合力将他高高地托出水面。 李一鸣被抬上担架时,浑身冰凉,躯体已经有些硬。他的双手还保持着奋力向前的姿势,好像还在努力地追赶,好像要抓住什么。在他的右手臂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那是凌晨时被快艇的螺旋桨给划伤的。 急救设备用不上了,他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夏晨紧握着李一鸣的手,禁不住放声痛哭,旁边的人也都有些潸然泪下。 是啊,多少年的患难兄弟,多少年的生死战友,这一刻竟然阴阳两隔!再也见不到他在球场上欢腾跃跳却总也抢不到球的笨拙身姿,再也听不到他老喜欢当“麦霸”却跑调得离谱的破嗓子,再也无法在一起附庸风雅对月当歌了,再也无法在一起面红耳赤地煮酒论道…… 他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把全部的实情都告诉他,他后悔昨晚为什么只考虑到使“逃跑事件”更真实而要故意提出换岗,他后悔自己为什么在听到意料中的“有人跳海”的喊声时没有及时出现却还故意慢了半拍,他后悔…… 这是怎样的一种疼痛! 由于事实清楚、情节感人,从第二天开始,在国家及省市的各大新闻媒体上,都刊了由总队宣传处统一采写的关于李一鸣同志奋不顾身跳海追嫌犯而英勇牺牲的长篇通讯报道,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三天后,隆重的追悼会的滨州市殡仪馆举行。 天地同悲,哀乐低徊,被评为“革命烈士”并追记一等功的李一鸣在两个标准礼仪兵的护卫下,平静地躺在一个玻璃棺里,身上覆盖着鲜红的党旗。 夏晨、任晓雯等人一直陪在悲痛欲绝的李一鸣的家人身旁,神情肃穆地接受着本部队各级领导、战友,市政法委、公安局、武警支队、消防支队等各单位人士,以及地方上很多在电视报纸上看了报道特意赶来的群众的吊唁。 之后,李一鸣被送进焚化炉中火化,年届花甲的父母顿时哭得呼天抢地,让全场五百多人都为之动容,唏嘘不已。 透过朦胧的泪眼,任晓雯看着墙上那张挽着黑纱的黑白照片。照片中,身穿军装的李一鸣脸上依旧挂着微笑,显得那样恬静而安详。 此时此刻,他应该还没走远吧?他在想什么?他怎么会舍得这么多至亲至爱的人,一撒手,了无牵挂地就这样离去呢? 尘世间的事情从此与他无涉,有关他的点点滴滴只能残存于记忆,他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焚化炉上面高大的烟囱里冒出缕缕轻烟,那是他的灵魂在舞蹈吗? 第二十五章 法师的玄机 彪子的顺利归来,让所有的人都欢欣鼓舞。? 当天中午,周雄在欣欣娱乐城里订了一桌大席,把陈老六于飞黄建宏吴奇李振军他们都叫了过来,一起有七八个人,说是庆功酒和压惊酒一起摆。 彪子在陈老六、于飞等陪同下走进包厢时,里面的几个人都鼓起掌来,李振军还拿了一把艾草在彪子的头上拂了两下,说是吴奇的主意,叫“扫去晦气、重新开始”。 席间觥筹交错,热闹异常,大家时而相互敬酒,时而听陈老六大吹当时是如何的险象环生如何的刺激无比,他又是如何的当机立断捞上人后一个急转弯就跑,听彪子谈他的那几泡尿谈他的英勇跳海,以及在海里时差点被追上的惊险场景,听的人不免时而嘴巴张得老大,时而又大笑不止。 于飞却一直有些郁郁寡欢,菜没吃几口。吴奇凑过来问他怎么啦,他说,当初关于彪子的情报都是他从那个后面跳海追赶的战友那里套过来的,信息也是让他帮着传递的,算是他当兵几年唯一玩得好的兄弟了,只不知后来他在海里怎么样,到底被救上来了没有,实在有些担心。 吴奇拍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自从这次彪子被成功捞回来后,周雄吴奇他们对于飞的戒心已经顿消,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兄了。 酒喝得差不多了,周雄冲服务员招了招手,说了声:“端上来吧。”服务员立即端了碗点心送到彪子的面前,原来是一碗面条加两个鹌鹑蛋,取“平平安安、长长久久”之意。彪子感激地看了周雄一眼,几口就扒拉下去了。 看他吃完,周雄又示意了一下,吴奇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彪子。周雄说:“彪子,这个你拿着。” 彪子打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东西,一张机票,一张身份证,一本护照,还有一张信用卡,他不解地望着周雄。 周雄仍然微笑着说:“你不能再在海城待了,得马上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有关证件和手续我都已经叫人办好了,机票是今天下午的,你到南美去躲一阵,那边接应的人会帮你把各方面都安排好的,你不用担心,等气候变好了再回来,用不了多久的。” 大家都静下来看着彪子,很明显,这是唯一的选择,说不定现在边防部门就正在组织人员对他进行追捕呢。彪子低下头犹豫了一下,说:“谢谢雄哥,我等下收拾好东西就走。” “不要收拾东西了,那张卡里我给你存了五十万,什么东西不能买?这些钱你先花着,不够了我到时再想办法给你。对了,密码就在背后铅笔写着。” “是,谢谢雄哥。” “你等下就在这里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下午军子送你去机场。” “没问题。” 接下来,大家又各敬了彪子一杯酒,算是为他饯行了。 吃过饭后,周雄叫大家一起再玩一会儿,乐呵乐呵。于飞推说昨晚上一个晚上没睡,头有点晕,想回家去睡会儿,周雄也就不再勉强,叫李振军送他回去。 陈老六本来心里是想再陪彪子说说话的,但看周雄兴致好像挺高,于飞又撤了,自己碍着情面不好再回绝,嘱咐了彪子几句便陪着周雄玩儿去了,彪子自去休息不提。 车送到楼下后,李振军说反正离送彪子去机场还有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执意要跟着于飞到他的“狗窝”里去看看,看是不是有“草屋藏娇”啥的。 于飞心里藏着事,本想尽快与肖震取得联系,问问李一鸣的安危。不过看这李振军还比较对脾气,又坚持要上去,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到楼下市拎了两瓶酒和几包卤食,两人搂着肩上了楼。 进到房里,两人换了拖鞋,于飞习惯性地将电视打开,然后搬来一个矮茶几,将酒和卤食摆上,两人席地而坐。 李振军还在东张西望,于飞笑着说:“嗨,看啥看啥呢?就这么两间屋子,巴掌大一块地方,我能藏着什么呀?” 李振军故做神秘地说:“我看这房间透着一股诡秘,有名堂。” “有啥名堂?你给说说,李法师。”于飞哂笑着开了一瓶酒递过去。 “这房间坐南朝北,客厅和阳台贯通,头顶上装的是圆形吊灯,地上铺的是方形地砖,暗合天圆地方之意,这些嘛,本来是一个很好的朝向布局,是旺主之象,不过……”他停下话头,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就喝,倒真显出点“法师”做派。 “你卖啥关子呀你?说,不过什么?”于飞完全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也端起酒来喝了一口。 “不过……”他看着于飞,想等着他着急追问,谁知于飞并不说话,只一脸嘲讽地看着他,下巴抬了一下,明显意思就是“倒要看看你接下去怎么胡扯”。 “不过这房间的主人好像不太受用,印堂暗,面目晦涩,眉心凝结,似乎有点不祥之兆。”李振军夹起一块卤耳朵扔进嘴里,吧叽吧叽地嚼着。 “哦?是吗?请问法师该如何化解?”于飞强忍住笑,装出一副虚心的样子,嘴角的笑却有些掩不住。 “要化解不难,山人自有妙计,就看施主您的心诚不诚了。”李振军越显得“法师”起来,一只手还在光光的下巴下面捋了捋,好像正握着一大把花白胡须。 “诚,诚得很,请李法师,不,李山人不吝赐教。” “我昨天傍晚在地下车库里听到你的通话了。”李振军装作不经意却是飞快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他仰头倒了杯酒下去,拿起筷子夹东西吃,没有看于飞。 于飞本来是边说话边看电视,猛一扭头,嘴里的酒喷了出来,满地都是,他没有去擦,怔怔地看着李振军,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李振军仍是埋头吃菜,没有反应。 “你再说一遍?” 李振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嗨,我也就是和一个战友聊聊天套近乎,不是急着联系打听彪子的事嘛。”于飞镇定了下来,笑了笑说。 “我全听见了!”李振军没有笑,直盯着他。 “你跟踪我?”于飞板下脸来,也盯着他的眼睛。 “我干嘛跟踪你?我当时刚好就在周总的车里躺着休息。” “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也没有对其他任何人说。”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于飞挑了一块卤肉,却半天没送到嘴里。他复又放下筷子,认真地问:“为什么不说出去?”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该不该说。”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我就是想告诉你,没别的意思。”李振军低头吃起东西来。 两个人再次沉默。于飞紧张地思索着,怎么开口来说明这个事情,才能挽救这场危机? 第二十六章 我不杀伯仁 与肖震联系的通话内容竟然被李振军偶然间全部听到了,这事对于飞来说,实在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八一?中?文网? 怎么办? 这时,李振军扯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巴,眼睛看看他,又转向旁边去,说: “当过兵的人,无论当时在部队里干得怎么样,无论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对部队的那份感情,始终是深的,也始终是难以改变的。” 于飞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他,没明白他的话为什么突然转了弯。李振军继续说: “我也是当过兵的人,部队三年,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有时我想,如果再让我回到部队去,我会怎么样?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在那个山窝窝里站岗放哨、齐步正步?每天还是围着那个大铁家伙转,维护保养、装弹卸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定会好好干,将连长营长他们交代的任务一五一十地做到位,我他妈要当就当个好兵!再不干那些混账事!” 李振军的眼睛里似乎多了点亮光,是泪花吗?看不清楚。他接着说, “都过去了,想也没用。有时碰到以前的战友,我见着他们比见着爹妈还亲,还激动,冲上去抱住他们都不愿意撒手。聊起以前的日子,大家都眼睛红红的,直想哭。呵呵,是不是有点没出息?可我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心里酸吧拉叽的,控制不住,难受呀……于飞,你理解这种心情吗?你也有过这种感受吗?” 于飞冲他用力地点点头,谁说不是呢?但凡当过兵的人,只要一说起部队,说起曾经的岁月,说起那份战友兄弟之情,谁不是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呢? “我现在给雄哥当司机,应该说他待我不薄,啥事也不避着我,因此虽然明知他一直都在干着一些非法的事,我都装作没看到。当然我也不会帮他做这方面的事,我就做我的司机!他知道我的脾气,在这方面也从来没有勉强过。 “所以,我在这里要说明一点的是,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不知道你以前的部队是什么样子的,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现在还在为部队干活,这就够了。你放心,这事我就让它烂在肚子里了!任谁也别想抠出来!不过,你也别希望我能帮你什么。” 他眼睛直直地看着于飞,于飞炯炯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他举起整个酒瓶,向李振军扬了扬。 李振军看了看他,也拿起酒瓶,跟他碰了一下。然后两人便将瓶里剩下的酒直接往嘴里倒,吹了个底朝天。 “其实你这样很危险,知道吗?你他妈命好,昨天在车库里刚好遇上的是我,要随便换一个其他人,你还不早被咔嚓了?”他伸出手掌,做了个砍脖子的动作。 他告诉于飞,其实周雄自从知道他跟陈老六在酒吧里相识,然后总在一起混后,是一直存有戒心的。特别是由于于飞以前在边防部队当过兵的身份,让他总是不踏实,所以他才提出要见面,算是面试一下。 此后,周雄还偷偷找陈老六谈过几次,陈老六是个爽直人,心无城府,对于飞是信得过的,因此谈到他也是夸奖居多。周雄又安排吴奇搞过几次跟踪调查,不过都没现什么问题,所以才将于飞安排到公司来上班,其实还是有点不放心,放在身边看着。 现在看来,通过这次捞彪子的行动,他对于飞的戒心应该是没了。只是这人别看表面上好像很和气、儒雅,跟谁都素心素面的,内心里却是疑心特重,不轻易相信一个人。因此还是要时时提防,免得万一引起他的怀疑,那会导致杀身之祸的! 对周雄与吴奇的多疑,于飞是一直防备着的,总是小心翼翼地周旋其中,虚与委蛇,生怕有什么纰漏让他们给抓住。但李振军的这番知心交底的话,仍然让于飞十分感动,“军子,这次你算是救了我。” “如果当我是兄弟,就别扯那些虚的。”李振军有些不高兴。 于飞还想再说几句感慨的话,却猛地顿住了——电视中正在播出一条新闻,一条让他的精神差点崩溃的新闻: “本台消息,八月二十三日凌晨,省公安边防总队滨州支队李一鸣警官为追捕跳海逃走的犯罪嫌疑人,不幸受伤后沉入海中,下落不明。边防部门紧急组织五艘船艇、上百名警力,在出事现场进行拉网式搜救…… 本台刚刚收到消息,奋勇跳海追捕犯罪嫌疑人的边防警官李一鸣,于今天上午九时二十五分被潜水队员找到。经证实,李一鸣警官已经光荣牺牲……” 电视中,6续出现船艇在海上四处寻找的画面,肖震他们在一起商量对策的画面,潜水员跳进海中激起波浪的画面,官兵焦急地看着气泡的画面…… 下面是一条蓝色的新闻标题:一边防警官跳海追逃英勇牺牲。 于飞陡地直起身来,脚上的麻木疼得他差点歪倒在地,他踉跄着扑到电视机的面前,直愣愣地看着那条蓝色字幕。电视很快转为其他的节目内容,他看见播音员的嘴巴还在翕动,可是自己却什么都听不见,脑海里一片空白。 光荣牺牲?李一鸣?他的水性不是还可以吗?不是后面还有好几个人跳下海来了吗?无缘无故怎么受伤了呢?怎么会是……牺牲? 他突然想起了快艇在急转弯时的那一个停顿,难道……难道就是那一下让他受的伤,然后就沉入海底,再也没有能够自己浮上来? 一定是的!他痛苦地闭上眼,好一阵无法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一把抓住李振军的肩膀,指着电视对他说:“你看看,这就是我们昨天晚上的成果,一个为了逃脱法律的惩罚,跑了;一个为了维护正义,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却牺牲了。我都做了些什么?” 看到那条新闻,李振军也是十分震惊。因为担心于飞受的刺激太大,他也赶紧站起来,拍着于飞的肩膀说:“飞哥,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谁的错?老六?周雄?如果不是我,李一鸣会死吗?”于飞的眼睛都涨得有些通红了。 “没有你,周雄他们一样会想办法去捞出来。你不要自责,这纯属意外,怪不得你的。”李振军尽力安慰着,连他自己都感觉这种安慰实在有些苍白无力。 “意外?说声‘意外’就能推掉我的责任?推掉我这次所犯下的罪孽?”于飞都有些声嘶力竭了。 “那不是你的罪孽,是周雄和陈老六他们的,这个账应该记在他们的头上!” “记上账又能怎么样?就是现在把他们都毙了,能让李一鸣再活过来吗,你说?那是我兄弟,亲亲的战友兄弟呀!就这样突然之间说没就没了……”于飞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李振军沉默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空洞的安慰又有什么用?这个心结还得要于飞自己来解开。 于飞痛苦地坐到沙上去,双手揪着头扯了几下,然后便像木雕似的一言不。 过了好一会儿,他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复又猛地走到李振军的跟前,双手搭着他的肩膀,说:“我会让他们还回来的!完成这次任务,我就去赎罪,向李一鸣的在天之灵、向他的家人赎罪!” “你放心,总有一天,他们会加倍地补偿回来!”李振军用力地捏着于飞的手臂说。 “如果再去当兵,我们都会是好兵!”于飞笑着说,笑中含着眼泪。 “肯定是好兵!”李振军也笑了。 第二十七章 伤情萨克斯 时间一天天过去,经历了于飞的背叛、李一鸣的牺牲,任晓雯仿佛一下子成熟了许多,变得不苟言笑。上班时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默默地整理着档案材料,或者坐在办公桌旁静静地想着什么。 离李一鸣出事已经半个月,任晓雯每天都这样,夏晨也看着着急,可自己也全然没有开玩笑的那份心情,又怎么去抚慰她那颗受伤的心呢?于飞的秘密也没法对她说呀。 其实,自从上次任晓雯在酒吧里意外碰到于飞,回来后就十分的郁郁寡欢,全然没有了她这个年纪应有的朝气。如果说于飞的出格表现让任晓雯将原来开放的心扉关闭了一半的话,那么,李一鸣的出事,则更使她连剩下的另半边门也想要彻底地关上,永远地密封起来,再也不去触碰。 或许还得留一条缝吧?给谁?给他吗?还有希望吗?还有必要吗?她不知道,没有谁能告诉她。 又过了一天,正好是星期六。没有案件要办、不需要加班的时候,在支队机关是双休的,战士可以按比例外出,逛逛街买买东西,干部则可以自由支配这两天时间,但未经批准也不能离开本市区。 夏晨大清早就穿戴停当,一个人跑到市区的礼品店逛起来。今天是任晓雯的生日,二十五岁的生日,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让她一直以来显得有些阴翳的天空,露出些许的晴意来。为了于飞,也为了李一鸣。 礼品种类繁多,五彩缤纷,看得夏晨是眼花缭乱,左挑一个,右拣一个,哪个都舍不得撒手,仔细看看又都不是很满意。走走停停,礼品店已经逛了七八家了,却总也没有看到他十分中意的。 他想挑一件别致些的礼物,具体怎么个别致法,却只是一个模糊的标准,那就是既要大致上符合任晓雯的审美情趣,又要有些纪念意义或者观赏价值。 在贺卡已经基本上被遗忘、曾经流行一时的漂亮笔记本也基本上被废弃的二十一世纪,要挑选一件合意的礼物,就要做好在千千万万让人目不暇接千奇百怪的小玩意儿中始终保持清醒并坚持遴选标准的思想准备。这是一项复杂的工程,也确实是一件很让人头疼的事。 送什么呢?夏晨无意间在一个礼品店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八音盒,眼睛顿时一亮,太好了,就是它了—— 鲜绿色的底座,就好像绿色的草地,上面有两个陶瓷做的精致的小人儿,一个男,一个女。男的斜靠在一棵树上,嘴里叼着一支烟斗型中音萨克斯;女的坐在他的脚边,手里捧着一本合着的书,眼睛却是看着远方,像是在倾听美妙的音乐,又像是在静思。 夏晨本以为开关就在那个底座上,可底下十分平滑,什么也没有。正疑惑间,售货员走了过来,将那个女孩手中的书本掰开,深沉而忧伤的萨克斯音乐立即响起,正是肯尼基的那让人百听不厌的独奏曲《回家》。男孩的手指还会随着节奏灵活地一动一动。曲子在持续,女孩仿佛听得十分入迷。 将书本合上,音乐戛然而止,余音绕梁。 八音盒实际上也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年轻人常送的礼物,那时多为钢琴协奏曲,像《爱的罗曼史》、《致爱丽丝》、《命运交响曲》之类的,但那时大多制作得比较简陋,样式也比较单一,多为方正型,如一架钢琴、一个梳妆盒等。 流行过一段时间后,八音盒便像消失了一样,市面上到处都很少看见了,即使见到一两个也是灰尘仆仆,难遇知音。现在好像流行复古,八音盒借着这股东风,又以更加精致和多样的身份堂而皇之地登台了。 怀旧,是一种美德。夏晨和任晓雯都是七十年代生的人,这一代人,在思想观念、审美情趣上,有着一种近乎固执的评判标准。他们虽然也关注新潮,评论新潮,却对追赶新潮有种本能的抵触,或者说是挑剔。新生事物产生后,他们更多的是观察、解剖和反思,然后才能逐渐认同并接受,内心深处却仍然倾向于曾经的流行。 当天晚上,夏晨约请任晓雯在市区的一家旋转餐厅共进晚宴,礼物拿出,任晓雯果然是十分喜欢,将书本翻开合上地折腾了好久,连听了好几遍萨克斯曲方才肯罢休。 因为兴致慢慢地起来了,任晓雯执意要来瓶红酒,两个人对半开,不许多喝多占。 喝到一半,夏晨便感觉脸有些微红了,任晓雯却仍是脸色如常。夏晨便开玩笑说,“要是于飞也在这里就好了,你们俩倒是半斤对八两。” 听闻此言,任晓雯脸色一变,将酒杯一推,说不喝了。才制造得比较温馨的气氛顿时破坏殆尽。 夏晨后悔得更抽自己的嘴巴,陪笑了好一阵,任晓雯的神情才渐渐好转。但心里终究已经有了疙瘩,再喝下去了无生趣,她低下头,将剩下的半杯红酒全倒进了嘴里。 两人吃完饭,又逛了一会儿街。回到支队干部公寓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于是相互道别。 任晓雯回到自己的房内,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自从上次意外见面后,她没有再去打听于飞的消息,可今天竟然还是没有收到他的任何信息,这让她委实有些伤感。于飞在她心中占的份量真的太沉重,所以,尽管对于飞有些灰心,却实在不愿意在她生日的这一天,他将她彻底地遗忘。 她仰躺在沙上,抱着一个枕头呆,眼窝里似乎总有泪水在转,让她暗恨自己的不争气。泪光滢滢中,于飞和夏晨的影子似乎重叠起来,大学生活中的点滴往事像电影快镜头一样闪现。那时的他们,曾经是那样的意气风、活力四射,那样的开心、快乐和自信,又曾经是那样的……那样的甜蜜。 这时,响起了一阵鸟鸣声,有手机短信。她懒洋洋地打开手机,一个并不熟悉的号码,上面只有干巴巴的四个字:“生日快乐”。这是谁呢?马上就快晚上十二点了才记起她的生日来,真是的。 她懒得去理,站起身来,打开电脑,登录qq,里面一个俏皮的唐老鸭头像立即跳动了起来。 第二十八章 唐老鸭的守候 这个网名叫做“沙中世界”的唐老鸭先生是任晓雯近几个月来认识的一个网友。? 他是个正宗的夜猫子,经常要等到凌晨一两点才上线。 任晓雯本来是生活很有规律,一般晚上十点左右就要上床休息的。一次周末晚上,她感觉心里烦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便干脆爬了起来上qq。那时候于飞才刚刚离开部队大概十来天吧,反正也没有人再管她是不是黑眼圈大熊猫的,偶尔熬个夜放纵一下自己,感觉真是好极了。 她正跟几个还在线上的大学同学瞎聊着各自的近况,这时,收到一条要求加入好友的消息。她点看对方详细资料,是住在海城的一个男孩,网名就叫做“沙中世界”。 他在要求加入好友的问候栏中写着:当夏天来临,枝蔓窗台一片绿荫的时候,你是否能够看到远处的沙中世界? “枝蔓窗台”是她的网名。看到问候语,她几乎都没有犹豫就点了“同意加为好友”按键。她喜欢跟睿智而有些深度的男孩交谈,那会给她带来快乐。 因为初识,两人天马行空地到处乱侃。 她问:“你为什么叫沙中世界?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听说过一句话吗?一朵花里看世界,一粒沙中见天堂。一手掌握无限大,一瞬总比永恒长。” “有点深奥哦,可不可以解释一下?” “呵呵,没什么好解释的,你可以把它理解为禅语。” “还禅语呢,不知道是怎么胡编乱诌出来的。” “你可别笑,有出处的,孔子曰过。” “哈哈,孔子才不会说这样的话呢,你怎么不说是孟子曰的?” “是孟子曰的?原来你知道呀,那可能是我记错了,老生献丑,惭愧惭愧。” “我哪知道呀?都是你说的。” “呵呵,就算我说的吧。” “什么叫就算你说的呀?就是你说的。” “呵呵。” “傻笑什么?” “没什么。对了,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网上呀?天生一夜猫子?” “谁天生夜猫子啦?就是心里烦,想着有些事没意思,老睡不着。” “你如果什么都不干,肯定没意思;那就干一点,意思意思;如果干多了,别人就会问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你想着有意思它就有意思,你想着没意思它还真就没什么意思。” “你还真能瞎掰。不过也还真有点意思。” “那是,没意思的话敢跟你说吗?枝蔓窗台,瞧瞧,多好的名字,一看就是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的人。” “你怎么不加一个有纪律,凑成四有新人多好。” “那一点你可不沾边,有纪律的人会这么晚还在网上瞎晃悠?” “什么叫瞎晃悠呀?这不在跟你聊天吗?” “这话我可不爱听,合着你这么不守纪律天天晚上东游西荡的都是我造成的了?再说,啥叫聊天呀,大兄弟?我这是在向你灌输人生的哲理,很严肃很有意义的一个话题嘛。” “哈哈哈,是吗?你脸皮还真厚。” “一般一般,大兄弟过奖。” “谁是你大兄弟了?叫姐还差不多。” “嘿嘿,小丫头片子爱充大。” “谁充大了?就姐!” “好好,就姐,应该是大姐吧?叫小姐我怕你误会。” “你还真是油嘴滑舌。” “哪里哪里。话说回来,我看你这名字好是挺好,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树枝都跑到窗台上去了,就不怕把窗户玻璃撑破呀?你也知道,这玻璃贵着呢,换一块得好几文大钱,老心疼的。” “哪里会呀,哈哈哈,好好的一个意境,硬被你说得俗不可耐。” “俗吗?我真觉得这是你在取名字时,先就应该考虑到的一个问题呀。” “我就取个名字,考虑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干什么呀?” “我记得你毛爷爷曾经说过,经济问题是个大问题,我们在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这条原则。这怎么能不考虑呢?” “哈哈哈,你就瞎掰吧。不过,跟你聊天挺有意思的。” “跟我交往过的人都这么说,尤其是你这样有文化的人。” “我现你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我这人就这样,说我胖我还就真喘给你听,呵呵。” 直聊到凌晨三四点,在沙中世界的一再提醒下,她才意犹未尽地下线,关上电脑,烦闷的情绪已经一扫而光。也许是因为实在太困,也许是因为心情十分的放松,她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功夫就进入了梦乡。 自此以后,只要是感觉精力上过得去或者适逢周末第二天可以睡懒觉的时候,她都会熬夜上线,有意无意地等那个叫“沙中世界”的人。 但那个人好像生活很没有规律,并不是正规意义上的那种每晚都要泡网的夜猫子,而是隔三岔五的才上一次线。 逐渐熟悉之后,她曾经委婉地问过他,他的理由很多很充分,有时是加班,有时是陪领导喝酒吃宵夜去了,有时是出差,有时是生病,当然有时则诚实地说是忘记了,五花八门。她也没什么好在意的,网友嘛,你还能真要求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成? 这就是虚拟世界的好处,对于彼此都不认识却在偶然之中通过网络产生了关联的双方,没有谁能真正地左右网络线那头的那一个人所有的视线和意识,他(她)可以为你哭、为你笑,但也可以完全置之不理。 也正因为彼此在现实生活中并不认识,互相之间牵扯不到具体的东西,所以,在网上,你可以对他(她)无话不谈,亲密到连真正的好友都会嫉妒的地步。他(她)可能是一个忠实的倾听者,尽力去为你排解烦忧,分享你的幸福与悲伤。但也有可能在暗笑你的痴傻和毫不设防,始终以悠然自得的局外人身份冷眼旁观你的秘密。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网络为芸芸众生搭建了一条很好的、让人没有任何精神负担的心理泄渠道,有效缓解了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会遇到的有话不能直说、有乐少人分享、有苦无处倾诉这一长期困扰科学界的世界难题,实在是功德无量。 今天晚上,很好,沙中世界好像正在为她守候。 第二十九章 心灵的抚慰 看到沙中世界竟然早早地在线,任晓雯真的很高兴。? “嗨,来啦?”沙中世界现她上线了,马上打了个招呼。 “来啦,你今天晚上没事?” “没事。要是每天都有事,那我还活不活啦?” “哦。” “怎么?晚上不是很开心,大兄弟?”对方马上意识到了她情绪的低沉。 “是。” “可以说说吗?” “今天是我的生日,可我一点都不快乐。” “生日呀?顺送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于是满屏幕都是玫瑰表情。 “好啦好啦,玫瑰够啦。” “够啦?还不到九百九十九朵呢。” “我心里知道就行了。” “朋友都为你祝福了吗?” “祝了,可是前不久,我两个最好的朋友,他们都不在了。” “不在了?不见了?” “不在了。” ……沉默。 过了好一会,沙中世界才试探着继续往下聊。 “是去世了?” “一个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很年轻。” ……再沉默。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个,可我心里真的很难过。”这次枝蔓窗台先话。 “我也难过,真的。逝者已去,他会安息的,你要保重。” “谢谢,我会的。” “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不是去世,是我在心里将他埋葬了。” “吓我一跳,你干嘛毙了他?他得罪你了?” “是。” “你手够辣的,得罪你就开火,你就不怕再难过一次?” “我是难过,但是他的一些行为让我实在无法忍受。” “他怎么你啦?打你?骂你?” “那倒没有,就是欺骗了我,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他是你的男朋友?”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是。” “他另有新欢了?” “我不知道,他就是在外面乱七八糟,他本来不是这样的人。” “你有没有问过?或许他有难言的苦衷?” “能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他完全可以告诉我的。” “有这么一种人,他心里很苦,却宁愿自己一个人背着,谁也不去告诉,即使是自己最亲密的人。” “他以前对我是无话不谈的。” “那是以前。你想想,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 “最近吧,几个月以前。” “几个月以前?是不是他的生活中出现过什么重大变故?” “对,出现过。” “你分析一下是不是这个原因?” “我想不是,这个变故应该难不倒他,他是个开朗的人。” “没有其他原因?” “没有,他就是突然之间变了。” “哦。你问过他吗?” “我亲眼看到了。” “你问过他吗?” “没有。” “你得问问,看他怎么说。” “我只知道他在的城市,却不知道他具体在哪里,他连联系方式都不愿意告诉我。” “你不是亲眼见过他吗?” “我那是碰巧遇上的,只一下子就分开了。” “那你后来有没有去找过他?” “没有,我不想去。” “我还是那句话,或许他有难言的苦衷。” “也许吧,可是他真的应该告诉我,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有时候人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既然是难言,肯定有难言的理由。” “哪有那么多难言的事?” “我记得你孔子爷爷曾经说过: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个真相。如果有一天他突然变得不正常了,那他的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你又来了。” “我说的是真话。” “秘密?连引起我误会都不在乎的秘密?” “有这种可能哦,或许有一天他会告诉你的,那时你会现你所有的担心都是那么的多余。” “希望如此吧,你是不是也这样干过呀?” “哪能呢?我这人从来就心里坦荡荡,藏秘密多难受呀,好好的受那罪干啥。” “那你怎么说得那么头头是道呀?” “还不是因为你需要吗?这叫对症下药。” “我看就是经验之谈。” “实话告诉你,俺老沙正人君子一个,从小到大除了一个前科污点,其他的事你还真说不出什么道道来。” “还真有前科呀?说说。” “不太好意思说呀,大兄弟。” “有啥不好意思的,大胆地说嘛。” “呵呵,就是小时候有点尿炕,你可不能对别人说去。” “就这个呀,哈,我跟别人说这干嘛呀?”网络这头,任晓雯无声地笑了。 “你的心里好受些了吗?” “嗯,好多了,谢谢你。” “谢啥呀,大兄弟,都是我应该做的,呵呵。” “你可以去当心理医生了。” “嘿嘿,你还真神了,我正有这个打算,赶明儿就开诊所去,每个月挣个万儿八千的,算是赚点零花钱。” “还万儿八千呢,你就喘吧你。” “想到这个我都喘不气来了,前景真是太诱人了,呵呵。” “你就不怕亏本呀?” “哪里会呢?要是每天都能在网上碰到大量像你这样有着严重心理疾患的同志,我不是大了?” “谁有严重心理疾患了?再说我打你噢。”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你这一说又提醒我了,可以在心理诊所里再开一个泄室,随便你打随便你骂的那种,泄一次收五百大洋,呵呵,笑得我眼睛都眯了。” “哈哈哈,我就奇怪了,这大半夜的,你怎么做起白日梦来了?” “你可别笑,这家伙,只要招牌一挂出去,银子还不是哗哗的往我口袋里钻?不说了,哈拉子都流出来了。大兄弟,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你就贫吧你。”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最近我现我身体很不好,都快病入膏肓了,恐怕都等不到数钱数得手软的那一天了,呜呜。” “得什么病了?怎么可能?”任晓雯还真给吓住了。 ……那边沉默着。 “你快说呀,心理医生同志,你醒醒。” “脚气,怎么治都治不好。所以你以后不要气我,一气我,这病就会复,那个痒呀,你可能想像不到,让人直想跳楼的那种。” “哈哈哈,吓死我了你。” 大兄弟?嘻嘻,沙中世界每次都喜欢这样称呼她。和他聊天,再怎么压抑的心情,都会被他引导到愉快的轨道上去。可惜他并不是总能出现。要是在现实生活中,也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在她感到烦闷时,忧愁时,悲伤时,快乐时,都能够及时地出现在她身边,陪她说说话、聊聊天,那该多好啊。 她曾经有一次试着要他的电话号码,说是有机会就见上一面,但被他坚决地拒绝了。他说他害怕见光死,在网上谁也见不着谁地聊聊天,都会把对方想像得比较美好。他说自己其实长得有点疴碜,她见着了难免会失望,不如就保存想像中的样子,这让他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此后她就再也没有提过,尽管她不相信。 还是在他的一再催促下,任晓雯一步三回头地下线了。一看时间,她吓了一跳,这次怎么聊了这么长时间呀,都快五点了。看看窗外,天都亮起来了。 第三十章 美丽的护工 那次与李振军经过一番触心动肺的深谈,又意外知悉了李一鸣的出事,于飞变得更加沉闷,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啥滋味。?? 这几天照常是去大鹏外贸公司上班,但啥事都提不起太大的兴趣,连逗一下尹秘书的心情都没有,坐在办公室里看都不看她一眼。 害得酷酷的尹秀贞同志在电脑前也是心神不宁,一份材料好几次打字出错,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几天后,周雄、陈老六他们也相继通过电视报纸知道了李一鸣的事,一方面隐隐感到一丝痛快,但另一方面也觉得这事情闹得有点大。原来的想法也就是从小老虎口里抢块肉出来,想到这小老虎竟然以死相拼,这要是惹得大老虎怜子心切一威,自己哪里还会好受? 看着于飞整天情绪低落的样子,陈老六愈认定于飞是个讲义气、重感情、值得深交的人。接连几天,他都千方百计地喊着于飞去喝酒唱歌桑拿,怎么折腾怎么来,唯一的目的就是搞得他每次都筋疲力尽的啥都没时间去想。 于飞也挺配合,每喊必去,每去必喝,每喝必醉,直喝到差点不省人事了还嚷嚷着那谁谁再倒点酒。 你说不管谁长得再犊子似的,要是每次都这么喝谁还受得了?没两三天,于飞便高烧加腹泻,大病一场,被送到海城协和医院住院治疗。 周雄下话来,鉴于于飞这次算是“彪子事件”的大功臣,致病又事出有因,组织上从优照顾,着总经理秘书室的尹秀贞同志为公司的全权代表,负责处理于飞先生的护理、治疗等一切事宜。 尹秘书于是迅走马上任,将战场从办公室转移到医院。因为资金充足,她马上高薪聘请安排了一个专门的护工。 这护工想必大家都知道,基本上每个医院都有,属住院部护士班的编外工作人员。他们每天都是抢着帮你干活,坚决不要工资,全凭自己辛勤劳动的一双小手从住院者或家属身上获取报酬,有时还会偷偷塞给护士长一个小红包,所以在住院部是很受欢迎的一个群体。 需要说明的是,这护工虽然并不需要什么高级职称、博士文凭,一般是身体棒加细心好就能够胜任的,不过如果从技术层面综合考评,不同的护工在专业技术上还是存在着明显的差距。所谓闻道有先后,护理有高低,此话不假。 可能是尹秘书同志要求严、标准高,在她看来,这协和医院里最差劲的那个护工刚好被她给碰上了,什么事都笨头笨脑、手忙脚乱的,看得她直窝火。 可举目四望,其他的护工都已经“名花有主”了,抽不出时间来供她调剂。 她向护士长申请换一个,护士长说了,一来这护工群不属于她的直接手下,她也没权力去指挥调度;二来你所请的这个护工来医院“上班”也有好几年了,怎么着都算工龄长的,以前别人用着都还反映不错,这回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用着不满意了,没办法,解雇权在你手上,你开了她得了。 这话说得有理有力有节,尹秀贞没办法反驳,但这护工的护理技术实在是看不上眼,又不能不管那个半死不活潇洒得差点虚脱的人,怎么办呢?自己上阵吧。 因此从入院后的第三天开始,于飞的一切起居饮食,就完全由尹秀贞同志操办了。你还别说,也难怪她对护工那么挑剔,她的护理技术那还真不是盖的,什么事到了她的手上,都给整得顺遛遛的。 尤其是关键的一点她做得很好,什么关键呢?这护理讲究个工作流程,什么时候该打针换药,什么时候该帮着翻个身、提醒上个厕所,什么时候该用哪种伙食进行调理,这套程序不能乱,乱则事与愿违,本来只要住一个星期院的,硬给整成了半个月二十天的才会好。 你想想,在医药费依然居高不下、手术刀面前人人胆寒、一提起住院就不由得心口疼的情况下,你说能乱吗?即使是像于飞这样,医药费能够全额报销的,那也不能乱,人待在里面活受罪不是? 尹秀贞的护理技术这么过硬,对护工人员挑剔一二,自然也就情有可原了。古人说过,挑剔的眼光需要强大的专业技术水平作为支撑,否则只能徒增笑柄。这一科学理论的正确性完全可以从尹秀贞同志的身上得到印证。 于是在护理的过程中,尹秀贞的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一股大气,显然有着非常深厚的理论与实践功底。不过即使是她这样的护理界大家,也有走神出错的时候,差点砸了她的牌子,可见艺无止境、学海无涯真正是至理名言,不服气不行。 那还是尹秀贞开始亲自护理的第一天,当时她正在照顾于飞打点滴,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一瓶打好了就得叫护士给换针。 当然单就换针而言,从理论上说,在旁边照看的家属完全可以自己扯下来再插到第二瓶里面去,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只要手别乱摸乱碰针头就行。不过要是大家都那样抢生意的话,护士这个行业就不可能被评上最辛苦的行业之一了。所以我们在医院里都会看到,大家一般仍是到时间就大喊护士换针,为她们再接着顺利获评最辛苦行业贡献一份力。 打点滴是需要全身放松的,于飞也不例外。刚开始他还想着让这位冷美人亲自照顾自己,委实有些不好意思,很想说几句感激的话的。但按要求要放松呀,所以当针头一插到血管里去之后,他就真的放松了,很快便睡了过去,感激的话就要跳出来了,又被紧闭的牙齿生生给挡了回去。 尹秀贞坐在旁边看着,透明的药液一点一点地往下滴。她的眼光顺着药液流到了于飞的手上,再流到了他熟睡的脸上,定住不动了。 以前还真没有认真地、这么近距离地看过这张脸,因为连续的熬夜,他的脸变得比刚进公司时更瘦削了,皮肤显得有些黑,鼻子倒是比较挺拔,头十分浓密,整个脸形看上去还不错,挺阳刚的那种。他睡觉的时候,原来是这样的一个神态、这样的一个姿势呀。 这时于飞突然动了一下,眼睛好像要睁开了,尹秀贞赶紧收回目光,脸不禁红了起来。她装作在认真的看那根输液管,这一看却让她大惊失色:药瓶空了,血液都倒流出来好长一段了!她吓得赶忙大喊护士。 护士走了过来,急忙换了针,临走时用责备的口气对她说:“你怎么看护的,血都倒流出来了,这很危险,知道吗?” 她连声应着,等护士走了才反应过来,多大点事呀,不就倒了点血嘛,能有多危险?这方面她有经验,自己完全可以当场处置的。谁知第一反应却是喊护士,还讨来一声责备,真是昏头了。 接下来她再不敢大意,悉心地照顾着。于飞没有醒来,看着他依然熟睡的脸庞,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温柔起来。 不管平时表现得多么coo1的女性,一旦她内心深处的母性被激,后果常常不堪设想,尤其是对于她所认为的十分需要她呵护的弱者。所以,这次于飞歪打正着,误打误撞成功地实践了古代战略理论中非常重要的“示之以弱”,“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战术策略,有效攻克了在现代社会如何构建办公室和谐关系的技术瓶颈。 第三十一章 母性的威力 医生对于飞这次病情的诊断是酒精中毒加急性肠胃炎加重感冒。八一?中? 文 网 三者加在一起,搞得于飞这自诩钢铁般的男人也浑身软绵绵的,稍微伸个手都显得那么的力不从心。 看着他娇弱无力的样子,尹秀贞终于忍无可忍,爆出了她体内强大的母性威力。她强制性地宣布了一条规定:于飞除了躺在床上安静地等候她的呵护,以及她实在无法代劳的上厕所,其他不能再去做任何事,直到她认定他可以自力更生时为止。 这是一条铁的纪律,自她宣布之时起生效,她说废止时才能废止,解释权完全归她所有。不需要于飞表态,只要他遵照执行就不会引起严重后果。 透过这一经典案例读者可以想像,以前处于母系社会里的男人们,生活状况会是何等的悲惨!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幸福。这个理解权完全在你,其他人是无权干涉的。 对此于飞还能怎么说呢?反抗吗?反抗有用吗?没用,谁也无法阻挡。那就坦然接受吧,自内心地把它当成是一种享受,痛苦就会变成甘甜。抗,还是不抗?这不是问题,不需要解答。 坦然接受,这是他唯一的出路。 看着尹秀贞每天忙忙碌碌忙而不乱的身影,于飞感觉十分好奇。看那架势,少说也有十年八年的功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练成的。可看她平时的消费观念和表现出来的那份气质,她的家底应该是比较殷实的,肯定是不需要她长期入围晋身护理行当的。那么她的这身精湛功夫到底师从何处呢? 那天下午照常是打点滴时间。住院必须打点滴,一天两次,风雨无阻,而且肯定是大剂量的新型抗生素,这也是就医的规矩。于飞惬意地斜躺在病床上,一只手乖乖地不动接受点滴,一只手枕在脑后,没有睡意。 尹秀贞坐在旁边看一本杂志,不时抬头看一眼注射情况。因为是非上班时间,她的长披散着,衣服也换成了比较随意的那种花边领衬衣,看上去更显清丽。她低着头专心看书的样子十分养眼,宁静而温顺,完全没有了平时在办公室里的冰冷之气。 于飞不敢再看下去,他清了清爽子,喊了一声:“尹秘书。” 尹秀贞抬起头,以为该换针了,先看看注射瓶,还有半瓶呀。她疑惑地看着于飞,问:“嗯,有事?” 于飞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没事,就是憋得慌,想说说话。” 尹秀贞迟疑了一下,放下杂志,看着他,“那就说说。” “我看你这护理搞得还挺专业的,以前学过?” “学过。” “不会吧?你怎么会想着学这个呀?” “没办法才学的。” “没办法?谁逼你非得学这个啦?” 沉默。 “不好意思,你不想说就不说吧。”看尹秀贞突然露出有些难过的样子,于飞赶紧说。 “我是为了我妈妈才学的。” “你妈妈是医生?” “不是,她是病人。” “哦。” “妈妈……因为一次车祸,脚不能动,在床上躺了十二年。” “车祸?对不起,她……一直都是你照顾的?” “以前也有专门的护工,在医院里住了两年,后来搬到家里静养,就都是我照顾了,换别人我不放心。” “那时你多大?” “十三岁。从那以后,我每天的主要事情就是照顾妈妈的起居,输液、喂药、炖汤,每天给她按摩、读报纸。” “那你出去的时候谁照顾她?” “我一般不出去,买菜购物打扫卫生等都有专门的保姆。” “你爸爸呢?” “他总是在忙他的生意。” “她……她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没办法恢复,是永久性损伤,瘫痪了。” “现在呢?现在谁在照顾她?” “妈妈……她两年前……去世了。” “……对不起。” “我……我没事,都两年了。我只是……常常很想妈妈,好多次做梦都……梦到她。” “你受了不少苦。” “如果……如果妈妈还活着,受多少苦我都愿意。” “那是。你,你别哭了,身体要紧。” “我……我就是……想哭,十多年了,在妈妈面前,我从来不哭,要哭也是躲在被窝里偷偷地抹眼泪。她去世后,我也不哭,我怕爸爸伤心。” “你是个乖女儿,你爸爸会为你骄傲的。” “爸爸很爱我,妈妈去世后就是他照顾我,两个人相依为命。他到现在还是一个人,有人劝他再娶一个,他不肯,说怕我受委屈。” “你爸爸真好。” “其实他……你也认识的。” “我也认识?谁?” “周雄。” “周总?怎么可能呢?他……他不是姓周吗?” “怎么就不可能了?谁说非得就跟爸爸姓周了?我跟我妈妈姓尹的。” “哦,是吗?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你平时对谁都敢甩脸色,有后台老板罩的。换了是我,在公司里我也谁都不待见,爱谁谁。” “我给谁甩脸色了?就你。”尹秀贞终于“扑哧”一声笑了。 “就对我了,我在想,哪招你惹你啦?咋就这么爹不亲妈不爱的呢?呵呵。” “你嫌喜欢你的还少呀,瞧公司里的那些女职员,总在办公室前走来走去的,眼睛老往里看呢。” “有吗?我怎么都不知道?” “怎么没有?” “嘿嘿,就因为这个?你吃醋啦,尹大秘书?”于飞明显不怀好意。 “哟嗬,我是你什么人呀,犯得着吃那份干醋吗?我只瞧不得你那副嘴脸,看着来气。” “我什么嘴脸呀我?” “你还不知道呀?你都不知道你刚来上班那天,那形象,整个一浪荡公子,还特自以为是,好像潇洒得很,一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表情,啧啧。”尹秀贞说得直摇头。 “我在你心目中就那么不堪呀?” “你以为呢?” “不会吧?你飞哥虽然说不上风度翩翩英俊倜傥,谦虚点讲,至少也是玉树临风型的吧?” “你看看,又自我感觉特好了不是?” “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嘛,你也得实事求是才行。” “我怎么就不实事求是啦?你还真以为自己就人见人爱啦?” “行行,都不爱,我就一狗不理好吧?”于飞举手做投降的姿势。 “美得你,还狗不理,狗不理是名牌呢。”尹秀贞不依不饶。 “狗不理都不行,那你叫我怎么办?猪不理?你不理?” “我叫你胡说。”尹秀贞操起放在手边的杂志,扔了过去,于飞笑着躲开,突然“唉哟”了一声,满脸痛苦状。尹秀贞忙站起身,扶着他的肩膀,问:“怎么啦?” 于飞指了指胸口,说:“这疼,刚被你一通批评,伤心。”却没一时没憋住,笑了起来。 尹秀贞气恼地坐了回去,瞪着他。 “求求你了,尹秘书,你别这么看我,一副含情脉脉一往情深的样子,我这人意志不坚定,会误会的。” 尹秀贞作势又要打他,却受不住他的一脸坏笑,很快收回目光,低下头,“吃吃”地笑起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于飞装作不经意地说:“尹秘书,你今天这样打扮,很漂亮。” “真的吗?” “真的,笑起来就更好看了。” “谢谢。”尹秀贞脸又开始红了。过一会,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你……你以为不要再叫我尹秘书,就叫我尹秀贞,或者直接叫秀贞,行吗?” 于飞断然拒绝,“那怎么行?如果我叫你秀贞,你不是也可以不叫我于总了?不行不行,我就这么点虚荣心,怎么着也得满足一下。” “哈哈哈哈,还虚荣心呢,尽胡说。就这么说定了。” “好吧好吧,我怕你了,再说下去你肯定又要使用家庭暴力了,我就委屈一回,叫你秀贞算了。” “让你叫个名字还委屈你于大爷了?别人想叫我还不愿意呢,真是的。”尹秀贞又要飙。 “我说错了,你别打,我说错了还不行吗?尹大小姐,不对,是秀贞妹子。” “算你识相。” 尹秀贞气哼哼地低下头去不再理他,突然想到他刚才说的“家庭暴力”,脸腾地又红了起来。看得于飞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 第三十二章 满嘴象牙 住院期间,周雄专程来看过两回,每次都是问问于飞的病情,一再叮嘱好好养病,别想其他的事。???????然后便招招手将尹秀贞叫了出去,在走廊上谈上好一阵子。 尹秀贞回来就将谈话内容全部转述给于飞听,不外乎叮嘱她要注意身体,别累坏了,建议还是叫个护工专门护理之类的,边说她还边直撇嘴,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陈老六和李振军是几乎天天都要跑过来,生怕于飞憋闷,或者受冷美人欺侮了。尹秀贞见他们来,一般也不咸不淡地说上几句话,他们也习以为常。但看见她护理于飞的样子和神态,竟有些大不一样,不由得都看傻了眼。 趁着尹秀贞出去打开水,陈老六悄悄地问李振军:“这到底是不是那个尹秘书?” 李振军也纳闷:“应该是她吧,不是她还能是谁?不过这实在不像她的风格呀。”他转过身去问于飞,“说,你用了什么法子,让她变得这么乖巧了?不会是泡上了吧?有了亲密接触?” 于飞笑了笑说:“你们就别瞎扯了,人家尹秘书本来就挺好的,她不是负责照顾我嘛。” “哟哟哟,这才几天呀,就满嘴流蜜,光说她的好话了。你让她照顾别人试试?”陈老六一脸的不信任。 李振军陡地走上前去,将床前的一本杂志卷起来,在于飞的头上高高扬起,一本正经地问:“于飞,你也是受党教育多年的老同志,也知道党的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你使了什么**法术,让尹大老虎这么听话的?不会是来了个霸王硬上弓吧?天啦。”他装作很受伤的样子,咬牙切齿地扬起杂志就要砸下去。 这时刚好尹秀贞拎了开水进来,一见之下不由大喝一声:“你干什么?” 李振军吓得慌忙后退,讪讪地坐回椅子上,说:“尹秘书,开……开玩笑,开玩笑呢。” 于飞也赶紧打圆场:“没事没事,我们闹着玩呢。” 尹秀贞将开水瓶放下,气哼哼地瞪了李振军一眼,倒上一杯热水,再配上些冷开水。然后左手端水,右手心窝了几颗药向于飞伸过去,说:“该吃药了。”声音已经明显地软了下来,完全当身边的两个人不存在。 于飞低下头,嘴巴直接从尹秀贞的手心里将药叼走,然后再转头喝她喂过来的水,一仰脖子咕咚进肚,手都没动一下。两人配合默契,系列动作完成得熟练而干净利落,技术难度和协调默契度都可以打分打到九点八以上。 这世道真是乱套了,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尹大秘书竟然还有这么温顺的一面,而桀骜不驯的于大酷哥竟然也是这么的听话!陈老六和李振军在旁边看着,惊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样住院住了七八天,于飞的身体恢复迅,烧退下去了,头和肚子也不疼了。在小心翼翼征求意见并得到尹秀贞开恩允许的情况下,于飞总算可以相对自由地活动了。 所谓相对自由,这里得解释一下,因为每项自由的背后,都有个括号作特别说明,同样是不能违背的。有人说过,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无论你在哪里,都不可能有绝对的自由,绝对的自由只能存在于臆想之中。这句话实在是太正确了。 于飞得到的相对自由是,允许他没事时可以到医院楼下的草坪里走走,括号:必须有尹大小姐的陪同,必须严格按规定路线行进;允许自己动手吃稀饭喝汤,括号:吃药必须由尹大小姐亲自喂,因为他手脏,会影响药效;允许他接打电话,括号:接打电话时间为早晨七点到八点、中午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晚上六点到八点,其余时间因治疗需要一律关机,手机由尹大小姐掌管。等等,还有好几条。 尹秀贞宣布关于对于飞的解禁令时,于飞听到前面的内容都很高兴,差点跳起来的那种,可一听到括号,心就凉了半截,蔫蔫的啥兴致都没了。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这一点毋庸置疑。革命不能一蹴而就!从世界历史总体情况看,民主与自由都是一个逐渐开放的过程,总是要经过反复、不懈的努力抗争,甚至付出血的代价才能够实现的。 于飞因为十分体谅尹氏政权实施专政统治的良苦用心,又根本就不打算要付出什么代价,所以他只能获得这些带括号的自由。 而尹秀贞的想法是,凡事得讲究个度,才过七八天时间,就给了他那么多的自由挥空间,政策已经够宽大的,简直可以说是仁政了。 这天,两人在草地上散步闲聊时,于飞笑着说,“我现你这段时间变得活泼了许多,有什么开心的事呀?” “哪有什么开心的事?还不是跟以前一样。我以前不活泼吗?”尹秀贞也笑着说,甚至做了个俏皮的表情,这在以前是不可想像的。 “你以前呀,整天板着个脸,好像谁都欠着你几块钱没还似的。”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哎呀,你这个人,我像是那种别人欠钱不还就板脸的人吗?还说什么几块钱,你说你欠我几块钱?”她咯咯地笑起来。 “我也纳闷呀,啥时向你借钱了还是怎么的?怎么就那么惹你烦呀?呵呵。” “我都说过了我不是烦你,不过多反省反省总会进步的。”尹秀贞的笑意仍挂在脸上。 “我倒没什么好反省的,反正我就这样儿,你爱怎么的怎么的。我还在想,你这板着脸给谁看呢。”于飞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给你这个无赖看呀,哈哈哈。” “呵呵,我无赖倒是没关系。不过,那段时间我其实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关于你的。”于飞又开始卖关子了。 “什么问题,你说。”尹秀贞果然有些急不可耐。 “我在想,你整天板着个脸,硬要装得个老成相,七老八十似的,到时候怎么嫁得出去呀?呵呵。” “说什么呢你!我嫁不嫁得出去关你什么事呀?就你瞎操心。”尹秀贞显得有些恼怒。 “我说尹大兄弟尹大小姐呀,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上级领导吧?不对,你秘书我助理,咱俩同属副省级,谈不上领导。这领导不领导以后再讨论,我们总算是同居一个办公室的吧?相互之间是同居关系,你说我能不操心吗?万一你赖上我了怎么办?”于飞慢条斯理地说。 “谁跟你是同居关系了?越说越离谱。”尹秀贞脸红红地啐了他一口。 “哟,脸还红了?到底是小姑娘,呵呵。这就对了,小姑娘嘛,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天真可爱的,朝气蓬勃的,充满希望的,这样才讨人喜欢、有人要嘛。”于飞强绷着笑,说得老气横秋。 “谁小姑娘啦?谁没人要啦?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叫你胡扯!”尹秀贞急了,要去扯于飞的耳朵,被他笑着躲开了。 “你以为都像你一样,满嘴象牙?嘿嘿。” 尹秀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地直往前面走,于飞赶紧跟了上去,边走边赔罪:“开玩笑呢,秀贞同志,您老可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我可担不起。” 尹秀贞还是不理他。于飞又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说去。”他压低声音,说得一本正经,还左右看了看,“其实我……我也长了满嘴象牙。” “哈哈哈哈。”尹秀贞再也忍不住了,笑得蹲在地上直不起腰来。 第三十三章 来自东北的电话 尹秀贞好容易止住笑,站起身来。?? 见于飞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好像有点得意,便对他白了一眼,说:“你看什么?我笑起来很丑吗?” “怎么会呢?你问问海城随便哪个人,小孩子也行,谁不知道有名的尹大美人呀?”于飞说。 “那是。”尹秀贞又大笑起来。 “嘿嘿。”于飞笑得有点邪。 “你怎么这样笑?”尹秀贞警惕地说。 “我在想,你要是实在嫁不出去,硬要赖上我的话,万不得已,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咬咬牙也还挺得过去。” “于飞,我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厚脸皮的人!”尹秀贞说得咬牙切齿。 于飞见她有点生气,又摆出了一副要走的架势,慌得急忙回转话题,像才想起什么似的说:“好好好,我们不说这个了,说点其他的事吧,我还真有事情要问你。” 尹秀贞没好气地问:“有话快说,有……有那什么快放。” 于飞问了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我们公司业务量并不大,现有开工的车间人也都满了,为什么还在到处打招聘广告,不停地招人呀?” “这都不知道呀,投机取巧呗。招聘广告也算是为公司形象侧面地打广告,说明公司业务好,规模还在不断地扩大。”尹秀贞见话题正经了,便也正色地回答他。 “这不是欺骗广大消费者吗?” “怎么能叫欺骗呢?这是正常的广告策略,投入少,回报大。很多单位都这么干,包括一些大的公司。” “大公司?人家可都是在电视台、大报大刊上大做产品广告的。” “你以为那些广告打得震天响的企业就都效益很好啊,羊毛出在羊身上,广告费用还不是要转嫁到消费者的头上?大部分企业可是赔本赚吆喝的。”尹秀贞扁扁嘴说。 “赔本不赔本咱不知道,至少企业品牌是打出去了。那我们干嘛不也这样,要打广告就光明正大嘛,这样小打小闹登什么豆腐块招聘启事,偷偷摸摸搞什么小传单的,能有多大的广告效应呀?再说,广告既然打了出去,总得招几个人吧,招了人往哪放?” “我们的产品主要是供出口的,国内的份额很少,所以广告投入一直不大。招人方面我不是很清楚,好像招过,这方面都是由吴奇负责的,我才懒得去问。听我爸说,这段时间招了些人。” “招人?业务没扩大嘛。”于飞很纳闷。 “唉呀,他们招人自有招人的道理嘛,肯定有办法消化掉的,难不成招过来养着好玩?你好好养你的病,操那么多心干嘛?”尹秀贞没好气地说。 “好,好,我不操心,这不是谈起来了顺便问问嘛。不对,我现在大小也是公司的一级领导,怎么能对公司的动态情况不闻不问呢?我这点小病就安排在这里疗养,身边还小美人陪着,这享受的待遇可不低呀。每天只顾喝酒吃饭,啥正事不干,那还能叫领导吗?”于飞一本正经地说。 “切,一个破助理,还领导呢?你领导谁去?谁听你的呀?”尹秀贞瞟了他一眼便扬扬头转开了,十分的不屑一顾。 两人边说边往病房方向走,于飞不再跟她磨嘴,他看了看手表,向尹秀贞伸出手去。尹秀贞莫名其妙,“干嘛?” “手机呀,到开机时间了,呵呵。”于飞有点嬉皮笑脸。 尹秀贞在随身带的一个小包里掏着。 于飞看着她说:“秀贞大妹子呀,我看您老人家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每天这么细心地照顾我老人家,还要帮我背着这手机,确实也够辛苦的,要不这手机就不劳烦您啦,还是我自己保管得了,您看怎么样?” “我就知道你老打这手机的主意,以为自己是总统呢,有多少人排队要找你汇报似的。拿去拿去,我还懒得帮你背呢。”尹秀贞将手机扔给他。 于飞边开机边说:“工作上的事我倒不担心,主要是看看有没有小姑娘信息或者打电话过来,这要是一耽误麻烦可就大了。”手机信息铃声响起,他笑着说,“瞧瞧,这可不就来了?到底还是有人记得我。” “哟,哟,哟,都一把年纪了,还想着小姑娘呢,哼。”尹秀贞别转脸去。等她再转过来,却现于飞不见了。 于飞打开手机一看信息,不待打招呼就拐弯进了旁边的厕所。 信息是这样的:“飞哥,我还在国内,单独一个人时给我来个电话。” 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看看厕所里没人,于飞拨通了电话,轻声问:“彪子?” “对,飞哥,你旁边没人吧?”丁彪的声音压得很低,有些小心翼翼。 “没人,你在哪儿呢?” “东北,小兴安岭这边一个远房亲戚家。”丁彪小声说。 “你不是出去了吗?怎么跑那儿去了?”于飞奇怪了。 “一下子说不清楚,那天军子把我送进候机室后,一个朋友偷偷打电话告诉我,说周雄准备要我的命,已经交代了那边接应的人,有机会就把我作了。我没上飞机,等飞机起飞后就赶紧买了往东北的机票,直接跑这里来了。” “他都安排你跑国外去了,干嘛还要对你下手?” “可能还是怕我坏他的事吧,估计是吴奇的鬼主意,他那人多疑。就是周雄不下狠手,我也不想出去,我这事儿闹得有点大,边防肯定放不过我,跑出去就别想回来了,我可不愿意一个人孤苦伶仃待那么远,怎么活得下去?”丁彪说着说着有些沮丧。 “还有谁知道你没走?” “我就告诉了你一个人,连真真都不知道。” “嗯,好,有没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钱够花吗?” “飞哥,我……”丁彪好像有些难以开口。 “彪子,你我都是兄弟,有话你就直说吧,别吞吞吐吐的。” “他妈的周雄骗了我,那天你也听到了,他说给我的那张卡里有五十万,我想应该怎么着都够花了。谁知去银行一查,里面就几千块钱,还不知道是谁用剩的卡。这段时间瞎折腾一下,现在我是真没钱了。”丁彪不好意思地说。 “他都想作了你了,你还想卡里存多少?没给你一张空卡就不错了。我估摸着,他是想有可能你一出去就被作了,根本用不上这个钱;要是万一失手了没作掉你,他还可以用钱来控制你,够狠的。这样吧,你给我个卡号,过几天我就给你汇些钱过去。”于飞说得挺干脆。 “好,谢谢飞哥,一会儿我将卡号给你信息过去。” “你在那边注意点,人生地不熟的,要保护好自己。” “哎。” 于飞挂了电话,走了出去,尹秀贞还在走廊上东张西望地找他,满脸焦急的神色。于飞悄悄地走到她身后,猛地“嗨”了一声,将她吓得弹了起来。 “找什么呢?钱丢啦?呵呵。”于飞笑着说。 尹秀贞直埋怨他,“你吓死人了,还好意思笑。刚跑哪去了?招呼也不打一个就不见人影了。” “瞧把你急的,我能跑到哪去,一个大活人的谁还能把我给吃了?傻妞。”于飞哂笑道。 “不跟你说了,就会欺负我。走,回病房去。”尹秀贞推着于飞往楼上走。 “说清楚了,我在这里天天被你压制,任你打任你骂的,我说什么了吗?到底是谁欺负谁来着?唉,你别推那么快呀,我摔倒了你赔得起吗?唉,唉,你打我干嘛?我哪又得罪你啦?” 第三十四章 伤痕累累的偷渡 就那点小毛病,硬生生给扣在医院里躺了十来天。看看身体各方面机能都运行正常了,于飞哪里还躺得住?他多次提出要出院,医院总是那句话:“总体恢复得不错,建议再住两天巩固疗效。”挂瓶由每天两次改为每天一次。尹秀贞呢,凡是医生说的都是对的,死活要遵医嘱,不让他提前办理出院手续,这下可真成疗养了。 直熬到第十八天,医生总算同意出院。于飞欢天喜地地搂着前来接他的陈老六和李振军往外走,尹秀贞拎了一袋药品没好气地跟在后面。 于飞没有想到,他这次的住院,实在太不是时候。 就在这段时间,一条关于偷渡的新闻引起了全国的关注。 五十个年轻的、伤痕累累的、涉嫌偷渡出境的男女从g国被紧急遣返回来,统一安置在省边防总队的拘留审查所,其中大部分人员都有比较严重的伤病,需要立即安排治疗。 经联系,省人民医院派出一个专门的医疗组前往救治。 各类新闻媒体也很快得悉这一消息,纷纷向边防部门提出申请,要求对遣返人员进行采访。最后,包括中央电视台法治频道在内的三家新闻媒体获得批准,可以对部分遣返人员进行采访。 新闻经过有关部门审核属实后,短短几天时间就在各类电视、报刊等媒体上以通稿、专题的形式刊播,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 在电视专题片中,一个来自内地某省的、十六岁的小姑娘阿芳的讲述十分引人注目。应她的要求,也出于对当事人的保护,电视镜头中,她的头像处打了马赛克,侧坐在一束花的后面,同期声也做了变声处理。 整个讲述过程中,阿芳始终在抽泣,不时地抹眼泪。她是这批偷渡遣返人员中,受损伤最严重的一个,双脚都被严重地冻伤(确实是冻伤,读者不用大揉眼睛表示怀疑,具体原因下面就会讲到)。经过医疗处理,身体其他方面并无大碍,但双脚只剩下光秃秃的脚掌,已经永远的致残了。 仅仅十几天的时间,竟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一个美丽的梦幻眼看着慢慢成长,似乎都唾手可得了,却又眼看着瞬刻间变得肢离破碎。这个时候,其内心的痛楚远比身体上所遭受的伤害要疼痛得多。 原来,这批人员是十几天前才被组织偷渡出境的。他们来自不同的省份,以女性居多,年纪最大的二十五岁,最小的十六岁,都是到沿海地区来找工作的。大约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分别被一条“大鹏外贸大招聘”的广告所吸引,然后就跟联系人林经理去电话了。林经理告诉他们,他人在滨州市,公司也设在那里,约他们全部到滨州某写字楼五楼参加面试笔试等考核。 林经理一见面就解释说,广告上的公司名称印错了,他们实际是属于一个叫什么太朋外贸公司的,是一家中日合资企业。具体的办事人员等广告都刊出来了才现错印成了大鹏外贸公司,还没来得及改,但确实是要招人。 公司名称错不错倒无所谓,只要招聘是真的就行了,阿芳他们也就毫不在意。太朋公司很快就组织了资格审查(就是看身份证),面试(看五官位置摆放是否合理,问家里人员组成,经济状况),笔试(填履历,要求小学以上高中以下文化程度,会写自己的名字),整套流程都由据说是公司的总负责人林经理一手包办。 几天后,阿芳接到林经理电话,说是经过公司董事会研究决定,她被太朋公司正式“录取”了。 在随后由林经理召集的见面会上,六七十个被录取的同志神情激动地济济一堂,静候总负责人林经理的训示。 林经理说,这次机会非常好,招的人都是准备送到欧洲某国去务工的,属于劳务派遣性质。用工合同一签就是两三年,很有保障,薪水也比在国内的高得多,各方面配套待遇也非常好。其他还有房子车子指日可待呀家人跟着周游世界享福呀什么的一大堆,说得天花乱坠。 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好的条件,竟然给自己碰上了,阿芳他们顿时欢喜雀跃,有几个刚刚熟悉的小姐妹还高兴地搂在一起哭了下鼻子。 林经理又说了,大家既然被录取了,以后就是同事相称。只是这国外公司的规矩比较多,办事也十分认真,需要各位同事了解、理解并支持。他们联系好的这家国外公司比较正规,它要求每名劳务人员都要交纳一笔培训费和保证金,另外还必须办理一个保险。数额都不大,三项费用加起来也不过才十五万左右,干得好的一年时间,干得差点的最多两年也就完全可以赚回来了。 林经理给大家分析说,这培训费交了值,学了本事是自己的,以后到哪里都吃得开;保证金合同到期不续签的话就可以凭**退还;保险这东西是个新兴事物,在国内还不普遍,可人家国外干什么都规定要入保险的,务工人员更是必不可少。其实也就是买个心安,这个钱必须要交。大家可以跟家人朋友商量一下,凑点借点,十五万也不是什么难事。交了这钱马上报名单过去,近期就安排到国外工作了,以后回来也是海归派呀,镀了金回来的,国内的公司都会抢着要。机不可失,千载难逢,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交了十五万就可以马上去国外工作,干得好一年时间就可以赚回来,正规公司,抢着要,千载难逢……这些词句字眼深深地打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大家都深信自己就是干得好的那一群人中的一位,因而对“钱景”充满希望乃至毫不怀疑。 阿芳也不例外,她是个农村姑娘,家境不好,刚刚高一就辍学了,还有一个弟弟正读初三面临中考,考虑到家里送两个人读书有困难,而自己学习成绩虽好,考上大学也没钱上,家里重点保障的是弟弟今后的学习道路,所以她毅然决定赴外条工赚钱养家。 这个理由在外出打工的年轻姑娘中是最老套也最常见的,实在是无可厚非。生计所迫,又有什么办法呢? 可十五万对于他们这些人确实不是小数目,阿芳原来想着放弃,另择出路。谁知她将情况跟家里人一说,很快在村子里传开。纯朴的乡亲们不干了,这傻丫头,村里乡里甚至县里都有好多人连火车是什么样都没见过,她倒好,马上就可以飞到国外去赚洋钱去了。有这么好的工作机会在等着,怎么能因为要交一点钱就放弃呢? 结果就在一两天的时间里,全村几百户人家积极行动,大家翻箱倒柜,砸锅卖铁,奔走相借,争着将所能收集到的钱送到阿芳家中,连平时最铁公鸡、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肯拔出一毛的村里富万六叔都慷慨地一下子将三万块压箱底钱拿了出来。 阿芳的爹妈感动得热泪盈眶,当面嘱咐儿子一定要将乡亲们送过来的钱一笔一笔地将账记清楚,等芳妹子从国外赚钱回来,这些都是要加倍奉还的。 在场的乡亲们十分生气,坚决拒绝了这一无理条件。都乡里乡亲的,本来就是要相互帮助,怎么能加倍还钱呢?只要比银行的利息稍微高一点点,再就是过一两年芳丫头赚钱回来,盖房买车的肯定不在话下,生活好了,别忘了乡亲们这番帮衬就行。 芳家自是满口应允。账目零零整整核算过去,真是众人划桨开大船,两天时间里,十五万竟然就凑齐了!这度,这效率,乡亲们对咱芳妹子的那个好呀,没得说。 阿芳接到这笔钱,没什么犹豫就交给了林经理。 林经理立即召集所有被录取人开会,当场宣布,阿芳同志作为第一个交足费用的员工,马上就可以签订赴欧务工协议。鉴于她勇于走出国门为国家创汇的积极表现,公司董事会决定,奖励她三千元钱,专门用于置办出国服装,后面交款的人就没有这个待遇了。董事会还说,由于这家国外公司确实正规,将报到时间都定得很死,规定必须得哪一天几点前赶到,而且这次只有五十个名额。所以,大家务必抓紧时间凑钱,只有在三天内将十五万交上的前五十名才能获得这个机会。 林经理的这番话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热血沸腾了。 第三十五章 遍地黄金 凡事就怕煽动,林经理的一番话彻底打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如果说大家对总负责人林经理的话或许还有些犹豫,但这次他代表的是董事会呀!董事会懂不?不懂?没关系,反正就是一帮子职位很高的说话算数不会反悔的那种领导在一起开会一起吹胡子瞪眼睛拍桌子,他们定下来的东东那就是板上钉钉,谁都没办法更改了。 他们都说了三天内要交齐只有五十个名额,而且已经有人签订了协议,三千块服装费齐崭崭的也摆在那里,还犹豫什么?怎么着都不能落在五零后呀。 这下大家的凑钱积极性被空前激了,亲朋好友全民动员。那些人也奇怪,平常借钱时求爷爷告奶奶的死活抠不出一个子儿,这次一听说是准备到外国去工作要借钱交培训费保证金,接电话时异常的热情,服务态度一流,直问钱要多少(听口气就是那种要多少有多少的意思),怎么个汇款法(这句话的意思是,不好意思实在是隔得太远了,没办法,不然就立马亲手送过来了)。 短短三天时间,大家都争先恐后地交款。因为有名额限制,而报名拟录用的明显过了五十,人人都怕淘汰,因此这场竞争那是相当的激烈。有两个人捧了钱争着要先交,竟然由生口角到扭起架来,直到在旁边眉开眼笑数着钞票的林经理不耐烦地对鼻青脸肿的两个人说都在名额内,争吵才停止下来。 五十个人很快交齐。剩下的十来个人有些是实在凑不上钱,有些则是凑得慢了些,手捧着钱满头大汗地赶来时,林大经理竟然真的不收了。他们只能满心酸楚地看着欢天喜地在填写赴欧洲某国务工协议的名额内那些人,简直悲痛欲绝。 人员定下来的第二天傍晚,一辆车身上写着“滨州外事旅游”的大巴车开动了,车上坐着那五十个同事,其中三十八个女的,十二个男的。还有两个跟车的人,一个是林经理,另一个姓马的年轻小伙子,据说是林经理的助理,就叫小马吧。驾驶员是何等人物林经理没有介绍,大家也不想去关注,跟他们的出国完全无关嘛,关注他干嘛? 在车上,林经理让五十个人都将自己的身份证件交由小马保管,说是方便出境出关时集体验证。 (有道理!大家纷纷将身份证递给小马。) 另外,随身携带的现金都得交上来,由小马一一对应登记好,出境前统一由小马去兑换成美元。大家都是第一次出国,钱带在身上不安全,还是统一保管的好,到国外公司后再到个人手上。 (到国外去了还怎么使用人民币呀?钱带在身上到了国外确实有些提心吊胆。大家想想这林经理实在是考虑周到,于是纷纷从口袋里、鞋底下、缝住的衣襟内等各种场所将所带的钱悉数交给了小马。) 还有,好像有人随身带了传呼机,甚至个别还配了手机这类高档通讯工具,这些也得交上来,由小马统一保管。因为欧洲的通讯频率不同,带了也没用。大家到了欧洲后,公司会安排一部专门的亲情电话,每个人都可以免费打个国际长途回来给家里报个平安的。 (大家又想这国外公司真是好得叫人直想骂娘,连什么亲情电话都考虑到了,每个人都国际长途,还免费!不骂句娘真的难以表达自己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的感动加感激之情了!于是人人满面泛出红光,幸福地将因为看着亲友们凑来的钱还有些节余昨天才咬咬牙买下来的手机传呼机再次交到了小马的手上。) 当然车上的这五十个人中也有几个是有见识的人,看着大巴车越驶越远,离开滨州再擦过海城的边儿直往南方城市走,老是沿着国道绕,而且总不见去省城国际机场的路。他们就提出,为什么别人出国都是坐飞机去,而他们却是坐大巴去? 林经理解释说,这段时间,国内尤其是沿海城市对赴国外务工管得很紧,按正常程序走,肯定是出不去的。只能先到香港后再统一办签证,那时再安排大家坐飞机直飞欧洲。大家只管安心睡觉,其他的事有他和小马去操办,啥都不会耽误。 对了,需要更正一下,董事会已经同意了,五十名员工,加上他和小马,都五十二个人了,到时会安排包机直飞,中间都不带停的!就好像现在坐的这个大巴,这叫包车,无关人员是没办法上来的,就在座的诸位专享,一路狂飙,直奔目的地。 我娘呀!我的乖乖!我的个嗨!车上的所有人听到林经理的话,都分别用自己惯用的感叹词来表示极度的惊喜、惊讶、惊叹。几个有见识的人随后也向坐在旁边的人解释说,大家都知道城市里的人不愿意去挤公交的,又没有自己开车,那怎么办?打个的吧,就电影里扬手高喊tixa的那种。不过他们打的是车的,很普通的,我们这次要打的是飞的,一般人哪经历过呀? 大巴车终究还是没有一路狂飙不带停的,因为车程远,人又不能光喝水不撒尿吧?总还得停下来加个油吃顿饭啥的吧?于是就好事不忙,走走停停。 刚开始大家还比较兴奋,有说有笑的,甚至还轮流献唱,一人唱了歌,和谐的气氛一度让比较严肃的权威人士林经理都不住地颔,微笑致意。 但随着车辆的颤颤簸簸,大家很快便都昏昏欲睡。本来还强打精神撑着想看看风景聊聊美好钱程的一两个人往四处里一看,大部分都在歪头歪嘴地睡着,哈拉子吊得老长的,众人皆睡我独醒,没什么意思。再说,反正身无分文的,又是专车,也确实没有醒着的必要,干脆也歪头睡去得了,管他今夕何夕。 这就正好对应了他们所坐的这辆外事旅游车,一般这车是用来接送各界旅游人士的。大多数游客的外出习惯是三步曲:“上车忙睡觉,下车忙撒尿,到了景点忙拍照”。至于沿途有些什么景致,各景点都有些什么说法或来头,因为没时间去认真地看,也没时间去认真听导游的讲解,回到家就啥也不知道了。 不过这游客毕竟是短途乘车,景点与景点之间也就两三个小时的距离,目的就是游山玩水。对他们错过美景只顾睡觉撒尿的行为进行调侃,那是情有可原的,说也就说了,只当是个玩笑话。可这次的五十名乘客需要长途奔袭,目的是出国参加工作为国创汇的,既没有导游甜美细致的讲解,也没有分配他们关注沿路景致的任务,甚至是鼓励他们去睡觉的。所以这二者之间没有可比性,算是闲话,不说了。 看大家都睡得昏昏沉沉,林经理吩咐小马将车上的窗帘全都拉了下来,就是偶尔醒来的也不要让再拉开了,说是怕影响其他人的休息。 车内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一个黑夜加一个白天过去了,进入了第二个黑夜。这时,大巴车停了下来,熄火开门。林经理招呼大家都下车走走,吃点东西,很快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坐得腰酸背疼脸脚浮肿睡得云里雾里的五十个人纷纷下车,走路都有些歪歪扭扭,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时至初秋,晚上已经有些凉意,大家睡眼惺忪地抱紧了双臂,时不时打上个哈欠,坐在路边小店的凳子上,眼神有些滞。 虽然是黑夜,借着灯光和朦胧的月色,仍可大致看出他们正处的环境。我前面说过了,车上是很有几个明白人的,他们往四周里一瞧,妈呀,这都到了什么地方呀?心里咋就这么瘆得慌? 第三十六章 待宰的羔羊 让他们瘆得慌的,是大巴车选择停留的地方,除了这家路边小店以外,周围半天都见不到人影或车灯的寂静,以及远处黑黝黝连绵起伏的大山。?? 因为在山有树,这里尚谈不上荒凉。但是,很明显,这是个冷落偏僻人烟稀少的所在,不管怎么尽力去想像,与电视上一派繁荣的深圳香港根本就搭不上边。现代都市的远郊近野,在二十一世纪惜土如金并讲究城市连衡贯通展的今天,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份静谧与深幽的。 那么,这是哪儿? 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大多数人没有去注意这个,他们的肚子咕咕乱叫,神情疲惫不堪,整个一口干舌燥型,只顾着关心这家小店里因没想到突然间来了生意而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服务员们匆促间张罗上来的面点快餐到底是些什么玩意儿,眼睛跟着他们的脚步骨碌碌乱转,尽显出一份急切与不耐。 和着服务员们夹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大声吆喝,饭菜端了上来。饭有点凉了,菜是热炒,口味一律重辣偏咸,正合内地人喜好,左一盘,右一盘,量足物丰,众人自是狼吞虎咽。 等饱嗝打出来了,大家三三两两地散开,女人喝茶男人抽烟,这时才普遍注意到周边环境和服务员的本地方言,有些人开始悄悄议论起来。 