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遇江少陵》 作品相关 书名:《如果不遇江少陵》 作者:云檀 简介: 十二年前,伽蓝初遇江少陵,他还只是一个贫困大学生。他说带地方口音的普通话;一天打六份工;每天伙食费在七元左右;每天准时清扫男生宿舍楼…… 暖人的春,伽蓝坐在阶梯教室台阶上画画,殊不知江少陵已入画:年轻男孩衣着干净朴素,手里拿着一本金融英文书,目不斜视从下方走过时,隐约可以听见他发出的英文声:发音不纯正,音色却是极为好听。 林荫大道,女大学生三两成群,与江少陵迎面走过故作矜持,却在背道而驰瞬间,短暂驻步回望,伽蓝低头上色,唇角微微扬起—— 古有潘安,今有江少陵。 江浙男子江少陵,出身农村,穷光蛋一个,上帝却给了他最英俊的面容。校报登:金融系榜首江少陵,姿容佼佼,咫尺窥探,惊艳绝伦。 ****** 十二年后,伽蓝嫁予江少陵为妻,此时的他已是商界巨富。这一年,江少陵31岁。他说标准普通话,比新闻主播发音更有魅力;常年穿梭全球各大航班之间,每次外出大小随从固定9人;他一顿饭动辄消费几十万是常有的事;他有权有势,举手投足间不怒自威......人人敬他,怕他。 纽约酒会盛宴,伽蓝置身喧嚣之外,透过玻璃窗打量她的夫:12年前那个穿t恤衫的贫困大学生,此刻正站在宴会焦点处,他用英文和一群鬼佬谈笑风生,纯正的英文带着打动人心的魔力,汇集了太多人的目光……他是江先生。 内厅,一众女子款款而至,身材火辣,眼神热烈,爱慕显露—— 未加知会,伽蓝提前离场。午夜街头,天降大雪,弃车慢步,身后有男子默默跟随,那是她的保镖,护她多年安危的男子:沉默,脾气古怪,颇像十二年前的江少陵。 高跟鞋深陷雪地,寸步难行,保镖欲上前扶她,却见她抬手制止,于是步子生生骤停。 那是2014年1月2日,如果有人在纽约街头迎面邂逅伽蓝,一定会看见富豪千金猝然间泪流满面。 ****** 他是江少陵,冷静现实,迎娶富豪之女伽蓝,自此事业版图逐年剧增,功利之心无人能及。 她是伽蓝,华裔富豪沈家明独生女,聪慧谨慎,婚后酗酒如命,醉生梦死多年,唯有一颗心洁 净如初。 2014年初春,正值江少陵和伽蓝婚后第四年,但有关于他和她的故事却要从春节前一日开始说起....... 第一章 (1) 纽约:烟火寻常,斑驳如故 2014年1月30日,星期四,美国纽约。 纽约,这座名列全球第二大城市的“机遇之都”,它在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阴天、雨天和大雪天之后,终于在中国传统春节前一日中雪转晴。 对于这座金融大城来说,向来不缺少奇景奇观—— 当纹身师在各个街区精心雕琢他人皮肤,试图创造出他人眼中的那份独一无二;当灵媒在八十大街附近深度催眠抑郁症患者,试图解决心理疑难杂症;当街头音乐家站在人行道上不知疲倦地吹奏着萨克斯,试图解决三餐温饱......沈家成员又在做些什么呢? 华裔富商沈家明早晨乘坐湾流g650私人飞机前往棕榈泉,只为和两位商友打一场酣畅淋漓的高尔夫。 情人苏薇在下午两点零一刻来到了闻名世界的第一购物天堂第五大街,短短一小时,她逛了不下八家顶级品牌店,拿着一张钯金卡随心所欲的大肆挥霍。 独生女沈慈刚结束一场异国旅行,此刻正在返回纽约的飞机上,明亮的机舱里有上佳干红,空姐服务周到,断断续续为沈慈续了六次杯,最后忍不住感慨女乘客好酒量。 女婿江少陵…… 这一日黄昏,江少陵不曾因公事出没于华尔街,更不曾因应酬现身曼哈顿。他在天气放晴的1月尾声,难得推掉繁忙工作,于时代广场下车,迎着夕阳慢步前行,随从保镖郑睿紧随其后。 这里是时代广场,七彩霓虹绚烂闪烁,各大屏幕依次播放着电视节目、新闻快讯和当代流行乐,当江少陵在行人中寂静穿梭,这一刻惊艳行人眼球的,何止一个时代广场! 江少陵长得很好看,“好看”无关恭维,甚至用“完美”来形容他的颜值也不为过。当这个身高1米85,拥有精致比例身材的男人穿着黑色中长呢外套,站在时代广场大街仰望上空时,这样的颜,即便是天涯窥探,也足以在日后被人一眼认出。 在纽约某些特定地点,比如华尔街,中央公园,或是时代广场,偶尔能看到有一种原本栖息于悬崖的老鹰在纽约上空盘旋,它们像是最高贵的战士悠闲地巡视着这座城。此刻数鹰出动,江少陵望鹰出神,殊不知姿容惊世,摄人心魂,致使行人纷纷侧目。 夕阳归家,数只飞鹰在时代广场盘旋片刻,忽然凌空而下,如飙风般掠过江少陵头顶上空,朝东南方向疾飞而去。 东南方, 正是沈家庄园所在。 深夜11点,当沈家庄园被黑夜无情吞噬,当巨鹰攀附在沈家庄园一角蛰伏不动,同样在暗夜里蛰伏不动的,还有一个江少陵。 明日便是春节,沈家大家长沈家明虽然自小生活在美国,却极为看重中国习俗。一句“春节本是合家团圆日”,足以让沈家成员齐聚归巢。 这个时间段,沈家明早已从棕榈泉返家,也许此刻正搂着苏薇安然入睡;沈慈更是在深夜时分抵达沈家,据说沈慈回来时满身酒气,在洗手间大吐一场后,连晚饭都没吃,就直接回房睡觉去了。 唯有江少陵,他从黄昏6点到深夜11点,整整五个小时,推开所有工作,在这段时间里他都做了些什么呢?他用了两小时逛商场,用了两小时回私宅江水墅处理家务,另外一小时…… 他在沈家庄园附近足足停留了一小时,他在等,等里面“那盏灯”熄灭,更在等那个“她”入睡于梦中…… 这一晚,江少陵迟归,仅惊动了数名门卫和守夜大管家。 江少陵上了二楼,打开起居室,触目一片漆黑。卧室在起居室西南角,咫尺之近,他在门外却驻足了长达一分钟,最后开门入室,卧室大灯休眠,只留一盏睡眠灯在漆黑中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沈慈背对着他,睡得正熟。他一步步走近,虽无法看清她的睡容,却看到了她披散在枕上的长发,浓密之余却难抵发色寂寞...... 再来说说沈慈。醉酒空腹作祟,沈慈睡得并不安稳,数分钟前有脚步声欺近床畔,她或许不察,但身上被子移动,却足以惊醒她了。 沈慈醒了,同她一起苏醒的,还有一把常年埋葬在枕头之下的斯密斯威森m-10左轮手枪。 初春夜,当沈慈骤然坐起,手势疾快地取出枕下手枪,黑漆漆的枪口对准江少陵时,朦胧的睡眠灯将夫妻两人的面容刻画成了静止不动的惊悚画作,画面极其诡异。 他和她夫妻一年半,但夫妻情在这一刻竟是如此薄弱。 即便目睹床畔之人是江少陵,沈慈握枪姿势依然如旧,她懒懒地注视着江少陵,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数秒前,沈慈睡中被子滑落,江少陵弯腰帮妻盖被,本是夫妻温情事,不料惊醒沈慈,短短一秒已有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 死机乍现时,江少陵的双手甚至还温存地贴放在被子上。 江少陵不惊也不躲,他的无波, 再加上沈慈的熟练漠然,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这样的情形早已在夫妻之间上演了千百遍。 江少陵目光没有在沈慈脸上过多停留,更不曾出言讽刺妻子有本事一枪打死他,他无视那把虎视眈眈的死亡之枪,慢慢地站起身,就那么步履从容地离开了卧室。 夫妻久别再见,竟是无话。 室内再次被沉寂充斥,沈慈轻描淡写地移开视线,把手枪放在枕头之下,重新躺下入睡。这次她入睡时间很快,最重要的是:一觉天明。 未曾被她“注意”的床头柜上,有一只泛着七彩名钻的首饰盒,它在30日深夜被江少陵悄然安放,却在31日清晨被沈家佣人在垃圾桶里找到。 佣人打开,那是一枚蓝钻古董胸针,市值几十万美金。佣人私下咋舌:sylvia挥霍败家,这辈子怕是治不好了。 没有人知道,这枚蓝钻古董胸针,曾在30日夜晚八点被江少陵购得。在此之前,从不逛商场的他,却极为罕见的花费了两个小时来为妻子选购春节礼物,但被妻子沈慈丢弃,短短两秒足矣。 至于盒中物,沈慈无心知,也终究再无所知。 翌日清晨,纽约阳光微露端倪,因为太过温和,所以未能穿透云层,天色格外阴暗。这天是2014年1月31日,中国春节。 在阴霾湿冷的天幕笼罩下,沈家庄园散发出它独有的冷艳气质。这是一座美如宫殿的豪华庄园,当应季小鸟飞过沈家数栋建筑群,飞过沈家网球场,最后停落在佣人房顶上,殊不知此时此刻正是佣人最为忙碌的时间段。 沈家庄园大管家名字叫马修,他是一位看起来有些严厉,不苟言笑的英国人,迄今为止他已负责沈家日常运转长达十六年,深得沈家明信任。 这天清晨,沈家工作人员看似都在井然有序地忙碌着,谁曾想庄园偏南侧的厨房里却是好一番惊心动魄。 春节期间,沈家菜单皆是大管家马修一手操办,有关于菜肴安排,马修分别征询过沈家成员:沈家明口味偏淡,素食为主;苏薇口味偏甜,南方菜居多;江少陵对饭菜并不挑剔,各菜适宜;唯有沈慈…… 昨晚沈慈回国,马修见她醉意醺醺,就把询问菜品的事挪到了今天清晨。谁知清晨时间段,马修尚未去见沈慈,沈慈就派她的保镖陆离送来了她的早餐食材。 那是一个捕蛇笼子,笼子里装着一条眼镜蛇。那眼镜蛇还活着,虽无法再咬人渗出毒 液,但杀气却很重,马修近前查看时,眼镜蛇似是被激怒一般,蛇身前段竖起,颈部两侧膨胀,近乎仇恨地“瞪着”马修,发出“呼呼”声,怵得马修后背生凉,呼吸骤停。 沈慈要吃蛇羹,并且指明要吃眼镜蛇蛇羹。马修看着那条瘆人无比的眼镜蛇,极其隐忍地咬了咬牙,再次无比确定:sylvia,她根本就是一个大变态。 她叫沈慈,英文名字:sylvia。 父亲当初为她取名“沈慈”,源自《说文》解析:慈,爱也。 女孩子取名“慈”,心怀慈善是好事,但对于熟识她的人来说,“沈慈”这个名字更像是一种讽刺。如果闲暇时归类她的缺点,怕是两箩筐也装不完。 她的心理医生陶艾琳教授曾说过,在沈慈身上有着极其明显的“黑暗三性格”特征:自我中心(自恋者)、热爱冒险刺激且心狠手辣(心理变态者)、善于撒谎喜将人玩弄于股掌(权谋者)。 医学调查显示,黑暗性格分数越高,异性缘就越好。通常“黑暗三性格”多是坏男人为代表人物,偏偏被沈慈玩得炉火纯青,是曾有一度被她玩得炉火纯青,至于现在......据说,现在的她已有所收敛。 清晨六点左右,沈慈正在一楼书房挨训。训斥她的是一位中年男人,他有一张温和的脸庞,源于经商,眉目精明而又警觉,他今天情绪压制的还不错,虽然是在兴师问罪,好在并未发火。 差不多十分钟之前,佣人唤沈慈下楼见父亲,当时的她早有预知挨训是必然,但来到书房却发现父亲的训斥焦点与她之前设想“三罪”逐一不符。 第一罪:她原本任职美国知名大学脑研究院,但她却在2013年12月28日,未曾知会父亲,更不曾知会江少陵,毅然决绝地选择了离职。 第二罪:叙利亚境内战火纷飞,文化遗产损毁惨重。离职后,她于2014年1月3日离开纽约,明知叙利亚国内局势持续动荡,可还是选择了一次为时27天的冒险之旅。 第三罪:昨天晚上,她醉酒归家,父亲怕是会有意见。 抹杀前三罪,她从父亲丢给她的数张照片里看到了她的“第四罪”,背景是帕尔米拉,女主角是她,男主角是林宣。 其中两张照片阐述的是同一件事情:帕尔米拉古城遗址凯旋门。那天游客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太少,她仰脸望着凯旋门,肩上披着一件超大式的波西米亚风围巾,围巾下摆触及地面 ,再加上一头长发未经梳理,所以略显凌乱地披散在肩头,看起来很是邋遢。