这个方言肯定不是广东白话,因为内地人大多能听懂一部分,感觉就像四川贵州一带的话,只有个别语音婉转不同。仔细一打听,乖乖,竟是到了云南省南端的一个边陲小镇了! 个别胆子大的忍不住跑去问林经理,是不是走错方向了。没想到一向和蔼可亲服务周到的林经理居然大雷霆,对他们大声怒斥,叫他们啥都别问,赶紧去车上坐着,听安排就是了。 这下搞得大家都有些畏缩,惴惴不安,心下打鼓,不知如何是好。然而如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眼下自己除了这身赘肉和包裹里的换洗衣服,竟一无所有,跑没处跑,藏没处藏的,奈何?坐回车上,五十个人面面相觑,再没有睡觉的心思,不禁都有些惶恐。 于是继续上路,路越走越深,越走越颠簸。不时路过一两个散户村庄,间或透着几盏昏黄的灯光。大多时候路两旁是寂静黑幽一片的,偶尔两声狗吠也犹如天籁。 凌晨一点多,大巴车再次停了下来,干什么呀?到站了。大家都提上大包小包,下得车来,茫然四顾。适应了半天才看清,这是一个小村庄,房子大多为吊脚楼样式,在月色下看上去就好像是半悬在空中。 近旁随处可见的茂密的芭蕉叶和竹林,以及其他一些叫不上名儿的植物,棵棵丛丛连绵成片,像暗夜里恣意疯长的幽灵之花,黑压压的到处盛开,仿佛将整个村庄都吞没其中。 林经理将五十个人都收拢在一个小土坪内,低声却威严地要求这支不大不小的队伍都席地而坐,谁都不许说话。他向小马交代了一句什么,便自顾往村庄深处走去。 他轻手轻脚,像夜猫子一样一闪身就不见了,只剩下哗啦啦风吹树叶的声音。突然传来的不知名的鸟叫声让坐在地上的一干人莫名地惊悚,头皮麻,手脚冰凉,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时间停止了流淌,心却跳得很快,扑嗵扑嗵,血管都要爆裂了。 两个黑影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越走越近,却是林经理带了另外一个人,大晚上的还戴着顶斗笠,黑乎乎的看不清眉眼。 两人站在边上,也不说话。但看得出“斗笠”的手居高临下地在点来点去,应该是在数总共有多少个人吧,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是在数羊圈里还有多少头待宰的羔羊。 随着林经理的手一挥,小马轻声叫大家又带上行李全部起身,跟着往前走。“斗笠”在前面引路,将他们直接带入了一个稍微空旷的黑乎乎的门口有个高门槛的屋内,五十个人磕磕绊绊地一跨进去,立时显得有些拥挤。 林经理话让大家还是席地而坐。屋里没有灯,啥也看不清楚,大家只能摸索着硬挤出屁股的位置,算是坐了下来。 黑屋不见人,但闻喘息声。有几个男的憋不住了,打破寂静大声地质问林经理,不是说好出国务工的吗?不是都交了十五万的吗?那可不是小数目!怎么七拐八骗地把大家带到这个犄角旮旯里来了?不说清楚就退钱,大家不去那份洋财还不行吗? 退钱!退钱!另外有几个人也跟着喊起来。 林经理起先还硬了两句,一看形势不对,怕激起众怒,又慌忙跟“斗笠”嘀咕开个小灯,灯亮起来好说话。 于是开灯,开的果然是小灯,五瓦左右吧,就挂在墙壁上,惨淡地亮着。 依旧有些昏黑,却仍能看出这是一间祠堂,难怪门口设了个那么高的门槛。这可能是村子里最大的一个室内空间了,也是日常里除宗族祭祀外,村里的男人们聚会商事的重要场所。 要搁在平时,这里绝对是女人们的禁地,今天却一呼隆进来三十多个女的,不知算是破例,还是冒着犯忌遭逐的危险作如此安排。 林经理说,之所以带大家到这里来,是因为工作安排上出了点小意外,详细的情况一下子说不清楚,大家也就不要刨根究底了。反正就是这个小意外,导致不能再按原计划经由香港正常出境了。 公司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另想了一个办法,就是从6路出境,先到东南亚的g国,之后再统一安排飞往目的地,这也算是曲线出国嘛,目的达到就行。诸位放心,公司董事会承诺肯定会把大家都送出去的。 他接着说,至于个别人嚷着要退钱,说实话,就这十五万块,主要是交给国外公司的,太朋公司基本就没赚什么钱,一路上还得安排五十多个人的吃住行,哪一样不要钱?绕道出去,公司的成本增加了,本来可以直接取消行动,退钱了事。可是为了大家财,公司宁愿赔本也要将大家送出去,还不是为了大家好?当然,如果还有要退钱的,可以,一分不少。但是…… 大家注意一下,这个“但是”非常关键,不得了。 但是,话得讲清楚了,现在要采取的方式带点非法性质,一不小心被抓住了是要蹲大牢的。这里的五十多个人都拴在一条绳子上,你一两个人跑回去了,保不准谁脑袋糊充当二楞子跟公安去一告密,或者间接地让公安给顺藤摸瓜地查了过来,一抓一大串,那还不坏了大家的事?公司损失事小,挡大家的财路事大。到那时候,五十多个人谁也饶不了你!好了,谁想退出的举个手,公司绝不阻拦。 这个话一说出去,声情并茂,连吓带诱,大家都哑了声,没人举手。这时候,一退出就是挡大家的财路了,谁还敢再当这出头鸟?不怕给当场撕了? 事已至此,说什么想什么都是徒劳无益,只能听任林经理的安排了。当夜再无风波,大家就地相互依偎着睡去,因为一路劳顿,大部分倒也睡着了,只是时不时就得调整一下姿势,睡得很不踏实。 第二天,五十个人都被要求不得离开祠堂半步,以免引起村民的议论甚至恐慌,进而可能惊动当地警方。 快到傍晚时,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骤然而起的秋风秋雨让憋在室内吃了一天方便面八宝粥的五十个男女疲倦的面容上更显阴郁。 阿芳还好,因为年纪小,人又长得可爱,十分惹人怜惜,一路上都有几个大哥大姐轮流地关照着她。因此她倒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依旧开朗活泼,看着哥们姐们愁眉苦脸的,还主动唱了几支山歌,算是蜗居祠堂的那一天里唯一的亮色。 晚上八点多,雨越下越大,大家才就着一点点矿泉水啃过干方便面,正准备像前晚一样眯眼打坐。林经理突然走进来宣布:五分钟后动身,争取晚上就翻过几公里外的那座大山到达g国,实现出境大计。 这句话将大伙儿都打懵了,万万料想不到,满腔热情用十五万元买来的,竟然是这样一种大雨之夜集体翻山越岭的出国方式! 第三十七章 悲伤之旅 目前的情况是,决策权完全掌握在少数人手上,具体地说,就是掌握在那个当经理的人手上。? 八一中? 文 ?网? 奶奶的,当经理的就是这么牛,事前不用安排座谈讨论,也不用考虑召开什么职工大会来征求意见。决定一旦作出,就代表最高指示,你是理解也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这不是自由市场卖小菜,没你讨价还价的份儿。 还能说什么呢?走吧。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谁能告诉我前面到底还有多少苦痛挣扎? 黑暗。崎岖。陡坡。泥泞的山路。湿透的衣服。冰冷的秋雨。 在“斗笠”的带领下,在林马二人的吆喝下,五十个人每人拿了一根竹棍,身穿着那种一次性薄膜雨衣,深一脚浅一脚摸索着向前走。准备好的几支防水手电在幽深潮湿的森林里有如萤虫之光,根本就起不到什么作用。 这“斗笠”就相当于林经理找的导游地陪了,他应该是正宗本地人,长年在边境地区隐秘出入的,用行内的话说也算是在道上混的人,最熟悉偷越国境的路线,以及沿路的地形,也知道如何才能有效避开边境警方的巡查监控。 但从他的行为和这次带的路来看,肯定是没有折腾出什么大名堂来,属黑白两道关系都搭得不硬的那种,充其量也就算个“黑导”。所以只能偷偷摸摸地趁夜黑雨大时跑路,哪儿偏僻难走他往哪儿带,让一帮子志在争创外汇的热血青年都跟着受罪叫苦连天。 一行人狼狈地走了两三个小时,问题出来了,好些女孩子大喊走不动了,一个个疲惫不堪,雨衣穿在身上也成了负担,身上全淋湿了,装衣服的包裹和鞋子里都灌满了水,越走越沉,脚上还打了水泡。阿芳的双脚更是对称开花,每只脚掌都仨水泡,钻心的疼。 其他人也是自顾不暇,男孩子空有怜香惜玉之心,却根本没有帮衬之力,日常里刻意保持的男士风度哪里还拿得出来?只能惜之叹之,听之任之,行之而不顾之,且走且骂,在心里轮流问候林马及“斗笠”三人的母亲等诸女性亲属。 但不管怎样,问题总要解决。如果按照这种行进度展趋势,不要说是在全民跑步奔小康的二十一世纪,就是在解放前,等一步一动地挪到目的地,什么菜都得凉,甚至连汤都捞不着呀! 林经理急得上火,当机立断喝令队伍停下来稍事休整。当然说休整只是临时借用一下这个词,因为根本就无处可休,更别提想要咋整了。 五十人队伍的两个最高长官加黑导先生三人紧急会晤,共商战略战术调整事宜,讨论来讨论去总不得法,谁都无计可施。 眼看时间一分分流逝,黑导先生不得不抢过指挥权,将一根临时充当拐杖的竹棍往泥地上戳了戳:一寸光阴一寸金,这样湿耗着肯定不是办法,得什么时候才能到那边呀?照目前的情况,只有横下心来打一场硬仗,才有可能最终取得革命的胜利!也就是说,只有拿出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那股子狠劲儿,克服各种艰难险阻,将这条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才是唯一的出路。 当然老黑的原话不会这么说,那不是他的风格。他的话更为质朴简洁,而且切中要害。他其实就说了一句:管他呢,死一个少个负担,接着走他娘的! 林经理却不能将这个话原样传达,他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能跟一个黑导一般见识。 他爬到一块石头上,重重地咳嗽了一下,很显出一种威严气魄。然后皱着眉头用手电筒朝周围扫了一遍,底下是或蹲或坐或拄棍站着的一支毫无战斗力的、疲软的丐帮队伍,几天前,他们还群情亢奋活蹦乱跳的呀,而现在……。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略带嘶哑的声音对大家说:妈奶个b,想赚钱财的,就站起来接着跟我走,你们说受苦,老子不是也跟着一身泥?什么时候少走了半步?都打起精神来,前面再翻两个山头就到了。走不动的,就躺在地上等着喂狼喂野狗,骨头都给你啃得干干净净的,尸都不用人收。 这话说得够狠,让所有的人都寒而更栗,纷纷拿起竹棍默默地准备再次启程。关键时刻,林经理充分体现出了凡的现场掌控能力和调节气氛激励斗志的水平,着实让人佩服。 没有人愿意留在这深山老林里,除非真的不想活了。 可是接下来的路让所有人怎么都想像不到。过了一个山头后,斗笠黑导带着众人朝更高的一座山迈进,走过半山腰后,路面上竟然出现了白白的坚硬的积雪!难怪三个领导人每人也都拎了一个大袋子,却原来装的是用油纸包着的棉衣裤等保暖设施,这时候全拿出来装备上了。 虽然雪面用棍子戳上去感觉并不厚实,却足以让这支丐帮队伍的苦难再深上一层。这个时候,大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包里所有的衣裤都往身上套,淋湿的衣服已经明显硬,但聊胜于无。 膝盖以下早已麻木,脚步是机械地往前挪动,有些甚至手脚并用往山上爬。湿衣加冷风,雪岭夜行,饥寒交迫。任谁都难以想像这五十个人的那一夜,是怎么度过的。 不说了,不说了。我脑海中关于那一夜的印象,来源于十六岁的小姑娘阿芳时断时续的悲情诉说。当时的具体情形,你我都没有亲见,也无法亲见。现在所能做的,只是默默地感受,感受她那份深切的悲伤与疼痛,恐惧与无助,以及曾经的绝望与自责。 后来的情况是,五十个人倒是全部活着到了g国,林马二人及黑导自到g国后就不知去向,没有人再见过。五十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却没有接受到任何治疗,而是统一被关进一个地处偏远外带围墙的两层楼房。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个楼一直被当地人称为“鸭子楼”的,是g国一个偷渡组织专门用来临时藏匿关押“人蛇”(偷渡者)的所在,而当地则将偷渡者一概称作“鸭子”,关进楼后就只能等待出售。 第二天,他们即现林马二人踪影全无,并没有安排什么签证转飞。而看管的人言语粗暴,根本不顾他们的死活,甚至有两个当地马仔嚣张地意图对他们中一个因伤行动困难的女孩当众欲行不轨,十余个男孩群起而攻才并未让其得逞。 至此,他们很快明白过来,所谓的赴欧务工只是林经理精心编织的一个骗局,而这些天来千辛万苦经历承受的种种不堪,本是希冀换取一个美丽的金钱童话,却未料到竟是为了奔向这座羞辱的“鸭子楼”!女孩喑哑的哭声顿时混成一片。 或许是那些“蛇头”(偷渡活动组织者)马仔看到这不过是一帮半死不活的伤病人员,因而放松了警惕。就在第二天晚上,五十个人中的两个受伤较轻的年轻男孩趁黑翻出围墙,敲开了一家中餐馆的门,在好心老板的帮助下直接向我国设在g国的大使馆求助。 大使馆紧急联系当地政府,出动大量警力赶往关押地点,原以为可能生武力对峙,不料所有看守人员已经探知风声,一个个逃之夭夭了。被关的其余四十八个人顺利得到解救,大使馆迅办理遣返手续,包机将他们送回国内接受治疗。 其中曲折自不必说。需要说明的是,对于这五十个人的身份确认、伤病救治等系列问题,大使馆都按照特事特办原则,采取了一切可能的手段给予及时处理,将此事件给国家带来的外事影响和给个人身体造成的损害都降到了最低。 遗憾的是,无论各方面是怎样的努力,阿芳的双脚脚趾还是没有保住。因为严重冻伤,医院不得不将她所有的脚趾全部切除,只剩下一双光秃秃的脚掌。 当电视镜头渐渐移到阿芳那双还缠满了纱布的双脚,同期声中传来她悲痛欲绝的哭声时,坐在电视机旁刚好看到这条专题新闻的于飞一时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就在住院的十来天时间里,这么大的一个案子竟然就在眼皮底下生了,这么多人因此遭受了非人的磨难,而自己居然毫无察觉,更别说去设法阻止了!这简直就是一种严重的失职呀!于飞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第三十八章 飞来的公司 根据阿芳他们关于林经理和当初招聘地点的描述,省边防总队按照属地管辖原则,对滨州市边防支队提出了严厉批评,并要求滨州支队立即侦办此案件,找出背后的组织者。 五十个人在自己的属地集结,并成功地跑到了境外,虽然并不是从自己的地盘上出境的,也都被遣返了回来,但如果单从技术层面上讲,人毕竟出去了,这就是一起得逞的偷渡案件。对边防部门来说,这类事件是绝不允许出现的。 更何况,这起案件直接导致了五十个当事人遭受到严重的身心创伤,并因此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关注度,滨州支队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支队侦查队作为主要力量迅投入侦办工作,一方面向工商、税务等相关单位查找太朋外贸公司的情况,一方面派人去当初的招聘地点寻找线索。 结果出人意料,这家公司压根儿就没有正式注册过,纯属子虚乌有。而招聘地点只是一个临时租用场所,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什么都没留下。场地管理人员那儿倒是有一套完整的办公楼租用手续,租期为一年,预交了七个月的租金,实际上只用了一个星期就锁门走人了。因为手续健全,租金又未到期,也就没有人管这事儿。 从这家公司提供给场地管理人员的相关证件复印件等资料上看,公司名称确为太朋外贸有限公司,注册资金一百万元,法人代表是一个叫林源的人,估计就是那个如同人间蒸般消失了的林经理。但经过核实,这套资料包括林源的身份证全部都是伪造的,完全是一纸空文,没有任何的参考价值。 边防支队派去对海城市刊登过招聘广告的报社调查的人员也反馈消息回来,各报社自始至终接触到的也只有一个自称为林源林经理的人,所提供的资料与租用场地时递交的资料如出一辙。 值得注意的是,听报社广告部的人说,按规定,刊登广告之前都要大致审查一下公司的资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广告纠纷。但由于经济效益驱使,广告部压力很大,一般的做法也就是只要能提供一套有关公司经营复印件证明,就可以了,没人去核查真伪。 有时为了拉到一笔广告业务,报社都会抢着先给你将广告刊登出来,证明资料此后随便抽个时间送过来就行。要是普通的广告,只要钱能及时到位,有关证明资料你实在不愿意交也就罢了,没人跟你较真。 而太朋公司的这套资料也不是每家刊登过招聘广告的报社都有的。能提供的两家单位也都是在广告已经刊登出来个把月后,才催着林经理补交的。他们就曾经问过,为什么招聘广告中写的是“大鹏外贸”,而证明资料中却成了“太朋外贸”? 林经理当时解释得很诚恳,他们太朋公司才刚刚成立,又地处滨州,名不见经传。而大鹏公司在海城算是一家比较成熟的外贸公司,已经站稳脚跟的。正好两个公司的名称相近,他们只是想借用大鹏的名气招人而已,这样招过来的人或许档次会相对高些。 挂别人的牌子,经营自己的生意,这在商界时有耳闻,算是一条打开自己产品销路的“捷径”,挂羊头卖狗肉,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如果说单是为了招个人就去挂别人的牌子,这倒是第一次见,有些令人费解。 不过林经理反复作出保证,他们跟大鹏公司沟通过,已经达成了合作协议,绝不会给报社带来什么纠纷麻烦。因为只是条小广告,报社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过了,没谁再去追究其中是否存在什么猫腻,有啥猫腻也碍不着报社什么事儿呀。 看来,从报社这头入手,照样查不出什么名堂来。 另一路去追查那辆“滨州外事旅游”大巴车的人更觉沮丧,据旅游公司称,那辆车在大约一个月前,算来正是那五十个人被运送出滨州的前一晚上被盗了,驾驶员不是他们的人。旅游公司早向公安部门报过警,目前尚未破案,车辆仍然没有找回。 警方在各高路口的监控录像上也没有现相同车牌号的车辆,估计车牌号被更换了,而行走的路线可能主要是国道,刻意避开了摄像头的监控。 这些情况在公安部门的记录里得到了证实。 查找的线索一个个中断。 各路人马相继撤回,对整桩案件的各个环节再进行更加细致的梳理,重商对策。要说起来这个案子其实并不复杂,有明确的人物、时间、地点、事件,还有五十个随时都可以拉出来作证的当事人。 问题在于,细细地推敲一下这段时间的调查情况,除了这五十个当事人的问询笔录证言证词,竟找不到其他任何过硬的佐证材料来推动整个案件的侦破进度。 经过分析,支队侦查队队长夏晨提出,目前还可以从三个方面着手,看是否能打开突破口:一是追查太朋外贸公司和林源这二者与大鹏外贸公司之间的内在联系;二是出协查通报,请云南边防部门和地方公安机关帮助查找确定偷渡人员当时出境的具体地点,以及那个当地向导;三是追查那辆运送车辆和驾驶员现在的去向。 他的提议得到了肖震等支队领导的肯定。协查通报很快出,但要求协查的内容只有夏晨所提议的第三项,即那辆被盗的外事旅游大巴车和驾驶员的去向。 至于出境地点和那个向导,目前手头上所掌握的相关资料实在太有限,五十个当事人都是深夜到达、深夜离开,又一直就没有见着那个向导的真实面目,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呢?仅凭他们关于地点和人物的模糊记忆,尚无法开展有效的调查工作。 而对于两个公司之间的关联问题,肖震分析,由于在整个招聘广告刊登的业务洽谈过程中,始终都是那个林源的个人行为,大鹏公司从来就没有露过面。 现在太朋公司已经证明纯属虚构,林源也不知所踪,从已掌握的线索看,大鹏公司参与组织这起偷渡活动的可能性,目前还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予以支撑。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大鹏公司就是真正的幕后策划者,也完全可以将所有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谁也说不出个一二来。 况且,这起偷渡活动已经有了太朋公司这个虚拟的组织者,报社、场地租赁等单位并没有怀疑其真实性。如果大鹏公司真的参与了其中,那干嘛不直接用太朋公司的名义刊登招聘广告,却偏要让“大鹏外贸大招聘”满天飞,将自己暴露在阳光下?这不是惹火烧身吗? 再说,于飞现在就在大鹏公司里面,事前也根本没有收到他关于这方面的丝毫信息呀。如果真是公司操纵的这起偷渡案件,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一无所知,如果他觉了,应该会有所预警的。 所以,与其对大鹏公司进行主观上的猜测臆断,不如按照正常程序,直接派人前往调查,与大鹏公司正面进行接触,只要注意策略就行。 管你有没有蛇,先将面上的草打动看一看。要是真有蛇,一惊之下,它总会露出些端倪来。 欲知接下来事态将如何展,敬请关注第三十八章“将来兵挡”。 第三十九章 将来兵挡 第二天上午,一身戎装的夏晨带着李春明来到大鹏外贸公司,向公司总经理周雄询问有关情况。 总经理办公室里挂了不少的字画铭文,字体各异,横竖相致,但都有格有体,内容不外乎“大鹏展翅”、“天道酬勤”、“龙行虎步”、“澹泊明志宁静致远”、兰竹水墨之类,好几幅字画上还专门写了“周雄先生雅正”,显见为特约之作。夏晨在那个大鹏展翅的雕塑前停住,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不住地点头,说:“好石料,好刀法。” 待他们观赏得差不多了,周雄热情地将他们俩引到沙上坐下,倒茶递烟,笑容可掬。他捋了捋头,点燃一支香烟夹着,略带谦恭地说:“两位警官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夏晨环顾办公室一周,笑了笑说:“对周老板哪敢谈什么指教,您看看这满墙的字画,都是上档次的大家名作,一看就知道周老板是个典型的儒商呀。” “让二位老弟见笑了,也就是个爱好,附庸风雅,附庸风雅而已。”周雄双手合什,连连晃动,神情愈的谦恭了。 “周老板您就别谦虚了,这份风雅可是一般人学不来的。我也见过很多老板在办公室、家里到处都挂字画的,有些还在办公桌后面整一个装满了书的大书柜。从表面上看,那真是翰林子墨满室书香,可一抬手、一张口,就露馅了,怎么着都品不出那味儿,呵呵呵。老实说,像周老板您这样表里如一的还真不多见。”夏晨一本正经地说,看不出他到底是调侃还是真心的夸赞。 周雄连忙说:“谬奖,夏警官您谬奖了。来来来,喝茶,喝茶。”他作了个请喝茶的手势,心情十分的舒坦。 “周老板,我们这次来找您,还真有个事儿要请教。”夏晨喝了口茶,说。 “请讲。”周雄直起身来,用手扶了扶眼镜,看着夏晨。 “我想了解一下你们近段时间在报纸上刊登广告的一些事情。” “刊登广告?夏警官您可能不知道,我们生产经营的主要是外贸服装,产品一般都直销国外,在国内的份额很少,所以基本上是不在本地的报纸电视上打什么广告的。”周雄一脸的诧异。 “招聘广告也没打过?我可是看到好几家报纸上都有你们公司的用人广告,现在好像都还在继续登的吧。”夏晨漫不经心地说,眼睛看着周雄的脸。 “招聘?对,您不说我倒给忘了,是有那么一条招聘广告,用的就是我们公司的名号。不过夏警官,这我得说清楚了,那条广告还真不是我们自己打的,是别人冒用我们的名号招人。还在继续登吗?不可能吧?这是明显的侵权,我已经叫人联系那家公司,叫他们马上更正了呀。”周雄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按了一个号码,说:“你叫吴经理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他挂掉电话,接着说:“等下负责广告业务这块的企划部吴经理会过来,他最清楚。这个广告该有两三个月了吧,一开始我看到了还没在意,以为是他们企划部搞的,公司业绩不错,根据展需要增加几个人也正常。可后来一问,我们根本就没登过,底下留的联系人呀电话呀也都不是我们公司的。我也觉得奇怪呢,你说要假冒我们公司的产品品牌搞推销嘛,那还说得过去,可你招个人都要打我们的牌子,这不扯淡吗?” 他这说话一多,刚才还刻意去营造和保持的那种儒雅气质便荡然无存了。 这时,吴奇推门进来,叫了声“周总”,同时毫无表情地向夏晨和李春明二人点了点头。 周雄示意他坐在旁边,不待介绍便直接问他:“吴经理呀,你跟两位警官说说那条什么招聘广告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这广告还在登?不是早就交代过你们,叫你们跟那个什么姓林的联系,让他们要么撤下来,要么更正的吗?” 就在周雄说话的当儿,吴奇端起一个空茶杯倒了杯茶,边喝边打量着对面的两个人。等周雄说完,他目光收回到茶杯,又泯了一口,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 “二位警官就是冲着那条招聘广告来的?是不是怀疑我们公司跟前段时间生的那起偷渡有什么牵扯呀?” “吴经理很敏感呀,呵呵,我可没这么说。”夏晨打了个马虎眼。 “敏感谈不上,只是这电视报纸连续都在报道,说来说去都说到我们大鹏公司。虽然报道中的当事人已经对此进行了澄清,但终究对我们公司有一定的影响。你们就是不来找,我这几天也准备请示周总,主动去向你们说清楚这个事,可巧你们这就来了。” 夏晨扫了他一眼,说:“我们这次来也只是正常的调查,主要还得看证据,凡是牵涉到的线索我们都不会放过。” “这个没错,既然说到大鹏了,肯定是要查清楚的,我们一定全力配合。不过我先得声明一点的是,我们大鹏外贸公司一向做的是合法进出口生意,从来没有偷税漏税过,也没有经营其他的不正当项目。这一点你们可以向工商税务部门或者企业联合会去核实,他们可以证明。至于这起偷渡,我在这里向二位保证,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夏晨沉吟了一会,说:“是不是合法生意、有没有偷税漏税这我们管不着,不过既然那起偷渡案当初组织人员时用的是你们的名义,我想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夏警官言重了。相信刚才周总已经向你们说过,他们是冒用了我们的名义进行招聘活动的。大概一个月前吧,周总就指示我,让我跟广告上的联系人林经理联系,要求他们立即更正,停止侵权行为。我打电话过去,想跟他面谈,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说他正在外地出差,是他们的一个广告业务员把公司名称给搞错了,还直向我们道歉,说那个业务员已经给辞退了,他一回到海城就亲自办理这个事,还说要登报致歉消除影响。话说得很漂亮,可结果现广告一直就没换,最近还在登!我再打电话过去,手机号码成空号了,找不到人了,你说这都什么事儿。”吴奇一口气解释下来,显得十分的气愤。 “这个林源你们以前认识吗?或者原本就是你们公司的人?” “夏警官您可别开玩笑,在这次广告事件之前,我们从来就没听说过什么林源,更别说是公司的职员了,公司的职员花名册就在这儿,您可以查查看。” 李春明接过花名册,很快地将名字、籍贯等内容扫了一遍,然后又还给吴奇。名单上肯定没有,这是预料之中的,即使林源真是他们的人,花名册上也不可能体现出这个名字。 “你们跟报社联系过吗?”夏晨接着问。 “那倒没有,跟报社联系啥呀?它整个一收钱就办事的单位,懒得跟他们啰嗦,真不知道这广告是怎么登出来的。后来我们也想了,不就一条小招聘广告嘛,里面还对我们公司的业务大大吹捧了一番呢,也算是免费广告吧,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也就没催得那么急,爱登登去,不改拉倒。可没想到背后还藏着这么大一桩子事儿,这小便宜还真是贪不得呀。”吴奇摇了摇头,一副后悔的模样。 夏晨笑了,他问:“就这么回事儿?” “就这么回事。到时候你们找到那个林经理一问,就知道我们所言非虚了。人都有个自保心理,要真是我们弄的这事,我肯定不会用自己公司的名义去打什么广告,这不是明显地把自己给卖了吗?一查就顺过来了,谁会这么犯傻呀,是吧?” “吴经理倒挺有经验,呵呵。”夏晨笑着说。 “您说笑了,我哪敢呀,也就会瞎说说罢了,像我们这等遵纪守法的模范市民可不好找喽。”吴奇黑瘦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点笑容,却又想尽力去绷着,因而显得有些滑稽。 接下来请关注第三十九章“军师的诡计”。 第四十章 军师的诡计 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周雄和吴奇肯定是早就统一好了口径,抵死就这套说辞了。 ? 夏晨看了一眼李春明,李春明收好笔记本,两人站起身来准备告别。 夏晨说:“周老板,今天我们就先谈到这里,您看能不能给我一张名片,以后方便联系,我的号码您也记一下,要记起什么来您直接找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周雄急忙也站起身,抬手看了一下他的那只劳力士手表,说:“二位警官且慢,这说话就到饭点了,怎么着都得吃过中午饭再走呀,也算是我们大鹏公司的一点心意,尽尽地主之谊嘛。”边说边掏出名片递了过来。 夏晨伸手接了名片,说:“吃饭就免了吧,以后说不定还要来麻烦你们的,下回吧。”同时报出自己外用的那个手机号码,吴奇跑到办公桌上用笔记下了。 周雄握着夏晨的手直晃:“欢迎再来,只要您一打电话,我们肯定恭候,哪都不去。夏警官李警官呀,我跟二位是一见如故,下回要是再到我们大鹏来,一定得赏脸让我们作个东,饭菜不讲究,喝酒管够,什么茅台五粮液皇家礼炮的,我车后面都放了好几箱,保证正宗。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今天就每人带两箱回去?” “周老板您客气,就别费这个心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日子长着呢。”夏晨和李春明跟周吴二人再次一一握手,向门外走去。 周雄和吴奇送他们到电梯口,还在说着客气话。这时,电梯门开了,于飞低着头从里面晃悠了出来,猛地看到两个身穿武警制服戴大盖帽的人站在门口,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夏晨二人,后面还有周雄和吴奇,他不冷不热地向他们点了个头,算是打个招呼,便擦着肩过去了。 还没走到办公室,吴奇赶上来叫住他,让他到周雄那儿去。两人便一起拐进总经理办公室,顺便把门带上了。 周雄也是刚从外面进来,他直接坐到办公椅上,悠闲地转了两圈,用手摸了摸大背头,示意二人坐在他的对面,又掏出两支烟扔了过去,自己点上一支抽上,美美地吸了一口,再缓缓地吐出来。 他的烟瘾比较大,但又算得上是注意自我保养的那种,每支烟抽到一半左右就掐到烟灰缸里去了,因为听人说吸烟的危害主要在后半截。管它是真是假,他反正一直就这么做了。 等半支烟掐到烟灰缸里,周雄看了看对面的于飞。经过这段时间在医院的休养,于飞的气色显得很不错,脸也没有以前那么黑了,好像还有点胖的迹象。 还有一点是,他宣布戒烟了。原来在医院里是医生不让抽,有时候想偷偷抽上一支解解馋,只要尹秀贞现,就会一把抢过扔进垃圾桶里,还得连嗔带呛地训上一通,直到于飞深刻反省诚恳认错方才作罢。 间隔个把星期不抽烟后,效果就反应出来了,感觉咽清气爽,喉咙不再老是堵着一口痰,以前总犯的夜半咳嗽也大有好转。于是干脆狠下心来,到处宣布自己戒烟了,说是要号召全世界劳动人员都来监督他。 出院后的这几天,周雄本来说还要再放他的假,好好养养身子,可于飞说一个人在单身公寓里待不住,每天总要来公司转一圈,只是时间上面宽松很多,来去比较随意。今天快十一点了才刚来上班,明显的是为了赶中午饭的,碰巧便遇上了夏晨他们。 看着于飞毫无心思地捏了一支没点燃的香烟在摆弄,周雄说:“怎么着,真不抽啦?” “不抽啦。”于飞笑着说。 “看我们抽,你就真忍得住?” “有啥忍不住的?呵呵,我是谁?一个坚强的无产阶段革命战士!一个彻底脱离低级趣味、从此走向新生的布尔什维克!这点诱惑都受不了那还行?”于飞故意慢吞吞但慷慨激昂地说,周吴二人都哈哈大笑。 周雄手点着于飞说:“看看,戒烟才几天就把你给得瑟的,要真戒了还不得飞上天呀?说正经的,刚才那个叫夏晨的你认识?” “认识,原来不就是一个支队的嘛。”于飞很快应道,脸色如常。 “关系怎么样?” “一般般吧,都在一个单位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那么回事儿。”于飞说得轻描淡写。 “看他年龄应该不大,说话倒还挺顺溜,显老成。”周雄夸奖说。 “他就那么个人,经常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我都不爱搭理他。对了,他来干什么?”于飞顺口问道。 “还不是查那起偷渡?想来找碴,没找着,嘿嘿。你那几天刚好住院,现在应该知道了吧?” “在电视上看到了,不是那叫什么太朋公司的搞的吗?” “对,就他们搞的。”周雄回答得很快。 于飞沉吟了一下,看着周雄说:“不对呀,雄哥,那招聘广告不明明是我们登的吗?怎么就变成了什么太朋公司了呢?吴哥你说对吧?再说这太朋跟大鹏,名字上也太巧了点儿。” 周雄和吴奇对望了一眼,眼神中露出一丝狡黠,然后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于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闷地问:“笑什么,你们这是……?” 周雄又哈哈大笑了两声,好容易收住口,摆摆手说:“对,这……这事瞒不过你,我倒忘了,当时广告还是叫你去负责联系刊登的。吴奇,你跟他解释一下,告诉他怎么回事。” 吴奇嘴角牵动了一下,似乎还想笑的那种,但因为脸窄皮黑,看上去更像阴笑。他说:“这事还是雄哥考虑周到。刚开始嘛,我们是准备直接用大鹏的牌子,招到人后就偷偷送出去。以前也这么干过几回,不过人少,就几个十来个的,每人收他个一二十万,随便倒腾都送得出去,还挺顺利,没出过什么问题,来米也容易。”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所以这回我们还是用老方法,广告登出去,还是由老侯负责。哦,老侯就是那个联系人林经理,广告上用的化名,嘿嘿。可能是报社增加了几个,面铺得广了,报名的一下子就六七十个,而且有几家报社还非得要什么公司证明材料。雄哥一想不对,送嘛,这人太多,风险大。不送嘛,这白花花几百万的银子都送上门来了,不赚白不赚。可是广告已经登出去了,这要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还不直接将自己牵扯进来了?” “以前都没出问题,现在能有什么闪失?”于飞忍不住插了一句。 “这你就外行了,现在跟以前哪能一样呀?以前搞送人这一行的多,我们动作又小,边防根本就顾不过来。瞧瞧现在边防盯得多紧?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到处咋咋呼呼了,海都出不去,只能从6上走,还得送到外地去,拐弯抹角地跑到那些边边角角的大山区,趁边防不注意时溜出去。” “要守得紧到处都紧,山区不一样跑不出去吗?” “这哪能一样呢?当然啦,跟人多人少也有关系。人少的时候我们用大飞(一种多主机的高功率快艇),照样从海上跑,边防那破艇根本就追不上,挡也挡不住。要是人多了,走海路只能用大货船、渔船,度慢,边防稍微守紧一点,我们连港都出不去。就是出港了,只要边防在几条主要航道上三五条艇一排开,搞个八卦连环阵什么的,我们就死翘翘了。这大山区里就好多了,通到境外去的小路多着呢,只要领路的人机灵一点,随便挑偏一点的路都跑得出去。不过这种方法只能偶尔用用,风险还是太大。”吴奇说得头头是道,颇有些得意。 “嗯,有道理,明白。问题是我们这么千辛万苦冒风险送他们出去干什么?还不如这边银子照收,把他们拉到哪个偏远的角落,一扔完事,非得费那劲干啥呀?”于飞有些刨根究底。 吴奇甚是奇怪地看着于飞,又看看周雄,脸上现出哭笑不得的神色:“阿飞,我都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在边防干过呀,怎么连这个都不懂?现在送人的一般规矩是,先送出去后收钱。送到国外了找地方一关,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然后叫家人赶紧汇二十万过来,不汇钱?男的关地牢,不给吃喝,每天打几顿,不打死也饿死了;女的送去当**,卖身还债!要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把一堆一堆的人从南骗到北,从东骗到西,扔了就跑,那还不到处都是难民呀?再说在国内犯案,性质不一样,定你个诱骗罪、拐卖人口罪、绑架罪什么的,不冤枉吧?警察保证追得你屁滚尿流连裤子都没掉,国内就巴掌大一块地方,你能跑到哪儿去呀?幼稚!” “好了好了,我幼稚!咱不说这个了,接着说广告的事儿,后来怎么着?”于飞用手支着下巴,面带欣赏地看着吴奇,鼓励他说下去。 接下来请关注第四十章——招招见血 第四十一章 招招见血 吴奇故意卖个关子,他说了句“口渴了”,起身去倒茶,给周雄的水杯里加满开水,又倒了两杯过来,递给于飞一杯,自己小口小口地嘬着茶。 于飞起先还眼睛跟着吴奇的身子转,待看到吴奇那慢条斯理得有点离谱的动作,忽儿明白过来那是在故意引他着急。他哂笑了一下,对周雄说:“雄哥,你瞧他那小样儿,还吊我胃口呢,嘿,你爱讲不讲。”说着也慢慢地端起茶来喝。周雄只是微笑看着,并不说话。 吴奇又嘬了一口,放下杯子说:“急了吧,我看你能忍得住?” “嘿,我还真不尿你这一壶,你留着跟别人显摆去。雄哥,我还有事,先走了。”于飞起身欲走,周雄在旁边又是哈哈大笑。 “走啥?还没讲完呢,憋我呀?”吴奇笑着上前拦住,将于飞又扯回座位,说,“别急呀,等会还要陪雄哥一起吃饭呢。咱接着说,广告都刊登出去了,怎么办呢?总不能这个时候撤下来吧?”他这个话听起来还是像在卖关子。 周雄在一旁都听得不耐烦了,他冲吴奇摆摆手,笑着说:“你今天这是怎么啦?平时挺老实的一个人,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今天你还没完了,是不是存心想让我饿肚子呀?阿飞,别理他,我告诉你。” 他转了转椅子,说:“广告都刊出去那么久了,报名的人也来了,撤肯定不可能,可也得想办法让大鹏公司脱离关系呀。吴奇想了个主意,叫老侯却搞了套假证交到报社去,就说是什么太朋公司的,假借我们的名气招人。对来应聘的只说是登错了,他们尽想着财,没人会在意。这样这事儿就跟我们分开了,我们的屁股是干净的,到头来一查还是受害者,啥事都没有了。查老侯也没用,他只不过是我们手上的一支枪,一个工具,除了我和吴奇,公司谁都没见过他。再说我钱没少他一分,给我把人送到g国后他早就跑路了,鬼影子都找不到一个。你说吴奇这小子损不损?竟然想得出这个主意,哈哈哈哈。” “现在人不是都回来了吗?钱呢?不是先送人后收钱的吗?”于飞显得啥都不懂。 “这个呀,也是吴奇这小子的主意,我们就以公司招聘的形式将人吸引过来,专挑那种文化程度低一看就没出过什么远门的,国内难找工作,大字不识几个,法律就更不懂了。女的多招些,好控制;男的也要几个,路上当苦力。然后说统一送到国外去工作,专赚美金,快致富,不过要先交培训费保险费办证费什么的一大堆,加起来也就一二十万人民币,不多吧?反正他们也不懂,我们说啥就是啥,这钱不就来了?还是净赚。要是这次没出意外,到境外后他们还得跟家里要钱,交给那边的老板。拿不出钱的话,男的要么打死饿死,要么替他们当牛作马卖苦力;女的还是去作鸡,每天没个两三百美金也要挨打,不把你榨得油枯灯干了不算完。能这么快跑回来都算他们运气了。” 于飞听得头皮麻,却装作恍然大悟五体投地的样子,冲吴奇竖起大拇指,说:“高,实在是高!吴哥呀,天才!招招见血夺人命呀!” 吴奇连连摇手:“哪里哪里,都是雄哥教导有方,名师出高徒嘛。” 周雄站起身来,笑着说:“你他妈就别假惺惺的了,明着是谦虚,实际上还是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还高徒呢。不过这次还真幸亏你的鬼主意,算是立了一大功。走吧,二位功臣,中午想吃什么,老哥我请客。对了,把老六也叫上。” “噢呵,好啊,难得雄哥有兴致,我们就帮他老人家出点血。走,找个上档次的地儿,哥几个嘬他个痛快,拼着老命暴饮暴食一把。”于飞说。 “对,他娘的今天是真高兴,好好嘬一顿去。要不还是去欣欣吧,雄哥?”吴奇也是兴致高涨。 “好,就去那儿。” 三人相拥着向门口走去。于飞边走边掏出手机给陈老六打电话,叫他立即赶到欣欣娱乐城去,那里有个大型的模特泳装秀在等着他,去晚了就坐不到前排了,要是人多可能连位置都没有。 陈老六在电话里懵了一会儿,然后便屁颠颠地连声说好,二十分钟后赶到,拜托他一定给留个好位置。 于飞故意按了个免提键,手机那头陈老六的声音很响。待电话挂断,三个人直笑得打跌,直不起腰来。 半个小时后,三人连同驾驶员李振军一起进入欣欣娱乐城,陈老六正坐在大厅的休息椅上东张西望。看见他们走进来,他一下子弹了起来,先是恭恭敬敬地喊了句“雄哥”,接着便张牙舞爪地扑向于飞。 于飞刚下车时就看到陈老六的车已经停在那里了,所以进门时也在防备着他。见陈老六扑过来,他呵呵笑着作势拔腿往楼上跑,可没跑几步就给抓住了。 陈老六踮着脚勒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泳装表演是吧?来晚了没位置是吧?把你六哥耍着玩儿,反天了你,看我今天不刨你一身皮!” 于飞的身子给勒得向后曲着,跟反转的虾米一样,满脸带笑却双手胡乱挥着连喊“救命”。 “你还笑呀,啊?好,笑死你。”陈老六腾出一只手来,猛挠于飞的胳肢窝,于飞笑得差点岔气。旁边的服务小姐也都捂着嘴巴笑,周雄他们也是笑眯眯地背着手在一旁看热闹。 看来是没有办法争取到外援了,于飞彻底放弃抵抗,说:“大侠饶命啊!” “哼,想得美,看你怎么死吧。”陈老六摆出一股凶狠模样。 “六哥,我的好哥哥,亲哥哥,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开手,饶小弟这一回,小弟我粉身碎骨,必当厚报!”于飞歪着身子说。 “怎么厚报?说清楚。” “大侠您只管开出条件,不过说清楚了,小弟我没有金银财宝,只有烂命一条,要不这么着,就以身相许好吧?” “以身相许?变态呀你!算了,饶你狗命,要是下回再这样,有你好看!”陈老六放开于飞,整了整衣服领子,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于飞扭了扭腰,笑着对陈老六说:“我要报答,你自己不要的,下回别说我还欠你,咱两清了,呵呵。” 陈老六伸手又要来抓,周雄笑着拉住他说:“好啦好啦,闹得差不多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吃不吃饭呀?” “走走走,吃饭去,肚子都饿扁啦。”李振军拍拍于飞的手,几个人一起往楼上走去。 还是走廊里头的那个大包厢,大家海阔开空地乱侃着。上菜,倒酒,干杯,不亦乐乎。 跟在座的轮流喝了一圈,周雄再次端起酒杯,说:“刚才我跟你们每位都喝了一杯,算是敬兄弟酒。现在我们大家一起来,我再敬大家一杯,喝了我跟大家讲两件事,助助酒兴。来,吴奇你那饮料也倒上满杯,一起干!” “干!”大家全都仰头喝了下去,然后齐齐看着周雄,等他说的两件事。 第四十二章——好消息,坏消息 第四十二章 好消息,坏消息 周雄看大家将杯中酒都喝了下去,将手中的杯子往桌上一顿,说:“好!现在我宣布第一件事。? ?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嗓音,中气却显得十足,“我们这次干了票大的,又替洪哥赚钱了。洪哥很高兴,昨晚还专门打了个电话来,说要给我们奖励,每人这个数。”他伸出右手张开手掌正反两面晃了晃。 “啊?一百万?”陈老六舌头都吐出来了。 周雄拿起一根筷子敲在他的头上,说:“就你成天想着好事!总共才赚多少?给我们的是每人十万,在座的每个人都有!” “我可什么都没干呀,雄哥,也有份啊?”于飞问。 “有份!奖励人员由我定,洪哥钱都划过来了。你、老六、军子,都有份,以后要用你们的地方多着呢,卖力点就行,洪哥亏不了咱。”周雄说完朝吴奇努了努嘴,吴奇站起身,给每个人都递了个信封过去,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密码写在背面。”吴奇说。 “噢,雄哥万岁!”陈老六拿出银行卡用嘴亲了亲,塞进了上衣口袋。 看大家都兴高采烈,周雄突然收起笑容,有些伤感地说:“接下来,告诉你们第二件事,不是好事。” 大家都诧异地抬头看着他。 “有人告诉我,说彪子前两天出车祸,死啦。”周雄说得很冷静,也很肯定。 彪子出车祸死了?听到这个意外消息,在场的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大家都哑在那儿,时间仿佛定格了。 过了好几分钟,陈老六才突然站起身,望着周雄说:“雄……雄哥,你说什么?”于飞紧张地看着他们俩。 “彪子前两天喝了点酒开车出去兜风,跟一辆大货车头对头相撞,车子钻到人家肚子里去了,脑袋都给压变形了,人没救过来。”周雄遗憾地说。 “不……不可能吧?彪子他……他不是去南美了吗?” “是去南美了,我交代了几个朋友照顾他,安排好吃的住的,还给他配了辆车。谁知前两天那边的人告诉我说,彪子这人到底还是太年轻,太任性,在那里闲得慌,没事干就天天喝酒,喝了酒后就喜欢猛飙车,劝都劝不住,这不就出事了?太可惜了。”周雄摇摇头,十分沉痛地说。 陈老六重重地顿坐在椅子上,失神地看着面前的餐桌,不再作声。丁彪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很信得过的一个小兄弟,无论帮他做什么事都是不遗余力,平时也基本上都是形影不离,两人感情相当的好。 但这次彪子被周雄安排出去后,却没给他来过一次电话,这是有些反常的,也太不合情理。他还正准备向周雄打听彪子的近况及联系方式,不料竟突然间听到了他的噩耗,这让陈老六一下子怎么接受得了? 于飞这时候倒镇定了下来。刚才听到周雄说丁彪出了车祸时,他心里着实给吓了一跳,前些天才给丁彪的银行卡里打了钱,两人通过电话,情况都还是好好的,怎么会突起风云呢? 他开始还以为是周雄不知从什么渠道意外获悉了丁彪藏在东北的秘密,又派人千里追杀过去了。制造出这样的一个车祸,对周雄这帮人来说并不是难事。一旦现有可能危及自己的人或事出现,他们就会不择手段地加以斩除,哪怕这种危机只是一种直觉、一种猜测,他们也会“抢先”下手,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和心软。 待后来听周雄说丁彪是在南美不幸遇难的,他倒放下心来,进而怀疑这条消息的真实性了。但也不排除周雄确实追杀到东北,却故意说丁彪是客死于南美的可能性。 不管怎么样,于飞的心里总觉得悬起来了。得尽快与丁彪取得联系,以证实他的安全存在。 对于飞来说,丁彪现在还不能死! 上次跟肖震联络时,肖震告诉他,支队查获的多起案件,现在都搁置在那里,成了所谓的“无头案”,包括于飞帮陈老六策划的那两起走私案,也包括以前的几个涉及到偷渡、贩毒、走私的零星案件,以及正在组织追查却进展缓慢相当于搁浅的这起特大偷渡案。而随着侦查工作的不断深入,有迹象表明,这些案件现在都指向周雄的这个组织团伙。 从于飞密传的资料信息中,肖震也知道了“洪哥”这一神秘人物的存在。他们估计,周雄组织的这些案件,境外渠道和活动资金应该都是这个“洪哥”提供的。“洪哥”才是真正的幕后大老板,是主事的总导演;周雄算是副导演,大内总管级人物,在这个“洪氏戏班”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负责指挥一帮台前工作人员鞍前马后地跑具体事务。 现在的问题是,总导演“洪哥”羞羞答答不肯露面,也不知藏身何处,只能说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性名词;指控周雄他们涉嫌犯罪仍一直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既没有抓着现行,也没有其他有力的旁证,只能眼看着他们逍遥。 就算是把他们自我吹嘘时的话全部都录下来,也不能证明什么。没有可资倚靠的支撑性证据,他们可以一概不承认,也可以随时翻供。即使不翻供,仅凭口供也无法给他们定罪。 经过反复权衡,肖震和于飞他们都认为,目前还是保持静默秘控状态,伺机待的比较好。当然,相关证据的采集迫在眉睫,官方调查只能处于外围,关键性证据的获取还得主要由于飞来完成。 值得注意的是,丁彪虽然只是个跑龙套的角色,但在以前的多起案件中,他都是一个直接或间接参与的知情人物。如果能利用他这次对周雄的失望,想办法将他保护起来,争取到他的坦白,让他戴罪立功,案情或许会峰回路转。 所以,丁彪不能死。 他不但不能死,还得替于飞办点事才行。因为他收了于飞的钱,有存款单为证;因为他跟于飞的关系不错,有着深厚的阶级感情的;因为于飞现在有难处,急需他的帮助;因为…… 打住,这话可有点胡扯。现在这年代,谁说收了钱就一定要给你办事呀?我稍微提一下,你就屁颠屁颠地送钱过来了,怪谁呀?我收了钱不办事你咬我呀?哦,还有感情。别幼稚了,这年头,感情这玩意儿你也相信?你提都甭提。再说,谁没个为难的时候?我自己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你有难处关我屁事呀?对不对? 不好意思,刚才有点走神了,各位就当没听见没看见。咱们回到正题,接着说周雄主持的这场饭局。 周雄刚才说了两件事情,原本是为了助兴,动机是好的,想让在座各位多喝两杯,最好来个一醉方休,他自己也确实认为这是两件可以助兴的事。 没想到个别同志的承受能力比他想像的差,后一件事将陈老六咣咣给砸得失神了,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谁喊都不应。其他人也就没了闹酒的兴致,简单地又喝了几口,吃了个面条,左搀右扶地站起身来,走人。 于飞向周雄告了个假,待他的奔驰车先走了之后,将陈老六踹进那辆奥迪车里,义务给他当回司机,开车往6离酒吧而去。 这个陈老六,看样子被刺激得不轻呀。真不知道待会儿等他清醒后,会做出什么样的过激举动来。 第四十三章——反偷渡宣传 第四十三章 反偷渡宣传 协查通报出去十天左右,云南边防部门有了回应,现一辆受损严重,但各方面特征与通报中所描述极其相符的旅游大巴车,到底是不是,还得滨州方面派人前往核实。 经联系,滨州外事旅游公司派出分管车辆调度的张经理来到边防支队,协助前往云南确认车辆情况。考虑到这位张经理是个女同志,滨州边防支队委派夏晨和任晓雯一起同赴云南。 自那次任晓雯化装配合夏晨出色完成与丁彪的接触后,在她的极力要求下,支队将她正式调整到侦查队工作。好些战友不理解,认为档案案工作清闲舒适,挺适合女孩子的,劝她不调的好。夏晨却看得清楚,任晓雯的意决,与李一鸣出事所带来的心理冲击密切相关,于飞也难逃其咎。她内心的伤痛使她根本就闲不下来,当初选择填报刑侦专业志愿时的激情再次复苏了。 女性队员的加入,给侦查队的各方面工作都增添了活力,效率明显提高。也是,侦查工作本身就是个特殊行业,经常需要采取某些非常规手段对案件进行勘破,有了女性队员的参与,许多问题都会好办得多。这个话题我就不多说了,读者应该想像得到。 反正自从这个任晓雯调到侦查队后,队里的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们干活都更加有劲了,脸上的阳光多了不少。任晓雯也积极参与到各种案件的侦查处理中去,每日价忙忙碌碌,生活充实了很多,阴郁的心情渐渐平静,与队友的关系也十分的融洽。 现在不都讲究个生态平衡嘛?谁不愿意无论是坐在办公室里,还是外出办事的时候,身边都能有个靓女陪着呀?军人也不例外,那些小伙子都血气方刚,他们不是机器,而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大男人,内心里有这个念头很正常。这不是赶时髦,也没其他什么龌龊想法,就图个心情好,再苦再累俺也甘愿。况且这纯属组织安排,工作需要,名正言顺,不用担心什么花边新闻。 三个人在云南的调查挺顺利,待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回来了。那辆大巴车是在云南北部远离边境的一个近二十米的山崖脚下找到的,显然是出了一次车祸,车子在空中翻了好几个滚,然后起火燃烧。但因为那天正下着大雨,大火很快被浇灭了,因此损毁得不是很严重。 经核查,车子的牌号是假的,动机型号与旅游公司丢失的那辆完全一致。 据交警部门对现场的分析,这辆车是在盘山公路的一个急转弯处,因天雨路滑或其他原因,驾驶员未及刹车,车子快冲出车道,撞毁了路旁的护栏,一跃而下的。 如果按照这个分析,驾驶员及车里的其他人在毫无意料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可奇怪的是,车身内及出事点的周围包括翻滚的沿途都没有现人的踪迹。现场旁边就有树,焚烧的痕迹不是很厉害,这说明燃烧的时间并不长。车身里又都是水渍,烧情也不严重,如果里面有人,不可能烧得一点都不剩。 那么,人呢? 只有一种可能,那辆大巴车在冲出车道跃向山崖时,实际上只是一辆空车,里面没有一个人! 大火加大雨,虽然都不厉害,却已足够抹掉车辆最后一次使用过的所有痕迹。 任晓雯举着照相机,从各个角度给大巴车咔嚓咔嚓地拍着照,顺便给在现场勘查的夏晨和在一旁任务完成显得无所事事的张经理拍了几张单人照。 再没有其他的线索,多留无益,三人打道回府。跟支队领导汇报后,他们也没有太多的表态。 案件真的陷入了僵局,再往什么方向查下去,夏晨的心里没底了,他甚至都有点害怕见到肖震那双深邃的眼睛。 奇怪的是,自他从云南回来后,关于此案的侦破进度,总队再没有催过,几位支队领导也很少谈及。 那五十个偷渡人员经过治疗后,身体相继康复,除少数几个因伤势过重留下残疾或轻微后遗症外,其余的都能正常生活了。鉴于他们均为初犯,又是被骗出境,边防拘留审查所按照规定对他们从轻处理。拘留期间,主要是组织他们开展系列关于偷渡的普法教育,叫他们写思想认识。然后做了罚款处理,再遣返回原籍。 为达到教育大众的目的,拘留所还给他们每人分了一张由边防总队统一制作的反偷渡宣传教育光盘,让他们带回家去和亲朋好友们一起观看的。 光盘里面的内容包括国家关于偷渡的界定和反偷渡的相关法律条文、对初犯和重犯的偷渡人员的不同处理方式等基本法律知识;偷渡组织者的惯用伎俩、如何有效预防被骗等生活常识;几个阐述偷渡活动对国家和个人造成严重危害的典型案例;以及曾经在新闻媒体上报道过的一些偷渡人员讲述偷渡过程悲惨经历的忏悔录式电视访谈。 这种宣传教育是十分必要的。 对生活在沿海地区的人来说,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偷渡是怎么一回事,基本上了解国家的相关政策。平时也经常能通过本地新闻媒体看见或听见有关边防部门查处偷渡案件并对违法犯罪嫌疑人进行处理的消息,有些案例就生在自己身边,因此也就格外关注。 对他们的宣传教育,主要以边防派出所在集市、社区、学校等地方举办巡回图片展、散宣传单,或到各村开展普法知识讲座等形式为主,效果就会比较明显。 而对于广大内地群众来说,偷渡、反偷渡离他们的生活相对来说会遥远一些,因而并不是很关注,有时在电视、报纸上看到了,也是一扫而过,不会有太多的印象。大部分人对反偷渡的相关法律知识一无所知,或者知之甚少,也缺乏必要的防范心理。 现在人口流动频繁,内地一些外出务工的人员,其专业技能、经验积累或文化程度等方面在短时间内比较难以适应国民经济快展的大形势。尤其到沿海地区之后,往往就业率不是很高,因而容易急躁,容易轻信别人关于国外遍地黄金好财,偷渡出境小成本、高薪工作大回报的鼓吹,导致上当受骗。 很多人是满怀希望而来、满身债务而归。这还是好的,有些如阿芳者,钱没赚到,反落个终身伤残;或者被境外黑社会组织扣押,成为他们的拳击袋、提款机,甚至沦为娼妓,受尽**;更有甚者因伤势过重或意外染病,被弃之荒野,孤死他乡,家人却连个讯儿都无法知晓…… 对内地群众的宣传,目前仍只能主要依靠新闻媒体,经常性地宣讲反偷渡的相关法律知识,报道一些典型案例。只是由于偷渡活动从大处讲还事涉国家国际交往关系,题材相对敏感,这方面的报道有着严格的新闻规范,所以涉足范围终究有限。 但与以前的一无所知相比,普及率已经算是相当高了。其实放教育光盘给那些曾经上当受骗的人,影响范围也是相当窄的,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以点带面,积少成多,也算是普法教育的一种有效的辅助形式。 夏晨没想那么多,他的考虑是,五十个人被送回原籍,这起偷渡案的侦破就更加显得遥遥无期了。他坐在办公室里,仔细地翻看着那卷厚厚的询问笔录,希望能再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仍然徒劳无功。 他有些心烦意乱,一把将案卷扔在桌上,甩手走出门去,却与门口急匆匆往里走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这个人给他带来的消息让他喜出望外,心中的希望重新燃起。 第四十四章——令人费解的暗示 第四十四章 令人费解的暗示 夏晨心烦意乱地往外走,却在门口与急匆匆往里走的一个人撞了个正着。?? 他正想脾气,现来人是任晓雯,满腔怒火顷刻间烟消云散。 对谁脾气,他也不敢跟任晓雯瞪半个眼呀! 任晓雯是谁?各位看官比我清楚。她是比夏晨低两届同一专业的校友,在学校你我他文学社里因朗诵出色而争得一席席位的文学青年,现在同处一条战壕的亲密战友,也是自己曾经砰然意动芳心暗许的那个人呀。他敢跟她脾气吗? 当然,准确的身份,应该是亲密战友加好朋友于飞的比肩女友。虽然任晓雯已经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夏晨不能不承认。他十分清楚于飞在任晓雯心目中的份量,也知道于飞的秘密,误会是暂时的。等到于飞任务完成胜利归来,根本不用去刻意解释什么,属于他的都会一样样原封不动地还回去。所不同的只是,原本亮的会变得更加耀眼,原本深情的会变得更加浓郁,而原本隐藏的则必须藏得更深。 任晓雯根本就没理会夏晨情绪的变化,她揉了揉被撞痛的肩膀,说了句:“你瞎跑啥呀?”然后不等夏晨回过神来,就一把将他扯到办公桌前,面色兴奋地说:“有好戏了。” “什么好戏?一惊一乍,看把你兴奋的。彩票中大奖了?”夏晨有些莫名其妙。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肖支他们几个正在商量,准备来个大行动。”任晓雯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神秘地说。肖支是属下人对肖震支队长的简称,跟李局、王总差不多。 “大行动?对谁?你怎么知道的?”夏晨也兴奋起来。 “好像跟这起偷渡案有关,又好像说到走私呀、贩毒什么的,看样子计划了很久似的,有名堂。” “你怎么老是好像好像的,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呀?谁告诉你的?”夏晨有些不满意。 “唉呀,我也是刚才到司令部办公室去取个呈批文件,指挥中心的人偷偷告诉我的,你就别问是谁说的,有这回事就行了。”任晓雯没好气地说。 “好好,我不问。你说说,他们是怎么商量的?”夏晨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问。 “他们好像说,不是,他们说,这起案件要跟以前的几起案件并案调查,分析都是同一个团伙做的。现在正是关键时期,证据正在收集中,现在不好动手是要等什么头号人物出现。说是安排了什么人在收集证据,已经有些眉目了,只要过硬的证据一到手,那个人出预警,就可以收网了。这些情况怎么都没听你这个侦查队长提起过呀?”任晓雯狐疑地问夏晨,生怕他又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我们的外围调查你不是都知道吗?要么是死胡同查到没路走了,要么是一团雾水无从查起,现在派出去的人就那么几个,翻来覆去也没什么新线索。你刚才讲的这些情况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夏晨辩白说。 “不是你这边,那他们说得满有把握,一副胸有茅竹的样子,难道他们另外派了个什么小组出去?不可能呀,如果有的话,不可能连我们具体经办人员都不通报。听他们的口气,好像是在那个团伙内部安插了什么人,而且是自己人,你说这会是谁呢?总队派人参与了?”任晓雯饶有兴趣地猜测着。 “不可能,总队这次肯定没有派人参与这起案件的侦破。以前的案件也都是我们经手的,案卷都在这,总队更不可能插手。”夏晨说得很肯定。 “那你说说这人是谁?总队没派人,支队也没派人,天上掉下来的?对了,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谁展的特情?”任晓雯又想出了一种可能。“特情”是特别情报人员的简称,相当于高层次线人,埋藏得深,能接触到核心机密,非重大事情不会轻易露面,一出手就会给予毁灭性打击。但一般口头上称呼时,仅指被策反过来为我所用的地方违法犯罪组织内部人员,无所谓高低,统而称之,跟普通线人没有太大的差别。 夏晨摇摇头,没有出声。他隐约地意识到,这件事应该跟于飞有关,他成天跟周雄陈老六他们混在一起,又进入了大鹏公司,肯定有他的用意与目的。难道是案情取得突破性进展,于飞掌握了某些关键性证据,准备出手了? 如果这种假设成立,那就说明,案件的侦破已经指日可待,离于飞胜利归来、功成名就恢复正身的日子也就不远了。这确实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大好事! 夏晨看着任晓雯,眼神有点怪。任晓雯被看得心里毛,伸手拂了一下他的头说:“看什么呢?神经兮兮的。” 夏晨仍定定地看着她,突兀地问了一句:“在你心目中,好人和坏人的标准是什么?” 任晓雯感觉莫名其妙:“你怎么想起来问这样一个问题?” “回答。” “这个你让我一下子怎么表述得清楚呢?好人起码得具备几个基本条件吧,在我看来,一个人如果心地善良,品德良好,行为端正,那就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好人,反之就算坏人啰。”任晓雯实在弄不清夏晨问话的用意,简单地回答说。 “这就是你的标准?” “这只是几个基本特征嘛。人性是复杂的,其实也不能这么简单地去评判啦,每个人都有善良的好的一面,也都有劣根性,不是光用好人坏人就能衡量的啦。好中有坏,坏中有好,也可能有时好,有时坏,还得考虑社会环境对他的影响,有时候变好或变坏压根儿就是被逼的,对不对?这么说你满意吗?”看夏晨问得郑重其事,任晓雯倒有些好奇了。 “要是你看见你心目中的一个好人因为某种原因突然变坏了,你会怎么想?” “那肯定伤心嘛,不对,得看是什么原因使他变坏的。可以原谅的就理解、同情他,不可原谅的就痛恨他嘛,还能怎么样?” “要是他又突然变好了呢?” “那就高兴嘛,真是的。我说你这么绕来绕去的,到底想问什么?”任晓雯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你相信自己的眼睛吗?”夏晨追问道。 任晓雯拒绝回答,这都问些什么呀?有本事别整这小学一年级的题,来道三年级的试试?现在你大小也是一级领导了,总要上点档次嘛。 “好,我替你回答,你肯定会说,怎么会不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呢?我只是想提醒你,眼见未必为实,你在判定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之前,一定要弄清楚他的现象和本质是不是一致,反复思量,然后再做出判断,否则你会后悔的。” 这都说了些什么呀?任晓雯听得云山雾罩,纳闷地看着夏晨。她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又比较了一下自己的,体温正常,他不烧呀! 他在暗示什么?我在对什么人的品行判断上出现明显失误了吗?任晓雯猛地打了个激灵,她试探着对夏晨说:“大兄弟?” “什么?”这下轮到夏晨满头雾水了。 “心理医生?”她不甘心,又问。 “你鬼扯些什么呀?我怎么都听不明白?”夏晨不解地看着她,眼神都木讷了。 任晓雯拍拍胸脯,长舒了一口气。她刚才真给吓了一跳,以为夏晨就是那个她最无话不谈的网友“沙中世界”,那就糗大了,也太令人失望了。幸亏不是!她从一个手工编织的精致小布袋中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心情愉快地欢呼了一声:“开饭啰。”然后不再理会夏晨茫然的目光,转身出门,径往支队食堂走去。 第四十五章——他还活着 第四十五章 他还活着 那天下午跟周雄分别后,于飞开车送陈老六去6离酒吧。 车开到酒吧门口停下,于飞说:“下车吧。”陈老六木然地打开车门,于飞等他走过来,搂住他的肩膀往里走。 因为是下午时分,酒吧里空荡荡的,服务员基本上都被安排休息去了,只留了一个小姑娘算作值班,坐在厅堂里看电视。 陈老六这时已经慢慢回过神来,他甩开于飞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将那个小姑娘轰走了。然后一屁股坐在吧台前,从半悬空的不锈钢杯架上取下两个高脚酒杯,又顺手操过一瓶酒,倒了两杯,一杯递给于飞,另一杯一口闷了下去。 又了一会儿愣,陈老六突然轻声说:“娘的,彪子肯定是雄哥安排人给作了。” 于飞冷静地看着他,没有出声。 “当时他安排彪子出去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大对头,他有那么好心?鬼才信!我看他早就打算好了,彪子一出去就找机会作了他,让他有去无回。都是在一起拼死拼活的兄弟,这心也太狠了。”陈老六气哼哼地说,又倒了一杯酒。 于飞拍拍他的肩膀,说:“事情已经生,你就别想太多了。” “什么叫想太多了?活生生一个人出去,就这么说没就没了,尸体都见不到!我们当初那么费力地救他,都为了啥呀?”陈老六还是平不下心来。 这么说着,于飞心里也没底了。他借口上厕所,走到内厅里去,将男女厕所都看了一遍,确定没人后,掏出手机将丁彪的号码拨了出去。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手机通了,却没人应答!这下于飞的心真有点急得上火了。不会的,不会的,周雄说的一定不是真的!于飞核对了一下号码,没错呀。他按下重拨键,再次拨了出去。 嘟——嘟——嘟,嘟——嘟——嘟。 “喂,飞哥。” 话筒里清晰地传来了丁彪的声音,于飞悬着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他压低嗓音训道:“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才接电话呀?” 丁彪在那头显然愣了一下,说:“我刚睡着了,手机开的振动,才看到你的电话。没事吧,飞哥?” “哦,没事。大白天睡什么觉呀,吓了我一大跳。”于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声音温和了许多。 “反正在这里没什么事干,我每天都要午睡两三个小时呢。你口气好像不大对呀。”丁彪敏感地说。 “真没什么事,就中午跟周雄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突然说你在南美酒后驾车出车祸,报销了!你说我紧张不紧张?还以为他追到东北把你给作了,故意说是在南美给没掉的呢。” “他说我在南美出车祸了?” “没错,他说是那边的人前两天告诉他这个消息的。” “这就奇怪了,按理说南美那边当天没接到我,应该早就向周雄报告这个意外状况了,他肯定能判断出我并没有出去。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我出车祸的消息来了呢?”丁彪问。 对这一点,于飞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看周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肯定就相信他的话了。可也正是因为他说得详细,于飞才怀疑他散布这一消息的真正用意。 简单地分析一下,存在两种可能性:一是确实有人告诉周雄,说丁彪出车祸死了,周雄也深信不疑,认为后患已除,所以借聚餐机会“沉痛”向大家宣布,告诉他这一消息的人动机不详;二是周雄已经得知丁彪并没有出去,却又怎么都找不到他的藏身之处,于是故意生造出这个消息来,意在试探,看有没有知道内情的人,一着急露出马脚来。 要是情况属于前者,对丁彪来说应该算是件好事。最好的隐藏方法就是制造事端,让别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此后再也不会去注意。想不到的是,这最关键的一环——“制造事端”的工作竟然在当事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有某位大侠闷声不响地义务帮他去做了,连名字都没留一个,这等好事上哪儿找去? 如果属于后一种可能呢? 那就有点麻烦了,周雄肯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没找出丁彪来,将其稳妥地处理掉,他始终会紧盯着不放,乃至寝食难安的。 “这样啊,彪子,不管周雄为什么会布这个消息,这段时间你一定要格外小心,将自己藏好了,有事情马上跟我联系,好吧?”于飞叮嘱说。 “我会的。” “钱还够用吗?” “你上次汇来的钱都还没怎么动呢,这穷旮旯地儿,都没处花钱去,憋死我了。飞哥,你帮我想想办法吧,这样藏着也不是个事儿呀。” “我知道,你得沉住气了,兄弟。对了,六哥还不知道你的事吧?” “对,我还没跟他联系过。他对我真的很好,可是跟我一样容易冲动,沉不住气,我怕他知道周雄想害我,一激动就找他拼命去。” “他现在就准备去拼命了,呵呵,别担心,我会看着他。我想了想,还是过段时间再让六哥知道的好,他这人喜怒别人一眼就能看出,要是知道你没事儿,他准高兴得蹦起来,会让周雄看出名堂来的。” “好,我也是这么想,什么时候告诉他,飞哥你安排好了。” “那就这样,六哥还在伤心呢,我得去看看他,可别做出什么傻事来。你先安心在那边待着,别乱动,我会想办法,让你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走出来。” “好,别让我等太久呀。”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 挂掉电话,于飞快步走出厕所,来到吧台前。陈老六还在**,看于飞走出来,他不满地说了句:“上个厕所怎么去这么久?” “肚子不舒服,就多蹲了一会儿,你有空也可以蹲这么久呀。”于飞微笑着说。 “少嬉皮笑脸,没看我正烦着嘛。” “六哥,彪子的事我也难过,可难过也不是办法呀,我们得把心平下来,说不定这车祸还真是个意外。” “你信?反正我是不相信。要是知道真是雄哥指使人干的,我……”陈老六停住了话头,不知该怎么说。 “即使真是他指使人干的,你想怎么样?你能怎么样?”于飞问。 “我……我还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陈老六似乎还没认真地去想这一层,显得有点沮丧。能怎么样呢?现在他经营的酒吧是周雄投资的,车子是周雄给配的,吃的住的哪一样不得依靠周雄呢?在决定是否跟他反目成仇前,还真得好好掂量掂量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于飞看透了陈老六的这份心思,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尽量将陈老六的冲动化解于无形,先把他稳住再说。要是他一冲动真跟周雄翻脸,于飞的很多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说到底,于飞是陈老六给介绍与周雄认识的。在周雄的内心,陈老六只是他养的用来看场子的一条狗,属于典型的有勇但不足以谋大事型。而对于飞则应该仍在考察阶段,在没有决定正式予以“录取”前,即使再怎么欣赏你,想用你,总会隔着一层东西,不可能像对待吴奇一样给予完全完整的信任。只是把你放在身边,却并不委以重任,不触及太多的核心机密,你会觉得时刻都有双眼睛在盯着你,观察你,打量你。 所以,到现在为止,周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对于飞还比较相信,并不避讳什么,连这次组织偷渡的一些内幕情况都和盘托出,但那也是在他极度高兴的情况下生的,说不定过后便后悔当时不应该说那么多。 于飞现在急于得到的是周雄他们犯罪的证据,可以拿得出手的、有充分说服力的证据!在这一点上,周雄一直防守得很严,相处这么久,竟然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就好像狼在面对一只刺猬时,刺猬向他炫耀自己身上的肉很肥实,很香嫩,很好吃!却又将身子缩成一团,将硬刺全都竖了起来,狼就只能流着口水干看着,翻来覆去的没法找到下嘴的缝儿。 辛辛苦苦折腾了大半年,到头来的定位就是那条找不着缝的狼吗?于飞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好笑。 “叮铃铃……叮铃铃……”于飞的手机响了。他按下接听键还没喂出口,一个女声先传了出来:“你在哪儿呢,整天都见不到你的人影?说说你的位置,我现在就去接你,一会儿你陪我办点事。” 第四十六章——狼狈的跟屁虫 第四十六章 狼狈的跟屁虫 电话是尹秀贞打来的,语气完全不容置疑。?网 ? 在医院的近二十天时间里,正是由于她的悉心照料和强硬的“高压政策”,于飞的身体才很快恢复到完好如初,甚至感觉比以前的状态还好。 从这一点来说,于飞对她是心存感念的。现在她要他陪着办点事,怎么说都是义不容辞,没有任何理由去推卸的,陈老六他再伤心难过也不行,绝对不行! 听说于飞要撇下正伤心难过加沮丧的自己,潇潇洒洒独个儿去陪小姑娘办什么鸟事,陈老六气得大骂他是重色轻友、不顾朋友死活的家伙。 于飞听了却毫不在意,故意耸了耸肩,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右手举起来挥了挥,就到门口等尹秀贞去了。小丫头说十分钟左右就能到,算来时间差不多了。 一辆红色的北京现代跑车开了过来,于飞瞟了一眼,驾驶座上坐的正是尹秀贞。车子缓缓地在他身旁停下,他故意装作没看到,仍在那里东张西望。 车窗打开,尹秀贞没好气地喊了一句:“瞎看什么呢?上车吧。” 于飞好像才注意到一样,睁大眼睛对车子左看看,右看看,说:“啧啧,不得了,靓车美女,都不用去统计,跑在大街上回头率铁定百分之百。” 尹秀贞无奈地笑了笑,说:“就你话多,别那么夸张好不好?快上车,还有事呢。” 于飞拉开车门,敏捷地坐到副驾驶位上,大手一挥,粗声粗气地说:“开车!” “遵命!”尹秀贞咯咯笑着踩下油门,车呼地蹿了出去。 她的车技还不错,看样子也有好几年的驾龄了。跑车在川流不息的车辆中穿梭,很快驶向海城的正大街。 “我说秀贞妹子呀,这车没见你开过呀,刚买的?还北京现代,怎么不弄辆宝马开开?” “我喜欢上面有‘北京’两个字。车倒不是新的,都买好几年了,我平时不怎么用,也就是周末开开。” “那你上下班都怎么走?” “坐公交呀,方便,省事。再说,我也挺喜欢跟很多人一起挤公交车的感觉,很舒服,能够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的真实存在。生活在人群里,你就不会觉得孤单了,嘻嘻。”尹秀贞话听着有些伤感,笑得却十分灿烂。 “哟,坐公交还坐出哲理来了。那今天怎么想起开车了,跟我显摆显摆?”于飞打趣说。他本来想顺势问她是不是经常感觉很孤单,可一想这话问着没什么意义,反而会影响情绪。一个没妈的孩子,一个从小就照顾病重的妈妈,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妈妈一步步远离这个世界,自己却茫然无助无力回天的孩子,内心的孤独是显而易见的。 “你就别臭美了,就一破车犯得着在你于大人面前显摆吗?今天不是要办事嘛,坐公交不方便。” “对了,你还没说要我帮你办什么事呢。快说,有什么事要于哥哥效劳的,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一声令下,哥哥我保证眉头都不皱一下。”于飞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扑哧”,尹秀贞轻轻笑了笑,说,“没那么严重啦,我是叫你陪我办事,不是帮我办事。不过先说好了,你可不许反悔。” “怎么会反悔呢?说,陪你办什么事儿?反正人都在你手上了,你想怎么摆布,给个痛快话。”于飞爽快地说。 “说什么呢?我今天就是想……想让你陪我逛逛街,买买衣服。”尹秀贞瞟了他一眼,飞快地说。 “逛……逛街买衣服?秀贞,你没说错吧?”于飞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有些惊讶。 “对,没错。怎么,反悔啦?” “不……不是,你说你叫我陪你办什么事不好,怎么想起逛街来了?等等,你停下车,我一个大男人,跟在你屁股后面到处逛的算啥回事?” “停车干嘛?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啦?逛个街到商场买个衣服就有损你的光辉形象啦?”尹秀贞呲了他一句,油门都没减一下。 “这不是损不损形象的问题,我……我从来就不爱逛这个什么商场。”于飞有些气结。 “不是叫你陪我吗?不是你自己逛,是陪我逛。”尹秀贞耐心地说服他。 “要不这样,你去逛,我就在车里等你,保证不走,好吧?”于飞为自己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很高兴。 “于飞,我还没正经找你办过什么事儿呢,就这点小事你都推三推四的。我告诉你,多少人排队求着当我的跟屁虫,我还瞧不上呢。你不去算了,我们现在就回。”尹秀贞脸都涨红了,说话间就要在大街上急拐弯儿。 “别别,这里能拐弯吗?好好,我陪你行了吧?”于飞急忙扶正她的方向盘,“别生气呀,哥哥我今天就舍命陪美人,当你的跟屁虫好吧?” “别一口哥哥哥哥哥的说得那么亲热,谁叫你哥啦?你是谁的哥哥呀?有你这么对待妹妹的吗?叫你陪着逛个街就这样儿,跟要你的命似的。”尹秀贞委屈地说。 “哦,没错,我喊你爸叫雄哥,你应该叫我于叔叔才对,要不辈分都乱套了。小丫头可不许生气,于叔叔待会儿给你买糖吃。” “你还有完没完?”尹秀贞大叫一声,眼眶中好像有点湿润。 于飞一下子慌了神,忙不迭地说:“我错了,我错了,还是叫哥哥好吧?哥哥陪你,肯定陪!你说叫我怎么陪我就怎么陪,一陪到底!” 尹秀贞的脸色迅转晴,她又是扑哧一笑,说:“什么叫一陪到底呀?怎么好好的一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怪怪的呢?” “还是这张狗嘴,说明货真价实,今天准备陪你逛街的真的是我于某人。”于飞满脸的诚恳。 “哈哈哈哈。”尹秀贞再也禁不住,笑得差点歪倒,车子都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慌得于飞又赶紧去扶方向盘。 好容易才找到一个停车位,两人下车,一起向旁边鳞次栉比的商场走去。 这一路可把于飞给苦坏了,难怪男人们都害怕陪女人逛商场,懂得害怕的肯定都是经历过这种折磨的劳苦大众。尹秀贞是逛了一家又一家,对什么商品都充满好奇。女装也看,男装也看,连童装都不放过。饰专柜刚瞧过,又转到化妆品专柜瞧上半天。看品质、问价格、试效果,忙得不亦乐乎。还老问于飞什么衣服好不好看啦,化妆品闻着香不香啦,鞋子穿上了漂不漂亮啦,诸如此类。 于飞心里苦不堪言,却仍要装出高兴的样子,不住地点头说“好看”、“漂亮”、“不错”。有时怕尹秀贞怀疑他在应付了事,还要特意加上几句中肯的评论,或者偶尔认真地使用一下否决权,把尹大小姐哄得十分开心。 密切配合女人逛商场的代价是,不一会儿功夫,于飞的手里已经大包小包地拎了数十个了。大商场都流行刷卡,根本不用担心钞票带得不够的问题。 直逛到下午五点多钟,于飞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尹秀贞仍是意犹未尽,东张西望地还想出手。于飞好说歹说,总算将她强烈的购物**给婉言制止了。 出得商场,不意想这一路地逛过来,离停车点差不多两三千米了。