她正在观景,身后却有人忽然用中文唤了她一声“沈慈”,她下意识转身,于是看到了互不往来多年的林宣,同时也迎来了林宣的一巴掌。林宣这一巴掌毫无征兆,脚下不稳的她不小心踩到了围巾下摆,当场狼狈摔倒。林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风尘仆仆赶往帕尔米拉,似乎只是手痒难耐,只为一巴掌而来。 后面几张照片所要阐述的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了:她和林宣住在帕尔米拉同一家酒店里,晨起吃饭时,林宣和服务生说话,她在邻桌听他鼻音很重,猜他应该是感冒了。饭还没吃完,她就去了酒店厨房,凭借记忆里的中药偏方,用葱白、生姜片和红糖亲自煮了一碗汤,给林宣端了过去...... 尚在进食的林宣,看也不看那碗汤,仅是薄唇开启:“端走——” 沈慈看着他,没有端汤离开的打算。 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她记忆中温淡平和的林哥哥竟用手背挥落了那碗汤。碗碎了,汤也流了一地,林宣笑意泛嘲,拿起餐巾拭手,“沈慈,你确定你没往汤里投毒下药吗?” 他的话言犹在耳,冰冷之余,似有憎恨积压,郁结难舒。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方才蹲下身体捡拾着碎碗片,偷拍那人技术不错,至少精准的捕捉到了她的笑意难撑…… 她的每日行踪都在他人的掌控之内,她却不能发火,还要微笑面对,谁让那个“他人”是沈家明,是她的父亲呢? 沈家明喜欢喝茶,专业习茶几十载,泡茶手艺在同辈富豪中可谓是无人能及。这天清晨,书房茶香浓郁,沈家明坐在椅子上冲好第一道茶,一边烫杯,一边开口询问沈慈:“婚后,你和林宣还有联系?” “没有。”沈慈再次低头翻看了一遍那几张照片,越看越悲愤,偷拍那人八成是和她有仇,把她拍得这么丑,害她骤然浮起销毁冲动。 没有联系? 关于信任值,沈家明有一位常年vip拒绝往来户,那就是他的女儿沈慈。只要是沈慈说出口的话,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管沈慈说什么,沈家明都会习惯性保持怀疑态度,并在真伪之间介于中立,如同此刻。 沈家明持壶倒茶,顺着沈慈话音问:“既然没有联系,那他忽然跑到叙利亚寻你,又是为什么?” 沈慈呼吸一顿,她抬头看着父亲,茶倒好了,父亲正在观色察形 ,品茶举动极为讲究,喜茶者多能修身养性,偏偏父亲素爱话里藏刀。 “我不知道。”沈慈声音很平静。 不知道? 沈家明端杯闻香,扯了一下唇,似是笑了:“叙利亚战火纷飞,林宣找到你之后,迎面就是一巴掌。我自认为这一巴掌打得很解气,不顾及自己或是他人安危,你说这种人是不是活该被打?” 这种人?哪种人?今天是中国春节,沈慈没有恶言相向的打算,她走向碎纸机,将手中几张照片放到进纸口处,按下开始按钮后,方才笑着说:“爸爸,对自己的女儿如此咄咄相逼,真的好吗?” 沈慈的话并不影响沈家明,他啜汤赏味,表情依旧,语气却颇为锐利:“sylvia,身为人妻,你必须承认你失败透顶,江少陵对你已是处处忍让,不要再试图挑战他的底线,否则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的婚姻。” 沈家明说这话时,沈慈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窗户半开,她站的地方又是风口,清晨冷风袭面,刮得她眼睛生疼,沉默了片刻,沈慈看着窗外平静开口:“如果我已打算结束我的婚姻呢?” 她声音不大,但她知道书房内的沈家明听到了,就连路过窗外的某人也听到了。 那茶原本润喉回甘,却让沈家明难得皱了眉,谈话间一直没有正视沈慈一眼的他,终于侧眸朝她望去,这一望方才察觉窗外有人,沈家明顿时有了火气,手中茶碗更是被他“啪”的一声按在了桌上。 沈家明书房与周边环境互通,步行百米便是一栋私人图书馆,窗外伫立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刚从图书馆取了两本书路过这里的江少陵。 身处欧美大国,帅哥型男可谓是满大街都是,但像江少陵这么英俊的亚洲男人,若是明星、模特倒也罢了,但作为一名商人,这等容貌无疑是凤毛麟角。 如今他就这样醒目地站在窗外草坪上,似乎就连笔挺的白衬衫也能在瞬间迷人心思,只可惜他虽拥有令人惊艳的容貌,但这天清晨却因纽约天空太过阴沉,所以连带他本人也是寒气逼人。 沈慈关上窗,从头到尾她都不曾看向江少陵,但她知道江少陵在看她,就那么一直看着她…… 书房里,沈慈无视沈家明隐隐显露的怒气,径直朝门口走去。 “你是故意的?”身后传来父亲隐忍克制的不悦声。 她的手已经放在门把上,闻言转过身看着父亲,这一次她没笑:“不 ,我是认真的。” 这天早晨,沈慈刚回到卧室就接到了一通电话,陶艾琳来电,说是有事情找她。沈慈拨打内线给马修,吩咐马修备车,她要出门。 马修言语间有些犹豫:“可不可以延缓出门时间?我的意思是等吃完早餐您再出门,沈先生一向看重团圆餐,如果他知道您要出门的话,怕是会不高兴。” 是免提音,马修地地道道的伦敦腔在室内久久徘徊不散,沈慈保持沉默,她正在换衣服。 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沉默,马修心知沈慈脾气,不敢再规劝。 清晨雾气很重,沈慈戴着墨镜走出沈家主宅,她穿藏蓝色中长款大毛领收腰呢大衣,腰带松系,里配素色大衣裙,衣裙前后不规则,面料触及黑色长筒靴,翩然而至。罕见的名媛范,出没于薄雾中,竟美得如梦似幻。 马修办事效率极好,早已安排车辆停在草坪不远处,有男子西装革履,外配一件黑大衣,伫立在车身旁,颇像是一幅画。 是陆离。 沈慈走近车身时,陆离已经打开了后车门,沈慈却绕过车头,直接打开了驾驶座车门,并抛给了陆离一句话:“今天你不随我出门。” 陆离倒也没多说什么,关上了后车门。他跟随沈慈一年多,自是知晓她的某些小习惯,比如说:她若独自开车出门,多半是去见陶艾琳,而他不愿拂逆她的意。婚前,名媛sylvia被父亲监视多年,婚后命运加倍,一边是父亲,一边是丈夫,她在双重监视之下,早已与自由绝缘。其实她心知肚明,就算他不跟随左右,她的行踪依然被她父亲和丈夫牢牢地掌控在手,除非......除非她愿意花心思甩开那些跟踪者。 沈慈离开后,马修站在一旁询问陆离:“蛇羹怎么处理?” “温着吧!”陆离正说着话,手机却适时响了起来,那是一条手机短信,只有再简单不过的四个字:“二楼书房。” 源于那串无比熟悉的手机号码,陆离下意识转过身子,遥望二楼某间书房,那里窗帘闭合,但也许......也许早有一双眼睛隐藏在窗帘之后,正以无比冷锐的姿态打量着他,亦或是打量着早已远去的沈慈。 马修私底下总是称呼沈慈是一个大变态,但说到变态,又有几人知,楼上那个成年富商才是真正的心理变态。 清晨6:45分,沈家早餐开席在即,江少陵却在二楼书房里暴露出人性中的凶残面,顺手抡起办公桌 上的咖啡杯无比精准地朝陆离砸了过去。 咖啡杯被江少陵砸过来时,陆离刚走进书房不过五秒,虽然下意识躲避咖啡杯,但额头上还是传来了一阵剧痛,与此同时数张照片被江少陵甩了过来,陆离尚未反应过来,属于江少陵的阴戾声已如冰锥一般,带着杀伐之气,狠狠地扎进了陆离的听觉神经:“如果不是我派人暗中盯着,你是不是打算一直把我蒙在鼓里?” 照片掉落在地,陆离弯腰捡起,此时陆离额头已出血,血珠一滴接一滴地砸落在被折揉过的照片上—— 背景是叙利亚帕尔米拉某酒店。餐厅里,林宣低头用餐,混血五官棱角分明,眼神优雅孤傲,良好的家世和生活品质通过用餐细节展露无遗。沈慈坐在林宣的右后侧餐桌上,用餐途中数次悄悄打量林宣…… 鲜血模糊了陆离的眼睛,顺势屏蔽了他的心惊和复杂,更是在无形中染红了林宣和沈慈黑白相间的头发。 是的,林宣和沈慈虽然都是黑发,但黑发中却都或多或少的掺杂着白头发,看起来时尚而又前卫,只不过一个是短发,一个是长发;一个是漂染而成,一个却是劳心用脑,过度消耗所致。 头发颜色一致,不知情的人十有八九会误以为两人是情侣,其实林宣和沈慈原本...... “帕尔米拉酒店,他们当时所有的谈话内容,复述一遍给我听。”书房内,突如其来的清淡嗓音生生斩断了陆离的思绪,陆离左眼已花,他抬起眸子仅用右眼注视着江少陵。此时的江少陵虽不复先前凶残暴戾,但当江少陵坐在办公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血流半脸时,那般麻木冷漠,竟看得他心中直发毛。 这个青年富商,他的英俊已是亚洲男子少有,他的财富足以让他站在食物链顶端,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生赢家,他可以一步步斩获他的事业王国,却无法斩获沈慈唇间一抹笑,哪怕是一分笑。 眼下看似是伤了陆离,但施暴者呢?这个施暴者铁石心肠,冷漠凶残,他的愤怒究竟是来源于醋意和嫉恨,还是来源于内心最深处蠢蠢欲动的落寞和悲凉? 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陆离只是在这一刻深深地意识到:江少陵由爱先生忧,由忧再生怖,江少陵对沈慈常年累月的求而不得,导致了他在情感世界里的病态扭曲,长此以往,江少陵不成疯,必成魔...... 晨间用餐时,沈家明不见沈慈踪影,又得知她早已开车出门,若是往年发生这种事,他多半会亲自打电话喊她回 来,但这日沈家明却觉得她不在也好,若是她在,有些话他怕是难以在餐桌上问出口。 “sylvia早晨在书房里说的话,我想听听你是什么想法?”沈家明问的是江少陵。 沈家明问这话时,佣人已在他的示意下被马修遣退。彼时沈家明坐主位,江少陵和苏薇分别坐在他的左右两侧,当他问出这番话时,苏薇因为不明情况,所以抬起眸子,把疑惑的目光落定在了对面男子身上。 男子英俊,沈家明开口前,他正翻看着报纸,不紧不慢地吃着早餐,听了沈家明的话,他的表情多少有些无动于衷。 许是角度原因,苏薇眼里的江少陵,他的眉眼姿态看似心平气和,偏又带着几分紧绷和冷然。 沈家明正在等他回话。 江少陵翻开一页报纸,游览金融快讯间隙,终于回了一句话给沈家明:“小慈酒未醒,容易说胡话,您没必要放在心上。” 沈家明拿着刀叉分切着盘中煎蛋,吃了大半,这才开口:“少陵,你在回避我的问题。”显然江少陵的回复,沈家明并不满意。 闻言,江少陵笑了,他合上报纸抬起头,目光直视沈家明:“爸,您所谓的问题,在我看来,根本就称不上是问题。‘江少陵’三个字出现在小慈的配偶栏里,如果不是丈夫,就只能是亡夫。” 至于离婚变前夫,她做梦。 此话一出,沈家明情绪未见起伏,似是在预料之内。情绪外露的那个人是苏薇,她通过江少陵的话隐隐猜到了什么,反倒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才会看着江少陵忘了收回视线。 “薇薇?” 这时,沈家明唤了苏薇一声,苏薇受了惊,仓促移眸看向沈家明,只见沈家明正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眼眸微有光华浮动,他笑着说:“别发愣,用完早餐,陪我出去见几个朋友。” 陶艾琳把约会地点定在了中国城,位于皇后区的法拉盛。 沈慈停好车,步行前往目的地。避开节假日,缅街已是人来人往,更何况还是春节期间。一路上沈慈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梭,接踵摩肩是必然,等她终于奔赴“旺角28”,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了。 “旺角28”食客向来是络绎不绝,陶艾琳在二楼。 陶艾琳今年36岁,祖籍广东,美籍华人,著名心理学家。陶艾琳素爱中国菜,自“旺角28”开业以来一直是这里的常客。沈慈开车途中,陶 第一章 (2) 看到了沈慈,情绪没有波动,也不见欢喜,但看着她时目光却极为专注,仿佛所有的语言互动全都交付给了一个眼神。 纽约这晚风很大,沈慈走出剧场只觉得冷意袭身,她交代陆离开车去沈家,将她的行李带回江水墅。 她正说着话,已有衣服覆在肩头。 那是江少陵的黑大衣,衣服尚有余温,很温暖。 她转眸看他,脸颊蹭着大衣衣领,却只看到他修长的背影。座驾停在时代广场附近,他步伐不快,但每走几步就会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 对于沈慈来说,走在她前面的青年男子,他过早便已看透世间冷暖,来到纽约不久便沦陷在全球金融危机大风暴之中,若没有几分圆滑世故,亦或是算计和才情,他不可能在华尔街来去自如,更不可能一步步成为投资高手。 她和他虽是夫妻,但他们在日常生活和精神领域几乎没有任何关系,婚后她也从未依赖过他。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和他只是同住一屋檐的陌生人。相处无声,除了静默,还是静默。她静默…… 但今天凌晨,她亲眼目睹到了来自于父亲的残酷,最终还是打破了这份静默。结婚一年零七个月,她和他终于有了实质性的对话,但因生疏太久,所以私下交谈时语言似乎成了奢侈品。 上车的时候,他转脸问她:“吃晚饭了吗?” “嗯。” 她和他对谈加起来只有这么两句,再然后彼此沉默,竟是半程无话。倒是他电话不断,先是接了几个华商电话,后来通过手机和宋助理沟通明日行程安排。 沈慈望着窗外,玻璃上隐隐映照出江少陵英俊的侧脸轮廓,男子眉眼冷漠...... 从2013年开始,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市场开始被禁欲系男神当道,他们通常颜值高,性情却很高冷,非凡尘男女能够轻易触摸。 坐在她身旁的这位男子,尽管私底下难以相处,但魅力早已成精。 手机那头,宋文昊不知说了什么话,江少陵倾听片刻拿开手机,轻声征询她的意见:“明天会有几位下属前去江水墅,如果你不喜......” “不影响,我在楼上活动,如果下楼,可以从后门出入。”她的声音偏淡,却惊住了副驾驶座位上的郑睿。 先前沈慈“嗯”了一声,郑睿已有些心绪不稳,如今又听她对江先生说这么长的话,内心可谓是波澜起伏。 后座那两位经年无话,也难怪郑睿会受惊了。再看他们江先生,手持电话回复宋文昊时,岂是一般的不动声色? 《孙子兵法》有云:胸藏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他家江先生若是生在古代,定是一国良将。 郑睿佩服。 这晚,江少陵结束通话之后,宋助理纳闷自语:老板今日说话有些慢,有些轻,总之感觉很微妙…… 深夜九点,汽车驶进江水墅。江水墅是江少陵和沈慈的婚居所在地,依山傍水,偏离都市,唯有万木葱茏。 夜间归家,华人管家肖玟早已带领数名工作人员等待在外,远远看到江少陵和沈慈一前一后下车,肖玟已快步迎了上来。名义上,沈慈是江水墅女主人,但江水墅上下心知肚明,沈慈只当这里是临时旅馆,婚后忙于工作,入住这里的时间屈指可数,加起来怕是不超三个月,对江水墅园景关注度更是为零。但这天晚上,沈慈下车不久却驻步不前,她望着主宅前院某一角,开口询问肖玟:“那里什么时候新换了两棵树?” 江水墅占地2公顷,作为一座观赏性很高的别墅,江水墅四季草木繁多,所以别墅内外究竟栽种了多少棵树木怕是定期前来维护园景的花匠也说不太清楚,可如今…… 肖玟收起讶异,回复沈慈:“今年冬天冷,半个月前有两棵橘子树被冻死,所以花匠才会另换了两棵石榴树,寓意富贵祥兆,多子多福。” 富贵祥兆? 沈慈避开“多子多福”不谈,而是绕过园景大草坪,前往主宅时瞥了一眼肖玟:“儿时,曾有老人家提起过,前院不适合种植石榴树,据说女鬼王化身后通常会寄生在石榴树下,否则也不会有‘死在石榴裙下’这一说了。” 还有这一说? “……”肖玟愕然,下意识朝江先生望去。前院灯光通明,狗吠声不绝于耳,江少陵站在沈慈身后不远处,修长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他单手插在裤袋里,偏脸看着那两棵石榴树,唇角弧线微微上扬。 肖玟发现了,江先生今天心情不错。 此时,沈慈已率先走进主宅,肖玟看着江少陵懊悔认错:“江先生,我没想到石榴树还有这层寓意,实在是抱歉。” 江少陵目光移向主宅,沈慈身影早已隐没室内,她平日里喜欢捉弄人,告诉肖玟女鬼王寄生石榴树,无非是为了吓唬肖玟,品性虽恶劣,倒也不打紧,由着她吧 …… 进屋时,江少陵吩咐肖玟:“今天晚上找人把树移走,不要拖到明天早晨。” 入职江水墅四年,肖玟还没见过有哪个男人对妻子可以做到如江先生这般细致入微。犹记得1月30日,沈慈抵达纽约当晚,江先生曾特意回了一趟江水墅,有关于二楼起居室卫生,也是他一人所为,未曾假手他人。江先生如此温情,奈何她家女主人婚后一心扑在实验室,间接冷淡了江先生,也难怪家佣暗中腹诽女主人智商虽高,情商却有待提高...... 二楼主卧室通风良好,吹进室内偏寒,沈慈关上窗,拉上窗帘后转身去浴室洗澡,经过卧床时,她看了一眼全新的床上用品,棉麻八件套,颜色素净,是那个人的一贯风格…… 2014年2月1日深夜,江水墅二楼主卧浴室里,沈慈打开水龙头,捧着冷水接连洗了好几把脸,伴随着哗啦啦地水流声,冷水积蓄一池,她双手撑着盥洗台,低头看着池水时,有水珠沿着她的脸部轮廓一滴滴地砸落在池水之中。 她轻声询问自己:“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吗?” 未世各部门老总,每个月初都会聚在一起交流彼此手头项目,如果时间宽裕,也许还会根据当时金融局势抒发各自观点。中国人过春节,外籍老总受周遭华人熏陶,前来江水墅面见大老板,手提礼品登门在先,使用蹩脚中文礼貌拜年在后,主宅内外好不热闹。 沈慈这日起床很早,在卧室里吃完食物,就再也没有下过楼。 楼上和楼下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江少陵聆听下属交谈时,思绪并不集中,偶尔会无意识望着楼梯口,有几位机警老总觉察到,面面相觑一眼,却不敢吭声。 临近11点,伴随着谈话结束,江少陵合上电脑,示意佣人送几位下属出门。肖玟带着一位佣人走过来清理桌面,江少陵开口问她:“太太在楼上做什么?” 肖玟说:“太太好像在后院照看狼青。” 那只狗还活着? 江少陵嘴角隐有笑意,眸色却生寒,拿着手头文件,直接上楼去了...... 江水墅后院有一条狼青公犬,是由狼和狼犬杂交而成,形状似狼。肩高85cm,三角眼,毛色铁青。狼青犬没有昵称,沈慈喂养它长达七年之久,多是直呼“狼青”二字,久而久之“狼青”也就成了它的名字。 对于江水墅工作人员来说,狼青是一条看似凶猛,实则极其容易驯化,而 又忠实护主的灵性犬,但与此同时,它的攻击性和警觉性也非常高。 江水墅上下都知道,江先生从不出入后院,极其厌恶狼青犬;而狼青似乎也对江先生有着很深的敌意。有几次沈慈牵着狼青出现在前院,狼青竟冲着江先生狂叫不止,江先生面上不说什么,但在某次关门上车时,甩门声极重,似是泄愤一般。 沈慈自上个月离开纽约之后,狼青就一直食欲不振,前些时候还生了一次病,至今已有两日没有进食。 这天临近中午,沈慈蹲在地上搅拌着狗粮,被撤去狗链的狼青卧在一旁无精打采地看着她。 狼青聪明护主,主人若是对它态度冷淡,它或许会有所情绪,但当沈慈把狗粮放在它面前时,狼青却是瞬间忘了先前不快,撒娇一般的蹭了蹭沈慈脖颈。 沈慈蹲在那里,狼青吃食时,她轻轻抚摸着它的毛发,声音异常温淡:“他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他,不如找机会把你还给林宣,你说好不好?” 狼青无忧,听她在说话,先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抵挡不住狗粮诱惑,那般狼吞虎咽,似是生怕狗粮会忽然间消失不见。 沈慈轻轻一笑,不再说话,这日纽约天气格外阴沉,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下雪? 中午时分,沈慈回到卧室,先是洗了把手,随后又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直到肖玟前来唤她下楼用餐。 沈慈下楼的时候,江少陵正站在客厅里讲电话。 “史蒂夫先生,您要明白,交易本质和不等价交换是对等关系。我们是文明人,文明人要学会讲文明话,但您如今像泼妇一样在电话里大吼大叫,难免有失修养,同时也与您形象不符,您觉得呢?”男子英文发音低沉,带着几分戏谑冷嘲,以及恃强凌弱,也许还带着几分独裁之下的人情冷漠。 楼梯口近在咫尺,沈慈脚步未停,很快就出现在客厅与餐厅的交接口。史蒂夫在电话里破口大骂,源于声音很大,沈慈想不听见都很难,她微微皱眉,事情显而易见,那位史蒂夫先生应是在交易过程中被江少陵逼压的山穷水尽,否则对方也不至于如此失控。 面对咒骂声,江少陵却显得有些无可奈何,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要不我们改天再谈?您今天情绪很糟糕,多少有点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 江少陵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在转身时看到了沈慈,不仅僵了唇角的那一抹冷笑,也连带皱了眉。 沈慈朝餐厅走去。餐厅里,佣人早已摆菜上桌,是很地道的中国餐食。 用餐数分钟,江少陵结束通话走了过来。她并未抬头看他,她用餐一向专注,但这天却有些心不在焉。 对面,江少陵夹了菜放进她的碗里,她微不可察地紧了紧筷子。 那菜,沈慈没吃。她放下手中筷子,迟疑了片刻,然后抬眸看着江少陵:“那天早晨,我对爸爸说,我已经打算放弃我的婚姻,不是玩笑话,我是认真的。” 她说这话时,江少陵正在低头吃饭,食物尚未咀嚼完就被他生生地咽了下去,受罪的是喉咙,疼的却是他的心。很多年了,他的心口总是会隐隐作痛,她不同他说话,他痛;她说话,他更痛…… 对于沈慈来说,江少陵一派风平浪静,不仅充耳不闻她的话,甚至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交付给了席间食物。 沈慈不再看他,靠着椅背迟迟不语,也许有些话连她自己都没想好该怎么说出口,但她终究还是说出了那句话,她说:“江先生,我们离婚吧!” 