尹秀贞兴致勃勃地往回走,于飞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这下真成跟屁虫了。 在走回停车点的路上,还生了一个小意外,尹秀贞竟跟她的一个小学女同学迎面碰上了,而且还都认出了对方。因为要照顾瘫痪在床的母亲,她正式在学校念书的时间并不多,“同学”便显得弥足珍贵。 好家伙,一旦套上旧情,两个女人都有说不完的话,先是惊异于对方在容颜上生的变化,接着便回忆、感叹、惊奇、唏嘘,夸张的手势、放肆的大笑,还有两人不时地偷偷对傻头傻脑等在不远处的于飞指指点点,然后心照不宣似的相顾抿嘴而笑。 两个女人的这场话剧直演了近五十分钟方才依依不舍地散场。回到车上,于飞早已是手酸脚麻,尹秀贞却哼着小曲,脸上一副极度满足的表情。 狼狈地做了一天的跟屁虫,于飞本来想好好地休息一下。休息的最高境界就是一觉睡到自然醒吧,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尹秀贞的电话又催命鬼似的追来了。 第四十七章——佳人有约 第四十七章 佳人有约 第二天,于飞九点多就到公司来报到了,不是因为有什么事急着去办,而是可爱的懒觉被一个电话给生生吵醒了,睡不着了。? 其实出院后都休养好一段时间了,于飞也想着该调整作息时间,晚上没熬夜的话,还是要按照正常时间到办公室来露面的。 电话还是尹秀贞打的,听着他懒洋洋显然还在睡懒觉的声音,尹秀贞气不打一处,勒令他立即起床,赶到办公室来,她找他有事。 经过了昨天的“陪她办事”,于飞对她嘴里所说的“有事”打了好几个问号。能有什么事呢?天蹋下来还有她老爹周雄顶着,怎么着都轮不上于飞什么事儿。 可是早上的懒觉一旦被吵醒了,一般就很难再睡得着的。于飞很不情愿地起了床,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脸面着装,又到楼下慢吞吞地吃了个早餐。然后才晃晃悠悠地来到公司,先到总经理办公室坐了一会儿,陪周雄喝了两泡茶,再告辞而出踱到自己的办公室。这样折腾下来一看也才九点多,可见今天还真是起了个早。 尹秀贞仍是坐在电脑前嘀嘀哒哒地打一份材料,真搞不懂她怎么有那么多东西要打印,只要坐在办公室里她就是嘀嘀哒哒,都没见着她闲过。 于飞冲她“嗨”了一声,便轻飘飘地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翘着脚拿起一张报纸看起来。 才瞄了几个标题,报纸被人一把抢走了。尹秀贞站在他的办公桌旁,瞪了他一会儿,然后将一个大袋子往桌上一扔:“给你的。”便又回座位上去了。 “什么东西呀?”于飞嘟哝着拆开袋子,竟然是一堆的衣物,有一套西装、领带、衬衣,还有一条鳄鱼皮带!昨天没见她买这些东西呀?这小丫头片子。于飞不动声色,将东西全部倒在桌面上,装作认真地在翻找着什么,半天没出声。 办公室那头,尹秀贞本来以为就是不出现一阵欢呼甚至尖叫,至少也应该引来一声“谢谢”吧,然而没有。她抬头看见了于飞奇怪的举动,禁不住问:“你在找什么?” “咦,怎么没有呀?”于飞像是自言自语,仍然没有停止翻找。 “什么没有?你到底在找什么呀?”尹秀贞有点捉摸不透,站起身来走到于飞近旁,看着他拿着那几件东西来回翻看。 “你买了这么多东西,怎么没有内裤呀?是不是忘了?”于飞嬉皮笑脸地问。 尹秀贞这时才明白他是在恶作剧,秀脸顿时涨得通红,一拳向于飞挥了过去:“我叫你使坏!” 于飞立马配合地捂着肚子喊,“唉哟,痛死我啦!” 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尹秀贞哭笑不得,咔咔咔又走回了座位上,气呼呼地说:“于飞,你以后别想我再给你买什么东西!” 于飞却恢复了他那副死皮赖脸的样子说:“别介呀,该买还得买。怎么啦?心疼钱呀?告诉我这身行头花了多少大洋,我现在就给你。” 尹秀贞听了愈生气,别过身去不理他,眼泪似乎都要下来了。 这下事情闹大了,于飞心有点慌,后悔不该又率先挑起事端。从以往的史实记载来看,基本上每一回与尹秀贞的交手,都是以她掉泪、他认错而宣告结束的,这一回恐怕仍然难逃这一历史规律。 他一件一件地将衣物收回袋子,正考虑要使个什么法子让尹秀贞同学重新开心起来,自己又不至于搞得太狼狈。尹秀贞突然腾地站起身来,噔噔噔直跑到他的面前,把他吓得身子一仰,椅子都差点向后翻倒。 “你……你想干什么?”于飞颤着声音问。 “瞧你那样儿,我能干什么?”尹秀贞看着他故作恐惧的样子,扑哧笑出声来,“告诉你,今天本姑娘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见识。” “那就好,那就好。”于飞拍拍胸脯,一副心有余悸的神态。 “你别高兴得太早,今天这个账我先给你记着,过些日子再跟你算总账!现在给你一个任务。”尹秀贞摆出恶狠狠的表情。 “没问题,说。”于飞又活了起来。 “晚上我家里有点事,你过去帮一下忙,七点左右赶到我家,这是地址。记得要穿我给你买的这套衣服,还有其他的,袋子里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七点,你要是敢误了时间,看我……哼哼!”尹秀贞递给他一张纸条后,便不再看他,咔咔咔转身出了办公室。 于飞半天反应不过来。去她家?帮什么忙?去她家就是去周雄的家,周雄手下小弟一大帮,家里还能有什么事摆不平的?会不会是周雄的意思?应该不会,如果是他要于飞去,他完全可以自己直接来说的,一个电话就可以搞定,根本不用借尹秀贞之口。 整个下午,尹秀贞没有再露面。于飞下班后回到公寓里,心里有些忐忑,实在弄不清她的这次突然邀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考虑来考虑去,他最后还是决定按时赴约,不管怎么样,虎口狼窝总要闯一闯才探得出深浅。 好容易捱到六点十分,于飞西装革履穿戴整齐准备出门。还别说,尹秀贞送他的这套衣服还真挺合身的,型号刚刚好。颜色搭配上也还合于飞的意,外套是浅灰色的,衬衣为深灰色,领带为银白色,相互协调,而又不至于张扬或死板,质地也都十分不错,显然是经过精心的挑选。 按照尹秀贞留下的地址,她的家位于海城市北区的一个高尚住宅区原峰别院内。那里因原峰山而闻名,是海城的风景区。山上一塔一寺,塔名望蜃塔,寺为原峰寺。 传说原来这原峰山上仅建有一寺的,香火并不是很旺盛,多为一些读书人或政府大员常去拜会许愿,其他人是难得一去的。因为沿海一带历来多信奉海神妈祖,渔船民得靠她老人家的福祐来维持生计的。 清康熙年间,一位新进状元陈元湛衣锦还乡,到原峰寺还愿。不意遭遇一场大雨,将他“留”在寺中三天三夜下山不得。三天之后,雨止云散,陈元湛带领一干人等步出寺外准备下山,才翻过一座梁,却被远处一副壮观的山海场景所吸引:峰峦陡峻,倚海而立,半山半水,自然天成,一座九层古塔在山中清晰可见,竟是当地百年难遇的海市蜃楼!全悉场景持续了半个时辰方才消退,观者莫不目瞪口呆。 待回过神来,陈元湛立即将塔形凭记忆描下来,命工匠按图就地造塔,三个月后建成,取名望蜃塔。他还动众乡绅集资捐款,将原峰寺重新装修了一遍,并为寺内的几个主要佛像重塑了金身。 从此,寺塔两旺,一直持续至今。 九十年代末,原峰山被正式划为省级风景区后,政府对周边环境进行整治,并调整公交旅游线路,山脚下大部分原有民居纷纷被拆迁,一些违规建造的商住楼也被拆除。 个别神通广大的房地产开商却竟然在这种形势下拿到了一纸批文,在属于风景区范围内的原峰山侧畔建起了一片以别墅为主的高尚住宅区。虽然价格贵得吓人,但因为小区面积终究有限,容积率低,建成后仍是供不应求,入住率也非常的高。 病好后由于尹秀贞的坚持,说是为了安全考虑让于飞暂停一段时间不要开车,于飞毫无办法,只好将公司里配的那辆车闲置了。 这次只能打车前往,很快便到达了原峰山脚下,一看时间,才六点三十五。他一路晃悠着往原峰别院走,这个小区位于一个缓势山坡上,内外环境与周围融为一体,风景确实十分的秀美宜人。 再怎么慢吞吞地走,十五分钟也已经到了别院的大门口。他大咧咧地直往里走,正眼都不瞧一下立在门口应该算是在站岗的保安。 根据他的经验,要想顺利进入看上去守卫十分森严的地方,必须昂挺胸,理直气壮地往里闯,瞄都别瞄保安或门卫一眼,让他感觉你就是里面的一份子、自己人,这样他就肯定不敢出面拦你。 而如果你觉得自己是个文化人,搞得很有礼貌似的对他行个注目礼或冲他笑一下,他马上会大手一挥将你拦住,问你进去想干什么、找谁、有没有提前联系过,等等一大堆。有些还硬要查你的身份证,比刑警办案还牛b,让你强烈地感觉到自己陡然间似乎成了一个犯罪嫌疑人,正在接受警察的讯问,心里不由得涌出一丝心虚来。 你说说,这世道,不大胆一点能行么?没有想到的是,天地良心,他真的看都没看保安一眼,保安却毫不客气地把他叫住了…… 第四十八章——尴尬的“撞衫” 第四十八章 尴尬的撞衫 于飞这次仍然想通过直接往里闯,达到逃避保安盘查顺利过关的目的。?然而门口那个年轻的保安可能是刚从部队回来的退伍老兵,上班时间还不长,不懂得这个行业里“不看不拦,一看就拦”的潜规则,十分的负责任。于飞真的没看保安一眼,保安却盯住了他,把他叫住了。 离尹秀贞规定的时间只有十分钟了,一旦迟到误时,后果不堪设想。于飞这下急了,刚才闲庭信步走上来的时候可没有预想到这一意外事件!他懒得跟保安啰嗦,直接说自己就住在里面,按尹秀贞提供的住址说是多少多少号。 保安却并不上当,当即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打了过去,还叫于飞仰头凑近保安室里的摄像头,让接电话的人看清楚家里有没有住着这么一个人。可巧电话是尹秀贞接的,没怎么犹豫就确认说有,于飞这才得以进入。 啥叫高尚住宅区呀?光瞧瞧人家这保安,不苟言笑,目光锐利,明察秋毫,作风严谨,跟普通百姓社区的就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要是刚才电话给小保姆抢着接了,一口否认下来,于飞不被当作妄图混进社会主义内部搞破坏活动的敌特分子给逮起来才怪! 里面一幢幢别墅倒是排列得错落有致、方便查找。敲开尹秀贞家的大门时,六点五十九分!门是小保姆开的,她打量了一下于飞,问都没问就让他进去了。 不会吧?原以为小保姆一见之下,管你帅不帅,不认识!肯定会“你谁呀?找谁呀?”或者“身份证掏出来瞅瞅”的又要盘查一会儿,原来只是外紧内松。这说明安全防范工作还是有漏洞呀!保安与保姆,同样肩负着保护业主安全的重任,差距咋就这么大哩? 于飞换上拖鞋进得门去,转过门口的一个小屏风,才知道里面已经有二三十个人,男男女女,聊天的聊天,忙碌的忙碌。于飞没见着尹秀贞和周雄,也没去注意沙上都坐了些什么人,先是被室内的装修所吸引了。 真是别有洞天呀,场地空阔,格局简洁,布置得也十分雅致,丝毫显不出奢华的味道来。 室内大厅足足有七八十平米,一半的面积是直通二楼略带弧形的楼顶的,只在上面悬挂了一个巨大的花瓣形吊灯,中央铺了一块厚实的地毯,上面摆放着两套红木沙茶几。墙边靠窗的地方还置了一张古藤吊椅,旁边是一个根雕茶桌和一个堆满了书的书架,想必是闲暇时喝茶看书的所在。 大厅另一半是饭厅和厨房、卫生间等。饭厅与大厅相通,当中摆放着一套古旧的桌凳,竟是在农村里经常可见的八仙桌和直板长凳!只是用料比较考究。厨房用带点细碎花纹的玻璃门隔着,因为楼层高,做了一个挂满了红绿花果的简易吊顶架,柔和的灯光从顶架的缝隙中漏下来,透出一股浓烈的田园气息。 沿着木楼梯上去,二楼的房间是l形的,前面统一做了走廊和雕花木栏杆,俯在栏杆上,可以将大厅里的动向一览无余。从大厅里看上去,竟也有点像是农村里自建房的外观结构,只是带了几道弧线,增加了些许现代感。 于飞正在欣赏,猛地听到一声娇喝:“喂,你一个人站在这儿什么傻呀?” 转头一看,却是尹秀贞站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他。他尴尬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姥姥我第一次进大观园,不知道怎么挪步了,感觉有点迷路,呵呵。” “你哪儿那么多话呀?跟我来。” 尹秀贞将于飞带到沙上坐下,并没有向在座的其他人介绍于飞的身份。那些人却惊诧地看着于飞,继而点头微笑向他致意。于飞没明白他们惊诧的原因,想想应该是因为尹秀贞对他的态度有些亲热,以至于让他们产生了什么误会。反正都不认识,管他呢。 直到周雄从厨房里走出来,于飞这时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小保姆看见他后稍微打量了一下就放他进来了,为什么大家看见他都显出惊诧的神色——周雄身上穿的,从衣服颜色搭配到质地品牌,跟于飞的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出现了那些时装娱乐界的美眉们出席重大礼仪场合时最害怕的一件事,他们俩嘭的一声“撞衫”了!而且撞得很严重,很雷同! 周雄起先也吓了一跳,除了一双鞋子,两人的着装竟然如此的相近,这也太巧了!他想起女儿昨天晚上非得一个人出门,直到九点多才提拎了几个大袋子回到家,然后就送他一套西服加衬衣领带皮带鞋子,嘱咐他今天晚上一定要全部穿起来,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预谋?或者是她对男人的着装审美跟于飞的确实太过相似?或者……她原本就买了两套一模一样的行头,一套送给了他,一套送给了于飞? 于飞跟周雄打了个招呼,两人互相上下看了看,都觉有些好笑。周雄说:“阿飞,过来了?你看看我们这衣服穿的,哈哈哈。” “是啊,真巧,英雄所见雷同,呵呵。雄哥,尹秘书说让我晚上来帮忙做什么事,您看有啥事要我做的?” “帮忙做事?没有呀,都安排好了,你坐那儿等着吃生日蛋糕就行了。”周雄有些奇怪,女儿昨晚说她还请了于飞过来,他同意了,没想到她请于飞过来是用了这样一个借口。 “生日蛋糕?今天谁生日呀?”于飞吃了一惊。 “今天秀贞的生日,她没告诉你吗?” “不会吧,她只说是晚上家里有事,让我来帮一下忙的。她生日?你看我都没有一点准备。” “没事,要什么准备呀。你坐着,我还得去厨房,给秀贞炒几个她喜欢吃的菜,都好久没下过厨了,等会儿聊。”说完,周雄急匆匆地去厨房了。 于飞赶紧去找尹秀贞,找来找去没见着,他掏出手机来给她拨了电话,才知道她在楼上书房里。 他沿着楼梯上去,按尹秀贞说的找开了楼上第二间房门,她正坐在也是堆满了书的书桌旁捣鼓一架摄像机。看见他走进来,她甜甜地笑了一下,说:“坐会儿,下面那些人你都不认识吧,是不是有些无聊呀?” “那都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爸的朋友呀?” “都是爸爸请的,我就叫了你一个。” “是吗?荣幸之至。对了,今天你生日,你怎么都不事先告诉我一声呀?什么礼物都没带。我下午还在想呢,不是你叫我来帮忙做什么事吗?干嘛非得穿那么正式呀?穿工作服才对。要不是你说一定要穿你送的那套衣服,我肯定是穿工作服来了。” “我就是怕你送什么礼物才这么说的。这样挺好,要什么礼物呀?你来了就是最好的礼物,嘻嘻。”尹秀贞说这话时并不看他,低头摆弄着摄像机的那条数据线。 “好啊,那我就把我这身臭皮囊送给你了,你要吗?呵呵。” “要啊,干嘛不要,刚好送到屠宰场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你也太狠了吧?我随便在路上招招手,一大堆小姑娘都会围过来你信不信?怎么到你这里就沦落到只有送屠宰场的份呀?呵呵。” “嗤,你以为你谁呢?周润刘德华呀?一大堆老干妈围过来还差不多,那也够你美的了,嘻嘻。” “嘿嘿,是够美的,我就一妇女之友,老少通吃,怎么样?” “唉呀,不跟你说了,没正经。” “怎么我倒没正经了,话头不是你提起的吗?等下你不会把我当作礼物介绍给其他人吧?告诉你,我最怕虚情假意地跟一大帮陌生人这握手那握手的了,当时搞得挺亲热,过后就谁都记不住谁了。” “不会的啦,听爸爸安排吧,他好像说要介绍几个重要客人给你认识,以后或许用得着的。” “这个等下再说,对了,你说说我跟你爸身上穿的衣服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完全一样呀?”于飞严肃地问。 第四十九章——热闹的生日宴会 第四十九章 热闹的生日宴会 客人和主人穿的竟然是完全相同的衣服,这虽然不是什么大事,终究会让两个人多少有些尴尬的。?? ?八一中文网很明显,这是尹秀贞同志一手策划并组织实施的,于飞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安排。 “都是我买的,就是要完全一样。”尹秀贞俏皮地说。 “你这就不对了,在尹大小姐生辰大庆之日,竟然出现这样的事情,这叫撞衫,懂不?要搁平时,我早将衣服脱了,光着膀子也不穿跟别人一样的。” “哈哈哈,还撞衫呢,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知名人士呀,大街上穿一样衣服的多了去了,也没见谁不好意思过。” “这能比吗?我倒还无所谓,你爸他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你专门邀请来的,那些都是你爸爸的朋友,他们看到了会怎么想?” “今天是我生日,我就喜欢你们两个穿一样的衣服一起来为我祝寿,别人怎么想我可管不着。”尹秀贞说得理直气壮。 “好好,一样就一样,反正我也不吃亏。”于飞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随便翻看着几本书,心里却暗叫不好,在家宴场合中作出这样傻得可爱的安排,感觉有点像要向大家当众宣布两人有什么关系似的。 该不会是这小丫头片子对自己动了什么真情了吧?这可有点不妙,也不是他所预想的。自己不过是在了解她的身世后,心生怜悯,把她真当作妹妹来看待的。再说,依自己和周雄的身份,两人注定在不久的某个时候是要刀兵相见,来一次生死对决的。看来以后还是尽量保持距离的好,将她那份不应有的情愫早早地咔嚓掉。 两人一时无语,坐在书桌旁各怀心事。这时,楼下有人大喊尹秀贞的名字,想是宴会要开始了。两人连忙起身下楼,又引来一阵意味深长的目光。 大厅的中央早摆上了一个大大的长条形拼桌,周围一圈无数张椅子,白色的台布上,放置着精致的餐具,热腾腾的各类菜肴正依次往桌上摆着。大家挨个儿坐下,倒也其乐融融,比分散几桌坐着气氛好多了。 于飞被尹秀贞硬拉着一起坐到周雄的旁边,不时扫过来的目光就好像高强度的镁光灯,让他感觉浑身的不自在。 席间,周雄先致辞,欢迎大家来参加小女生日家宴,略备薄酒一杯、粗茶淡饭不成敬意云云。接着便介绍各人身份,其中有以前就相互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被介绍到的人都会满脸谦恭地站起来,微微屈身向大家挥手致意。听的人总是爆以热烈掌声,很有点江湖英雄初次见面大名久仰今日终得一见的风范,就差相互抱拳团团作揖了。 真想不到,周雄一个小小的公司总经理,请来参加家宴的人员中,什么局长处长、什么总什么董的一大堆,其中蕴含的巨大社会能量委实不容小觑。 最后向大家介绍是于飞——公司的总经理助理,当兵出身,现在是公司的得力干将。 这个介绍同样简洁精练,口齿流畅,只是含金量不高,听的人不免稍有些失望。但因为他坐的位置有些特殊,掌声的热烈程度听上去倒也没多大差别。于飞只好也站起身来,很不好意思地举平双手,将掌声压了下去。 事后尹秀贞不无骄傲地评价说,单从那天晚上被介绍人员听到掌声后的表现来看,前面的都是千篇一律,谦恭中透着圆滑和自得,没什么特色。倒是职务最低的于飞同学,那个面带羞涩笑容将双手微微下压的手势,可圈可点,简直帅呆了,真不是胜一筹的问题,得好几筹才说得过去。 因为今天的主题是尹大小姐准确地说应该是周大小姐的生日,并非生意场上的接待餐或者工作餐。所以大家都有些矜持,虽然敬酒的热度不减,声音也挺大,但双方都是一杯红酒要在高脚杯里摇半天才放到嘴边,舔一舔就放下了,姿势难得的高雅。 敬酒时,记得姓名职务的就喊得特别大声,表示自己记忆力惊人,过耳不忘,让对方受宠若惊,感觉倍儿有面子。记不清楚的就“兄弟,来一口”、“妹妹,干一下”地乱叫,豪爽中不显粗俗,暧昧中透着亲切。总之不能让别人觉着自己没见过什么世面,高档聚会咱也是常参加的,不会因为你单位油水多你公司架子大,就心虚得话都不敢说酒都不敢敬,那咱爷们还混个p呀。 陌生人太多,大部分都记不住,于飞一下子参与不进去,只是被动地喝了几口。大多时间是安静地置身事外笑看风云,隐约中却总感觉有一道探究的目光在自己脸上身上晃来晃去,刺得他周身躁热。 说明一下,这目光肯定不是尹秀贞的,她就坐在于飞的旁边,要么吃菜喝饮料,要么看他。当然出于礼貌,隔三岔五地也要看看别的正在讲话的客人。但因为她是寿星,只要不杀人放火,其余做什么事都可以肆无忌惮,因此她今晚表现得格外胆大,在看他的时候完全是直白的、双目圆睁式的,根本不屑用那种什么隐晦的探究眼神去瞄他。 他暗暗排查过去,排过来排过去,最后在对面顺数第五个那个女人身上定格了。依据他多年刑侦工作的理论和实践经验,刚才那几束不明目光的源地,应该就是她。他记得她好像姓兰,周雄介绍时专门说了是兰花的兰,平时比较少接触的一个姓,什么公司的董事长吧。 从说话的沉稳度和身材的成熟度看,她应该有三十多岁了。但因为保养得比较好,她的面容娇嫩白皙,声音甜润悦耳,穿着精致时尚,玲珑有致,看上去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在视觉上保持十岁左右的巨大落差是多少年过而立的已婚少妇们梦寐以求却终不得的。当然银屏上也有能给人感觉好几十岁落差的精致女人,像孔雀精灵杨丽萍,但那毕竟是极少数,没办法普及的。其他的例子还有吗?有,只是那些人的脸上身上总有太深的刻意而为的痕迹,初看上去是年轻好多岁,不过仔细一看,眉宇之间却难掩沧桑,实在当不得数。不像杨丽萍的年轻,那般的自然天成,别人哪能学得来的。 对面那位兰董已经算是很难得了,于飞给她打了个分,少说也有八十,达到了良好水平,不错。问题是她老偷眼扫瞄自己干什么?眼光还挺灼人。以前见过?不可能。她有什么特别的企图吗?一个破助理,企图你干啥呀?那么,会不会在以后还不知需要多久的特情生涯中,打上几个照面……甚至,对阵沙场? 都想到哪儿去了,职业病! 这种思忖仅在一念之间,实际上没有多大的意义。于飞不是那种一见到漂亮的女人或者暧昧眼神就想入非非毫无定力的人,他的心灵深处,只为一个女孩预留了位置,那就是任晓雯,从与她牵手的那一天起,这一点就从未改变过。 而且,到目前为止,他还是一个有着特殊身份、身上背负着特殊使命的人。见到不正常的现象,自然而然地会联想到这会不会跟自己正在履行的使命有关,这很正常。 不过这次确实有点牵强附会,不想也罢,随便你怎么看好了,也许压根儿就是自己神经过敏。要真有什么事儿,时辰一到,自会知晓,到时见招拆招就行,相信自己还应付得了。 于飞怎么也没想到,正是这次被诱骗而去的生日聚会,让他得以走出迷局,很快获得了关键性的证据。而这位有着灼人目光的兰董,正是推动他恢复正身、重见天日这一进程的级加器。 第五十章——后花园的棋局 第五十章 后花园的棋局 接下来还有故事,读者应该也看出来了,眼下于飞正处在一个关键的阶段,正在见几个关键的人物。?但现在不得不暂且按下,先说说作者的一个立场,也可以讲是一个申明,等下再说于飞的事也不迟。 不想给读者造成一个错觉,以为本书是在宣扬什么个人英雄主义,以为除却于飞,我军就无人了。或者除了等待于飞去收集什么过硬的证据,其他的人就只能干坐着,再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对付那种或高或低的智能型违法犯罪行为了。 绝不是这样的! 于飞只是一个群体的缩影,一支国家武装力量的生命代码。在众多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为了国家的神圣与尊严而随时愿意付出热血和生命的公安边防警察中,他只是普通的一分子。当然,你也可以将他理解为一个象征,一个代表了“群”的符号。 选择他,是因为他的坚守、执著与忠诚,以及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对事业、对战友、对家人的那份狂热与挚爱。或许,他在不同的环境中,也曾表现出不羁、放浪、迷惘和无助,但我们无法苛求,只是因为他是人,一个真实的存在。 因此,叙述常常因他而展开,故事也因他而精彩。 好了,现在不会再有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了吧?要是还有的话得尽快提出来,早说早明白,不然我下面根本就没法接着说。 还是回到正题,说宴会的事。 尹秀贞的生日宴会还在继续。因为人多、身份复杂,相互之间都想结识一下。酒却喝得没有压力,不需要像平时一样不管认识不认识,只要有人敬酒,就是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灌。所以今天晚上倒是可以尽情地表达敬意,不至于出现醉得面红耳赤迷迷糊糊,边喝边犯嘀咕这人谁呀怎么总灌老子的酒之类,过后照样不认识你的场景。 所以酒喝得虽少,气氛却仍然十分热烈。都是官场上生意场上混的人,谁都精通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万一不小心冷落了谁,那都是一种无法预见的损失。 于飞一时还不太适应这种大范围的应酬,他悄悄问尹秀贞,房子的背后是否有什么后花园之类,还真有。他跟周雄低声打了个招呼,说是出去透透气,便起身独自寻摸着往后走。 花园面积不大,但绿化工作做得不错,到处都是各类花草苗木。中间安放着圆形大理石桌,上面架了一副实木带脚围棋盘,两边各一盏古式的小花灯,幽幽地亮着,四个雕花瓷凳依次摆在周围,显得情趣十足。 棋盘上,还摆着一个没有下完的围棋残局。 于飞看了一会儿苗木,月季兰草玫瑰仙人球等什么都有,品种繁多,显见主人在这方面并不讲究,大概只要是绿色的、方便盆栽的,都弄上几盆,管它是名贵还是低贱,就在那里平等地陈列着。 艳与不艳,香或不香,只要能和谐并存,那就没必要在乎太多。 他走到石桌旁坐下,拈了一颗微带翠绿的白棋,专心地看那个棋局。看得出来,这个残局颇有章法,点杀围缴,攻抢活劫,有板有眼,绝不是初学者所能布得出来的。 看棋如观阵,黑白对决,走厚善弃,纵横捭阖,观的是对弈者的气度与魄力;凝神静思,落子生威,观的是对弈者的眼光与胆略;藏巧露拙,暗蕴机锋,观的是对弈者的耐心与谋伐。 于飞只是粗通走棋规则,从没有深入地研究过,那个残局却依然让他看得惊心动魄。正惋叹间,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扭头一看,却是周雄站在旁边。 “喜欢下围棋?”周雄微笑着问。 “喜欢看,挺有意思,但还不怎么会下,三脚猫都算不上,只看着这棋盘棋子的质地确实不错,呵呵。您怎么没去陪客人了?”于飞也笑了笑,站起身来。 “哦,刚饭局结束,每人又吃了块蛋糕,就都送走了,大家都忙嘛。其实围棋我也不怎么懂,初看好像挺容易,本来想学的,还专门托人从云南买了这副云杉木棋盘和云子。谁知道一琢磨起来根本吃不消,太深奥了,到现在还整不太清白,白瞎了这副好棋,哈哈哈。”周雄解嘲似地说。 “不会吧?雄哥,您摆的这个残局我刚刚看了半天,很多子都看不明白,哪是一般人能下得出来的?”于飞有些不相信。 “也就只能骗骗你,哈哈,我也是好久没摸这东西了,前几天翻出本棋谱,就按照上面一个子一个子地摆,跟周伯通一样,左手跟右手打,打的还都是前人的招式,你说这招式能不好吗?”周雄大笑着,有些得意。 “是吗?呵呵,不过这招式确实不错,我刚都看得入了迷。” “能看得进去,也说明你道行不浅了。”周雄点了点头,突然将话题一转,问,“你对我们家秀贞有什么想法?” 于飞好像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他茫然地看着周雄,说:“想法?没什么想法呀,就觉得她人挺好,性格挺好。” “就这些?” “哦,还有她很热心,我住院的时候她照顾得是真不错。”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喜不喜欢她?”周雄讲话时破例地有些小心翼翼。 于飞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周雄说:“喜……喜欢?雄哥,您怎么会这么问?”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怎么想就怎么说好了,不要因为她是我女儿,你就有什么顾虑。”周雄诚恳地说。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考虑过。”于飞也十分诚恳地说。 “我看得出她喜欢你。于飞,前些天我就想找你,跟你谈谈关于她的事,今天正好你过来了,咱就好好聊聊。来,坐。” 两人坐下。周雄掏出烟,递过一支,于飞摇了摇手,周雄便收了回去,自己点上。缕缕轻烟中,周雄的脸色变得凝重,声音也慢慢透出一股悠远的气息来。 “秀贞这孩子,从小可吃了不少苦,十岁以前一直是跟着我在农村,童年就在泥水里度过的。我跟她妈原来在生产队出工,挣工分,不是下地作田就是集体修水库,忙得脚尖踢后跟,能养活她就不错了。这些父辈们的事儿,你们这些后生娃不一定懂啰。” 他抽了一口烟,接着说,“后来国家搞联产承包责任制,田地包产到户,到处喊改革开放,我懒得天天伺候那几分薄田,将她娘俩一扔不管了,到外面跟别人跑起生意来。刚开始有些人怕别人说他是投机倒把,不敢放手干。我家三代贫农出身,怕什么?只要有钱赚的事,我都干。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从来就认这么个理儿。 “拼死拼活地折腾了几年,也算有了点积蓄,自己开了家小厂子,叫干个体吧,又在城里买了房。心想着该接她娘俩来享享福了,谁知道没过上两三年好日子,她妈妈外出买个菜,被一辆四轮给撞了,再也站不起来,就这么瘫痪了! “那时候秀贞还小,十二三岁吧,好像一下子就懂事了,我雇的几个保姆她都不满意,书也不肯读了,非要自己照顾她妈妈。没办法,我也只好由着她,一个人在外面拼命地赚钱,拼命地给她买衣服、买玩具、买书。这孩子对其他东西都不是很感兴趣,就喜欢看书,说是反正一般都待在家里,穿了漂亮衣服也不知道给谁看,还是多读点书有用,懂事吧? “我做生意开始还顺了几年,后来就不行了,国营企业转型,私人企业多起来了,大家的生意都难做。我那厂是时好时坏,赚得少,赔得多,厂子都快倒闭了,外债欠了一大堆,怎么办呢?我干脆学老外来了个宣布破产,这样把外债总算给了了,厂房住房虽然也搭了进去,不过跟债负比起来还是赚的。” 周雄眯着眼狠吸了口烟,接着往下讲述,时隔不久,却仿佛说的是一段悠远的往事,一个古老的传奇。 第五十一章——周雄往事 第五十一章 周雄往事 叙述中,周雄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网 “一破产,就啥也没有了,她娘俩没房住也不行呀,我就租了个小房子给她们临时住,那个条件艰苦呀,还真是没法说。后来,我看刚刚兴起的外贸挺好,就整了个外贸公司,也就是现在的大鹏。可算是狠赚了几年,这个房子就是那时候买的。可到后来又不行了,摊子铺得太大,运转不灵了。我这样讲你可别笑,生意这玩意儿就是条波浪线,险恶难测,总是有起有伏的,我也想得开,不然早憋死了。 “公司维持不下去,好多人都等着我工资呀,怎么办呢?想来想去只有找人投资,搞合股算了。后来就遇到了洪哥,他本来是做房地产的,不知用了什么招数,生意做得很大,正好要扩大经营范围,就给我这边投资了。说起来他还真给我面子,投资他占百分之五十一,却只挂个董事长的名,基本上是放手让我自主操作,法人代表也是我,公司还是在我手中,呵呵。 “现在各方面运作就顺利得很,你也看到了,很不错。不过我后来才明白,洪哥投资我的公司是有特殊用意的,就是利用我有进出口权这个便利,暗地里安排走货送人。这只母老虎不知哪里来的神通,国外的路子广得很,时不时安排一次,那时国家管得没现在这么严,我给他安排几个人、几辆车,大把大把的银子就能拿回来,这么轻松的事儿,傻冒才不干呢。日子好过些了,我本来想让秀贞就在家休息算了,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赚的钱就是给她花的。可是她闲不住,我只好安排她到公司里去当个小秘书,就待在我身边,这样我看着也放心。” 与周雄接触这么长时间了,于飞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平静、坦诚而细碎地述说什么事。他的这些鲜为人知的经历,曾经遭遇的失落和徬徨,生意上的**与秘密,完全可以深埋在心底,只要他自己不说,是绝不会有人提起的,因为旁人根本就无从知晓。 可是今晚,他竟然全部都抖落了出来,不设一丝的防备,这是为什么?于飞自认为还没有达到那种可以让周雄完全“信任”的地步,那么,是什么促使他主动推翻最后的防线,向于飞如此地坦露呢? 另外,在他刚才关于洪哥的叙述中,再次出现了“母老虎”这个词!难道这个洪哥,真的是个“她”? 于飞认真地看着烟雾中的周雄,想要看出点什么,却一无所获。他小心地说:“雄哥,有些事情,您其实没必要对我讲的。” 周雄却好像没听到他说的话,深吸了一口烟,继续说:“我是一个怀旧的人,这一点你从房子的装修上都可以看出来,房子的内部结构、家俱摆设,整体上都是以前在农村时的风格,也有被抵押的那套住房的影子,这样做也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她妈妈为我所受的苦。我就看着我这个女儿挺可怜的,打小就照顾她妈妈,一照顾就是十多年,生活好了嘛又成了没娘的孩子了。我是见不得她受委屈的,一点点都不行。我可以满足她一切物质上的需求,可是我唯独给不了她的是她最需要的母爱!于飞,你明白我内心的痛苦吗?” 于飞有些震惊地看着周雄,原以为他平时老像个笑面虎似的,做起事情来心狠手辣,其内心应该是冷酷无情的。却没有料到他的背后,竟还隐藏着这般柔情!于飞点了点头,表示能够理解他的感受,没有出声。 周雄接着述说。男人一旦有了倾诉的**和他认为合适的倾听对象,有时候远比唠叨的女人更可怕,纯属无法自控型,每个人都能出一本级访谈录的那种。 他说:“以前秀贞她妈妈在的时候,虽然是只能躺在床上,不能自由地行动,可是我知道家里守着一个人,她需要我,就总有份牵挂在那里。她妈妈过世后,家里一下子感觉没有什么人气儿了,我和秀贞谁都不愿意一个人待在房子里,老想往人多的地方跑。 “一个人待在家的时候,感觉就好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周围静寂一片,你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听到自己一个人的喊叫,甚至听到自己的血在血管里流淌的声音,你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却不知道旁边还有没有人,他们在哪里,你们无法对话,无法接触。那种感觉真是太难受了,你们没经历过失去至爱的人是无法体会的。所以我们都特别爱热闹,喜欢家里热闹点,也喜欢在外面看别人闹,两个人都十分害怕孤独。” 于飞安静地坐着,听着,表面上仍然显得平和,心里却也是波澜起伏。他确实还没有失去过哪位至亲的爱人,可是,当初在乍一听到李一鸣不幸牺牲的消息时,不也曾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无助之中吗?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那种痛苦,谁又能够真正体会得到呢? “人活在这个世上,真的很不容易,年轻时为了名、为了利拼得死去活来,等上了年纪才明白过来,那些他妈的都是虚的!只有亲情,只有不管你是财了还是落难了、大权在握还是人微言轻,都对你不离不弃的家人亲人,才是实实在在的、值得你一辈子去珍惜的!我有时会想,我替洪哥做了不少事,很多都是非法的,大大小小自己都记不清多少件了,说不定哪一天我就被公安给逮了,旧账新账一起算,判个无期算轻的,很可能就是直接喂花生米(就是枪毙)。闭眼睛前,你知道我最牵挂的、最放心不下的是谁吗?我现在累死累活地赚钱为啥呀?还不就是秀贞这孩子,为了让她生活得轻松一些,快乐一些?” 周雄说着说着,眼睛里似乎有了些泪花,他接着说,“我对你说这么多,只是想让你明白,女儿就是我的全部!可我不能护她一辈子,我希望她找个好男人,安安稳稳、幸福地过完下半辈子,啥都不用愁。她现在喜欢你,跟你接触的这段时间,我现她变得开朗了,活泼了,回家也总是叽叽喳喳有着说不完的话,不像以前一样闷闷不乐。只要她能快快乐乐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实话,我也挺欣赏你,看你本性不错,也懂得疼人。今天我就把话给挑明了,你要是也打心眼里喜欢她,就选个日子把事儿给办了,以后你好好待她,我也就放心了,亏待不了你。要是你不喜欢她,那也得趁早跟她说,断了她的念想,免得她老记挂你。感情的事勉强不得,我也不会怪你,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可要是你对她动什么歪脑筋,抱着玩玩的心态跟她交往,心里根本就没打算娶她,把她给耽误了,那你就别怪我这个当大哥的到时候对你不客气!听到了吗?”周雄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 就坐在咫尺之间,能听不到吗? 于飞该怎么说,又能怎么说呢?仔细想想,周雄今晚借说尹秀贞的事,竹筒倒豆子一吐为快的这种做法,看似坦率而真诚,实则不啻是在于飞猝不及防绝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间使出的一招现代版的“釜底抽薪”,用心实在是险恶至极。 咱给他分析分析,且不论以前他对你的信任度如何,现在他算是把什么脏底烂底都兜给你了,整得比心腹还心腹。你认真地听了?那就好,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在他看来,你就是目前对他最知根知底的那个人,要万一真出什么事儿,第一个怀疑的对象肯定是你。依照他的势力、实力,你还真得掂量掂量“出卖”或“背叛”的代价。 你已经毫无退路,就这么给捆牢在他身上了。正确的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从此忠心耿耿地紧跟他周某人的步伐走,屈从他,维护他,按他说的办,确保他别出啥事儿,免得遭来无妄之灾。只要他还活着,你就休想再翻出他的五指山! 事情展到这里,尹秀贞的终身大事问题其实慢慢被淡化了,主题似乎已偏离了预定的轨道。当然,从周雄的角度考虑,在彻底得到于飞这个人的基础上,要是能通过这番逼迫,玉成其事,亲上加亲,那就再好不过了,绝对是两全齐美、皆大欢喜的事儿。再说,小兄弟变女婿,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江湖界也是尊重事实并充分认可的,或许就此重新风靡一时传为佳话也说不定。 于飞心里还在打着腹稿,想着该怎么表达更为妥帖。这时,尹秀贞愉快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还在聊什么呀?于飞,你蛋糕都还没吃呢,给你留着一块在这儿,快进来吃吧。” 这声呼唤真是太及时了,于飞如释重负,他轻声对周雄说:“您放心,秀贞的事,我会认真考虑的。”便快步走进房内,直奔那块救命蛋糕而去。 第五十二章——培训任务 第五十二章 培训任务 夏晨和任晓雯这阵子有点忙,他们俩同时被选拔参加由省边防总队举办的青年干部特勤侦查专业技能培训班。???????培训班为期三个月,地点就在位于海城西郊的总队教导大队。 刚开始得知自己被选去参加培训时,两人很是兴奋了一阵。要知道,这是总队为备战二oo八年北京奥运会安全保卫工作,确保奥运会举办前后沿海地区社会治安高度稳定,而特地举办的届特项技能培训班。 参加培训的人员是从全省近三十个支队级单位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年轻干部,不仅要求有过硬的政治、军事素质,而且要有良好的理论功底和丰富的实战经验,同时在年龄、学历、现任职岗位、入伍后主要经办案件及表现等方面都有严格的选拔标准。 培训时间虽然短,但主要目的是授人以渔,教给参训人员实用型技战术,并甄选出真正优秀的青年才俊来,培训结束回到各自的部队后还要能充当“小教员”的角色。 因此,短短的三个月时间中,将始终贯穿着紧张的学习、高强度的训练与频繁的考核,最后综合评比时还将实行末位淘汰。没有一定的基础,即使勉为其难选拔上了,也会很快就因赶不上节奏而被远远落在身后并最终淘汰出局。 由于各项条件苛刻,这次培训实际上就是一次年轻的精英们的聚会,培训过程也变成了一个专业技能比武的过程。能有一个与全省边防部队侦查界的精英们同台竞技的机会,这是夏晨所梦寐以求的。滨州支队党委一班人专题开会研究人员选拔事宜,经反复讨论,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夏晨和任晓雯的身上。 对于夏晨这一人选,常委们普遍都没有异议。因为目前在支队办理的各类大案要案中,作为侦查队长,夏晨都担当着比较重要的角色。而在侦查岗位的年轻干部中,他的各方面条件都摆在那儿,一直也是十分出色的,要是于飞还在支队,两个人一块儿比较,孰优孰劣就难说了。可现在于飞不在,从支队范围内看,还只有夏晨是最合适、最有培养展前途的了。 支队争取到的培训指标是两个,一个定下来了,另一个还得斟酌。主管案件查处的王副支队长提议,依照他原来在富江大队任大队长时的观察了解,大队法制参谋陈万海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可以重点加以培养。但政治处主任马上提出反对意见,理由是陈万海原来是学船艇指挥专业,战士考学提干的,其第一学历是大专,后来经过函授才取得的法律本科学历。虽然也知道他经过几年的锻炼,现在办案能力挺不错的,可的确与总队选拔参训人员要求第一学历必须是全日制本科的硬标准不相符,即使报上去也通不过,浪费名额就可惜了。 又提了几个人选,像支队侦查队李春明等几个年轻队员,但总有这方面那方面的条件限制而被否决了。 这时,黄嘉轩提议是否可以不光从男性干部中间选择,而是考虑考虑任晓雯,一是她各方面的条件都还比较符合,没有原则性的硬伤;二是现在总队领导关于特勤侦查队的一个建设思路就是在侦查队伍中逐渐加大女性干部参与的比例,支队将她调到侦查队去工作也是这个意思。 从实践情况看,她的参与对很多案件的侦破中都有着不可低估的积极作用,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另外,她思维敏捷,处事冷静,关键是对侦查工作有热情、有钻劲,综合能力挺强,脾性上也干练率直,没有一般女孩子身上的那股娇气和惰性,身体条件也还可以。 黄嘉轩的提议与支队长肖震的想法可谓不谋而合,其他几个常委经过分析讨论也觉得可行,人员就算是正式定下来了。 在正式上报名单之前,肖震还分别找他们俩谈了话。任晓雯是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选拔上,有点喜不自胜,对肖支叮嘱的话,她是满口应承。关于培训过程中的高强度训练与竞争,她倒并不担心,毕竟是学刑侦出身,多少有些底子的,满怀信心要借此机会向大家展示一下,啥叫巾帼英雄。 夏晨经过短暂的兴奋之后,这时却冷静下来,有些犹豫了。在支队长办公室里,面对肖震听到他想拒绝培训机会后有些出乎意料的眼神,夏晨嗫嚅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这件事。 肖震有些不耐烦了,说:“你说你这个小夏,别人是哭着喊着争取这个培训的机会,争不到。你倒好,送上门来的还不要!你说说,到底有什么想法,别在那儿磨磨蹭蹭地干杵着,没人会把你当旗杆使的。” “肖……肖支,我是想……”夏晨偷眼看了一下肖震,知道他不是真的动怒,胆子才慢慢地放大了些,但话语仍然不连贯。 “说,要是理由说得过去,就放你一马,要说不过去,看我怎么收拾你。”肖震端起面前的一小杯茶,慢慢地啜着。 “我是想,支队的好几起案件,我一直都在跟进,眼看就要有些眉目了,您让我这时候去培训,一训还三个月时间,那回来的时候还不黄花菜都凉了?”其实有没有眉目他心里也没底,只是上次听任晓雯说过支队领导正在加紧部署,猜测离破案时间应该不远了,他可不想失去这个直接参与案件再下一城的好机会。 再说,他还真想看看于飞在这起案件中到底起到了什么样的关键作用,让支队领导如此的有信心。 “就为这个?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案件、为了工作上的事才甘愿放弃这个好机会的?”肖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可以这么说,肖支,我真没有一点私心。”夏晨诚恳地说。 “全省边防部队侦查岗位上的业务尖子在一起交流学习,你真舍得放弃?”肖震再问一句。 “我是很想参加这个培训,可是,案件这一块我真的走不开呀。”夏晨的脸上显出了一些懊恼。 “哦,案件只能靠你办,你还真以为这地球离了你就不转了?”肖震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 夏晨一时语塞,笔直地站在那儿,有些尴尬。 “小夏呀,平时看你挺清醒的一个人嘛,怎么在一些大事处理上有时又这么糊涂呢?你一心为案件考虑,这我能理解,可你不想想这次培训机会有多难得,支队党委也是经过慎重研究讨论才确定让你去参加的。你自己训好了不算,回来还要做小教员,给我再培训一批业务尖子出来,这个任务是随便谁能完成的?我也不多说,你自己认真想一想,要是实在不愿意去,我们换人,这好办。”肖震的脸上看不出深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找这个理由那个理由去推脱领导的一番好意,那就真有点傻拉吧叽了。夏晨迅调整心态,说,“肖支,我去培训!”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那好,你去就好好地学点东西回来,最后考核也要拿个好名次,别给我丢脸。另外,任晓雯跟你一起去培训,恐怕要吃些苦头,你要照顾着点。案件方面我们自然会安排人接着做,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是,保证完成任务!” 第五十三章——可恶的下马威 第五十三章 可恶的下马威 经总队批准,三天后,夏晨和任晓雯一人一个背包到边防总队教导大队报到来了。 教导大队是总队直属的一个专门培训机构,也是个团级单位。平时没有执勤执法任务,主要负责总队举办的各类业务培训班和年轻干部任职晋衔前的轮训工作,因而更像是一个教学机构。随着总队对边防管理执勤执法方面的重视和海6辖区工作任务的增加,各种相关业务培训也应时而增,教导大队的教学力量越来越强,训练设施愈加齐全,管理水平也越来越高了,整个把特勤侦查训练什么的那是小菜一碟,恐怕一不小心还能搞出不少花样来,让专业的培训学校都要大跌眼镜,自愧弗如的。 上午报到后才知道,这次总队选拔参加侦查业务培训的,总共才三十二个人,其中男生二十六个,女生六个,最高职别的是少校,最低的是少尉。只有滨州支队、海城支队等四个支队各派了两个人,其他都是来自不同的支队级单位。在特勤侦查这个带点暴力和危险性质的行当里,能够选拔六名女生来参加专门的培训,足见总队还真有在这一行中加重女性比例的意思。 负责接洽他们办理报到手续的是教导大队训练处处长和总队训练处的一个副处长,而站在旁边虎视眈眈等待编组准备接收他们的是这次培训的教官——一个叫金科,少校;一个叫陈建勇,上尉。两个人都是从武警特警学校毕业后选调到教导大队的特训教员。 听说总队的一个任副总队长和邓参谋长等几个师级干部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报到一结束就立即召开动员大会,部署训练有关事宜。三十二个人刚才见面时还有些放松的心情不免随之一紧,大家都没有想到整体节奏会如此之紧凑,急急忙忙按照编号找到自己的临时宿舍和床位,扔下背包便又急忙下楼在宿舍前按顺序整队。 现在编组已经分好,八个人一个班,两个班一个组,共ab两个组,金科和陈建勇各带一组,夏晨等四名受训人员临时被指派担任一至四班的班长,轮流负责值班带队进行需整个培训队参加的集体活动,两个教官只要跟在队伍后面看着就行。 当然,这第一次集合带队还轮不上班长出马,而是由金少校同志亲自带队前往会议室。 主席台上已经坐了六个人,两个大校四个上校,全部都表情严肃地看着培训队员整齐有序地列队入场。整队,报告,稍息。 总队邓参谋长站起身来,对照名单点名,被点到的人立即立正,响亮地回答“到”,然后自行稍息。由师参谋长在会前点名,这种场合是不多见的,总队对这个培训队的重视程度还真是非同一般。 台下的其他人都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眼睛直视前方,余光却有意无意地搜寻着刚刚被点到名字的人,有些以前就听说过的。所以心里不免要时不时地感叹一句,哦,他也来了,这下可算要在一起拼一拼比一比了。 接下来,教导大队孙大队长宣读了具体培训方案和行政管理细则,邓参谋长做动员讲话,任副总队长作指示。一套流程下来,一个半小时还不到。 后两位领导的讲话内容都十分简练,但对目前形势分析得很透彻,高屋建瓴,举纲持领,鼓动性极强。让所有的人听了之后顿时血脉贲张,恨不得马上就投入到训练中去,多苦多累都会用微笑应对。 思想与行动总是存在着一定的差距,一旦真正进入培训程序,这三十二个人才知道什么叫作高强度训练,怎么都微笑不起来了。 第二天凌晨五点四十分,连续短吹的哨音骤然响起,轻装紧急集合?作息时间表上不是规定六点才起床的吗?怎么提前了? 哨声急促,大家反应过来后迅从床上跃起,手忙脚乱地穿衣系带穿鞋戴帽,然后边扣衣服边往楼下跑。金科陈建勇两位教官早就警容严整在旁边的小操场上等着了,两人都抬着手腕在看表。大家6续跑到教官面前自行立正,都有些喘粗气儿。 等人员到齐,金科将抬着的手腕放下,面无表情地下达了立正、稍息、讲评等一系列口令,然后冷冷地说:“看看你们这些人,有没有时间观念?紧急集合都花了七分钟时间!有些人的着装到现在还没整清楚!就这个度和素质,还搞什么侦查?还怎么放心让你们办案?”噼哩啪啦地说了一大通,训满意了,才命令夏晨说:“一班长,带全队人员到大操场跑步,男女全部五千米。” 四百米的环形跑道,要跑十二圈半才够数。参加培训的人员中,有些是长期在支队机关工作的,平时办案主要是动脑,需要强体力消耗的时间不多,平时锻炼得又少,因此身体便有点福。才跑两三圈,就有三个男生呼哧呼哧跟不上队伍了。 夏晨只好下令让排头压住步伐慢点跑,等他们跟上来。谁知就在旁边跟着队伍跑的金科大喝一声:“步伐加快点,这样慢吞吞蜗牛爬似的,要跑到什么时候?” 陈建勇见落在后面的那几个人刚好都是他b组的,气得吼了一声:“后三名,出列!”后三名马上喊“报告”走出队伍,以为可以休息一下了,停住脚步就想席地坐下。陈建勇又是猛吼一声:“趴下,每人五十个俯卧撑,自己数!” 三个人心里叫苦不迭,却不得不当即趴下做起俯卧撑来。队伍中本来还有几个累得不行,想着也要喊“报告”出列偷懒的,一见这情形,吓得赶紧调整步伐,咬牙坚持着。 任晓雯等六个女生倒是看不出来耐力还挺好,一直合着节拍紧跟着队伍,让本来等着看笑话准备再来个下马威展示训人功夫的金科颇为失望。 再跑出四五圈,勉强才跟得上队伍的人越来越多,队形都显得有些散了,金科不时皱着眉头喊一声:“后面的,跟上!” 因为后面日子还长,夏晨实在不愿太多的人在第一天的晨训中就累得爬不起来。况且,还有六个女同胞呢,她们平时都只是要求跑三千米的,这五千米吃得消吗? 于是,他在喊“一二一”口令时逐渐放缓了节奏,四个腿长的排头也心领神会,有意压了压步伐。队伍立马整齐起来,“一二三四”的呼号声也更加响亮了。 总算将十二圈半跑完,俯卧撑的三个人也完成了任务,大家停住集合,等着教官先生下达班师回朝的口令。金科却根本不看大伙儿的脸色,仍是干脆利落地对夏晨说:“一班长,组织全队人员蛙跳回营!” 蛙……蛙跳回营?从大操场到宿舍楼下足足有一千米吔,没搞错吧?见过折腾人的,可还真没见过这样会折腾人的!当过兵的都知道,即使在正常情况下,要蛙跳一千米也是一般人所难以完成的,更何况现在刚跑过五千米,很多人的两腿已经明显软! 口令明白无误,没有人听错。夏晨只好也下达口令:向右转。向前对正。前后相距二十公分。目标,培训队宿舍。蛙跳,开始! 三十二个双手背在身后的年轻男女,一路跳跃着向营地进,场面煞是蔚为壮观。教导大队炊事班的几个战士站在食堂后面,表情奇怪地看着这些蹦蹦跳跳的校尉官们,一个手拿锅铲的列兵忍不住笑出声来差点摔倒,被旁边的一个三级士官狠狠地瞪了一眼。 跳了两三百米左右,所有的人都累得蹲在地上直喘气,半点都挪不动了,有些疼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金科看实在无法再继续,才大赦天下似的下令改为跑步回营。 回到宿舍,这些侦查界的精英们几乎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个身材有些胖的少校侦查员躺在床上大牢骚:“他妈的,以为我们都是新兵蛋子还是怎么的?就这么个训法,不出两天,还不被这两个傻小子给训残了?” 第五十四章——教官凶猛 第五十四章 教官凶猛 牢骚归牢骚,训练照样要参加,训练计划也不会因为谁的消极抵抗而改变半分,况且,也没谁真的敢跳出来抵抗呀。 从上午开始,训练分小组进行,两个教官各带两个班开展各项训练活动。夏晨是一班班头,属a组,由金科负责;任晓雯等六个女生分在四班,属于b组,由陈建勇负责。训练的方式方法由教官掌握,内容上是大同小异,主要异在有些科目的衡量标准男女有别,女生要相对低些。 a组有些人便对b组的男同胞暗生羡慕,一是陈教官看上去要比金教官和善些,估计动不动就“施暴”的可能性不大;二是训练时有女同胞在旁边陪着,男女搭配,再苦也不累呀;三是既然是一起训练,女生的标准低些,相对来说同组的男同胞多少要沾点光,应该日子也好过些吧。 孰不知还没过多久,全部的羡慕就演化成为同情了。要弄清楚事情原委,还得从金科和陈建勇两个人的一些基本特征和性格说起。 金科身高大约一米八,辽宁汉子,长脸高鼻,身材匀称,肤色微黑,性格爽直,表情以冷色调为主,动不动就爱咋乎他的猛男招数。不过接触几次就能够基本掌握他的惯用套路,凡事标准逃不过“快、准、狠”三个字。 快,就是他的口令一下达,你最好就能够马上做到,不管是队伍集结,还是具体科目训练,度一定要快,事后有人戏称他的这个要求,很有点今天刚结婚,明天就要抱小孩的意思。 准,就是执行命令要准确无误,各项科目的动作要领最好能达到国际标准,就差带上放大镜或者微测工具计算你的动作误差了。 狠,主要是对气势上的要求,一举一动讲究虎虎生威,要是叫你打个擒敌拳,你花拳绣腿一个小姑娘似的舞弄半天看不出点阳刚之气,那就甭怪他不客气,一个侧踢鞭在你大腿上,不残也得颤上好一阵子。 陈建勇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儿,江南人氏,正宗国字脸,眉浓嘴阔,双目炯炯,身体强壮。除了讲评训话时不得不板着脸,其余时间以嘴角略显上翘似笑非笑的神态为主,“面色和善”的印象由此而来。 他的套路很多人到最后都没有摸清,但有一点大家都把握住了,这三个月时间得跟着他混,要想混得舒心,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时刻提防别犯了他的“三忌”。 一忌,在基本同等的情况下,某个动作别人都能做得到做得好,你偏偏老是做得不到位,考核过不了关事小,让别人看笑话,他作教官的丢了面子事大。 二忌,规定了训练要达到一定的强度,你以为他没往你这边看就来个七折六折的企图蒙混过关,那你就歇菜吧,用b组男同胞的话说,他那双眼睛就像雷达一样总是在不停地扫描,基本上是无缝隙的,糊弄谁也别想糊弄他,否则有你的好果子吃。 三忌,站队或训练时你的眼睛老往女生那边瞟,那你惨了,让你站在全队人面前亮相还算惩罚轻的,要万一碰上他心情不爽,想彻底整掉你的这个坏毛病,“十大酷刑”都排得出来,还安上一个专门替你开小灶的名义,大家休息让你一个人出小操,叫你喊天不应喊地不灵! 我记得前面好像说过,客观地讲,女生在部队里还是比较好混的,这种高强度的培训班也不例外。即使是再严格的教官,当然,这里专指的是男教官,在异性面前总会不自觉地放低要求,严格不严格,区别主要在于标准降得多还是降得少的问题。任谁也得遵循自然规律、尊重性别差异这一自然法则不是? 男生做错一件事,教官可以将他骂个狗血喷头让他羞得没地儿钻去。对女生就得讲求思想政治工作的灵活性了,就轻了达不到效果,可讲重了万一不小心触动了她天生达的泪腺,到最后溃不成军落荒而逃的肯定是教官同志而并非那个她。 因为一点小事却落个路人侧目万夫所指的下场,何必呢? 所以,精明的陈教官所避讳的“三忌”,目标直指男同志,而对女生自然就没有约束力了。几位姑奶奶的举手投足只要基本上符合动作要领,下达口令后能够迅行动,各个科目能够如数完成,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过了。 或许有人不服气,说电影上不是经常可以看到某某部队在训练或工作中根本不顾性别差异,把女生完全等同男生一样对待的场景吗?那是电影呀,亲爱的朋友,套用一句网上流行的话说,电影你也信,读书读傻了吧? 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分组训练后,两个小组之间的战争也由此拉开了。第一个星期主要还是以军事体能训练为主,日常性科目有五千米(女生为三千米)、俯卧撑、深蹲起立、器械(单双杠),以及难度大点的四百米越障碍跑、全武装或轻装越野等等,花样一大堆。 对两个组来说,训练科目、训练进度在要求上都是一致的,差别就在于完成得快还是慢,快的得等着慢的,不能太前,不然周末考核测评时就没有统一标准了。 纵观两个小组几天来的表现,应该说是各有千秋,优劣难辨。 a组胜在清一色的猛男,在跟b组搞项目竞赛的时候,一个个都是嗷嗷叫,斗志十足,有着强烈的展示**,时不时来个水平挥的人比较多。 像器械训练时,有的人平时单双杠最多也就是第二练习的样子,像卷身向上、摆动臂曲伸之类。可一旦有b组在场旁观,常常能一晃一晃将动作完成到第四甚至第五练习,玩个踩杠或倒立,他们在单双杠上飞旋盘桓的潇洒姿势自然引起了全体队员尤其是女生的一阵惊叹。 他们的缺点也比较明显,总是有个别同志身在曹营心在汉,旁边有女生看着的时候就格外卖力,女生离得稍远些中气外泄,声调马上降了八度,队伍的整体凝聚力尚嫌不足。 金教官在讲评时专门指出了这一严重缺陷,说个别同志喜欢在女生面前骚弄姿造型摆酷,完全丧失了一个男军人所应有的心理定力,直接破坏了猛男队伍的整体形象,必须要在下一阶段花大力气予以整改的。 应该说,这跟教官的执教方式无关,不是教官魅力不够,而是对方的诱惑实在太强大。在大学时,怀春的少女们总喜欢相约去看男生的篮球、足球比赛,当啦啦队志愿者,常常对那么几个长相粗犷动作潇洒的男生五迷三道,不管进球不进球都会声嘶力竭地喊“加油”,不惜牺牲自己的淑女形象来博取“运动男”的一个微笑。 同样的道理,运动着的女生是美丽的,尤其是身材修长型的就更不得了,红扑扑的脸颊、梅花鹿似的小腿、带着兰香味的呼吸、健美的奔跑与躲闪…… 唉呀呀,想到这些头有点晕,不描述了,大家肯定都见过的,很多男生就是被这些个景象迷得一愣一愣的无法自拔的啦。 b组恰好就赢在人气旺、气氛好,排面整齐。如上所述,因为里面有六个运动型的年轻女孩在吸引眼球,“一二三四”的行进呼号或者“嗨-哈”的擒敌拳训练中,一揉进她们清脆婉转而有力的声音,就会显得格外的悦耳动听。 男女混合交响乐让同组的男孩子们浑身充满了力量,怜惜之情也由然而生,节奏自然就压下来了,因而各项科目训练总是能整齐划一。十六个人同进共退,互帮互助,气氛和谐,实效性和观赏性绝对强。 不过,他们的不足之处就与教官有关了,主要来自于心理上。 第五十五章——惩罚与考核 第五十五章 惩罚与考核 现在说说b组的不足之处。? ?跟a组不同的是,b组的不足主要来自于男同胞们所承受的巨大的心理压力。 这个不足与教官有关。陈教官的脾性现在大家都知道了,那“三忌”是肯定不能违犯的,不然他有的是招对付你。可偏偏就有两个人在第二天训练时就犯忌儿了,并因此而不得不接受惩戒。 因为还只是训练初期,那就只动用一个小小的“酷刑”吧。选择一个水泥地(这好找,跑道旁边就有篮球场,都是水泥地),两个班集合站好队,让有女生的四班站在前面,全体蹲下。受罚的人在全组队员面前表演前倒,就是双脚并拢收腹抬头身体蹦成直线自然往前倒的那种,倒一个不算,站起来还得接着倒,来十个。 前倒讲究双手拍地的姿势和力度,着地瞬间头要抬好,稍不注意会磕着下巴,手没拍好也容易伤着小臂。为有效保护训练者免受不必要的伤害,一般这种训练是放在草坪或沙地上开展的。 但由于这次前倒属于惩戒范畴而并非正常训练,不好意思,陈教官就要将场地安排在水泥地上了,而且让女生都在面前蹲着,认真观赏你落地的姿势。这个压力不是一般的大,而是非常大,考验的主要是心理素质。 因为前倒的动作要领是大家都熟知的,也是以前每个当兵的必须要掌握的防护性技能。但平时练的时候基本上不会选择水泥地,而且旁边也没女士围观呀。 你想想,十个前倒下去,要万一哪次没控制好要领,下巴或者手肘给磕一下,身体受点小伤倒没什么要紧,太伤自尊了不是?以后在队里还怎么混呀? 不管怎么样,倒还是要倒的。第一个登场的是个中尉,小伙子军事素质挺好,啪嗒啪嗒十个前倒完成得干净利索,末了还面带微笑拍拍双手峭然而立,引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第二个隆重上台的是个身体有些富的上尉,一双小眯眯眼盯着前方的水泥地看了半天,嘴巴轻微嚅动,估计是在暗诵动作要领吧。陈教官两次下达“倒”的口令,他才啪嗒倒了下去,完成得不错,再来一个。 到第五个时,可能是手给拍疼了,他的手有些颤,往前倒的时候,屁股便不自觉地高高翘起,落到地上了身体还曲着,手肘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经历过的人知道,这练前倒呀有个特点,就是你胆子越大,只管照着要领大胆往前倒,就越是轻松,一般不会受伤。而越害怕越是心理有障碍,动作一变形,就越容易在倒地时磕伤。 这胖上尉在机关工作时间长,很久没练了,面对水泥地心有些虚,后面的五个前倒便愈变形得厉害,下巴被磕了一次,手肘是次次都磕出响来。隔着迷彩服咱也看不见,后来据同宿舍的人说是双手小臂都肿得跟馒头似的。 经过这次惩戒活动,训练风气大为好转,但隔三岔五的总有一两个人受罚。前倒没再搞,因为毕竟太容易受伤,影响训练效果。惩罚项目改为双脚搭在高处做俯卧撑、引体向上(没三十个别下来,引不上体就在单杠上吊个五分钟十分钟的)等内容,相同一点是全组人员必须旁观,惩戒结束了再集体继续下个科目。弄得b组男队员紧张得很,精神高度集中,生怕再出什么差池。 a组队员中比较常规的惩戒只是罚加跑五千米或俯卧撑之类,强度虽然也大,但终归没有女生在旁边盯着你看,心理上没有太大的压力。对b组男同胞的同情之心便由此而来。 训练第六天的下午,教导大队孙大队长、训练处郑处长陪着总队邓参谋长等一干人来到训练场,现场观看培训队的第一次考核测评。 一个星期看一次成果,成绩按百分点计入最后的综合测评,这是总队原先就定下的规矩,大伙儿都知道。因此,每一次考核你都得认真地对待,如果出现拉分科目,后面的训练要补起来就被动了。 由于第一个星期的训练科目都是军事体能,考核起来都有具体的硬指标,而且像一百米、五千米(女生三千米)、俯卧撑等都可以集体进行,只有个别像器械、障碍跑等受场地限制需要单兵操作。 所以,整个考核下来度非常快,不到两个小时就顺利结束了。几位领导看得兴致盎然,意犹未尽。 邓参谋长在考核结束时作了重要讲话,他给予培训队的评价是“三个没想到”:一是没想到参训队员的精神状态这么高昂,说明大家都很珍惜这次培训机会,积极性高;二是从考核成绩看,没想到训练效果这么好,各个科目的人员优秀率都在百分之八十以上,说明教官用心去教了,队员们也认真地学了;三是没想到全体队员的整体水平展得这么平衡,不同名次之间大多只有零点几分的差距,说明大家的身体和心理素质都不错,总队没挑错人,要的就是全面展、共同进步。 这次考核,夏晨得了第五名,主要是五千米上拉的分。任晓雯全队排名第十九位,女生中排名第一,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可成绩宣布后,两个人都感觉成绩不够理想,有些郁郁寡欢。 考核过后安排原地休息一天,大家基本上都待在宿舍里,洗洗衣服,聊聊天,看看电视,好动点的就跑出去打打篮球,难得的清闲。 可也有憋屈的地方,比如规定参训人员三个月时间都不能跨出营门半步,不能用手机,不能喝酒抽烟,不能上网,等等,反正条条框框挺多。 受训的都是干部,自新兵连后好多年了就再也没有受过如此多的限制,你说能不憋闷吗? 夏晨抽空跑到教导大队内部开设的一个小商店,用ic卡打了个电话回支队,得知手头的几个案件仍然没有新的进展,他心里隐隐的涌出一丝宽慰。 作为一个侦查队长,谁不希望案件是在自己的手里给侦破的呀? 此后各阶段的训练科目逐渐复杂,体能训练虽然还是每天都有,但已经退出主位。更多的是小组战术配合、路上捕歼设卡拦截、高楼攀登(教导大队建的模拟居民楼)、射击、擒拿格斗等科目,并且不断升级。训练从单一慢慢转向合成,从单兵对抗转向协同作战,实战仿真演练越来越多。其中很多内容是参训队员们听说过、见过,却没有真正体验过的,因而训练起来都非常的认真,感觉每天都在进步中。 文化课的开设是从第二个月开始的。根据安排,第二个月的文化课以边防管理、边防检查、海上执勤执法等基本知识为主,第三个月则是执勤执法、侦查专业技能、专题讲座类交叉进行。每天上午文化课,下午训练科目,风雨无阻。 听金教官讲,总队本来还想安排他们学习车辆驾驶特种技术的,但因为培训时间实在太短,内容又已经十分丰富,驾驶科目只好被删除了,队员们都深以为憾。 基本知识学习还是比较轻松的,很多内容以前刚入伍时就学过,这次等于再进修一次。不过现在将实践经验和理论知识一结合,听起来倒别是一番风味,理解能力大有提高。 当然也有个别上课时偷偷打瞌睡、看杂志的,被上课教员逮到了难免训上一通,罚个站也就完事。 理论科目也搞考核,教完一门考一门,成绩同样按百分比列入最后评比。不过考前教员一般都会将大致的重点列出来,大家拼命背下就行了,记忆力好的便占了上锋,一门课按百分比拉个零点几分也挺要命。 所以临到文化考试时,很多人都会走到楼道上去就着昏黄的路灯大搞夜战。谁知教导大队为了建设节约型警营,各楼道安装的路灯都是触摸式的,亮上两三分钟便会自动熄灭,偏偏触摸开关并不是设在路灯底下,中间还隔着几步距离。 可怜见这些孩子凑着灯光背上几页书就要嘴里念念有词地跑去摸一下开关。加班一两个小时正常吧,你想想他们得跑来跑去地摸多少下开关呀? 第五十六章——迷雾重重 第五十六章 迷雾重重 夏晨任晓雯他们在这里训得辛苦,同在海城的于飞也没闲着。本来他的奋斗目标很明确,找证据→挖团伙→胜利完成任务,然后带着赫赫战功带着荣誉顺利回到组织的怀抱,重新被确认为一名光荣的边防警官。 可现在旁枝迭出,云迷雾罩,感觉无从下手了。 来,你给分析分析,任务完成最关键的是要拿到证据。没错,可证据在哪?它的存在方式是什么?长什么样儿?不知道。 再问你一个问题,一号人物洪哥是谁?什么品种什么形状?不知道。 他们的海外联系渠道是如何搭建的?到底有多少人通过什么方式参与了整个内部运作?还是不知道。 这些东东不知道也就算了,韬光隐晦静待机会,相信总有一天会露出原形的。可问题是,突然之间,周雄将尹秀贞同志的终身大事摆上了议事日程,于飞该如何处理? 明知不可为,一时竟无法不为!拖?躲?不可能,公司还得天天去,还得跟着周雄混,还得逮机会找破绽,不然,这任务要到哪年哪月才算完? 除非你就此打道回府两手空空地跑回支队去,告诉肖震说自己因为男女关系问题实在没法处理,我不干了,换别人去吧。没事找抽呀你,没毛病吧? 从周雄家里回到自己那个小窝的当天晚上,于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去地睡不着。都凌晨快一点了,眼睛早困得睁不开了,大脑却仍是不肯休息,始终处于高运转状态,天马行空胡思乱想。 他索性爬了起来,打开新买的笔记本电脑登录qq,却没见着要找的人。他保留界面,放大点音量,这样如果有好友登录便会传出咳嗽声来。这个qq号他申请还不到一年,里面只添加了一个好友,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随意浏览了一下新闻,却没有什么感兴趣的玩意儿,他有点心神不宁,干脆搬了张躺椅坐到阳台上去吹冷风。 已经进入深秋了,天气变得很凉。他穿着睡衣硬着头皮坐了不到十分钟,终究抵挡不住咧咧的冷风,返身又抱了床毛毯出来,将身体捂严实了才又坐回到椅子上去。 这个房子所处的楼层并不高,第七层,从阳台上往外望去,鳞次栉比的高楼隐隐绰绰,街道上仍有不少的车辆行人在奔走,车灯路灯高射灯霓虹灯各种颜色的灯交织成一片,多么安宁祥和的画面呀! 可谁知道就在这画面的背后,有多少罪恶正在生,又有多少人为了维护画面的完整与稳定而付出了极其艰辛的努力! 于飞的思绪随冷风游走,难得一次的不眠。他自认为自己应该是一个意志力坚定、心理素质比较过硬的人,虽说尚难完全做到山崩于前而不惊,但有一点可以保证,他以前是从来不会为了什么事而睡不着的。 这次真的是个例外,可能是喝了点红酒的缘故,也可能是周雄的那番话在起作用。那么多的内容,总得有个消化阶段吧。 他有时候会突然怀疑自己这次行动的意义,身份、恋情、家庭,正常人的生存生活,仿佛一夜之间,这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面具,变得模糊而隐晦,一时竟无法光明正大地去公开,去正视。 不但如此,他根本就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刻意选择去回避的。到底有多大的必要让他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在最终的化验报告出来之前,没有谁能给他准确的答案。 任晓雯的影像慢慢地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她现在在干什么?睡猪觉吗?还是又因为什么事睡不着了正坐在电脑前上网?应该是前者。近一个多月了,他一有空就上网,都没有见着她,现在电脑里也没有传来咳嗽声。 枝蔓窗台,呵呵,这个qq名字从大学一直用到今天,她就从来没想着要改过,自认为诗意得不得了。也好,这样他用新的名字一登录上去,便能迅地找到她。 还有这个尹秀贞,着实有点令人头疼。平心而论,小姑娘无论在脾性、相貌还是工作能力、独立生活方面,都是挺不错的,尤其是她的身世惹人怜爱。她对于飞好,渴望得到他的呵护,这一点现在越来越明显,他心知肚明。 可问题是,且不说尹秀贞的背后还蹲着周雄这个大马猴,于飞内心深处实实在在装着的是任晓雯呀。从大学时跟她手拉手的那一刻起,他温暖的感情花园就只为她而开放,被划为旁人无法染指的净地,纯属军事禁区了。 而对于尹秀贞,他真的是把她当作小妹妹来对待的,充盈心间的是怜惜、疼爱、感激,或者还有其他的成分,但绝对不含爱情。 周雄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很显然有让于飞明确表态的意思,别搞什么似是而非,苦了俺家宝贝闺女。 话虽讲得两面光,目的却只有一个:最好是于飞乖乖就范顺坡下驴,将尹秀贞同志给收编喽。这样周雄可以了却一桩心事,于飞也不吃亏,抱得美人归,还附之以丰厚的陪嫁,彻底结束流浪打工生涯。他实在想不出于飞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周雄所没想到的历史背景是,当初于飞有意去接触她,惹她,实际上是带有点功利性质的。原来是因为她作为一个小秘书,跟于飞同处一个办公室却老是扮酷,激了于飞的男人征服**(这一毛病实际上在女生中普遍存在,很多年轻漂亮优秀的小姑娘就是看不透这一点,左拣右挑,对送上门来的好男人嗤之以鼻怎么看都不顺眼,到最后却被那些视她若无物,条件大部分还不怎么滴的男生用欲擒故纵术给摆平的)。 后来于飞的功利色彩就明显了,因为她的特殊身份,谁叫她竟然是周雄的女儿呢?跟她保持密切关系总不会错,或许会成为一个突破口也未可知呀。 这么说好像有点没良心是吧?对尹秀贞同志确实也不公平。别人是付出真情一片,你却总虚与委蛇,连动机都是那么的不可告人,太可气了! 可情况就是这样,有什么办法呢?不过于飞自跟尹秀贞建立友好邦交关系后,还真是打心眼里把她当妹妹看,怜她疼她,这也是事实。只是如果按这种态势继续展下去,恐怕尹妹妹会越陷越深,那就麻烦了。 于飞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想来想去没个头绪。他的思维慢慢变得迟钝,这下真的困了,他眼睛半睁半闭地起身进屋往床上挪去。 躺下来后,他还在含糊地想,既要拒绝,又不能得罪,关系仍然要保持密切,天哪,好难!你以为你是谁呀,别人的思想会随便因为你的意志而转移? 这时,电话铃突然响起,将于飞吓了一跳。都凌晨三点多快四点了,还有谁也没睡想着给他挂电话?他本来不想接,谁知电话铃固执地响着,他迷迷糊糊地将手机翻盖贴在耳朵上。 “喂,于飞,睡了吗?”正是尹秀贞的声音,有点小心翼翼。 “唔,是你呀。睡了,都几点了还不睡?有事儿?”于飞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 “我睡不着,就给你挂个电话。晚上爸爸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两人谈那么久。” “没谈什么,就随便聊。你想知道以后再告诉你吧,现在是睡觉时间呀大小姐。” “我知道很晚了,真没谈什么?那怎么你们两个人都显得心事重重的?真谈了什么事可不许瞒我。”尹秀贞有点不相信。 “哪有呀?我们就谈谈事业,谈谈人生,真没什么事,你别瞎想,早点睡,不然会有黑眼圈变成大熊猫的。” “算了,有什么事你也不会跟我说,白问了。不打扰你睡觉了,明天早点到公司来。” “好,准时上班。天都快亮了,睡吧睡吧。” “那……再见。”电话很不情愿地挂了。 头疼! 第五十七章——神秘的数据 第五十七章 神秘的数据 班还是要上。?第二天六点多于飞便醒过来了,真是睡得越晚起得越早,生物钟都给打乱了。头有点重,他脱掉衣服硬着头皮想冲个凉水澡,水刚冲到身上的那一刹那,手上脚上全是鸡皮疙瘩,被水冲得掉了一地。他大吼了几嗓子,又赶紧添加了一些热水,这才觉得舒服些。 想当年在大学的时候,下雪天,他照样喊上夏晨等几个室友一起三天两头地冲冷水澡,个个浑身上下擦得通红,直到每个毛孔都透着舒畅。那劲头,那阵势,怎一个爽字了得?现在不行啰,自觉不自觉地习惯于养尊处优了,哪能再与轻狂年少时相比? 洗过澡,于飞觉得清醒多了,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跑到楼下的面馆,叫了个大碗拉面,配上一调羹辣椒油美美地吃了个饱,便搭乘公交车晃悠悠地直奔公司而去。该面对的迟早还得面对,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临机应变吧。 也就几站路便到了公司,周雄尹秀贞他们都还没来。于飞一时不知道自己这么早可以干什么,他东瞧瞧西看看,端了杯水踱到尹秀贞的办公桌前,随意地翻了一下桌上的资料。 这小丫头,成天不停地在电脑前折腾,到底都在干些什么呀?有多少文件需要她这个千金小姐亲自操作办理呀? 桌上堆了一大叠文件夹,于飞好奇地一个个翻开来看,什么出货单呀、合同呀、会议通知呀,都是已经签好了字的。 这小丫头也太粗心了点,不管重要不重要的文件都直接放在桌上,也不懂得收一下。像出货单、合同什么的,自己内部人看着没什么稀奇,可只要一拿出去,就属于泄露商业机密了。 估计她是为了提醒周雄及时办理或关注某件事而特意摆在桌上的,也或者她天天在电脑前捣鼓的,就是将公司每天的业务事项输入表格,记个流水帐,备忘录性质的电子文本。 于飞粗粗浏览了一下那几张进出货单据,就近几天的吧,业务量还是不大,没什么起色。合同是跟东南亚的什么公司驻华南地区总代理签的,名头不小,订量却小得可怜,就二十来万的成交额吧,除却成本核算公司利润,根本就没什么好赚的。 再翻下去,内容大同小异,他渐渐失去了兴趣,一打开看看标题就合上了,权当消磨时间兼了解公司基本动态。 翻到倒数第二个夹子时,里面的几张纸片吸引了于飞的目光。那是从一本笔记本上扯下来的几张纸,好像曾经被撕烂过,又重新粘贴了起来的,已经有些陈旧。 上面的内容全部是手写的,总共为五项内容,明显的两种字迹。其中前三项内容为一种字迹,墨迹十分老旧;后两项内容为另一种字迹,应该是后来补充的标注,墨迹还显得有些新。 98年3月6日 5o万 号o39623o9 2o 海走 98年8月25日 7o万 充入澳进货 洪电话 空转 99年1月13日 55万 号o3965573 21 海走 99年3月25日 5o万 充入澳进货 洪电话 空转 99年4月25日 5o万 充入美进货 洪电话 空转 99年5月16日 15万 号o3966218 3 飞机 99年8月25日 12o万 充入加进货 洪在场 空转 oo年1月21日 146万 号o1984236 62 海走 ………… 什么意思?看起来好像是记录收入或支出情况的吧。已经过去好几年的事儿了,怎么又翻出来重新整理了?怎么是手写体的呢?看上去还挺潦草。洪可能代表的就是洪哥,可后面的“海走”呀“空转”呀“飞机”呀都代表的什么?为什么要特意标注出来? 总共三张纸,三十二开的,内容基本差不多,都是些这样的数据式记录,有些时间间隔紧些,有些则隔得长些,纸片都是撕碎后拼接的。 于飞看着这三张纸**,半天想不出什么名堂来。 年月日,数据,隐晦的说明,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他的心里突然狂跳起来,数据!账目!不会就是那个财务室的小姑娘所说的已经失踪的公司前几年的账目吧? 如果是,一个个查实下去,那就有可能找到周雄与洪哥他们、与外界的最直接的经济来往证据,也可能从中现他们每一次非法活动的组织和牟利情况了。 突破口一旦打开,由此便可以彻底掀开掩藏在大鹏那双翅膀底下的神秘黑幕,所有的阴影都会暴露在阳光之下! 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像。任何一个公司的账目,是绝不会记录得这么潦草、这么简略的呀。如果真是账目,这么频繁、大额的资金流动,很明显与大鹏公司的业务量并不对等。而且……只有三张小纸片,怎么可能呢? 也许,只不过是十分普通的什么数据吧,甚至压根儿就是尹秀贞自己不知从哪里拿过来整着玩儿的呢。别搞得太神经过敏了,于飞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时,电梯门开启的声音响起,或重或轻的脚步声随即向办公室这边靠近,其中有个咔咔的高跟鞋声音特别明显。于飞急忙将文件夹整理好放归原处,迅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椅上去,操起一张报纸专心地看起来。 “哟,于飞,你今天这么早就来啦?”咔咔声到了门口,尹秀贞愉快的声音传了过来。 “嗨,大妹子,你来啦。”于飞装作才觉,放下报纸大咧咧地打了个招呼。 “今天早上吃蜜糖了吧,嘴这么甜?唉,不对,谁是你大妹子?土吧拉叽的,不是说过叫我名字就好了吗?你老是乱叫。”尹秀贞的话语中有股强烈的撒娇味道。 于飞不敢再接口,呵呵笑了两声,高举报纸继续研究时事政策。一阵细碎的桌凳声后,咔咔声向这边靠近,在于飞的办公桌前停了下来,一个塑料袋从天而降。 “什么呀?”于飞吓了一跳。 “看你一惊一乍的,早餐呀,你这么早来,肯定还没吃过吧?牛奶鸡蛋,营养丰富,搭配合理,嘻嘻。”尹秀贞扯开报纸,冲于飞甜甜地一笑,那是一张纯净的脸。 “吃过了吃过了,你自己吃吧。”于飞忙不迭地将那包营养递回去。 “不行,我都买了,你就再吃点吧,啊?”尹秀贞凑上前来,屁股搭在办公桌的一角上,看那架势,要是于飞再推辞,她就要撬开嘴巴来硬的了。 于飞不自主地往后靠了靠:“我真吃过了,挺饱的,你让我怎么吃得下呀?” “嘻嘻,瞧你,躲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反正放这儿了,你不吃也得吃,等下我要检查的。要是不吃,哼哼。”尹秀贞似笑非笑,扭身回自己座位上去了。话没说完,潜台词却很有杀伤力,怎么个哼哼法,你自己琢磨去吧,总之不会是好事儿。 于飞愁眉苦脸地看着那一袋营养丰富的早餐,除了她说的一罐牛奶两个鸡蛋外,还有一个油饼、一个烧麦、一个荞麦馒头,也太多了点吧,这也叫搭配合理?到底会不会买呀?再说,早上吃的那一大碗面估计还没进入消化程序呢。 听听这边没动静,尹秀贞威严地咳嗽了一声,于飞赶紧拿起一个鸡蛋在桌上磕起来,声音还挺大。 尹秀贞暗笑了一下,随即又板下脸,拿着几个文件夹昂挺胸地咔咔咔走了出去。于飞迅将塑料袋里的食品拿出来,塞进一个大信封,然后藏到桌子下层的抽屉里。 不到五分钟,她便返回了办公室。