不知是那声“江先生”惹怒了江少陵,还是那声“离婚”刺痛了他,他克制着忽然蹿升而出的怒气,皱眉唤了声:“肖玟——” 肖玟在厨房里应了一声,因厨师还在盛汤,她急着端过去,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到餐厅里去。 餐厅气压向来很低,但这日却是从未有过的低。 沈慈只当自己没有觉察出他的怒气,接着说:“我们可以签订一份离婚协议,即使是离婚,我也不会分走你的财产,至于我父亲那边……” “肖玟——”这已经是江少陵第二次喊肖玟的名字了,除了声音很大之外,他特有的压迫感更是渗进了他凛冽的语调之间,那声音谁听谁害怕。 沈慈面色如常,用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江少陵,他已停止进餐,显然他用餐的好兴致全都被她破坏殆尽,许是心火难压,他端起面前的水杯一口气竟喝了大半杯。 沈慈语气不变:“我会亲自对爸爸……” 这一次,江少陵没忍住,他倏地站了起来,手中水杯更是被他狠狠地砸在了餐桌上,伴随着“砰”的一声响,不仅几盘菜色混淆,餐盘碎裂,菜汁更是溅了沈慈一脸。 沈慈这日穿着式样简单的白衬衫,菜汁溅落在衬衫上尤为明显,她却没有清理的打算,而是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江少陵,眸色很黑,也很沉。 从 厨房匆匆赶来的肖玟,目睹到这一幕,当即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她在江水墅工作多年,几时见江先生发过这么大的火气?而且还是当着沈慈的面...... 肖玟很快就回过神,误以为江先生之所以发火,是因为她迟迟不来餐厅,正打算开口道歉,却见江少陵的双眸仿佛被乌云覆盖,阴沉得近乎可怕。 “别忘了你的身份,身为江水墅管家,我叫你的时候,你要在。”江少陵字音咬得很重,堪比正在燃烧的火炭,瞬间逼出了肖玟满手心的汗。 肖玟的道歉声注定要卡在她的喉咙里,因为江少陵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餐厅。 沈慈抽出餐巾擦拭脸上菜汁,肖玟连忙上前帮忙,却被沈慈阻止。起身时,她对肖玟说:“你不用放在心上,你们江先生不是在冲你发火,这事与你无关。” 肖玟沉默不语,她的忐忑不安并未因沈慈的话有所缓和,反倒认为沈慈是在有意宽慰她。 看来这次,她是真的闯了大祸。 自那天中午沈慈与江少陵不欢而散,她的一日三餐多是在卧室里进行,避开吃饭时间,她和江少陵虽然同住一屋檐,但已有好几日都未曾再碰面。 这几日,纽约被冰雪覆盖,2月3日是雨夹雪;2月4日是大雪转阴;2月5日又是阴转雨夹雪。 面对持续低迷的坏天气,沈慈情绪未受影响,她每天早睡早起,合理安排一日生活,偶尔去后院和狼青说说话,倒也不觉乏味。 2月6日晨间醒来,纽约终于不再有风雪,但寒风呼啸,连带天空也是一片灰蒙色。 肖玟昨天留意过天气预报,上楼告诉沈慈,今天可能会下冰雨。 上午九点左右,纽约上空开始下起了小冰粒,在房屋建筑上声声作响,当时沈慈正独自一人坐在暗无天日的影音室里看电影,那是几部并不卖座的文艺片,基于情节过于沉闷,她在观影途中倦怠而眠,断断续续做了几个梦,后来被一通电话吵醒,查看时间,竟已临近中午。 是父亲打来的电话。 “少陵回国,你为什么不随他一起回去?”父亲应该是在酒局上,背景音很嘈杂,但他的声音,他的每一字每一句,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几分钟以后,她结束了通话,随后在餐厅里找到肖玟,沉默了两秒才开口问:“你家先生去哪儿了?” 肖玟显然也在状况之外:“我也不是很清楚 ,江先生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江水墅了。” 餐厅里,沈慈紧握手机不语,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去找陆离,就说我有事找他。” 2月6日下午,jfk候机室里,沈慈趴在椅子扶手上一动也不动,周遭喧嚣入耳,唯有她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是一个自闭的孩子,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两个小时以前,陆离去卧室见她,她当时正在收拾衣服,侧过脸看着他说:“你去订机票,我要回国。” 这天下午,沈慈在呼啸的机舱里沉沉入睡。这一觉,她睡得时间有些长,后半夜醒来,乘客大都在安睡,机舱里寂静无比,身旁陆离开着小灯正在看书,察觉她已苏醒,连忙合上书籍,压低声音问:“要喝水吗?” “不用。”沈慈调整好座椅,随即打开了个人电视,陆离见她如此,不再多话,而是重新打开书籍,安静地看着书。 沈慈看电视,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思绪并不集中,所以余光中第n次捕捉到某人正在偷看她时,忍不住笑了笑:“额头伤势看起来很严重,消炎药带了吗?” 陆离目光离开书籍,转眸看着沈慈:“带了。” “我记得你是国内警校毕业,江先生拿东西砸你,不知道避开吗?”沈慈注意力还在电视上,出口话语却惊住了陆离。 她怎么会知道他额头上的伤与江先生有关? 陆离还没来得及消化沈慈的话,就又听沈慈淡淡陈述道:“2012年初冬,江先生指派你成为我的保镖,说好听点是保护,说难听点是监视。依我的性格,断不可能受制于人,于是我开始披着友好外衣,一点点地催生你叛变江先生。每一次江先生出手伤你,其实我都知……” “太太——” 陆离心绪大乱,仓促出声制止沈慈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其实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乱,不是因为沈慈操纵他,利用他,而是......她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沈慈洞悉陆离思绪,关上个人电视,目光还算温软地看着陆离,“距离故土近了,忽然间很想对身边人说一次真心话,刚好你又在我身边。”说到这里,她对陆离笑了笑:“有些话,我只说一次,我对你好,无关善意,只为利己操控你。” 陆离眼眸暗沉,锁眉看着她不说话。 沈慈却不再看他,她调整好座椅,拉高毛毯闭眼躺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似叹 似笑道:“陆离,看清楚我的本性,不值。” 沈慈笑音略显冰凉,听在陆离耳中如梦似幻,他在心里悄悄默念“不值”两个字,值不值得,她说了不算...... 第二章 (1) 杏花村:重拾碎片,莫负流年 阔别多年再回s市,它的待客方式极为热情,舷窗外天气晴好,唯一的遗憾是:已是下午五点半,阳光虽在,但温度已退。 下飞机后,沈慈将行李交给陆离,然后去了一趟洗手间。镜子里的她,因为睡眠不足,面容很憔悴,她接连掬了好几把水洗脸,试图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 临近黄昏,距离目的地,他们还有很长路段要走。陆离原想去s市租辆汽车,沈慈却无心进市,走出机场直接打了一辆出租车,陆离只能作罢。 车上,陆离报出目的地,司机觉得路程太远,再加上地址很偏僻,起初并不愿意拉他们过去,直到陆离出了双倍价钱,司机这才不甚情愿地松了口:“我没去过那里,先说好,只拉你们到镇上。真要下村的话,我多半会迷路,摸不回来。” 司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陆离担心沈慈不悦,坐在副驾驶座上回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靠着后座,已经戴上了眼罩和耳机...... 对于沈慈来说,s市曾经一度装满了她的过往和回忆,但她这日重回故土,却没有丝毫缅怀之意,反倒是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路,期间服务区停了两次车。第一次停车的时候,她下车吃了晚饭,一杯泡面+一根火腿肠,吃完后回到车上继续睡;第二次停车的时候,陆离询问她是否下车,奈何贪睡如她,明知应该去一趟洗手间,却因舍不得苏醒,于是选择放任生理需要不管不顾。 结果一个小时后,她从梦中被憋醒,打量窗外,沿途路灯将高速公路点缀成了一条白色银河。出租车飞快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停车是不可能了,貌似数小时之内很难再出现服务区,那就忍忍吧。 这一忍,沈慈竟从深夜一直忍到了凌晨。憋尿讲究技巧,沈慈在后座不断调整着坐姿,别提有多难受。好在路况很好,否则她怕是要名声不保。 沈慈和陆离提着行李置身于南方小镇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左右,出租车司机还要开车赶回s市,接过酬劳,将两人撂在大街上就直接开车走了。 空荡荡的大街上,沈慈步伐很快,并来回注视着街道两侧,陆离隐隐觉察到了什么,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提着行李默默帮她留意周遭。 不知走过了几条街,好不容易在巷子里找到了一间小公厕,谁知里面的照明灯却是坏的,好在还有手机照明,倒不至于抹黑入厕,寸步难行。 沈慈虽然忍功一流,但因憋得 时间太久,再加上凌晨万物俱籁,以至于“水声”颇为醒耳。陆离站在公厕外摸了摸鼻子,最后决定提着行李走远一些…… “陆离?” 厕所内,沈慈出声唤停陆离,陆离只好提着行李返身回去:“我在。” 此时,“水声”依旧,沈慈兴致不错,小便之余,倒是跟陆离唠起了生理常识:“你我都是尘世男女,解小便发出点声音,应该很正常吧?” “……正常。”陆离耳朵有些发红。 沈慈似是笑了,接着问:“哗啦啦水声清脆悦耳,不好听吗?” 这一次,红的是陆离的脸,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言不由衷道:“还行。” 沈大千金毫无羞耻心,从不知晓“脸”为何物,陆离早已司空见惯,所以他脸红,纯粹是替沈大千金脸红。 陆离清了清嗓子,寻了个借口道:“太太,我去巷口看看郑睿有没有开车过来?” “嗯,去吧!”沈慈没阻拦。 沈慈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小村落,距离镇上还有几十公里。沈慈从公厕出来时,陆离正站在路旁打车,沈慈双臂环胸看了一会儿,很快就察觉出了端倪,问陆离:“郑睿不来了吗?” 陆离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道出实情,说起谎来还算镇定:“郑睿今天忙,脱不开身。” 沈慈不再说话。她这次来,事先并没有给江少陵打过招呼,其实又何必说?就算父亲不告知江少陵,她身边不是还有一个陆离吗?所以她这次回国,江少陵又怎会不知?这里是江少陵故居小镇,她又是第一次来,所谓人生地不熟,按理说江少陵不是应该派郑睿亲自过来接他们吗? 