于飞指指桌上已经空了的塑料袋,嘴里吃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那个……唔……尹秘书呀,我的任务完成了,快来检查吧。” 尹秀贞冲到办公桌前,不相信似的看着于飞,随即一把拉开于飞,将桌子底下的垃圾篓踢了出来,里面是干净的。她又伸长鼻子左右狠吸了几口气,没啥味儿。她狐疑地问:“真吃完了?这么快?” “吃好了,尹大小姐的话我敢不听吗?嗨,把我这胃给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于飞拍拍肚皮,夸张地打了个嗝。 “真乖!嘻嘻,是不是不够呀?这样吧,以后你的早餐就由我负责了,免得你有一餐没一餐的,得了胃病可不得了。”尹秀贞笑着说,心满意足地回座位上去了。 听闻此言,看着她婀娜多姿飘然而去的背影,于飞目瞪口呆,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第五十八章——洪哥迷踪 第五十八章 洪哥迷踪 一上午都没见着周雄,这总经理助理当的,简直形同虚设,连高层动态都掌握不了。八 一?中??文网 ? 记得以前刚来的时候,上班时偶尔还会有几个女同事想要进来向于总大人请示工作,却被尹秘书板着脸干脆利落地给挡驾了。并且,尹秘书同志还放出话去,以后有事要找于总的,得先报她那儿审核,由她代转就成。 之后便一直没有人,括号,女的,再敢来闯关了。搞得于飞很是郁闷,却无可奈何,谁叫她刚好就坐在外间,离门边儿近呢? 于飞百无聊赖,问:“秀贞,周总上午跑哪儿去了?” “好像送什么客人去了吧?就昨晚来参加宴会的。”尹秀贞的头都没抬。 “什么客人还得周总亲自去送呀?我代劳一下就行了嘛。”于飞打了个哈欠,说。 “哪敢劳烦您老人家呀?送谁我可不知道,我才懒得打听这些东西呢。” 问了等于没问,于飞起身往外走。 “去哪儿?”尹秀贞抬头看着他。 “厕所。” “前几次出去也是上厕所吧,你怎么老往厕所跑呀?上午你都跑四趟还是五趟了,嘻嘻。”尹秀贞笑着说。 于飞哭笑不得,“我说你认真打你的文件好吧?姑娘家家的,管我一个大男人上几趟厕所干啥呀?” “嘿嘿,那什么有点虚吧,肯定。”尹秀贞似笑非笑,表情却挺认真地说。 “啧,你……你懂什么呀?你再说信不信我修理你?”于飞作势唬她。 “你来呀。被我说中啦?你这是恼羞成怒,知道不?电视里经常说的,好像叫尿频尿急还有什么尿不尽是吧?就是给那个什么虚给闹的。”尹秀贞还说上瘾了,显得理直气壮。 于飞只好落荒而逃。真看不出来呀,平日里形象俏美端庄温婉贤淑的尹大小姐,竟然还有这样阴暗的一面!可怕!这小丫头片子,现在在咱老于面前是越来越放肆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表面上看还一脸的纯真无邪,谁知道是真是假呀? 好容易熬到下午,于飞正不知道怎么打时间,李振军跑了进来,“嗨,飞哥,忙什么呢?” “我能忙什么,整个儿闲人一个。你们刚回来?去哪儿了?”于飞挺喜欢军子的,尤其是上回跟他经过一次长谈之后,感觉两人的心贴得更近了。 “跟雄哥去了趟机场,对了,雄哥叫你现在去他办公室。” “哦,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待会就回。晚上要没事儿,咱俩出去泯两杯,好久没跟你喝酒了。”于飞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出去。 想想周雄叫他过去可能是要问尹秀贞的事,于飞心里打着小鼓,一时仍找不到妥当的应对办法。 敲门进去,喊了声“雄哥”,周雄正坐在办公桌前翻找着什么,看于飞进来,他扬了扬头示意说:“坐。” 于飞在他的对面坐下,没出声。 “在忙些什么?”周雄边找边问。 “我能忙什么呀?随时听候您的召唤,呵呵。”于飞架着二郎腿回答说。 “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好吧,我这人就这样,不管遇着多大的事,觉还是睡得挺安稳的。”于飞显得满不在乎。 “我就欣赏你的这个性格,什么时候都能处变不惊,时刻保持沉着、冷静,这才是干大事的料。”周雄夸赞说。 “您老过奖,我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啥处变不惊呀?说白了这就叫作没心没肺,傻大哥一个,呵呵。”于飞自嘲地笑了。 “哈哈,你总有你的一套说辞,什么事都能讲出个花儿来。对了,昨晚洪哥对你印象还不错。”周雄总算找到了他要的东西,好像是一份文件,他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扔在桌上,随意地说。 “洪哥?昨天晚上他也在场?是坐在哪里的那个呀,我怎么都不知道?”于飞奇怪地问。 “我本来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的,洪哥不让我点破,说要自己观察观察,看看你到底怎么样。还好,你表现得挺沉稳。” “那现在人呢?雄哥您带我去见见他吧,光老听到名字,人却一直没见着,多遗憾呐。”于飞央求说。 “走了,我这不刚从机场回来嘛,就是去送洪哥的。” “这么快就走啦?公司都不来看看,他怎么那么忙呀?”于飞显得有些懊恼地说。 “你急什么呀?洪哥本身就这边的人,在海城是有产业的,这次回得匆忙,主要是看看别墅的装修,刚好碰上秀贞丫头过生日,顺便就来了。过个把两个月,等手头上有些事情处理完,洪哥准备把家搬回来,打算要在海城长住的,以后大家见面的机会就多喽。”周雄轻松地说,语气中却感觉有些不自在。 “哦?是准备到公司里来主持大局吗?那是好事儿呀,天天见面。不对,雄哥,他来当主持,您这老方丈往哪儿摆呀?”于飞笑着问。 “狗嘴!什么方丈主持的,我不还当我的总经理吗?事情不还得我去布置吗?洪哥真要主持大局,在哪儿不可以遥控呀?”周雄也笑了。 “那是,雄哥谁呀?董事长来了,照样得听总经理的!放心,我于飞肯定铁心跟着您干,您上哪我上哪,您指东我绝不会朝西边跑。”于飞满脸诚恳地说。 “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都得听洪哥的,你小心你的舌头,说话先过脑子。”周雄指了指自己的头,仍是笑着说。 “我可说的是实话,管他谁,要是雄哥您看着不爽,我立马跟他死磕。”于飞拍拍胸脯说。 “嗤,别把排骨拍折了,话说得好听有什么用?没人信,真到那时候可就难说喽。”看得出周雄心情不错。 又胡侃了一阵,看看没什么事了,于飞起身告退。周雄又随意地问了一句:“秀贞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雄……雄哥,这是大事,您总得给我几天时间吧。”于飞本以为他不会再问,谁知道他又突然提起。 “认真想想是对的,但是也别想太多。好,你去吧。”周雄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了。 “哎。”于飞慢慢走了出去,回到办公室。尹秀贞不知跑哪里去了,军子坐在里间正拿着一份报纸翻得起劲,见于飞走进来,他一下从椅子上跃起,说:“你可回来了,怎么聊这么久呀?” “随便说点事儿。对了军子,下午你跟雄哥去机场送的谁你知道吗?”于飞似乎不经意地问,后面的声音却压低了。 “谁?不就洪哥嘛,有啥大惊小怪的?”军子更像个没心没肺的人。 “你见着他了?”于飞盯着他的眼睛问。 “没有呀,洪哥自己有车送,我们分开走的。我跟雄哥到机场后,他让我在车里等着,自己下车跟洪哥在候机大厅里见的面,以前都这样儿。”说到这里,军子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凝重起来。 “你都没见着?”于飞不甘心似的再问。 “没见着,雄哥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说是已经将洪哥送进安检门了,其他没多说什么。”军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于飞低头陷入了沉思,他挨个儿地在脑海中将昨晚参加宴会的人的相貌特征努力回忆了一遍,有些清楚,有些已经模糊,到底谁才是洪哥呢?都像,又都不像。 这时,军子才想起来似的递过一张叠好的便签纸,“唠,尹秘书刚走的时候留给你的,我给你开了吧。” 于飞一把抢过去,慢慢展开认真地看着。军子贼头贼脑想偷看,于飞将纸片直接塞给他,“看吧,看个够。” 军子一边说着“您老人家的个人**,我看了不太好吧”,一边迅地接过来,一字一句地读:“于飞:晚上八点,城南电影院门口等我,一起看电影。不许迟到。秀贞。” 他傻在那里半晌,然后才反应过来,满脸兴奋地说:“哎哟,飞哥,佳人有约呀,你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那次住院后就正式勾搭上了?有没有那什么什么?” “什么你个大头啊,都瞎说啥呀,你去好不?” “我倒是想去,也得人家肯呀。这年头,谁会喜欢电灯泡在旁边亮着,亲一下摸一下都不方便,嘿嘿。”军子坏笑着说。 于飞操起一叠报纸朝军子砸了过去。 这尹秀贞,真的让人头疼。 第五十九章——穷追不舍 第五十九章 穷追不舍 此后,于飞每天早上都特意提前到达办公室,看看尹秀贞桌上的文件都有些什么变化,关注公司的细微动态。八 一?中??文网 ? 过了几天,他现夹着旧纸片的那个文件夹内容变了,里面依旧是三张陈旧的纸片,不规则却仔细的粘贴,两种笔迹的手写版,连串的数据,隐晦的说明。 不同的是,这三张纸片,不是上次他看到的那三张了,记录日期已经越来越靠近,数据显示资金流动额也有明显变化! 这说明什么?说明尹秀贞那里很可能有完整的一份手写版数据资料,这份资料曾经因为某种原因遭受过损坏,现在需要重新进行整理。 至于为什么一次只拿三张出来整理,那就不得而知了。但从粘贴的细心度来看,它应该是比较重要的。 于飞将纸片上的笔迹认真进行了比照,对比结果出乎意料,让他的心跳都加了:前面部分不知是谁的笔迹,但后面墨迹较新的标注部分,从运笔风格和笔划细节来看,与周雄的字迹十分的相似! 这真是一个重大现。 上班时间,于飞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心想着该找个什么样的机会向尹秀贞探探口风,问一下这些纸片的来历。 话还不能说得太明白,万一引起他们的警觉,让所有的资料再消失一次,甚至彻底地销毁,那就得不偿失了。 尹秀贞还在办公桌前忙着什么,双眼紧盯着电脑,嘴巴俏皮地嘟着,时不时轻轻地蹙一下眉头,显得可爱而生动。 这些天来,她每天都要想方设法找个名目让于飞陪在身边。有时是直接驱使,勒令强迫式的;有时则玩些小女人式的小心眼小阴谋,让于飞哭笑不得,却又不得不装作毫无察觉地上当受骗。 也就是说,尹大小姐采取的战略基本上属于巧取豪夺型,比较灵活机动。而于飞同志无论遇到何种情况,都只能选择乖乖就范型,形式十分单一。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逃而女穷追,真是苦不堪言呐。 这天下午下班的时候,于飞突然想到好久都没跟陈老六他们在一起混了,打算晚上到6离酒吧玩儿去。 正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准备开溜,尹秀贞的通牒适时下了,“晚上我想到城西子曰书店去买几本书,你陪我去吧?不然到时候我一个人回去害怕。” 于飞狂晕,海城大大小小的书店不下百家,你去哪儿不好,偏要往离家最远的城西跑?再说,以前一个人去买书买其他东西的时候都不害怕,不也好好的过来了,怎么现在做什么事儿都害怕了?海城的治安还不至于令人恐慌到如此地步吧? 当然,这只是于飞内心深处一转念的想法,算不上什么心中起波澜,顶多也就轻风吹皱的一圈小涟漪。表面上他仍是和蔼可亲地回答说:“大妹子呀,哥哥晚上有事,你自己玩好不好?” “什么玩呀?我这是正经事,都好久没买书了,家里那些书都看完了,你有什么事儿比我买书还重要?”尹秀贞有点气呼呼地说。 “真有事儿,别人还在等我呢,下回陪你,噢?”于飞耐心地说。 “不行,谁在等你你可以叫他去书店等嘛,我挑书的时候你们有什么事就谈完了,一举两得,多好啊。”尹秀贞出了个主意,语气却很坚决。 “那咱们去城东这边离家近点的书店吧,你要买什么书到处都有卖。”于飞只好妥协了。 “我以前都是在子曰书店买的书,我有会员卡,九五折呢,还保证是正版,去其他的书店我不放心。再说,我现在肚子饿了,早上来得匆忙,把钱包给忘在家里了,你请我吃饭好不好?”尹秀贞嘻笑着说。 奇怪了,她的鬼主意怎么这么多呀?想到一出是一出的。于飞本来想干脆地拒绝这一无理要求,要是再放纵下去还真不知道她又会想出什么招来。 这时眼睛看到了尹秀贞桌上的文件夹,他的心猛地一动,“好好好,真服了你,晚上又得当你的跟屁虫。不过说好了,咱得约法三章,你答应了就去,不答应拉倒。” “你说,我答应。”尹秀贞喜滋滋地看着他。 “第一,等下吃饭地点由我定,不准吵着去那种高档次的餐饮场所!” “没问题,接着说。” “第二,不准点菜单上最贵的前三道菜!” “这有啥呀,菜也由你点,行不?第三呢?” “第三,不准挑三拣四地说这不好吃那味道差的跟服务员小姐脾气!听明白没有?” “就这些呀?好好,我全答应。不对,应该这样,yes,sir!”尹秀贞俏皮地顿了顿脚表示立正,然后用左手敬了个很不标准的军礼。 于飞禁不住笑出声来:“呵呵,比我小时候敬的队礼还差。快点吧,收拾收拾东西咱就走。”说着他也帮忙收拾起桌上的物品来。 “不用不用,你老人家在旁边歇着就行,我自己来,马上就好。”尹秀贞心情愉快地拒绝他的帮助。 可是已经晚了,于飞一个不小心,手忙脚乱地将桌上的文件夹全部蹭到了地上,散了一地。 “瞧你,笨手笨脚,说了不让你帮忙吧?”尹秀贞也笑了。 两人都俯身去捡,于飞动作很快,将散落的文件夹一个个叠好递给尹秀贞。捡着捡着,他像现了什么新大6似的停了下来。 “看什么呀?快点。”尹秀贞催促说。 “秀贞,这是什么破纸片呀?怎么还宝贝似的夹这么整齐?”于飞将夹了三张旧纸片的文件夹递给尹秀贞看。 “哦,这是我爸让我整理的,好像是公司以前的什么账目吧。你倒是快点呀。”尹秀贞心无城府地回答说。 “你开玩笑吧,就这么几张破纸,又记得这么简单潦草,哪家公司的账目会记成这样呀?”于飞哂笑着说。 “是真的,爸爸每次两三页地拿过来,我都整了好几十页了。” “不是都破掉了吗?又是以前的东西,还整着干什么呀?没事干。”于飞不经意地说。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些东西好像是以前那个账务私自记下来的,我爸现后全撕了,还把她开除了。这次不知道我爸又从哪里翻出来,还一张张核对粘贴好,我帮忙粘他都不肯,只让我全部输到电脑里去。”尹秀贞也百思不得其解。 “这后面是你爸写的字吧?怎么都看不懂呀?”于飞满心好奇地问。 “是他粘好后写上去的,我也看不懂,反正他挺宝贝,这几天晚上都是一个人在书房里粘呀写呀的,听他说好像只剩几张就全好了。我说你倒是快些呀,管那么多干什么。”尹秀贞将桌上的文件整得差不多了,催促道。 “看着奇怪就随便问一下嘛,噜,拿去,看把你急的。”于飞将手上的文件夹全递了过去,扬着脸冲她笑。 他的笑让尹秀贞都有些陶醉了,明净的脸,含蓄的笑,充满男子气和穿透力的声音,真的……真的让人家都有点无法呼吸了。尹秀贞的脸腾地红了起来,莫名地有些烫。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张笑脸,怎么还会这么控制不住自己呢? 这回轮到于飞催她了:“你在那什么呆呀?动作快点,肚子还真饿了。待会儿我请你去建设东路那家茴茴香去吃烤鱼怎么样?”于飞有些意兴盎然,心情十分的舒畅。 “noprob1em。太好了,我最爱吃那里的烤鱼了!”尹秀贞神色恢复了正常,见于飞开心,她也是兴高采烈地说。 于飞故意将脸一沉,一本正经地说:“请你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说英文了,ok?” 尹秀贞刚开始还愣了一下,迅即便反应过来,“哈哈哈哈,yes,sir!”她乐得花枝乱颤,几乎都站不稳。 “出!”于飞也笑得眼睛鼻子直往一块儿凑,见尹秀贞收拾停当,他一声令下,抢先往电梯奔去。 在后面锁门的尹秀贞忙不迭地大叫:“死于飞,等等我~~~” 第六十章——解放的前一天 第六十章 解放的前一天 特勤侦查业务培训班进入第三个月后,上午还是文化课,以专题讲座为主,内容涉及到高新技侦手段、计算机实用性编程与解密、国际国内局势分析、沿海安全形势、隐蔽战线斗争等诸多方面,甚至还有一次课专门讲解快易容化装基本技巧的。?? 请来讲课的教官有本总队的,也有来自安全部门、公安局技术侦查部门、特警队等单位的。有理论,有实例,深入浅出,针对性和实用性都很强,让全体参训人员委实受益匪浅。 下午的训练科目更侧重合成型,同时还增加了如野外武装泅渡(就是穿着迷彩服、身后拖个救生圈,背着水泥制作的枪支模型在水库里游上个五千米的那种)、平地或山林抓捕、街巷近距离对战与控制、群体性突**件处置等,以及有关海警、边检的控制内容(模拟执勤执法场景演练)。 由于时间短,这些综合性训练科目都只能算是浅尝辄止,注重的是让参训人员了解掌握一些组训方法和基本技能,再演练一两次就不得不换下一个科目。 而基本的体能训练已经比较轻松,不是强度降低或科目减少了,而是大家基本上都适应了,每天下午不搞个高强度训练出一身大汗浑身都会感觉不自在。 这时候的小组竞争已经不那么明显,更多的是以集体的形式出现,因为文化课是一起上,综合演练时也得共同参与协力配合。 考核方式也变了,基本上是模拟事件处置,由教官出若干个模拟实战场景题,受训人员临场随机抽题,迅制订出可行性应急方案,并现场组织实施。考官根据方案的完善程度和现场演练情况进行打分。 比如,现某居民楼里有大量不明身份人员聚集,怀疑是偷渡人员,里面混杂有一些可能持有武器的马仔,给你多少兵力,你如何利用地形有效组织部署并成功实施抓捕? 或者某地区生大规模械斗,如何有效进行现场控制,防止事态扩大? 在路上实施检查时,现一辆大型集装箱车形迹可疑,如何有效实施堵截,防止强行冲关? 等等问题,不一而足,重点考察的是个人的组织指挥能力。 一场场考核下来,夏晨的积分名次不断地往前跳。到最后考核结束时,总队邓参谋长亲自在培训队结业典礼上宣布前五名被评为优秀学员的人员名单。夏晨榜上有名,总体排名全队第二,与第一名相差仅零点三分。 任晓雯的成绩也有上升,综合测评名列总体第十六位、女生中第一位,身后还齐刷刷地跟着十来个猛男选手!端的是不简单。 当天下午五点半,教导大队为培训队集体加餐,一桌八个人,菜由原来的六菜一汤增加到八菜两汤,而且增加的纯属重量级别,让人一听着就会流哈喇子的。 都有些什么呀?红烧鲤鱼、红烧肉和蘑菇鸡肉煲!而且还每人一瓶啤酒包干到人! 我的乖乖!平时比较抠门的教导大队真是大出血了。坐在餐桌旁两眼放光只等教官一声令下就起筷的队员们都在十分兴奋地谈论着。 可是马上就有人反驳说,这次总队为培训班拨款比较多的,伙食费每人每天按二十五块钱算,教导大队这哪叫出血呀,花的都是总队的钱,不然平日里会每餐饭后还有水果?就这样恐怕都还赚不少呢。 管它赚与不赚,大家的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了。被关在教导大队里面都三个月了,好容易熬到开禁时刻,手机领回来了,烟可以抽了,酒可以喝了,总算恢复自由身了,能不高兴吗? 不对,也有不高兴的,那就是排名末位的两个上尉,他们俩没有拿到培训结业证。巧得很,两个都是胖胖的男生,也都是来自边检站的(不在同一个站)。一个是从第二个月开始成绩慢慢下降,组织演练时总是出错,射击考核也只有卧姿精度射击尚可,其他如隐显、运动目标射击,快射击等都不合格,基本跑靶;另一个则是从一开始体能考核时就处于落后地位,后面再也没有追上来。 这两个人本来都不想来吃这个散伙饭的,怕因为自己情绪不佳扫了大家的兴,可耐不住队友们的反复劝说,只好勉为其难地来列席了。受气氛感染,两人不再铁青着脸闷闷不乐,慢慢地也就放开了,与诸战友一起畅想起美好明天来。 吃过晚饭,大家三三两两心情轻松地自由活动开了。当然,这个自由还得遵守教导大队的规矩,只能在营门内。明天早上才能开拔回各自的单位呢,在这里一天,就得守一天的规矩不是? 天还没完全黑,夏晨本打算在营区里随便散散步的,任晓雯一身迷彩服过来喊他一起去跑步。 “跑步?这三个月你还跑得少吗?上瘾了吧?”夏晨不想去。 “走嘛,陪我跑嘛,我们就慢跑好吧?告诉你,跑步不能随意间断,再说前面强度这么大,一旦停下来很容易胖的!”任晓雯认真地说。 “哪有那么邪乎呀?你这段时间刚好又瘦了点,适当点胖多好啊,依你这个身高,至少也得一百零五斤左右才相称。” “那多难看呀,不行,走,陪我跑去,换衣服!”任晓雯来硬的了。 夏晨毫无办法,只好乖乖地换上迷彩服。 两人在大操场的跑道上慢跑,任晓雯在前面跑,夏晨慢慢地跟在后面,权当是散步。操场上风挺大,吹在脸上凉飕飕的。 “你倒是跑快点呀,有气无力的。”任晓雯停住脚步埋怨说。 夏晨笑了笑,紧跑几步与她并肩跑着。跑了两三圈吧,她突然问了一句:“你知道他最近都在干什么?还是以前那样胡混?” “我怎么知道?我不也跟你一样,在这里三个月憋着哪儿都没去吗?”夏晨很快回答说。这个“他”是谁,两人心照不宣。他想,她表面上好像恨透了于飞,名字都不让别人提,心里到底还是记挂着他的呀。 “你别骗我,我知道你每个星期都打电话回支队的,有什么风吹草动,你那帮难兄难弟还不是抢着向你汇报?什么事儿能逃得过你老人家的耳朵?”任晓雯一副洞悉先机大局在握的样子。 “我是经常打电话回去,不过也就问问案件的事,其他还真没听说什么。”夏晨无奈地说。 “没有关于他的?小李他们不是一直都在监控6离酒吧和大鹏公司的动向吗?”任晓雯似乎有点不相信。 “没什么新的内容,那些人也就是经常在一起喝酒唱歌的到处玩儿,跟以前看到的差不多。对了,他好像住了一次院。”夏晨说。 “住院?干嘛住院?”任晓雯停住了脚步,侧过头来问。 “有好几样病,主要是急性肠胃炎,引起高烧不退,小李到医院去查过。” “肯定是生活没规律,又乱吃东西,海吃胡喝给闹的,他这个人……恨死他了!”任晓雯很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她低着头又往前跑起来。 夏晨看着她的背影出神。他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滋味。 看到任晓雯对待于飞的这种态度,两个夏晨在心里吵起架来,一个说:“好啊好啊,分了吧散了吧。不是都暗恋她许多年了吗?这下可找到机会了。” 另一个说:“太自私了,明明知道于飞并不是真的堕落,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干出乘人之危釜底抽薪的小人行径来呢?这不是卑鄙是什么?以后还有什么资格做战友做兄弟?” 夏晨突然有股强烈的想要将一切真相都告诉她的冲动。 第六十一章——强烈的暗示 第六十一章 强烈的暗示 其实关于于飞,支队侦查队那帮兄弟是向夏晨提供了不少信息的,比如他这段时间跟公司的一个女秘书走得很近,晚上经常在一起活动。网?比如他还经常跟周雄陈老六他们出入一个叫欣欣娱乐城的场所,怀疑那里也是他们的一个秘密据点,等等。 要是不知道于飞的真实身份,夏晨肯定会跟任晓雯的想法一样,对于飞的堕落,从不相信到气愤再到惋惜,最后甚至有可能展到不屑和鄙夷。只要有他的信息,肯定会一股脑地全说出来,两个恨铁不成钢的人一起愤怒地声讨,悲其不幸,怒其不争。 可现在……现在他已经知道于飞是去执行特殊任务的,也就是说,于飞的反常行为和堕落是因为工作需要,是可以解释的。 那么,如果任由任晓雯的这种反感情绪蔓延下去,对于飞将非常不利。时间一长,这种反感日积月累,曾经的深情逐渐淡化,等到水落石出于飞重见天日的那一天,说不定这段感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为了执行这项特殊任务,于飞已经作出了很大的牺牲,如果再加上失去任晓雯的痛苦,无异于将他彻底推下悬崖从此永坠深渊。那种惨状,夏晨真的不敢想像。 如果真生这种情况,即使没有人怪罪夏晨,夏晨也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作为亲密战友,作为好兄弟,作为一个老早就知情的人,他完全可以替于飞精心地呵护好这份爱情的!不是吗? 再说,任晓雯的这种反感情绪对案件的侦破也十分不利,且不说她爱极生恨很可能控制不住情绪做出什么过激行为来,单论她上次化装去6离酒吧执行任务见到于飞时的失常表现,那一副啥都不管不顾的样子,真是吓死人。幸亏当时于飞还算冷静,夏晨也出现得及时,才没出什么大问题。 要是万一于飞也在情急之下言语失当,露出什么马脚来,那么所有的布局策划都将前功尽弃付之东流,想想都会出一身冷汗的。谁能保证下次不会再出现这样的险情呢? 所以,从以上两方面考虑,权衡利弊,倒不如想个合适的方式,将真相隐约地透露给她。 夏晨打定主意,跑步跟上任晓雯的步伐。他侧头看了她好几眼,心想着该怎么开口。 任晓雯没好气地说:“你干嘛呀?我脸上长花啦?” “不是,你记不记得我以前曾经问过你关于好人和坏人的问题?”夏晨思忖着说。 “记得呀,我不是都回答过了吗?你不会还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吧?改行研究哲学啦?”任晓雯这人就这点好,心情调适比较快,不会老是阴沉着脸,钻到死胡同里不出来。跟这样的人交往,感觉比较轻松自在。 “我记得当时跟你说过,眼见未必为实,你在判定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之前,一定要弄清楚他的现象和本质是不是一致,反复思量,然后再做出判断,否则你会后悔的。记得吗?”夏晨问得很认真。 “啊……对,你是说过这样的话。怎么啦?我哪儿做得不对吗?”任晓雯奇怪了,上次听到这话时,她就感觉怪怪的,怎么他又提起这茬来了? “你有没有认真地想过,我为什么要跟你讨论这个话题,又为什么要反复强调这句话?”夏晨盯着她的眼睛说。 “是啊,你为什么老是跟我讲这个?”任晓雯也直盯着他,想要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什么来,可是没有,那是一潭清幽的深水,无波无澜,宁静而坦荡。 沉默。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于飞……他是有苦衷的,其实并没有真的如我们看到的那样坏?或者……”她犹豫着开了口,心里强烈地希望是这样,却又十分的不确定。 “或者他正承受着什么压力,不得不这样?能有什么压力啊,我怎么都不知道?”任晓雯越说越轻,都有点像是在自言自语了。 夏晨还是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你干脆给我一句明白话,别让我在这里猜来猜去的。你说,他到底怎么回事?”任晓雯央求说。可以肯定,夏晨反复说那句话的意思,一定和于飞有着某种关联,他只是想提醒自己不要错误地作出判断,他一定知道真相! “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短,都六七年了吧,彼此是什么样的人,应该都知根知底。话说到这儿了,你自己琢磨去吧。记住,凡事不要轻易下结论,下结论之前,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说完,夏晨径直往前跑去,该说的已经说了,依照她的悟性,她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任晓雯本来还想追上去问个清楚,可她知道夏晨的性格,也知道他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这事可能牵涉到支队的秘密,要是能明白地说出来,他早就直言相告了;要是不能明说的,再问也没用。他能这样反复地来提醒她,已经很不容易了。 其实也不用再问,刚才她猜测于飞之所以产生变化的原因时,夏晨没有说话,虽然没有明确地肯定,可是也没有矢口否认。也就是说,她的猜测,至少在方向上是正确的。 那么,按照这个思路,反过来说,应该就是于飞实际上并没有真的变坏,他还是那个充满睿智与激情、善良正直的大男孩了?还是那个心里在乎得不得了,表面上却总是酷酷的装作毫不在意的大男孩了? 任晓雯的心里一时充盈着轻松与快乐,她恨不得马上就跑到大街上去,告诉她所碰到的每一个人,让他们都来分享她内心的喜悦。 她想叫,想跳,想纵情舞蹈,然而旁边没有观众,暂时还无人分享。她只好快乐地撇撇嘴,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像只小兔子似的飞快地向宿舍跑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她的天空却升起了太阳。 她一路哼着小曲回到宿舍,手忙脚乱地开始打背包,同宿舍的几个女孩都十分奇怪地看着她,一时没明白生了什么事。 她脸颊绯红,浑身都透着一股兴奋劲,三下五除二地将背包扎了个结实,然后背在肩上试了试,挺不错。 旁边一个换了睡衣的女孩试探着说了一句:“晓雯,你……晚上睡觉不用盖被子啦?我们得明天早上才走呢!” “明天才走?”任晓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将背包一扔,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对,晚上还要用的呢,我这是怎么啦?昏头了,真是的。” “你刚刚真吓了我们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你要连夜赶回支队去呢,哈哈哈。”其他的女孩子都笑开了。 清脆的笑声传出窗外,旁边几个宿舍的猛男们受不了了,一个个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啊呜哇呜地乱叫,像月光下的群狼夜嚎。 突地从楼下传来一声低吼:“你们干什么?不许喧哗!”应该是巡逻的哨兵吧。大家赶紧将头缩了回去,洗漱,熄灯,就寝。 第二天一大早,培训队的三十二个人就纷纷背上行李包,坐上教导大队专门安排送站的车,与送行的人一一告别,离开这个虽然只待了三个月却印象深刻的地方,回各自的原单位去。 金科和陈建勇两人站得笔直,向运送培训队员的大巴车**地敬了个军礼,直到大巴车渐行渐远,直到它一拐弯,消失在远远的街巷。 第六十二章——废弃的防空洞 第六十二章 废弃的防空洞 这天于飞照例早早来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尹秀贞办公桌上的文件夹,真是只要有探索就会有现,夹旧纸片的那个夹子里面的内容又换了!这次叠放着五张纸片,里面的时间已经到了去年底。? 尹秀贞说得没错,这应该是最后的那几张了,因为自今年年初开始,公司又重新任用了一个财务,哦,就是那个小姑娘。那么,今年的新账目肯定还在她那里,不会是这样陈旧的皱巴巴的版本。 还是一些资金流动的简略数据、简单标注,他细心地一个个看下去,一组数据引起了他的注意: 2oo3年5月26日 12o万 号o1o17578 55 海走 5月26日?55?他的心突地一跳,这几个数字怎么会这么眼熟呀? 去年的这一天破获了一起大案件?没有啊,去年五月份他正在参加总队举办的一个业务技能比武呢,根本就没有参与办理什么案件。 谁的生日?也不是呀,亲近的几个人像父母、任晓雯、夏晨、李一鸣,他们的生日他都记得很清楚,没有谁是五月二十六生日的。 还有个55,这几个数字连在一起,就是特别的眼熟,在哪儿见过呢? 于飞正绞尽脑汁想这组数字的关联,叮铃铃,手机突然响了,把他吓了一跳。他赶紧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操起手机快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椅上坐下,这才打开翻盖接听。 “你在哪儿呢?”话筒里传来周雄那带点鼻音的声音。 “哦,周总,我在办公室,脚才迈进来,您电话就追来了,呵呵,有事?”于飞冷静了下来。 “好,你到楼下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周雄的语气很是平淡。 “唉。”于飞答应着,立即锁门起身往电梯走去。他感到有些奇怪,周雄平时在电话里,可从来没有这么冷淡过,至少也要虚情假意地打几个哈哈热情地寒喧几句的,今天可有些不正常。 他快步走到大楼门口,周雄的那辆奔驰已经等在那里了,军子打开玻璃车窗向他扬手。他拉开后座左边的门,喊了声“雄哥”便坐了进去。车呼地冲上街道,向城西方向驰去。 吴奇坐在副驾驶位上,周雄还是习惯性地坐在后排右边,仰头靠坐着没有说话,于飞也只好干坐着,有些惴惴不安。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周雄突然冒出一句:“于飞,你还记得那个老侯吗?” “老侯?哪个老侯?”于飞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记得了?上次好像跟你说过的吧?”周雄还是仰靠着,头都没动一下。 “老侯?哦,是不是就那个林经理呀?送五十个人从云南走出去的那个?”于飞想起来了,夏晨那天到公司里调查走了之后,他跟周雄几个人在办公室聊天,吴奇提到过老侯这个人。 “就是那个王八蛋,他妈的叫他走得远远的,他竟然跑回来了!”周雄显然很生气。 “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于飞很是吃惊。就这个林经理,让五十个年轻男女偷渡到东南亚饱受摧残有些甚至落个终身残疾的林经理,不对,应该叫老侯,边防部门差点挖地三尺都没找到他,现在他竟然出现了! “昨天刚回来,先坐飞机到的青岛,然后再坐火车想偷偷溜进海城,刚出火车站就被一个小弟现了,现在就带你去见见这个小王八。麻奶个b,这个时候跑回来,要是万一被边防给逮住了,还不把我们几个都给牵扯进去?那就全完蛋了!不听话的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他,哼哼。”周雄气头很旺,脸色十分阴沉。 这两声“哼哼”让于飞有点过敏,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尹秀贞常用的威胁招数就是这个。话说半句,哼哼两声,给人以无限想像的空间,越想就会越恐怖。真是两父女,不会连这个都遗传吧? 对于那起偷渡案来说,老侯是个十分重要的角色,也是破获整个案件的关键人证之一,因为自始至终都是他在经手的,只有他最清楚整个案件的内幕。将他抓捕归案,才能顺藤摸瓜地将藏在背后的大鱼也就是周雄洪哥他们提拎出来,而根本不必再考虑他们将如何挣扎。坐实一个案件,就有可能将他们曾经干过的其他非法勾当一一地挤出来。 但是现在听周雄的口气,老侯的形势很不妙,于飞却只能干着急,什么都不能做。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车子在一个小山包旁边停了下来。周雄让军子在车里待着,兼职望风。自己带着吴奇和于飞拐到山包背后,在两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旁边,豁然出现了一个小山洞。两个手拎空心铁棍、头戴着棒球帽的年轻男子从树后面闪身出来,恭恭敬敬地叫了声“雄哥”,一人仍然留守,另一人领着周雄等三人往洞里走去。这回看清楚了,这是一个废弃的防空洞! 海城的整体地形是三面环山,一面靠海。在解放初期,出于国防建设需要,城市的地底层和周围的山底下都挖了不少的防空洞,主要用于人员转移和储备战略物资。 后来局势缓和,城里的防空洞便成了外来务工者尤其是贩卖水果者的理想栖息地,价格便宜,空间阔绰,冬暖夏凉。只是租住时间长了,由于潮湿阴冷,水果是很好储存,人却极容易得关节炎。 山底下的防空洞更没有人住,逐渐便废弃了,很少再有人涉足,成了野兔野狐们的安乐窝。 想不到周雄在这里还有个临时据点。 一行四人进到洞里,又拐了两道弯,前面出现一片空地,中间摆着一张四方桌,桌上还有不少吃的东西。五个清一色戴着深蓝色棒球帽的年轻男子围坐在方桌周围,每人手上都抄着一根铁棍。 他们的旁边就躺着一个人,背朝外,双手反绑,脖子上还勒了一块白色的毛巾,应该就是老侯。 听到脚步声,坐着的五人立即站了起来,齐声躬身喊“雄哥”。周雄面无表情地略微点了点头,下巴一扬,说:“把他拉起来。” 躺在地上的老侯给架起来跪在地上,脸上身上全是泥土,那条白色的毛巾勒着嘴巴,看不清真容,估计也就四十来岁吧。他的头很是凌乱,前额的一束耷拉着结在一起,可能是汗湿的吧。身上的茄克衫面料不错,牌子还鳄鱼的,只是显得有些脏,给蹭了好几块泥。牛仔裤,乳白色皮鞋,同样蹭上了不少泥土。 他起先还软巴拉叽地瘫倒着,待见到周雄就站在面前,他的双眼陡地放光,挣扎要站起来,却被两个男子紧紧地按着肩膀,只好嘴巴呜哇呜哇地乱叫。 周雄铁青着脸示意了一下,一个男子马上将毛巾解开了。老侯的眼泪刷地流了出来,涕泗横淌,他打着哭腔哀求说:“雄哥,雄哥,您可算来了,快救救我!” 旁边一个男子搬一条凳子放在周雄的屁股后面,周雄看都没看,径直坐了下来,向前倾身盯着老侯的眼睛看,面无表情,一言不。 老侯给看得心里毛,哭声渐渐小了下去,眼睛中露出茫然的神色,瞬即仿佛明白了过来。 他低下头,哀哀地说:“雄哥,您饶了我吧,我就是回来看看老婆孩子,看一眼就走,再也不回来了。雄哥您大人大量,饶我这次吧。” 周雄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声音在防空洞里回响,显得特别怪异,旁边站着的几个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饶了你?当初我是怎么跟你交代的?送一趟人,你跟我要价八十万,我可是二话没说,一分不少给你打进卡里了。瞧瞧你给我办的什么事儿,才几天功夫,啊?人就给全部送回来了!伤的伤残的残,弄得全天下人都骂娘,公安部挂牌督办,你是盼着我早点死呀,啊?还他妈的有脸跑回来。我不是跟你说过叫你出国后就不要再回来,跑得远远的,越远越好,你把我的话都当耳边风呀,啊?”周雄声色俱厉,唾沫都喷到老侯脸上去了。 跪在地上的老侯被喷得身子直往后躲,吴奇一个耳括子扇了过去。 第六十三章——老侯之死 第六十三章 老侯之死 周雄连声质问,唾沫喷了老侯一身。? ?? 跪在地上的老侯被喷得身子直往后躲,吴奇冲上前一个耳括子扇了过去,力道用得挺足。 老侯的脸上立马起了几道红红的指印,他浑身筛糠似的打着哆嗦,语不成腔,“雄哥,我……我真不是有意的,送到云南我就交给竹竿了,是……是他选的日子,他带的路。到g国后我把人一交就跑路了,后面生的事也都跟我无关啊!雄……雄哥,我冤枉啊。” “哼,冤枉?我交代的是叫你去办,事没办好我不找你找谁?竹竿不也是你挑的?他有责任你没责任?这冤枉你了?你把事再交给这个交给那个,你谁呀?我把位置让给你,你来做这个老大好不好?冤枉?亏你说得出口。”周雄冷笑了一下。 “雄……雄哥,我无能,我废物!我……我这次回来就想看看老婆孩子,几个月没见太想她们了。雄哥您放了我,我保证看一眼就走,保证不给您添麻烦。”老侯还在苦苦哀求。 “看一眼?你知不知道你家周围全是警察盯着呢,看一眼你还跑得掉?是不是已经用电话跟家里联系过了?”周雄冷冷地问。 老侯没做声,算是默认了。这回周雄忍不住了,抬起手也是一个耳括子过去,“你他妈的真是猪脑子!你不知道电话都被边防给监控了呀?现在说不定正在你家里喝茶,等着你这王八蛋上钩呢。” “呜……雄哥,那我不去看了,行吗?我今天就离开海城,再也不回来了。您就看在我以前还帮着您办了不少事儿的份上,饶了我吧,雄哥。” “嗬,你不说我倒忘了,没错,你是帮我办过不少事儿,可你自己摸着良心想一想,我周雄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你从我这里拿的钱还少吗?我把你当兄弟待,你呢?你眼睛里除了钱,其他还有什么?老侯啊老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往里闯,这会儿说什么都晚了。你想想,这会儿你还出得去吗?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呢。与其被警察抓住挨枪子儿,还不如由兄弟们送你上路,落个体面,你说呢?”周雄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杀机。 老侯的眼睛里满是恐惧的神色,他哀嚎了一声,一下往前扑过来,大概是想抱住周雄的腿,可是忘记了自己的双手还反绑着,结果整个脸蹭着周雄的腿下去,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周雄不动声色,只用手扫了扫裤腿,仍是冷冷地看着他,语气却变得平和而轻松:“老侯,你别怪大哥无情,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这样吧,你老婆孩子那边,我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予照顾的,绝不会让她们受苦。你放心上路好了,到时还得要保佑兄弟们平平安安赚大钱,好吧?”说完,他果断地作了个手势。 旁边的两个年轻男子一把将老侯按牢了,老侯大惧,呼天抢地:“雄哥……不要啊……雄哥,饶我一命……我什么都不要,全部还给你……” 另一个拿了一卷保鲜膜走上前去,将呜呜乱叫的老侯整个头用保鲜膜蒙了个结实,老侯立时气闷,在地上不断地挣扎扭动。 又有一个人拿了一个麻袋过来,几人协力将老侯塞了进去,将袋口扎了个死结。 看着麻袋渐渐地不动了,周雄吩咐了一句:“在洞里找个角落埋了,坑挖深点。这个洞以后不要用了,想办法把洞口堵掉。” 众人齐口答应,拖麻袋的,拆桌凳的,拿土锹的,分头去做了。周雄转身往洞外走去,于飞和吴奇他们赶紧跟上。 回到车里,于飞仍觉得心在扑嗵扑嗵乱跳,还从来没有直接面对过这种场面,饶是他的心理素质再好,也忍不住直犯恶心,想吐。 整个过程中,他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束手无策,事情来得太突然,他插不上嘴,也根本无法阻止周雄他们的行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侯被活活地窒息而死,看着一个重要的人证就这样彻底地消失! 他见识过周雄对女儿慈善温情的一面,对外界儒雅豪爽的一面,原以为丁彪说的被追杀很可能是危言耸听,现在总算见识了周雄凶残冷酷的一面,才知道丁彪说的一点都没错。 如果让周雄知晓丁彪并没有死,而是躲在东北的某个角落里苟且地活着,还真无法预想他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他。 凌迟?啖肉?不知道,总之肯定是死路一条,周雄必将置之于死地而后快的。 车子继续往前开,于飞坐在后排,脸色很是难看。周雄笑了笑问:“怎么啦?看你这张脸白的,都快绿了,第一次见?” “第一次。”于飞老老实实地回答说。 “没事,你比吴奇的心理素质还是好点,我带他第一次搞这个的时候,他当时表现得没事人儿一样,可一出来就吐得一踏糊涂了,哈哈哈,是这样的吧吴奇?没事儿,你以后见多了就好了。”周雄安慰他说。吴奇也回过头来关切地看了于飞一眼,但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对付不听话的人,你只能对他采取这种狠点的方法,不然你还怎么带小弟?谁还会听你指挥?人心隔肚皮呀,有些人你对他再好,他也不知足,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总想着跟你玩阴的。像今天老侯这样的,压根儿就是一条喂不熟的狗,你如果心肠软一点放过他了,他不但不会领情,说不定还会在背后捅你一刀子你信不信?” 周雄点了支烟,仰靠着头接着说,“于飞呀,你别以为我周雄天生就这么铁石心肠,我也不想这样,都是环境给逼的。要想在社会上立足,有时候你就得六亲不认冷酷无情,横下心来跟他拼,他硬,你比他更硬,他黑,你比他更黑,这样你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笑眯眯地看着于飞,很有点岳丈大人看毛脚女婿并有意栽培的意味。这番从打拼实践中摸索出来的奋斗理论,虽然篇幅短小,但简洁精辟,实用性强,说明了一个既浅显又深刻的道理:以强制强,以暴治暴,六亲不认,天下无敌! 延伸开来就是,要想在社会上混,就得拼拳头比阴谋,看看是谁的茧子厚谁的手段黑,暴的都给你打折了,更别说那些软吧啦叽的了。 这套理论被周雄奉为在江湖上立身处事的致胜法宝和武林秘笈列入典藏的,口授心领,概不外传,可不是随便谁就能听到的哦。 于飞拍拍胸口,长吁了一口气,说:“雄哥,经您这么一说,我心里感觉舒服多了。” 吴奇扭过头来对于飞说:“你看雄哥对你多偏心,我上次吐成那样,他也就是‘习惯习惯就好了’,一句话打过去。你这才多大点事儿呀,雄哥就心疼得不行了,一下子跟你说这么多,嘿嘿。” “就你敏感,雄哥对我们哥几个还不都是一样的好?”于飞笑了笑说。 周雄却不再答理他们两个,斜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第六十四章——宝马奇缘 第六十四章 宝马奇缘 这天下午,周雄交代于飞到外面去办点事,新近接了一笔单子,公司的货一时供不应求,得去联系两个小厂帮着赶制一批外销服装。?? 于飞拿上车钥匙就往外走,却在门口处被尹秀贞给拦住了。 “干嘛?我出去办正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于飞说。 “出去办事没错儿,车子你现在还是别开吧,要不我开车送你去。”尹秀贞俏皮地指了指于飞手上的车钥匙。 “为什么不能开呀?我身体早就恢复了,没事儿,你放心好了。你还真把我当温室里的花儿啦?告诉你,我就一扔哪儿都能生根芽的野草,生命力强着呢,呵呵。”于飞感觉她的担心实在有些多余,而且他趁她不注意,早就偷偷开过好几回了。 “我是担心你才不让你开车的,你以为我爱管呀?万一不小心出个什么事儿,像我妈一样,那就……”尹秀贞说到这里,眼眶都有些红了。 “你别想太多呀,这次要办的事儿急,你一起去不是很方便,也没这个必要。好了好了,我会开得很慢很小心的,一会儿就回来了,好吧?”于飞赶紧安慰她,他知道尹秀贞自己用车少、也不让他轻易驾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妈妈曾经的那场车祸,给她在心理上投射了太深的阴影。多少年了,她还是无法坦然地面对,一想起来,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栗。 “那……你小心点开车,快点回来,晚上一块儿吃饭吧,我不想回家吃饭,冷冷清清的。”尹秀贞可怜巴巴地看着于飞。 “好,听你的,真是个管家婆。”于飞看她那个样子,故作不高兴地轻轻嘟哝了一句,分寸把握得恰好让她听见。 “你胡说什么呀?谁是管家婆?”尹秀贞一时脸又红了,挥拳要追打于飞。于飞却一扭身夺门而出,吹了声口哨径往电梯跑去。 事情办得挺顺利,两个小时不到,事儿办妥了。以前就有过业务往来的两个小厂立即开工,并承诺加班加点也要将货如质如量地赶出来。于飞心情愉快地给周雄打了个电话,报告业务联系情况,同时开车往公司方向走去。 车到十字路口,前面刚好黄灯转红。于飞缓缓地减油门,换档,再轻打方向盘,都不用点刹车,车子便依靠惯性自直行线转到左转车道,从侧畔赶上前面的一辆车,滑行到路口自行停下,车头保险杠刚好与白线并齐。 这技术,岗岗的,于飞不禁有些得意。他将两边的车窗玻璃都放了下来,意气风地左顾右盼,似乎在期待一声喝彩。不经意向右一看,顿时有点傻,旁边停着的深蓝色小车也开着窗,驾驶座上是一个女孩,左侧面的线条柔和而精致,一头披肩的长随意地飘散着,两旁的乌往耳后收拢,露出白皙的小耳朵和长脖颈,再配上方向盘上修长白皙的双手,裹在黑白斑点碎花上衣里的圆润的肩膀。 总之,从车窗这个格子里露出的部分看,她的整个人是比例匀称的,色泽分明的,简直就像是一件艺术品,啧啧,绝对养眼呐。 他正在兀自欣赏,那边女孩突然朝左面转过脸来,于飞躲闪不及,两人眼对眼碰了个正着。奇怪,怎么这么面熟呀?好像在哪儿见过。 感觉还没怎么看仔细,就一闪念的时间,向左向前的信号灯由红变绿了,旁边的那辆车呼地冲了出去。于飞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踩油门,硬生生重新变道改为直行,往前追了过去。这时他才看清,好家伙,前面那辆车原来是宝马的,难怪加那么迅猛。 依照他这辆老丰田手动档的度,按理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追上前面那辆宝马的,能让他看清楚品牌已经算不错了。可是有意思得很,就在于飞猛轰油门费尽心力都感到望尘莫及,正准备放弃追赶时,宝马竟然在路边停了下来,等到丰田即将靠近,她又开动了起来,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于飞心存疑虑,决意紧跟上去,探个究竟。刚开始他还有点不好意思,中间隔着两三辆车,想远远地跟着,跟得上就看看她去哪,或许能想起来她是谁。要是跟不上就算了,反正也没想起来到底是谁,就当没见过。 谁知那宝马再不飙了,就那么不紧不慢地在前面开着,在立交桥环岛上还突然绕了几个圈才驶上正道,让一时没反应过来的于飞也跟着绕了几圈。这一下,跟踪的意图算是彻底暴露了,于飞索性放开了胆子,加将车直接开到宝马的后面,一步不离紧跟着跑。明摆着就是跟定你了,怎么的?倒要看看你还想玩什么花招。 世界上怕的就是这种将原本应该偷偷摸摸的事却做得明目张胆不顾一切的人。就好像贪污受贿,以前当事人搞个三五百块的都很紧张,生怕被别人现,弄得名誉扫地不说,一旦定罪,立马判刑,十年八年挺平常,非常时期判死刑的都有。可现在,很多贪污受贿的人不怕了,几千几万甚至上百万的眼都不带眨一下,就敢摆到台面上来明目张胆地进行权钱交易,基本上是毫无顾忌。新闻媒体也学乖了,报道这类案件,贪污几百万就被抓的,连个豆腐块都上不了;上了千万的,才有可能给你报道一下,也就是个豆腐块。大家都见得太多了,没有新闻性了,你报道了谁爱看呀,真是的。 这个比喻放在这里好像并不恰当,大家就当是题外话,我姑妄说之,你姑妄看之。 宝马这会儿就变成了引导车,将丰田慢慢地引到了位于海城西面的江滨公园靠边停下。门开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从宝马车上走了下来,风姿绰约地一扭一扭走到丰田车驾驶座前,拍了拍左观后镜说,“嗨,小子,说,跟着我想干嘛?” 于飞没有做声,只是定定地看着她,隔近了才看清楚,所谓的女孩应该是一个少妇了,总该有三十出头了吧,只是保养得比较精致才看上去显得年轻。这时他猛然想起来了,可不就是那天在周雄家里见到的那位眼睛灼人的兰姓女人吗?难怪看上去总觉得眼熟。 他微笑着打开车门,下车站在她面前,故作不解地说:“不好意思,这位小姑娘,我只是刚好要到这里来玩而已,引起你的误会了吗?” “什么叫误会呀?你从解放东路一直跟我到这里,我拐弯你拐弯,我转圈你也转圈,还说什么误会,有这样的误会吗?”少妇对于飞的回答显得有些啼笑皆非,但可以看出,她对那句“小姑娘”还是十分满意的,因而语气比较和缓。 “是吗?那只能说对不起了,可能我的行车方式刚好跟你的相同,我平时开车喜欢绕路兜圈,有事没事转一圈,看看风景接着走。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也有这个毛病?”于飞显得饶有兴趣地反问。 少妇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眨了几下,脸上露出了一丝诡秘的笑,她伸出右手食指朝他勾了勾,于飞上前一步侧耳过去,谦虚地问:“有何见教?” 她也凑近身来,一字一顿地说:“你叫于飞,大鹏外贸公司的总经理助理,我说的没错吧?” 于飞像被蜂蜇了一下,往后跳了一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说:“你……你认识我?不会吧,咱俩见过面?” “嗤,你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刚才不是还一本正经的嘛,开车喜欢绕路兜圈是吧?亏你想得出来,嗬嗬。” “你还没回答我呢。” “见过,见过,那次在秀贞的生日宴会上,你不是坐在她身边的吗?我就坐在你们对面,想起来了吗?” 于飞皱着眉头想了一阵,然后猛一拍脑袋,“哦,您就是那个兰……” “兰馨梅,你叫我兰姐好了。”她微笑着接口说,并伸出手去。于飞也伸手跟她握了握,她的手指软绵绵的,有些温热。 第六十五章——有意思的晚餐 第六十五章 有意思的晚餐 眼前的漂亮少妇果然就是那个姓兰的,于飞这时倒心里静了下来,他嘿嘿笑了两声,说:“没错,您当时好像坐在对面第五个,世纪豪庭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兰董是吧?嗯,越看越像!” “什么叫越看越像呀,本来就是嘛。说了叫兰姐就行,呵呵,对面第五个,看不出你还记得挺仔细的。”兰馨梅说。 “主要是因为大家都抢着说话敬酒,您一个人坐在那儿不怎么讲话,东西也吃得特少,我就多看了两眼。”于飞老老实实地回答说。 “哦,现在我一说你倒是记得这么清楚,刚才你就真没认出来?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兰馨梅偏着头问。一个女人如果自己觉得还算年轻漂亮,别人也时有吹捧的话,她总是希望所有曾见过面的男子对她都能过目不忘的,兰馨梅也不例外。这才几天功夫,他竟然不说就认不出来,那也太令人失望了。 于飞又是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做声。 看他的神情,应该是早就认出来了,却只是故作不识,兰馨梅又好气又好笑,她懒得再追究,又问:“好,其他的事待会儿说。我问你,今天你老跟着我的车干嘛呀?” “刚才不是跟您都说了吗,我正好是想到这里来玩的,想不到前面又刚好是您的车,就引起误会了,呵呵。”于飞来了个死不认账。 “好,好,就当是误会。不过怎么说也算是个美丽的误会吧?为了这个美丽的误会,你是不是该表示点什么呢?”兰馨梅笑着看他。 于飞一时没明白过来,他茫然地问:“怎么表示?” “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啦,请我去吃个晚饭没问题吧?” “您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这茬儿,行,没问题,去哪儿吃?想吃什么?”于飞虽然有点吃惊她的主动,但立即爽快地答应了,他还正想多了解了解这个女人呢。能够被周雄邀请去参加女儿生日宴会的,都不会是善字辈的。 “你请客,你说了算。”兰馨梅的情绪受到感染,兴致也起来了。 “要不咱去吃潮州菜吧,海鲜、素菜都烹得好,新鲜,不腥不腻,清淡爽口,味道很不错哦,我知道这附近就有一家,经常人满为患的,我们得赶紧去,去迟了怕没位置。” “你替他们打广告呀?成,就潮州菜吧。这回我们换一换,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兰馨梅笑着说,两只眼睛弯弯的显得特别甜。 于飞却不理会她的玩笑,挥了挥手说:“上车吧,跟紧了。”两辆车动,一前一后往湖州菜馆驶去。 时间才刚过五点,菜馆里来吃饭的人已经慢慢多了起来,于飞两人着服务员找了个靠窗的小桌子坐下,商量着点了几道两人都算爱吃的菜,像红炖大海螺、清炖乌耳鳗、鱼丸、护国菜、清脆竹笋等等,据说都是本店名菜。 服务员正想离开,兰馨梅又叫他上一瓶红酒,说是不喝酒吃饭都没兴致,于飞也便随着她。 吃饭的当儿,于飞随意问道:“您是不是就住在海城呀?” “对呀,在这安家了,问这干嘛?” “您跟我们周总应该早就认识了吧,怎么平时都没见您来我们公司走走呀?” “算起来跟他认识也好多年了,经常有生意上的往来的,你在公司里以后慢慢会知道。现在都什么社会了,要做笔生意什么的也就一个电话一份传真的事儿,非得跑你们公司去干嘛?对了,我说你跟我讲话时别老是您您的好不好?我听了别扭,改过来。”兰馨梅似乎有点不高兴,但脸上的笑意却并未减少。 “好,我改。对了,兰董,你不是搞房地产的吗?怎么跟外贸公司扯上关系啦?”于飞好奇地问。 “叫兰姐。”她再次纠正说,“你以为挂个房地产公司的招牌就只能搞房地产呀?要赚钱,就得什么都去涉及一点,哪一行好展,就多投点资,展得差不多了再转其他的行当。” “可依我看外贸这一行近几年好像并不是很景气,竞争太激烈了,利润不多,呵呵。”于飞随口说。 “你怕我投资失误?”兰馨梅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房地产开这块倒是展迅猛,趋势很不错,也算是暴利行业。你干嘛不一心一意将这一行做大,而去涉足一个利润要差得多的行业干什么?”于飞有些友情提醒的意思。 “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懂,其实他们做外贸的也不是单纯只做外贸,也在利用进出口权谋求其他的出路的,甚至很多在背地里干的都是非法的活儿,不然一些公司早就关门大吉了,对不对?”兰馨梅狡黠地回答说。 确实如此,大鹏公司不是也假借着正当合法的外贸幌子,在华丽翅膀的阴影庇护下大干不法的事儿吗?其他还有许许多多冠冕堂皇的招牌背后,他们私下里所干的勾当又有多少人能看得清呢? “来,喝一口。”于飞感觉有些气闷,举杯敬酒。 “一口有什么好喝的,要喝就全干了。”兰馨梅兴致出奇的好,她仰头将大半杯红酒全喝了进去,然后翘着兰花指将杯子露了个底。 到底是江湖中混的女人,有那么股豪爽劲儿,于飞也只好一口将酒喝了下去。他的酒量一般,但在女人面前也不能示弱呀,再说一个大男人喝个酒哪能扭扭捏捏的,扫兴不是? 这时,电话铃响了,于飞拿起手机,一看是尹秀贞的。他说了句对不起,打开翻盖,尹秀贞急切的声音立时传了过来:“你在哪儿呢?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呀?” “不好意思,我有事赶不回来,你别等我了。”于飞小声地解释说。 “那怎么行?我位置都订好了,菜也点了,就等你回来吃呢,你赶过来吧,我一个人吃着没意思。” “我真有事情赶不过来,现在已经跟朋友在吃饭了,你自己赶紧吃,早点回家去,好吗?” “那好吧,你吃好给我打个电话。”尹秀贞极不情愿地挂了电话,于飞说有事,她是绝不会拖他后腿的。 看于飞将手机放在桌上,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兰馨梅笑着问:“怎么,女朋友来电话催了?” “没有,就一个同事,约好晚上一起吃饭的,没事儿。”于飞搪塞说,现在跟这个兰馨梅还不是很熟,私人事情自然不便提起,即使她跟尹秀贞也认识。 谁知她偏是哪壶不开揭哪壶,“同事?不会吧,我猜肯定是尹秀贞。”她笑了笑,拿起筷子吃了口竹笋。 想想她跟周雄他们应该是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瞒也瞒不住,于飞点点头承认:“是她。” “我看她对你有那么个意思,你得好好把握住,挺不错的一个女孩子,你可别挑花眼了,到时候飞了可有你后悔的。”兰馨梅眉角上挑看着他说。 “兰姐你说笑了,我一个穷人家的孩子,现在打工仔一个,有什么资格挑来挑去的?她也就是看我一个人从乡下到城里来,有些孤单,作为同事多关心一些而已。”于飞谨慎地回答说。他到公司后,对外都宣称是海城最偏远一个县的乡下农村来的,大学毕业后留在城里找工作。由于他一口流利的本地话,倒也没有人怀疑。 “没这么简单吧,就秀贞丫头看你的那个眼神,你说仅仅是关心?鬼才信,除非你是榆木脑袋,要不就是你另有意中人,对她的感情视而不见。”兰馨梅撇了撇嘴。 于飞心想怎么说着说着纠缠到尹秀贞这码事上去了?还一直都在回避着跟周雄谈论这件事呢,偏生冒出个兰馨梅来,又扯住这个不放。本来今天追着她的车跑只是一时冲动,根本没想着吃饭这一遭,更没想着要谈太多的呀。 该怎么跟她说、说到哪一步为止呢?还不知道她到底站在什么立场上呢,而且,他所说的话,很可能会传到周雄的耳朵里去的。 第六十六章——数据解密 第六十六章 数据解密 面对兰馨梅有根有据的询问,于飞索性放开了性情来个坦言相告:“说实话,我还正为这事烦恼着呢。这么说吧,我到海城来找工作,她爸爸把我安排到公司里做事,我上次生病是她在细心照顾,我对她、对她爸爸都挺感激的,其他就真没什么想法了。她是可爱,可我也只是把她当个妹妹看,没有那种特殊的感觉。” “这话你有没有对秀贞说过?” “没有,我哪敢呀,要万一有什么事儿我负责得了吗?”于飞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要培养我早培养了,还会弄到现在这样?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的,多难受呀。”于飞摇摇头说。 “要我说,你要是真对她没什么感觉,还是得找机会对她说明白了,老拖着也不是办法呀。你们男人没事,女人老得快,青春耗费不起呢。”兰馨梅很快地说。 于飞揣度着她话中的意思,不经意却现她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轻松和笑意,不会吧,难道她原本就希望如此?还是另外藏有什么含义? 这个话题暂告一段落,毕竟相交还不深,双方都难免有所保留。兰馨梅还想猛喝两杯,被于飞劝住了,“慢慢喝,这瓶酒喝完就行,还得开车呢。你酒量好没事儿,我可是喝一点就上脸,要是喝得面红耳赤的,被交警给拦住就惨了。” “不就怕扣个分嘛,没事儿,要是真抓住了我帮你搞定,保证不扣一分。”兰馨梅显得毫不在乎。 于飞不能不在乎,他可不想节外生枝。 两人将桌上的菜一扫而光,兰馨梅用湿巾擦着手,满意地说:“这算是我回海城后吃得最开心最踏实的一次了,真不错,谢谢。” “谢啥呀?我也吃得挺舒服,还得谢谢你呢。”两人相顾而笑。话虽这么说,于飞心里却噔了一下,怎么她说是回海城后?她不是就住在海城的吗? 他顺口开玩笑说:“兰姐你是出差刚回来呀?看你在外面给饿的,呵呵。” “什么出差呀,我这世纪豪庭公司不是设在北方云水市的嘛,我给守着呢,待了好几年。现在公司走入正轨了,我懒得守,就搬回海城来住了,还是在这里自在,气候好,吃得好,人也好,舒——服。”她拉长了声音说,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看你高兴的,你先生也是海城这边的人?以后你们可以经常到这里来吃嘛。”于飞也受她感染,笑着问。 “先生?早就散了。”兰馨梅还是那样毫不在意,“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由自在,想干啥干啥,怎么样,潇洒吧?” 不管她的态度如何开脱,于飞却未料到她竟然是单身一人,终究感觉有点尴尬。他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不知接下去该说什么。 兰馨梅抬手看了看时间,“哟,你瞧瞧这时间过的,都快八点了,酒足饭饱,接下来干什么呢?要不我请你去打保龄球,怎么样?我知道有一家球馆,通宵营业的,挺不错。”她显得兴致勃勃。 于飞没想到她还会有这个提议,一时没反应过来,实在也没有将太多的时间耗费在她身上的心理准备,他迟疑了一下说:“这……” “还有事?那我下回再请你去玩吧,反正都回海城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不过得说好了,下回你得空出充足的时间来陪我玩好不好?我都好久没痛快地玩过了,呵呵。” 兰馨梅十分体贴地给了于飞一个台阶,他立即满口答应了下来。 两人交换手机号码,分别驾车离开,就此别过。 回到公寓,于飞正换着鞋呢,手机铃响了,他想想应该是尹秀贞来查岗的电话,打开翻盖就说:“秀贞吧?我回家了,刚进门,正想着给你打电话呢。”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兰馨梅的声音传了过来:“还说对她没感觉呢,尽想着她一个人。” “哦,不好意思,兰姐,我还以为是她的电话呢,你……有事?”于飞可真没想是她的电话。 “没什么事,就是试试看这是不是你的电话,现在知道了,拜拜。”她飞快地挂了电话。 这个兰馨梅,搞什么鬼,电话号码还会给她个假的?于飞觉得好笑,他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沙上,打开电视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却老是走神,不知道电视里在说些什么。他将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扔,摊开四肢仰躺在沙上,胡思乱想起来。 自五月初离开边防支队,到今天也有八个多月了吧?眼看已经元月了,再过个把月就要过新年了,自己到底还要在外面游荡多久才算够?有时想到肩膀上所担负的使命,他会将自己目前的状态理解为一种蛰伏,蓄势积力,伺机而,那么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但更多的时候,他会感觉自己好像被放逐了一般,孤孤单单地漂浮在空中,看不见牵系,看不见依靠,几乎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思绪漂移,终归是要面对现实的。 这次从尹秀贞那里意外获悉大鹏公司以前的账目都还保存着的消息,应该算是一个重大收获,只是不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不是真的有用。不过从记述方式上看,猜测可能与周雄组织的经济运营体系直接相关,支队所一直期盼的证据说不定就藏在那些隐晦的标注背后。有什么办法能将它背后隐藏的秘密全部都破译出来呢? 这时,他的脑海中又陡然浮现出那组看上去十分眼熟的数据:5月26日,55。肯定在哪里见过,他闭上眼睛仔细地在记忆中搜索着,5?26,55,55……终于想起来了!他激动得几乎跳了起来。没错,就是在承办那起案件中,这几个数字曾经出现在他的笔录纸上。 那还是去年年底的时候,总队从境外接收了一批偷渡遣返人员,于飞和夏晨同时被抽调参加后续处理工作,两人分在同一组按要求对遣返人员进行讯问。 根据交代,这批遣返人员是分不同拨次、分别由不同的组织采取不同的渠道运送出境的,在境外也是在不同的时间被抓获,然后再统一羁押统一遣返回国的。 于飞记得其中的一拨是利用大渔船从滨州某废弃码头下海出境的,偷渡人员全部藏在渔船底舱和特制的夹层中,经过近一个星期的海上漂泊才到达目的地。期间苦不堪言,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人因缺水和饥饿而虚脱。虽然没闹出人命,但参与者过后讲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这批人员的出海时间为5月26日,人数55人! 因为属于对遣返事件的处理,笔录做完后是交由总队进行综合分析的,于飞对这起事件的印象也便仅限于此了。 现在将二者拿出来一比对,答案出来了。如果推测成立,这组数据记载的,应该就是那起偷渡案件的有关信息。时间、人数吻合;12o万,可能是这次组织的获利;海走,应该是指出境方式,海上运送。至于“号”以及后面的一长串数字,一时还难以明了其中的含义,但这并不影响对其他数据的破译和判断。也就是说,凭借这个账目,足可以将周雄近几年来的各类非法经营情况基本上弄个明白。 于飞兴奋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实在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他恨不得马上就跑到办公室去,将尹秀贞电脑里的这份资料给拷贝出来。有了这个证据,离抓捕周雄的时间也就不远了。 接下来的工作是,搞清楚洪哥的真面目,以及周雄的手下除了吴奇、陈老六他们,另外还有些什么人。对于这项工作,于飞倒是充满信心,这只是个时间的问题。周雄不是说过吗?洪哥过段时间就要回海城来长住了,到时候自然会相见的。人员名单一旦到手,立即起兵,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可以来个一网打尽的。 第六十七章——突事件 第六十七章 突发事件 第二天,于飞一觉醒来,现都快九点了,这可是近段时间以来难得的懒觉,也是他现尹秀贞文件夹里的秘密后的第一次迟到。?网 ? 想想可能是昨晚想到事情峰回路转有了大突破,心情一放松,因而睡得也特别沉的缘故。 他匆匆洗漱好便驱车直往公司奔去,进了办公室,尹秀贞仍是坐在电脑前忙着什么。他满面春风地“嗨”了一声,走到办公桌前坐下,这时才现似乎有点不对头,刚才他明明热情洋溢地向尹秀贞同志打招呼了嘛,可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呀?头都没抬一下。 另外,桌上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出现牛奶面包之类的东西。 不对,这位同志今天好像有点小情绪。 于飞虚张声势地将几个抽屉拉开再关上,又故意将桌上堆的书本杂志等东西也整出响来,然后偷眼瞄过去,尹秀贞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像极了他们第一天在同一个办公室相处时的情景。 出什么问题了?就因为他今天迟到?不至于吧。 他捂着肚子走到她的办公桌前,咳嗽了一声,用略带磁性的语气说:“这个……秀贞妹子呀,你这儿有吃的吗?我早上起晚了,还没吃早餐呢。” 这回尹秀贞总算有反应了,她板着脸抬起头来,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于飞,语调有点高:“你没吃早餐关我什么事呀?我该你的欠你的还是怎么的?” 于飞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激烈,后退了一步说:“嗨,嗨,没欠,谁说你欠啦。我就是随便问问,你要是有嘛就给点儿,算我借也行,明儿就还你。” “没有,你找别人要去。”尹秀贞回答得很干脆,又低头开始在键盘上敲打起来。 “哦,那就算了。”于飞讪笑着说,想转身回座椅,却又有点不甘心,站在那儿看她打字。 尹秀贞感觉到他的注视,停住手问:“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都说过没吃的。” “我就站这儿看看,靠门边风大,我凉快一下。你忙你的,别管我。” “你像根木头似的戳在这儿,我还怎么干活呀?”尹秀贞没好气地说。 “你当我不存在就行了,没事儿,你忙吧。”于飞打定主意就是不走。 尹秀贞不再理他,瞪了他一眼,继续打字。 于飞待了一会儿,想着没趣,正打算离开,这时只听得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尤如天籁之音,真是来得太及时了。 尹秀贞听得真切,暗笑了一下,旋即又板下脸来,话也不说,将一袋早餐扔了过来。 于飞欢呼着将袋子打开,拿出一根春卷大吃起来,嘴巴吧叽吧叽作响,听着就挺香。尹秀贞脸色缓和了下来,说:“回自己座位上吃去。” “来不及,吃了再过去,真好吃。”于飞满嘴塞着食物,说得含糊不清,“秀贞呀,我今天早上是不是哪地方做错了?看把我给饿的。” “你还好意思问,昨晚我叫你吃好饭后就给我电话,你打了吗?害我等了一夜。”尹秀贞委屈地说。 这事怎么给忘了?于飞心里暗暗叫苦,前面都还记着的,后来接了兰馨梅的那个电话,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真是的。他赶紧扯了个谎:“真是不好意思,我回来的时候都快十二点了,想想不敢打扰你休息,就没给你打电话了,呵呵。” “真的?跟谁吃饭吃那么晚?我不信。” “真的真的,就跟一朋友,好多年没见的,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都忘记时间了。” “你反正都有理由,就相信你一次,要是下回你还这样,哼哼。”尹秀贞狠狠地又瞪了他一眼。 这两声哼哼让于飞有点毛骨悚然,他马上表态:“您老人家放心,我肯定会吸取教训,以此为诫。下回就是再晚,我也会打电话过来的。要不干脆这样,每天晚上凌晨一点我都准时给您老人家来个电话,向您汇报汇报我的思想动态,您看怎么样?” 尹秀贞忍不住扑哧一笑,“谁让你每天晚上打电话啦?你夜猫子我还要睡觉呢,就会欺负我。” 弄清了事情的原委,警报解除,于飞长吁了一口气,悠然自得地端了牛奶回到座位上,边吸边看起报纸来。 这时,李振军突然从外面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径直跑到于飞的身边,趴着耳朵说了句话,于飞一口牛奶顿时喷了出来,满桌子都是。 “什么时候听说的事?”他将牛奶盒一扔,问。 “就早上。”李振军轻声说,同时看了看坐在那边正侧着耳朵想听他们谈话内容的尹秀贞。 于飞迅站了起来,将李振军扯出门去,两人上楼来到天台上。 “你把听到的再说一遍。”于飞满脸的严肃。 “早上我不是送周总来上班吗?路上他接了个电话,打在车载电话上的,声音还挺响,说是彪子没有死,他根本就没出国,而是跑到东北哪个地方躲起来了。”李振军飞快地说。 “电话里是谁的声音听得出来吗?” “听不出来,是个男的。” “周总怎么说?” “他没说几句话,看得出他给气坏了,确定消息是真的后就开始大骂,骂南美那帮家伙骗了他,拿了钱不办事。” 丁彪的事周雄早晚会知道,这是意料之中的,只是没想到他知道得这么快。于飞紧张地思索着,该想个什么办法将丁彪控制在自己的手里,而免遭周雄的伤害。 李振军却感觉有些纳闷:“那天我明明看到彪子经过安检进到候机室的嘛,怎么他又跑到东北去了?周总不是都给他安排好的吗?” 于飞看着他说:“你以为周雄真的都安排好了?他的安排是等彪子到了南美后,就叫人找机会把他作了!” 李振军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他不相信似地盯着于飞,“不会吧,干嘛要作掉他?” “周雄的脾性你还不知道?丁彪对他还有用吗?” “一定是周雄看到彪子在边防挂了号,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又怕他万一被抓住供出他的老底子来,所以就起了黑心,这人真他妈狠。可是上次他不是说彪子在南美出车祸了吗?这说法从哪里来的?” “这就不知道了,估计是南美那边的人查到彪子没上飞机偷跑了,趁周雄还不清楚,就故意扯了个谎诈他的钱,这个价格应该不低。”于飞分析说。 “有这种可能。对了,你不会早就知道彪子没死的事了吧?”李振军看于飞镇定的神情,问。 于飞不想瞒他,沉声说:“彪子后来跟我联系过。” “联系过?他真的在东北?” “对,我是怕彪子再出其他的意外,所以对谁都没说,包括六哥。你也不要再向任何人讲这个事,绝不能让人知道彪子跟我联系过。” 李振军点点头,又问:“你准备怎么办?” “估计周雄马上会派人去东北,彪子现在很危险,我们得救他。”于飞肯定地说。 “怎么救?我能做什么?” “你不能动,你天天都跟着周雄跑的,稍有不慎就会让他起疑心。这事我来处理。”于飞已经有了主意。 “单靠你一个人的力量能行吗?你不是也天天在周雄身边吗?”李振军不无担心地说。 “你放心,自然会有人帮我去处理好的。”于飞显得胸有成竹。 李振军的眼睛闪了一下,他诚恳地说:“有些事,你本来可以不告诉我的。你就那么信任我?” “是,我信任你,就因为你也当过兵!当过兵的人是绝对不会出卖朋友的!”于飞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振军感到一股温暖从肩膀上流向全身,他也伸出手去拍了拍于飞,“对,当过兵的人绝不会出卖朋友!你等着,过一段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于飞奇怪地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也是最近才现的,肯定对你有帮助。”李振军笑了笑。 于飞猜测他说的惊喜应该与案件有关,他认真地说:“你我的身份不同,我并不要求你冒险为我做什么。” “当过兵的人也非常懂得自我保护!”李振军咧着嘴巴孩子似的笑了起来,笑得挺好看。 第六十八章——死亡追杀令 第六十八章 死亡追杀令 回到办公室后,于飞一直留心倾听周雄那边的动静,想着他应该会像以前一样,遇到事情便将他和吴奇等几个人叫过去,通报情况,商量对策。 ? 然而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有人来喊他,他借故到总经理办公室去了一趟,周雄却脸色如常,谈笑风生,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直等到下午,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于飞有点坐不住了,起身到楼上企划部办公室去找吴奇,看看他对丁彪的事了解多少。孰料找来找去都不见他的人影,一问,才知道吴奇今天就压根儿没在办公室出现过!同室的说,他可能是出差去外地了。 外地出差?昨天不是还见到他的吗?作为跟随周雄多年、鞍前马后忠心耿耿、据说曾经连续三年被民间评为大鹏公司模范员工的军师加军犬黑贝级人物,吴奇几乎就是周雄的影子,他在哪,他就在哪,很少分头行事。今天周雄是一直坐在办公室里的,而他突然外地出差? 于飞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到天台上,掏出手机来给吴奇拨号,电话通了。 “吴哥,你在哪儿呢?一天都没看见你。”于飞的声音透着一股热情。 “哦,我今天在外面办点事,你找我啥事儿?”别看吴奇平时总是一副阴冷样儿,他跟于飞倒还挺谈得来。 “晚上有没有空,哥几个想一块儿聚聚,喝两杯。” “今晚?你存心的吧?我一大早就被雄哥抓差了,得去外地收笔帐,现在正在去机场的路上呢。”吴奇的语气中似乎有点抱怨。 “呵呵,真出差?我还以为别人骗我的呢,你平时不是不喜欢出差的嘛,这回怎么跑出去了?去哪?”于飞随口问道。 “东北。我也不想去,不过听雄哥说那边有几笔账老是要不回来,欠帐的还挺刺头,我只好亲自去跑一趟喽。”吴奇回答得很快。 “那你得多带几个人过去才行,注意安全,账要不回来没关系,人可一定得全乎着回来,别弄个缺胳膊少腿的。”于飞开玩笑说,关切之情却溢于言表。 “乌鸦嘴!你就放心吧,我带了五个高手做保镖,应该足够对付了。晚上你们自己潇洒去,我回来咱们再聚。”吴奇好像挺感动。 于飞看吴奇说得半点不漏风,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决定冒险一试。他故意迟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吴哥……彪子的事,你看能不能到时候留他一条命,毕竟大家兄弟一场。” 紧张地等了大约四五秒钟,吴奇的声音终于响起:“你也知道了?说实话,我也不想呀,可早上雄哥了狠话,叫我这次一定得灭了他,我能怎么办?” “我理解,你……看着办吧。” “咱不讨论这个事了,你知道雄哥的脾气,他要想灭的人,还从来没有留过活口。”吴奇也显出有些无奈。 挂断电话,于飞真有些忧心如焚了。难怪周雄都没喊他讨论这个事,原来他一听之下就决定要追杀到底,并且马上就布置下去了,根本就不用通报案情商量对策的。 得马上与边防支队取得联系,在吴奇等一行人找到丁彪之前,提前将他秘密保护起来。 他借口要到外面去办点私事,想找个地儿分别跟肖震和丁彪联系一下。谁知跟尹秀贞一说要出去办事,她死活也要跟着一起去,说是搭个顺风车,顺便去银行取点钱,身上的现金都花光了,可很多消费场所还是只认钞票不认信用卡的。 于飞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两人齐齐往电梯口走,路过总经理办公室时,尹秀贞还兴高采烈地跟周雄通报式地打了个招呼,算是给她和于飞两个人都请过假了。 看着他俩双眉带彩的模样,周雄笑呵呵地说:“去吧,去吧,顺便你们晚上去唱唱歌跳跳舞,啊,不错的,别玩得太晚就行。” 尹秀贞白了周雄一眼,满脸不屑地说:“就会唱唱歌跳跳舞,都什么年代了?再说,我也就是蹭个车出去一下,谁说要跟他晚上也一块儿玩啦?”说完她一把拉着于飞的手,头也不回地进电梯下楼去了。周雄在后面笑着猛摇头,好像嘟哝了一句“女大不中留”什么的。 车上,两个人各怀心事。于飞开着车,心里着急,却又无法表露出来,思想有些跳跃,说话便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尹秀贞关心的却是待会儿到哪里去吃晚饭,吃些什么,吃完饭后去干什么,完全没有感觉到于飞情绪上的异常表现。 在于飞的坚持下,两人先来到建设银行。尹秀贞取了排队号码,2539,三个营业窗口叫号电子屏上分别显示正在办理的是25o1、25o2和25o3号,也就是说,她的前面还有36个人在等着办理。排就排吧,反正等候区有空调暖着有椅子坐着,尹秀贞看看于飞,抬腿就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同时拍拍旁边的椅子,示意于飞也坐下。 于飞没有坐下,趁着这个当儿,他让尹秀贞一个人在这等着,自己就在附近办个事马上就回来,说是一举两得,不耽误时间。尹秀贞自然满口应允。 也就二十分钟左右的样子,尹秀贞便顺利地取到了钱,她走出门去,看见于飞的车就停在路边,车里没人,周围也不见他的影子。 车在这儿,人便走不远,她双手插着口袋就站在车旁等着。天气十分的阴冷,即使用那块厚厚的驼绒围巾将整个头包住,脸上仍然能感觉到强烈的寒意。 又过了近半个小时,她等得有些焦急了,搓手跺脚都不抵用,还是觉得冷。给于飞拨手机,有些奇怪,关机了。她决定去四周走走,或许能碰上于飞。 顺着街面慢慢走上十来米,再拐过一个角,前面出现了一片空阔的街心公园休闲区。尹秀贞一直挺喜欢这个地方,布局简洁但色彩丰富,修饰精巧却并不张扬。红绿相间的人行道,大理石材质的供人休憩的长椅,低矮灌木围成的隔离带,枯黄但厚密的草坪,一溜碗口粗的常绿香樟树。草坪中还随意地生长着几棵干粗枝细的植物,竟是难得的银杏树。在寸土寸金、高楼林立的城市中心地段,这里就是一个天然的小氧吧了。 靠近路边的地方专门腾出了一片空地,乳白色的帆布和不锈钢架搭建起了一张巨大的船帆,错落相叠,底下置着圆形的石桌石凳,这既是颇具现代建筑风格的城市一景,也可以供游人临时休息和避雨遮阳之用。 尹秀贞随意地溜达着,身子稍稍暖和一些。她准备返回停车处,说不定这会儿功夫,于飞已经办好事情,正在银行周边找她呢。 就在她回转头的一刹那,眼睛余光中却似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迅搜索、排查、锁定。没错儿,路对面的船帆底下,那个ic卡电话机蓝色的玻璃罩旁边,正金鸡独立斜靠路灯柱打着公用电话的那位帅哥,可不就是俺亲爱的于飞? 尹秀贞兴奋地朝那边挥了挥手,却没有引起于飞的注意。她等不及走地下通道,急不可耐地直接横穿马路跑过去。连续几声尖锐的急刹车声,伴随着驾驶员愤怒的喝斥,引来不少路人好奇地注视着这个在急驰的车辆中翩跹穿行的女孩。 于飞也惊诧地转过头来,看到了尹秀贞冒险向自己奔来的场景,他赶紧对着话筒说了几句,然后挂线抽卡,迎了过去。 尹秀贞已经跑到了面前,冻得红扑扑的小脸上还挂着骄傲的笑。她一见于飞就埋怨说:“怎么跑这里打电话了?手机也不开,急死我了。” 于飞解释说:“朋友打电话来,才说几句就没电了,我只好跑这里来打公用电话。瞧你,有这么拼命往车堆里钻的吗?多危险呀。”他伸手给尹秀贞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语气中却透着责备。 “不就过个马路嘛,能有多危险?看你一惊一乍的,没事儿。”看着于飞的心疼样儿,尹秀贞的心里有些美滋滋的。 她心里还在想呢,这衣服上又没有灰尘,你拍啥呀?不过这话儿她可不敢说出口,多难得的一个举动呀,呵呵。 第六十九章——心酸的重逢 第六十九章 心酸的重逢 就在当天晚上,滨州市公安边防支队指挥中心小会议室内灯火通明。支队长肖震向其他几个常委,边管科、情报科负责人及侦查队夏晨等几名骨干通报了一个重要信息:据可靠线报,上次贩毒案的主犯、后来跳海逃跑并导致支队一名警官牺牲的犯罪嫌疑人丁彪独自藏身在东北某县某村的一个农户家里,他还涉嫌跟其他几起偷渡案件有关,身上可能藏有枪械。目前他正面临一场同道中人的追杀,时间十分紧迫。已经请示过总队,总队领导要求立即派人赶在追杀者找到他之前,将其秘密抓捕归案。 参谋长黄嘉轩补充说,考虑到这次掌握了丁彪的详细地址,时间上占有优势,如果进展顺利的话,将丁彪制服后马上带回,应该可以避开与追杀者的正面冲突。因此,派去执行任务的人宜少、宜精,宜一击而中。如果遇到意外情况,人手不够,那就立即向当地边防部门或地方公安机关求助。 夏晨主动请缨,说由他带侦查队的李春明和上个月从大队调上来的陈万海一起去,因为他们以前对丁彪进行过长时间的监控,对他的体貌特征都相当熟悉。夏晨还和他正面打过交道,交过手的,清楚他的秉性和身手。他们可以说是最合适的人选。 支队领导当场进行分析讨论,大多数人都肯定了夏晨的这一提议,事情就算定下来了。大家又讨论了一阵,多是夏晨他们在抓捕前后应注意到的各个环节事项,以及可能出现的状况和处理方式。 会后,肖震单独将夏晨叫到办公室,如此这般地就具体细节又交待了一番。同时肖震告诉他,与他们同去东北的还有任晓雯和一个叫真真的女孩,那个女孩是丁彪多年的相好,绰号小丫头。带她去的意思,就是要夏晨他们尽可能地采取非武力手段将丁彪带回来,如果丁彪不信任夏晨,这个叫真真的女孩或许能起上作用。 “这也是于飞的建议,他认为丁彪完全可以争取过来为我们所用,如有可能,在抓捕过程中尽量不要伤害他,而且一路上要保护他免遭追杀者的伤害。”肖震低声强调说。夏晨上次已经知道了于飞的秘密身份,这次抓捕要想和平、顺利实施,很关键的一点就是丁彪现在对于飞十分信任。平安地将他带回来,才有可能争取到他的坦白,进而使一连串的案件获得突破。 因此,夏晨他们这次去东北,与其说是去追捕犯罪嫌疑人,倒不如说是受于飞的委托去保护丁彪,帮助其逃离死亡,这样可能更为确切。 第二天一大早,夏晨带着李春明、陈万海乘车前往海城国际机场,任晓雯、真真二人也差不多同时抵达。由于夏晨、李春明和陈万海的手包里都携带了武器,一行五人在机场边防检查站与安检部门的协调安排下,直接从贵宾通道登上了九点半飞往哈尔滨的飞机。 海城到哈尔滨需要两个半小时,一身素装打扮、坐在靠窗户边的真真显得有些拘谨和心事重重,全然没有第一次坐飞机和即将见到丁彪的兴奋。紧挨着她坐的是任晓雯,最外面坐的是夏晨,李春明、陈万海就坐在后排。任晓雯刚开始还和夏晨闲聊了几句,可很快便没了兴致,闭上眼睛假寐起来,思绪也随着飞机的轻微抖动越飞越高。 昨天傍晚六时左右,她正准备换运动装去操场跑步,突然接到指挥中心的电话,让她到支队长办公室去一趟。就是在那个办公室里,她从肖震嘴里清晰地听到了“于飞仍然是自己人”的消息,所有猜测变得确切无误。 肖震告诉她,立即出赶往海城,与于飞在位于城西的某咖啡屋里会合,他会带她认识一个叫真真的女孩。她这次的任务是,带真真明天会同支队其他办案人员赶赴东北,作为行动的辅助方案,在必要时想办法说服丁彪跟她们一起回来。具体同行的人是谁,到时支队定下来后会电话告知。 任晓雯换上便装,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后便迫不及待地出了。晚上八点半,她赶到海城民航大厦,在附近宾馆开了个房间。九点钟时,她已经坐在肖震所说的会合地点浓情咖啡屋靠窗的位置上等着了。这个座位的视线挺好,透过落地玻璃就能看到所有进出咖啡屋的人。 约定见面的时间是九点半,她还有充足的时间考虑怎么去重新认识和面对于飞。自上次在6离酒吧见过他,并且出手打了他一记巴掌之后,两人就再没有见过面。现在一旦知道他竟是在执行着特殊的任务,曾经的怨恨便都化成了牵挂与思念。他不是不喜欢喝咖啡的吗,怎么会将地点选在这里呢?不知他是胖了还是瘦了,是不是还跟着那帮小混混每天不要命地喝酒,身体怎么样,会不会还对上次的那一巴掌记恨于心?她有点胡思乱想。 九点半钟,于飞没有出现。不会出什么事儿吧?置身于灯光朦胧的环境里,她慢慢地啜饮着咖啡,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恐慌,禁不住反复往窗外看。一个女人进来了,一对情侣出去了。又一个女人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手执鲜花的男人。不时地有人进进出出,就是不见于飞的身影。她本来还向肖震要过于飞的手机号码,说万一于飞失约,可以打电话找他。但被肖震干脆地拒绝了,说是只能于飞来联系她,她不能主动打电话给于飞。这下好了,只能干着急。 一个年轻女孩直蹬蹬地走了进来,坐在靠角落的座位上,可能是在等男朋友吧。她先是低头玩了一会儿手机,接着不顾周围还有人,竟然叼了支烟抽起来。服务员两次走上前去,温言软语地进行劝阻,她这才不情愿地将烟掐灭了。 任晓雯看得直摇头。社会之大,无奇不有,这个女孩应该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出生的一代吧。也许是受社会思潮更新和经济体制变革的影响,这一代人普遍有着强烈的反叛精神和自我意识,对集体、合作、计划、互助等概念缺乏直观理解,因此也就不是很关心。 他们更注重的是自身幸福感与满足感的多寡,而推崇的则是个人的激情体验与感受。 在与这些人的接触中,任晓雯觉得自己虽然只大了不到十岁,尚属于七十年代生人,却跟她们在思想上存在着明显的差异,这就是所谓的代沟吗?真搞不清楚到底是自己跟不上时代了,还是社会真的变了。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从街面上驶过来停在咖啡屋门口的一辆小汽车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一眼就认出,从驾驶座上出来的正是于飞。只见他车门都没关,就匆匆地走到副驾驶位旁,打开门,里面走出一个高挑长的女孩。两人站在那儿说了阵话,于飞温柔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然后她便走到驾驶座上,将车开走了。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的两三分钟,任晓雯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刚才还怀有的满腔柔情倾刻间烟消云散。她浑身冰凉,从内心深处涌出一股绝望和无助。 现在都十点过十二分了,他才赶到,约定的时间不能来,原来他是在跟小姑娘拍拖呢,私人场合,孤男寡女,这总不会也是工作需要吧? 于飞走了进来,他先是站在门口,往里面扫了一圈,便迅锁定目标,径直往角落里的那个姑娘走去,看都没看任晓雯这个正儿八经的接头人一眼。 不会吧,他于飞到底摆的是什么龙门阵呀?任晓雯咬牙切齿地猛喝了一大口咖啡,却被苦味呛得直伸舌头。 第七十章——东北特别行动 第七十章 东北特别行动 任晓雯正恨得牙齿痒,一个服务员跑了过来,彬彬有礼地对她说:“小姐,那位先生请您过去一下。?网”同时伸手向角落里指了指。 她冷冷地朝那边看去,于飞正微笑着向她招手。她皱着眉头不想去,可一想还得办正事呢,这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她只好不情愿地挪了过去,脸色却平静下来了。 于飞往里移了移,她便直接坐在了他的旁边,没有一句话,配合还是挺默契。于飞收起了笑,低声对对面的那个女孩说:“丫头,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雯姐,你跟着她,就能见到彪子。他们会有好几个人一起去,都是我的铁兄弟,是去救彪子的。你要劝彪子跟他们走,赶紧走,周雄的人已经在路上,晚走彪子就危险了。其他的你就别问了,叫彪子也别问,跟着走就行。” 女孩可怜巴巴地对任晓雯说:“雯姐,我家彪子就靠您了,你们一定要救他,他可是个好人。” 任晓雯一时还不知道于飞说到了什么程度,只是含糊地点了点头。 于飞转过身来对她说:“这是真真,丁彪的女朋友,晚上你就带她一块儿住,明天上午一块儿飞东北。一定要帮我把彪子兄弟救出来,带到安全的地方,听到没?” 任晓雯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我们会尽全力去做的。”他的脸还是那样瘦削,眼睛却比以前更加深邃,让人愈看不透里面都藏了些什么东西。 三人没有多谈,于飞在咖啡杯下压了一百元钱,便率先走了出去。走到人行道时,他叫真真去路边叫个出租车过来。 趁着这个功夫,他低声对任晓雯说:“到目前为止,真真还不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你们说话时注意点。听说跟你一起去的是夏晨他们几个,你和夏晨以前丁彪都见过的,可以让小李他们先上,你们稍后些再露面。回来后,得把丁彪和这个真真都控制起来,免得走漏风声。” 任晓雯的气已经慢慢消了下去,她重重地嗯了一声,随后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于飞愣了一下,正想回答马上就回去,猛然醒悟到她问的不是这个。看真真已经叫了个车准备过来了,他赶紧叮嘱说:“你们务必战决,一定要赶在那拨人找到丁彪之前将他带走,避免生冲突,他们都是职业杀手,很难对付的,要是碰上就麻烦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出租车开了过来,于飞将她们两人送上了车,就此别过。 以后再说。以后是什么时候?任晓雯靠在座椅上,苦恼地摇了摇头。夏晨立即关切地问:“怎么啦?不舒服?” 任晓雯扯着嘴角笑了笑,没有出声。 两个半小时后,飞机平稳地在哈尔滨机场着6了。五个人拿了行李后又重新转到候机大厅,还得再乘机向北走去往白原市,夏晨在当地的一个朋友老吴早买好了机票在里面等着了。他笑呵呵地对夏晨说:“你们这旅游也搞得太紧张了点吧?怎么说也得让我做一回东道主,请你们吃个饭再走呀。” 夏晨爽朗地笑了笑说:“总共才几天时间,想跑的地方多,这次就算了,下回逮个机会再狠狠宰你一把,呵呵。” “说好了,我就等着你来宰,嘿嘿。带着女朋友到处旅游是浪漫,不过先得提醒你,你们这次要去的黑山县可真是个山旮旯,记得找个好向导,要是在小兴安岭里面迷了路或者碰着黑瞎子了,我可一时半会地救不了你。”老吴暗暗指了指两个女孩,笑得有些暧昧。 “你就放心吧,我们的家伙带得齐全着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出不了事儿。”夏晨笑着举了举手中的包。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大厅广播通知乘坐从哈尔滨到白原航班的旅客可以进安检口候机了。夏晨朝李春明使了个眼色,李春明迅跑去跟机场保卫部门联系,三人都有执枪证,又有总队开具的介绍信,其他证件也都十分齐全,只要例行登记即可。不一会儿,机场的一位保卫干事便跑了过来,引着五人仍旧从贵宾通道先行登机。 老吴看着都有点傻了,边挥手边嘟哝着说:“这玩意儿,当个兵就这么牛?还贵宾通道呢,赶明儿我也去当兵试试?” 又是近一个小时的飞行,加上后面一路的转车、等车,五人赶到中俄边境的小县城黑山时都晚上七点多了,想现在进山往乡下走已经不可能。夏晨跟任晓雯他们商量了一下,就在黑山县城里找了家小旅馆住下,明天一早再开拔。 这时出现了一件亟需解决的问题:寒冷。 五个人都是从来没到过东北的,尤其是地处这么偏北的黑山。虽然都带了厚厚的羽绒服羊绒衫,可在这里好像根本就不抵用,个个冷得直抖。 三个男的还好,咬咬牙还算挺得住,两个女孩子可遭罪了,打小都是在南方长大的,什么时候见识过这么冷的冬天呀? 夏晨和李春明只好跑出去,专找那种皮服店钻。幸好普通皮服在当地不是很贵,夏晨在心里拨拉了一下算盘,花了三千多大洋从头到脚购置了五套皮装,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回去了。 任晓雯刚开始看到那些皮装还挺高兴,可仔细一看就直撇嘴了,“这都是些什么货呀?做工这么粗糙,样式也难看,什么动物的皮都看不出来,感觉就像大杂烩,走在路上跟滚雪球似的,怎么穿得出去呀?” 夏晨小心地解释说,实在是资金有限,大家就将就将就吧,反正穿过这次基本上没机会穿第二次,那就当是一次性御寒物资好了,就这还花了大血本呢。再说,大街上好多人穿的都是这种,走在路上根本就没人多瞧,便于隐蔽身份不是? 好说歹说,几个人总算将皮袄皮帽穿戴起来了,再配上厚重的毛皮鞋,还别说,难是难看了一点,到外面御个寒是真没问题了。 有位伟人说过,温饱问题是个大问题。现在大家的温饱问题已经圆满解决了,其他的便算不上问题。任晓雯嚷嚷着困死了要睡觉,真真一直是少言寡语,但也开始不断地打哈欠。夏晨便让两位女士先去睡觉,男士们反正住在一个房间,还有些事情要商量。 需要商量的是进山路线,前面一路地飞过来,就是转转车也都是大地方,好找。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有没有车进去,车去不了的地方得走多远的路?不知道。 他们的手头上只有一张纸片,上面是丁彪藏身的地址:永新林场二梁屯宋富贵家。宋富贵的后面有个括号,村里人称宋狗子。 这个括号很重要。去过偏远地方的人都知道,在农村里找人挺讲究,你要是傻呼呼地问“宋富贵住哪儿呀?”别人保不准比你还茫然,“宋富贵谁呀?没听说过。”转身走人。脾气爆的还得呲你一句“神经吧,找富贵找到这山旮旯里来了。” 可你要是粗声粗气地吼一句:“大哥,你知道宋狗子住哪旮哒不?”被问的人肯定比见了亲人解放军还高兴,“你可算是问对人了大兄弟,宋狗子家呀,唠,村头顺数第三间那旮哒就是。”看你还在懵这村头该从哪边算起,他倒不耐烦地大手一挥:“甭数了大哥,我带你去得了,这玩意儿,闲着也是闲着。”你说这括号重要不? 可是这括号再重要,也得先找到二梁屯在哪旮哒不是?三个人拿了一张刚买的黑龙江省地图,仔细地查找着。永新林场还好找,再往北走百十公里就到了,可是这二梁屯却找来找去不见踪影。 三人顿时有点大眼瞪小眼,来的时候太仓促,以为有了地址还怕找不到地儿,也就没有问仔细。不过估计问了也是白问,除非问丁彪本人,否则其他谁还来过呀?陈万海建议是不是让真真打电话给丁彪问问路,夏晨想了想,觉得不妥,这一路上,真真可能会对他们的身份有所察觉,要万一不小心漏了口风,早已成惊弓之鸟的丁彪肯定会立马逃之夭夭,那他们岂不是白忙活啦? 这时李春明倒想到了一个主意,他拿了地图跳出门去,一溜烟地不见了。 第七十一章——直奔目标 第七十一章 直奔目标 李春明想到的主意是问旅馆的服务员。?? 这家小旅馆就是本地人开的,从地图上看,永新林场离县城不是很远,那么这个二梁屯应该离得也不远,服务员中肯定有知道的。 他先去找总台,其实这也不能叫总台,也就一个小柜面,里面端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婶,这种年龄的人应该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李春明卷着舌尖问:“大婶子,您知道这永新林场的二梁屯该咋走吗?” 服务员大婶人倒是挺热情,“永新林场?知道啊,往北走二百里地儿就到了,县车站每天一班车过去,方便着呢。” “那这个二梁屯您知道不?”李春明耐心地问。 “这我还真不知道,他大哥呀,您坐车到那儿一问不就清楚了?” 话说得没错,可现在时间紧迫,谁知道这二梁屯是在永新林场的南面还是北面、东面还是西面?到了林区,到处都是山,看着不远,跑起来要命。二百里地公共汽车一走也得近一天才能到永新林场,再问来问去的赶到那个什么二梁屯,还不知得几天。 李春明心里着急,他拿出五十块钱递过去,让她帮忙问一下服务员或者其他住店的人中间有没有熟悉二梁屯的。大婶连忙推辞,说,服务员就别问了,就她的三个女儿,肯定不知道那地方,住店旅客中倒想起来好像有一个赵老头就是永新林场人。说着她便拨了内线电话上去,电话那头答应得挺爽快,说是马上就下来。 看得出这赵老头是店里的常客,说是老头,其实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只是因为留了大胡子,面色又十分黝黑,沟壑纵横,所以显得老了。听说李春明在找二梁屯后,赵老头呵呵大笑起来:“您算是找对人了,我就是隔壁屯子的。你们一共五个人是吧?这样吧,明天早上九点钟,你们在楼下等着,我叫我家二小子把车开到这里来接你们,一车就拉过去了,省得你们跑来跑去的找不着道儿。” 李春明大喜,口里还说:“那怎么好意思?” “我们也是刚好送点山货过来,顺便再买点日常物资回去,车不大,五六个人还是够坐,顺捎的事儿。”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夏晨他们也十分兴奋,经赵老头这么一安排,无论在时间还是精力上都要节省很多。三人浑身放松躺倒便睡,一时呼噜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第二天一早,赵家二小子八点钟左右就来了,十**岁的棒小伙子,开着一辆蓝色的农用小卡车,驾驶室是普通的单排座,车后斗上加了个厚实的墨绿色帆布篷,倒是晴雨两便,在山林地区是极为适用的。 赵老头从旅馆里拿了几捆麦竿撒在车厢里,又扯了一些报纸铺在上面,几个人将就着也能坐了。本来他还要一个任晓雯或真真谁去坐驾驶室里的,到底暖和些,可就一个座位,谁都不愿意去。赵老头干脆自己也挤到后车厢里,说是六个人还可以顺便唠唠嗑。 一路颠簸,人坐在里面时间长了就跟散了架似的,浑身螺丝都松了。幸亏赵老头极为健谈,从家长里短到国家大事,从山货买卖到风靡东北的二人转,他都能侃上一阵,间或来几句风趣的点评,乡土味浓,但感觉还挺贴切,逗得几个人时不时大笑,寒冷和疲劳也就在笑声中慢慢化解了。 就这么坐了五六个小时,就着矿泉水吃了一些赵老头带的糌粑面馍,也算对付着不饿了。下午近两点时,车慢了下来,赵老头望了望外面的景致,说是二梁屯马上就要到了。几个人顿时有点紧张,夏晨多了个心眼,他让大家都坐着别动,拜托赵老头帮助找个路人问问宋狗子家住的具体位置。 赵老头出马,省却了很多麻烦。宋狗子这人他也见过的,能够描述出大致的相貌特征来,只是不知道具体的住址。在离村子还有一里来地的高坡上,刚好碰到了一个扛着耙箕到山上去砍柴的,经过他的指点,宋狗子家就在村头顺数第五间。 从高坡上看去,这里的房子都是独门独院的单层房,一般分为前后两院,前院的围墙用砖头砌成,算是房子的一部分,门脸大多高大方正。后院则围了一圈低矮的土坯墙,里面多是室外厕所、猪圈之类的所在,这是附属设施。宋狗子的家跟旁边的其他建筑完全一个样式,没有什么特色。 村子的周围都是山,地势稍低点的地方不是开了路,就是建了房舍院落,因此村子相对建得还比较集中。因为天气寒冷,村子里都看不到几个人在活动。 在车厢里推来推去打架似的硬塞给赵老头两百元作为车费后,夏晨等人与他们父子告了别。车子又倒出去一段距离,转向另一条岔路,往附近的屯子去了。 夏晨将其他四人招呼到高坡旁边一个村人为了打土制砖坯挖出来的低洼地里,商量该如何行动。他心里的打算是,为防止丁彪现他们后立即逃跑,应该是先将他制服,然后再私下里说明是于飞让他们来保护他的,争取到他的配合。同时,可以让真真去作说服工作,这样才能顺利带回。 另外,需要考虑到的是,丁彪在村里住的时间不算短了,肯定跟村人都比较熟悉,要是因为他的反抗引起村人的反感乃至围攻,就麻烦了。 在以前的办案中,也曾出现过群众因为不明真相,为保护本村某嫌疑人而对执法人员进行集体围攻的现象。其结果就是执法人员只能放弃行动全撤退,等跟村里协调好后才能重新进去抓捕。可这时抓捕目标早已身如黄鹤逃得不知去向,要逮住他可就得多耗费无数精力了。 但目前李春明和陈万海二人还并不清楚于飞的真实身份,不知道这次来逮丁彪走实际上都是于飞提供的线索,夏晨也没有得到授权可以将这个秘密告知他们。 所以,夏晨这次布置的方案主要在于怎么实施抓捕,以及可以在紧急状态下采取的非常措施。 真真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她紧紧地抓住任晓雯的右手,大气都不敢出。昨晚在旅馆时,她在跟任晓雯的聊天中,忍不住直接提出了对他们身份的怀疑。任晓雯索性全部告诉了她,并分析了丁彪现在的境况,讲明其中利害关系。真真默然好久,终于痛下决心要说服丁彪与边防部门全力配合,以争取日后的宽大处理。 布置停当,夏晨让任晓雯和真真就留在高坡处等着,自己和李、陈三人先是慢慢地向村头闲逛过去,边走还边四处指点,着装打扮感觉就像是到处走村串巷收山货的生意人。就一里来地,也没碰到什么人,三人顺利地向目标地靠近。 粗略看了看宋狗子家的地形后,李春明跑向房后的矮墙,夏晨和陈万海迅向门口奔去。大门没锁,夏晨轻轻地推开厚重的老式院门,经过院中的天井就可以进入房间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往里走,谁知还没走几步,一只健硕的大黑狗突然从旁边的柴房中窜出,闷声向走在前面的夏晨扑了过去。饶是他反应快倒地一滚,左手臂还是给狗的前爪抓了一下,幸亏身上的衣服皮实,才没有伤着。 黑狗扑了个空,在地上一翻身又扑了上来。这时陈万海赶紧飞起一脚踹向狗头,却没有踢着,但明显的延缓了黑狗的度。趁此时机,夏晨从地上跃起,抄起一棍木棍狠狠地敲在了黑狗的两只前爪上。黑狗顿时跌落在地上,一时痛得站立不起,终于大声吠叫起来。 惊出一身冷汗的夏陈两人立即掏出手枪冲向正房。 第七十二章——危险的保护 第七十二章 危险的保护 大厅里没人,左边两间卧室里没人。?? 两人快闪向右边房间,还是没人!难道是在外面的偏房?两人不敢停顿,从正房走出移向单独修建在旁边的厨房。 这时,只听得李春明在后院大叫:“快到后面来!丁彪,你站住,我要开枪了!” 夏陈两人立即又闪身进入右边卧室,刚才看到了这里有扇通向后院的小门,但因为关着,所以不及怀疑。这时一冲过去才现门没有上锁,只是松松地掩着。 丁彪就躲在后院的一堆大石料后面,正好是个死角。刚开始看到李春明在拦截,他还不明白是些什么人,这会儿看到了夏晨,正是上次装作买他白货将他诱捕的“陈先生”,边防支队的“陈”警官!他立马骂上了:“姓陈的,你丫的上回骗了我,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今天你正好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夏晨藏在土坯砖砌的厕所后面,笑了一下回答说:“实话告诉你,我不姓陈,我姓夏,我今天不是为了抓你,而是来救你的。周雄派来追杀你的人已经在路上,很快就会到了,你跟着我们走,幸许还能保一条命!”同时他向李春明和陈万海使了个眼色,李、陈猫着腰分头向丁彪包抄了过去。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擦着李春明的前额飞了过去。“你们最好别动。姓夏的是吧,你还想再骗我一次还是怎么的?你们就围过来试试,看看是你们当兵的跑得快还是我的子弹跑得快?” 可以想像,丁彪在说这话的时候,肯定有些得意。瞧见了吧?虽然平时用枪的时间并不多,可这枪法,嘎嘎,差点就打中了!不过说实话,打中一个边防警察对咱也没好处,你可以理解为我故意没打中,只为起一个震慑作用,牛不?说不定他每打一枪,还得吹一下枪管上的硝烟。摆pose就免了吧,石料堆后面没那么大场地,也没观众不是? 手枪这玩意儿,有个说法的。 要是遭遇的是职业型的,手枪托得稳,那你只管跑好了,要不要打中你全在他的一念之间。想要打中你,你躲也没用,露出个脚趾头来照样叫你残了,对付行进中目标、显隐目标等那都是专门练过的,没得跑;要是不想打中你,你就是站在那里不动,子弹在你身边飕飕地飞来飞去,也不会擦着你一根汗毛。 怕的就是那种曾经摸过枪,但没经过正规训练、摸得不多的人,就像丁彪这种人。自以为简单,手抬起来就打,枪口晃呀晃的没个准头,子弹是划着圆圈飞出去的,对跑动中的目标极具杀伤力,一不小心就可以让对方头破血流。 不过得特别说明一点啊,那不叫“被击中”,而叫“被流弹所伤”!伤得不明不白,呵呵。 夏晨迅即向李、陈作了个暂停、趴下的手势,大声说:“你再多开几枪吧,那帮追杀你的人正愁找不到你的具体位置呢,你把他们都引过来好了,我们无所谓,抓不抓得到你关系不大,反正你现在也是废人一个,除了躲在这个山旮旯里,你还能跑哪儿去?” 那边一时没了声音,夏晨悄悄地探出头去,“砰”,又一声枪响。看来丁彪透过石料堆中的小缝,盯得很紧,三个人的藏身之地都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夏晨一时没了主意。 这时,任晓雯带着真真听见枪声,猫着腰从房子旁边往后院这边过来了。夏晨做了个手势,任晓雯点点头,扶着真真的肩膀将腰猫得更低了,两人慢慢地靠到矮墙外蹲下,隔着墙与夏晨说话,很快明白了当前的形势。她低声提醒了一下说:“让真真出面。” 夏晨想怎么一急之下把这茬给忘了,他马上大声说:“丁彪,我让你见个人,你看仔细了,手别抖,小心走火。” 矮墙后,真真缓缓地直起了腰,露出了大半个头,丁彪立马叫了起来:“臭丫头,你怎么过来啦?他们把你绑过来的?” 真真一听到声音,眼泪刷就下来了,她呜咽着说:“彪子,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你?” “我在这边呢,丫头。姓夏的,你就让她一个人过来,其他人谁都不准动。”丁彪大声说。 真真在任晓雯的帮助下翻过矮墙进到后院,快步向石料堆后面跑去。 石料堆后面刚好挖了一道宽大的排水坑,用水泥和小石块围砌着的。丁彪就蹲在坑里,看见真真过来,他低着腰一把搂进自己怀里,“臭丫头,你跑这里来干啥?凑什么热闹,多危险你知道吗?” “我不管,我就想见到你。你这没良心的,这么久连电话都不给我一个,上次听六哥说你在南美出事了,我死的心都有,差点跳楼,幸亏六哥劝住我,要不我就见不上你了。”真真呜咽着双手猛擂丁彪的胸脯,头直往他怀里钻,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身。 丁彪搂紧了她,轻轻地拍着肩膀。忽而又一把松开,问:“你怎么跟这些人搞在一起了?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我昨天晚上才知道,是边防的,可他们说有人在追杀你,他们是来救你的。对了,来之前飞哥也是这么交代的。”真真眼泪还没干,说完又往他怀里靠。 “飞哥?他这么对你说的?”丁彪使了点劲,扳正她的脸直看着她的眼睛。 “对,我来就是他安排的,他让我跟着这些人来找你,让我劝你跟这些人走,还让我什么都别问,叫你也别问。” “他安排的?怎么他还在动用边防的人?”丁彪感到十分纳闷。 派人来救他他是知道的,于飞给他打过电话,他也一直在等着。可今天一看姓夏的那帮小子来了,他慌了神,以为没等到救他的人来,边防的倒先找上门了。没想到来救他的就是这帮人,这不明摆着还是往虎口里送吗?丁彪百思不得其解,他急切地问,“飞哥有没有说过把我带回去后怎么办?” “没有,他只说让你尽快离开这里,周雄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哼,周雄的人哪有那么快就能找到这山旮旯里来的?就是来了,就几个小毛毛也是送死。”丁彪对自己的藏身地点和实力十分自信。他一边说着,一边眼睛还瞄着夏晨的那个位置。夏晨的枪口露了一小截黑管在外面,一直没见动静。 就在这时,他的耳畔突然响起了两声低喝:“不许动!放下武器!”丁彪惊诧地抬起头来一看,一左一右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李春明和陈万海仍是猫着腰,警惕地看着他的手。李春明的枪口向上挑了两下,示意他站起来。 丁彪长叹了一声,将枪扔在地上,双手抱头慢慢地站起身来。夏晨从厕所后面闪出身,微笑着走了过来,“彪哥,好久不见!” 丁彪不说话,只是眼睛狠狠地盯着他。 李春明眼睛看着丁彪慢慢俯身,一只手抬枪,枪口仍对着他,另一只手将枪捡了起来,关掉保险放进了套在手腕上的黑皮包里。陈万海迅上前,给丁彪带上了手铐。 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的真真这时反应过来了,她就坐在水沟旁一把搂住丁彪的腰,哭着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呀?他是个好人,你们放过他吧。” 任晓雯上前将她扶起,说:“真真,你别这样,我昨天晚上是怎么跟你说的?丁彪还有其他的案子,我们必须带他走,赶紧走,再不走就危险了。” 三人收起各自的手枪,夏晨看了看表,现在是三点一刻,还好,也就折腾了个把小时。他一马当先地仍旧从房间的后门进去,这个时候翻墙出去可不是好主意。李春明和陈万海架起丁彪紧跟而上,任晓雯扶着还在抽抽搭搭地抹眼泪的真真走在后面。 经过卧室,进入大厅,正要跨出正房门的夏晨突然将右手举起,做了个紧急暂停的手势,后面的人立马顿住。 透过大厅宽敞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前院里齐刷刷地站了十来个男人,将通向院门口去的路堵了个结实。他们表情严肃,一言不地看着房间的门口。 最让人头疼的是,他们每个人的手上,赫然都抄着一根粗粗的木棒! 第七十三章——电脑密码 第七十三章 电脑密码 得知支队派的是夏晨和任晓雯等几个人去东北,于飞隐隐有些高兴。?在他看来,他们的这次行动,应该是没多大问题,也没有什么危险性的。 一旦将丁彪带回来,再想办法撬开他的口,将大鹏公司以前所干的不法勾当一股脑地全挖出来,那夏晨任晓雯他们就是立大功一件了。 这个想法也对,支队这边他通过气了,丁彪那边他打电话嘱咐了,为防止出现意外,还隆重推荐了一个真真姑娘也让他们带去了。现成的地址,牵线搭桥工作也做了,按照他们的度,应该可以赶在吴奇他们之前与丁彪见面的。双方寒暄就免了吧,直接拉着走就行,基本上也不会遇着什么其他的阻碍,五个人跑去带一个人还带不回? 于飞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找时机将存在尹秀贞电脑里的那份陈年账目给拷出来,还不能让她或其他人觉。这应该好办,大鹏公司办公楼这边晚上一般都是黑灯瞎火,一下班大家就直往家里奔的,很少有人会去加班,除非特殊情况,公司也是不鼓励加班的。 当然这不包括远在城西城乡结合部、距离办公楼足足三公里开外的车间工人,他们在赶货时实行的是三班倒,通宵上班的人多了去了。 让他觉得有些苦恼的是,每天下午临下班时,尹秀贞妹妹总会及时地来个通牒,交待他晚上得陪她去做什么,不然就会怎么的怎么的。 义务给她当车夫,还得陪聊、陪吃、陪办事,将晚上的时间全都搭进去了。办公楼晚上十点钟准时关门,此后出入得凭身份证、职员证等有效证件,还得在大门口登记,让曾经在某某大厦干过保安队长现在算退居二线的门卫刘老头儿偏着头审上几分钟,要是他喝了点小酒还得再给你来个拍照留念。没过这些关你想混进去,门儿都没有。 这管理够严吧?大楼里有七八家单位共同办公,不这样还成?就这刘老头,因为责任心、原则性特强,好几个物业公司争相聘请呢,听说工资都还开得挺高。 对于尹秀贞的霸道与柔情兼施的战术,于飞简直有点抓狂,却无可奈何。表面上,他仍然是喜笑颜开,十分乐意和享受的样子。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个美女级小姑娘,对你还有一番情意的,让你当个三陪跟班就委屈啦?受不了啦?真是的,你敢不给面子,存心想挨呲呀? 这一天,尹秀贞跑到他的办公桌前,得意洋洋地告诉他,晚上她有活动,不需要全陪了,只要他负责接送就成。 单独有活动?不让陪?于飞一时竟有些不适应,他坐在椅子上傻呼呼地问:“有什么重要活动我都不能去参加呀?” “我的一个小姐妹结婚总共三年,两人闹离婚官司就将近两年,今天总算办了手续拿到绿皮证了,喊大家一起去庆贺一下呢。邀请的全是女的,男的一个都不能带,你想想你去合适吗?” “什么绿皮证呀?”于飞看上去还是有点傻。 “就离婚证呗,这都没见过啊?”尹秀贞觉得有点好笑。 “我又没离过婚,咋知道这离婚证是绿色的还是红色的?好好,不去就不去,我乐得轻松。”于飞有点不满地说,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却由然而生。 看着于飞那副不高兴的样子,尹秀贞笑得很开心。她忍不住伸手想去摸摸他的头,于飞向后一仰:“你想干嘛?” “没干嘛,就想摸一下你的头,嘻嘻。”她有些嬉皮笑脸,伸长了手又要摸过来。 “男子头,女子腰,这都是别人不能乱碰的,懂不?”于飞挡开她的手,板着脸说。 “切,有啥稀罕的,乱蓬蓬跟个鸡窝似的,我还不愿意碰了。走,开车送我回家,我换衣服去。”尹秀贞兴致不减,扭身咔咔咔地走出去了。也难怪她心情好,对她来说,因为跟外界接触不是很多,能交到几个贴心一点的朋友也实属不易了。 碰上这样的人,你还能说啥呢?认了吧。 车子一路向东,尹秀贞大概是因为兴致高,有着说不完的话,内容包罗万象。像于飞的驾驶技术啦,路边一个女孩穿的衣服搭配啦,街面上的招牌啦,甚至红绿灯的间隔时间,她都要大大的评论一番。 值得一说的是她到家里打扮后出来的那一刻,于飞看得都有点走神了。一头飘逸的长,刚化了点淡妆而显得白皙中透着微红的脸。眼睫毛本来就有点长,可能是夹过,有些上翘,使得那双眼睛看起来格外生动。一件淡紫色的花边短装,大小正合适,配上一条深色的直筒牛仔裤,身材更显特别的玲珑有致了。 她笑吟吟地从房子里出来,慢慢走到车旁,一屁股坐进了副驾驶位上。于飞故意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她刚开始还没觉,等见到他的眼神不对时才嗔怒地说了一句:“没见过呀?开车。”自己却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于飞点点头说:“嗯,不错,在街上肯定回头率百分之百,好多人都得撞电线杆的。” “瞧你,有那么夸张嘛?”尹秀贞的脸更红了。 “怎么是夸张呢?你没见我刚才眼睛都直了?天天看到的都这样儿,别说是那些第一次见到的了。要不这样吧,我们不坐车去了,就这么走路去得了。”于飞显得认真地说。 “干嘛走路呀?多远呀。”尹秀贞一时有些不明白。 “好不容易打扮得这么漂亮的,坐在车子里算咋回事呀?太浪费了。不行,得走路,让大家都欣赏欣赏,到时候你走得别太快,就挽着我的手走,让我也跟着美一回,好吧?”于飞涎着脸说,笑得有点坏。 尹秀贞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睛迷离了一下,迅即又恢复了过来,她低下头,轻轻地笑了笑说:“开车吧,她们都在等我了。” “好好,开车,下回别怪我没让你走路显摆噢。”说罢,于飞一踩油门,车蹿了出去,他的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等送好尹秀贞到那位朋友约请的月湖大酒店,再对付着在一个小吃店吃了个晚饭,时间都差不多六点半了。 于飞又在外面瞎逛了一阵,估摸着八楼九楼属于大鹏公司的办公区应该都没人了,他才慢慢地将车开进地下车库,直接乘电梯上到了八楼。 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到处再听不到一点动静。于飞在走廊上走了一圈,又跑到九楼上去转了转,没看到人。他走进办公室,开灯,走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抄起一张报纸看起来。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他重新将八楼九楼走了一圈,仍然没有现一丝异样的光线,这下可以确认真的没有其他人了。 回到办公室,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u盘,然后直接坐到了尹秀贞的位置上。开机,等待。 要求输入密码?于飞记得尹秀贞有一次曾经开玩笑说过,她这人脑子笨,不喜欢记数字,平时必须要用的常用数字设置都是一些特殊的日子。为了证明这一点,她还拿出一本方便携带的那种小笔记本,翻开一页扔给他看,里面记的是她爸爸的生日、妈妈的生日和忌日、各类电话号码等,说是不写下来怕自己忘记。 可巧于飞当时留意了一下,还能记得那一页的几个主要数字。不出所料的话,她的电脑密码应该是跟这些数字有关。 是不是,试试就知道。于飞先输入尹秀贞自己的生日,这是他以前就知道的,可是电脑提示密码不正确。 周雄的生日,不正确。她妈妈的生日,不正确。忌日,也不是。 于飞这下心里没底了,他试着输入尹秀贞的手机号码、办公室号码、总机号码,甚至周雄的车牌号、她的车牌号等等,都不是。 还有什么数字是有着特殊意义的?于飞绞尽脑汁搜集尹秀贞的有关信息,实在再想不起什么数字来了。 会不会……于飞的心里突然一动,他迅输入一组数字,试着敲了一下回车键。这一回,那个讨厌的“密码不正确”的提示终于不见了,变成了“正在加载个人设置”。 尹秀贞的电脑密码,竟然是于飞的生日! 一切尽在不言中,眼泪哗哗的,感动。 这时电脑已经加载完毕,于飞苦笑着摇了摇头,开始寻找起来。 看来尹秀贞并不没有认识到这份账目的重要性。在电脑自动搜索“账目”两个字未果的情况下,于飞打开一个个文件夹查找起来,不出十分钟便有了结果,文档的命名是“爸爸的资料”。 打开来看,一组组数据包括后面的标注,便清晰地呈现在面前了,这真是太让人兴奋了! 于飞快地将这个文档直接拖进了u盘,复制完毕。 有了这份资料,恐怕亲爱的周雄哥哥想躲都躲不过了吧? 电脑里还有很多文档,会不会再有些什么有用的信息呢?他正待打开一个文档,这时,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仔细一听,好像是电梯在动,吊梯钢索出来的声音。 他赶紧将u盘拔了出来,关机,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电梯门开了,一个声音往办公室这边响了过来。 第七十四章——豪华会所 第七十四章 豪华会所 这时候会有谁到办公室来?不会是周雄或尹秀贞吧?要是周雄还好说,有的是借口。 要是尹秀贞就麻烦了,一摸这凳子呀电脑呀都还是热的,那可就解释不清了。 有人敲门,于飞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了下来,这才手拿着一份报纸慢慢地走过去,将门打开。 门口站着的是楼下的那个门卫刘老头,他背着手,严肃地探头往办公室里面看了看,然后才对于飞说:“小于是吧,你一个人在办公室?加班?” “对,加点班,您老人家有事儿?”于飞对他还是挺尊重的,平时出入楼时一般都会打个招呼,刘老头只是严肃地点点头,不多说一句话,但也就这么认识了。 “没事,就看着你这八楼上平时天黑后都没怎么亮过灯,今天还亮着,我就来看看,别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跑了进来。” “不会,有您老人家在,哪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进来呀?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他笑着说,说完却有点后悔,这老头儿可不是随便开玩笑的人。 果然,刘老头对于飞的吹捧和玩笑根本就没理会,“没事就好,继续加班吧。还是得早点回,年轻人,得注意点身体。”说完便转身往电梯走,边走还边用手电筒照了照大楼的其他地方。 “哎,您老人家慢走!”于飞关上房门,吁了一口气,就坐在椅子上看起报纸来。还得等尹秀贞她老人家的指令呢,吃个饭怎么这么长时间。 一直等到九点多,尹大小姐终于来电话了,让他马上去接她。 也就一脚油门的功夫,于飞便将她接上了车。看得出,她挺郁闷,上车后直接说了句“回家”,走了好远都没有其他的话。 “怎么啦?跟小姐妹吃得不开心?”于飞打破了沉默。 “没什么。”尹秀贞还是闷闷的。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就说说,别憋在肚子里,等下回到家里觉都睡不好。”于飞实在不忍心看到她那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其实还真没什么事儿。刚开始大家聊得挺开心的,可后来说着说着就说到婚姻这档子事儿。刚离婚的那个姐姐谈起她的婚姻生活,说婚前还比较浪漫,婚后三年,第一年主要是吵架呕气,后两年就是为自由而战斗了。她还说了一些细节,有些简直叫人不寒而栗。说着说着她就哭得稀里哗啦的,我们也陪着掉眼泪儿。”尹秀贞仍然有些伤感。 “就这事儿呀?呵呵。”于飞不禁感到有点好笑。 “看你,说正经的呢,有什么好笑的。”尹秀贞白了他一眼,幽幽地说,“于飞你说说,婚姻真的那么可怕吗?” “哪有什么可怕的呀,你到婚姻登记所看看去,每天等着结婚的都排着长队呢。你再到社区或者滨江公园去看看,多少白苍苍的老俩口子,相扶相依地在路上走着,多幸福!” “听说现在离婚的也要排队。”尹秀贞撇了撇嘴,说。 “呵呵,现在离婚的是比以前多了,可也没到要排队的地步吧。离婚的原因多种多样,并不是都代表婚姻不好,人家还有为了拆迁分房集体离婚的呢。再说,很多人还不是这边离了婚,那边又赶忙找对象去呀,还得奔婚姻里头去不是?某一桩婚姻不如意,说明不了什么,只能算个例,你应该看到社会上美好的一面,看到主流。你也真是的,为人家的事闷成那样儿,嗤。”于飞一番说教后,呲了她一下。 “哎呀,我也就是听她说得可怜,心里终究有点不舒服嘛,过会儿就好了。行了行了,车就停在这里吧,我自己走进去,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话间,车子已经到原峰别院小区门口了,保安正从门卫室里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尹秀贞下车后朝于飞挥了挥手:“回去吧。” 于飞正不爱待见这帮所谓高级社区的保安,乐得不用送进去,他调转车头,往市区里驶去。 很快便到了居住的小区,将车停好,于飞哼着小曲往楼上走,“咱老姓呀,今儿个真呀么真高兴……”他摸了摸装u盘的口袋,硬硬的还在,接着唱:“咱老姓呀,今儿个真呀么真高兴……” 叮铃铃,叮铃铃……,肯定是尹秀贞同志缓过神来,问他到家了没有。他看都不看,一手掏钥匙准备开门,一手打开翻盖直接说:“到家了到家了,你算得还真准,我正开门呢。” 那边没有声音,于飞感到奇怪,笑了一下说:“秀贞,你不会还在生闷气吧?” 电话那头终于开口了:“怎么每回我打电话来,你都是喊秀贞呢?心中只装着个她呀?嘿嘿。” 兰馨梅!于飞迅反应了过来,有些尴尬地说:“原来是兰姐呀,不好意思,我刚送尹秀贞回来,还以为电话是她打来的呢。” “你总算还听得出我的声音,没忘记兰姐,不错。怎么样,现在有空吧?要是有空就陪我喝点酒去。”兰馨梅喜欢单刀直入。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喜欢喝酒呀?于飞看了看手表,还好,才十点多,他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好啊,正好空下来了,你在哪儿?我这就开车去找你。”虽然才见过两次面,其实真正见面只能算一次,他倒挺喜欢兰馨梅这种主动、爽直的性格,举手投足都有股子大气,让人觉得亲近,没有负担。 不过也有人开玩笑说过,开宝马车的女人,都是不简单的。要么自己厉害,女强人类的;要么老爸厉害,大小姐类的;要么老公厉害,富太太类的。兰馨梅是属于哪一类? “还是我来接你吧,就你那破车,别开了,两个人还非得每人开辆车干啥?说,你在哪儿?”兰馨梅还真是心直口快,想啥说啥。 于飞毫不在意,点了个离小区最近的路口,说就在那儿等她。 将u盘放进床头柜里,再换了套衣服后,他照旧哼了小曲,往楼下走,“咱老姓呀,今儿个真呀么真高兴……” 在路边等了十分钟不到,一辆深蓝色宝马打着转向灯开了过来。“上车吧。”驾驶座上的兰馨梅笑着招呼说。还没等于飞在副驾驶位上坐定,宝马已经一轰油门飙出去了。 她不说去哪里,于飞也懒得问,反正是玩儿的地方,管她去哪。 车子在一个白色建筑物门口停下,马上有个一身红装还戴着红色小帽的年轻服务员跑了过来,手脚麻利地给两人都打开了车门。 兰馨梅下车,将钥匙扔给服务员,说,“会员号三个六。”服务员“哎”了一声,接过钥匙将车开往停车场去了。 海城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怎么平时从来就没有注意过?于飞后退了几步,抬头打量这幢一看就是仿欧式的建筑物。 方方正正的整体结构,中间是半圆形的房顶,两边像翅膀一样展开,在镭射灯和霓虹灯的交相照耀下庄重而不失华丽,却又一点也不显得张扬。总共也就三个楼层,外墙装饰十分考究,色彩以乳白色为主,间隔五六米左右就是一个硕大的半圆柱。窗户都是上圆下方,从厚重的窗帘后面透出的隐隐灯光可以看出,整个大楼三分之二的场所都有人在活动。 大门口上方是手写体的四个大字:皇家会所。右下角好像还有几个小字,应该是落款,标明是谁题的字吧,看不清楚。 于飞正待仔细辨认,兰馨梅在前面喊了:“看什么呢,进来吧。”他答应着紧走几步,跟她一前一后地往里走。 一楼只设了一个流线型的宽大的服务台,里面坐着两个身穿深蓝色职业装的女服务员,正在电脑前忙着什么。见有人走进来,其中一个立即起身,微笑着望向门口,说了声“您好”,同时递过来一个计算器一样的东西。 兰馨梅面无表情地在上面按了几个数字。服务员回头看了看电脑上显示的资料,照片对上了,她礼貌地做了个手势,仍是微笑着说:“二位楼上请。” 走到二楼才知道,里面端的是一个豪华的所在,内中的结构、装修及诸多配套设施之精美,简直出了于飞的想像。跟着兰馨梅一步步地往里走,于飞东张西望,感觉这双眼睛竟有些应接不暇。 兰馨梅看着他那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神情,实在觉得有些好笑,“别看了,跟个土包子似的,抽个时间我给你好好介绍一下不就得了?” 于飞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跟着她拐进了一个宽大的房间。 这是一个类似于酒吧的场所,只是在布置上要精致得多。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这里所有的座位都是紧靠着墙壁,而墙壁却是曲曲折折的,让每一个餐位都成了绝对独立的空间,却又没有那种包房的孤独感。房子中间则空出了好大一块,不知干什么用场,如果只是当过道走,那真是太可惜了。 有几个桌子显然是有人在座的,只是因为角度上的原因,但见有光线流动,却不见其人。舒缓的音乐轻柔地在头顶响起,将所有的杂声都过滤了。 兰馨梅带着于飞径往一个角落里坐下,座位上竖了一块醒目的号牌:666。可想而知,这块区域是她专属的。 桌子旁边有个粉红色的按钮,她随手按了一下,墙壁背景图缓缓升起,一个宽大而精致的鱼缸出现在后面。飘逸的绿色水藻、七八只正在悠闲游荡的白得几乎透明的水母、五颜六色的贝壳和雨花石,于飞看得都有点呆了。 “看你那样儿,没见过?我再给你看样好东西。”兰馨梅开心地笑了笑,做了个打响指的姿势。立即有位服务员走到她的面前,微笑着问:“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把我的红酒拿过来。”兰馨梅说,表情仍是十分平静。 有人曾说过:高级会所的最高理念就是为所有会员打造一个“家外之家”,让每一位会员享受到他(她)所需要的一切。 看兰馨梅那副如入无人之境的自在样儿,再看看窗户的亮灯率,以及只要你需要,便会随时出现在你身边的服务员,就知道这个会所在经营方面应该是比较成功的。 “你这么晚叫我过来,还真就为了喝酒呀?”于飞笑了笑说。 “就为喝酒,你还想怎么着呀?等下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红酒,我今天刚得的。中午泯了一点,晚上还想喝,就叫你一起来,分享分享,一般人可没这待遇哦。”兰馨梅也笑着说,满脸的神秘。 第七十五章——致命的诱惑 第七十五章 致命的诱惑 什么酒让她高兴成这样?于飞的酒量一般,对酒不是很感兴趣,也没什么研究。???但自跟着周雄以来,也算是喝过一些好酒了,国产的,进口的,在于飞的嘴里,还不都是差不多的味儿? 服务员很快就过来了,手里端着一个装红酒专用的木制酒托,上面斜躺着一瓶扁圆形大肚子红酒和两个杯子,玻璃酒瓶和酒杯都显得异常的通透光亮。他手脚麻利地将酒塞打开,往两个杯里各倒上一点点,然后轻轻地送到两人的面前。杯中的酒显现出一种好看的琥珀色,又有种丝绸般柔和的金属光泽。 酒瓶上面的标识显而易见,于飞不禁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不就那xo吗?满大街都有卖,呵呵。” 听他这么一说,兰馨梅先还愣了一会儿,接着便掩口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身子都差点歪了,“说你是个土包子还真没错,你懂什么叫xo呀?满大街卖的真不真且不说,那能是一个档次吗?你看清楚商标再说话,哥哥,xo可不是酒名。” 于飞瞪大了眼睛,大家不是都这么叫吗?什么人头马呀xo呀马爹利呀轩尼诗呀什么的,哪能错啊?他抄起酒瓶看了看,晶莹剔透的酒瓶上,写满了文字,却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 看着他有点茫然的样子,兰馨梅笑着说:“这跟你平时看到的一样吗?告诉你,法国原装进口,限量售,人头马路易十三,六十年的!这xo呀不是酒名,代表的是酒的酿制年份,四十年以上的才能标xo呢。” 这就是路易十三?于飞最初知道这种酒源自于一部电影,来自于演员傅彪的那句醉话:“十三,路易的。”据说是酒中之王、干邑之最呀,世界顶级干邑之一。他不相信似的将酒瓶翻来覆去地又看了好几遍。 “你看仔细了,这酒瓶可是法国巴卡拉玻璃厂纯手工打造的水晶玻璃瓶,瓶颈的那些花纹是二十四k纯金的,光酒瓶就是高级收藏品呢,没见过吧?嘻嘻。好了,喝酒吧,我都有点等不及了。”兰馨梅端起酒杯,轻轻地嘴边泯了一小口,仿佛要陶醉了似的说:“真香呀!快,你也喝一口。” 于飞将酒瓶放了回去,开玩笑说:“嗯,这酒瓶是真漂亮,工艺品呀,装酒有点可惜了,呵呵。我也尝点,享受一下贵族的滋味。” 他将杯端在手上,看了看说:“这酒杯应该也是水晶的吧?” “对,这叫水晶郁金香杯,特制的,它可以让酒的香味按照挥程度一道一道地释放出来。好好品品,香着呢,有波特酒香、核桃香、水仙香、茉莉香,也有香草和雪茄的香味,到后来还会散出鸢尾花、紫罗兰、玫瑰、树脂的清香,好多好多,香味有两百多种哦。”兰馨梅对路易十三的有关资料如数家珍,看来还真研究了不少。 “不会吧?我尝尝。”于飞先凑近去闻了闻,然后喝了一口下去。 “品一小口就得,在嘴里泯着,过会儿再一点一点地往下咽。什么感觉?”兰馨梅看着他问。 “是挺香,不过你说的什么鸢尾花香紫罗兰香的我可分辨不出来,只感觉有股檀香味,呵呵,很香就是了,不错,色香味俱全。”于飞将一口全吞了下去,口感还真好,满颊余香。 “那是,喝了酒后,各种香味可以持续一个多小时呢。”兰馨梅看上去十分得意。 接下来,她又向于飞介绍了酒的历史、酿制、酒品鉴定、市场价位等有关的常识,内容熟悉,解说流畅,于飞算是大长了一番见识。 两个人今天都有自己的高兴事儿,心情都十分不错,酒的口感又特好,就这么说着喝着,总共七百毫升装的酒瓶竟空下去了近三分之二。 这兰馨梅也真是,什么吃的东西也不点,说是怕其他食品的味道冲淡了酒香。还一个劲儿地劝喝酒,“酒买来不就是喝的嘛,喝,喝,喝光了才好,免得我老惦记。”她开玩笑说,脸颊上显出些红晕来。 光喝酒不吃菜,这在于飞还是头一回。他的酒量本身就很一般,饶是这酒再好喝,也感觉眼睛有些迷离了。 别忘了,人头马路易十三除了有“酒中之王”的美誉之外,还有个“烈酒之王”的称号! 又喝了几杯,于飞的上下眼皮打起架来,慢慢地竟然就伏在桌子上睡着了过去。 等他迷迷糊糊地睁眼醒来,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窗帘外面仍是黑乎乎的,但墙壁上的灯亮着。他一咕噜坐了起来,眼睛还有些不适应,勉强能看到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宽大的卧室,精致的吊灯,古香古色的茶几、沙与门楣,明黄色的窗帘,整个一中西合璧的房间呀。 这是哪儿?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醒啦?”旁边突然有人说话,把他吓了一跳。 他赶紧揉了揉眼睛,扭过身来一看,兰馨梅居然穿着一身粉红色的丝绸睡衣就躺在身边!再低头看看自己,不得了,竟然光着上身,再一摸,下半身也是什么都没穿!他吓得一哧溜又钻到被窝里去了。 “怎……怎么回事?你……你怎么在这里?”于飞有些不知所措。 “还说呢,你酒量也太差了点吧,一瓶都还没喝完,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怎么喊你都不醒。没办法,我只好叫服务员开了个房间,准备就让你在这里睡一宿的。谁知道好不容易才跟服务一起把你抬进来,你就开始吐了,吐得一踏糊涂,不光你自己身上,还吐了我一身。把我给臭的,真想把你从窗户里扔出去。”兰馨梅就那样躺着,笑了笑。 “吐……吐了?我怎么都不知道?”于飞不敢往她那边看,背对着她说。 “你整个儿就是失去知觉,人事不省!看上去好像挺瘦,身体死沉死沉。给你洗个澡,费了我好大的劲,拖到浴室里去的,洗好了再拖回来搬到床上。你倒是呼呼地睡得挺香,我给累得满头大汗,跟虚脱了似的,都差点哭了。”兰馨梅越说越委屈。 “真……真的?那我……我的衣服……?”于飞摸着自己的光身子,还真有些害羞。 “还衣服呢,那身脏的我给扔了,兜里的东西放在桌上,你自己看看。洗好澡我本来还想给你穿套睡衣的,可我实在没力气,扶不动你,想想就算了,随你睡吧。你放心,我没怎么着你,别不好意思,嘻嘻。”兰馨梅看着他那副害羞样儿,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哪有……不是……我这不是……光着身子嘛,不习惯。”于飞一急起来话都说不顺溜了。 “我瞧瞧,嘻嘻,一个大男人,脸红了,脸红了!”兰馨梅突然支起身来,趴在他的肩膀上要将他的脸扳过来。 于飞大窘,将头埋到柔软的枕头里不让她看。他越是躲,兰馨梅越是恶作剧般地要扳过来看。于飞伸手出去拼命抵挡,不料竟碰到了她胸前那柔软的一团。 尽管隔着薄薄的一层睡衣,尽管只是短短的一瞬,可一刹那间那种异样的温暖感觉顺着手指迅向全身漫延开来,让他简直喘不过气儿。兰馨梅也怔住了,正要去揪他耳朵的手停住了动作,半天都没动。 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过了一分钟?五分钟?半个小时?不知道。于飞感觉兰馨梅将整个上半身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范围在扩大,力量在加重,脸一步步地向他的脸靠近,长长的头垂下来,将两个人的头都覆盖住,天空暗了。 从未经历过的冲动与感觉疯狂地袭击了他,让他都有些不能自持。他强忍着慢慢地转过身来,嘴巴却立即被另一个湿润的嘴堵住了,被窝里顷刻间变得十分敏感而燥热。 在兰馨梅温柔却坚决的引导下,他的手由僵化变得灵活,整个身体都在积极地回应,并逐步转变为主动攻击,直到意犹未尽地完成生命的最后迸……世界崩陷了,空灵了,不存在了…… 第七十六章——一惊再惊 第七十六章 一惊再惊 夏晨等人带着丁彪往外走,不料通往院门的路却被十几个手持棍棒的男子给堵住了。 一时间剑拔弩张,李春明和陈万海的手悄悄地伸向挂在手腕上的黑皮包。 堵住去路的人以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为主,面色以黝黑居多,中间也有几个白脸的,那是四五个十七八岁的愣头青小伙子。他们个个皮袄着身,面料跟夏晨他们买的堪得一比,好像一家厂子产的。 看他们那虎视眈眈的阵势,恐怕只待夏晨等人再上前一步,就要乱棍齐下了。 不会吧?怎么突然间冒出这么一支棍棒农民军来了? 周雄的人?不太像,人数不对,架势也不对。听于飞说,周雄派的是五个高级保镖级人物,职业杀手一类的。总不会为了对付一个小小的丁彪,周雄除派出那支五人特遣队之外,还会在这有山清没水秀的二梁屯,再埋伏上一支奇兵吧?不可能。 那他们是谁? 你越是担心的事,它就越容易生,丁彪的那两声枪响把狼招来了。刚开始行动时,夏晨就担心可能引起不明真相的群众围攻。从这些人的着装打扮和手持的原始武器来看,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闻讯而来的村民,从矮墙那边看到了事情的整个过程。他们不明就理,于是四处召人,二梁屯里仅有的十来个壮劳动力可能都来了。 夏晨正在思忖该怎么做好说服工作,防止与村民产生正面冲突。那边有人说话了,口气还挺冲,“你们都出来,说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们彪娃?” 说话的是站在前排的一个中年人,一米六多的个儿,头上的一顶土黄色皮绒帽将眉毛耳朵都遮住了,嘴唇上一溜黑黑的胡子倒十分醒目。他讲完话后,右手还将原本竖着拄在地上的木棒抄起来在左手心上一拍一拍,仿佛一旦现话不投机,就要挥棒打将上去。 这爆脾气,一看也是个走过南闯过北,火车道上压过腿的人。听出这些人确实是村民,夏晨这时倒冷静下来了。他回头朝大家做了个手势,李春明和陈万海将一直伸在黑皮包里摸着枪的手抽了出来,五人依次走出门口,在离他们三米远左右的地方停住了。 夏晨从包里拿出武警警官证,打开举在手上向大家展示,又拿出一张逮捕证,也给大家展示了一下。然后才沉着地说:“各位老乡,你们刚才看到的是我的警官证和关于丁彪的逮捕证。我们是边防警察,到这里来是执行公务的。丁彪涉嫌一起案件,我们得带回去调查,请各位老乡理解和支持。” 黑胡子似乎不太相信,说:“边防警察?彪娃呀,你说说咋回事儿?你犯啥事儿啦?” 丁彪先还不出声,李春明在背后顶了他一下,他才瓮声瓮气地说:“狗子叔,我……我是犯了点小事儿,我得跟他们回去蹲大牢去。” 夏晨迅回过头来,将丁彪狠狠地瞪了一眼,轻声喝斥说:“怎么说话的?周雄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你还想挑什么事儿?不要命啦?” 对面已经在议论纷纷了,那位传说中的宋狗子也就是黑胡子大叔这下急了:“小娃娃犯点小事就要蹲大牢?你们边防的也太狠了点吧,怎么能这么乱抓人呢?放了他!”旁边也有人附合帮腔:“对,放了彪娃!” 夏晨双手向下将大家的声音压了压,正色说:“大家不要激动,我们警察办案讲的是证据,绝对不会乱抓人。大家也看到了,我们是带了逮捕证过来的,这说明丁彪犯的案子不是小案子。人我们必须带走,至于带回去后具体怎么处理,要不要蹲大牢,法院自然会有个公正的判决。请各位老乡相信政府,相信我们边防部门,让个道。” 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丁彪。真真也扯了扯他的衣袖,丁彪这才低了头开口说:“狗子叔,各位大哥大叔,是我不争气,对不起大家了,我犯的事儿不小,到这里是逃难来的。现在不光警察找我,其他也有人在找我,我跟着警察走或许还能留一条命,要是被那些人找到,我就真的没命了。大家就让让道吧,我谢谢大家了。”说着说着,他的眼圈都有点红了,真真在旁边更是听得直抹眼泪儿。 宋狗子迟疑了一下,问:“真的?” 丁彪重重地点了点头,“另外那伙找我的人早就在路上了,说不定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命都快没了,我还能骗大家?” 宋狗子转头跟周围的人商量着什么,不时回过头来瞄一眼。 夏晨拍了拍丁彪的肩膀,朗声说:“狗子叔是吧,您放心,丁彪跟着我们走肯定安全,一路上我们都会保护他的,不会让那伙人伤害到他。只要他回去后表现好,将所有的事情都讲清楚,争取戴罪立功,法院肯定会轻判的,到时候我们也会帮他做做工作。” 看来那边已经商定了,宋狗子将木棒往旁边一扔,慢慢地走过来。 夏晨点点头,他抓着丁彪带手铐的手看了看,叹了口气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彪娃呀,也许你命中该有这么一劫,回去吧回去吧,犯了事儿咱就得认罚,罚了就舒坦了,以后好好做人就行,别再整那些混蛋事儿,听到了?” 说完,他又转身认真地对夏晨说:“警察同志,刚才一时着急,得罪了,别跟我们山里人一般见识,娃儿一路上就拜托了。” 夏晨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便带头往前走,李春明等夹着丁彪在后面紧跟着。村民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默默地看着他们走出院门。 直到走出了百来米,确信后面没有人跟着了,陈万海才伸手擦了擦额头说:“好险,汗都出来了。丁彪,你他妈也真不是东西,差点就被你挑出一场械斗来。”李春明狠劲将丁彪的手腕捏了捏,疼得他直皱眉头。 夏晨看了看丁彪,说:“械斗倒是不会,一不小心说错了,拉拉扯扯的还真说不定。不过后面也幸亏丁彪明事理,把话说到了,不然我们哪能这么快就走出来?” 刚才给耽误了一下,眼看都四点多了。冬天天黑得早,不管怎么说,得赶在天黑之前走到前面岔路口或者省道上,才有可能搭上个方便车回城去。 前面再右拐过一栋房屋就可以出村口了,往后看还是没人,大家都松了口气。正想再说说话调剂调剂气氛,走在最前的夏晨突然右手紧握拳头向上屈起,又做了个紧急暂停的手势,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夏晨将手指竖起放在嘴边,连续打了几个不同的紧急手势。丁彪和真真看得直**,却早被李、陈、任三人强行按低了头,猫着腰迅向右边两座房屋之间的过道向后院方向跑去,直跑到矮墙边才蹲下。 几个人谨慎地微微探出头去,丁彪也硬挤着半蹲了伸长脖子去看。透过矮墙,可以看到通往屯子的小路上,两辆红色的夏利出租车正急地驶过来,扬起了一路灰尘。这个时候在这种山野之地出现出租车,感觉总有点怪怪的,还是小心点的好。 车开到村头停住了,从第一辆车上下来三个人,第二辆车,也是三个人,从姿势上看应该都是男的。 因为矮墙的阻挡,只能看到半身,六个人中五高一矮,都戴了深色的厚毛线棒球帽,还都特意拉下来遮住了眉毛和耳朵。他们还都穿着一水的毛领黑色皮茄克,毛领全部竖着,脸给遮住了大半边。 黄天白日的,六个这种打扮的人突然出现在一个山旮旯里,实在是有些醒目,或者说是……有一些嚣张? 六个人下车后并没有立即走,而是围拢在一起,就站在那儿商量着什么,矮个子不时地前后左右指指点点。 夏晨的第一感觉是周雄的人来了,可是肖震支队长在临走前给他的信息是追杀的只有五个人呀,怎么这里是六个? 不管是不是,这六个人肯定有问题!到谁家去走亲戚的还不至于齐崭崭的打扮成这样子吧? 夏晨正琢磨着,衣袖被人轻拉了一下。他低下头来,李春明半蹲着往旁边指了指,夏晨这才现,刚才还犟驴似的棒小伙子丁彪,此时正抱着头缩成一团,似乎竟有些瑟瑟抖! 第七十七章——狭路相逢 第七十七章 狭路相逢 丁彪突然之间的异常表现让夏晨大吃一惊,他马上做了个手势问怎么回事,李春明和陈万海都摇摇头表示不解。八??? 一?中文网 他拍了一下丁彪的肩膀,丁彪抬起头,眼睛里露出惊恐的神色。 不会错了,肯定了周雄派来的人!可为什么丁彪连六个人的脸都还没看清,就害怕成这样了? 现在问什么都不是时候,对面的那六个人已经商量完毕,正分头往屯子里走来,手里似乎都端着家伙。趁着他们走到房子正面拦住了视线,夏晨将手往右围了个半圆,然后往村头高坡上的树林指了指。 李春明等人会意,夹着丁彪和真真翻过矮墙,先藏在房子的后院里。待看到那六个皮茄克从侧面走过去之后,立即又从后院的另一面翻出,刚好落到村口的路面上。 两辆出租车就停在旁边,很显然,里面没人。李春明指了指车,做了个把方向盘的动作,意思是可以偷偷将车动,溜之大吉好了。 夏晨立即摇摇头。现在那些人距离还很近,等把两辆车的车门捅开再搭线动,那些人早就听到响动追上来了。既使车子适时动了,万一他们追在后面猛开枪,人很可能受伤不说,要是打破的是车轮,车子扑哧停了下来,连人带车还不一个个都被扫成马蜂窝呀? 目前最佳的方案是,避开正面冲突,别惊动他们,利用村头拐弯这栋房屋的掩护跑到树林里去。等他们找不到人,开车返回走远之后,再想办法找车离开。 那边六个人是六个大男人六杆枪,这边六个人是四男二女,有两个原则上属于丧失战斗力还得照顾甚至拖着走的,怎么去正面拼呀? 那就跑吧。这时丁彪也回过神来了,几个人轻手轻脚却是迅地向路边高坡上的树林方向移动。陈万海拉着丁彪在前面带路,夏晨和李春明殿后掩护,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三人都将手枪拿了出来。 等走出了房屋的遮挡庇护,对方的六个人刚好走进了宋狗子的院门。夏晨立马加快步伐冲到队伍的前面,做了个快跑的手势,六个人撒开脚丫子一阵猛跑。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人员全部都跑进了树林,分别找了视线可以看到屯子和路面的地方藏了起来。树林里有的是参天大树和低矮的茂密植物,夏晨和李春明藏身在最前沿,其他四人分成两组就蹲在后边左近,六个人的眼睛紧张地注视着屯子的方向。 “砰”,突兀的一声闷响,从屯子那边传了过来。枪声?夏晨等人的心里像被揪了一下,个个眼睛睁圆了看着前方。不会吧,没找到人怎么有枪声呀?听错了? 还没待他们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砰”、“砰”,又是连续的两记闷响,这回听清楚了,绝对是枪响! 三只握枪的手大拇指几乎是同时一轮,将保险打开。手心有些潮湿,可能是出汗了。 六个深色的棒球帽从院子里出来了,这回走得还挺急,没有了来时的从容,直接奔向那两辆出租车。 车子启动,从村头往高坡这边驶了过来,又是一路的灰尘。树林里的六双眼睛紧张地跟随车子移动,身子都不由自主地猫得更低了。 不管生了什么事,只要他们跑远了,再返回屯子里一看,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让夏晨等人没想到的是,两辆出租车在从他们身边驶过去之后,竟然又倒了回来,在高坡上停下了,与他们藏身的地点相隔也就一二十米! 六个棒球帽齐刷刷地从车子里钻了出来,东张西望地到处看。矮个子手挥了两下说话了,声音还挺响:“你们都看好了,我就不信那几个王八羔子能跑多远,肯定就在附近,都认真找找。” “吴哥,这屯子周围山太多了,随便钻到哪个旮旯里都可以藏起来,我们又不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跑的,怎么找得到呀?还不如先回城去再做打算。”旁边一个男子的声音。 “你就知道回去回去,回个屁呀!任务没完成,交不了差,我们回去一个个都没好果子吃。刚才就你他娘的枪都拿不稳,不然他们会围过来?这个帐等回去后再跟你算!白养你了,快半年了都没点长劲。”矮个子对着他一顿训斥。 其他人都默不作声,仍是四处看来看去。矮个子接着说:“大家再仔细看看,要看不到我们就撤。等会儿分两组,一组到县城车站附近去死等,另一组就在前面找个路边店歇着,晚上再过来摸一趟。”大家齐声答应了。 一个棒球帽低头跟矮个说了句什么,一折身竟直接往近旁的树林里走来,慢慢地离夏晨和李春明只有五六米了。两人屏住呼吸,透过缝隙紧盯着他的举动。 棒球帽这时却停住了,眼睛来回仔细地扫了几遍,没什么现,居然掏出家伙撒起尿来,边尿还边左右晃,淅淅沥沥的声音清晰可闻。 “咔嚓”,附近突然传来一声明显的异响,原来是真真一紧张将手上抓着的一根树枝折断了。正待转身离开的棒球帽吓了个激灵,他立时回过头来,举着枪四处寻找声音来源,同时蹑手蹑脚地往任晓雯和真真两人藏身的方向走去。 路边上有个男子也好像听到了声音,提着枪慢慢地往这边靠近。 眼看任晓雯她们就要暴露,夏晨果断地做了个手势,“砰”、“砰”,几乎是同时的两声枪响,近旁的两个棒球帽立时倒在了地上。 另外四个棒球帽迅反应过来,两个闪身藏到车后面,另两个身子一滚跳到了路旁的低洼地里。藏在车后的两个棒球帽先开火,连续不断的子弹直接飞向夏晨和李春明所蹲伏的树丛。 夏李两人紧紧地趴在地上,不敢稍有抬头。那边陈万海却也开枪了,原来是躲在低洼地里的两个悄悄地从侧面摸了上来,被他现后仰身就是一枪,又有一个棒球帽仆倒在地。 剩下的一个闪身躲到树后朝这边连开几枪,陈万海的右肩一阵剧痛,鲜血喷涌而出,手抬不起来,左手抓过枪仍往那边打,但已经大失准头。 趴在身边的丁彪看着陈万海肩膀上的血,脸色变得惨白,又开始抖了。 跟真真藏在一个土坑里的任晓雯瞧得真切,她朝李春明轻喊了一句:“枪。”这时夏晨已经移到另一棵树后进行还击,李春明趁此机会将手包里缴获的那把枪扔了过去。任晓雯接住后打开保险,抬身瞄准一枪过去,侧面那个棒球帽只顾着陈万海,没注意到旁边坑里还有人,未及反应便头部中弹,重重地磕倒在一棵树旁。 枪声渐疏,躲在车后的两个人只伸出手来朝这个方向时不时开一枪,子弹还就在身边飞。夏晨分析他们可能是透过车窗向这边瞄准的,他跟李春明做了个手势后,匍匐着又悄悄地移了个位置。 李春明仍趴在原地朝那边也不时地点一枪,但由于两辆车前后靠得挺近,一时也无法确定人到底是藏在哪辆车后,或者他们本身就是移动的。车后还挖了一条排水渠,虽然不宽,但人蹲进去还是没问题的,这也可能成为他们的藏身地。 子弹在两辆车的车门上留下了好几个洞,玻璃也碎得不成样子,一辆车的车胎都给打破了,却无法对躲在后面的两个人造成威胁。 夏晨沿斜线快地往前爬着,大概三四十米远吧,从侧面总算能看到车子的尾部了,也就是说,能看到车子背后的一部分空间了。 他端着枪向车后的那个空间瞄准,等待有人能跳过来。果然,才过了几分钟,一条黑色的腿出现在瞄准线上。他立即扣下扳机,子弹正打在那条腿上,中弹的人向后一歪,身体的大部分都露出来了。夏晨紧接着补上一枪,又结果了一个。 还剩最后一个,夏晨换上弹夹,正想再移个位置寻找时机,停在前面的那辆车突然启动向前蹿去,驾驶位上却好像是空的。这边几个人一时不知道剩下的那个有没有上车,都待在原地不敢动。等那辆车拐个弯一溜不见了,才意识到那人肯定就在车上。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路面上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李春明和夏晨端着枪小心翼翼地分别从正面和侧面慢慢向车子靠近,左右包抄着围到车后才放下枪来。那个年轻男子头朝下地歪进了排水渠,确是已经死了。 这边任晓雯猫着腰也谨慎地查看了四个中弹的棒球帽,他们也都已气绝身亡,一个活口都没留下,真是可惜了。 双方互打了个手势,警报解除。夏晨和李春明跑了过来,任晓雯喊了一句:“没事了,都出来吧。” 真真第一个站起来,跑到丁彪那里,两人一起去扶躺在地上已经进入昏迷状态的陈万海。李春明上前一把将丁彪拉开,背上陈万海就往路边那辆车跑,其他人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然而剩下的这辆车靠山的两个轮胎都是瘪的,根本就无法动弹。将陈万海放到车后座躺着后,李春明气恼地踢了汽车一脚,着急地喊:“哪里有车?快找车送医院!” 第七十八章——触目惊心 第七十八章 触目惊心 看看陈万海的状态十分不好,夏晨迅掏出手机,给11o和12o都拨打了紧急求助电话。八一中??文网 “呼吸比较急促,血还是止不住,怎么压都没用,天气又冷,怎么办?”任晓雯急得不停地跺脚。 躺在车后座的陈万海双脚露在外面,车门关不上。车子里的钥匙没有拔,李春明去将空调打开了,但根本藏不住暖气。 “别太急,冷静点,附近派出所的人应该马上就会赶到,就用他们的车往最近的医院送,12o救护车也已经在路上了。咱们先看看这车里有没有什么保暖的棉衣棉被什么的,一般出租车都会准备。”于飞安慰说。 “我看过了,没有。” “后备厢呢?” 任晓雯一拍脑袋,马上跑去将后备厢打开,却猛地出了一声尖叫。 “怎么啦,怎么啦?”才刚刚将高度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立马都围了上去,李春明将枪拔了出来。 后备厢里蜷曲着一个中年男人,双目紧闭,脸色灰白,鼻孔里还有血流冻住的痕迹。夏晨伸手去探了探,气息全无。 这人是谁?怎么会死在出租车的后备厢里?夏晨想起前面屯子里的三声枪响,将丁彪叫过来看是否熟悉。丁彪很肯定地说,不是屯子里的人。 那还会是谁? 这时,一阵警笛声远远响起,大家都往那边看过去,却见不到车,只望见一路灰尘高高扬起。 过了十分钟左右,两辆蓝白相间的吉普车赶到了,是永新林场派出所的人,总共下了八个,由一个姓王的所长带队。简单介绍情况并出示有关证件后,几个人合力将陈万海抬上了车,由李春明抱着坐在后座,派出所也跟一个人过去。警车马上启动往永新林场医院去了。 夏晨等四人仍留下来,这里还有很多事需要他们协助处理。 派出所的另外七个民警到树林里去看了看,然后便着手将人抬出来,夏晨也赶上去帮忙。费了好大的劲,四个棒球帽总算给抬出来了,与歪倒在水渠里的那个一起,并排着放在路边,再加上出租车后备厢里的一个,场面实在有些触目惊心! 从五个棒球帽身边捡起的还有五支手枪,都是五四式手枪。这种枪虽然大了点、重了点,但因为相对来说好操控,精度高,在国内有着广泛的知名度。境外的某些黑道组织也曾追捧过很长一段时间,将其称为“黑五星”、“黑煞星”,很多职业杀手都喜欢用它。 听说屯子里还有过三声枪响,尚不知道人员的伤亡情况,王所长立即派了四个人先下去查探,又拿出电话往县公安局报告,请求支援。同时要求追查一辆身上带有枪眼的红色夏利出租车,车牌号多少多少。 征得夏晨的同意后,丁彪颤颤微微地跑到五个棒球帽旁边看看到底是些什么人。 “都认识?”夏晨问。 “只认识一个,黄仨,以前在酒吧里一起做事的,半年前突然失踪,我还以为他回老家了,没想到被召到这个骑士团里来了。”丁彪指了指其中的一个。前面因为嚷着回去而被矮个子训斥的,估计就是他。 “骑士团?” “是,周雄手底下养了一批打手,总共大概有十几个人,都是玩枪的高手。这些人一年四季都穿着黑衣黑裤的,天气冷时统一戴这种深蓝色的棒球帽。他们平时由吴奇管着,哦,就是开车跑掉的那个矮个子,要做事时就归周雄直接指挥,我们内部称他们是骑士团,里面的人都是黑衣骑士。他们一般都不出来,一出来就嚣张得很,谁都不放在眼里,只要是老板交待的任务,他们什么事都敢干,拼命三郎似的,心狠手辣,我们平时见他们就躲。这几个人肯定是骑士团的,不信你撕开他们的衣服看看,骑士团的人右手臂上都纹了一个外国那种骑马武士的图案。”难怪丁彪当时在屯子里时一看到那些棒球帽,立即吓得直打哆嗦。 夏晨走上前去就扒开那个黄仨的右手臂看,上面果然有一个古装骑士的刺青,纹得还挺精致,铁甲钢盔,手拿一支长矛,骑在一匹同样披着铁甲的高头大马上。 “跑掉的那个叫吴奇?”夏晨问。 “是,他是周雄手底下最信任的一个,精得很,鬼点子特多,我们背地里都叫他狗头军师的。可惜让他跑了,这次没杀成,周雄肯定还会想法子要我的命的,还不知道吴奇又会出什么馊主意。”丁彪看上去很是害怕。 “担什么心?你现在是在我们手上,只要你跟我们密切配合,他们伤不了你。”夏晨黑着脸说。 这时天色已经有些暗淡,一个到屯子里察看的民警跑了上来,身边还跟着两三个手持火把的村民。他气喘吁吁地报告说,那家大院里是两死一伤,受伤的是宋狗子,腹部中了一枪,得赶紧叫救护车。 任晓雯说夏队长前面已经打12o叫了救护车,都一个多小时了,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到。 一直绷着脸的王所长嘴角略略上翘算是笑了一下,说:“你们直接拨的12o?那是县城救护中心!救护车到这里紧赶慢赶也得四个多小时。不行,小谢,你马上打电话联系咱们林场医院,让他们派救护车。小丁,你去屯子里找老乡多点几支火把或者手电过来,再看看有没有草席白布什么的,也带一些来。”两个民警立即答应着忙活去了。 过了一会儿,高坡上下便多了好多火把,间或有几支手电筒,将周围都照得通亮。屯子里来人也挺多,但大部分只是默默地举了火把或手电靠边站着,神情有些紧张,似乎都不愿相信这山旮旯里下午的那一阵鞭炮响,竟是生了这么严重的事儿。 几个民警用白布将摆在路边的死者盖了起来,好像里面还有白色蚊帐,都是村民临时翻出来的。王所长在跟夏晨谈着什么,夏晨这边指指,那边指指,应该是在描述当时的枪战情况。任晓雯扶着真真站在旁边,偶尔补充一句。丁彪将戴了手铐的手藏在衣服里,老实地蹲着。 林场医院的救护车很快赶到,呜哇呜哇地将受伤的宋狗子拉走了,丁彪的眼睛追了好远。 又过了三个小时左右,一阵警灯闪烁,县公安局孙局长带着一辆越野车和一辆中巴车及十余个刑警到了,随行的还有一辆救护车、两辆殡仪馆的车。 法医民警及救护人员分兵两路,分别对路边的六名死者和屯子里的两名死者进行了勘验,确认已全部死亡。五个棒球帽的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件,只有两张彩色照片,一张大头照一张生活照,经对照确认都是丁彪的照片。蜷曲着的那个中年男子身上证件尚在,经确认正是这辆出租车的司机,他的后脑部有明显的钝器撞击的痕迹。殡葬车装上八名死者后,先返回县城去了。 凌晨三点多,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孙局长带着夏晨等人6续上车,望永新林场医院而去。王所长带着四五个刑警和派出所一干人留下来作现场取证和找目击者作问询笔录。 经过紧急抢救,陈万海和宋狗子都脱离了生命危险,两人还比较清醒。由于林场医院的血浆库里库存不够,待稍稍稳定病情后,早上八点多,两人转院到县人民医院继续接受治疗。为防止出现意外,病房外都安排了警察专门进行护卫。 刑警到病房对宋狗子进行取证,宋狗子回忆说,昨天让夏晨等人带着丁彪离开院子后,他们十来个人也没多说什么话,大部分随后就散了,有两个怕他太伤心,留下来陪他闲聊。 