再说陆离,他这次随沈慈回国,确实有意将行踪报告给江先生,但江先生不接电话,所以只能打电话给郑睿。陆离曾在出租车上估算什么时候会抵达小镇,郑睿也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准时开车过来,但数分钟之后,郑睿却给他发来了一条短信。那条短信,陆离没有留意,直到刚才在巷口久等不见郑睿,掏出手机准备给郑睿打电话,这才看到…… 这时,街道上终于有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陆离暗松了一口气,打开后车门示意沈慈先上车,沈慈却朝他伸出了手心:“手机给我。” 陆离片刻迟疑,却又心知沈慈脾气,只好把手机递给她。 沈慈拿着陆离手机摆弄了几下,很快就找到了郑睿几分钟前发给陆离的一条短信:“ 陆离,江先生不许我去镇上接你和太太,要不你们在镇上打辆出租车过来,快到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村口接你们。” 沈慈也不见生气,盯着短信只笑不语。 司机见他们迟迟不上车,开口问:“两位还要坐车吗?” “抱歉,不坐了。”手机还给陆离,沈慈笑着说:“陆离,找旅馆,睡觉。” 这是一座南方小镇,因为周边旅游景点甚少,所以想要在镇上找到一家舒适酒店几乎很难。退而求其次,陆离在手机上查找了镇上几家旅馆,沈慈发挥懒惰本性,就近选了一家旅馆入住。 事实证明,沈慈刚走进旅馆就有些后悔。这家旅馆有些年头了,不仅设施老旧,就连房间里的床褥也是透着一股霉味。 陆离想换旅馆,沈慈却不愿再继续折腾。为了来到这里,她和陆离已奔走一天两夜,此刻已是凌晨1:45分,再过不久天就会亮,无非是将就几小时,她还没那么娇气。 “如果有事您叫我,我在隔壁。”陆离帮她调好空调温度,这才提着行李离开。 沈慈睡前洗脸刷牙,跨国奔赴陌生小镇,紧接着凌晨时分被人放鸽子,她虽看似平静,刷牙力道却很重,以至于吐出牙膏泡沫时还能依稀看到鲜血…… 凌晨两点左右,沈慈掀开被子,躺在床上和衣而眠,仅在身上盖了一件厚外套。入睡前,她趴在床上,窗外满天星斗,十分耀眼夺目,她忽然想起她的十八岁,有一个男人曾送给她一条白金项链,吊坠是一颗水晶蓝星星,她很喜欢那条项链,但她却在十九岁那年把它给弄丢了。发现项链不见的时候,她在卧室地板上坐了一整夜,有一股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悲凉感将她折磨的溃不成军...... 沈慈睡着了,梦里场景混乱,有时置身于纽约,有时却置身于s市,后来她看到了多年前的他和她,那个男人对她说:“蓝蓝,距离南方小镇不远有一个小村庄,我从小在那里长大,夜间虽然少了霓虹灯闪烁,但星星却是格外的多,很适合作画。有时间的话,我带你回去看看?” 国内这天是2014年2月9日凌晨两点,郑睿从杏花村村口回来时,惊讶的发现江先生这个时间段竟然还没睡。 院子里光线昏暗,除了几棵歪脖子杏花树,就是数不尽的杂草,鬼屋一个,但他们江先生却看出了乐趣,要不然怎会在凌晨两点站在院子里看风景? 江少陵见郑睿一个人回来,虽然什么也没 说,却无意识皱了眉。 其实郑睿是很想笑的,但他不敢。他前不久给陆离打了电话,却被告知他家太太入宿镇上旅馆,凌晨不会再过来,至于明天……未知。 “江先生,太太已经在镇上住下了。我听陆离话语间的意思,太太睡醒后可能会直接坐车去机场,应该不会再过来。”郑睿说着,偷偷瞄了一眼江少陵,奈何他家江先生根本就不在意江太太去留问题,但他显然已经无心再“观景”,无动于衷地走进主屋睡觉去了。 郑睿也不敢多话,回到偏房刚躺下,就听外面有人踢了两下门。这处院子是江家故居,很多年都不曾再住人,如今大门紧锁,只有江先生和他住在这里,踢门人是谁,可想而知。 郑睿连忙起床,打开门就见江少陵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英俊的面容隐藏在昏暗的光线里,表情虽然看不真切,语气却异常清晰坚定:“天亮,你开车去镇上......”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似是觉得天亮去镇上有些迟,于是又改口道:“你先睡上三个小时,凌晨五点就开车过去。” 郑睿担心沈慈不配合,见江少陵已转身离开,连忙问:“如果太太不愿随我回来呢?” “如果?” 江少陵回头看向郑睿,也许是错觉,郑睿竟觉得刹那间寒意刺骨。 识时务者为俊杰,郑睿点头:“我明白了,没有如果。” 因为时差,沈慈在旅馆里只睡了三个小时左右。凌晨五点,陆离还在隔壁熟睡,沈慈独自一人走出了旅馆。 南方季节,气候总归有些反复无常,沈慈入睡前还能看到满天星辰,结果一出门,却发现小镇阴着一张脸,情绪不是一般的糟。 小镇商铺很多,但因时间还早,很多商铺还没开门做生意,街道上也没有什么人。晨间闲逛,沈慈并没有什么目的性,只是在经过镇小学和镇中学的时候停留了片刻,她站在校门口,抓着铁门朝里面看,看门的是一位老爷子,大概是觉得她行径可疑,于是走出来问:“你找谁?” “不找谁,我就随便看看。”看看不犯法吧?话虽如此,沈慈毕竟是有着几分眼力劲,识趣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望了一眼镇中学。老爷子皱着眉,隔着大铁门一个劲地盯着她看,看样子是把她当成了坏人。 沈慈移开眸子,不再回望。 临近七点的时候,沈慈几乎将小镇转了个遍,此时天已大亮,有些商铺已开了门。她出来时没带手 机,再看小镇上方已是乌云密布,于是加快了脚步,她原想返回旅馆,谁料还没走出一条狭窄小巷,就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无奈之下只好钻进一家早餐店避雨。 早餐店虽小,环境卫生却很干净。沈慈点了一碗营养粥,又要了一笼小蒸饺,念及外面在下雨,所以她用餐速度很慢。不过是半小时而已,前一秒还哭哭啼啼的小镇,下一秒却忽然止了泪,瞬间晴空万里,沈慈被这样的怪天气折腾的无话可说…… 沈慈不知道的是,郑睿清晨六点抵达旅馆,先是见了陆离,随后两人一起去见沈慈,却发现房间无人。 郑睿直接将矛头对准陆离:“人呢?” 陆离怎么可能知道? 沈慈回到旅馆时,郑睿和陆离已经找了她一个多小时,期间江少陵打来了数次电话,郑睿每每接听都会吓得心思胆颤,如今见沈慈左臂弯里抱着一束白菊花,右手提着一袋早餐出现在他的面前,郑睿差点没哭出来。 来之前,郑睿还担心沈慈难缠,不会轻易随他离开,但当沈慈抱着白菊花出现在他的面前时,郑睿忽然在想:此女如此豁达,睡一觉恩怨尽消,反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沈慈瞥了一眼郑睿,又看了一眼停在旅馆外的那辆黑色座驾,似笑非笑道:“郑睿,你跑错地方了吧?” 心知沈慈还有情绪,郑睿连忙赔着笑脸道:“太太,是江先生的意思。” 沈慈不再多说什么,将带回来的早餐无声递给陆离,上楼收拾行李去了。 目睹此景,郑睿微微皱眉,见沈慈消失在楼梯口,他压低声音提醒陆离:“陆离,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太太平时对你有10分的好,你最起码要藏匿11分,最好永远也别让江先生知道这些事,否则......” 郑睿没有把话说全,他抬头看了一眼陆离额头上正在结痂的伤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有些话不用我说,你心里也清楚。面对沈慈,江先生根本就是一个疯子。” 旅馆一楼,陆离低头看着手中的早餐袋,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想起机舱里她曾说过的话,真话她只说一次,所以回归现实,清晨帮他买早餐,又是一场收买和利用的开始? 陆离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她和他,怎不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郑睿开车离开小镇前,曾在药店门口停车。下车前,他转脸看着沈慈,向她淡淡解释:“太太,早晨的 时候我和江先生通电话,发现他鼻音很重,应该是晨间受了凉,我去药店帮他买一些感冒药。您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后座无声。 陆离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虽没回望沈慈,却通过后视镜悄悄地打量着她:青年女子素颜朝天,她这日未束发,黑白相间的长发散落在肩头,抱着白菊花坐在后座上,尽管眉眼冷漠,但在她的身上却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这种魔力,江少陵有,沈慈也有;前者是绝佳相貌,后者是醒目气质。 江少陵生病,沈慈看似漠不关心,但郑睿下车后,她却望着那家药店,失神看了许久、许久...... s市是金融大城,到了2014年,s市管辖的各大县级市发展迅速,就连物产丰富的自然村也是变化惊人。 一路上,民居建筑堪比欧美乡村别墅,水泥路直通各大村落,不少村口更是自带路灯和监控设施。 通往杏花村的道路虽然弯弯曲曲,路况却很好,远离繁华热闹的纽约市,避开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的s市,沈慈初到这里,望着蓝蓝的天,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再看数只春鸟从高空飞过,沿途风景对于沈慈来说,都是猝然不及的暖暖惊喜。 快要抵达桃花村,已是上午十点左右。沈慈的目光被窗外杏花林所牵引,二月正是杏花肆意绽放的季节,触目所望,漫山遍野的杏花几乎包围了整个村庄,就连田野间也能看到层层叠叠的杏花树,这个小村落取名“杏花村”,倒也是名副其实。 这时,正在开车的郑睿,忽然开口道了声:“江先生?” 沈慈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透过挡风玻璃,果然看到了江少陵。 这日阳光很温暖,江少陵穿着羊毛衫、黑色长裤和黑色休闲皮鞋正站在村口和一位村民漫不经心地说着话,余光中看到郑睿开车过来,他的表情多少有些无动于衷,谈话间已和村民离开了村口。 那个时候郑睿已停车,沈慈坐在车里无语片刻,吩咐陆离先随郑睿安置行李,至于她……她抱着白菊花下了车。 杏花村不算太大,到了2014年居住人口不过十几户,家家户户皆是一模一样的小别墅,道路两旁伫立着一排排路灯,绿化带和矮灌木处处可见,如此一来,路况难免有些错综复杂,沈慈第一次来这里,抱着白菊花亦步亦趋地跟着江少陵,唯恐自己会迷路。 沈慈正前方,村民虽和江少陵说着话,却频频回望沈 慈,见她一直跟着他们,村民停下脚步,转身问沈慈:“姑娘,你找谁?” 沈慈微笑不语,她在看江少陵。男子身姿挺拔修长,英俊的面容却消瘦了不少,虽然身处故宅村落,冷峻的眉眼间却依稀可以窥探出几分拿云之志。 “陈叔,不是外人,她是我太太。”江少陵没有看她,他的发音极为平稳,闻听者只觉安定。 