谁知还没聊上几句,从外面突然闯进来五六个黑衣黑帽的,凶神恶煞,也不说什么,进门就是噼哩啪啦一顿乱找,然后就用枪指着他问彪子哪去了。还没等他回答呢,枪响了,是旁边一个人打的,正好打在他肚子上。 那伙人见他倒在地上,以为死了,又用枪逼着另外两个人问彪子的下落。先打死一个,另一个心里害怕,将彪子被人铐走的事说了,结果也遭了枪。 就在当天下午,追查那辆逃逸出租车的刑警反馈信息回来说,车子找到了,被丢弃在白原市境内的一条国道旁边,驾车的那个矮个子已经不知去向,出租车的原驾驶员同样死在车子的后备厢里。目前,刑警正在组织对矮个子的搜捕。 接下来的近十天时间,夏晨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配合当地公安机关处理善后事宜。因为事涉九死两伤,案情重大,公安部专门组织了一个包括部边防局有关人员在内的专家组下来核实有关情况,夏晨所在的边防总队也派了司令部张副参谋长及滨州边防支队王副支队长等人前来处理。丁彪只好临时关押在黑山县看守所。 经过调查核实,专家组认定,这是一起十分恶劣的涉黑性质团伙故意杀人案。根据边防部门提供的有关这一团伙在海城组织偷渡、走私等违法犯罪活动的案情材料及侦破进展情况,专家组要求黑龙江警方暂时对此案严格保密,同时责令边防总队加快案件侦办步伐。张副参谋长代表总队立下军令状,二十天之内破案,坚决打掉这个犯罪组织! 第七十九章——打死我都不说 第七十九章 打死我都不说 陈万海肩膀上的枪伤经过治疗,已经有了明显好转。? 八一?中?文网?? 在他的执意要求和夏晨等人的保证下,医生同意他出院回海城接受治疗。他的右手仍然缠着绷带,将整只手吊着。 大队人马准备回撤,夏晨将丁彪从看守所里提了出来,向黑山县局的孙局长等人告别。孙局长握着他的手,笑着说:“你们边防还真挺厉害的,佩服!从那五个被击毙的团伙成员手上的茧子可以看出,他们可都是用枪的老手,我想跑掉的那个实力应该也不弱。你们四个对六个,还打了个漂亮的胜仗,真不错!” “您过奖了,呵呵。”夏晨将右手手掌摊开,开玩笑说,“您看,我们手上的茧子比他们的还厚!” 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 接着便是返程,出于时间和安全考虑,张副参谋长决定,仍按来时的方式,飞机加汽车。从黑山到白原,再从白原飞到哈尔滨,就已经晚上六点多了,飞往海城的航班得第二天才有,只好在那里找地儿住一宿。 其实住的地方倒不用找,全国边防是一家,现成的有一个兄弟单位黑龙江边防总队在那儿。经过联系后,总队很是热情,安排在边防内部招待所住下,还专门加派了警卫哨。这个晚上,应该算是夏晨他们这十多天来睡得最安稳的了。 不过无论如何,因为带着丁彪,又刚见识过那些杀手的凶残与拼命,一路上,大家都十分的小心翼翼。虽然时间不长,但期间的谨慎与艰辛真是乎寻常,读者应该都可以想像得到。 这么说吧,在路上吃个饭,总不好老去麻烦兄弟单位,于是自己解决,看中了一家饭馆,得里里外外反复察看好几次才能进去,还得留一个人装作不认识的专门在近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守着。无论在哪里上厕所,至少两人以上同去,武器随身带,先一起将厕所查一遍,然后再一个在里面,一个在门口护着。 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第二天下午,一行人总算是顺利地到达了海城,然后由总队派了辆面包车直接送到滨州,总队领导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口头汇报,递交案情报告、分析材料。开会讨论,完善方案。 汇报,听取汇报,讨论,决策,那都是领导们的事儿。夏晨将有关材料整理上交后,就开始着手对犯罪嫌疑人丁彪的审讯。陈万海被送到市第一医院继续诊治。 任晓雯负责处理真真的事,说起来这个真真还真叫人头疼。这次叫她去东北,确实挥了一定的作用,但她也知道了一些她不应该知道的事。在案件破获之前,是绝对不能让她再跟原来的生活圈子有任何接触的,必须对她实行有效的控制。 可是她毕竟没有参与什么违法犯罪活动,总不能因为她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就把她关押起来吧。 也不能把她就这样放回海城去,她是混娱乐服务圈的,要万一哪天憋不住,跟几个小姐妹卖弄自己去了趟东北,一路上如何如何的惊险刺激。为什么去东北呀?于飞让去的,为了找彪子。小姐妹再跟自己相好的一说,传来传去,很快就会传到周雄他们的耳朵里,于飞岂不是要被架到火上烤了? 怎么处置才最好呢?任晓雯一时没找到合适的方法。当天晚上,她安排真真就跟自己住一个屋。因为没结婚,她现在住的还是支队的单身公寓,就一个房间,内带卫生间的那种。床是一米五的,两个人也够睡。就在她整理床铺将两个枕头往上摆时,刚洗澡出来的真真死活不肯往一个床上睡,说是要自己睡沙。 逼问了半天,真真才说了一句:“你我不是同一路的人,我怕你嫌弃我。” “怎么会呢?”任晓雯有点哭笑不得。虽然知道真真是在服务行业做事的,但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也能看出她是一个懂得自爱的人。 “以前我跟朋友一起到别人家里去玩,晚了就睡在那里。结果第二天一大早,我还在厕所里呢,主人以为我出去了,将朋友骂了一通,还把我用过的床单被套连枕套一起都扔到垃圾箱里去了。我出来一看,气得都哭了。”真真这一讲眼圈又红了。 “那是以前,大家不了解你们的工作,现在不会了。”任晓雯安慰说。在来回东北的路上,她曾详细地询问过真真的家庭出身、平时的工作内容及生活状态,打心眼里同情这位三年前高中毕业后从邻省的一个山区里走出来,一心想着挣点钱回家为母亲治病的小姑娘。 好说歹说,真真总算是挪到了床上。南方都没有装暖气,任晓雯家里也没有安空调,像这种天气,晚上最低温都零度上下了,睡在沙上,不冻坏才怪呢。 两人就那样肩并肩地坐在床头上,进行了一番长谈。主要是真真说,任晓雯听。内容大多为出来混生活的不易,在海城的一些遭遇,以及与丁彪的相识和相恋等。 任晓雯有意想往“下一步的打算”这个话题上引,可是又觉得很为难,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真真毕竟只能算是一个局外人,并不清楚于飞在案件展中真正扮演的角色。因此,也就没办法跟她很明白地讲,你不能回去,你一回去于飞就有可能暴露。但又必须要想办法阻止她再回到海城去,至少在一段时间内脱离原来的生活圈。 真真倒自己说到了下一步的事儿,她早就跟小姐妹说过了,近段时间准备回老家去,照顾病重的母亲,只是因为心里记挂着丁彪,所以才一直没有成行。 现在丁彪也见了,经历过一次生死追杀,知道他犯的事儿大,一时半会的出不来。她也没有再在海城待的心思,明天就打算回老家去,少则一年,多则几年之内,她是不会再回到海城来了。 而且,她保证,绝不会将这次去东北的事情跟任何人说,套用电影里的那句话,叫“打死我都不说”。她的老家十分偏僻,手机都没办法用——除了山顶上的一两个制高点,其他地方都没讯号。要是她想藏起来,没有人找得到她。 这让任晓雯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也认为目前真真回老家去是最好的选择,既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又回避了泄露秘密的风险。 安然地睡了一觉之后,第二天上午,经请示支队领导同意,她叫李春明专门派了个车直奔海城火车站,两人一起将真真送上了去往邻省的火车。在出之前,真真打了个电话给海城的一个姐妹,说是母亲突然病重得厉害,她已经回老家不准备再回海城去了云云。 将真真送走后,任晓雯让李春明带车先回去,自己再去找一个在总队上班的战友办点私事儿,说是已经跟支队领导请过假,过一天再回。李春明也没在意,随她去了。 对丁彪的审讯进展还比较顺利,可能是上次枪战对他产生了一定的触动,也有可能是窝在山旮旯里藏得太久,他思前想后的终于幡然悔悟了。关于贩卖四十克高纯度海洛因的事儿,夏晨问什么,他答什么,怎么看到的那批货,怎么个卖法,什么价格,委托他卖货的是什么人,住在哪里等,一五一十的全部交代了。 这与边防支队掌握的情况相吻合,其实早在半个月前,公安部边防局就下了通报,说云南警方已经将委托丁彪卖货的的那个叫马龙的人抓获了。他也是个吸毒的主儿,走货纯属走单帮性质——以前在境外做生意的,吸上毒后生意不做了,本钱都吸进去了,便想办法折腾毒品到国内来卖,独来独往,还是以贩养吸。第一次让他侥幸成功带进来了,量不多,托给丁彪帮他卖,看前二十克卖得挺顺利的,直悔自己带少了,急巴巴地又跑境外去了。第二次还想带货进来,在云南过境时就被人赃俱获逮了个正着。 夏晨感兴趣的不是这起案件,而是关于大鹏外贸公司、关于周雄的。像那个所谓的“骑士团”,就是以前所没有掌握到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如果不是这次正面遭遇,根本就想不到周雄竟敢在省会海城暗藏了这么一颗极具威胁的棋子。此前也从来没有听谁说过任何关于这个骑士团的线索,那就说明,连深藏在犯罪集团内部的于飞对此也不清楚,甚至……很可能迄今都毫无察觉!危险,危险! 军令状已经立下了,二十天之内破案,此言一出,掷地有声。就短短的二十天时间,作为第一手情报的收集提供者,侦查队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夏晨现在急于知道的是,周雄的这个违法团伙里,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边防部门所不了解和掌握的,而作为下层马仔级人物的丁彪,他又能了解多少呢? 第八十章——心烦意乱 第八十章 心烦意乱 冲动之下,跟兰馨梅有了那么一层亲密关系,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的辛苦保存了二十多年的第一次给交代了,于飞的心里感觉是五味俱全,啥想法都有;又似乎心里空落落的,啥都没有,思维变得十分的迟钝。? 一看时间,才凌晨三点多,其实也没醉多久,最多就两三个小时,到底还是年轻。穿上兰馨梅叫会所里的服务员急忙送来的并不合身的衣服,他立即就要下楼去,恨不得马上就回到自己的那个狗窝,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儿生怕被别人窥见了。兰馨梅提出用车送他回去,他却断然否决,连一起下楼都不愿意。 自顾自地走到路边,打了辆的士往回赶。路面上有些空旷,除了跑出租的,基本上见不到其他的车在跑。 十五分钟左右,车便开到了他住的那个社区,要不是司机大哥猛喊了一声“二十三块八,谢谢”,他差点车费钱都忘了付,头晕得真是够呛。 因为是深夜,没碰到什么人,于飞放下心来,急匆匆地往楼上走。也许是昨晚喝的酒还在起作用,他感觉自己是深一脚浅一脚轻飘飘地回到房间的。一仰身躺倒在沙上,住了大半年的房间里散出来的那种熟悉的气味让他心里总算有了些踏实感。 他有些疲惫,想休息一会儿,哪知道一闭眼,满眼便是白花花的一片:白色的墙壁,白色的酒,白色的嘴唇,白色的大腿,白色的肚皮,白色的胸脯,白色的无边无际的纠缠……一个色盲的世界! 紧接着,一股回味无穷、让人欲罢不能的香甜的气味在身体周围氤氲开来,又促使他不由自主地张大鼻翕伸长了脖子去追寻,去索要甚至霸占,并且,感觉好像还越来越强烈…… 这是怎么啦?他有些惊悸地睁开眼,从沙上跳了起来。旁边没有人,一切全是幻像,在他睁眼的那一刻,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佛说,境由心生。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就那么片刻的**,他的心里,竟然真的就被那片白花花和香甜给占据了吗? 插曲,纯属插曲,以后肯定不会再生这种事儿了!还有个任晓雯在那里等着呢。于飞摇了摇头,跑到卫生间里去洗了个冷水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下。然后从床头柜里拿出那个u盘,在笔记本电脑上点开“爸爸的资料”文档,认真地研究起来。 四号字,标准页面设置,却有满满的二十几页。目前所能解释的,只有那组关于5月26日和55的数据,而且还仅仅是于飞相当乐观的一个推测。事实是否果真如此,其他的数据是否真的有用,还得等将文档回支队后,由他们去解密和判断。 看来看去看不出太多的名堂,本身又确实有点头昏脑胀,他干脆将电脑关了,不再去想。 很彻底地冲了个热水澡,都凌晨五点了,怎么着还得再睡一会儿吧。于飞将自己掼倒在床上,合眼的时候还闪念想了一下会不会再出现白花花的一片,可似乎没等他反应过来,沉沉的睡意便侵袭了他,竟然再无梦痕。 闹钟七点钟准时响起,三分钟响一次,估计都响了七八遍,他还赖在床上不肯动,浑身绵软无力。正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请天病假,反正都星期五了,干脆连着休息三天,身体上心理上的不适都会过去的。这时,电话铃响了,是周雄打来的,叫他立即赶到办公室去,有要事相商。 要事?什么要事?该不会是洪哥这位蒙面大侠终于回海城了,今天要来公司吧?这是目前于飞最关心的一件事儿。他一咕噜翻身起床,匆匆洗漱一下就驱车直奔公司而去。 也许是他一路上跑得太快了,先打电话催的周雄都还没到。于飞只好先进自己的办公室。尹秀贞倒是到了,但看样子也就刚到一会儿,正坐在那儿啃面包,电脑都还没打开。她是乘公交车来的,每天基本上是提前十分钟左右到。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今天于飞见到她很有些不好意思,老有种想躲着她的**,进门时看都不看,随便“嗨”了一下就往自己办公桌前去了。这让尹秀贞感到有些奇怪,她嘴里嚼着面包,手上提拎了一袋东西慢慢走过去,朝于飞的脸上左看看、右看看。 “看什么?脸上没长花吧。”于飞将椅子转了九十度,背对着她装作在抽屉里找东西。 “不对,不对。”尹秀贞像是自言自语地嘀咕说。 “什么不对?”于飞一想自己这是怎么啦,以前接受过的专业心理承受力训练都到哪里去了?就复制她一份资料也不至于心虚成这个样子吧。他猛地转过身来,不意想差点跟正凑过来的尹秀贞来个脸碰脸。 “哈哈哈,脸红了,脸红了。说,你昨晚回去后干什么了?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尹秀贞将笑脸绷紧了,严肃地问。 “我回去就是看电视、睡觉,能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于飞的心里还真的透着一阵紧张,他这时才明白过来,自己一大早就不想面对尹秀贞的深层次原因,却是因为凌晨跟兰馨梅的亲密。 “那怎么满嘴的酒味,眼睛还肿得跟草莓似的?老实交代!”尹秀贞将脸又逼了上来。 于飞闪身往后躲了躲,讪笑着说:“这你也闻得到,狗鼻子!也就是……嘿嘿……跟朋友出去喝了两杯,回去后头有点痛,没睡好。” “不会吧,跟朋友喝酒你脸红什么?老实说,什么朋友?深更半夜的干嘛还叫你出去喝酒?”尹秀贞再问。 本来思维就有些打顿,这问来问去的哪还应付得来?于飞一拍桌子,索性大声吼了一句:“你还有完没完?就跟个朋友出去喝杯酒还要向你汇报?你是我什么人?管这么多。” 尹秀贞只不过是跟他开个玩笑,却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飙,当时便有些懵,呆呆地睁圆了眼睛看着他。过了好几分钟,才没好气地将手上的塑料袋往他桌上一扔,一声不吭地回座位上去了,手往眼睛上抹了抹,似乎在掉眼泪。 扔在桌上的是一袋早餐,鼓囊囊的,一袋比较丰盛的早餐。 于飞的心里有些温暖,继而便涌出一丝愧意,从来没对她过火,今天怎么没讲两句就凶起她来了?他坐在椅子上,也是怔怔地,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尹秀贞那副梨花带雨的样子,他有些心疼。那是一张目前还比较纯净的脸,一颗对她爸爸背地里所做的事还一无所知、尚未遭受污染的心灵,又怎么忍心真的去伤害呢?可是,要马上低声下气地去哄她、逗她,让她破啼为笑,似乎又有点拉不下面子。 幸好这时候桌子上的电话响起来了,他马上收拾起心绪,大咧咧地拿起话筒,“喂。” “你过来一下。”是周雄的声音,语调平淡,听不出太多的含义。 于飞如获大赦,立即快步走了出去。经过门口时,他用余光瞟了一下,尹秀贞已经停止了哭泣,正在启动电脑了。 进到周雄的办公室,还没待打招呼,便一眼瞥见了对面沙上坐着的一个人,于飞的心里突地一跳…… 第八十一章——对手是谁 第八十一章 对手是谁 坐在沙上的竟然是吴奇!他板着脸坐在那里,像是刚洗过澡,脸色是那种热水浸泡的苍白,左手臂有突出的一块,里面似乎缠了什么东西。 ? 他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生了什么事吗? 于飞的脸上却满是惊喜:“哟,吴哥,您老人家出差回来了,什么时候回的?这鼓鼓的什么呀?”他跑到吴奇身边,一屁股坐下,手往吴奇的左手臂上拍了拍。吴奇往旁边闪开,皱着眉头吸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很勉强地将嘴角扯了扯。 “别瞎闹。”周雄叼着玉烟嘴踱了过来,表情十分的难看,“他刚回来的,手臂上受了点伤。” “受……受伤?谁干的?”于飞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笑容僵在脸上,好容易问出了那句话后,眼睛嘴巴都张得老大,心里却扑嗵扑嗵一阵狂跳。 “哼,谁干的,人都还没看清楚,带去的兄弟就全死了!”周雄阴沉着脸,连续叭叽了好几口烟。 “吴哥你倒是说话呀,到底怎么回事?”于飞还真有点急。 “嗯……我们好容易找地方,他们提前跑了,我们追上去,才到一个树林边上,也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枪就响了。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就……就……”吴奇还是紧皱着眉头,声音有些低,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 “什么我们他们的,我都听糊涂了,你不是到东北出差去找那……那谁的吗?”于飞心一急说漏了嘴。 “这事你也清楚?”周雄向他望了过来,满脸的狐疑。 “我……我跟吴哥通过电话。”于飞迅冷静了下来,坦然地说。吴奇也在旁边点了点头。 “哦,对,是我让他们去找彪子的,那个鸟人真是命大呀,怎么折腾都不死,他娘的。我让你来,就是想让你一起分析分析对方可能是什么人。”周雄的脸色和缓了些。 “我手臂这里也中了一枪,幸亏是隔着车窗玻璃打过来的,穿的衣服也厚,才没很大的事。从取出的子弹来看,他们用的手枪应该是七七式的,我分析很可能是公安。”吴奇回过神来,捂着左手臂谨慎地说。 “你看有没有可能是边防的?”周雄又望向于飞。 “难说,吴哥你看清他们的脸没有?”于飞问,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没有,本来就快天黑了,他们又都躲在树林里,黑咕隆咚的,尽放冷枪,朝我们开枪是一枪一个准。我一看身边的人都死了,自己又受了伤,跑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看他们都是些什么人。要不是我跑得快,现在恐怕也见阎王去了。一路上东躲西藏地跑回来,累死我了。”吴奇看上去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他们总共多少人知道吧?” “也没搞清楚,七八个吧,不多就是了。” 于飞顿时放下心来,他对周雄说:“没看清脸,又不知道多少人,这就真的难讲了。彪子躲在东北,连我们事前都一直不知道,其他的就更别说了。可是也存在一种情况,他躲在那里肯定不敢光明正大,周围的人看他鬼鬼祟祟的,又听到什么风声,于是打电话向警方举报。你知道为了抓住彪子,公安部是向全国了通缉令的。我分析,八成是让公安给猫去了。” “嗯,有这个可能。”周雄沉吟着说。 “那也太巧了点吧?我们才找到地方,他们刚好把彪子带走,好像知道我们要去似的。”吴奇一脸的想不通,大失平时的军师风范。 “呵呵,如果知道你们要去,他们完全可以在宾馆或者车站就想办法把你们围起来了,哪里还用得着干那么一家伙呀。再说你刚才讲他们总共才七八个人,电影你看过吧,如果预先知道情况,不管是公安还是边防的,不出动个几十个上百个的才怪呢,把你们围得严严实实的,还会让你跑掉?我估摸着也就是个时间上的巧合,雄哥你说对不?”于飞分析得头头是道。 “你的想法跟我的一样,上次我放风出去说要从海上送几个人,边防不是派了几百个人去围呀?就他娘的碰巧,你们的动作太慢了点,要是早点赶到那里,哪会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周雄的脸又沉了下来。 “我们一路查过去,几天时间就找到地方,已经算是很快了,哪里想到会碰得那么巧呢?”吴奇嗫嚅着说,全没了底气。 “也是,别看彪子平时跟个二五八似的,其实心思挺细,知道雄哥你早晚要找他,也饶不了他,他肯定是有多深就会藏多深。东北那边山多,随便猫在哪个偏僻点的地方就没影了,吴哥他们找过去还真不容易,要换了别人,指不定找到什么时候呢。”于飞说了句公道话,吴奇感激地看了看他。 “那几个死了的,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吧?”周雄还是阴着脸问吴奇。 “这个放心,雄哥你都交代过的,我也专门布置了,公安想从他们几个死人身上查出什么名堂来,绝不可能。”吴奇说得很肯定。 “嗯。流年不利呀,啥都不顺。送四五十个人出去嘛,没几天就全部给送回来了,还闹得个天下轰动。然后就是老侯,讲好了到外面去不回来的,结果莫名其妙地跑回来自寻死路。接着就是彪子,明明说死了死了,可他娘的竟然还活着,现在到了什么人手里都不清楚。派几个人去嘛,平时牛皮哄哄的好像厉害得不得了,挑的还都是能干的几个,到头来是五死一伤!你们哪,没一个让我省心。”周雄仰身靠在沙上,看上去有些疲倦,“今天元月二十一日,腊月多少,十二了吧?再过十多天就过年了,这日子过的。你们都给我稳着点,怎么着把今年给熬过去了,到明年就顺了。” 于飞和吴奇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地看着前面的茶几,各想心事。 “你们都先出去吧,该干啥干啥。我要到洪哥那儿去一趟,这么大的事儿,总得告诉他一声。”周雄将烟嘴在茶几上轻轻地磕了磕,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站起身来。 “洪哥回来了?”于飞有些惊喜。 “回来了,要是没回来倒好,这事就不一定要跟他说了。”周雄根本没注意他表情上的变化,径直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塞进公文包里,然后一手提着包,一手将几个文件夹递了过来,“唠,这几份文件我看过了,你拿给秀贞去处理,有事叫她给我电话。” 于飞“哎”了一声,将文件夹接过来,涎着脸说:“嘿嘿,雄哥,您看要不要我陪您一起去呀?两个人好说话,可别雄哥您一个人受什么委屈。” “不用,你去干嘛?也就是正常的汇报工作,能有什么委屈?”周雄瞪了他一眼,提着包往外走。 “我这不是担心您吗,嘿嘿,要万一有什么事儿我还能在旁边替您老人家挡着点。”于飞有点嬉皮笑脸。 “就你话多,你雄哥还没老到那个地步,也从来没指望你能帮我挡什么。嗤,话说得好听,真有什么事儿的时候你保准跑得比兔子还快,干活去!”周雄连笑带骂,心情倒是轻松了许多,一直板着脸的吴奇也忍不住在旁边讪笑了两声。 “哪能呢?真不要陪?算了,干活去。”于飞将手中的文件夹扬了扬,周雄已经头也不回地往电梯去了。 吴奇还得去换药,洗澡的时候把伤口上的纱布都弄湿了,也跟着下去了。于飞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文件夹放在尹秀贞桌上,故意弄出点响来,她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仍埋头在键盘上打着字。于飞讨了个没趣,闷闷地坐到椅子上胡思乱想。 这边吴奇带去的据说可都是些好手,弄得个五死一伤,可见当时的场面还挺激烈的,不然这枪口不至于尽往要命的地方招呼。 也不知道夏晨任晓雯他们有没有谁受伤,本想打个时间差的,哪里料到会碰得这么巧,偏偏就遇上了!千万别出什么大事儿,要是谁受点小伤也就算了,别再弄个什么烈士出来,跟李一鸣享受同等待遇,于飞的心理上可真的承受不住了。 “啪嗒”,一个文件夹丢在了他桌上,尹秀贞就站在面前,语气十分生硬,“这个由你去跑。”说完一扭身走了。 什么呀?于飞翻开文件夹,上面的内容让他真的有点哭笑不得。看着尹秀贞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应该还在生气,他小心地问了一句:“立即去?打电话不行吗?” “不行,马上去!”尹秀贞的话里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第八十二章——再坠温柔乡 第八十二章 再坠温柔乡 文件夹里是一份服装订单传真,最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立即带此单复印件到利源服装厂去一趟,让他们赶货,顺便将上次的货款支票送过去。? ? ???” 让于飞感到哭笑不得的是:尹秀贞这是存心让他顶着寒风到外面去跑呀!并且明显的居心不良,很有要让他饿着肚子干活的嫌疑——明知他还没有吃早餐,现在都快十一点半,已经到了吃中饭的时间。 订单就五万件,属于小批量订货,期限为三天。这段时间订单不多,三天赶制五万件服装,连班都不用加,流水线哗啦哗啦一开动,大鹏公司自己的那个厂子就完全可以消化掉的,用得着让别的小厂帮忙赶货吗?而且……而且还要去送货款,这不是财务的事儿吗? “嗨,我说……这个我就不必要亲自去跑了吧,一个电话加传真,分分钟就可以搞定的事。支票可以叫他们来拿,或者财务室谁送一下不就得了?”于飞说话还是有点小心。 “于总,你到公司也有这么长时间了,知道公司的规矩。这张订单虽然量不大,但却是公司的一个老客户下的,对于质量方面我们的要求必须更高。而且让小厂赶货,每次都会派人去,有关要求要当面讲清楚,电话里哪说得清?送支票那是顺便的事儿,难不成这点小事还要专门再派个人去办?”尹秀贞说得有理有据。 于飞一时气结,还能说什么呢?要存心让你到外面凉快凉快去,理由可以找到千百种。要搁平时,尹秀贞才舍不得为了这种小事情就让他去外面跑一趟呢。即使迫不得已安排过来,他也完全可以按刚才提出的,以电话加传真方式解决。支票的事更是扯淡,一听说有钱拿,厂家还不屁颠屁颠地早派人来了?你就是点名叫厂长来他都没意见! 但今天说啥也没用,不行就是不行。尹大秘书生气了,后果有点严重,她就是要你于总到外面去吹吹冷风,愣不丁地给你找事儿。况且,今天于飞本来就总感觉有点心虚理亏,当然,也只是对尹秀贞而言。现在任务下达了,怎么办?逆来顺受呗。 说到底,这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意气之战,与工作无关。 想通了这一层,于飞的心境便慢慢地平了下来。他当即热情地给利源服装厂厂长打了个电话,说马上会过去一趟,送单子、送票子,搞得厂长感激涕零,估计中餐是不成问题了。 接着,他取下订单走了出去,复印,取支票,然后准备下楼。经过自己的办公室时,他故意冲着里面愉快地吹了声口哨,哼着小曲儿往电梯走,正在喝开水的尹秀贞一怔之下,呛得猛一阵咳嗽,眼泪都差点咳了出来。 在利源服装厂跟他们厂长喝茶喝了一个下午,婉言谢绝了留下继续吃晚餐的建议,于飞才意兴阑珊地告辞而出,驾车直往自己的单身公寓走。想想尹秀贞的气可能还没有消,晚上应该不会再征用他去“三陪”了。正好,今晚咱干脆什么都不干,泡个热水澡好好地睡一觉,睡它个天昏地暗。 对了,还得打个电话给肖震,问问夏晨他们去东北的情况,关键是要知道到底有没有谁受伤。 到公寓楼下车还没停稳,“叮铃铃……”手机响了。于飞苦笑了一下,料定是尹秀贞终究耐不住孤寂,还是放下架子打电话来了。看来晚上又得打破昏睡大计,接着“三陪”了。 只不知她会再想出什么花样,找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说服他,让他陪着她一起将晚上的时间消耗掉。 尽管心里对尹秀贞并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爱恋,于飞却也从未想过要拒绝跟她的频繁交往,有时甚至是有些期待的,他也想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是因为尹秀贞长得不错吗?可能,哪个男人不喜欢身边经常有美女环绕呀?呵呵。 有人也许不服气,不是也经常有男的到处宣扬或自诩“丑妻家中宝”的吗?这你可千万别信他,那纯属自我安慰,自娱自乐,知道不?看上去一个个好像是心满意足,实际上大部分都是表面上装的,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花花肠子呢,区别只在于外露和隐藏。 那些敢于将这份花心直接外露的男人,对丑妻也是真心的好,但不压抑自己内心对美的向往。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可恨的是天下美女实在太多,一山更比一山高,各阶段审美观点也不一样,于是始终处于追寻和蠢蠢欲动状态,得之便享受之,不可得之便意淫之。一句话,我固信守自己的承诺,却绝不放弃对美的追求。 有些男人将这份花心始终暗藏了,压抑了。娶得丑妻既已成事实,迫于传统压力,无奈之下,只好隐忍受之,熬呀熬呀也就习惯了。谁叫自己当时怎么就看中了、动心了、一不小心出轨了呢?这也正是那所谓的“冲动的代价”吧。 不好意思,打击了一些人的自尊心,揭露了一些人的阴暗面。信则有,不信则无,千万不要跳脚骂娘,那只能说明戳到你的痛处了,说明你心虚,心里有鬼!稍有点城府的人都不会将上面的话当真,权当是看笑话,就那么回事儿,一笑而过得了。 接着分析原因。 是因为她对自己的那份依赖吗?也有可能,保护弱者、怜香惜玉是男人的天性嘛。 当然男人爆这份天性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个弱者是真的需要呵护而且也比较容易呵护。如果每次为了护你都得费上九牛二虎之力,弄不好连命都得搭上,谁会愿意?真以为是演电影呀?尹秀贞的身世和处境刚好符合“需要且容易”这一特征,所以于飞不愿拒绝了。 抑或还有其他的原因? 分析来分析去,于飞最终将原因大致定在了男人的劣根性上——猎美心理,征服心理,示强隐弱心理,再加上可怜的虚荣心,综合因素的催化使然。事实就是,对待尹秀贞这个美女的态度,不爱恋,也不回避;有事没事,欢迎骚扰。 说了半天,电话还没接,尹秀贞该着急了。现场情况也没这么复杂,才响过三声,于飞便暗暗有些得意地打开翻盖按下了接听键:“秀贞呀,您交代的事情都办好了,利源厂答应了全部要求,按期出货肯定没问题。” 他的声音平静中仍透着一股亲热,要是愿意的话你也可以用“不卑不亢、尽释前嫌”来形容。尽管今天她存心折磨了咱一下,甩了点脸色,可毕竟事出有因,咱一个大男人,怎么着都得有点度量不是?可不能跟小女子一般见识。 电话那头没说话。不会吧,还在生气?于飞的语气更加平和了:“你别不说话呀,是不是又想让我陪你去做什么事?尽管说,我现在正好空着。” “你接电话是不是从来不看来电显示的呀?怎么每次你都会喊错呢?”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幽怨的女声。 “兰……兰姐?不是……我……”于飞一时有些语无伦次。真是邪门了!才接过她几次电话,三次吧?还真是,每次都把她当成是尹秀贞了,邪门。 “没事儿,以后看清来电显示再说话就行了。正好有空?”兰馨梅说,听上去心情好像没受什么影响。 “有……有空,您……什么事?”没想到这么快她便会打电话过来,而且好像什么事都没生过,于飞感觉脸有些烫。 “嗯,我……我刚跟别人谈完事情,肚子还饿着呢。你……陪我去吃点东西好吧?”也许是受他的感染,兰馨梅也有点吞吞吐吐了。 “……好,去哪吃?”于飞犹豫着答应了。 “我还想吃潮州菜,就去你第一次带我去的那一家。”兰馨梅飞快地说,声音有点轻。 “好吧,二十分钟后在餐馆门口见面。”于飞平静了下来。 “好嘞,说定了。那你快点来,我都快到餐馆门口了,就在停车的地方等你。”兰馨梅的语调一下子变得轻松,显得兴高采烈的。 白花花的大腿,白花花的胸脯,白花花……。于飞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片耀眼的白色,眩晕! 他深吸了一口气,同时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让他迅冷却了下来。调头,挂档,踩油门,车呼地蹿了出去。 车里的cd正放着一慷慨激昂的歌: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第八十三章——无尽缠绵 第八十三章 无尽缠绵 到达潮州菜馆门口时,兰馨梅果然已经在对面停车线旁的人行道上等着了。? ?? ? 她微笑而沉静地站在那儿,看着于飞慢慢将车倒入一个窄窄的缝隙。 “嗯,停车水平不错。走,进去吧,我肚子早饿瘪了,闻到菜香口水都忍不住流出来了。”她的声音十分温柔,动作却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挽住了于飞的胳膊,神态非常自然。 于飞陡地感觉很别扭,众目睽睽之下跟除了任晓雯以外的女孩子这样手挽着手,在他实在是第一次。他想将手抽出来,兰馨梅却加重了力气,使劲地挽着,还白了他一眼,轻声说:“干什么呀?” “有点不太习惯,这么多人看着。”于飞也轻声说。 “什么不习惯?管他多少人,又没谁认识你。”兰馨梅感到这个腼腆的男孩有些好笑,她不管不顾地拥着他直往里走,于飞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点菜的时候两人又生了小小的争执,兰馨梅坚持要点跟上次完全一样的几个菜,说是味道实在好,吃了还想吃,经典的菜不怕反复吃。 于飞想不明白,坚持要换不一样的,哪有同样的人在同一家餐馆吃饭,两次都点同样菜的道理?争来争去,最后是以女方退出竞争、男方自动获胜告终,菜全部点了不一样的。 前面以为经过昨晚的亲密,两人关系生微妙变化后,再乍一见面,总会有一些不自在。谁知经过比较自然的身体接触和一番无伤大雅的争吵,所有的不自在统统化为无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一边品尝着美食,一边还时不时地来个对眼儿。相视一笑,恩仇尽泯,万种风情都在不言中。 吃过饭,天已经全黑了,几乎都不用商量,两人便明确了去处。兰馨梅轻轻地问了一句:“去我家?”于飞腼腆地应了声“好”,两辆车立时一前一后地出了。宝马在前,丰田跟在后面,直往城东南靠海的方向而去。 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水泥路,车子就在一个建筑的门前停下。感觉都还没弄清楚座标方位,于飞便被拉着跑进了那座房子,灯没来得及开,两人业已缠在了一起。 如果说上次于飞还基本上处于被动状态,各方面都要被引导才能到达目标,并且到最后仍然有些意犹未尽的话,那么这次,他几乎完全是主动的,侵略性的,轻车熟路的。抚摸,吸吮,揉捏;纠缠,撞击,翻滚;更猛烈的冲撞…… 就在客厅的地毯上,伴随着兰馨梅从刻意压制到肆无忌惮的尖叫与抖动,于飞绷直了身子奋力一挺,一阵控制不住的抽搐感袭向全身每一个毛孔,痛快的付出,汹涌的迸,感觉一路升华,缺氧了,晕了……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这一次,他终于体会到了这事儿的美妙,实在是无法言喻,远非昨晚初尝滋味时匆忙之下的惊鸿一瞥所能比。 从容,自信,强烈的好奇与热情,这就是他今晚顺利提升境界的制胜法宝! 两人眯着眼躺在地毯上,都有些没力气。待呼吸慢慢喘匀了,这才开始感觉到有些冷,于飞一把将兰馨梅搂了过来,害得正闭着眼睛回味的兰馨梅一声惊叫,接着便嘻嘻嘻地笑了起来。 “起来穿衣服吧,有点冷了。”于飞在她光滑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顺手拉了几件衣服盖上。 “嘘。”脸颊绯红的兰馨梅将手指竖着放在唇边,用脸使劲蹭了蹭他**的胸脯,仍是闭着眼睛依在他怀里,待了半晌才舒出一口气,“真舒服呀!”她的声音轻得像是昵语。 “起来吧,可别冻着。”于飞再次轻轻地提醒说。 “好,先得洗个澡,地上脏死了……要不咱一起洗吧?”这个主意让她有点兴奋,还不待于飞答应,她立马爬起身来,连拖带拽地硬拉着于飞进了卫生间。一阵水响,嬉闹之声欢快而热烈,水雾从门缝里漫出来,转瞬间便失去了踪影。 当天晚上,兰馨梅将空调开了,暖风吹拂之下,两人耳鬓厮磨,缠绵缱绻,恨不得将对方吃进肚子里去。也难怪,一个是初涉人事,刚刚才算尝到了甜头,正有着旺盛的探索求知**;一个可谓久旱遇甘霖,又正值狼虎之年,身体内所有的细胞都给盘活了。两相交汇,端的是火花四溅,房子都要给烧着了。稍微平息一会儿,仍是手眼并用,处处春光,虎斑霞绮,林籁泉韵,简直是美不胜收。 第二天是星期六,两人都将手机关了,直睡到临近中午方才懒洋洋地起床。肚子直饿得咕咕叫,可又不愿意出门去,怎么办?好解决,哪个女人,尤其是单身女人的家里会没有一大堆的零食?要是没些吃的东东,闲待在家里的时候嘴巴空落落的,手也闲着,该多无聊呀? 填饱了肚子,于飞开始对兰馨梅的房子产生了兴趣。室内的装修自不必说,怎么高档怎么来,于飞想了解的是房子的方位,昨晚进来时东南西北都没看清楚。在她的牵引下,两人手牵手从房子的后门走出,视野立即开阔起来。 这是一幢在农村宅基地上修建的独立别墅,尖顶错层,高低有致,上面全部用的是红色的琉璃瓦,外层墙壁镶嵌的是那种深青色的凸面磁砖,看起来极富立体感。周围也有好几幢风格差不多的别墅,但更多的是外表普通些的百姓楼房。没有统一的社区管理,因此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村庄。 这座村庄就紧邻着一个小海湾,因此整体地基也十分高,靠海的一面就是石头堆砌的防水堤坝。中间开了道小小的口子,修成台阶通向堤坝下一片窄窄的还算平整的碎石滩。滩的中央,一道长长的海堤远远地伸向海中,估计是为了缓解海浪的冲击,大潮来袭时能够将海浪一分为二。同时这海堤旁打了很多粗大的铁桩,方便船只停靠系缆绳之用。 但很明显,本地居民的主要生活来源并不是从海中来,因为海堤旁停靠的不是普通的小挂机船只,而是一些小快艇。听兰馨梅介绍,这些小快艇都是那几座同风格别墅的主人私用的,他们对周围海况比较熟悉,平时有事没事就自己开出去溜几圈,兜兜海风。 看邻居们每次都玩得兴高采烈的样子,她也耐不住了,正托人联系也买一艘小快艇过来,一两天后就能运到。同时请了一个有经验的当地老渔民在教她识辨海图,也跟着别人出去溜了几趟,要单独开个艇出去应该是没问题的了。 “不过得是大白天才敢开出去,嘻嘻。”她笑着说,“你看,我码头都建好了。”她的手指向房子近旁靠海的方向,那里修建了一个同样延伸到海中的面积不大的长条形石基平台。 “这个也叫码头?呵呵,我还以为是洗衣台或者钓鱼台呢。”于飞开玩笑说。 “尽乱说,有这么大的洗衣台嘛?你看,我这房子靠海算是最近的,别人要开艇出去,都得从旁边的那个口子下台阶才能到海滩上。我这里专门开了道口子,又费了好大的劲搞了这么个小码头。等快艇到了,我从房子后门一出来走两步就直接可以上艇了,方便不?”兰馨梅说得不无得意。 于飞走近一看,这才现前面还真缺了一块,往下也是一级一级的台阶,不过特别窄小,最多一米宽吧,不仔细看还真不会去注意。因为兰馨梅的房子两边都有围墙,别人从外面进不来,这个缺口也就成了她下到码头去的专用通道了。 “不错,这个码头就是你的专门停车位了,确实方便。”于飞赞叹说。 “等过几天快艇运回来,我带你出去兜两圈,一百五十匹马力,雅马哈主机,敞篷的,一开起来,整个一水上飞,感觉棒极了。”兰馨梅依偎在于飞身边,一副无限向往的神情,恨不得快艇立马就出现在眼前,两人当即来个比翼海上飞。 于飞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开玩笑说:“呵呵,那还得看你的驾驶技术到底如何,要万一开着开着变成了潜水艇,那感觉就更棒了。” “呸呸,乌鸦嘴!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技术呀?”兰馨梅白了他一眼,说,“你看我开车的技术怎么样?在市区里面也随便可以飙到**十码,换你试试?” “我可不敢像你那么开,你那叫不要命,嘿嘿。”于飞笑着说,“再说开车技术好不一定就代表你开船也厉害,一个6上一个海上,能一样吗?” 兰馨梅一把扭住了他的耳朵,气狠狠地说:“你讲两句好听的话会死呀?说,相不相信?” “唉哟,相信相信,你开车开船开飞机开那啥的技术都是全世界一流,没人能得过你。”于飞头向一侧歪着,一脸痛苦状,“放手放手,疼死我了。” 看他死皮赖脸的样子,根本就没怎么用力的兰馨梅将手一甩,顺便在他的脸上摸了一下,嘴里仍在嘀咕:“哼,假惺惺的,疼死活该。” 于飞转身一把将她抱起,高高举起来作势要扔到堤坝下去,“我活该是吧,老子今天就把你作了。” “嘻嘻,快放下,邻居都看得见呢。”兰馨梅被抱得浑身软,双手紧搂着于飞的脖子直笑,好容易挣扎着下得地来,双脚一时站不稳,就势靠到于飞怀里去了,叹了口气说,“好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听这意思,你平时还有不开心的时候?好车开着,好房子住着,时不时再来个海上兜风,想干啥干啥,你就知足吧。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这是钱太多了给烧的,别人普通老百姓家是怎么过日子的你知道吗?”于飞呲了她一句。 兰馨梅的神情一怔,突然语气转为幽怨,“你……你怎么从来不问我这钱是怎么来的?你就一点都不关心?” 第八十四章——电话惊情 第八十四章 电话惊情 兰馨梅的这句话让于飞感觉十分好笑,她是真给钱烧懵了吧?怎么会突然问这么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他漫不经心地说:“嗤,一个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还用问钱是从哪里来的吗?明摆着的事儿,老百姓身上搜刮过来的呗。你是拐着弯儿想让我夸奖你一句女强人?直说嘛。” “说到哪里去了?跟你说认真的呢。你以为……搞房地产的一个个都富得流油?有多少人是贷款几千万的投下去,结果赔个精光还欠银行一屁股债,到最后只有跳楼一条路。”兰馨梅皱了皱眉头说。 “那更说明你厉害了,看这架势你就是属于那种赚得一踏糊涂的,唠,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哪一样不得用钱才堆得出来?”于飞一指别墅,再指指码头。 “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嘛,这些才值几个钱?”兰馨梅忍不住笑了。 “哎呀,你说得倒轻巧,值几个钱?真是财大气粗!我连做梦都不敢想这些,你说值多少钱?对了,打听个秘密,女强人,你这第一桶金是怎么赚过来的?透露一下,我找机会也去试试,说不定哪天也能混个小财主当当,免得老是替别人打工。你都不知道,这寄人篱下,痛苦呀。”于飞摇摇头,眼睛却饶有兴趣地看着兰馨梅,“快说,什么秘诀?” “哪有什么秘诀?要说有秘诀……你一个大男人的也用不上。告诉你,修房子这块地呢是我原来那个老公的,他是本地人,除了一座二十多年的旧楼房,屁钱都没有。两人老吵架,过不下去,结婚没两年就离了,他去起诉离婚的。法院把旧楼房判给了我,我想着反正没事干,就到银行办了个抵押贷款,跟别人学做房地产生意。刚开始的时候,输得很惨很惨,差点也要走跳楼这条路了。后来……后来……总算赚了点钱才将房子推倒重新建成这样子的。”兰馨梅说得有点吞吞吐吐。 “这样噢,不对,房子抵押贷款我是听明白了,可后来怎么打的翻身仗你没讲清楚,这个很关键,重讲。”于飞追问道。 “后来……后来……也没什么事,反正是赚钱了。好了,你就别问了,跟你说了也没用。”兰馨梅突然起急来。 “怎么会没用呢?财就靠这关键的一两招,你能用我就能用,说吧,别客气。”于飞本来也不是很喜欢探听他人的**,但看她的那个样子,着实觉得有趣,因而故意逼问了一句。 “叫你别问你就别问了,进去吧,我有点冷。”兰馨梅将衣服裹了裹,一转身竟径直回房子里去了。 于飞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这话头本来是你挑起来的,含含糊糊地说半天没说出个什么名堂,问两句还神不隆咚地起小姐脾气来了,真是的。 他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心便慢慢静了,想想因为这点小事跟她置气没什么意思,悻悻地回到了客厅里,目不斜视地坐在沙上看起电视来。 兰馨梅正在厨房里忙活什么,看他进来,赶紧端了杯刚煮的咖啡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有点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于飞却故意不理她,照旧看电视。好几个台都在抢着播放这格格那格格的,不是哭就是闹,不是吼就是叫,说话傻呼呼,场面乱糟糟,可偏偏就有人喜欢看,据说收视率丫的还挺高。他却一见到这个就犯腻,索性关了电视,将遥控器往旁边一扔,仰靠着闭目养起神来。 “嗨,生气啦?”兰馨梅小心翼翼地说。 没有回答,于飞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不会吧?我是个女孩子,偶尔生一下气还情有可原,你是男孩子吔,可不能乱生气哦。”兰馨梅故意嗲声嗲气地说。 还是没有回应。 于飞继续仰靠着,存心要治治她情绪多变的坏脾气。过了一会儿,没有声音了,他正感到奇怪,陡觉一股热气向脸上贴了过来,还不待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兰馨梅已经一口叼住了他的下唇,狠狠地咬了一下,然后又迅即跑开了。 “唉哟。”于飞惨叫一声,捂着嘴巴恼怒地瞪着她说,“你干什么呀?” “干什么?呵呵,叫你装酷!没事,继续装,待会儿我把你衣服裤子全扒了,逮哪咬哪,万一不小心把那个……那个什么给咬下来,你可别怪我。”兰馨梅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脸上飞起了一块红晕。 于飞扑上去一把将她按倒在沙上,“看不出来呀,你还是属狗的,逮哪咬哪,我让你乱咬,让你乱咬。”他抓住兰馨梅的手和脚,将她横摆着,像滚面团似地在沙上揉来揉去,痒得她直讨饶。 “拥抱着你ohmybaby,可你知道我无法后退,纵然使我苍白憔悴……”田震那沙哑而极富穿透力的歌声突然响起,兰馨梅边笑边指了指电视柜上,说:“你……哈哈……你……放手,电……电话来了。” “不管。”于飞恶狠狠地回了一句,还想再揉,但手已经明显地慢了下来。兰馨梅趁机挣脱了他的控制,站起身来,扭了一下腰肢说:“你个死于飞,揉得我骨头都要散架了,等下再跟你算账!” “来呀来呀,还想算账?”于飞作势又要扑过去,兰馨梅吓得大笑着往旁边躲,“先等等,我接个电话,看看是谁,才开机就打进来了。” 拿起手机看了看显示屏,她的表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田震的歌声还在继续,她不得不按下接听键,语气生硬地开口就是一句:“你等一下。”接着,她用手捂住送话孔,冲于飞勉强笑了笑,指了指旁边一个房间,压低声音说:“我进去接。” 门被轻轻地掩上了,说话声隐约可闻,但听不清楚。于飞也不以为意,双手交叠放在脑后仰靠着,闭目养神。 没过两分钟,房间里兰馨梅的声音大了起来。断断续续的话语中,突然出现的几个敏感字眼让于飞的心头猛地一震,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走近门前凝神细听。 “这是你的事,该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不要老是来问我,我回不回来跟这个没关系。” ………… “我昨天不是跟你说得很明白吗?必须想办法把他除掉,有什么舍不得的,你能保证没谁认出他来?” ………… “谁跟你说一定是那边当地的警察啦?要万一是这边边防派过去的人呢?别忘了,那个叫什么的,丁彪是吧,不是也认识他?” ………… “没什么好商量的,这个人我一直就不喜欢,贼头贼脑的,你说有用,我尊重你的意见,这才留下了,现在还有什么用?留在身边是个祸害。” ………… “周雄,你不是第一次把事情办砸了,上次那五十个人一送出去就给弄回来的事我没跟你计较,这次你又办成这样,还好意思跟我提五死一伤?拿那么钱养着他们,到要用的时候一个个全不行了。” ………… “你说这些气话有什么用,现在想不干?晚了!我也得听别人指挥,到时候他撤我的资,我撤你的资,大家都没得玩。再说了,以前的老底都在那儿,谁的屁股都不干净,你想清楚了。我这边还有事,先这样。” 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乍然间听到这些话,于飞心里的震惊可想而知。不会吧?难道她竟是……?不会的,怎么可能?而且,她也得听别人指挥,这话什么意思? 这时,门开了,兰馨梅铁青着脸从里面走出来,一抬头不禁吓了一跳——于飞就电线杆似的站在门口,眼睛正直愣愣地盯着她看。 第八十五章——第一次的疼痛 第八十五章 第一次的疼痛 兰馨梅从房间里走出来,不意想于飞就站在门口,表情复杂地看着她,不,应该叫盯着她,盯得她心里直毛。? “你……你想吓死我呀?这样看着我干嘛,要吃人啊?”兰馨梅故做轻松,一扭身从他旁边掠过走到沙上坐下。 于飞慢慢地转过身,却仍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兰馨梅眼睛瞟了一下,架着二郎脚坐着不吭声,之后便拿过遥控器将电视打开看了起来。调到的那个台还在放那什么格格,一天六集连播,哭闹声一片,她看得津津有味。 “啪嗒”,于飞走过去将电视开关按了。 兰馨梅感觉好笑:“别按呀,你不喜欢看这个可以换其他的台嘛。” “你刚才在房间里说的话我全听到了。”于飞沉着脸说。 “听到就听到了呗,我又没打算瞒你什么。”兰馨梅笑了笑,在旁边沙上拍了拍,说,“过来坐吧,别老虎似的瞪着眼站在那儿,好像要跟谁打架一样,没谁跟你打。” 她的这个态度倒让于飞觉得有些意外,仔细想想她确实没有刻意去否认什么,自己也没问到这个问题呀。 看着于飞坐了下来,兰馨梅伸手搂住他的手臂,将他拖得更近些,然后一把靠了过去,问:“小老虎,受什么刺激啦?” “实话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于飞平静地问。 “什么真实身份?我哪个身份不是真的?现在只有一个身份,你姐,没啦。”兰馨梅笑着说。 “别嬉皮笑脸的,认真问你呢。”于飞抖了抖肩,不让她靠。 兰馨梅直起身,拉着于飞的手说:“有些事,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可是你知道了没好处,听到了也装作没听到就是了,何必再问呢?” “不行,我要知道,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于飞固执地说。 “……好,既然你想知道,我全告诉你。”兰馨梅收起笑容,思忖着说,“从哪儿讲起呢?” “就从你的身份开始讲起。”这是于飞最急于想证实的。 “不,那只是结果,我得让你把来龙去脉都弄清楚。清楚了原因,你才能明白为什么我会有这么个身份,免得你老是问个没完。”兰馨梅还在考虑怎么开口。 看到这里,各位读者朋友肯定早已经猜到了,兰馨梅正是……没错,你的猜测方向完全正确!聪明的于飞也这么推测,咱不说百分之百,百分之**十的把握是有的,她就是自己一直在苦苦寻找的那个人。 不过现在面临的局面是,她要先讲故事。你也知道,大部分女人都有着强烈的倾诉**,你不满足她,她就会使性子,不肯往你预想的套路上走,而且还会变着法儿让你难堪。 没办法,天性使然,谁叫她是女人呢?各位且坐下喝杯茶,我们一起耐心地听她把故事讲完,就在这里等着给她来个证据确凿,好不好?后排第二个那谁,录音笔就免了吧,收起来收起来,我怕她见到那玩意儿心里紧张,话都讲不圆乎。有这么多人在旁边听着呢,谁都可以做人证,不怕她抵赖,你说是不? “你说吧,我洗耳恭听。”于飞摆出了一副促膝长谈的姿势,看上去十分平静。瞧这态度,不错,一个好的倾听者就应该姿态高点,表扬一下。 “还是从你前面问的那个问题讲起吧,你不是问,我是怎么打的翻身仗吗?告诉你,我靠的是自己的资本,一个女人的身体资本!” 兰馨梅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那还是一九九七年吧,刚好香港回归的那一年……”她将一只脚搭上来伸到于飞的屁股底下,手支着下巴斜靠在沙的右边扶手上,声音有些低沉。随着她的娓娓述说,两人都仿佛回到了八年前。 那一年的五月,离香港回归祖国的日子越来越近,举国同欢,到处都是热闹景象。兰馨梅心里也十分高兴,看着自己在海城注册成立世纪豪庭房地产开公司后的第一个投资项目——一个占地近五百亩的楼盘开工程第一期于两个月前如期开工,十幢多层楼房转眼都已经修到了第五层,再过段时间就可以封顶了。 而据售楼部的人反映,因为地理位置好,且属多层楼盘,公摊面积小,所以预售业绩也很是不错,基本上都快销售一空了。有了业主们交的每户二十万左右的付款,相信后面的工程都能够按期顺利进行的。 可让她万没想到的是,不知怎么回事,房地产业内突然传出香港回归存在极大变数,全国楼市很可能因此陷入瘫痪的可怕谣言。而同为该项目投资人、曾经给她描绘过美好“钱”景的林一森,她尊敬的同乡林大哥兼投资引路人兼亲密的生意合作伙伴,竟然立场不稳,在这个时候,携带着所有的付款和其他活动款项,总数将近一个亿的资金,跑路了! 跑路了?跑路了,无影无踪!留给她的,只有十幢烂尾楼。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不亚于一个重磅炸弹,将兰馨梅炸得百骸九窍都飞了。 天可怜见,这个平生第一次下定决心来个大手笔、满怀雄心要开创一番事业的离婚女人,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场面?听都没听说过。看着那些还没封顶就不得不停工的空心房架,她欲哭无泪,只剩下钻心的疼痛。 现在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报警,然后呆。 警察来了,一查,世纪豪庭公司的法人代表是你呀,小兰。咦,小兰?不是在这儿嘛,听不见还是咋回事,叫你呢。 法人代表?啊,对,我是,当初林大哥,不,林一森,他一手操办的,说让我做法人代表的,这样也好创自己的品牌,下一步将公司做大做强…… 打住,别扯那些没用的。你是法人代表,第一责任人,也就是说,这笔账,你负有完全责任,知道不?在我们将携款潜逃的嫌犯林一森抓到之前,不好意思,这个黑锅还得你先背着。 看看旁边也没其他人能担此重任,那就自己背着吧,一个亿呀,除了小兰同学,谁还背得起?其实她也背不起,可是没办法,必须得背。无所谓,反正蚤子多了不咬,现在孤家寡人一个,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谁要谁拿去。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兰同学的前老公主动提出离婚的正确性,要是再晚提出一点,出啥事儿都得两人扛,乍一听说要跟这个敢作敢为的奇女子一起背上总数将近一个亿、价贵物不美的这口黑不溜秋的大锅,他还不得翻箱倒柜四处找刀抹脖子呀? 闲话休提,繁事简述。却说朗朗乾坤,惠德广施,真个是天无绝人之路。警方立案后即刻向全国了协查通报,不到半年便有了结果,那个万恶的林一森竟然在东躲西藏之后决定冒险化装出境时,被外省的机场边防检查工作人员给认了出来,当场扣押了。 钱绝大部分被追了回来,偏偏这时又查出已搭好的那十幢空架楼房,在结构和用材上均存在重大安全隐患,不能再续建,必须拆掉重来。付款悉数退还业主,该地皮重新招标,由其他有资质的房地产商来承包开。 当年十月中旬,好容易才洗脱合伙诈骗嫌疑的兰馨梅从看守所里走了出来,迎接她的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好消息是香港顺利回归了,社会局势平稳,房价直线上升;坏消息是她当初在银行借的那八百万元贷款很快就要到期了,一旦银行催款未果,起诉到法院申请强制执行,她的世纪豪庭公司办公楼,她的住处,她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房价升值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那天晚上,她独自一个人爬到二十五层楼高的五一大厦楼顶,俯着身子往下看,底下是一片灯火辉煌的世界,霓虹闪烁,车流如织。谁也不会注意到,高高的夜空中,会有那么一双凄美的眼,正绝望地看着这个世界…… 第八十六章——生命的转机 第八十六章 生命的转机 兰馨梅终究还是没有从二十五楼上跳下去,不是她不敢,按她一掷上千万的那股子猛劲,也就一纵身的事儿。?网你想想,跳个楼能有多难呢?又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谁不会? 可她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凭什么呀,啊?凭什么大家都可以开开心心地活着,我就非得要跳楼?万一头先着地将脸摔个稀把烂的,多影响形象!凭什么别人能轻轻松松地大房产财,我就非得要到死都还欠着一屁股债?到时候大不了报纸上就一小豆腐块,上面写着“一女子不堪巨额债务跳楼自杀”,轻飘飘的一句话,可能连名字都不会留一个,多不值!凭什么…… 好啦,没有那么多凭什么,活着不需要理由。 那个老是追问“她为什么不跳了哩”的同学,我看你是有点居心不良,唯恐天下不乱吧?一时的挫折都承受不住,还怎么干大事?区区八百万的债务,嗯嗯,有点多哈,不过要真的财运来了,钱翻钱的赚个几百万上千万的还不是小意思?随便就能还清的。再说了,每年跳楼的还少呀?不差她一个。 现在,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你们就把心揣回兜里去吧,因为,兰馨梅已经正式决定,不跳啦! 坐电梯下楼还是挺快的,感觉就是直往下掉,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可是出了电梯能干什么呢?兰馨梅有些茫然。 心里总是有个疙瘩在那儿,做什么事儿都不得劲。在这个时候,一般人会去……?对,喝酒!这位同学答对了,不过有抢答的嫌疑哈,下次注意,要等话问完了再答。 各位应该还记得,前面说过,兰馨梅是个喜欢喝酒的女人,到底是天生的还是在后来工作生活中慢慢积累形成的一种习惯,那就不知道了。用一些专家经常挂在嘴皮上的一句话说,这叫无考,就是无法考证的意思,你们就别追问了。 心有烦忧,唯有喝酒,兰馨梅正准备……。我现今天好像来了几个特别喜欢调皮捣蛋的同学,存心找茬儿。我知道有句话叫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不是一个意思吗?只不过想说得直白一点,押韵一点,这就接受不了啦?正说得起劲呢,马上就要到关键点了,可别再乱插嘴了,警告一次。 接着说。不好意思,说到哪儿了?对,喝酒。瞧见没,凡事有个思路,时不时给打断一下的,还怎么讲得下去呀? 酒吧主要集中在建设路和中兴路,这两条街面上的酒吧比其他地方的上档次,场面搞得大些,氛围也好。打定了主意,兰馨梅徒步从五一大厦走到中兴路去,也就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然后选择了一个叫雾非雾的酒吧,进去坐下了。 上酒,不要鸡尾,那个没劲,来干红的,中档的就行,咱没带太多钱,卡也被冻结了。小碟还得来几盘,又不是特别好的酒,干喝有什么意思? 时值十月,海城的天气还是挺热,兰馨梅一袭黑裙地坐在那儿喝闷酒,说实话,有点招眼。你想啊,那时候她才二十多岁,本身长得就挺靓,又是有过婚姻经历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成熟的少妇风韵。 这套黑裙一看就经过精心挑选,本来想着穿好点去跳楼的,面料不是一般的好,作工也正点,属于量身定做用来压场面的服装,与她白皙如凝脂般的皮肤恰好相得益彰,又显出一股高雅的气质来。 而且,最致命的,是她的举手投足之间,隐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什么,淡淡的忧伤?人见犹怜的悲戚?曾经沧海因而对啥都毫不在乎的澹定?应该说都有一点。这个确实有杀伤力,女人喜欢眼神中带点忧伤的男人,同样的道理,男人也会被忧伤的女人所吸引,何况还是个盘子不错的女人。这个你们比我有经验,不多解释了,实在不懂的自己体会去。 话说就因为比较招眼,酒吧里好几个男的蠢蠢欲动,都想去招惹一把。但却迟迟不见动静,为什么?有人抢先了。 抢先占位的是个外国小伙子。这一点不奇怪,连滨州那边渔排上养鱼的都有好几个国家的,何况这海城还属于沿海省会城市,老外到这里来投资呀旅游呀打工呀等等,多了去了。 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目测身高一米八左右,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有着白种人的典型特征。黄白色微带卷曲的头,鼻梁高耸而略有点鹰勾。眼窝深陷,眼珠子看不清楚哈,应该不是蓝就是黑,蓝色眼珠比例占绝大部分。带黄色?你这明显是捣乱,如果带黄色那是感染肝炎了,暂时排除这种可能。 一件黑色的t恤衫将小伙子手臂上的肌肉勒得紧绷绷的,据说那些肌肉都是六成熟的牛肉给打造出来的,因此格外结实、条块分明。我没有亲手摸过,不敢乱讲。哪位摸过的可以给我个意见,确认一下,那就可以把“据说”两个字去掉,免得模棱两可。你要是想留个名,也可以改为“据谁谁谁说”,没问题。 一个漂亮美眉跟一个老外在一起喝酒,而且喝得还挺欢,这下就更招眼,旁边好几个酷哥眼睛都红了。顺便补充一句,免得你打岔,眼睛呈红色倒没问题,一充血就这样,不过红色老是不褪也不正常,那是红眼病,得治,这里不做讨论。 看不过眼的几个酷哥摩拳擦掌地想要来个英雄抢美,谁知手脚还没活动开,准备工作都还没到位,那两个人竟然站起身来,径直走出去了。女的在前,男的在后,走的时候,那个老外往桌上扔了两张绿色的钞票,乖乖隆的咚,美元!国际硬通货,坚挺着呢。 算了算了,不追了,社会上就是有这么一些人,尤其是个别女人,崇洋媚外思想严重,爱人民币更爱美元,怎么挡都挡不住。算了,爱咋咋的,咱哥几个不管了。 事实上的情况是,兰馨梅喝酒喝得有点郁闷,有人陪也不行。刚开始还趁着酒兴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通,大谈自己的遭遇,其实仅仅是面对陌生人的一种泄。到后来便没了兴致,感觉还是不对味,想回家了。那个叫杰安的c国小伙子是个不错的倾听者,听好了也不表什么意见,只说要送送她。他在门口将手虚空一招,立时便有一辆黑色的奔驰驶了过来。 送送就送送,正好省下打车的钱。看这架势你就知道了,这兰馨梅呀一看就是个会财的人,不乱花一分钱,能省则省,并且有人愿意伺候,生活质量不会因此而降低,确是个会赚大钱的主儿。 杰安能说一口比较流利的汉语,在车上开始自我介绍,说是从小就喜欢中国,对中国的历史、文化、经济、政治都感兴趣,也有一定程度的研究。他在c国经营着从祖辈父辈手上传承下来的一个家庭企业,在世界五个大洲都有广泛的投资,像亚洲的日本、韩国,早几年就有了他的公司,现在就想到中国来寻找展机会。因为对中国文化的特殊情结,这次他亲自出马物色投资项目来了。 对于他的介绍,兰馨梅始终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世界上实力雄厚的企业多不胜数,轮不轮得上他,难说。瞧他年纪不大,说话还挺沉稳,在介绍自己时也是面色谦和,但一开口就五大洲都有广泛投资什么的,总让人有种天花乱坠的感觉,不太靠谱。 再说,要真是一个跨国企业的老大,怎么着走出去都得前呼后拥的,外围还得安排一水的墨镜西装保镖东张西望,哪有一来就往酒吧里钻的道理?何况这车也不太相称呀,奔驰?档次低了点,来辆劳斯莱斯会更有可信度,嗯嗯。 不过终归坐着他的车,有些情绪不方便表露,兰馨梅也就含含糊糊地应着,时不时“厉害”、“不错”地肯一下,表示还在认真地听。临分别时,杰安递了张名片过来,又要了兰馨梅的电话,说是有空再联系。 好的好的,那就这样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后会有期,拜拜。 回到家里,兰馨梅才感觉有点后悔,酒也没喝多,却对着一个估计是国际级小混混的年轻男子大倒苦水,泄是泄了,心情也好了些,可是……有意思吗?徒增笑话而已。转而一想,她又有点释然,算了,反正也就一陌生人,笑不到哪里去。 谁知第二天中午,杰安就来电话了,请兰小姐下午三点前赶到某某酒店西餐厅喝咖啡,顺便谈点事情,务必赏脸赴约。 还赏脸呢,就这张小脸,昨晚差点从二十五楼上掉下来摔成八瓣!有啥好赏的?不过……问题是闲着也是闲着,而且那个西餐厅的咖啡确实蛮好喝的,比一般店里的都纯正,不喝白不喝。再说他不是还要跟咱谈点事吗?那就去一下吧,且看看他还能吹出个什么花儿来。 兰馨梅的这个决定真是太英明了,全仗着这一去,她的人生轨迹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此后重新叱咤风云。但衍生而至的是,一个巨大的阴影也正在形成,并始终笼罩着她。 第八十七章——天上掉馅饼 第八十七章 天上掉馅饼 尽管感觉很突兀,兰馨梅还是去赴约了。?? 不是说了吗?纯正的咖啡,不是一般地方能喝到的哦,权当是去听说书,散散心。 下午三点过十分,兰馨梅准时出现在西餐厅门口。什么,不准时?女孩子才多个十分钟就赶到了约会地点还叫不准时?不是有意打击哈,小伙子,你敢于理直气壮地提出这个疑问,就说明你要么是时空穿越过来的,要么是没谈过恋爱没跟女孩子约会过,否则不可能不知道这条国际惯例:普通的一次约会,没让你趴在门口等上一两个小时,那就是很给你面子了。 你问问身边的这些大哥大叔,是不是这么回事儿,有没有夸张?什么,您老经常一等就是三四个小时?那也太那个了点吧,要遇到这种情况,一般的热血青年早走人了。七十年代?难怪,老人家呀,您那是特殊年代,父母管得紧,外界压力大,拉个手都要左看右看偷偷摸摸,这是陈年老账了,算不得数。 又扯远了,都是你闹的。兰馨梅进到西餐厅里,杰安已经等在里面了,还有一个人坐在他旁边,一个年龄应该在五十岁上下的中年老外。杰安介绍说是他的律师。兰馨梅伸出手去,律师很绅士风度地握住她的两节手指,说了句:“久仰久仰,你好漂亮!”汉语有点生硬,说得却是一本正经。她强忍住笑,回了句“谢谢,幸会”,自己都感到别扭。 闲聊了一会儿,一小壶咖啡喝得差不多了,杰安朝律师示意了一下。律师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递给兰馨梅。这是什么?不会吧,在华投资项目意向合同书?白纸黑字,中文简体。甲方:世纪豪庭房地产开有限责任公司,乙方:c国阿利泰?杰安国际贸易集团公司。乙方拟给甲方投资金额五百万,括号,美元。 “开……开……开玩笑吧?”兰馨梅拿着那份合同书,有点不知所措,连揉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杰安笑了笑说:“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仔细看看,如果同意就签字。” 兰馨梅一行行看过去,总结归纳一下,撇开那些程序化的套语,合同主要内容不外乎三点:一是杰安准备给她投资了,五百万美元,千真万确。二是虽然他投资了,但世纪豪庭还是姓兰,委托经营,不过收益分成比例为七三开,即百分之七十归他所有,小兰同学只占三成。当然风险也是共担的,如果出现正常性亏损,杰安集团在经过考察后有责任再行考虑追加投资。三是合同有效期为十年,乙方拥有投资决策权,也就是说,这十年里,小兰同学得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能擅作主张,更不能瞎搞一气,否则投资立即收回,按违约处理。 三七开也就算了,反正咱也是空手套白狼,你赚我也赚,何况现在正是需要钞票的时候。不过这第三条有点狠,区区五百万美元,就买下了世纪豪庭的十年青春,间接地也就将兰馨梅的十年青春给买断了。 而且,按照目前沿海地区房价走势和以后几年的展整体趋向,只要有足够的资金支撑,房地产业肯定是包赚不赔,利润眼看着会翻着跟斗往上走的。按十年计,只要不出现大的泡沫性波动,几个五百万美元都收得回! 这种投资无疑是正确的,也是极富建设性和战略眼光的。可问题是,他为什么要选世纪豪庭?换句话说,他为什么单看中了正处于落魄中的兰某人而不是那些房地产大鳄?这让兰馨梅有点想不通。 杰安用了一个很中国的词语来解释之所以选中她的主要原因,那就是——缘份。这个词外延极大,包罗万象,几乎可以解释所有的自然和非自然现象,更别说一个小小的投资问题了。 他说,他在中国考察了好多个城市,从商业投资角度考虑,那些地方不是太达就是欠达,走来走去最后看中了海城。海城虽然也属沿海城市,但因为地理位置原因,受国际局势影响,以前许多企业都不敢来投资,本土经济展也不均衡,跟其他同等级城市比起来,海城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不过近年来,随着国际形势的缓和及国家政策的有意识倾斜,来海城投资的越来越多,国家扶持力度也在加大,因此,海城的展势头非常强劲,确是个适合投资的好地方。 当然,这是杰安的理性思考,下面的解释就要从感性上去理解和把握了。建议大家将脑袋前后左右的各摇晃三五十下,晃得越猛越好,适当捣点浆糊,否则太清醒了就理解不了了,到时候这个也问为什么哩,那个也问为什么哩,你受得了不? 杰安说呀,他其实到海城来还没几天,走来走去,看来看去,想来想去……。这里插句话噢,不是我啰嗦,实在是这个老外汉语讲得不错,太喜欢什么来什么去的用词了,认为这些都是成语,并且很生动,很形象,所以就老是这样说。我听着都烦了,可他不烦,咧着张大嘴来呀去呀不住地往外蹦,还觉得挺自豪,成语都用得这么好。嘴长在他身上,有什么办法呢? 他看来看去哩,就看中了房地产这个新兴暴利行业。简直是一本万利呀,在哪儿都找不到这种高利润行业,除非贩毒。贩毒要担掉脑袋的危险,而搞房地产只要笑眯眯地数钱就行了,不对,是过段时间就数一下后面又增加了几个零。走到外面去还挺牛逼,那个社区片儿警见了都得避着走,因为他来买房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工资太低,没钱,给他打了个九五折,付只收他百分之三十,他再见面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说说,这么好的行业都不投资,还做什么生意?杰安就是这么想的。他正想着要投资这块呢,机会来了,他在酒吧里碰到了高贵的房地产商兰馨梅,巧不?不用“缘份”两个字,能解释清楚不? 更巧的是,小兰同学正好十分的缺乏资金,十分的想东山再起,被钱逼得差点跳楼的那种。连跳楼都不怕的女人,还会缺少商场胆略么? 美貌加智慧加胆略,除了钱,啥都不缺,这样的投资合作伙伴,哪里找去? 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只有用“缘份”才能说明问题。 再说了,给那些原来就做得不错的房地产大鳄去投资,只不过是锦上添花,成本花得大不说,得到的回报少,还不听你的话。也就是说,仅凭这区区的五百来万,是绝对没办法去操控自如的。 可投资给小兰妹妹,情况完全不一样,那就是雪中送炭、饥中喂镆呀。五百万美元,折合人民币近四千万,还贷之后,启动资金仍是绰绰有余,打个翻身仗洒洒水。你说说,她是从悬崖上被你拉回来的人,能不唯你的马头是瞻、死心踏地的跟你干吗? 杰安说得挺直白,不过再直白,说到“美貌加智慧加胆略”这句话也就打住了,刚才最后一段关于方便指挥的分析他可不敢说出口,只能心里想想。 兰馨梅当时听了是真感动,眼泪哗哗的,餐巾纸都湿了好几块。知音,绝对是知音!才认识几个小时呀,他咋就看出我的智慧来了呢?咋就看出我的常胆略来了呢?一投资就是五百万美元,有气魄,今天才算真正见识了啥叫大手笔。 她越看杰安是越顺眼,有点不明白了,同样生活在圆圆的球上,同样吃的是五谷杂粮,这黄头小伙子咋就长得这么帅、这么可爱呢? 没说的,为了“缘份”,签字! “慢点签,好好考虑一下,看清楚。如果没问题,唠,这个才是正式的合约文件,一式三份,刚才你看的只是个意向书,内容一样,就换了个标题。你再看看,看仔细了。”杰安微笑着提醒她。 “不用再看了,不是一样的嘛,这三份是吧,签哪里?指印要按吗?”兰馨梅有点兴奋。 “那就不要了,我们国家不兴这个,要公章私章。其他的事情律师会去办妥的。” “哦,这没问题,马上打电话叫人送过来。” 打电话时,兰馨梅讲话的口气非常硬,前所未有。她骄傲地对那个同样因为那八百万贷款担心吊胆的公司财务说,寒冷的冬天已经过去,阳光明媚的春天已经来临,脚步声都听得见了,只要你即刻将公章私章送过来,大把大把的钞票就归我了,不是,归我们了。 事后兰馨梅才知道,杰安的身份不假,确实是那家跨国公司现在的席执行官,英文缩写好像是ceo吧,我不是很懂,以前学过的英语知识早还给老师了,得翻字典才能确定,谁英语好知道的告我一声。他到中国来也带了一个智囊团的,但都被他关在宾馆里,自己一个人每天坐着临时租来的奔驰东溜西跑,很有点微服私访体察民情的味道。 杰安在决定给她投资前,连夜派人查找了世纪豪庭及她个人的相关背景资料,并于第二天上午专门召开了董事局远洋电话视频会议,商讨投资事宜。 所以说,给她投资这一决策的产生,虽然在时间上略显匆促,但同样是集体智慧的结晶,绝对不是谁一拍桌子就定得下来的。 双方这字一签,合同立即生效。就在第二天,五百万美元折合成人民币三千八百多万哗啦哗啦地流进了世纪豪庭公司的帐户,兰馨梅彻底复活了…… 第八十八章——饮水思源 第八十八章 饮水思源 资金到位了,剩下的事情就是怎么样找机会去花钱,这个不用谁教,你会,兰馨梅也会。何况,背后还有个帅小伙杰安在用绳子牵着呢。 关键是这钱花出去还要能收回来,并产生足够份量的附加值。在房地产行业,这个附加值可不是在原投资数额上加个一百块两百块钱就能解决的,而是要呈几何数成倍增长!什么叫几何数,懂不?我也不懂,数学学得不好,反正得增长很多,要足够多,多得让人眼睛猛充血,哈喇子流得老长都控制不住的那种,才算你是真正涉足房地产行业了。 对兰馨梅来说,花钱机会好找,赚钱不是问题,海城正是大搞开的时候,到处都是将房子扒了重建的繁荣景象,咱有钱还怕没地儿砸去?到时候自会有人上赶着求自己去挣银子的。 况且,你不知道她是美貌加智慧加有胆略三者兼备的吗?要是这话是她自己说的,你可以不信,打上几十个问号都没关系。可这是国际友人给予的评价呀,不说十分权威,至少是相当中肯,他也得注意国际影响不是?这么高规格的话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 后面的情况确实如兰馨梅所预料的,这招标那招标,表面上看挺正规,实际上都只不过是个形式,作样子给别人看的。想要开哪块地皮,尽管说话,没问题,一路绿灯,咱哥俩谁跟谁呀?再说了,虽然你牙口咬得很紧,可业内谁还不知道你身后有个强有力的国外财团在支撑着?多牛,眼看着要被巨额债务逼得跑地狱去的人了,一下子有了海外关系,真丫的有本事!小样儿,还想装神秘不告诉我,我照样知道,下回别这样了哈,明摆着对你有好处的事儿,该说得说。 意外地同时将两块地皮拿到手并顺利开工后,兰馨梅考虑的就不是赚钞票的事儿了,她得考虑更深层的东西,那就是饮水思源。喝水不忘挖井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是我们中华民族几千年来的优良传统,啥时候都不能丢,尤其是所谓得意的时候。 她的挖井人是谁?该报谁的恩?这不废话吗,杰安呗,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 相信大家还记得,前面介绍过,兰馨梅是个凡事喜欢主动的人,特别是在“报恩”这个牵扯到大是大非、可以借此评判一个人人品是好还是不好的重大问题上,她更不会含糊。 普通的报恩方式分几种:第一种是以钱报,属于最下品。你帮了我的忙,事儿办成了,我给你多少钱,交易到此为止,咱谁也不欠谁,两讫了。第二种是以权报,做得不好的仍属下品,做得好的勉强居中品。何谓不好?利用手中职权,为对方牟利,或者为他的家庭解决什么难题,符不符合要求不管,事得办成,名为照顾,实为偏袒。何谓好呢?不违反大的原则,关键时刻推一把,不是看他工作能力强,而是他于自己有过恩。第三种是以心报,位属上品。受过你的恩,心里记你一辈子,可能有物质上的报答,也可能没有,但从来不会忘记。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贵、显赫或是卑微,在他的心里,你都占据着重要的位置,这种心报方式甚至会延续到下一代、再下一代。 这几种方式对兰馨梅来说都不合适,为什么?第一种第二种都太肤浅,太物质化。第三种嘛又嫌太抽象了点,不符合商场游戏规律。她想了个更绝的——以人报。在拼命给杰安同志赚钱的基础上,附送纪念品兰大美女一个,免费为他解除生理上的烦忧。 先申明噢,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后的一种自然选择,跟个人生活作风无关,跟崇洋媚外无关。她实在觉得光替他赚几个钱,无论如何都难以表达自己滔滔不绝如黄河之水的感激之情,只能人钱一起来。 而且这种方式具有明显的可操作性:她离婚了没再嫁,允许;他结婚了但老婆在c国带孩子,还没打算举家迁过来,有些鞭长莫及,而且他还要在中国待上几天,以后也会时不时冒个头。如此以来,两人在某方面就都是闲着的,不如好好配合一下,了却报恩心愿。 需要提醒的是,怎么着她现在都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一个受到普遍欢迎的人,你不能乱联想,不能因此就给她炮制八卦新闻,说她生活作风怎么的怎么的,然后到处给报社写文章赚稿费,要那样的话下回我啥也不会再告诉你。 一旦确定了报恩方式,兰馨梅就将它付诸行动了。没过两天,她就和杰安一起滚到了床上,互相探索不同人种之间的区别和秘密。 这个就不多讲了,兰馨梅现在的主要听众是于飞,是一个同样与她有着亲密关系的男人,其他的同学只能算是偷听者。她当时本来想说详细点的,毕竟也是一次难得的国际交流经历,有很多的感受需要表达。 但这时于飞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有点不堪入耳的意思,她就立马打住了,转而说了一句:“就那么回事儿,皮肤像沾满了沙子一样,粗糙,手感很不好。都结过婚的人了,啥动作都不懂,就会跟头野猪似的拱啊拱,拱啊拱……哎,你别走呀,我不说了,不说了,总之没有跟你在一起的感觉好就是了。” 于飞不是要走,而是憋急了跑到卫生间去尿尿,顺便吐一下。 回来了?好,咱接着说。说到哪儿了?哦,拱啊拱。不对,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没见于飞都吐了嘛。刚才谁提示我是拱啊拱的来着?捣乱!也想找吐是不是? 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兰馨梅却很快结尾了。她打了个哈欠,突然间显得有些疲倦,皱着眉头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说,房地产生意做得顺,自然就想到了往其他方面的投资,刚好这时候周雄同学的外贸公司濒临困境,极需资金起死回生,又刚好他们两个人认识了。所以第二年初,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她就又成了大鹏外贸公司的董事长,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她的声音慢慢轻了下去,眼睛半睁半闭着,说得很快且含糊,听起来就成了“事情就是酱紫”。同时移了一下身体,好像是想站起来。 