当然,如果可以忽略他的鼻音,这样的声音无疑很好听。 那位名唤“陈叔”的村民,听说沈慈是江少陵的太太,警惕心顿消,立马缓和了脸色,埋怨江少陵也不早点说,害他差点闹了个大笑话。 说话间,陈叔一直盯着沈慈看。江少陵毕竟是晚辈,村民又是看着他长大,忽然听说眼前这位女子是他太太,难免会升起窥探之心,可恰恰是这份窥探,导致江少陵眸子生寒,再见陈叔正拿奇怪的眼神盯着沈慈半白的长发看,江少陵心下一沉,不动声色地挪了一下位置,竟巧妙地遮挡住了陈叔的视线。 他瞥了一眼沈慈怀里的白菊花,明知故问:“你来杏花村做什么?” “祭拜苏姨。”沈慈不跟他一般计较,谈及“苏姨”心事重了一些。 江少陵抿唇沉默了两秒,方才说:“你苏姨在江家客堂里放着,这条路不通江家。” 沈慈愣了一下:“那你现在要去哪儿?” 江少陵眸色很深,就那么盯着沈慈看了一会儿,再开口,话语简洁:“后山。” 去后山做什么? 沈慈还没问出口,就见陈叔从江少陵身后走了出来,陈叔笑着解惑:“少陵爷爷奶奶都在后山……” “既然来了,就随我一起去后山看看吧!”江少陵竟生生打断了陈叔的话,接过沈慈手中的白菊花,并牵起了她的手。 沈慈只觉得江先生不是一般的反复无常。 那位陈叔怎么说也是长辈,江少陵前一秒还对人家礼貌亲和,后一秒却翻脸不认人,这变脸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一些? 沈慈回头望了一眼陈叔,对方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显然是搞不清楚眼前状况,完全是懵了。 换成她,她也懵。 “离开的时候,你忘了跟陈叔打招呼。”沈慈提醒江少陵,也许他是贵人多忘事。 江少陵不理会她的话,沉着声音问:“你在跟谁说话?” “你。”她跟他 已经对谈了好几句,现在才问她是在跟谁说话,发哪门子的疯?明白了,有个成语好像叫:秋后算账。 那人冷笑一声,明明是那么好看的一个人,周身却笼罩着一层寒气:“我不叫‘你’,我叫‘江先生’。” 他在讽刺她,沈慈听出来了。想来那日她在江水墅说的话,一直让他耿耿于怀,怒气未消。他语气虽冲,沈慈却不生气,反倒是有些想笑,他既然这么气她,干嘛还要牵着她走路? 沈慈任他牵着走,不再说话。 这日阳光很温暖,村里道路曲折,却仿佛被阳光赐予了星星点点的幸福。而他和她牵手走路,仿佛已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了。 出了村庄,是一片偌大的杏花林,两人舍水泥大道,选了一条节省时间的田梗小道。他们在田梗上走得并不快,沿途杏花香气扑鼻,不仅清新,而且温润。 也许,温润的是他和她已经开始发热、发烫的手心。 沈慈这才觉察出了几分不对劲,一直冷着脸的某人,自从握住她的手之后,不管是上坡,还是下坡,手指力道竟是一如最初,没有紧一分,同样也没有松一毫。 如此死板的牵手,触动了沈慈的心绪,她忽然觉得如果再不松手,她的手心怕是要烧起来。 沈慈故意放慢步伐,江少陵不察,拉着她走时,沈慈脚步在田梗上“不小心”绊了一下。 江少陵停下脚步,转脸看着她,虽没说话,但蹙起的眉却说明了一切,他在责备她走路不小心。 “你别拽我。”沈慈歪曲真相,为了表明自己的不悦,甚至还挣了挣自己的手,谁知两人的手就像是被万能胶粘在了一起。沈慈不信这个邪,又使劲挣了挣,然后她放弃了。 “这叫拽?”江少陵尾音上扬,他在道完这句话之后,手臂忽然用力,沈慈措手不及竟直接栽到了他的怀里,沈慈还没站稳,那人竟又退后一步,害得沈慈差点跌趴在地。 那人单手拿着白菊花,冷冰冰地说:“这才叫拽。” 沈慈微笑点头,他说得对,这才叫“拽”。为了感谢江少陵,她还对着江少陵弯腰抱拳做了一个揖。 江少陵视若无睹,冷着脸往前走,沈慈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沿途春风送来了她的呢喃自语声:“佛陀箴言:能忍人之所不能忍才叫威猛大丈夫。我是大丈夫,我是大丈夫......” 沈慈不曾知道,前方男子听了她的话,冷 峻的眉眼轮廓竟有了柔和的迹象。沿途杏花偶然窥探,霎时触动芳心,在微风吹拂下害羞地低下了头。 江少陵出生于s市。他的父亲江源曾在23岁时贷款创业,25岁就赚取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也就是这一年,江源出差外地,在一次酒会上结识了余露。后来两人结婚,再后来江少陵出生...... 江少陵童年时期,家境很好,父母感情也很稳定。 江少陵四岁时,江源因为经营不善,公司宣布破产。伴随着事业失败,余露每日因为钱和江源争吵不断,如此又过了两年,余露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生活,和江源离婚当天跟一位有钱人去了福建。曾有一度江源很堕落,时常顾不上江少陵,江爷爷在恨铁不成钢地扇了江源一巴掌之后,带着江少陵回到了杏花村。 一年后,江源振作起来,决定从零开始重新来过。江源替人做事那三年认识了一位s市女子,江源虽没和她结婚,却带她回杏花村见过江爷爷和江少陵,江爷爷看了很开心,私底下对江少陵说:“这个姑娘好,手头勤快,人也善良,一看就是会过日子的人。” 江少陵坐在门槛上不说话,他想起了他的母亲。那天母亲对他说:“我出去办点事,晚上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他等到了第二天清晨,没有等回来母亲,却等回了烂醉如泥的父亲…… 1993年,江少陵10岁。江源经常陪上司外出应酬,有一段时间他的血压特别高。有一次江源乘车回杏花村看望江少陵,吃饭的时候江源胃痛,江少陵嘴拙,父子分开这几年,不知不觉间早已生疏了父子亲情。 那天下午江源离开,江少陵跟在后面送他,父子一路无话。后来江源让江少陵回去,但江源走了几步,却发现江少陵还站在村口看着他。 江源返身回去,正想问儿子是不是有什么事?却听儿子开口说:“爸爸,胃痛不是小事,你抽时间去医院检查一下。” 那一刻,江源站在村口竟是潸然泪下。他弯腰抱着江少陵:“少陵,等爸爸再多赚一些钱,就接你回家。” 谁能想到,那次分别竟铸就了父子之间的生死永隔。江源甚至还没来得及去医院检查身体,就因外地出差喝酒过量,当夜死在了入宿宾馆里。 几天后,江少陵在杏花村等来了父亲的尸体,江爷爷受不了打击,没过多久就一病不起。 江家天塌了,就在杏花村村民忧心江家未来命运时,有一个女人出现 第二章 (2) 时,倒也好打发。 孙婶是被孙叔电话叫回来的,回来的时候挽着半筐番薯。陆离正要出门,在门口遇到孙婶,陆离问:“孙婶,您看到我家太太了吗?” 陆离在河岸上找到了沈慈,她当时正坐在河岸边拿着一把小刀削番薯,身旁放着两只番薯,还有一些番薯皮,看来没少吃。 “太太,天已经黑了,该回去了。”陆离站在她身后,声音很轻,似是怕突然出声会吓着她。 沈慈回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把目光落在了河面上,河面上还有一群鸭子和几只大白鹅正在自由嬉戏,尚未归家。 她削了一块番薯放进嘴里,问陆离:“你家先生醒了吗?” “江先生睡得很沉,还没有醒过来。”陆离皱眉,江先生是很警觉的一个人,这次应该是病得不轻,否则也不会久唤不醒。 沈慈却是忍不住笑了。她在杏花茶里加了安眠药,他喝完之后能不困吗?苏瑾瑜去世后,他怕是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要不然气色也不会那么差。 夜幕降临,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此时的杏花村才是烟火气息最浓郁的时候,河岸周围田梗上蛙声遍地,沈慈拿着啃吃一半的番薯仔细听了一会儿,然后心血来潮地问陆离:“陆离,你吃过牛蛙吗?” 不管是沈家明,还是江少陵,每年都会花费高价钱聘请专业厨师团队来为自己服务,一位主厨、两位副厨、几位助手,伴随着高昂年薪,厨师做菜水平可想而知。 这里不是纽约,是距离纽约万水千山的杏花村。郑睿找来的厨师小队伍在镇上已是名声在外,做菜水平虽然无法跟纽约家宅厨师比,但贵在入味可口,沈慈中午那顿饭吃得食不知味,晚上可谓是食指大动。 晚餐摆放在孙婶家,郑睿壮着胆子叫醒了江少陵,倒是很会推卸责任:“江先生,晚餐已经做好了,太太让我叫您过去。” 江少陵头很沉,顺手拿起搁置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发现有好几通未接来电,将手机撂到床头柜上,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下床。郑睿兑了一盆温水放在架子上,江少陵洗脸的时候,问郑睿:“你回来的时候,太太在孙婶家做什么?” “在陪孙婶小孙女一起看图画书。” 孙家客厅里,嘉怡翻看着图画书,沈慈坐在一旁引导嘉怡注意局部细节和整体框架,说话间,有人陆续走进别墅大院,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沈慈走到客厅门口, 院子里站了很多人,江少陵正在和几位厨师握手浅聊,除此之外院子里还站着几位村民。 别墅内外灯光耀眼,江少陵和人攀谈间,目光无意中看到了倚在门口的沈慈,她好像是在看他,却又不像是在看他...... 江少陵眉心微皱,她在看什么?又在想些什么? 餐厅里坐了满满一桌子的人,席间恭维讨好江少陵的话不绝于耳。他倾听的时候多,说话的时候少,就连偶尔回应也是淡淡的,动筷次数更是屈指可数,看样子应是没什么胃口。 这时厨师端上来一道冒着热气的干锅菜,小火慢熬,花椒香味扑鼻。江少陵见沈慈很爱吃那道菜,出于好奇,他试吃了一下,味道麻辣,肉质鲜嫩…… 江少陵夹第二筷的时候,同席有人感慨道:“这道干锅牛蛙做得真不错,很入味。” 牛蛙? 江少陵最终没有动手夹第二筷,他神态自然地放下筷子,离座时向在座众人道了声:“失陪,我出去打个电话。” 孙家院外,江少陵手撑着墙,弯腰干呕不止,似是恨不得要将今晚吃得东西全都吐出来一样。 郑睿站在一旁轻拍他的背,皱眉问陆离:“哪来的牛蛙?今天购买的食材里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 “是我让陆离抓的牛蛙。”不等陆离回话,已有人走了出来,正是罪魁祸首沈慈,她手里端着一杯水走近江少陵:“怎么吐成这样?我觉得牛蛙肉很好吃啊!” 郑睿敢怒不敢言,江先生从不吃这种东西,这个奇葩是想害死他们家江先生吧? 孙家院外,几棵杏花树傲然伫立,江少陵撑着雕花镂墙,侧眸看着沈慈,面色较之白天更差,声音沙哑而又无力,但在夜色中却尤为响亮。 江少陵说:“以后不许你再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s市周边县市存在着极其传统的殡葬方式。 苏瑾瑜下葬前一夜,江少陵在小棺材前点了一盏“脚头灯”,沈慈让陆离搬两把椅子分别放在苏瑾瑜骨灰盒两旁,是守夜,也是守灵。 这一夜,江少陵和沈慈都很沉默,除了按时给苏瑾瑜烧纸磕头,几乎没有任何对白。明天天一亮,有关于苏瑾瑜的过往,将会被悉数抹杀,在这种时候,他和她都需要好好的静一静,眼神对视会揭穿彼此伤痛,寥寥对话会泄露彼此伪装,既然如此,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沈慈初见苏瑾瑜那年 ,她刚满18岁。