就酱紫?没下文啦?于飞本来还鼓起勇气,狠下心做好了接着听下去的心理准备,猛然间听到这么个老鼠尾巴似的结束语,不由得大跌眼镜。辛辛苦苦地听了这么久,腿也坐麻了,吐也吐了,就听个酱紫?太那个了点吧?你不觉得有点虎头蛇尾吗? 现在我们把兰馨梅的叙述捋一捋,拎拎清再跟她摆道理不迟。 先是被动阶段,被休——走出围城,变成离婚女人;被诱——大手笔投资,与人合伙踏入地皮圈,天天做数钱梦;被骗——一夜之间啥都没啦,还得替别人背黑锅;被逼——身负巨债,就差跳楼,关键时刻理智占了上风,及时悬崖勒马。 然后就是主动阶段了,喝酒——巧遇c国阔少;赴约——本来只想赚杯咖啡,却赚来个合同,签字画押,换来黄金万两;投资——畅通无阻,公司复活;感恩——以身相报,拱啊拱。不好意思哈,只是觉得这个词挺形象,方便表达,所以临时再借用一下,就一小会儿,千万忍住,别再吐了。 再然后就是,生意做顺了再涉足其他的行业,酱紫,句号。 各位作证,她是不是就说的这些?有没有遗漏?有没有讲明白?欢迎提问,现场解答。 好,现在开始收纸条,大家还比较踊跃,值得表扬。一个个念,一个个回答,不急。 第一个问题:“拱啊拱到底是什么意思?”谁……谁提的这个问题?俺可要怒了,拒绝回答!自己体会去。 第二个问题:“不同人种之间在那什么什么上到底有何区别?请详述之。在场的均已成年,当事人做都做了,没必要遮遮掩掩。”这……这又是谁写的?看文笔好像还是个上了年纪的人,这种问题也好意思刨根问底的?撕掉! 第三个问题:“不对啊,前面不是说过,世纪豪庭公司是设在北方云水市的,怎么搞来搞去还是在海城?兰妹妹糊涂了吧?还有,她到底是不是我们一直寻找的那个人?怎么牵扯上那些不法勾当的?都还没说清楚嘛。”好!这问题提的,啧啧,有水平,不错,真是太好了,问到点子上了,请小兰同学正面作答。 咦,人呢?说明一下,于飞听了兰馨梅的故事后当即想到的只有第三个问题,前两个问题纯属扯淡。他正待提问,却现大事不妙,刚才还动了一下身体好像要站起来的兰馨梅,这时突然莫名其妙地倒在了沙上,倒得悄无声息,推了推毫无动静,掐人中也没反应,竟是昏厥过去了! 第八十九章——弥天黑幕 第八十九章 弥天黑幕 其实当时的情形是,于飞喝了口咖啡,低头细想一下兰馨梅讲的创业故事,立马便现了她在表述中的破绽疑点,正要问出第三个问题呢。谁知还没等他问出口,兰馨梅竟然就昏倒在沙上了! 怎么回事? 没时间去细想了,那谁,赶紧拨11o、114、119、12o、122、12315……不对,急糊涂了。不用一个个拨过去,单拨12o就可以了,急救车,要快! 等按下了12o三个数字,于飞才意识到一个要命的问题:自己身处的位置在哪里,具体叫什么,都不知道。他赶紧又将电话挂了,小心翼翼地将不省人事的兰馨梅抱出门,平放在自己车子的后座上,然后驾车连问带蒙地往市区离得最近的大医院赶。 一问之下才知道,自己昨晚一夜温柔的所在地位于海城市安平区东胜镇的林家村,现在改为东胜街道了,靠得最近的大医院就是协和医院。 于飞心急火燎地一路狂飙赶到协和,抱着兰馨梅就往里冲,边跑边喊:“医生,医生在哪里,急救病人!”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时兰馨梅的一双手,正下意识地环在他的脖子上,扣得很用力。 事实证明于飞刚才确实有些过于紧张了,等兰馨梅被一帮护士安置在急诊病床上时,她的眼睛早已奇迹般地睁开了,并且声明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挣扎着就要起床回家,被于飞按住了——好好的突然昏厥过去,终归是身体哪个方面出了问题。病因必须得找出来,检查还是要做的,验血呀ct呀心电图呀等等,医生开过来的一堆单子咱一样样检查过去,排队叫号,安心候着吧您呢。 这里不是抱怨哈,确实见过的,很多医生常用的诊治方式就是排除法。小手一招,来来来,主要症状流鼻涕是吧,先擦擦。咦,刚擦干又流出来了?很严重呀,致病因可能性很多,一下子说不清,唠,这堆检查单化验单先拿去,好好查查,到时候持报告单来见我。 折腾几个小时的,报告出来了,一对照,好,不是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什么什么,那就只剩下感冒了,确诊! 瞧,多负责任,借流鼻涕的机会,帮你排除了那么多可怕的病种,花几百两银子算什么?有人举手提问,好,问吧。什么?这位同学你再说一遍,想投诉?你没烧吧?提醒你一下,认真想想,你每天辛辛苦苦地挣钱是用来干什么的?甭想了,不就是用来看病的嘛!其他的用途都是扯淡。谁都知道,现代社会,身体才是第一位。有病不治,没有了健康,何谈革命工作?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想明白了吧?没搞清楚不要瞎起哄。 经过各种仪器的精心诊治和医生的耐心询问,结果出来了。病历书上狂龙乱舞地写着:颈动脉窦过敏性昏厥?一过性脑缺血,……,随诊! 不会吧?怎么诊断结果中还又是问号又是感叹号的?于飞看不明白,让兰馨梅先在病床上躺着,自己跑去找主治医师。 面对他的疑问,那位慈眉善目的主任医师解释说,根据检验报告综合分析,这位病人的血糖、心脏、脑部等都没什么问题,之所以生昏厥,是由于体位变化、头部突然转动引起的短暂性意识丧失,后来的清醒属于自然恢复知觉,时间在正常范围。一般人平常也有脑部供血不足导致眩晕的,出现眼睛黑一下,冒星星,身子晃两晃等现象,那是轻微的。而她的严重些,是直接昏倒。不过不用担心,问题不大,以后多锻炼,搞搞慢跑,经常做做下蹲起立运动,再注意一下营养搭配,就会没事的。 至于那个问号感叹号什么的,那是因为毕竟没有经过长期的跟踪观察,这次的诊断只能算初诊,最终结论还有待以后的调查和病人反馈,所以又特意强调要随诊,再出现类似情况必须马上再送到这里来。 哦,这么回事,明白了,不过,这人都送来了,好容易来趟三甲级医院,没挂瓶、没提拎几袋药啥的回去,总感觉有些不习惯,说出去肯定没人相信。 于飞有些不放心,谨慎地提议说是不是开点药吃吃,即使不用药疗,就算是预防或补充营养都行。 人就是这么矛盾,开药多了说医生宰人,不开药或者药开得少嘛,又觉得这个医生好像有些不负责任,怪别扭的。其实这也就是广大百姓在长期实践过程中形成的一种惯性思维,来趟医院不花个几百块钱出去,心里哪会踏实呀? 看着于飞欲言又止不肯离去的样儿,老医生想了想,说:“口服的药就没必要了,这样吧,挂个瓶,留院观察两个小时。” 挂瓶好,省事儿。于飞屁颠颠地回到病房向兰馨梅报告,转达医生的病因解释、注意事项,同时十分谦虚地讲述了如何才争取到挂瓶机会的“内幕”。兰馨梅听了有些哭笑不得,这个男孩,不,男人,还真是有点傻得可爱呀。 既然于飞同学这么率直,小兰同学也就坦言相告了,她其实在来医院的半路上就已经清醒过来了,只是觉得有些疲倦,所以没敢乱动,仍躺在后座上休息。 车停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于飞已经抱着她往医院里冲了,她顺手便环住了他的脖子,继续装昏。看着一个男人为了自己竟然如此的着急、如此地奔跑,她唯一的感觉就是幸福得想要再晕一次,就靠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脯上,不再离开。 这下轮到于飞哭笑不得了,合着刚才他是白急了一场呀?女人的小心思,看不懂。不过人没事儿,其他的都不重要。看着一滴一滴的药液顺着胶管注进兰馨梅的体内,他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心思重新又回到了她前面讲的那个创业故事上。 虽然不用担心话还没问出口她就再次突然之间晕过去的事儿,但于飞还是直截了当地将第三个问题提了出来。 兰馨梅没有感到惊讶,她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问:“现在就回答?” “对,不是刚好有时间嘛。”于飞笑了笑说。 那好,啰嗦大师兰妹妹又要开讲了。大家注意,咱接着听,关键的部分到了。 现在的世纪豪庭确实是在北方的云水市,但这是后来移师过去的,算是兰馨梅根据需要重新开辟的一个战场。她东山再起之初,公司确实是设在海城的,明摆着嘛,地方熟,人缘广,钱好赚,跟杰安的配合也比较默契,诸事顺利,只等着数钱,多好的地儿。 那时的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转移阵地的,直到出现了一个她事前完全没有料想到的意外状况…… 跟杰安零距离接触之后,他就带着一帮子手下班师回国了。可是一个月不到,他又悄悄地回来了,当天便订了一套高级公寓,租用期两年,算是偶尔来体察民情时的温柔窝。 回来的第二天晚上,待在书房里上网半天不愿睡觉的杰安突然走进卧室,将刚刚睡着的兰馨梅硬生生推醒了,说是要给她布置一项特殊的任务。 啥特殊任务非得挑这时候说呀?兰馨梅老大不情愿地爬起来,打着哈欠听他说。可没听上几句,她的嘴巴张着闭不上了。 杰安说呀,根据他们公司在海城为期近一个月的调查,现可能是由于正处在开放、展阶段的原因,这个地方的出入境管理并不是很严,存在着一些明显的漏洞,特别适合组织某些特殊活动。直白地说吧,就是组织偷渡和贩卖毒品,空闲的时候搞点走私也是可以的。 问题是,如何才能在国内有效组织这些活动?董事局经过反复协商后明确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已经光荣地落在了兰馨梅同志的肩上!如果兰馨梅同志不愿意支持和配合,将视同毁约行为,杰安公司立即撤走全部资金。同时将根据合约中第几条第几款有关内容对世纪豪庭公司进行起诉,他们手下那个庞大的律师团可不是吃素的。 毫无心理准备的兰馨梅被这个任务惊得有些不知所措,“合约中有那条内容吗?我怎么没见到?” “有,你没看到而已,在合约第五页第十行。按照那条规定,我们随时都可以撤资,而且保证胜诉。”杰安微笑着说。 兰馨梅赶紧将合同找出来,一看,果然!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当时在看那个意向书的时候,她非常仔细地看过,绝对没有这一条。 只有一种情况,他们后来拿出的那三份正式合同,实际上不光改个标题,连内容都改了。只是因为改动非常小,自己当时又正处于兴奋状态,所以根本就没再去看。 合同结尾处自己龙飞凤舞的签名和红红的印章很是刺眼,不知不觉中钻进了别人设置的一个圈套,却还在那里沾沾自喜并感恩戴德!面对**裸的欺骗与威胁,兰馨梅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这个打击要比上次的打击来得更沉重,更猛烈,也更致命,用前世造孽都无法讲清了。 实际上,我们从她这次的表现来看,应该是满意的。突然之间再次面临这么大的打击,她仅仅是心跌到谷底,而没有其他的失态举动,说明她的心理承受能力确实非一般人所能比。什么,不服气?设身处地想想,要换了别人,还不早就连身子都要跳到谷底去了? 看着兰馨梅有些失神的模样,杰安提醒她说:“只要你接受了,什么都好说,撤资的事我们永远不会提起,就当什么事儿都没有生过,你照样还可以赚你的钱,过你的日子。” “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好,给你,我不活了。不管怎么样,违法的事我不能做。”兰馨梅说,反正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大不了再往二十五楼上爬一次。 “馨梅,你不为自己考虑,还要为你的家人考虑是不是?他们现在生活得很好、很幸福,可是万一你死了,他们出个什么意外,缺胳膊少腿都有可能,谁来养他们呀?”杰安说得轻描淡写,语气却甚是亲密。 “你威胁我?”兰馨梅愤怒地盯着他,眼睛里火苗子都要窜出来了。 第九十章——走上不归路 第九十章 走上不归路 兰馨梅本来心里就有些窝火,再听到什么缺胳膊少腿的话,忍不住要跳脚骂娘或者粉拳相加了。 不过她毕竟有一定身份,又读过书,懂得讲话要文明和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道理。所以她只是冷冷地盯着杰安,力争在气势上压倒他,让他心虚,让他胆怯,让他夹着尾巴不战而逃。 谁知杰安一点都不解风情,看不懂她眼神里的复杂内涵,而是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说:“你可以这么理解,我也是为你好。我们在境外的各种渠道都已经布置好了,只要你愿意去做,这个任务很好完成。如果你不接受,我只好找别人去做。到时候董事局要撤资,要起诉,或者做出其他什么出格的事儿,我也没办法去阻止的。” 兰馨梅仍然盯着他,眼神中的怒火正在慢慢熄灭。 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做呢?目前两块地皮的开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资金绝大部分都投下去了,另外又从银行贷了几百万元的款。这个时候,能撤资吗?且不说那帮跟着自己一起闯天下的兄弟姐妹,还有家人呢?家里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黄毛小儿…… 啊?说岔了?对,不好意思,她虽然结过婚,但还没有小孩,母亲的年纪也没有那么大。咳咳,都是那些武侠书给害的,动不动就大侠饶命,小人家里上有……下有……等等,搞得现在只要一有需要放谁一马的情景,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个上啊下啊的。 不管怎么样,家里父母双全,都还年轻得很,才刚过半百的年纪,身康体健,就等着安度晚年了,啥意外也不能跟他们沾边。 七寸被别人捏住了,想扭也扭不动,跳楼都不让,这就没办法了,只能屈从。不过这一下,培养了近一个月的感情就烟消云散了,提都甭提,谁提俺跟谁急。“缘份”这两个字也别再出现了,丫的,搞得跟真的似的,把老娘当菜瓜卖了,还要老娘笑眯眯地帮他数钱!这个气呀…… 再怎么生气也没用,任务必须得接受,活儿还得想办法去干,这就是现实。 答应是答应下来了,但具体怎么操作还得认真想想。兰馨梅考虑,这是一项庞大的、危险的工程,需要一帮子得力的助手才行,找谁呢?总不能俺一个女人家亲自赤膊上阵吧,也不能用世纪豪庭公司的名义去,那不明摆着往死路上奔吗?最好是另起炉灶,找个替身去干这些事儿,在资金上控制他就得。 这种想法也得到了国际友人杰安的肯,他心里清楚,兰馨梅是上了他的贼船和贼床的人,再蹦跶也逃不脱他手里的那根线。都知道要去做的是危险的上不了台面的事儿,她越谨慎,对他就越有利。只要事儿能够办成,管你找谁干去,就算是找警察合作,他也不担心,最坏的打算大不了拍屁股走人。掐准了,兰馨梅不可能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冒险!所以,适当的民主自由权还是要给她的,爱选谁选谁,杰安只负责管理兰馨梅一个人。 就在这时,大鹏外贸公司走进了她的视线,太好了,就是他!前面已经讲过,苦孩子出身的周雄当时正缺钱,缺得满嘴起泡血压飙升,谁有钱谁能给他钱,他就会叫谁大爷。 兴许是前世善事做得多,今世得报,正当他望着自己的烂摊子一筹莫展的时候,兰大爷及时出现了,一开口就是给他注资六百万,别激动,后面有个括号,人民币,不是美元,但也足够挽大厦于即倒了。兰大爷没其他想法,就买个空头董事长当当,公司运作全凭周某人作主——又一个天上掉馅饼的故事重演了! 但是……注意哈,我反复提醒大家,无论在哪里,听别人说话的时候,一定要听全乎,确认他的话后面没有但是呀、不过呀之类的转折词了,才能适当地表达出你的喜怒哀乐。否则你就等着坐过山车吧,搞你个情绪大起大落忽上忽下,心理素质差点的,疯了的都有。 这个“但是”后面的内容就没必要说得太详细了,因为跟前面杰安布置任务时采取的手法部分类似,在内容上有些雷同。反正就是周、兰两人之间很快达成了协议,在互利互惠、共谋展的前提下,建立了荣辱与共、唇齿相依的战略伙伴关系。 当然,资金方面,咳咳,据说兰大爷私下里曾学过几年财会,考过会计证的。不管是虚是实,她毕竟身为董事长,也不能一点事儿都不干,当甩手掌柜,是不是?那就管管总账吧。周哥哥按时将收益情况报过来就行,大爷会根据业务量大小给予回拨的。 还是那句话,只要事儿能办成,办得好,银子不是问题。为鼓励先进,激励后进,除了正常开销,到时候按月按季度或者逢年过节啥的,都会考虑给表现突出者些福利补助,清明节端阳节都算,国际性的像劳动节儿童节的就更不用说了,有节就他娘的。 理要说白,话要讲透,也就是说,对于那些既听话、又能拼命干活的部属,兰大爷是从来不吝啬的,会千方百计变着法儿让大家一路高歌奔小康,不怕没钱,就怕没名目。 事儿理顺了,政策确定,资金到位。之后,大鹏公司起死回生正常运作,周雄加紧时间招兵买马组建周氏兵团,随时听候兰大爷召唤。对兵团的要求是:人员贵在精而不在多,平时散落民间,要能够藏得住、跑得快;一旦需要,要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集结,服从调度,做到拉得出、打得赢。听听,这要求,跟预备役或者民兵相比,不差吧? 有时候你不得不佩服女人的胆略和智慧,不管多么有风险的事儿,只要稍微逼迫一下,她就敢干,而且干得漂亮,远远乎你的想像。她找周雄去干这事儿,专业术语叫风险嫁接,一般人绝对想不出这个招数——不用操太多的心,干得轻松,任务还照样能完成,自己只管躺在摇摇椅上沾着口水数钱钱就行,多爽! 新三字经上说,人不逼,不成器;不给钱,不知义。说得真有道理。 级替身周雄同学从此走马上任了。这位同学大家前面就接触过很多了,家庭出身、工作简历等基本情况也都是了解的。总之一句话,小伙子能力挺强,是个人才! 不过杰安私下里提醒兰馨梅说,她要用谁他不管,但得讲究个用人原则,毕竟以前接触不多,选定人后还是先试用一两年吧,谨慎点好,小心驶得万年船;钞票不怕多,面粉不怕磨,是金子总会光的……有点晕,他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卖弄一下深厚的汉语功底,生怕别人喊他老外。 事实证明,兰馨梅确实具有常的战略眼光,选人眼光那叫一个毒呀,一选一个准。自九八年她正式敲定周雄为级替身的那个春寒料峭的日子开始,无论是从单个某件事的完成情况看,还是当年年终的综合考评,周雄同学在各方面的表现都十分突出,当之无愧地被评定为“优秀”! 乖乖隆的咚,这样的人才还要什么试用?直接转正得了,也不看看是谁选的!当然,正面出场上台领奖的是兰馨梅,她才是官方正式任命的直接战斗在一线的基层主官。周雄只能算幕后英雄,鲜花和掌声不属于他。 兰馨梅得到了杰安集团董事局的高度评价,杰安当场表态了: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噜,奖金五十万美元,拿去吧,买点零食吃吃。 谁都知道,吃零食容易胖,对于女孩子来说,一不小心身体胖了,那是比天塌地陷更恐怖的事儿。兰馨梅头脑清醒得很,她根本没把杰安的这句话放在心上,这时考虑的是该将她的世纪豪庭挪个窝了,挪得远远的,越远越好,海城有了个听话的周雄,她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远离尘嚣置身事外。 与周雄同待在海城,她心里总感觉有些不踏实,还是远距离遥控的好。这样至少在表面上,她经营的是到哪儿都冠冕堂皇的房地产生意,平时生活再奢侈、收入再高,也没人敢乱怀疑半点。 实际上,刚开始的近一年时间,周雄真正履行替身身份去做的事只有两件,一件是将二十个人趁夜从海上偷运出去,在公海上将人员悉数接驳到一艘早就候在那里的大船后就返回了;一件是派几辆集装箱车到某码头去搬运了一批货物,由于集装箱一直都没打开,他也不知道里面是些啥,按照兰大爷交待的地点扔下车子就走了,第二天才将空车开回去,几十万人民的币就到手了。 对于周雄来说,搞得神秘兮兮地协议了半天,却只是交代他做这么两件事,实在是有辱他的智慧。不管是送人还是接货,由于他事先就着人勘探了地形路线,几乎都没有遇到什么阻碍,轻轻巧巧地就将事情办成了。 这也太小儿科了点吧?有个小品里一个被忽悠的大叔说了句名言叫啥?好像是别光整这三岁小孩的题,有本事你整个五岁的试试? 第九十一章——病床上的坦露 第九十一章 病床上的坦露 后来周雄还专门跑到兰馨梅那儿去诉苦,太没挑战性了,问能不能加大点难度,整些一般人所难以办到的事情,让他的聪明才智得以充分挥。八一 中文网当然,这个……这个报酬方面也相应的高那么一点点就行。 鉴于他的积极表现,第二年也就是一九九九年,兰馨梅连续给周雄布置了好几项任务,总共大约有四五件事吧,有送人,也有接运货物,全部都顺利办成了。 他的辛勤劳动换来了丰厚的回报,沾口水数钱太累,得数钞机帮忙。具体数目?还没问,反正是一想起来睡觉都会笑醒的那种。 看整体局势比较平稳,到第三年,兰馨梅果断作出决定,离开海城,到北方的云水市去展,名义上是去那里开世纪豪庭的“连锁店”,实际上她在海城已不再承揽工程,等于将公司大本营给废弃了。 兰馨梅平静地躺在病床上,将她前些年的精彩故事全部坦露在于飞的面前。由于她毕竟还是个刚刚才昏迷过去,现在虽然醒转了,却依然躺在病床上挂着点滴的病人。我们不能苛求她的思维脉络有多么多么的清晰,好些地方其实是跳跃式的、略显混乱的,我只好在语言文字的表述上整理了一下下,加工了一下下,所以读起来还比较流畅。 但天地良心,她所讲述的基本事实,我是丝毫都不敢违背的!不信你可以找她本人问个明白,求证一下,就会知道我所言非虚。 如果估计没错的话,她现在应该还在监狱里蹲着,你正好帮忙看看她是胖了还是瘦了,高了还是矮了,是不是依然风姿绰绰。对了,顺便带条烟过去,她现在酒没处喝去,爱上抽烟了。品牌无所谓,不过最好档次高点,这样她兴许会跟你讲得更多。 有人要问了,啥叫送人呀?又是送人又是接货的,都给搞糊涂了。 我前面说过,这里的送人指的是偷渡活动,就是组织人员非法偷越国边境。 兰馨梅涉足这一行业的那几年,正是沿海地区重新兴起偷渡热的时候。边防部门打击的力度不断加大,但境外遍地黄金、只要出去就能挣大钱的诱惑太吸引人了,还是有大量的年轻男女不惜倾家荡产以身犯险,前赴后继地投入到去境外掘金的美丽梦幻当中去。 在这种环境下,有着一定境外接运渠道的偷渡组织频频出手,大肆招揽生意。虽然还不至于像专门等在红绿灯旁边向过往小车推销小玉兰花串的老太太一样,将手晃两晃,停车,接受询问!要花么?刚摘的,贼新鲜……不对,应该问:要偷渡么?名额快满了,加你一个刚好,明天就启程,赚他娘的外钞去……他们还没有嚣张到这个地步。 但如果到迪厅、酒吧、网吧等地方一张罗,准有不少男女青年争相报名。有些人在网上某qq上得到消息后,还千里迢迢地从外省赶过来,哭着喊着要加入偷渡队伍。 这群不管采取什么手段都强烈要求出境的年轻人中,有些是明知非法却仍要去的,一上来就问:偷渡费用多少?而被问的人也毫不含糊:按市场价,童叟无欺。组织者开诚布公,参与者交得爽快。被抓住了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凉拌!乌鸦嘴,哪里就那么巧会被抓住的,大不了拘留罚款嘛。好,没问题,跟定你了。交易完成,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有些人则是压根儿就不清楚内幕的,只以为是正常的外出务工,看别人都交了钱,自己也赶紧交钱,生怕失去外出机会,糊里糊涂就将自己给交代在别人手上了。 你说说,就这种形势,还怕找不到客源? 至于接货,这个不是什么生僻词,电影里到处都在用,就是搞走私的,因为不是重点,只能算是杰安他们偶尔为之的副业,这里不多说了。 还是回到正题,接着说兰馨梅这次病床上的坦露。应该承认,她的这种完全不设防的坦露需要巨大的勇气,一般人隐藏都唯恐不及,即使要说也可能是思前想后、犹豫半天,到最后仍是遮遮掩掩,不一定敢吐露真情的,怕给自己带来麻烦甚至危险。 但对她来说,于飞可以算得上是她同一条战壕里的亲密战友,通俗地说是就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她对他是信任的、依恋的、在身心上都可以全方位开放的,有什么必要去设防呢?又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呢? “这么说,你真的就是周雄他们经常念叨的那个‘洪哥’?”一路地听下来,犹如剥茧,疑惑一层层解开,于飞已经由刚听说时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平静地问。 兰馨梅不禁有点莞尔:“什么叫经常念叨呀?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难听呢?他们背地里好像是叫我洪哥,当面都叫我兰董的。” “干嘛叫洪哥呀?有什么说法?搞得我一直以为洪哥是个男的,而且肯定是个老头子。”于飞也笑了笑说。 “没想到却是个老太婆?有些失望?”兰馨梅反问道。 “对,多少有点儿,呵呵,不过还好,是个漂亮的老太婆。”于飞开了句玩笑。他看了看头上挂着的药瓶,只剩下一点点了,便跑出去叫护士拔针。 好,现在总算可以明确了,这个兰馨梅就是让我们满世界找找得好苦的洪哥!至于为什么要叫“洪哥”,她避而不谈,说是说来话长,背后隐藏着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牵涉到一个家族的兴亡、一个曾经名噪一时的江湖帮派的盛衰,太过曲折,也太过辛酸。 因此,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她是绝不愿意再提起的。当然,如果于飞硬要弄清楚这一点,打破砂锅问到底,或许她也会忍痛撕开那道伤疤。 但是,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个机会一旦错过,就永远地失去了,她再也没有能够亲口来讲述洪哥的故事。一直到另一个与她和于飞都比较亲密的女人去而复返,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打的竟然又是“洪哥”的旗号,这个故事才得以大白于天下,让无数人或扼腕而啸,或抚掌长叹。 人们这时才知道,“洪哥”实质上只是一个代称,一个被解散的非法组织的核心人物——真正的洪哥死后仍阴魂不散的身份延续。这个故事,我的另一部作品《玲珑仕途》中有详细讲述,这里就不多说了。 于飞当时没有考虑太多,尽管他自认为具备了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也确实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尽管他一直提醒自己保持平静,并始终面带微笑。但在听到并最终确定“洪哥”竟是与自己有着肌肤之亲的小女人兰馨梅这一事实,他还是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根本就没有想过还要去追问“洪哥”这个称呼是怎么来的。 从医院里出来,将兰馨梅送回家,已经近傍晚了。兰馨梅看上去兴致很好,在回来的路上买了一大堆食物和日常生活用品,包括男性用的剃须刀、护肤品等,说是就放在别墅里给于飞准备的。看着她情绪高涨眉飞色舞的样子,于飞目瞪口呆。 在别墅里还没待上几分钟,于飞的手机响了。这回他特意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李振军的电话。 “喂,军子,想哥哥了?”于飞瞄了一眼正在卫生间里忙着放置东西的兰馨梅,爽朗地笑着说。 “呵呵,想!飞哥,你在哪儿呢?”李振军子笑着问,声音却有些平淡。 “在郊区一个朋友家,有事?” “嗯,等会儿方便见个面吧,我有事想找你。” “急?”于飞敏感地问。 “对,越快越好。”李振军声音低了些。 “我马上回去,这样吧,七点,五四路御茶园,我请你喝茶。” “好。” 于飞挂了电话,拿起外套边往外走边对着卫生间里喊了一句:“兰姐,几个朋友叫我喝茶,有正经事儿谈,正等着我呢,我去一下。” 车子才动,兰馨梅追了出来,在车尾挥着手喊:“哎,走那么急干嘛呀?记得忙好了给我电话……” 第九十二章——绝密消息 第九十二章 绝密纸片 走进御茶园时,李振军已经在大厅靠里的座位上喝了半泡茶了。?? 见于飞进来,他扬手示意了一下。 “嗨,什么事这么急呀?晚上雄哥不用车?”于飞边说边脱外套,大咧咧地在对面坐了下来。里面开了大功率空调,挺热乎。轻雅的音乐舒缓地流淌着,旁边坐着几组喝茶的人,有四个年轻男女边喝茶还边甩着老k(打扑克),虽然声音不大,但都显得兴致盎然,脸上尽带着笑意。 “他回家去了。等会儿,服务员,给我们找个包厢,茶移过去。”李振军站起身来,冲于飞使了个眼色,“来,飞哥,我们去里边,好好喝两杯,我自带的铁观音,你给品品。” “有好茶?早说嘛,害我一路上还直后悔忘了向朋友要包好点的茶叶拿过来喝。走,看看你的品味。”于飞拎了衣服,跟李振军相拥着往后面包厢走。 茶馆里本来是备有各种档次的茶叶的,但平时爱好喝茶的人更喜欢在朋友相聚时自带茶叶上茶馆,带的一般是个人珍藏版。这样朋友之间显得近乎,情真意切,沟通效果远比到茶馆里现点什么名茶要好得多。而且茶馆大抵不会拒绝,不像酒店似的一概谢绝顾客自带酒水。 到包厢坐定,身穿旗袍的服务员侧坐一旁将茶按程序泡好,垂手静坐在旁边等着烧开水再泡茶添茶。李振军板着脸挥了挥手,服务员便掩上门出去了。 “来,说说什么事,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于飞开门见山地问,看李振军打电话叫他过来时着急的语气,以及现在的那副凝重样儿,于飞认定他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先喝口茶,暖暖身子。”李振军却有些不紧不慢了,端起茶来慢慢地啜。 于飞看他倒沉得住气,哂笑了一下,也端了盅茶,凑近鼻子闻了闻,轻啜了一口,然后仰头将一口全倒下去,点点头说:“好茶。” “不错吧?我一朋友开茶庄的,前两天刚去福建安溪进了批货,看质量不错,专门托人给我送来一盒。一般人我可舍不得拿出来喝。”李振军笑了笑。 “是吗?荣幸荣幸!”于飞拿过茶壶给两人添上,“不过话说回来,我平日里只知道你喜欢喝两杯酒,也没听说你好喝这茶呀,早知道你喜欢喝茶,我那还有好几罐呢,红的绿的,什么铁观音龙井大红袍,都上品的,随便你挑。” “我也就这段时间爱上喝茶这玩意儿了,不错,清肠清胃,清肺清心,一小杯一小杯地这样泯,还显得特有品味。”李振军眯着眼装模作样地啜了几口,“看看,姿势潇洒吧?对了,你那儿真有好茶?那说定了,赶明儿我就到你那拿几罐去,到时候可别舍不得。” “说了随你挑,我于飞什么时候在你面前说话不算数了?” “那倒暂时还没有,不过你以前跟我说过一件事,不知道飞哥还记不记得。”李振军漫不经心地说。 “什么事?”于飞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现在还在做那件事吗?” “哪件事?” “就那件!”李振军盯着于飞的眼睛问。 于飞也看着他的眼睛,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现在怎么样了?”李振军又问。 “不怎么样。”于飞低头喝了口茶,干脆地说。 “一点进展都没有?”李振军歪着头问,有些不相信。 “我说军子,你今天找我来,就为这事儿?我说过,有些事你参与进来不好,很危险!兄弟,我劝你一句,别瞎操心,我的事儿你知道得越少越好。”于飞正色说。 “可是我已经知道了,而且我也感兴趣,总不能当作啥都没生吧?我说过,我要给你一个惊喜,你忘啦?”李振军笑了笑,在内衣口袋里掏摸半天,掏出一个折叠成正方形的白色纸块来,递给于飞。 “这是什么?”于飞接过来,正反面看了看,白白的啥都没有。 李振军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打开看。 于飞轻轻地将折叠的纸块拆开,却现里外包着两层纸,外层纸剥开来看,满纸写着“亲爱的,我想你”之类的话,应该是封情书吧。他有些意外地问:“就这个……惊喜?谈女朋友了?” “另一张。”李振军简洁地说。 再去拆另一层纸,慢慢展开,是复印过来的一张三十二克纸,上面是个用方格组成的金字塔式图表,手工绘制的,虽然画得有些潦草,但每层方格里的字迹中却透着秀气,像是出自女孩子的手笔。一瞄之下,方格中显出的几个名字倏地揪住了于飞的心:洪哥、吴奇、老六、黄仨、彪子、军子,还有老马、猴子、老陈,等等,总人数足有四五十个,分别用线条连着。 金字塔的顶端有些怪,洪哥底下连着的方格里是一个简笔猫脸图,两个三角耳朵,下面是两边各三根长胡须。猫脸旁边斜伸出一个方格,里面竟还是一个简笔头像——一个圆圈里划了三道弧线,表示眼睛和嘴巴;圆圈两旁又各划拉了一道波浪,像是两条小辫,看上去应该是个女孩子的头像。 “这是什么?”于飞瞪大了眼睛问。 李振军慢慢地啜了口茶,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认真地轻声说:“他的关系网。”他用手指醮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周”字。 “他?关系网?怎么可能?”于飞不由瞪大了双眼,也压低声音问。看李振军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但转而一想又确实让人怀疑,对周雄这样背地里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平日里就总是疑神疑鬼的男人来说,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傻事,将自己组织内所有的关系人清清楚楚地画到一张纸上?等着别人来查?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势力?笑话。 “你可别不信,我看了一下,人还挺齐的。不对,应该说差两个。”李振军依旧显得十分严肃。 “差谁?”于飞有些诧异地问。 “他和你!我反复看了一下,你们俩的名字没在上面。”李振军肯定地说。 于飞低头认真地细看了一遍,确实没有自己的名字。“如果这真是他的关系网,他的名字不在里面还好说,我看上面第二个方格那只猫的位置应该就是他,猫脸可能是什么代号。我的名字不在上面……说明什么问题?”他一时有点想不明白。 “说明什么?依我看,要么,这张图表画得早,你当时还没有来;要么,你别看他好像啥都不避你,实质上他还是把你排除在外,没有真正信任你,没有把你当成他的自己人;要么,是因为什么原因,他有意把你撇开了,不让你在他的组织名单里出现,至于什么原因,现在还不清楚。”李振军分析道。 于飞将纸片翻过来翻过去地看了好几遍,没看出其他什么道道。他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东西哪儿来的?” “在他贴身带着的手包里偶然现的,已经有好长时间了。平时那个包谁都不让动,有次他坐车出去,从包里往外拿东西,将这张纸顺便带了出来,飘到我脚边,我捡起来递给他时顺便瞄了一眼,他也没有太在意,说是小孩子随手画的一个图。我一直想找机会将它拿出来再看看,可他把包守得很死,老是没成功。今天下午可算是让我逮着了个机会,趁他将包落在车里的时间将这张图给复印了。”李振军笑了笑。 于飞听罢皱着眉头说:“你这样做很冒险知道吗?万一让他现了,你还不死翘翘呀?” 李振军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说:“能有什么事呀,我这不好好的吗?” “你可别大意,小心点总没错。对了,他说这个图表是小孩子随手画的?”于飞问。 “他当时是这么说,不过我总感觉这字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李振军歪着头说。 “小孩子?不会吧,我怎么也觉着这字有点面熟呢?另外,你刚才说这张图表里的人名还挺齐全,哪个小孩子能这么清楚他的关系网?”于飞很是纳闷。 依李振军对周雄组织团伙的了解,他所知道的人名基本上都在图表里,各层次的管理结构也符合实际情况。如此说来,图表的内容竟是真的! 那么,这么一张对周雄来说堪称绝密的纸片,又怎么会画得如此的“随意”? 组织团伙中的每一个成员,周雄肯定是烂熟于心掌控自如的,有什么必要将他们全部标注出来?即使因为某种原因必须画出这个绝密图表,也应该在看过之后就立即毁掉,可周雄却宝贝似的收在贴身的包里,一直都舍不得毁掉,为什么? 还有,旁边的女孩头像又是谁?看她在图表中的摆放位置,竟似与周雄同等地位,这等人物,怎么就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第九十三章——临战准备 第九十三章 深夜访客 李振军送来的真是一个大大的惊喜!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个大红包呀。??? ? 看着面前的这张绝密图表,于飞一时竟有点把持不住,显出一股临战前的兴奋来。尽管心里满怀疑虑,凭他和李振军两人尚无法一一解答,但它是真的,这就够了。 有了这张图表,按图索骥,不对,应该叫按图索“驴”,将周雄组织团伙来个一窝端也就指日可待了。 看于飞捏着纸片欣喜的神情,李振军也感觉有些兴奋。他泯了一口茶,猛然想起还有个事儿忘了对于飞讲,他赶紧轻轻敲了敲茶桌说:“那玩意儿先收好,告诉你,我在他包里还看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于飞边问边小心翼翼地将纸片折叠好,塞进了贴身衣袋里,再有什么东西也没有这张图表珍贵呀。 “护照,他跟他女儿两个人的护照。这几天我开车送他去a国使馆去了两趟,好像是为办签证去的。” “办签证?他要出国?a国?”于飞敏感地问。 “应该是这样,不光他,还有他女儿。”李振军推测说。 “今天几号?快过年了吧?”于飞问。 李振军掏出手机,翻看上面的日历,“今天元月二十八,大年三十是二月八日,差十天过年。” “临近年关办签证,打算到外面过年?不会是……?”于飞看着李振军,慢慢地说,眼神中明显有探寻和征求意见的意味。 李振军缓缓地点了点头,说:“很有可能,也许是嗅到什么气味了,这几天他情绪特别不好,显得很急躁,说不定真有年前就溜到外面去的打算。” 于飞腾地站了起来,将衣服一把抄起披在肩膀上,手一挥:“走,别喝茶了。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会处理。你还回你该去的地方,我估计这几天他用车会比较多,你小心着点,别让他有什么觉,有事情立即跟我联系。” “我知道啦,飞哥,我出来混又不是一天两天。你忙你的,我再看看,争取能有新的现。我会注意的,你放心好了。”李振军也站起身,有些不以为然地拍了拍于飞的后背。 于飞点点头,也拍了拍他,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御茶园。李振军是打的来的,于飞让他仍自己打车回去。待李振军坐的车走远后,于飞才左右看了看,不紧不慢地开着车往居住的公寓方向驰去。 今天晚上的收获真是太大了!种种情况分析,周雄已经有明显的外逃迹象。事不宜迟,必须以最快度将有关信息和那张绝密图表报到支队长肖震那儿,以便及时采取行动,阻止不该生的事情生,而图表上的种种疑惑只能等待事后去解答了。 在回去的路上,出于一种下意识的防范,于飞在立交桥上多绕了几个弯。因为喝茶喝得肚子直咕咕乱叫,之后又跑到靠路边的一家小摊馆里叫了瓶啤酒和一碟囟菜,又细嚼慢咽地来了碗馄饨,这才心满意足地直往公寓驶去。 这一通折腾下来,时间已近十二点了。大楼里基本上都是黑乎乎一片,为了节电,楼道里装的都是声控感应路灯,他不想拍手跺脚的吵了别的住户,又是熟门熟路,便轻手轻脚摸索着往楼上走。 “唉哟。”就要到达六楼于飞所居住的公寓时,他的左脚突然感觉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同时传来一声痛苦的**,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 他赶紧拍了下手,路灯亮了。就在靠近他家门的台阶上,一个大姑娘正一只手揉着被踩痛的左脚,一只手放在额头上遮住光线眯着眼气恼地向他看过来,痛得有些变形的脸上有几道抱臂而睡留下来的不规则的压痕。 任晓雯?于飞怔怔地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瞪大眼呆立着,感觉像在梦中。 真的是任晓雯!她也认出了他,立时满脸惊喜,猛地站了起来,不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伸手一把抓住于飞的手,娇嗔了一句:“傻站着干什么,扶住我。” 于飞才醒过来似的将她搀住,轻声问:“怎么啦?” “别动,等等,脚有点麻,你轻点儿。”任晓雯倒吸了一口气,手抓得紧紧的。于飞一动不动地任她抓了近一分钟,才慢慢地试着扶她往上走,将门打开走了进去。 “哟,小日子过得不错,收拾得还挺干净。”任晓雯的脚恢复正常了,开始打量起于飞住的这间小居室来。 “你怎么来啦?谁让你来的?”于飞板着脸问。 任晓雯眼睛斜斜地看了他一眼,说:“干嘛,不欢迎呀?来看看你住的地方都不行呀?” “告诉我,谁让你来的,怎么找到这里的?”于飞依旧面无表情,盯着她的眼睛问。 任晓雯不由得后退了两步,责怪说:“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要吃人似的。我倒要问你,这么晚才回来,干啥去了?又是去陪人家小姑娘了吧?害我在这等了一夜,等得都睡着了。” 于飞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径直转身在沙上坐下,默不作声。 “嘻嘻,我看你一个人过得挺滋润的嘛,这么长时间了,都没见瘦。哟,还喝了杯小酒吧,气色这么红润。嗯,不错,喝喝小酒,泡泡小妞,真不错,我看你是有点乐不思蜀了。”任晓雯站在他面前,略带嘲讽地笑着说。 于飞仍是不做声,有些气呼呼地看着她。 任晓雯慢慢收起了笑容,但语气中仍含着嘲讽:“怎么啦,被我说中了,没话说了吧?告诉你,没谁派我来,我是自己来的,就是想看看你到底都在干些啥。你住的地方我们早就知道了,你还想躲着我们不成?” 于飞呼地站了起来,沉着脸说:“说完了吧?我还得出去一趟,你喜欢在这里看,你就留在这里好了。”说完,他将任晓雯一把拨开,往门口走去。 这下任晓雯急了,伸手扯住他说:“哎,你又要去哪里?” “你管我去哪里?放开手。”于飞用力去挣脱,却被任晓雯攥得死死的。 任晓雯有些委屈地说:“人家好容易来看你一下,说你几句就受不了啦?真是的。” “有你这么说的吗?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就是一顿数落,平时也没见你这么能说会道呀。”于飞站住了脚。 “你知道自从你离开部队后,我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吗?刚开始听到的都是你跟一群狐朋狗友到处瞎混的消息,想跟你联系又联系不上,我都差点……差点疯了你知道吗?还以为你真变坏了呢。到后来……后来总算知道你……还在干正事儿,我高兴得好几天都没睡着觉。这次趁着出差偷偷来看你一下,你就……这态度!”任晓雯说着说着都有些哽咽了,她伸手抹了抹眼泪,谁知越抹越多,索性捂着脸抽泣起来。 于飞迅转过身,问:“你……都知道啦?” “都知道了,就……就上次去东北前,支队长亲口跟我说的。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没良心。”任晓雯依旧在抹眼泪。 于飞低下头,看着她。任晓雯也泪眼朦胧地抬头望着他。于飞一阵心疼,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说:“别哭,别哭,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好着呢。” “好什么呀,你还真以为你没瘦呀,都快变成猴子了!我说反话都听不出来?”任晓雯双手抱着于飞,还在抽泣。 “好啦,再哭眼睛该成水蜜桃啦。别哭了,看你,鼻涕都流我衣服上了。这衣服可贵了,百分之七十的天鹅绒,又暖和又轻巧,我还指着这套衣服过年呢。”于飞往后退了一步,装作很在意似的在衣服上抹了抹。 任晓雯“扑哧”一笑,伸手在于飞身上打了一下,“呸,就你还天鹅绒呢,就会胡说八道。” 于飞顺势攥住任晓雯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贴了贴,轻轻地说:“手这么冰,也不知道多穿点衣服。” 任晓雯一时被他的这个举动感动得又要哭了,她抚了抚于飞有些粗糙的脸,有些幽怨地说:“好想就这样让你攥着手,贴着脸,一直到老。可是得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呀?” 于飞憨憨地笑了笑,将她的手拿下来双手捂着搓了几下,然后将她拉到沙上坐下,说:“很快了,你放心。” “有多快?我都等不及了。”任晓雯闭着眼睛依偎在于飞的肩膀上。 “真的快了。对了,你今天出什么差?一个人?” “不是,我跟李春明一起送丁彪的女朋友真真上火车回老家去,李春明先回去了,我在海城多留一天,就想来找你。你放心,我请过假的,说找总队的战友办点事,没人知道我来你这儿。”任晓雯笑了笑说。 “哦,真真送回去了?那就好。请假不请假我倒不担心,你借口多的是,支队领导也拿你没办法。”于飞也笑了笑。 “什么话,你以为领导像你一样傻呀?哎,你刚不是说还要出去吗,真的假的?”任晓雯坐起身来问。 “真的,本来是想出去一趟,事情急,赶着回支队送个东西,再连夜赶回来,现在我改主意了。”于飞想了想说。 “什么东西这么急?打电话不行吗?以前你也没回去过呀。” “这回不一样,非得送到支队长手上才行。正好你来了,我就没必要赶回去了,明天还有事儿。”于飞正色说。 任晓雯见他这么说,知道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却忽地皱了皱眉头,说:“你不会是想让我连夜赶回去吧?” 于飞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聪明,知我者晓雯也。我这儿你不能久待,得马上走。” “马上走?不,现在不行。你总得让我休息一会儿吧,我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了。再说回去的车也没有呀,天亮了才行。”任晓雯扁着嘴说。 第九十四章——鸳梦重温 第九十四章 鸳梦重温 任晓雯说的是实情,这么寒冷的冬天,班车早就没有了,的士到晚上十点后也是明令禁止出城的,现在她确实走不了。? 八一中 ?文网 于飞想了想,说:“有个问题你考虑过没有,明天你帮我带东西回去给肖支,你准备怎么跟他说?怎么会碰上我的?” 任晓雯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她还真没考虑到。鉴于于飞的特殊身份,任何人未经批准擅自和于飞见面都是严重违反组织纪律的。她耐不住相思之苦,一时心血来潮跑来找于飞,原来只打算偷偷跟他见个面就走,现在有东西要交给支队长肖震,什么借口都不好编了。 总不能明着说是去私会于飞,刚好有重要情报,就顺便带回来了吧? 见任晓雯傻愣愣地坐在沙上愁眉不展的样子,于飞有些不忍,他站起身,将她也拉起来,说:“别想太多了,你赶紧去冲个热水澡,咱早点睡,明天一早你就走,赶最早的那趟班车回支队去。我明天早上提前给肖支打个电话报告一声,就说是我知道你来海城了,主动找的你,托你带东西回家。” “只好这样了,班车最早一班是六点半,我就赶那趟。你记得打电话,不然我肯定得挨处分。算了,不想了,我洗澡去,这鬼天气,冷死了。你还住在这六楼,风太大,我前面在楼道里坐了几个小时,浑身都要结冰了。”任晓雯埋怨说。 “是我不对,让任大小姐挨冻了,赶紧去好好泡一下,要不要本公子提供搓澡服务呀?”于飞笑得有些坏。 “想得美你!卫生间在哪?我洗澡去,你乖乖地坐着,不许偷看!”任晓雯板着脸将于飞按回沙,按他指的方向往卫生间走去。 插销锁门。可还没一会儿,门开了,任晓雯从里面探出头来问:“热水开关是往哪个方向扭?” “往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温度调好了再洗。” “哦。”门关了,插销锁门。 哗哗的流水声很快响起,隐约还有轻轻的哼歌声。 于飞便乖乖地坐着,打开电视,将音量调小了,心不在焉地将频道换来换去,深夜的电视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过了一会儿,卫生间里的流水声停了,门再次开了一条缝,一个湿漉漉的头探了出来:“擦头用哪块毛巾?” “棕色的那块,擦澡用绿色条纹的那个。” “哦。”门关了,接着又是插销锁门。 于飞接着换频道。 门第三次露出一条缝,任晓雯在里面喊:“你把你的睡衣拿过来,要干净的,厚点的。” “你哪那么多事儿呀?等等。”于飞摇了摇头,起身给她拿了自己的那套长睡衣,从门缝里递进去,“我就这套,旧是旧点,不过才洗过的,你将就着穿吧。” 一只**的手臂从门里伸出来,将衣服一把抢了过去,“啪”,门又关上了。 任晓雯头上包着块毛巾、穿着那套宽大的睡衣慢慢地走了出来,几乎都不敢朝于飞这边看,只低着头说了声:“你也赶紧去洗吧,我先睡了。”便逃也似的往卧室里去了。 等于飞洗好澡也来到卧室,任晓雯已经钻进被窝,一动不动地面朝墙壁侧卧着。于飞轻轻地掀开被子一角半躺下来,却根本不敢去触碰她。 他用手支着头,也是一动不动,出神地望着她的后背。 这种场景,曾经是那样的熟悉,现在却又感觉是那么的陌生。多长时间了,没有跟她如此近距离地接触? 伸手可及的距离,却远比初次亲密时更加的小心翼翼,生怕这只是一个美丽的梦境。 记得当时在大学读书时,两人虽然早已明确恋爱关系,每日里到哪儿都出双入对,情到浓烈时,也曾在于飞租住的小屋内忘我地拥抱、亲吻与抚摸。但两人一直恪守着最后一道防线,不敢也不愿去攻破,他们认真地呵护着爱情的那份圣洁,唯恐进一步的动作会破坏甚至亵渎彼此内心的纯净。 直到……直到临毕业前的一天晚上。那时于飞已经与边防总队签订了工作协议,只等拿到毕业证、学位证后就去总队报到。而正读大二的任晓雯却感到自己的前途尚充满变数,无法确定,因而愈加珍惜两人在一起的点滴时光,一有时间就往租住的小屋里跑,总想腻在一起,粘在一起,这样才觉得实实在在地拥有着。 这样连续腻了好几天,两人再也控制不住,终于还是没能守住防线,彼此被相互攻破,水**融到了一处,却是谁也不曾后悔。 于是,便有了后来任晓雯的义无返顾投身警营,有了后来在支队的胜利会师,也有了后来的悲欢离合。任晓雯铁定心了要跟着他, 因此,对于飞来说,他的内心深处实际上一直是心怀愧疚的。任晓雯牺牲了很多,也给予了他很多,而他却基本上算得上是无从回报,也无所回报。尽管任晓雯并不在意,于飞却不能这么想。眼看都过了而立之年了,虽说工作还算稳定,但毕竟还存在转业的问题,何时转业,转业后去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因而总也没有个实在感,总感觉事业未成、居无定所,如此境地,何以家为?就是感情再好,整日价蜗居在部队的小公寓里,靠微薄的薪资过活,有什么资格谈论幸福,又有什么资格给予任晓雯以幸福? 经过最近近一年时间的感情沉淀,于飞才感觉自己的想法真是大错特错!在无数个思念任晓雯的孤独的夜晚,他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才是幸福的真实涵义。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人与人之间彼此的依赖,就是内心的充实,就是生活的安全感;就是相聚时真实的拥有,就是离别时揪心的牵挂;就是吵嘴后双方的自责,就是无语时两人心领神会默默的相望;就是看对方受伤时自己心里的刺痛,就是自己受伤时害怕对方担心而强装出来的若无其事的微笑……幸福是挥舞着翅膀的天使,常常翩飞于两人相濡以沫的生活细节里。点点滴滴的积累,就汇聚成了爱的海洋。 其他的,也需要,但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现在,任晓雯像一座不设防的城墙,再次真实地呈现在自己的面前,熟悉而陌生。熟悉是因为感觉的回归,而陌生是因为时间的间隔。 于飞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他才定了定神,小心地伸出手去,放在任晓雯的肩上。“睡着了?”他轻声问。 没有回答。 “嘿嘿,别不理我呀,大兄弟,在想啥呢?”于飞没来由地突然想起了qq上的对话,不禁笑了。 任晓雯的肩膀明显地抖动了一下。 “告诉你,我的心理诊所已经开起来了,你有什么心理问题,尽可以找我聊聊,乐意为您服务,嘿嘿。”于飞干脆将话说得更明白些。 任晓雯猛地翻身坐了起来,睁大眼睛看着于飞:“你……沙中世界?” “正是在下。”于飞作了个武林中人见面抱拳的姿势,神情甚是谦恭,脸上却有些绷不住笑。 “啊呀……你个死于飞,骗我骗得好苦!”任晓雯扑了过来,用枕头按住于飞,劈头盖脸一顿猛打。打得他左右躲闪直喊“救命”,她才意犹未尽地罢手,顺势偎在了于飞的怀里,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于飞使劲地搂着她,脸贴着她的额头。她的皮肤光滑细腻,身体温软,却又有着健康的刚性,让人十分踏实。缕缕秀柔顺而富有光泽,散着宜人的清香。 “沙中世界”竟然是他!这是任晓雯所没想到的。也曾有过一闪念的猜测,会不会是他,但很快就被她否定了。工作中的于飞总是严谨刻板的时候居多,生活中的于飞虽然也风趣幽默、嬉皮笑脸,却也没有表现出如qq聊天中嬉皮笑脸得让人敞开心扉,以至完全放松到愿意无话不谈的地步。而且他还装得可真像,假模假样地问这问那,都没露出过什么破绽,好像真的跟陌生人似的。可气! 不过,在她最难过最无助的那段日子,幸亏有了他网上的陪伴,她才得以顺利地熬过一个个失眠的夜晚——她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于飞就一直就没有离开过自己。 两人静静地相拥着,刚开始时的陌生感在嬉闹和感动中完全地消除了,久违的温情慢慢地浸满了小屋。 灯灭了,屋内一片漆黑,于飞想起身将窗帘拉开一点,透点光线进来,但被任晓雯扯住不让。黑暗中,喘息声越来越重,还有断续而轻柔的对话。 于飞:“坏了,我这里没有……没有那个东西,怎么办?” 任晓雯:“什么?” “就那个什么套呀,我怕不安全。” “你没预备着?嘻嘻。” “我单身汉一个住在这里,预备那个东东干嘛呀。到安全期没,我的傻大姐?”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呀?” “按说这几天是安全期,可是……近几个月来得有些不准,有时早几天有时晚几天的,书上说这样就不一定安全。” “那怎么办?别继续了?憋得难受呢。” “看你急样儿……应该是安全期,没事的,实在不放心我明天再去买紧急避孕药吃吧。” “还是保险点好,你明天回去后记得买了吃,听到没?” “嗯……轻点……” 第九十五章——临战准备 第九十五章 临战准备 第二天一大早,任晓雯就独自出了社区直奔汽车站而去,顺利地赶上了头班去滨州的车。 一路上,凛冽的寒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吹在脸上硬生生的疼。任晓雯心里却是热乎乎的,一点也没觉出冷。她眼睛望着窗外,右手下意识地往脖子那儿摸了摸,忍不住笑了。 她的脖子上,原来挂着一条用红丝线编织的项链,项链上连着一块佛像玉佩。这块玉佩是她从小就戴着的,据说是和田白玉,小是小了点,雕刻得却非常圆润精致。戴的时间长了,表面像抹了一层油,显得晶莹剔透。玉佩背后还专门刻了两个字母“”,也就是“晓雯”的意思。 苍天不负有心人,现在,那块玉佩总算挂在了于飞的脖子上了。 在大学时,于飞曾节约一个星期的口粮,攒了百来块钱给她买了一个银戒指,虽说并不珍贵吧,可她看着跟宝贝似的。当时她就想着将玉佩送给于飞,算是私订终身了。 可于飞说是订终身有他的戒指就行了,这玉佩是她打小就戴着的,不好乱转送给他人。再说俗语讲“男戴观音女戴佛”,这个佛像玉佩又用红丝线连着,更显得女性化,他一个大男人戴在脖子上,以后还怎么坦胸露乳地装性感呀?凭她好说歹说,于飞死活不肯要。 昨晚两人甜蜜后,她突然又起了那个念头,定下主意,硬是将那块玉佩系在了于飞的脖子上,郑重声明如果于飞敢取下来,她就再也不理他了。遭此强烈威胁,于飞这才不再拒绝,踏踏实实地戴着了。 一想起于飞刚戴上玉佩时的那个别扭样儿,任晓雯就忍不住想笑。过去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让人既温馨又伤感。她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有些想打瞌睡,脑海中却忽地记起于飞早上交待的话,猛地一激凌,强打起精神来再也不敢睡。 回到支队时,支队长肖震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她了,参谋长黄嘉轩坐在旁边沙上。 任晓雯报告进门后,身子立得笔直,有些心虚地看了看肖支队长的脸,还是那副惯有的严肃神情,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她暗地里吁了一口气。 “傻站着干什么呀?拿过来。”肖震敲了敲办公桌,朝任晓雯伸出手去。 任晓雯赶紧从里层衣服里掏出于飞大清早亲自给她藏好的一个小纸包,双手递了过去。因为于飞一再嘱咐她这个纸包非常重要,不能有任何的闪失,也不能私下里打开看。因此里面的内容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肖震小心地打开纸包,轻轻地将最里面的两张纸抹平了,然后凑近认真地看了起来。足足看了大约五分钟,他才抬起头来,将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说:“好!”然后微微起身将两张纸递给参谋长黄嘉轩,一张是画有周雄团伙组织结构图表的纸片,另一张是于飞手写的说明文字。 黄嘉轩也看得十分仔细,过了两三分钟,禁不住有些兴奋地站起来,将纸片拿在手上晃了晃说:“确实是个好东西,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任晓雯还立正着站在那儿,想走却还没得到许可,留在那儿也不是个事儿,想偷眼瞄一下纸片的内容却又不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正待报告退出,肖震转过身来问她话了:“你这次见着于飞了?” 任晓雯很快地回答说:“是。”多此一问,不见着于飞,这“好东西”哪儿来的? “他找你去的?”肖震淡淡地问。 “是。”任晓雯还是回答得很快,眼睛看着前下方不敢抬。 肖震轻轻地点点头,沉吟了一下,说:“你来部队时间也不短了,参与办理各类案件也有好多起了,有关的组织纪律,你是清楚的。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哪件事做得对,哪件事做错了,你心里应该有个衡量标准,不用我去提醒。有时候,就是因为一时的冲动或者一个小小的失误,而使整个事情生破坏性逆转,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越到关键时刻,就越要谨慎,越要小心翼翼,不容许有丝毫的犯错,记住了?” 任晓雯心里一顿,迟疑地回答说:“是,记住了。” 她琢磨着支队长话里的意思,神情不免有些尴尬,也不知道于飞早上到底跟肖震是怎么解释的。应该早就想到了,依照于飞的个性,他在自己人面前尤其是他一直敬佩的肖支队长面前是从不愿意去说谎的,估计他一开口就对肖支队长来了个实话实说,可又怕任晓雯因此而挨批评甚至处分,所以在支队长面前替她求过情了。 不然的话,肖支队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会这样点到即止就过了?支队长也肯定是顾及到她一个女孩子的自尊心,才没有将事情点破的。 多少年的兵了,竟还会让感情占据理智的上风,还会如此的不成熟,在肖震这个外冷内热、虑事周密的上级兼长者面前,任晓雯不禁为这次行为的冒失而羞愧了。 情况确实如任晓雯所推想的,于飞早上跟肖震一接通电话,原本跟任晓雯商量好的托辞就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一开口就兜了底,将除两人情感**之外的会面过程简单地讲了一遍,然后赶紧替任晓雯求情说好话。 肖震一开始听到此事,确实有些吃惊。昨天任晓雯因事请假推迟一天归队是经过政委同意的,李春明回队后也专门向肖震报告了此事。但想不到这小丫头平时挺机警挺明白事理的一个人,竟会利用这个时间出人意料地做出不明智的举动来。以她一个边防警官的身份,只身夤夜去找于飞,明显的两人之间有着相当的亲密关系。要是万一被周雄他们察觉,对于飞倍加防备、原有好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信任大打折扣不说,严重的将直接导致整个计划的功亏一篑,甚至可能危及于飞的生命! 于飞在电话里也不敢多讲,但刻意强调这次任晓雯私下里去找他,一路上行动都十分小心,应该不会引起什么严重后果,顺便还及时带回了重要情报。要是没有任晓雯的出现,他就不得不自己连夜将情报送回来,这样风险肯定会更大。 肖震在电话里没有表态,处理还是不处理,他当下便有了主意。按常规做法,查实这件事后,对任晓雯进行教育加禁闭加处分,谁也说不出个一二来。但是,目前时机逐渐成熟,马上就要采取收网行动了,任晓雯是办案的骨干力量之一,这个时候让她有一种信任感,比什么都重要。 对人员的管理,更重要的是信任、鼓励、尊重,以及在关键环节上的点拨与指导,而不是处罚。当然,对那些一味地耍小聪明甚至恶意欺诈的人,则另当别论。 肖震决定将此事淡化,在任晓雯面前只装作不知道,但适当的敲打一下还是必要的,让任晓雯醒悟到自己一时冲动所犯下的错误严重性之所在,并有所反省,相信任晓雯会明白他的一片苦心。 看任晓雯浑身不自在地站在那儿,肖震意识到自己可能过于严肃了,既然要装作不知道,就不能将责备写在脸上,他马上换了种轻松些的表情说:“刚才的话,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好不好?你出去吧,叫夏晨九点整到我办公室来。” 于飞在手写的那张纸里说,图表内的人名都是周雄团伙的组织成员,但成员名单准确不准确、齐全不齐全,他还需要进一步核实。另外,所有成员的基本信息,比如年龄、性别、体貌特征、习惯性动作和目前暂住地等,他正在加紧收集整理中,争取两天内将这些情况全部弄清楚。 结合支队已掌握的一些信息,肖震的心里基本上有了底。待任晓雯走出办公室后,他和参谋长黄嘉轩对整个案情进行了综合分析,形势十分乐观。 等夏晨到办公室后,将近期所侦查到的信息和丁彪交代的情况一汇总,相互印证,一半以上的组织成员得到了认定。 值得特别关注的是,于飞在信里还写了,周雄正在给他和女儿办签证,有随时外逃的迹象。 也就是说,行动,已经刻不容缓! 不能再等了。 大战,马上就要开始! 第九十六章——各个击破 第九十六章 紧急部署 夏晨吹着口哨从支队长肖震那里回到一楼侦查队的那间大办公室,眉眼之间尽是轻松,一点也看不出临战前的兴奋来。 想想刚毕业的那两年,夏晨还在基层派出所的时候,毛头小伙一个,成天闲不住,只想着往外跑。本来所长因为看他是科班出身,法律文书在行,准备让他搞内勤的,并且一再强调“好内勤能抵得上半个指导员”,责任重大,使命光荣。可他就是不愿意,死活要当警务区片儿警跑外勤,对办案有着浓厚的兴趣,一听到“案件”呀“紧急出警”呀之类的字眼就两眼就光,只待所长一声令下就带上警械撒丫子往警车上跑。 经过多年的历练,现在的夏晨变得成熟了许多,稳重了许多。像许多老练的警长一样,越是关键时刻、紧急关头,他的心里倒越是镇定,相关的准备工作却更加细致、缜密,这也是让肖震十分赏识的地方。 夏晨刚走到大办公室门口,就看见李春明正在跟一个刚抽调到侦查队的年轻队员瞎吹牛:“要有耐心,懂不?干我们这一行的,就得跟狙击手一个脾性儿,闷得住气,为了逮个下手机会,一趴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不能挪窝,直到机会出现,啪,一枪干过去,一干一个准!慢慢学吧你,现在就老老实实地看案卷整档案,磨磨性子,认真看,里面学问大着呢。想跟你李哥跑外勤?等磨平了性子再说吧。你以为跑外勤就是成天东游西荡吃香喝辣呀?得出成绩!为了查个线索,三天两头得钻草堆喂蚊子趴冰卧雪……唉哟!” 不管说什么,年轻队员都是一脸虚心地边听边不住地点头。夏晨走过去一巴掌拍在李春明后脑勺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瞎吹什么呢?几十年见不到一场雪的地方,上哪儿趴冰卧雪去?” 李春明捂着头呲牙咧嘴地站起来,讪笑着说道:“哟,夏队,是您老人家呀,我这不正给小年轻上上课,临时借用一下词语表达表达我们外部艰苦的工作环境嘛,您老别当真。” 夏晨笑着说:“还上课呢,嗤,你吹牛总得靠点谱吧。小刘,别听他瞎忽悠,去把丁彪的那两个卷宗拿过来。春明,你把兄弟们召集一下,我们等会儿到三楼会议室开个会。” “有情况?早说嘛。”李春明一下来了精神,大呼小叫地喊人去了,夏晨笑着直摇头,年轻队员想笑却不敢,捂着嘴强憋着。 侦查队现在经过不断扩充,队伍已经达到近二十人了。但通常情况下,留在队里的只有一半人,处理一些日常**务。另一半人都撒在外面。 李春明很快将留在队里的十来个队员喊齐了。任晓雯刚偷溜回宿舍吃了点东西,早上回来太急,一路上都没时间吃早餐。这会儿见夏晨召得急,心想早上带回来的“好东西”见效果了,眼睛亮亮的看着夏晨,显得十分兴奋。 夏晨却是不动声色地左右扫了一眼,看看在家的队员都齐了,说:“支队长要召集大家开个会,有些事布置一下,等下大家就跟我到三楼会议室去。” 队员们一听说要开会,纷纷去拿笔记本,夏晨赶紧喊住了:“不用带纸笔,带着你们的这个就行。”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平时开会,一般都是层层向下传达,有什么任务大多由夏晨给队员们布置。但因为侦查队工作性质的特殊性,支队长、参谋长直接召集队员开会布置任务或者听取某一案件的专题汇报,这种场合也是经常有的,大家也就不以为怪。 夏晨抬腕看了下手表,招呼了一声:“走,上去吧。” 十来名队员自觉列成一排,从楼梯上到三楼,走进了指挥中心里面的那间小会议室,也就是支队的作战指挥室。支队长肖震、政委韩业秋、参谋长黄嘉轩三个人正对着电子屏幕上一个大幅军事地形图轻轻地讨论着什么,夏晨赶紧敬礼,低声报告说:“报告支队长,侦查队在家人员全部到齐。” 肖震扭头做了个直接坐下的手势,大家轻手轻脚地依次坐了下来。 过了约十分钟,肖震才转过身来,也不说话,朝黄嘉轩示意了一下,然后拉着韩业秋一起走到会议室的第一排座位前,面朝屏幕侧身坐下。 黄嘉轩点点头,说:“大家都注意看。”他拿起遥控器,切换了屏幕上的画面,屏幕上出现了队员们这段时间跟踪拍摄的一张照片,正是周雄从车上走下来时的剪切图,面部特征十分明显。随着画面切换,吴奇、陈浩(绰号陈老六)、黄建宏(绰号黄仨)等人的照片依次显示在大屏幕上。最后一张是丁彪,括号中注明“已到案”。 总共二十一张照片,二十一个人,队员们心里很清楚,这就是他们目前所能掌握到的周雄团伙的二十一名成员,近段时间一直没有离开他们的视线。 接下来,屏幕在一个画面上定格了。画面上显示的却只有名字,没有图片。有些名字后面标注了绰号,什么老马、猴子、老万等。数一数,总共二十三个,这些可都是从来没见过的,侦查队小伙子们的眼睛不由得瞪圆了。 黄嘉轩将遥控器放在桌上,说:“前面播放的几张照片,都是大家分组拍回来的,这些人也一直在我们的侦控范围之内,基本动态我们都有所掌握。值得注意的是现在屏幕上显示的这些名字,据我们刚刚得到的信息,这二十三个人,也都是周雄团伙成员,而这些人,是我们以前所尚未掌握的。今天专门把侦查队的人员召集过来,是因为现在这个案件到了紧要关口了,今天下午,侦查队的同志全体出动,在两天之内,通过各种手段得到他们的确切资料。” 对于这起案件,这起公安部挂牌督办,总队、支队先后立下了军令状二十天之内必须破获的案件,侦查队的所有队员始终绷紧着头脑里的那根弦,压力之大可想而知,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早日将有关案犯全部抓获。 然而,支队布置给他们的任务却总是外围侦控,严密监视,不得轻举妄动。前些天,有个队员私下里向夏晨牢骚,都掌握这么多团伙成员的资料了,也已经掌握了他们违法犯罪的部分证据,为什么还不组织抓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老这么监控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夏晨当时就拉着脸训了他一顿:“瞎嘀咕什么呀,这起案件牵涉到多少违法犯罪活动你知不知道?走私贩毒、组织偷渡、故意杀人,无恶不作,背后是一个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对于他们人员情况你掌握了多少?现在如果冒然行动,能抓多少主要成员?抓那么几个小马仔就算完事?我们要的是一网打尽,要的是通过证据认定将他们全部送上法律的审判台,懂不懂?哪能操之过急说抓就抓呢,踏实干你的活去。” 话是这么说,夏晨其实心里也急得上火。破案期限一天天临近,谁能不急呀。可随着侦查的不断深入,不时有周雄团伙的新成员被现,都扩大到二十一个人,好像还没完,这样的进度是不是有点慢了?想想时限,再看看手头上的资料,不着急上火才怪。 现在终于有了一份比较完整的成员名单,终于要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了,侦查队员一个个兴奋得不得了。 但面对二十三人的新名单,仅用两天时间,凭一个名字得到确切资料?有几个年轻队员嘴巴张得老大,一脸的不可思议。那些老队员倒沉得住气,神色如常,认真地望着名单思索着。 肖震站了起来,眼睛左右扫了扫,神情严肃地说:“这段时间,同志们都很辛苦,收集到了这么多十分有价值的信息,不容易。但案件一日未破,我们就一日不能松懈!告诉你们,前面一直不实施抓捕行动,就是在等待最佳时机,现在时机来了。我们初步掌握了这个团伙的组织结构和成员名单,需要大家立即着手全力以赴去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些人的基本活动地点搞清楚,然后多点出击统一组织抓捕,将他们一网打尽!同志们,想想那些被蒙骗想偷渡到境外去淘金,结果倾家荡产甚至身心受到严重伤害的年轻人,想想在东北被无辜杀害的那几个村民和的士司机,只要能为他们讨回公道,避免更多的人再受到伤害,我们辛苦点、累点又算得了什么?我们面对的是一个作恶多端的犯罪团伙,他们危害的不只是那些受害者,还有国家的利益、人民的利益,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全部绳之以法,这是我们每一个边防警察的职责所在!” 会议室里开了空调,尽管温度仍然不高,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暖流,有种血脉贲张之感。 肖震继续说:“之所以将时间定在两天之内,是因为我们还得到可靠情报,这个违法犯罪团伙的要分子之一,也就是周雄,准备在近日逃往境外。这势必会造成他们团伙内部成员的恐慌,极有可能也纷纷出逃。因此,我们必须马上行动,才能有效控制事态。支队紧急抽调的一批基层办案人员正在赶往支队的路上,中午等他们到了后,黄参谋长会详细地跟大家部署具体方案,下午大家就分头分组行动,与现在正在外面办案的侦查队其他同志形成对接,主要地点是海城和滨州。总队已经跟省公安厅作了专题汇报,支队也跟海城、滨州的公安机关通报了有关情况,他们都会全力配合。到时,我们要借用公安机关的技术侦查手段,利用其他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二十三个人的基本底数全部摸清楚。大家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所有队员全部站了起来,齐刷刷地回答说。 当天下午两点多,二三十个身着便装的年轻小伙子三三两两地走出支队的大门,悠闲地向四周逛去。他们衣着随意,或谈笑风生,或默然而行,很快隐身在人来车往的大街小巷,再觅不着半点踪迹…… 侦查队唯一的女性任晓雯被命令留在支队,专门负责汇总外面传递回来的资料,及时将有价值的信息整理上报支队领导,同时将支队的指令传送给外面的侦查队员。 从当天傍晚起,各类信息源源不断地输送回来,任晓雯按照事前约定的暗语敏锐地从与队员们的联系中捕捉秘密信息,再以约定形式将指令向外传递,忙得脚不沾地,喝水都没时间,嗓子眼干得像要冒火。这一忙起来就是好几天,于飞交代她一定要去买药吃的事,被她完全忘在了脑后。 第九十七章 心急如焚 上午十点多,于飞才好不容易从陈老六的6离酒吧里脱身出来,两个与电话有关的事让他着实有点肝火上升。 一个是接到的电话,尹秀贞在电话里火急火燎地找他,说让他马上去公司办公室等她,她在外面办事很快就回,有急事相商,听声音竟与往日大不一样。联想到周雄正在办理签证的事,于飞心里陡地一顿,不会这么快就办好了吧?直想当即就飞到尹秀贞身边探个究竟。 另一个是打出去的电话,他想打电话找李振军,聊聊刚才与陈老六乱侃所得的收获,核实一下有些情况。可拨来拨去,李振军的手机怎么都打不通,语音提示所拨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奇怪了,李振军是干司机活的,周雄为方便找他,给他的手机配了三块电池,车上还可以充电。因此,李振军的手机从来没关过机,当然也就不存在没电的情况。那他到哪里去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早上于飞送走任晓雯后,即驱车来到6离酒吧,将陈老六从床上踢了起来。陈老六好些天没见着于飞了,高兴得不行。两人边喝茶边闲扯,天南地北地乱侃,于飞有意无意顺着陈老六将话题往自己想知道的方向引,从国家经济展形势到酒吧生意和公司经营状况,从某位娱乐女星的穿着到最近让人开心或让人烦恼的人和事,无所不谈。看看话谈得差不多,再套不出其他更深入的东西了,于飞再三表示公司有事得立马赶回去,又有尹秀贞的电话为证,陈老六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他离开了。 在前往公司的路上,于飞就开始拨打李振军的手机,不通,间隔十分钟再打,还是不通。一直到公司门口了,近四十分钟时间里,李振军的手机号始终处于无法接通状态。 此事一时还无法细究,先上楼再说。于飞晃悠晃悠来到办公室,周雄和尹秀贞都没在,打内线电话到楼上企划部一问,吴奇上午也没露过面。于飞心里有些慌,坐在办公椅上转了两圈,理不出头绪,猛然想起一件事,起身往公司财务室走去。 财务室的那个小姑娘正低头收拾东西,于飞笑着打了个招呼,大咧咧地往桌子对面一坐,坐下来了才觉不对劲。这小姑娘平时见着他,都是“于总”呀“飞哥”呀叫得挺甜的,对他也一贯挺信任的,啥话都愿意说。今天看见于飞进来,竟然只是勉强一笑就算回应他的招呼了,仍是低头清理着抽屉里的东西,收拾得还挺急。 于飞便侧低了头去看小姑娘的脸,现她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见于飞有些吃惊的样子,小姑娘侧过身去不看他,装作不经意地抬手擦了擦眼睛。 “怎么啦,谁欺负你了?”于飞关心地问。 小姑娘默不作声,将抽屉里的几本书往旁边的袋子里装。于飞又问了一句,她才瓮声瓮气地回答说:“没事。” “啥叫没事呀?一看就知道你刚才伤心来着,说,谁欺负你,飞哥帮你教训他。”于飞气哼哼地说。 “你帮不了我的,是我自己太傻,上当受骗了,谁也帮不了我。辛辛苦苦,作牛作马,什么事都顺着他,他说转就转,他说存哪就存哪,忙活半天,啥好都没落着……现在公司账目都清空了,他反过来怪我,还赶我……”小姑娘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哽咽起来。 这半拉子话让于飞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却又没法跟她急,耐心询问了好一会,小姑娘才抽抽嗒嗒地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小姑娘口中的“他”就是周雄。大约半年前的一个晚上,周雄设计将财务室的这个小姑娘给糟蹋了。小姑娘当时想报警,却抵挡不住周雄的软硬兼施,只好忍气吞声地委身于他,继而幻想有朝一日能正式嫁给他,当个风光的富太太也算不枉此生。 有了这个想法后,小姑娘凡事便都顺着周雄的思路走,听任摆布。这段时间,周雄不但暗地里在办着签证,还借小姑娘之手将公司的近三千万钱款分批全部转账到了境外的几个账户上了。 本来他说好要带小姑娘一起到境外去的,千哄百骗,给她画了一个无比美丽的境外生活图,让她心甘情愿地屁颠颠帮他办事儿。谁知昨天晚上两人缠绵后,小姑娘多了个心眼,偷偷去翻周雄随身携带的手包,找来找去只找到他和女儿的两本护照和两份出境申请资料,气得当场将睡着的周雄蹬了醒来,两人大吵一场。 周雄打了她几个耳光后放出狠话,骂她丧门星、败家子,自她来公司干账务后他的日子就没好过,让她马上滚蛋,不然杀她全家。 事已至此,小姑娘这才醒悟过来,眼泪流了一晚上,上午原打算不来上班,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生闷气。 可坐着坐着就坐不住了,小姑娘慢慢意识到自己的真实处境,心里不由一阵虚,越想越害怕,急急忙忙地往公司里赶,收拾收拾东西就准备跑路。同时将转账凭证偷偷复印了一份,有没有用不知道,反正先备着,以后或许会用得着。 刚才她也是触景生情,才又流起泪来,不巧便被于飞碰见了。 短短几分钟讲述,于飞听得目瞪口呆。 周雄跟财务小姑娘有一腿,这件事他是早就有所耳闻的,公司里好些人都知道,但因纯属领导个人**,大家便都不愿去点破。小姑娘自己也从未提及,于飞也就装作不知道。 未预料到的是,周雄竟然将公司的钱款全部转移到境外去了,并且过河拆桥,要将小姑娘给作了。按照周雄的脾性,既然小姑娘对他已经没有用处,而她又知道这么多不应该知道的事儿,在外逃之前,肯定会想办法将她彻底地处理掉,来个一了百了。 看来,周雄的外逃计划正在一步步实施中。事不宜迟,现在必须要想办法将这个信息传递回支队,一方面,通过公司账户查找资金转账去向,了解周雄到底想去的是a国,还是想通过a国转道去往其他国家;另一方面,提醒支队立即协调出入境口岸边检部门采取特别措施,防止周雄提前外逃。 小姑娘还在哽咽着问现在自己该怎么办,于飞不便言明,只好反复交代她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海城,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必要时立即报警,避免人身受到伤害。 另外,于飞特意声明了,如果小姑娘真的信得过他于飞,就答应他两件事:一是将转账凭证复印件交给他,关键时刻或许能救她的命。二是等她藏身之处安置妥当后,与他联系,他一定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小姑娘停住哭泣,几乎都没什么犹豫就点头答应了,并很快从包里掏出复印件递了过来。 目前只能这样了,尽管于飞知道小姑娘掌握到的情况也会对破获案件有莫大的益处,但性命攸关之事,有些事只能先撇在一边,先保住她的命要紧。 于飞有时会感觉到自己很孤单,像这种自己尚不方便出面的事,处理起来身边一个帮手都没有,连好容易拉扯起来可以说得上几句真心话的兄弟李振军,这会儿也找不见人了。 不然,当即就可以着人将小姑娘藏起来,既能确保她不受伤害,又能对破案有所帮助,两全其美的事儿,多好。现在只能让她自个儿逃命去了,但愿奇迹出现,她能顺利地逃到安全的地方,并且果真在日后能与他于飞联系吧。 又对小姑娘叮嘱了几句后,于飞赶紧往办公室跑,还有个尹秀贞在等着他呢,那也是正事儿。快到门口时,他定了定神,放缓步子踱过去。 尹秀贞已经回来了,正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细眼一瞅,屏幕黑乎乎的,却是没有打开。 听见有脚步声走到门口定住,尹秀贞立即回过头来,看见于飞靠在门框上啥都不知道似的样子,她的眼泪涮地下来了。 于飞一下子慌了,今天到底是怎么啦,刚安慰好了一个哭泣的小姑娘,现在这个怎么又哭上了。他连忙走到她的办公桌前,不解地问:“怎么啦怎么啦?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嘛,哭什么呀?” 尹秀贞不说话,就那么转头看着他。眼泪顺着鼻翼向下,慢慢流到了嘴角,她也不去擦。 