四月的某一天,建筑学院廖院长举办了一场东西方建筑美学公开讨论会,参与学生除了本科生、研究生,还有博士生和外系校友…… 讨论会历时两小时,学生们涉及知识面甚广,勇于各抒己见,场面十分热烈。 沈慈全程无参与,无聊地坐在阶梯教室一角手绘在座学生慷慨争论分镜头,从总体画面到个人讲话和手势细节无不逼真还原,看上去很像是连环画。 讨论会太吵,沈慈渐感乏味,避开廖院长视线,抱着手绘本悄悄离场。 那天阳光不错,沈慈坐在学院草坪地继续绘画没多久,就有一位中年女子走了过来,她低头看沈慈的手绘本,眼睛里带着笑意:“小姑娘,你画画真好,我可以买你一幅画吗?” “抱歉。”她合上手绘本,回中年女子一抹浅笑:“我目前不卖画。” 那个时候,苏瑾瑜知道她叫“伽蓝”,她却不知道中年女子叫苏瑾瑜,而且还是江少陵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以为中年女子只是一个慕名求画者。 后来,她积压十几年的画作,原本计划有朝一日筹办画展的画作全都被她一把火给烧了...... 那些画,苏瑾瑜只得到一幅,而她一幅也没留下,再珍贵的东西,终有一天也不过是满眼黄沙。 后半夜的时候,沈慈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好像被人抱到了床上,她没有睁眼看向那人,任由自己放任睡意沉沉睡去。 多年习惯难改,凌晨五点,沈慈准时清醒,薄弱的光照射入室,她在床上静躺了几秒,院子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流声,似是有人正在洗漱。 是江少陵。 沈慈没想到起床出门会看到那样一幅场景:天色微亮,凌晨凉风刮过杏花树,院子里处处可见缓缓飘落的杏花雨,江少陵应是在院子里刚洗完澡,所以光裸着上身,只穿着一条黑色长裤和一双黑色休闲皮鞋。 沈慈盯着他的上身看,健身还是很有好处的,感冒在身,还敢在露天地冲温水澡,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某人肌肉很扎眼啊! 院子里,江少陵把毛巾丢给陆离,接过郑睿递过来的黑衬衫,刚穿在身上,还未系扣,就发现了站在门口直勾勾盯着他瞧的沈慈。 忽视她的目光焦点,江少陵背对着她系纽扣,却开口问她:“我吵醒你了?” “没有。”院子里有一处水 龙头,不等沈慈拧开,江少陵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水凉。” 他猜沈慈是要洗脸刷牙,就让陆离去准备温水,他一边系纽扣,一边叮嘱她:“中午发葬,挖坑定在了上午,你不要跟过来。” “为什么?”地上都是他的洗澡水,她拿了一根小棍子蹲在地上活着湿泥巴,但很快就被他拉了起来,手中小棍子更是被他夺走,直接给扔了。 她皱眉看着他,他倒好,扔完她的小棍子,紧接着就进屋给苏瑾瑜烧纸去了。 “挖坑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能去?”她杵在门口问江少陵。 郑睿在一旁小声说:“太太,风水师傅说,挖坑的时候阴气重,女人最好不要在场。” 沈慈恍然大悟:“你家先生怕我破坏坟场阴气?” 此女本末倒置,郑睿气得牙龈直痛:“江先生是担心坟场阴气会对您有害。” 沈慈终于听明白了,就在郑睿暗松一口气的时候,只听此女又开口问了他一句:“你家江先生是不是很迷信?” 客堂里,正在烧纸的江少陵抿着唇,揉了揉太阳穴。 客堂外,郑睿悄悄远离沈慈,这女人有毒,每当他和沈慈对一次话,都会觉得心力交瘁,一肚子火气没处撒,时间长了,很容易得内伤。 他现在开始有点同情陆离了,和这种女人相处,减寿啊! 挖坑工作人员来得很早,江少陵让沈慈先去孙婶家吃早饭,说他一会儿就到,但这天早晨一辆接一辆的汽车驶进了杏花村,等沈慈吃完早餐回江家时,还未进门,就见门口放着一排花圈,里面更是传来了一阵说话声和男女哭泣声。 江家附近停放着好几辆一模一样的豪车座驾,就连车牌号也带着金钱味。 这样的出行架势,除了是苏薇,还能是谁? 苏薇,她除了是沈家明的情妇之外,她还是苏瑾瑜的亲侄女。 苏瑾瑜去世后,苏家曾第一时间给苏薇打过电话,但苏薇电话一直打不通。 那几天苏薇陪同沈家明去法国会见几个商界老朋友,等她回到纽约,得知苏瑾瑜去世的消息,已经是2月6日临近中午。 2月6日中午,沈家明和苏薇正置身于商业聚会。沈家明先是给江少陵打了一通电话,虽没问及沈慈,却已隐隐猜到,此次奔丧,沈慈并未回国。 在那通拨给沈慈的电话里,沈家明提及,沈慈可以和 苏薇一起乘坐私人飞机回国。 沈慈拒绝了,她拒绝理由有三。 其一:私人飞机起飞前,需要向美国和中国航空管理局申请航线,得到允许后才能进入中国领空。批准时间未定,需要等待。 其二:她和苏薇之间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乘坐同一架飞机回国。 其三:在这世上,人情债最难还,尤其是自己的父亲。 有三、四位黑衣保镖正在院外站着,看到沈慈,态度很恭敬,一致低头唤了声:“大小姐。” “大小姐”这个称呼逗笑了沈慈,里面那个“她”才像是货真价实的千金大小姐。现如今的苏薇,她的金主是顶级富豪沈家明,她穿最时尚的衣服,她用最贵的化妆品,她乘坐最昂贵的私人飞机,她住最豪华的别墅,另外她还拥有美丽精致的容貌,是上流社会争相邀请的座上宾...... 沈慈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长发,入目是刺眼的白,就算她是巨额财富继承人又如何?终究还是掩饰不了她身为“怪人”的事实。 走进大院之前,沈慈从不知道自己的影响力竟会有那么大,几乎是她走进众人视野的那一瞬间,说话声没了,就连哭泣声也没了。 怎么停了?接着说话,接着哭啊! 江少陵不在院子里,苏薇也不在,倒是郑睿还留守在院内,“太太,江先生乘车去了后山,让我留下来知会您一声,并叮嘱您不要乱跑。” 乱跑?跑到后山吗? 沈慈笑了笑,她当然不会乱跑,苏薇见江少陵一面实属不易,她怎么好意思破坏两人私下叙旧? 多年前,苏薇母亲看到沈慈,高冷得令人高不可攀;多年后,苏薇母亲再见沈慈,却是满脸尴尬。 这份尴尬来源于她是沈家明的女儿,而苏薇和沈家明又是那样的关系。 可纵使再如何尴尬,江家见面总是要打一声招呼的,苏薇母亲很是热络,脸上泪痕未干,却已是笑容满面:“伽蓝,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少说也有八、九年了吧? 沈慈看着苏母,嘴角笑容浅淡,她伸手握住苏母的手,是礼貌;说出口的话,却透着冷漠和疏离:“苏太太,伽蓝是旧称,还请您称呼我沈小姐,或是sylvia。” 临近中午,先后有两辆黑色汽车从山上驶了下来,陆离开车还未驶进村东头,就率先看到了沈慈和郑睿。 村东头种植着好几棵柳树,千万根柳条垂落,细芽嫩绿,入目很是清新。柳树下,沈慈穿着一条触及脚踝的超长款黑色长裙,脚上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至于她的外套则是搭放在郑睿的臂弯间…… 陆离开车过来时,郑睿正利用身高,近乎麻木地折断了一根柳枝递给沈慈。 听到汽车声,沈慈拿着柳枝朝车辆看了一眼,但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手中的柳枝上,但因拧柳枝用力过大,所以很快就弄破了柳皮,她将手中柳枝丢弃在地,吩咐郑睿再折一根柳枝试试看。 地上“报废”柳枝多达十几根,后车座上,江少陵看出了端倪,也皱了眉。 郑睿很后悔,他后悔开车和江先生一起去后山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他,而是陆离?上午十点左右,江太太在村子里闲逛,见有几个小孩子正拿着柳条吹响响,于是心血来潮就来到了村东头。有关于用柳条做“笛子”,沈慈和郑睿都没有什么经验,而沈慈又是一个做事情极其专注的人,所以两人站在柳树下愣是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柳枝折断了一条又一条,郑睿看着都觉得疼。 江少陵下车关门,示意郑睿把沈慈外套给他,并丢了一句话给他:“你和陆离开车先回去。” 郑睿松了一口气,刚打开副驾驶车门,就见另一辆全黑座驾驶了过来,是苏薇和苏父。 苏父把车停了下来,疑惑江少陵还没进村,怎么就下车了?但眼前所见,却让苏父说不出话语来。 柳树下还有一位女子,发色虽白,但看得出来很年轻。视线里,江少陵把外套披在女子肩上,先是取走女子手中的柳枝看了看,再然后在柳树上选了一根嫩枝折断...... 苏父一怔,接触过江少陵的人都知道,江少陵虽然容貌惊艳,但为人太过阴沉寡言,心思更是深不见底。像这样一个人,哪怕是在谈笑间也会不由自主地带着一股凛然寒气,更何况他骨子里又是那么骄傲…… 可就是这么骄傲的一个他,如今正低着头帮女子做树笛? 那女子是谁? “她是沈慈,沈家明独生女。”说话的人,是苏薇。她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虽是在同父亲说话,却低头拨弄着左手尾指钻戒,触及钻戒下淡淡的疤痕印,苏薇声音泛凉:“上天把最好的一切全都给了她。” 苏父皱眉。他皱眉,跟沈慈身份无关,而是跟女儿的任性有关。沈家明和苏家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听说那个中年男人事业 做得很大,除了涉足投资业、地产业和酒店度假,另外他还有自己的珠宝品牌和大型酒庄,至于其它玩票产业更是多达十几种。抛开财富值暂且不提,沈家明比苏薇年长二十多岁,当年苏薇跟了沈家明,虽然沈家明离异,苏薇未婚,但毕竟是身份不明,苏父为此没少和苏薇生气。 那姑娘是沈家明的女儿吗? 窗外,沈慈蹲在地上,将散落在地的柳条收集在一起,然后慢条斯理地编起了头环...... 听说沈家明女儿是一位脑研究科学家,可眼前这姑娘.......不像啊! 苏父没有下车,查看了一下时间,隔着车窗提醒江少陵:“少陵,下葬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我和薇薇先回江家等你。” 没有理会苏父,江少陵手中的柳枝皮和内部枝干已完全脱离,他转动了两下,对沈慈说:“铅笔刀给我。” 沈慈把铅笔刀递给江少陵,不远处汽车绝尘离去,她望向那辆车,殊不知车内的苏薇正透过右车镜冷傲而落寞地看着她和江少陵。 车内,苏父瞥了一眼女儿的神色,心中愁绪久久不散。情字暖人,亦伤人,2012年她斩断后路和江少陵岳父在一起,难道她以为她和江少陵还会有以后吗? 也许,她什么都知道,她只是放不下心中的那一抹执念。 二月杏花村,远山近水,村东头一片静寂,整个天地,仿佛只剩下他和她。 江少陵将枝干从柳枝皮里抽出来,漆黑的双眸扫过沈慈,但很快又将眸子重新落在了她的头上,她将柳条编成的头环戴在头上,倒是挺能自得其乐。 江少陵移开眸子,捏扁树皮管一端,使用铅笔刀将其削薄,淡淡开口:“长短各来一个?” “好。”沈慈将地上残留枝条整齐地放在路旁,走近江少陵时,他正在试吹树皮管,反复调整了几下,直到声音均匀,这才把那支长的树皮管递给了沈慈。 