于飞真急了,拉着她的手说:“你倒是说话呀,出什么事儿了?来,别哭了,跟飞哥说说。” 尹秀贞腾地站了起来,嘴巴扁了一下,似说想说的样子,却又一屁股坐下去,干脆捂着脸哭出声来了。 于飞回头看了看四周,还好,没有同事注意到这边。他小心地关上房门,然后拉过一把转椅,也坐了下来。这家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呀,有点晕,先让她哭一会儿吧。 大约过了五分钟,尹秀贞才慢慢止住了哭泣。也不看坐在旁边纳闷的于飞,取出一面小镜子,自个儿慢慢地将脸拾掇清爽了,才一拎旁边的小手袋,将于飞拉了起来,用力挽住他的手臂,说:“走,陪我吃顿饭去,饿死了。”这样说着,脸上竟现出了一丝害羞的笑。 这着实太让人莫名其妙了,于飞隐隐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可具体是哪儿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单从这个挽手的行为来说,确有些出乎意料,这么用力,简直就是抱着他的手,身子紧贴在他一侧。 就这样被尹秀贞抱着臂弯从办公室走到电梯,下楼后再经过大厅走出大门口,一路上碰到好几起结伴而行的公司职员,他们脸上都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转而赶紧避开,低头议论着什么。 于飞很是有些难为情,想将手抽出来。尹秀贞却是不管不顾,固执地抱着他的手不放,在车上都不愿松开。于飞借行车安全为由将手抽出后,她还想往驾驶座这边靠,好说歹说两人才总算隔开了些距离。 到了饭馆,从不喜欢喝酒的尹秀贞破天荒叫了瓶红酒。看她今天情绪有些反常,于飞也不说话,只由着她去。尹秀贞将两人的酒杯斟满了,碰了一下,说:“干!” 于飞端了杯看着她,正在想要不要劝她小口点喝,可尹秀贞一杯已经下肚了,他便也不含糊,端起来咕咚咕咚喝下去了。 就这么闷声闷气地连干了三杯,尹秀贞还要再倒,于飞死死地按住她的手,说:“到底有什么事,你先说了我们再喝,好不好?老这么不明不白地喝,我不醉死也得憋死呀。” 尹秀贞将拿酒杯的手一松,低下头去拿纸巾擦眼睛,好一会儿才眼圈红红地抬起头来,说:“我要出国了,于飞,我要出国了你知道吗?” 于飞心里倏地一紧,到底还是为了这事儿,该来的它终究会来。他瞪大了眼睛,装作很是不解地问:“出国?这时候出哪门子国?出国去干什么?” 尹秀贞说:“我以前为了照顾我妈,不是都没怎么上学吗?爸爸说我念书太少了,文化底子薄,做什么事都得靠别人,所以想送我到国外去读大学,读好后再回来接管他的公司。” “你爸……他是这么跟你说的?”于飞有些迟疑地问。 尹秀贞的神态已经恢复正常了,她点点头说:“对,他就这么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于飞连忙喝了口茶掩饰说:“哦,不,没问题。你看你爸对你多好,专门送你去国外念大学。瞧你,多读点书是好事儿,伤心什么呀?一般人家的孩子可没有这样的福气。对了,准备什么时候出去?”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明天上午的飞机,票已经买好了。” “明天?这么急?”于飞不由大惊失色,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差点憋过气去。他干脆侧身猛咳一阵,鼻涕都被呛出来了。 第九十八章——情感突袭 第九十八章 情感突袭 于飞乍听说尹秀贞明天就要飞走,大吃一惊,被含在嘴里的茶呛得差点憋气。八一 中文网 明天她就要走了?如果李振军所提供的信息没错的话,那么,尹秀贞的老爸,也就是周雄,是不是也准备明天就飞走了?果真要提前跑路?于飞一时真有点心急如焚。 尹秀贞关心地递了张餐巾纸过来,说:“看你,比我还急,都呛成这样儿。那边学校联系好了,这两天得赶过去办入学手续,晚了就来不及了。我今天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急着想找你告诉你的嘛。” 于飞好容易缓过劲来,镇定了一下情绪,用责怪的语气说:“我不急能行吗?你不声不响地就出国去,去的还这么急,把我一个人留在办公室,该有多寂寞你知不知道?” “嗤,我看你是高兴都来不及吧,再没有人管你了。”尹秀贞这样说着,眼圈却又有点红了。 “看你说的,小丫头,咱俩相处这么长时间,你也应该早看出来了,你哥我这人是属驴的,还就爱有人管着,时不时有人用温柔的皮鞭轻轻抽打一下,心里才舒坦,嘿嘿。”于飞看她情绪又有点伤感了,赶紧打了个浑,将话题岔开会儿。 尹秀贞扑哧一笑,白了于飞一眼,说:“受虐狂呀你!我什么时候拿那什么温柔的皮鞭抽打过你呀?尽会胡说八道。” 于飞也笑了笑,试探着问:“真明天走呀?没骗我?” 尹秀贞有点急了:“你什么意思?这么大的事儿,我骗你干嘛呀?真走!” “一个人走,还是两个人一起走?”于飞紧问道。 “就一个人!我哪儿来的两个人呀?我倒是想让你跟我一起去,那就两个人了,你愿意吗?真是的。”尹秀贞嘟了嘴巴说。 “嘿嘿,你也没问过我呀,怎么知道我不想去?唉,到国外去读书,没这个荣幸哟。”于飞故意叹了口气。听说只有一个人,他悬着的心稍稍往下降了降,但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老爸……他不跟你一块儿走?让宝贝女儿一个人跑那么远的地方去,他就舍得下?” 尹秀贞理了理头,轻轻泯了口红酒,说:“本来是要一起走的,我读书,他陪读,签证今天早上也总算办出来了。可……可是他说还有些生意上的事没处理好,不想留个尾巴,让我一个人先过去把入学手续办好,他缓两天就来陪我。” 于飞暗暗舒了一口气,点点头说:“这样啊,对了,说了半天,还不知道你打算去哪个国家读书呢,多长时间?” “a国,得读三年呢,一想起来就头疼。”尹秀贞回答道。 “三年?不长嘛,一晃就过去了。不过也说不定,也有可能回不来了,可惜。”于飞卖了个关子。 “怎么会回不来呢?时间一到我肯定会回来。” “难说,你在那边认识了新朋友,要是碰着中意的,找个高鼻子蓝眼睛什么的给嫁了,那就回不来了,嘿嘿。要回来也得拖家带小的,背一个抱一个,衣角上还得牵着一个,多麻烦。”于飞故意皱了皱眉头,强忍着笑说。 尹秀贞气得将餐巾纸揉成一团扔了过来:“你……你个死于飞,说什么呢?不理你了。” 她的眼圈一红,泪水终于掉了下来。于飞慌不迭去赔罪,尹秀贞却将脑袋偏向旁边,抽泣声都出来了。 于飞正感手足无措,尹秀贞却蓦地停住了抽泣,幽幽地说:“于飞,你知道……我……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当啷”,于飞手上的调羹掉到了地上,他连忙俯下身去捡,捡起来后吹了两下便舀了一勺汤递过去,说:“看我笨手笨脚的,不好意思,你刚说什么,喜欢我?不枉同事一场,喜欢好,我也喜欢你,这么可爱的小妹妹,大家都喜欢。来,喝口海带排骨汤,专家说补碘补钙,还补维生素,级营养。” 尹秀贞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说:“别故意打岔,你说的喜欢和我说的不一样。告诉你,我喜欢你,我爱你,真的爱你!” 于飞又给她舀了勺汤,笑着说:“一个姑娘家家,别动不动就爱呀爱的,开什么国际玩笑,马上就要到国外去深造喝洋墨水的人了,还拿我这个土八路寻开心,逗闷子玩儿呀你。到了国外能常惦记着飞哥,偶尔来个电话,我就心满意足了。来,先喝汤,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喝了。” 尹秀贞一下子站了起来,身子往前倾,盯着于飞的眼睛说:“你听清楚了于飞,我-爱-你!从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开始,我就爱上你了!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 于飞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好一会儿才将调羹往自己的碗里一扔,说:“丫头呀,你这就叫不懂事,知道吗?你马上要到国外去念书了,要么不回来,要回来也是海归派,前途无量,是吧?我呢,无业游民一个,啥都不是。咱明显不在一个档次上,对不对?好了,别闹了,要不要喝酒?你不喝我喝了。” 说着,他抬手就将一杯红酒往嘴里倒,却被尹秀贞按住了。尹秀贞仍然前倾着,脸凑得更近些,眼睛红红地看着他,说:“你别以为我是喝了酒说醉话,告诉你,我脑子清醒得很,这点酒伤不了我。什么档次不档次的,我不在乎,我就是喜欢你,就是爱你!这次……这次我确实是有非常特殊的原因,才不得不到国外去,你等我,过不了两三年,我就回来,我一定回来,我要嫁给你!如果你不答应,那我……我……不出去了好吧?” 于飞心想坏了,这丫头是认真的了,怎么办? 在他的心里,任晓雯的位置无人能够撼动,这一点毋庸置疑。前些日子头脑昏,冲动之下跟兰馨梅有了亲密关系,已经让他直骂自己立场不坚定、见异思迁、道德败坏,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会儿又来个尹秀贞,而且是属于平时不出手、一出手就敢打敢拼不管不顾型的那种,着实让他大大的伤脑筋。 说实话,对于尹秀贞,他的内心是喜欢的,但这种喜欢跟男女之间的“爱恋”有着天壤之别,他就把她当作小妹妹来看待,真的没有什么非份之想。且不说她与周雄还有着那么一层父女关系,就算是普通身份的女孩子,他也不可能去授受除任晓雯之外的另外一份感情呀。 但是,如果就这么明着拒绝尹秀贞,依照她逐渐暴露出来的这种柔弱中透着倔犟、执拗的个性,真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儿来。万不得已,只能实施缓兵之计了。 看尹秀贞仍然有些激动的样子,于飞板了脸说:“你先坐下,听我说。我刚才讲了,咱不在一个档次上……你别急,听我接着说。你说你不在乎,可你想过没有,我在乎!我一个大男人,得有自己的事业,不可能将来靠着一个女人养活过日子,那不是我于飞的生活。可你现在也看到了,我有什么?说白了,打工仔一个,上无片瓦遮阴,下无立锥之地,怎么敢去考虑个人问题?” 尹秀贞急着又想表态,被于飞扬手制止了,很不甘心地将话吞进肚子里。 于飞接着说:“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这样吧,你安心去读你的书,这很重要,不能儿戏,直接关系到你个人前途命运的事儿,哪能说不去就不去?刚好你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将心思理一理,认真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我呢,也要利用这几年的时间,尝试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争取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来。感情上的事……等你回来后再说,好不好?” 还不待尹秀贞答话,于飞紧接着又补上一句:“好了,就这么定了,一切都等你回来再说,听话。你要是再说下去,我可要立马走人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虽然没有个明确的结果,但总算留了份余地,尹秀贞泪汪汪地看着于飞,欲言又止,内心显然在经历着极度痛苦的煎熬。 于飞看着她那痛苦的样子,心里也是十分难受。但他没有选择,目前只能这么说。之所以留个余地,不是他还有其他什么想法,只因为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女孩子,一个对自己心存爱意的女孩子,他不忍心、也无权去伤害她。 依照手头上掌握的信息,于飞一直认为,尹秀贞跟她爸爸周雄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一正一邪,一白一黑。她的世界是干净、单纯而无忧的,还丝毫没有感受到社会污浊与人性肮脏的一面。她对周雄暗地里的违法勾当应该是一无所知的,纯属局外人。 因此,她尽早飞到国外去,对她、对于飞来说都是一种解脱。要是再晚走几天,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边防部门将父亲抓走,而领头冲锋的竟然是自己深爱的男人;让她知道那个自己一贯最信任、最崇拜的父亲,那个对自己疼爱有加、百般呵护的父亲,竟然是一个无恶不作的违法犯罪团伙的要分子!那么,她心灵承受的创伤该有多大? 尹秀贞还在低泣。稍顷,她像想起什么似的,随手抹了抹眼泪,迅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张便笺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然后递过来,说:“明天我到a国后,会先在这个地方落脚一段时间,具体地址、固定电话都有,你……你有空就给我打电话吧,我也会打给你的。等我爸到了那边后,如果地址有变动,到时我再告诉你。” 于飞点头应允了,伸手接过那张纸,展开来看,心里却在想,唉,无知的丫头呀,恐怕等不到你爸跟你在a国团聚的那一天了。想到这里,他的头不由自主地轻轻摇了摇。 没想到这一动作却被正看着他的尹秀贞捕捉到了,她立即问:“怎么啦?哪儿写得不对吗?” 于飞连忙掩饰说:“没有没有,挺好。” 这时尹秀贞已经趋于平静,情绪渐渐活跃了起来,她有些嗔怪地说:“那你乱摇头干什么。我告诉你,你明天晚上就打电话给我,我孤苦伶仃一个人跑那么远,没人疼没人爱的,就指望你了,知不知道?” “别讲得那么可怜,放心,你这么可爱这么单纯的一个小丫头,到哪儿都会有很多人喜欢的。瞧瞧,人长得清秀,连字也写得这么清秀。”于飞晃了晃手上的纸条说。突然,他的心里无来由地格登了一下,眼睛定定地盯着那张纸,这字迹,一撇一捺,转折挑角,怎么感觉这么眼熟呀,在哪儿见过? 可就这么一闪念的功夫,还来不及细想,他的心思就被尹秀贞的话引过去了,顺手将便笺纸揣进了兜里。 尹秀贞无声地笑了笑,说:“于飞,你抬头看着我,说实话,我在你心目中真的很单纯?” 于飞抬眼看着她,肯定地说:“单纯,真话。” 尹秀贞看着他的眼睛,盯了足足有半分钟,忽而竟长叹一口气,有些吞吞吐吐地说:“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可是……可是如果……假设我做了什么事,一些……一些让人感觉……可能并不是那么好的事,你……还会这么认为吗?” “不那么好的事?你指的是哪方面?”于飞疑惑地看着她。 “哦……没事……没事,我只是假设,没事。”尹秀贞赶紧低下了头,心脏却在扑嗵扑嗵地乱跳。就刚才的那半分钟,她从于飞的眼睛里读到了什么?信任,怜惜,不舍,还有他身上随时随地散出来的善良和正直!他的眼神好像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让她一时竟有些不能自持,进而有种强烈的想将自己真实的一切都告诉他的冲动,差点说漏了嘴。幸亏视线转移得快,她才总算压抑住了那股冲动,稳定住了心神。 于飞却没有察觉到她内心的这种挣扎,毫不在意地说:“少胡思乱想的,丫头,今天下午你就别上班了,早点回家去,将东西整理整理,再踏实睡个觉。到国外后要好好念书,记住了没?” 尹秀贞很不情愿地点头答应了,眼睛里盛满了感伤。 于飞不知道,就是那一闪念的忽略,他错过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时机。 第九十九章 被迫出招 第二天上午,尹秀贞出国了,于飞亲自送她上的飞机。 这天是二月六日,农历腊月二十九。 这天早上七点刚过,于飞正准备去找一个平时还算谈得来的小兄弟,侧面摸摸那张大名单上几个人员的底。才坐进车里还没动呢,便接到了尹秀贞的电话,说她爸临时有事没办法送她去机场了,让于飞立即开车赶到她家楼下,光荣的送行任务已经落到他的头上了。于飞二话没说便答应了,启动车子往她家驰去。 其实即使周雄送尹秀贞去机场,于飞也并不担心他会虚晃一枪与尹秀贞一起飞走。昨天晚上,于飞已经跟支队长肖震联系过,肖震告诉他,支队正全力以赴组织对那张名单上的人员进行调查,进展比较顺利,但意外的是,原先布置跟踪监视周雄动向的人员将周雄给跟丢了,现在正在加紧查找,防止他跑到外地去。 肖震让于飞重点关注兰馨梅和周雄,一有情况马上汇报,并随时做好战斗准备,一有命令马上配合行动。同时,支队跟机场边检和安保部门都通报了有关情况,周雄和那张名单上出现的名字,都已经被列为禁止出境对象。 也就是说,不管周雄实际上有没有办好签证,现在在哪里,都不用担心他会提前离境。现在知道他没有去送,那就更放心了,只不知他今天会去做些什么。可恨李振军这小子,整整一天了,硬是听不到他的声儿,手机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状态,连查个行踪都没办法。 送尹秀贞上飞机的过程还是挺顺利,换登机牌、过安检,都没有什么问题,因为尹秀贞的名字从来就没有在于飞向支队的汇报中出现过,也没有在哪个侦查员对此案的侦控反馈情况中出现过。支队的信息资料里,她的记录是零。 看着尹秀贞一步三回头地进入了登机通道,又等了一会儿,直至看到她所搭乘的飞机顺利升空,于飞才急急忙忙驾车离开机场,往市区驰去。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办,留给他的时间却是那样的紧迫。 就在于飞只恨自己分身无术的当儿,滨州边防支队那边却是密报频传。原先就撒在外面的那十几个侦查队员,加上后来增派的三十来个年轻小伙子,共四十多个侦查人员按照分工,通过各种途径对各自的侦控对象展开秘密调查,所协调的公安派出所、技侦部门也给予了大力的支持。 成效十分明显,短短的一天半时间里,侦查人员已经核查核实了那张周雄团伙组织结构图表大名单上的十五名成员的真实姓名、年龄、现暂住地等基本信息,并迅进行了针对性布控。而以前就已掌握的二十一名成员也都派有专人在严密监视着。 到下午五时,于飞又提供了包括兰馨梅在内的六名成员的具体情况。至此,除了周雄的行踪和他旁边所画那个不知名女性人头的情况尚未确定以外,其余四十二名成员的情况都已掌握在支队长肖震的手中了。 其中,目前住在滨州的只有九人,另外三十二人,主要是结构图大名单中的中上层人员,包括周雄的那个杀手集团——骑士团的成员,即所谓的黑衣骑士们,都住在海城,他们一般为散住,或市区内,或周边地区,相隔距离并不是很远。 由于牵涉面广,人数众多,且大部分可能持有武器。傍晚近六点钟时,肖震驾着一辆地方牌照的普通桑塔纳轿车来到总队,向同样焦急地关注着事态展、正在指挥中心研讨此事的总队长王志彬、总队参谋长邓士友又做了专题汇报,请示收网行动事宜。 按总队领导的意思,之所以迟迟没有对周雄团伙采取行动,原因有三点:一是这个团伙的要分子“洪哥”其人及属下成员前面一直云山雾罩,到最近才由于飞最终确定;二是对境外的组织运行网络掌握的情况不多,那个幕后组织者杰安则始终没有有效线索;三是对周雄他们违法犯罪的证据收集一直不是很完善。 因此,总队原来的抓捕方案中,倾向的是抓现行,是放长线,钓大鱼。即耐心地再等待一阵,等杰安露面,等他们以为风平浪静再次策划组织成规模的偷渡或走私活动时,一举将其抓获,同时全面收网。这样挥出的拳头会更有力,也更致命。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局势变幻总是出人意料。想不到周雄这只狡猾的狐狸竟然嗅出了危险的气息,打算提前出逃。由此带来的连锁反应是团伙其他主要成员也都蠢蠢欲动,大有树倒猕狲散、大难临头各自飞之势。 形势已经十分紧迫,总队这次算是被逼亮剑出招了。 正在这时,支队长肖震得到侦查员密报,周雄大鹏公司下属服装厂的地下仓库有异常人员出入,其中包括吴奇和陈老六,但没有现周雄的踪影。吴陈两人刚驾车离开,目的地不明。肖震指示对地下仓库继续监视,同时调派了一组侦查员对吴奇和陈老六的车辆进行跟踪。 另一组侦查员报称,现于飞半小时前进入了兰馨梅的别墅,刚才又有六个年轻男子走了进去,经辨认,那六个年轻男子是骑士团的成员。肖震指示:“继续严密监视,注意隐蔽,没有命令,不得轻举妄动!” 紧接着,肖震又收到于飞冒险打来的电话,说兰馨梅约好晚上十一点左右在别墅与周雄等人会面,准备今晚就从海上出逃,具体时间还不是很明确,但他们前面通电话时曾隐约提到凌晨、海上等字眼。而且,需要关注的是,兰馨梅别墅后门直通的那个码头旁,前几天还空荡荡的,可现在却有三艘大飞快艇停在旁边。他刚才专门去看过,三艘大飞艇是经过改装的,尾部安装主机的地方,黑乎乎一排,估计每艘飞艇装有不下五个主机。于飞推测,他们准备凌晨某时从海上出境。 肖震立即将有关情况向王志彬总队长进行了汇报。邓参谋长即时站起身来,拉开墙壁上的布帘,一张巨大的海图呈现在面前。三个人对着海图认真地看着,经过分析,于飞的推测完全有可能。 从图上看,兰馨梅的别墅位于海城东南靠海的位置,地处安平区东胜街道林家社区,她家靠着的那个小码头就在东胜港内,从东胜港到公海的最短距离为九十六海里。而装有五个主机的大飞快艇如果全马力开动,时可达五十海里以上。即使考虑到夜航及风浪条件影响,乘坐高快艇从东胜港出,两个小时以内也应该可以到达公海区域。 因此,只要与境外联系好船只接应,他们利用海路出境就能够顺利成功。 所以,必须马上行动了!现在的问题是,兰馨梅周雄他们到底计划在什么时间出海?留给总队部署抓捕行动、抓捕小组到位的时间有多少?还来不来得及? 如果按于飞说的是凌晨出海,那么在时间上应该没问题。可万一他们提前了呢?万一在抓捕人员还没到位的情况下,他们就提前跑路了,怎么办? 怎么办? 王志彬在指挥中心里踱了两圈,心里一直忖度着,究竟这个时间该如何确定。这时,邓士友参谋长猛地站了起来,急急地对值班参谋说:“小赵,赶快查一下东胜港今晚的涨潮时间!” 对呀,阴晴圆缺,潮涨潮落。他们之所以将出海时间定在凌晨,肯定与潮水有关!王志彬和肖震都是眼前一亮,症结找到了。 很快,东胜港区的潮汐时间清楚了,晚上十点三十七分开始涨潮,凌晨一点左右达到**位。 也就是说,在晚上十点三十七分开始涨潮之前,他们不可能出港。必须要等到潮水涨到一定的高度,停泊在别墅旁的三艘快艇才能够靠近那个小码头,他们也才能够乘艇出海! 时间应该来得及,只要所有抓捕人员在晚上十点前全部到位,组织行动应该没问题。再说,他们不是还有个晚上十一点的见面约定吗? 才过两三分钟,于飞再次打来电话,肖震经请示王志彬同意后,明确地告诉于飞,行动就在今晚! 第一百章 战斗打响 6续有人进入指挥中心,他们是接到紧急会议通知的海城边防支队支队长张建涛、海警支队支队长韩东,与海城紧密相邻的平水边防支队支队长吴远峰,以及总队司令部海警处处长赵宇民等有关业务处室领导。远程加密视频会议系统也开了起来,留守在滨州的支队参谋长黄嘉轩出现在画面上。 对于这起案件,海城边防支队、海警支队都是高度关注。张建涛还曾专门报请总队,根据属地管辖原则,建议由海城支队负责此案的后续侦办工作,这样更为合适。但总队领导考虑到案情重大,周雄他们身在海城,肯定会对海城支队严加防范,而对其他的支队则会有所疏忽。再说,滨州边防支队在前期就已经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以前的有关案件也一直是他们侦办的,所以最后确定仍是由滨州支队负责此案,其他支队全力配合。 人员到齐后,经过紧急研究,总队决定,收网行动就定在今晚。立即成立作战指挥部,王志彬任总指挥,对全局工作进行控制;邓士友为副总指挥,负责各支队之间人员、车辆、船艇、装备等的协调部署。 现场指挥分为6上和海上两块,肖震负责6上现场指挥,张建涛、吴远峰协助;韩东负责海上现场指挥,赵宇民协助。住在滨州的九名团伙成员的抓捕任务由黄嘉轩带队负责,同样听从肖震的现场指挥。 作战力量方面,滨州片行动由滨州支队承担,海城片行动除滨州支队已派出的侦查人员和海城支队、海警支队的警力外,增派总队直属特勤大队、教导大队等机动部队及平水支队的部分官兵参战,总兵力达五百余人。总队强调,为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一线抓捕任务主要由装备相对精良、经受过特殊训练的机动部队官兵来承担,其他官兵作好配合掩护。 行动方式为分点进行,各个击破,海6联动,协同作战。分别在滨州、海城、海上对应地点部署优势兵力,要求在晚上十点前,所有抓捕组人员全部到达指定地点,听候统一号令,同时行动。调派六艘海警巡逻艇和两艘海警快艇参加海上行动,也务必于晚上十点前赶到东胜港出海口罗山海域进行布控,切断犯罪嫌疑人往海上逃窜的路线。 接下来,大家又就行动的具体细节进行了商议,并对各个监控点的情况进行了核实和明确后,便迅离开了指挥中心,往各自的战场奔去。肖震将自己的关注点定在了兰馨梅的别墅,目前夏晨带了李春明等人在别墅外围一幢空置的民房和码头礁石旁潜伏。在去那里之前,肖震决定驾车再绕海城一圈,顺便路过一些主要的监控点,将地形再摸清楚些。 总队长王志彬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过两分,离晚上十点仅仅两小时五十八分钟。参战的五百余名官兵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各营地集结部署到位,并且还要按总队的要求做到不事声张,不露痕迹,确实有相当大的难度。 但王志彬对自己属下的官兵紧急出警处置突事件的能力还是十分自信的,因为近两年来自己重点抓、反复抓的部队主要训练科目就是这个。在他看来,一支部队带得好不好,关键就是看这支部队在任何需要的时候是否能拉得出,拉出来后是否能迅形成战斗力,是否能圆满完成任务。他也一直给官兵们灌输着这种理念,几年时间下来,全部队处置突事件的能力都有了大幅度提升。 尤其让王志彬心里有底的,是担负一线抓捕任务的总队直属特勤大队、教导大队两支机动力量,合计一百二十多号人,这些人可都是经过特殊而严格的训练的,捕歼战术、武器装备、车辆驾驶等样样精通,什么时候拉出来都能在瞬间就形成强大的战斗力。有了这两把尖刀打头阵,再加上还有那么多侧翼力量在旁边保护着,基本上可以说是胜券在握了。 半个小时后,指挥中心报告,所有参战单位均已集结完毕,正分别乘坐临时征用的各类民用车辆出前往各战斗地点。 晚上八点四十分,黄嘉轩报告,部署对滨州九人的抓捕小组已经到位,现在该九人或在迪厅、酒吧等场合游玩,或在居所内活动,所有行踪都在边防人员的控制中。 九点三十五分,肖震报告,部署对散住的二十四名成员的抓捕小组均已到位,这二十四名成员目前或聚或散,分布在十七个点活动,侦查人员正严密监视。负责对兰馨梅别墅进行冲击的抓捕小组,由于不便隐蔽,只能先安排十人进入监控区与里面的侦查人员会合,另三十个人暂时安排在林家社区周边潜伏蹲守。 九点四十二分,韩东报告,六艘海警巡逻艇和两艘海警快艇都已到达罗山海域,在东胜港出海口周围完成布控。 十点二十八分,肖震报告,现周雄的行踪!目前,周雄与吴奇、陈老六在一起,三人同乘坐在一辆黑色奥迪车里,正在市区建设路上行驶,我方已调派两辆小车交替进行跟踪监视。 周雄总算没有出乎意料,终于出现了。总队长王志彬和参谋长邓士友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笑,但两人都知道,其实对方的心里也是同样的紧张。这次涉案人员众多,布置的抓捕点也多,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谁能预料下一秒会出现什么意外状况呢? 按照约定,只要周雄进入林家社区兰馨梅的别墅内,由同样身处其中的于飞看准时机向外出预警信号,就马上报告总指挥部,然后通知各路人员,五分钟内一起行动,全面收网,一个不漏。这也是总队拟定的选方案。可现在的问题是,周雄准备什么时候去别墅?如果他突然改变主意,不去别墅了,那就只能启动第二套方案,在各抓捕小组统一行动的同时,组织警力在路面上对周雄三人实施围堵抓捕。 十点四十八分,肖震报告,少数几名周雄团伙成员离开原来位置,但仍处于对应抓捕小组的有效控制范围,其他抓捕点的情况正常。周雄和吴奇、陈老六乘坐的那辆车在市区里故意绕了几个圈后,刚才已正式转向海城东南方向,往东胜社区方向驶去。 王志彬皱了皱眉头,站在地图前沉思着。这周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个时候才驶向东胜社区,估计最快也得四十五分钟,即要到晚上十一点半左右才能到达兰馨梅的别墅,难道他们约定的见面时间推迟了? 时间越往后拖延,抓捕行动的变数就越大,收网的难度也相应增大。现在看那些人都还在监控范围内,但谁能保证他们在后面的这段时间里不会有什么突然活动,依然会乖乖地呆在那儿等着官兵去抓? 十一点整,各抓捕小组按兵未,监控显示风平浪静。 十一点过五分,指挥中心的红色加密电话猛然间再次响起,把值班参谋小赵给吓了一大跳,反射性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这个电话在今晚是专门用于联系现场指挥的,总队参谋长邓士友刚刚才下达了命令,要求肖震、黄嘉轩、韩东三个现场指挥密切注意所有监控对象的动向,在周雄到达兰馨梅别墅前的这段时间里,为防止暴露目标,通讯要尽可能保持静默状态。当然,特殊情况下例外。可这还没过几分钟呢,怎么就响起电话来了?难道现场真的起了什么突然变化? 王志彬大步走到值班桌前,一手操起电话。 肖震低沉而急促的声音立即传了过来:“指挥部,里面出紧急行动信号!现场请示立即行动!请示立即行动!” 肯定出了什么意外。王志彬来不及细想,干脆果断地下令道:“通知各小组,行动!” “是。”肖震沉声应道。 王志彬挂掉电话,又回头对邓士友说:“命令第十六小组立即出动,相机行事。” 第十六小组是后备的机动车辆组,专门负责在紧急情况下对周雄乘坐的那辆黑色奥迪进行路面围堵和对他们三人实施抓捕。 战斗打响了。 第一百零一章 内心拷问 于飞是下午接到兰馨梅的电话才匆匆忙忙赶到她别墅去的。在电话里,兰馨梅的语气有些慌张,但没说具体有什么事,只要求于飞尽快赶到她家,越快越好。 下午五点半,于飞赶到了林家社区,这时天色已经全黑了。没有月亮,也不见星星,周围的几幢楼里零星透出一些灯光,却有如点点萤火,将四周映衬得更为黑寂。兰馨梅的别墅里倒是好几个房间亮着灯,但都用厚重的窗帘阻隔着,透出的亮有些晦涩。整个社区听不到人声,偶尔的几声车响,几声狗吠,瞬间便被黑暗吞没了。 进入别墅,兰馨梅正在卧室里收拾东西。 “咦,收拾东西干啥呀?你要出差?”于飞的心里有点打鼓,表面却是不经意地问。 兰馨梅一边将衣服往包里塞,一边嗔怪地说:“别傻站在那儿呀,帮我一把。” 于飞慢慢地走过去,帮她整理衣服,整了一下忽又停住,偏了头说:“现在都晚上了,到处黑乎乎的,要出差也不急在这一时嘛。先坐会儿,等下收拾好了。” 兰馨梅手脚没停,只催着说:“不行,得快点。” 于飞问道:“你倒是说清楚,想干嘛去呀?搞得这么急。” 兰馨梅凑近了一点,小声地说:“昨天得到确切消息,我和周雄他们几个都被边防的给盯上了,得马上到外面去躲一躲。本来想按正常渠道,计划明后天出,轻轻松松飞一两个小时就到国外了,签证都办好了。可下午我仔细想了一下,既然给盯上了,肯定对我们的情况有所了解,会不会暗中派人盯我们的梢?会不会跟机场联系不让我们出境?很难说。按正常渠道走太冒险了,我可不想送货上门。还是稳妥点好,你看,今天大年二十九了,明天晚上都大年夜了,临近年关,边防部门肯定会放松警惕。我们得好好利用这个时机,趁他们想不到我们会走其他的路子,趁他们还没防备,来它个突然消失。” “突然消失?怎么消?”于飞疑惑地问。 “你先别管那么多,我问你,你……你愿意跟我一起出去吗?”兰馨梅突然问了一句。 “你准备去哪里?”于飞反问道。 “随便我去哪里,你愿意跟着我走吗?”兰馨梅固执地问,她的眼里充满着期待,热切的期待。 于飞静静地看着兰馨梅,心情十分复杂。这个女人呀,表面上看去显得多么的单纯,温柔中带着矜持,奔放中透着优雅,孤身在商海里打拼挣来一份家业,简直就是成功女人自强自立的典范。可任谁也料不到,这个成功的背后,竟隐藏着那么深的罪恶! 也正是这个女人,自相识相熟后,互生好感,以至阴差阳错地跟自己有了肌肤之亲,可到头来却现她正是自己千辛万苦追缉的对象!尽管在与兰馨梅亲密接触时,自己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可那几天的迷乱,仍然让于飞深感罪恶、羞耻与懊悔。特别是在面对任晓雯时,这种感觉尤显强烈。 于飞曾反复拷问自己的内心,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件事情的生,可总也没有能说服自己的答案。 他想,是近一年时间的放纵生活让自己真的迷失自我、真的放纵了吗?不可能,这一年来,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自己身上背负的使命!在完成使命的过程中,不管有多少未知的风险在等着他,他都是义无反顾,绝不退缩。 是近一年时间与任晓雯的感情疏离让自己变得背信弃义了吗?不是,决不是,在他的心里,他对任晓雯的爱恋从来都没有改变过!还记得那天晚上,当任晓雯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是那么的情不自禁,那么的狂喜与沉醉。 如果,如果没有那几天的迷乱,如果,如果一切都未生,该有多好…… 然而,迷乱确实生过,闭上眼,犹如昨日,历历在目。这种清晰的记忆让于飞十分痛恨自己,以至对自己的人格都产生了怀疑。于飞知道,只要有了跟兰馨梅的那次亲密接触,他的人生履历上,便被打上了一个虽然谁也看不到、但却时时刺痛着自己的烙印,一个让他感到内疚,不对,是让他感到耻辱的深刻烙印,或者说,是一个可怕的道德污点。 有了这个污点,他还如何能坦然地回到部队去?如何能坦然地面对那帮曾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又如何能坦然地面对那个对自己情深意重的任晓雯? 无力回天的挣扎。无法解脱的痛苦。无助。 可恶的是,自己在见到任晓雯的那一刻,竟然还那么情不由己,竟然还……。内心的懊悔与矛盾,怎一个“痛”字了得? 自己就是一个负心人,一个纯粹的负心人!这就是于飞给自己的最终定位。尽管这个定位让他如此的伤感,却显得毋庸置疑,不容辩驳。 此刻,他打定了主意,当前要做的主要有一件事,那就是协助战友们完成这次抓捕任务,将兰馨梅周雄等人送上法律的审判台。然后?然后远离,默默地远离,远离这座城市,远离这片熟悉的土地,远离这群熟悉的人。 将任务圆满完成,这是他对事业的交代;选择远离,这是他对感情的交代。 好了,心里释然了。纵有千般万般的对不起,也必将会在长久的远离中慢慢淡去,谁也不会再提及。 “你愿意跟我走吗?”兰馨梅歪着脸,认真而略显紧张地追问了一句。 于飞肯定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真的呀?太好了。”兰馨梅喜出望外,忍不住捧着于飞的脑袋亲了一下,说,“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打电话,咱们今晚就走,谁都想不到,哈哈。” 说完,她走到客厅里,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坐在沙上拨出了号码。“周雄,你晚上十一点到我家来……对,凌晨……海上……一起……对,快艇……” 兰馨梅的说话声不大,于飞一边低头帮着收拾东西,一边侧耳细听,却还是听得断断续续。就在这时,他听到轻轻的敲门声,然后有几个人的脚步声响进了客厅。 于飞不由得直起腰来,看见兰馨梅已挂掉电话,正向六个年轻男子低声交代着什么。说话间,那六个男子朝卧室望了一眼,明显地看见了站在里面的于飞,却很快便扭过头去,不再看他。接着,他们迅散开了,三个径直往楼上走,另三个则开门出去了,个个口袋里鼓囊囊的,好像带着武器。 “这些人是……?”看兰馨梅走了过来,于飞扬了扬下巴问。 兰馨梅往楼上瞟了一眼,轻笑着说:“哦,没事,自己人,我晚上特意叫过来保护我们的,以防万一。” “你也太小心了点吧,能有什么万一呀,不相信我?”于飞调侃了一句说。 “看你想到哪里去了,小心点总没错,晚上出去时,有人在旁边看着总要好些,是吧?过来,再帮我看看还要带些什么,你自己也有东西在这里的,找找放箱子里去吧。”兰馨梅朝于飞的肩上打了一下,满是兴奋地催促他说。 于飞笑着说:“少带点吧,就这些东西,到了外面什么不能买呀?钱带着就行。” “那也是,好,依你,少带点。不过你看,这衣服得带吧?五千多,今年才买的呢。这件,还有这件,就前些日子买的,我特喜欢,还没来得及穿呢。还有这个……” 于飞赶紧打断她的话,说:“行了行了,全放进去吧,你自己收着,我看电视去好吧?对了,我刚好像听你说晚上要用快艇出去?” 兰馨梅喜孜孜地点了点头。 “能行吗?就我们平时坐的那种小快艇,晚上恐怕对付不了吧,乌漆嘛黑的。”于飞有些怀疑。 “嗤,你说的那是什么快艇?你不是不肯帮我收拾东西吗,那就自己到码头看看去,见识见识。”兰馨梅有些神秘地说。 这一下真激起了于飞的兴趣,他答应了一声,便往后门走去。 “带个手电吧,外面太黑。”兰馨梅追着喊了一句。 “没事,就几步路,手机开着就当电筒了。”于飞有些急不可耐,大步往外走着,同时掏出手机打开翻盖。蓝莹莹的光虽然不是很亮,但勉强照个路还是可以的。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码头旁,还没正眼瞧呢,便感觉脚底下踩着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低头细看,却是一大堆的淤泥,幸亏只踩着边上,才没整只脚陷进去。 他使劲跺了跺脚,又将鞋子在石头边上擦了擦,没怎么细想这泥是从哪儿来的,一门心思找快艇。奇怪了,艇没见着,只有三根缆绳。再拿手机顺着缆绳往前一晃,我的乖乖,三艘大飞艇停靠在前面的水里,正晃悠着呢! 这种大飞艇比我们常见的用于短途客运、一般承载八至十人的一百五十匹马力快艇要大上至少一倍,于飞曾在某杂志上见过,南方一些城市曾有不法分子用这种艇来走私小汽车的。 之所以被选中用于走私活动,艇内的空间大是一方面,关键的一点是这种艇的艇身钢架结构厚而结实,耐得住海浪的高冲击,不法分子于是对其进行改装,加强了动力系统,所以度极快。执法部门在海上根本就难于组织有效的围堵抓捕,大多情况下是明知它运了走私货物,却怎么堵都堵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在海面上呼啸而过,转瞬便不知去向。 于飞在杂志看到的大飞艇就是一艘典型的改装艇,那是一张俯瞰照片,一辆整装小汽车端端正正地摆在大飞艇的中间,旁边还有诸多空余,堆放着刚拆下来的包装物。改装过的艇尾部顺溜溜一排七个主机,黑色,在太阳的照耀下散着锃亮的乌光,煞是唬人。 因为已经退潮,码头旁泥滩都露出来了,三艘艇便隔得有些远,用缆绳系着,在浅水里晃晃荡荡。 借着微弱的光线,仍然可以看出,三艘艇都是有顶盖的那种,艇身簇新。尾部动力也是经过改装的,黑溜溜一排,具体有几个主机却看不甚清楚,估计不下于五个。 看样子,他们准备得也真够充分的!这次可算是遇上对手了。 第一百零二章 陡现杀气 再看也看不出太多的名堂,于飞便抬脚往别墅返。?进门前,忽又顿住,干脆再将手机开亮,故意走出些响动来,绕着别墅走了一圈。在别墅的左后、右后和左前方向,分别碰上了担负保护任务的三个年轻人。 那三个人只用手电筒照了一下于飞的脸,便赶紧灭了光,很快地说了声“对不起”,认出他来了。于飞便大大咧咧地回道:“兰董让我出来转转,随便看看,兄弟辛苦了。”然后仍晃着手机,接着大跨步往前走。 回到屋后,于飞自是对码头上的三艘艇大大夸赞了一番。兰馨梅喜不自禁,又催着他去找自己的东西,看哪些需要带走的。于飞不情愿地答应着,装作尿急,转身往卫生间走去,同时顺手将电视打开了。 兰馨梅看着大笑,直说他是懒人屎尿多,摇摇头又回到卧室清理自己的物件去了。 就趁着在卫生间的这个当儿,于飞紧急与肖震取得了联系,将所掌握的情况简要地向肖震作了汇报。通话后三分钟,于飞一边冲水,一边再次拨出肖震的电话,肖震明确告诉他,总队决定就在今晚行动。两人迅商定了如何送行动信号等相关事宜。 客厅的电视仍然开着,里面播放的是某台的一个综艺节目,众多与当红或者过气的明星长着一张相似面孔的男男女女,不管老的少的,纷纷容光焕地被请上台来,骚弄姿地模仿某位明星的动作、神态或声音,激起台下一片惊呼尖叫声,吵吵嚷嚷,不绝于耳。 平时于飞一见到这个节目,肯定是要马上换台的,可今晚却觉得这些演员们竟是那样的可爱,观众的吵嚷声也是那样的悦耳。他索性坐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还忍不住跟着里面的观众嘿嘿笑了几声。 这下倒把仍在卧室里忙乎的兰馨梅给引了出来,也傍靠着于飞坐下,两人一起对着电视傻笑,时不时的两人还就某演员与明星的相似度评论一番,不亦乐乎。惹得楼上的三个年轻小伙子也受到感染,跑到楼梯口往客厅里暗暗观望了好几回。 摆在墙角的那个老式座钟一刻不停地嘀嗒嘀嗒,每过半小时敲一下,到整点时根据时间再敲好几下,报时的声音有些深沉,听上去像是“咚咚”声。古铜色的钟摆左右晃动着,摆得不缓不急,节奏始终如一,时间也便在这些嘀嗒声和钟摆的晃动中不停地流逝。兰馨梅早已听得习惯,对这些声响充耳不闻。于飞却甚是敏感,座钟每“咚”一下,他都下意识地瞟上一眼,感觉那“咚咚”的声音就敲在自己的心上。 不知道外面的部署情况怎么样了? 晚上十点半了,早已收拾好行李、重新又拉着于飞坐在沙上看电视的兰馨梅渐渐显得有些烦躁不安,眼睛也开始往座钟上瞟,时不时地还抬腕看看手表。两相核对,时间准确,她愈显得心神不宁,环抱着于飞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揪来揪去,将于飞的手臂揪得生疼。 “这个周雄,到底怎么回事,说好十一点得到这儿的,你看,就差一刻了,到现在还不见踪影!电话也不来一个。”兰馨梅终于沉不住气,愤愤地说了一句。 于飞拍拍她的手说:“别急,时间不是还有吗?应该很快就到的。你刚才打电话给他,他不是说已经到镇上了吗?” “你信他?他说到镇上了,镇里离这里才多远的路?我估计前面通电话的时候,他可能还在市区。他经常这样,没个时间观念,到今天这个时候了还这样儿。”兰馨梅有些气恼地说。 于飞突然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那……为什么非得等他?他自己也可以走的,你还要向他交代什么事吗?要是他不来了呢?” 兰馨梅撇撇嘴说:“借他个胆,他敢不来?你以为他是谁?就是我养的一条狗而已。得等等,让他来肯定有事,我昨天听到消息后不是就打算这两天出去吗,当时就给他打了电话,叫他立即将大鹏公司帐上那两千多万全部转到我国外的帐户上,他只管跟着我走就是了。可今天我去查了一下,一分钱都没到账。我打电话催了他好几次,他总是说正在办正在办。现在我就是叫他把转账凭证拿过来,看到底有没有办。要是拿过来了,确实转了账,我就带他走,到国外后给他个三五百万,也够他自己下半辈子开销了。要是拿不过来,没给我转账,跟老娘耍什么小心眼儿,哼哼,看我怎么收拾他!” 兰馨梅的手陡然一紧,脸上竟涌现出一股杀气。 于飞突兀间听到那声“哼哼”,跟听到尹秀贞和周雄“哼哼”时的威胁语调一样,心里条件反射般地有种紧张的感觉。他心里顿时大感意外,手都有些僵了。 兰馨梅立时感觉到了他的变化,语调迅温顺了下来,笑着说:“瞧你,我在说他呢,你紧张什么呀?” 于飞稳了稳心神,也笑着说:“哦,没事,你最后的那句话把我给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呵呵。你说说,要是周雄没转账,你会把他怎么样?” “要是他真敢那样做,我就……咔嚓!”她做了个砍头的手势,接着说,“我晚上专门叫那几个人来,一是保护我们,二是……就是提防着他的,一现不对就先下手为强,把他给咔了。你放心,要咔他也会等到我们乘快艇出去了之后,不会让你看见的。” 于飞不高兴地说:“你还真以为我那么胆小呀,嗤,小看人不是?刚才也是听你平时那么温柔可爱的一个人,突然之间说出那么狠的一句来,有些吃惊而已。” 兰馨梅醒悟了过来,笑着说:“对了,我忘记你还当过兵的,哪敢小看你呀。我平时温柔可爱?真的?嘻嘻,爱死你了。”她往于飞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说,“对我好的人,我会疼他一辈子,就像你这样的;对我不好、跟我耍小聪明的人,我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我这叫爱憎分明,懂不懂?” “懂,你爱憎分明。”于飞拉长了声音说,“可我就不明白了,周雄他晚上干嘛一定要来?万一他把公司里的钱自己卷跑、溜之大吉了呢?” 于飞心里清楚,周雄确实转了账,可转的不是她兰馨梅的账户,而是他自己的帐户!要是周雄被兰馨梅一逼之下,始终电话拖着说要来,其实却是偷偷地在白天就跑到外地去了,那今晚的行动就得留个遗憾,以后再想抓住他就要多费不少功夫了。 “谅他不敢!嘿嘿,他女儿的小命还在我手里攥着呢,要圆就圆,要方就方。你说,他敢不来吗?” 兰馨梅说的轻描淡写,于飞听来却似晴天霹雳。尹秀贞不是出国了吗?怎么小命却攥到兰馨梅的手里去了?生什么意外啦?他期期艾艾地问:“你是说……尹秀贞?她不是已经……” 兰馨梅白了他一眼,笑着说:“哟哟哟,瞧您老人家急的,我可要吃醋了。对,是她,没错。你是不是想说她已经到a国去了呀?我知道。那又怎么样?在a国我就不能托人招呼她啦?照样儿,还在我手心里攥着呢,嘿嘿。” 于飞心里大急,抓紧了兰馨梅的手说:“你没把她怎么样吧?” 兰馨梅皱了皱眉头,奋力将手抽出,责备说:“都把我抓痛了,什么怎么样呀?能怎么样呀?这手给抓的,不知道你劲大呀?” 于飞赶紧道歉,说:“对不起,抓疼你了。你也知道,那么单纯的一个女孩子,你不能拿她当人质。” 兰馨梅一怔,转而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轻轻地问:“单纯?你说她单纯?你这么认为的?”她愣了愣,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似的接着说,“哦,对,她是单纯。放心,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哪能真把她当人质呢,只是吓唬吓唬周雄罢了,别担心。” 于飞看她前面问得奇怪,也愣了一下,紧接着听到她后面的一句话,不由长吁了一口气,说:“有你这句话就好,我说嘛,那么清纯的一个女孩子,你也舍不得把她怎么样的。说清楚了,我对她可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只是觉得她人还不错,毕竟同事一场嘛,她以前对我也一直挺照顾的,对不?再说了,她母亲去世得早,单亲家庭长大,受了不少苦,现在好容易有机会到国外去念书了,我当然不希望她出什么意外。”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好像只有你一个人了解她似的,告诉你,我还是她干妈呢。”兰馨梅讥笑着说。 “干妈?你是说,她是你的干女儿?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于飞吃惊地问。 “早呢,都一年多了吧。这种事,告诉你干什么呀?好了,咱不谈这个了。现在什么时候?十一点过三分了!这个周雄,好,有种!”兰馨梅陡地站了起来,说,“算了,不等他了,我们自个儿走吧。” 于飞一时没反应过来,依然坐着,愣愣地说:“怎么说走就走啦?再等等吧,说不定他马上就到了呢?” 兰馨梅板着脸说:“哼,我故意定个十一点见面,让他送转账凭证过来,只是想试试他的忠心,我才不在乎那一两千万呢。上次我叫他把前几年的帐上全部毁掉,他就没毁,当着我的面撕掉了,过后却又捡起来,自己偷偷粘好留着,想要胁我呀。哼哼,看样子他这次又是不听话,指定没给我转账,要不然早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邀功了,哪里会等到这个时候?好,有种,真反天了他!” 她一把拉起于飞,说,“你赶紧去拿行李,我们真得走了。周雄既然敢不给我转帐,那就表示他想造反,说不定后面就跟着什么小动作,想要我们的命都难说。现在我们这边人少,如果他真早就准备好了,要动起手来,我们对付不了的。马上走,我怕会出现什么意外,不能等了。” 于飞嘴里答应着,动作却没跟上,仍站在那里愣神的样子。兰馨梅着急地推了他一把,说:“你倒是快点呀,想等死啊?拿上行李直接到码头去,看看潮水怎么样。外面涨潮都有半个小时了,我今天又专门叫人清理了一下码头旁的淤泥,估计快艇应该靠边了,可以出海的话你就先把东西搬到艇上去,将缆绳解开了拉着等我。我这边跟几个小兄弟交代一声,马上过来。” 说着,兰馨梅风风火火地往楼上跑,于飞看她刚转过楼梯口,几步走到窗户边,刷地将客厅的窗帘往两边全部拉开了。 客厅的灯光立时透射出去,别墅前面的空地被照得通亮。 他直直地站在窗户旁,焦急地看着外面,外面却依然静悄悄的,他的心里顿时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也不知肖震他们看到没有?理解了他的意思没有?窗帘拉开半边是预警信号,现在他一下子将两边窗帘都全部拉开了,这个动作先前并没有约定,他们能理解为这是紧急行动的信号吗? 这时,兰馨梅带着那三个年轻小伙子从楼上走了下来,看于飞竟然将窗帘拉开了站在窗户前,行李箱都没有从卧室里拿出来,急得上前一把将窗帘拉上,同时往他手里塞了一把手枪,然后边推着他就往卧室走,边埋怨他说:“你怎么回事呀,急傻了吧你?将窗帘拉开,你是怕周雄他们不知道我们在里面还是怎么着?快拿上行李,一人一个,赶紧的。小林,你们三个先到码头上去,解开缆绳,将快艇拖近点。” 三个小年轻答应着快步往后门走去。 于飞心想坏事了,或许前面他拉开窗帘的时候战友们根本就没看到,可现在兰馨梅就在旁边,没办法再跑过去将窗帘重新拉开了。坏了坏了,他心里直骂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坚持一下再将窗帘拉开,大不了装作傻多受兰馨梅一顿批嘛。 兰馨梅已经走到客厅了,直催他快点。于飞只好将枪塞进裤兜里,提起那个大箱子,认真地检查了一下拉链,这才跟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心里紧张地想着应急对策。 第一百零三章 形势突变 还没走出几步,突然从外面传来几声短促的“啊”声,然后就是“扑”的倒地声,似乎有人被击倒了。 ? 接着,外面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然后便看见刚走出门口的三个小年轻每人握着一把五四手枪慢慢往里退,直退向兰馨梅的侧旁。 一群荷枪实弹、头戴钢盔、身穿防弹背心的便衣人员则慢慢地逼了进来,因为客厅的局限,只能形成半包围。他们有的端着冲锋枪,有的拿着手枪,全部都是戒备状态。 防弹背心的前胸上,“边防警察”四个字清晰可见。 兰馨梅一下子懵了,手上的小行李箱“啪”地掉在了地上,她惊愕地望着前面的一排黑洞洞的枪口,颤声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夏晨走上前来,掏出证件和几张纸,一并打开平举着展示了一下,说:“我们是边防警察!这是我的证件,这是逮捕令,这是搜查令。兰馨梅,你已经被逮捕了!包括你手下的这六个人,我们都要带走。” 兰馨梅瞬间变得声嘶力竭地说:“我们犯了什么罪,你们要带我走?不行,小林,你们的枪是玩具吗?” 三个小年轻此时也镇定了下来,往前一步,将手枪枪口齐齐对准了夏晨。夏晨周边的枪口立即往前逼近了几分,逼得三个小年轻后退了一步,但枪口始终没离开夏晨。 夏晨威严地说:“兰馨梅,你涉嫌与多起偷渡、走私案件有关,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我们是在执行公务,请你们立即放下武器,跟我们走!” 兰馨梅往于飞身边靠了靠,嘴里仍在喊着:“你们肯定弄错了,我没有犯罪,我没有犯罪!你们滥用公权,还敢行凶?有胆子你们就开枪呀!”她想尽力拖延一下时间,想等到周雄他们赶到,或许能救了她。 局势竟有些僵持,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周雄真会赶过来了。于飞心下焦急,猛地将手枪拔了出来,抵住兰馨梅的头,沉声说:“兰姐,你让小林他们都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兰馨梅身子一颤,慢慢扭过身来,于飞的枪口随着她脑袋的转动,抵住了她的额头。 “于飞你……你……你……”兰馨梅似乎不相信地看着于飞。 于飞毫无表情地说:“对不起,我并没有退役,我还是边防的人,你让他们把枪全部放下!” 兰馨梅瞪大眼睛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似的,咬牙切齿地说:“还是边防的人?好,好,好,周雄背叛我,我不在意,因为我以为我还有你,我不怕。现在连你也背叛我了,哈哈哈,怪我兰馨梅眼瞎了,什么人都看不透,身边养的都是你们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活该呀!……好,我跟你们走,小林,你们放下枪,跟他们走吧。我反正是死路一条,你们放下枪,兴许还能留一条活路。” 三个小年轻仍然举着枪,有些迟疑地转头看了看。兰馨梅已经将双手向着夏晨伸了出去,一付等着戴手铐的姿势。 围着的边防警察中一个战士猛然大喝了一声:“放下武器!立即投降!”小林三人周身不由得一颤,不敢再犹豫,手捏着枪柄低头站着,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几名战士迅即冲上前来,将他们的枪下了,同时给他们戴上了手铐,押了出去。 夏晨给兰馨梅也戴上了手铐,两名战士正要扭着她走出去,她却回过头来,对于飞说:“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于飞依然面无表情,说:“我不想背叛谁,可谁叫你是‘洪哥’呢?我只是在履行我应尽的职责!” “洪哥?哈哈哈,是,我是洪哥,可那是以前!我不是第一个洪哥,我也不是最后一个洪哥。现在的洪哥,早就跑得远远的了,你们想抓也抓不到了,哈哈哈。”兰馨梅放声笑着往外走。 于飞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问:“你说什么?还有一个洪哥?” 兰馨梅眼神异样地看着他,讥讽着说:“不,洪哥只有一个,以前是我,现在是另外一个人,我的事业,自然有她接着去完成。哈哈哈,怎么,着急啦?告诉你于飞,我所有海外和国内的渠道,实际上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完全由她来控制了,我的所有运作方式,也都教给她了。你是不是很想去抓她呀?作梦吧,她早跑到国外去了,还是你于大人亲自送她上的飞机呢,哈哈哈,哈哈哈。” 她仰天大笑,笑得有些歇斯底里,笑得让人毛骨悚然,所有的矜持与高雅荡然无存。 于飞这才想起来,心里一阵狂跳,他快掏出了尹秀贞写的她a国地址的那张便笺纸,认真地看着,那字迹,正是画那张组织结构图的字迹呀!难怪看着总觉得那么眼熟,难怪她临走时,总感觉有些怪怪的,却又让人说不清楚到底怪在哪里。 于飞将便笺纸迅递给夏晨,说:“立即报告指挥部,按照此地址核查尹秀贞的下落,同时联系国际刑警组织,看能否通过他们对此人实施抓捕。”说罢,他向两名战士示意了一下,两名战士押着兰馨梅走了出去。 夏晨答应了一声,当即用对讲机将有关情况向现场指挥肖震进行了汇报。 这时,几名战士从楼上跑了下来,在夏晨面前立正敬礼:“报告夏队长,楼上没人。” 夏晨挥了挥手说:“撤!” 几个人一起向外走,于飞看着抓捕小组将兰馨梅等四人押上一辆民用面包车后,一刻不停就往村外开去,有些奇怪地问:“怎么只有四个人?还有三个人呢?就是守在别墅外面的那三个。” “行动一开始先把他们放倒了,一放倒就把他们拖到了车上,支队长让人先送他们回总队去,免得这会儿两辆车一起走目标太大。”夏晨解释说。 “哦,这样好,就知道准跑不了。对了,肖支他人呢?怎么没看见?”于飞问。 “周雄他们正在往这边赶的路上,肖支还带着一队人马在那边楼里守着呢,路口也专门安排了人。这样,你赶紧跟他去见个面,听他布置等会儿怎么抓周雄。”夏晨带着于飞往旁边那座空置楼里跑。 肖震向于飞简单地介绍了当前的情况,原来出了个小意外。第十六小组即机动车辆组出动后,准备对周雄他们乘坐的车辆实施路面围堵。可一路的紧赶慢赶,还是赶不上陈老六驾驶的那辆奥迪的度,又不敢开警笛,怕把他提前吓跑了。而市区往东胜街道的道路又十分单一,笔直一条路到底,因为怕打草惊蛇,也就不方便提前设卡。这下就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了,刚才他们报告说,车子已经快拐进林家村了。 另外,肖震还向于飞通报了一个情况,在晚上的行动中,抓捕人员在大鹏公司下属的那家服装厂的地下仓库里找到了那个李振军。他当时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周身被打得遍体粼伤,还断了一条腿、三根肋骨,幸亏生命没有大碍。据旁边看守他的人交代,李振军是在偷周雄的什么文件时被觉了,没来得及跑,结果就给折腾成那样了。 于飞心里一阵难过,他让肖支报告总指挥部,一定要想办法治好李振军的伤,李振军为这次案件的侦破做出过重大贡献,也是一条响当当值得尊敬的汉子!肖震答应了。 事不宜迟,还得组织对周雄的抓捕。按照肖震的意思,于飞这就算正式归队了,大家一起就在楼里潜伏着,反正车子要进出林家村通向别墅的只有眼前这一条路。等看到周雄他们的车停在门口了,直接组织围捕就得。 于飞的意思却是自己还得回别墅里去了,等周雄他们进到别墅里去之后,他在里面编个谎话把他们稳住了,大家再来个一拥而上,这样抓捕起来肯定更有把握。 夏晨也比较赞同这个方法,毕竟这是在郊外村里,路小房多岔道多,要是万一让他们还没进屋就现不对头,下车后随便跑个道儿,黑乎乎的上哪儿追去? 那就这么决定,几个人商量好了,等看到周雄他们三人进到别墅里三分钟后,外面的人从各个方位合围冲击,组织抓捕。肖震交代于飞,在里面千万要注意安全。 于飞一个人离开那座空置房屋后,直接往别墅奔去。 房间里依然亮着灯,于飞走了进去,将前门和后门小心地关上了,准备去洗个手,然后坐下边看电视边等周雄他们。 没有想到的是,他才走到卫生间门口,就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重重的一拳给击倒在地,顿时倒地昏了过去。 第一百零四章 海上鏖战 几分钟后,于飞被冷水激得醒了过来,现自己浑身湿漉漉地被反捆着躺在地上。? ?周身都冷,脑袋和肚子上却是火辣辣地疼,喉咙里像夹了沙子,十分难受,连呼吸都变得嘶哑,想喊都喊不出来。估计昏迷时这几个地方挨了不少揍,被专门招呼过的。 抬眼一看,周雄和陈老六正一人拎着一把冲锋枪,歪着头盯着他呢,吴奇端了一盆水还要往他身上泼,被周雄拦住了。 于飞勉强笑了一下,嘶哑着嗓子低低地说:“雄哥,六哥,吴奇,你们这是干什么呀?都自己人,怎么用起这种方式来了?” 周雄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正踢在原先的痛处,疼得他直哆嗦。周雄边踢边骂:“还自己人呢,小子,跟我玩阴的,你还嫩了点!” 陈老六也气狠狠地往于飞屁股上踢了一脚,说:“他妈的,我怎么就没看出你是条中山狼呀!” 于飞强作镇静,挣扎着说:“雄哥,你们说什么呀?我怎么都听不明白。”声音低得有些听不见。 吴奇的冷水终于泼了下来,泼得于飞满脸的水,“不明白是吧?冻死你他妈的算毬,看你还装不装傻!” 于飞咬紧牙关,好容易才止住浑身的颤抖,他仍然带着笑,嘶着嗓子说:“好,既然到了这一步,相信你们都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了,要杀要剐,随你们去。临死之前就想弄明白一件事,我们一直有人守在路口,一路上也有人跟着,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吴奇阴笑着说:“死到临头了还对这个感兴趣呀?好,哥哥我告诉你,我们早就现有人跟踪了,快走到村口时,我们在一个杂货店门口故意把车停住,下车装作买烟,枪都掏出来了,就等着他们围过来好大干一场。谁知后面跟着的那几辆车竟然停都没停一下,傻b兮兮地车走了,你说好笑不?等他们的车走了后,我们又把车倒回去一些,然后下车顺着小路从拐进了村子,再摸进这个房子,到了里面才现已经出事了,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你他妈的干的好事!当然啦,还真是好事,算是为我们除掉了一个对手。可惜呀,我们来晚了,错过了现场直播节目,不过我们可以重播,嘿嘿。” 周雄也忍不住走了过来,蹲在于飞的面前,指了指房间上方的一角,那里有个钉子。他得意地笑着说:“看见了吗?那不是钉子,那是针孔摄像头!我在兰馨梅这**的卧室里也都装了,你和她的那些好事啊,我全知道,嘿嘿嘿,级a片呀,把你们的镜头刻录出来卖,准能赚大钱。刚才我们摸进来一看,没一个人,调出录像一看,才知道是你小子搞的鬼。怎么样?服了吧?” 于飞苦笑着说:“佩服佩服,防不胜防。雄哥,老六,实话跟你们说了吧,你们跑不掉的,现在外面全都是我们的人。” 周雄站起身来说:“对了,你不说我还给忘了,你他妈的还是边防的。嘿嘿,我知道你们在外面设了埋伏,那又怎么样?老子照样跑路你信不信?你忘啦,你的那个兰**不是给我们准备了快艇吗?” 周雄指挥陈老六将于飞拉了起来,又用胶带缠住嘴巴,然后将手上的枪一挥,说:“带上他,撤。” 三人各手拎一支枪,拉扯着于飞从后门出去,直奔码头。 潮水已经涨了起来,大飞艇就在靠泊在一旁。陈老六率先跳进一艘快艇,将马达动了起来。周雄、吴奇拖着于飞也随后跳到了艇上。 却说肖震他们在外面等得甚是心急,奇怪了,前面就报告说周雄的那辆车已经快到村口了,可左等右等一直不见有车子进到村里来。 正待跟第十六行动小组联系之际,夏晨隐约间听到了快艇动力的低吼声,他惊呼一声:“不好!大家快跟我来,码头。”说罢将手一挥,往码头方向冲去。后面的人打着强光手电紧跟在后面,一时光影晃动,脚步急促。 还没到码头,快艇已经启动了。周雄故意将手电打开,往岸边挥了挥,大声喊道:“姓夏的,于飞现在就在我手上,你就等着替他收尸吧,哈哈哈哈。” “快,夏晨,码头旁还有两艘快艇呢。”肖震急忙命令道。夏晨急步赶到码头上,用手电筒一照,却现那两艘快艇早就被解开了缆绳,任由潮水一拉一扯地漂离码头。虽然正值涨潮,但快艇仍被扯着往海里跑,已经漂离好远了。 肖震立即拿起电话,向韩东通报紧急情况,要求他们立即组织海上拦截围捕。随后,他马上向总指挥部作了汇报。 在罗山海域候命的海上行动组早就通过雷达现了快艇的异常动向,六艘巡逻艇、四艇海警快艇迅投入了战斗,从外往内呈扇形往东胜港出海口汇聚,形成收口袋之势。 目标出现了,渐渐向口袋中间钻去。韩东命令六艘巡逻艇将间隔距离再缩小些,稳步收紧控制范围。同时令四艘海警快艇呈交叉战斗队形正对着大飞艇冲去。韩东要求,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直接向大飞艇开枪,争取把他们逼得冲滩,然后抓住活口。 看着两对海警快艇交叉着对冲过来,陈老六有些慌神,嘴里不由得喊道:“雄哥,雄哥,他们将出海口都守死了,冲不出去呀!” 周雄一巴掌往陈老六的头上扫了过去,骂道:“说什么呢?你把稳了,冲不出去也得冲。看仔细了,等他们靠近时,你稍微减一下,我想给他们一碟花生米尝尝,然后你再猛加,听到没有?” “听到了,雄哥。”陈老六紧张地一手紧紧抓着油门操纵杆,一手把着快艇的方向盘,睁大了眼睛看着前面。大飞艇在海面上疾驰,不时有浪花飞溅,艇身被高高抛起,又轻快地落了下来,一顿一顿的就像在颠簸不平的路面上行驶。 前面的四束探照灯光越来越近了,两相夹击逼了过来,因为实在度太快,天色又黑,连拐弯都来不及,简直就要撞在一起了。陈老六不得不将操纵杆往下压了压,大飞艇减了。 四艘海警快艇随即也减慢了下来,保持两远两近,探照灯齐齐射向大飞艇。一个身穿橙色救生衣的边防警察站在舱外,拿着一个扩音器喊话:“周雄,周雄,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请立即停船!立即停船!” 陈老六保持着慢仍往前冲,周雄则弓着腰走到舱尾,露出半个身去,悄悄地端起冲锋枪向那个喊话的警察瞄准。 本来随着大飞艇的剧烈抖动摇晃,于飞手上捆绑的绳索已经略有松动了,他正在努力挣脱呢。眼看周雄就要开枪,于飞一时来不及完全挣脱绳索,瞅准位置一头顶了过去。 “哒哒哒……”一梭子弹射向天空,周雄一个趔趄,抓稳栏杆顺势照着于飞就是一脚,“你他妈的怎么总是坏老子的好事。” 于飞歪歪扭扭地勉强站起身来,又朝着周雄撞了过去,周雄往旁边一闪,躲开了。 谁知就在这时,大飞艇被他们两人闹腾得一阵摇晃,于飞猝不及防,一下子竟径直掉进了海里。 周雄看于飞突然落水,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便端起冲锋枪,脸上的肌肉都变形了,往于飞落水的地方一阵猛烈扫射,嘴里还恶狠狠地骂着:“去死吧你,忘恩负义的家伙!” 一个弹夹都打得没子弹了,周雄才摇摇晃晃地弓腰走到陈老六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喊道:“老六,冲出去!是生是死,就看你的了!” 陈老六将油门操纵杆使劲一拉,大飞艇突地轰鸣一声,艇前部高高跃起,度飞快地擦过旁边的四艘海警快艇,向前面巡逻艇之间的缝隙钻去。 两艘海警快艇急忙也加向前赶了过去,另外两艘快艇则绕着于飞落水的地点,反复查找,希望能看到于飞浮起来的身影。 六艘巡逻艇虽然相隔很近,但毕竟艇与艇之间留有一定的距离,陈老六看准了海警官兵不会真的开枪向他们直接射击,因而驾着大飞艇不要命地往缝隙里钻,终于让他冲出了包围圈。四艘巡逻艇急转向,一时马达轰鸣,海浪飞旋。 陈老六正感到得意和庆幸,却现两艘海警快艇正紧追不舍,两束探照灯光就在身后不远处,并且慢慢地又形成了包抄之势。后面四艘巡逻艇也正加大马力追了过来。 高音喇叭再次响了起来:“周雄,周雄,马上停船,马上停船!否则,我们将开枪射击,开枪射击!” 再冲了一会儿,包抄之势更为明显,周围响起了“砰砰”的枪声,那是海警快艇上的官兵在对空鸣枪示警。周雄和吴奇吓得直趴在飞艇的底板上,一下都不敢动弹。陈老六大感恐慌,他无助地将方向盘往旁边一拐,向罗山海域近岸的山下方向冲去,度也不得不减了下来。 这一下,两艘海警快艇追得更紧了,不时的一声枪响更吓得陈老六心惊肉跳。他瞪大了眼睛,想再寻找一条出路,却陡然现自己的大飞艇已经被逼得快要撞上山边的一堆礁石了,他急忙将操纵杆猛往下压,飞艇顺着礁石擦身而过。慌乱之下,却又直接冲上了一个碎石荒滩,艇身顿时歪向一侧,螺旋桨高高地举在了空中,虽然在急地旋转着,却再也激不起浪花了。 大飞艇瘫痪了。 两艘海警快艇缓缓地逼近海滩,停了下来,十几个边防官兵手持冲锋枪分别从两条艇上跑下来,将大飞艇团团围住。 最后,周雄、吴奇、陈老六三人都是被抬下艇、并被立即送往医院进行治疗的。他们都受了比较严重的伤,身上均多处骨折。陈老六伤的最重,除了骨折外,头部被猛地撞了一下,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脸上还被艇窗玻璃豁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血流如注。 是夜,边防总队在海城、滨州、罗山海域三个点所开展的突击行动中,共抓获犯罪嫌疑人四十三人,其中要分子两人,所有被监控对象无一漏网,可谓战功赫赫。 因为案件性质恶劣,社会影响面大,犯罪嫌疑人犯罪事实清楚,经查证证据确凿,八个月后,海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此案。 兰馨梅因精神受到严重刺激,导致精神分裂,行为痴傻,神志不清,见到人只会伸手说:“烟,给我烟。”目前正在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但效果尚不明显。 鉴于她的病情,法院对其缺席审判:兰馨梅犯有组织他人偷越国(边)境罪、走私罪、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情节严重,数罪并罚,判处其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周雄、吴奇犯有组织他人偷越国(边)境罪、走私罪、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杀人罪、非法执有枪支罪,情节严重,数罪并罚,判处二人死刑,立即执行; 陈浩等六人被判处无期徒刑;丁彪虽然因运送他人偷渡、贩卖毒品等行为,罪行严重,但其有重大立功表现,被判有期徒刑五年;另三十一人分别被判处一年至十二年有期徒刑不等。 李振军被免予追究刑事责任,当庭释放。当他一瘸一拐地走出法庭时,立即拨打了于飞的手机号码,想告诉他这一喜讯。然而,于飞的手机一直无法接通。他站在公用电话亭前,怅然若失。 就在全面收网行动后的第二天,边防总队按照于飞提供的a国地址对尹秀贞进行查找,却现那里早已是人去楼空。 经过深入挖掘,总队证实了尹秀贞的大量犯罪事实,并确定她从一年前开始就被兰馨梅正式培植为新一代“洪哥”。尹秀贞表面上清秀单纯,办起事来却相当老成,城府可谓极深,接手操作海内外各项非法业务得心应手,很快得到组织内的认可。但因为周雄的坚持,一直到总队实施抓捕行动之前,名义上的洪哥仍然是兰馨梅。 掌握这些信息后,总队立即通过上级机关向国际刑警组织出协查通报,但一直没有尹秀贞的确切下落。 第一百零五章 此恨绵绵(大结局) 第一百零五章 此恨绵绵(大结局) 于飞的意外落水,让所有的参战官兵都心急如焚。 ? 当时在海上执行任务的六艘巡逻艇和两艘海警快艇,在于飞落水的地点反复查找搜寻着,高强度探照灯几乎梳遍了他落水地点周围半海里范围内的每一滴海水,却始终未现他的踪迹。 凌晨一时,于飞落水半个小时后,根据总指挥部的指令,另外两艘围堵大飞艇的海警快艇,在将周雄等三名嫌犯移交给6上边防官兵送往医院后,也迅赶回于飞落水现场周围参与搜救。四艘海警快艇排成一字,缓缓地顺着潮水涌流的方向两海里范围来回地查找着,依然没有现。 凌晨三时,总队长王志彬和总队参谋长邓士友带着两艇海警巡逻艇、两艇海警快艇也赶到了现场。巡逻艇上的六名潜水员虽然此前从未经历过在寒冬深夜这样恶劣的条件下进行作业,却毫不犹豫地穿戴好潜水装备,分成三组轮流下水,希望在落水点周围将可能被渔网、水草等留住的于飞尽快找出来。然而,不管那些潜水员在漆黑冰冷的水下如何地反复摸索,不管大家如何的努力,还是没有现。 天亮了,查找的范围在不断扩大。八艘巡逻艇和六艘海警快艇根据水下暗流的走向,连续来回进行拉网式搜寻。 三海里、四海里,五海里,没有现; 海面、山边、海滩、礁石旁,都没有…… 因为海上执勤执法的需要,王志彬不得不下令让四艘巡逻艇先返回各自码头,接受新的任务。另外四艘巡逻艇和六艘海警快艇留下继续搜寻于飞的下落。 被命返港的四艘巡逻艇拉响汽笛,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现场,长长的汽笛声响彻云天。艇上的官兵整齐地列队站在艇前甲板两侧,流着泪向现场敬礼。 上午,罗山海域附近二十多艘渔船闻讯赶来,自地参与到搜救的队伍当中。其中有几艘渔船反复地在于飞的落水地点周围绕着,船头上分别站着一位老者,他们面色肃穆,将一把一把的白米撒向海中,边撒米边拖长了声调喊: “于飞呀,回来吧——” “于警官呀,回来吧——” 呼唤声悠长,沧桑,一遍又一遍。 此后的十六天时间,除了总队组织的专门搜救队,每天都有二三十条渔船不顾正月初出海的禁忌,自地来到现场,以于飞的落水地点为中心点,向四周慢慢地散开,他们都不愿放弃希望。时不时仍能见到按当地民俗在海上撒白米的渔民,听到那悠长的呼唤声:“于飞呀,回来吧——”闻者潸然泪下。 加上出事的当天,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十六,整整十七天时间,总队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用尽了各种方法进行搜救,却一直没有见到于飞的踪影。 据海上搜救经验,掉进海里的人,在大多数情况下,要么当场就在落水点找到了,不然,就得七天左右,或者十六天左右,落水者才能浮出水面。当然也曾有过特例,但在前面说的三个时间段里找到落水者的居多。如果十六天还是没有找到,那就不用找了,肯定是黄鹤一去,再无返还。 另外,让人奇怪的是,很多情况下,找来找去,不管如何潮来浪涌,到最后基本上会在落水现场附近找到落水者的遗体。更为奇特的是出现过这种情况,落水者本身是渔民出身,或者老家在沿海某海域附近的,最后找到的地点,则很有可能是落水者家乡所在的海域。 这其中,有经验,有传闻,大多出自有丰富出海经验的老渔民之口,在现实生活中屡被证实,几次印证过后,便被沿海其他的渔民广泛认同。至于有没有什么科学依据,没有人去具体考证。 因为落水者会顺水漂回家乡的说法,尽管于飞不是渔民出身,也不是沿海一带的人,但还是有渔民驾船跑到于飞曾工作过的滨州海域,希图能找到于飞的踪影。然而,还是没有。 有人说,这些说法纯属迷信。也有人说,这些说法既然广被接受,自有一定的道理,比如与海流潮汐规律、海底地形地貌有关。 不管有没有道理,大海茫茫,寒冬腊月,一个人掉进海里,过十六天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尽管不愿意去想,但不得不承认,于飞已基本上没有了生还的可能。 当地一位参与搜救的老渔民含着泪说,都十六天了还是没找到,恐怕这位于警官是海龙王喜欢他,招他做女婿去了。 这是边防官兵们怎么都不愿意去面对的现实。 总队向沿海所有基层一线的单位都了协查通报,要求加强对近海面的监控和搜索,一有情况马上汇报。总队甚至向邻省兄弟单位都出了协查函,请他们也帮助搜寻查找于飞的下落。 寻找,不间断的寻找,满怀希望的寻找。 半年过去了,于飞还是杳无音讯,被正式认定已经遇难。 二oo五年八月一日,总队在海城隆重召开专案总结暨表彰大会。 滨州边防支队侦查大队被授予集体一等功; 于飞同志恢复武警上尉警官身份,被授予革命烈士称号,并追记个人一等功; 夏晨等六人荣立个人二等功; 三十多名参战的官兵分别被记三等功和嘉奖…… 当总队长王志彬亲自为受奖的单位和个人宣布表彰命令时,掌声雷动。但很多人的脸上,却挂着晶莹的泪花。 八月二日,滨州支队在市殡仪馆为于飞烈士举行追悼会。由于他的遗体没有找到,骨灰盒里装的,只是他平时所穿的衣服焚化的灰。哀乐低徊,所有参加的人都泣不成声。 追悼会结束时,应夏晨的要求,喇叭里换了一个音乐,播放的正是于飞以前最喜欢的歌《让风吹》: 让风吹,吹动天边飘过的云; 让风吹,吹痛红尘漂泊的心; 让风吹,吹动你飘啊飘的; 让风吹,吹痛我痴啊痴的傻。 让风吹,多少年少轻狂的梦; 是谁和谁,在风中松开的手; 是真情,谁在乎天长地久; 是梦境,怨只怨不能回头。 让风吹,依稀记得来时的路; 是泪和泪,在风中纠缠的眼; 是思念,就让风吹,也吹不断吹不散吹不醒生死不变的约定; 让风吹,吹痛我痴啊痴的傻,痴啊痴的傻…… 任晓雯没有去参加追悼会,她想去,却不能去。 她站在公寓楼的窗前,望着外面操场上的跑道,一动不动。 站了一会儿,她感觉脚有点麻,只好回卧房去休息。她的体态已经明显臃肿,迈步的姿势有些蹒跚。走路的时候,她的双手总是下意识地去轻抚一下那业已隆起来的小腹。 任晓雯怀孕了。 就在当年的四月初,任晓雯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了奇怪的变化。 先是每月不管准不准时,都会在下旬向她报到的例假一直没有出现。刚开始她根本没去在意,还以为是那什么内分泌失调,再加上正沉浸在失去于飞的悲痛中,心理情绪影响生理变化,这很有可能。懒得管,爱来不来。 但接下来的变化就有些难受了,特别的食欲不振,吃一点东西就恶心想吐。感觉到处都充满着异味,呆哪儿都憋得慌,也闷得慌。反正就是浑身的不自在,可到底是什么让她感觉不自在,说不清,道不明。 支队一个结了婚生过孩子的女同事看到她的这种情况,心里直犯疑,却又不敢明说,因为任晓雯是正宗的未婚女青年,有些事不能瞎想。所以只能强烈建议她去医院看看,别是身体其他地方出了毛病,抑郁成疾了也说不定。 到医院去一检查,确定了,任晓雯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陪着她一同去医院的那位女同事惊得目瞪口呆,除了于飞,还没听说过、没见过任晓雯有别的男朋友。可于飞离开部队都快一年了,从来没回过支队,也没听说过他们最近什么时候还见过面的。问题严重了,这身孕哪儿来的? 任晓雯看着自己的那张化验单,上面盖着一个鲜红的方形印章,里面只有两个字:阳性。 她手捧着那张化验单,禁不住掩面而泣,心中悲喜交加。 这是上天赐予她最神圣的礼物,这是于飞对她最深情的爱恋! 上天爱怜于飞,将他召唤回去了。可又不忍让她太伤心,所以特意眷顾,给她留下了一颗生命的种子,让于飞的精魂在她的生命里延续。 面对那位女同事探询的目光,任晓雯擦干眼泪,脸上竟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这个秘密,她谁也不能告诉。 佛曰:不可说。 按照任晓雯的交待,满腹狐疑的女同事谁也不敢讲,却禁不住内心的好奇,旁敲侧击地去质问夏晨,将夏晨问得一头雾水。 又过了一个月,任晓雯的妊娠反应未见停止,却越来越强烈。 耐不住夏晨的反复追问,任晓雯终于还是告诉了他一切,并铁下心无论如何都要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夏晨经过认真考虑,向任晓雯求婚。当年五月底,就在夏晨所居住的公寓楼里,两人举行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婚礼,见证他们婚礼的只有三个人:支队长肖震、政委韩业秋和参谋长黄嘉轩。 在一个海岛上的渔村里,吴老汉捕鱼时救上了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当时就仰躺在一块废旧的木板上,浑身几乎冻僵,昏迷不醒,随波而漂。他的手上穿了个洞,感觉像是灼伤。 昏睡半个月后,年轻人醒了,却失忆了,不记得自己的任何事情。村民们根据他脖子上带着的一块刻着“”的玉佩,判定他的名字可能是小武。 身体恢复后,小武就跟着吴老汉打渔过日子,一个月左右会到岸上来卖海货,再购置一些日常物品回岛。 两年光阴一晃而过,小武成了吴老汉的得力助手,吴老汉年轻的女儿小月喜欢上了他,两人互有好感,准备谈婚论嫁。 一天,吴老汉说要去一趟海城,卖些渔货,顺便给买一些好点的嫁妆,小武和小月跟着一起去了。 已调到总队司令部秘书处的任晓雯正带着已学会走路的女儿夏思宇在公园里玩。阳光明媚,春草芳香,任晓雯静静地坐在石椅上,看着夏思宇一个人蹒跚地举着一朵小花跑来跑去,开心地又跳又叫,她渐渐地起了呆。 小武和小月并肩走了过来,他们一路上有说有笑。小月不时地将脑袋往小武身上靠,道不尽的温馨。 一没注意,夏思宇摇摇晃晃地竟走到人行道边上来了。一辆自行车飞快地驶过,虽然没蹭着她,那阵风却把她刮得有些摇晃。 小武冲上前一把将她扶住,看孩子没事,他蹲下来摸了摸孩子的头,起身准备接着走。孩子绽放着天真的笑,嘟着小嘴脆脆地喊了声:“叔叔。” 任晓雯回过神来,赶紧走上前抱住孩子,抬起头来道谢,却一下子呆住了…… 那是……那是一张百回千回在梦里出现过的脸呀,任其化为灰烬,都不可能遗忘。梦境?虚幻? 任晓雯讷讷地喊了声:“于飞?” 小武奇怪地看着她,然后温和地笑着说:“注意孩子呀,这里车多。” 小月看着任晓雯的眼神也感觉有点怪,急忙扯了扯小武的手,说:“我们走吧,阿爸还在等着我们呢。” 小武刮了一下小月的鼻子,笑着说:“知道了,快走吧。”临走时,他回过头冲孩子说了声:“宝宝再见。” 小月挽着他的手,两人甜蜜地向市场方向走去。 任晓雯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惹得夏思宇使劲扯住她的裤腿,一个劲地喊着:“妈妈,妈妈……” 远远地,有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手捧着一本书,边走边摇头晃脑地吟诵着什么。四周一片寂静,车辆过往的喧闹声慢慢隐去,女孩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她嘴里吟诵的,正是海子的诗句: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全文完) 二oo八年十二月十六日?宁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