树皮管前一秒才离开江少陵的唇,沈慈看着圆圆的树皮管,脑海中想的不是暧昧色情,而是......他感冒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可别传染给她。 沈慈试吹长树笛期间,江少陵已经做好了短树笛,沈慈分别试吹了几下,觉得很新奇:“长笛和短笛声音不一样。” 阳光照射在江少陵的脸上,留下淡淡的光影,他静静地看着沈慈,眼神不再闪烁出犀利的光芒,反而透露出一种融通百味人生的雅致。 这种小玩意,可做民间乐器,各地称呼更是五花八门,有人叫它“树皮管”、“响响儿”,或是“树笛”,桂西山区壮、苗两族则是称它“树皮拉管”。 他把之前抽走的枝干递给沈慈:“试试这个。” “怎么用?” 这三个字,沈慈不该说。中午阳光温暖,江少陵走到沈慈身后,将她圈在了怀里,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她的双手,指引她把枝干放在树皮管里,随后管口置于下唇:“吹奏的时候,别忘了上下推拉枝干,只有这样,声音才会有高有低。”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沈慈甚至能够感受到他传递给她的热度,心不在焉的那个人似乎只有她。 她鼓着腮帮子乱吹一通,江少陵却很尽责,纠正她吹奏时的动作:“下唇要和树笛保持垂直。” 江少陵纠正的很到位,沈慈在他怀里不甚情愿地试吹了几下,声音果真动听了许多。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吹树笛的时候,他一直侧眸看着她,那样的视角,焦点无疑是她的唇...... 沈慈自诩脸皮之厚无人能及,但被江少陵这样盯着,她却是再也无心吹树笛了。源于突如其来的沉寂,似乎就连空气里也散发着微妙的气息,江少陵手臂力道越收越紧,沈慈看似平静,呼吸却变得很轻,也很慢。 沈慈心里很明白,江少陵在商界是个极其出色的阴谋家,在生活中更是一个理性至极的男人。苏瑾瑜即将下葬,这个平时令人无比敬畏的男人,除了目前这个拥抱,他决不会再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来。 但很多时候,心里清楚是一回事,亲身实践又是另一回事,所以当江少陵缓缓松开她的时候,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她在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走吧,回去慢慢练。”江少陵从沈慈身边走过,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她:“柳叶上有虫瘿,把柳条编的头环戴在头上,真的没关系吗?” 沈慈愕然,那声“虫瘿”让她头皮一麻,条件反射地取下头环,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把头环扔到了道路一旁。只扔头环还不保险,生怕虫子会爬进头发里,沈慈干脆抓起了头发。 这天阳光虽然温和,春风却有些凉,江少陵移开目光,地面上树影斑驳,犹如被人洒了一地的金子,一如那年夏日:舍友杜衡当着他的面,送了一盒巧克力给她,她在毫无准备之下剥开巧克力,却从里面弹出一只壁虎来,她“啊”的一声尖叫,手忙脚乱地扔掉壁虎,跳到他 的身上,搂着他愣是不肯下来。 那天,她吓得浑身发抖,杜衡意识到恶作剧玩得有些过火,在他的皱眉逼视下,连忙向她解释:“别怕别怕,你看看,这只壁虎是用软胶制成的,不是真的壁虎。” 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恐惧,杜衡的解释对于她来说不具备任何意义。杜衡清理整人玩具时,他抱着她远离“壁虎之地”,那天的阳光也是如同这日,因为太过耀眼,所以仿佛只是来自于夏日的一场幻觉。 下午时分,送丧队伍陆续下山,江少陵和几位造坟泥工留下来善后。回到杏花村,镇上厨师早已在孙婶家做好酒席,以此馔宴送葬队伍。 沈慈没有入席,她让郑睿和陆离留在孙婶家招待宾客,而她则是端着一碗米饭回到了江家老宅。 那碗米饭,沈慈没有动,她坐在门槛上,仰脸望着庭院上方,暖阳普照大地,数不尽的灰尘漂浮在半空中,她忽然在想,有时候人还不如尘埃,尘埃无论生死,它都是尘埃,但人就不一样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院门口传来了一阵极其轻缓的脚步声。 是苏薇。 她穿长款毛呢黑大衣,里配中长连衣裙,穿着一双黑色高跟鞋,如此美丽、如此骄傲,难怪大学期间,会有那么多的男生推选她为系花女神。 “你父亲给你打电话了吗?他希望我们能够一起回美国。”苏薇坐在沈慈身旁,她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沈慈闻不惯,身子往一旁移了移。 清晨,父亲倒是给她打过电话,但她没接。 “知道吗?姑姑的死,对我触动很大。送葬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想,姑姑这一生过得究竟是苦,还是甜?她独自一人守着一段情,应该过得很苦吧?但江伯伯死的时候,心里最爱的那个女人是她;她离开人世的时候,最爱的那个男人是江伯伯,所以我想,姑姑这一生应该是甜多于苦吧?”陷入心事里的苏薇,神态十分动人,就连脖子里佩戴的钻石项链似乎也被添加了几分灵动美。 沈慈微笑不语,端起放凉的米饭,低头静静地吃着。 苏薇看着院子里的杏花树,目光幽幽苍茫,停了数秒,红润的唇再次开启:“其实,我有些后悔,后悔头脑一热跟了你父亲。跟了他,我要什么有什么,但我不快乐。你呢?你是不是也不快乐?名义上你是江少陵的妻子,但你心里最爱的那个人,你分得清楚究竟是谁吗?” 沈 第三章 (1) s市:慰他薄凉,回首是伤 苏瑾瑜下葬后,有关于她的身后事,江少陵需回s市亲自料理。 清晨离开杏花村,不少村民闻听消息,纷纷赶来相送。对待村民长辈,江少陵有别于纽约从商奸险,言语间甚是温和,除了安排村民照看江家墓园之外,同时不忘感谢村民近几日对江家施以援手…… 男人有着男人之间的临别话题,女人亦然。 “小慈,如果工作不忙,别忘了和少陵一起回来看看我们。” “小慈,工作虽然重要,但平时你和少陵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年轻人更该学会爱护自己。” “小慈,少陵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一个好姑娘,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关切言语一句接一句,在离别之际纷沓而至,沈慈微笑点头,何必去计较这些话里究竟藏匿着几分真,几分假?这些话,她们原本可以不说,但愿意说出口,毕竟是善意,她理应心存感恩。 临上车前,孙婶大概是为了顾全沈慈颜面,悄悄地往她口袋里塞了一个东西,压低声音叮嘱她:“小慈,我请朋友开了一副中草药偏方,听说专治少白头,你回纽约后先吃着试试看,如果没效果,你给我打电话,我再帮你想别的办法。” 沈慈道谢,那副中草药偏方,她并不见得就会尝试。她之所以会过早白发,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一名脑力劳动者,很多时候更是与她的精神状况息息相关...... 是在镇上吃的早餐。此次回s市,沈慈随行,她需要为她凌晨道出的那声“好”负责。 八年来,第一次想要对一个人负责。 计划里,2014年她原本就应该回一趟s市,这次回去不过是时间提前,2月即将奔赴中旬,她恍惚地意识到:母亲忌日好像快到了。 丧事期间,江少陵的手机几乎处于停用状态,如今丧事一结束,电话几乎就没停过,不少电话均是来自纽约。从杏花村到小镇,从用早餐到上车,他通过几个电话不仅敲定了数千万美金的合作案,更在与秘书宋文昊的谈话过程中解雇了一位副总和一位部门经理...... 沈慈一夜未眠,汽车上了高速之后,她在江少陵一个接一个的工作电话里倦怠而眠。她虽看似全程都在睡觉,但坐着睡觉毕竟有些不舒服,所以昏昏沉沉间,她知道江少陵在压低声音接了几通电话之后,终于关掉了手机;她知道江少陵将他的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她 知道江少陵揽着她的头靠在他肩上,试图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她知道外套下,他触摸到她的手,停了几秒应是见她睡着没反应,这才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沈慈呼吸慢了,他这样的举动和林宣何其相似?那一年,林宣带她回纽约,她在头等舱里沉沉入睡,在她警觉的睡眠状态里,林宣取了一条毛毯盖在她的身上,后来林宣碰了碰她的手,迟疑数秒,方才缓缓握紧。 三万英尺高空,逼匛沉寂的机舱里,林宣的声音如海水般温润平静:“sylvia,我知道你没有睡着,s市所发生的一切,你我都无力改变,但有关于未来,我们至少还可以心存期许。我发誓,未来不管发生任何事,哥哥都会陪着你,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林宣说这话时,是2006年。2012年1月初,林宣在给了她一巴掌之后,决绝地松开了她的手...... 前往s市路途遥远,沈慈后来是真的睡着了。江少陵叫醒她的时候,车已抵达s市西城区,座驾在路旁停靠着,有一辆全黑座驾停放在正前方,隔着车窗依稀可以看到两名男子西装革履地站在车身旁。 沈慈坐直身体,这个方向好像不通江家。她侧过脸,目光与江少陵对视,他的眉眼依然是那么冷漠,但因感冒还没完全好,所以无形中倒是削减了几分锐意。 “饿不饿?”他忽然开口问她,声音低沉。 “有点。”江少陵的外套还盖在她的身上,她把外套递给江少陵,低头查看了一下腕表时间,发现时间已经走向了下午三点半。 江少陵淡淡发话:“我让郑睿和陆离先开车送你回去,稍后会有人送外卖过去,吃完饭你再好好睡一觉,我最迟晚上一定回去。” “你要去哪儿?”沈慈会这么问,纯属是下意识,但话音刚落,她就觉察出了不对劲,江少陵默默地看着她,眸色很深。 她说错什么话了吗? 对于江少陵来说,沈慈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但这些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当着他的面主动过问他的行踪。 “苏姨身份需注销,有些证件在家里放着,我需要先回江家一趟。”料理身后事,看似简单,实则手续繁复,事关苏瑾瑜,有些事情本该他亲自去办,另外......她昨夜未眠,午餐又没吃,下午不宜跟着他来回奔走。 江少陵是什么心思,沈慈虽然没有深思,但江少陵的话外音,她却听出了端倪,有关于料理 苏瑾瑜后事,他并没有让她参与的打算。 也罢,沈慈虽不强求,却还是小小的虚伪了一把,“需要我陪你一起回江家吗?” 闻言,江少陵眼眸似乎更深了一些,他沉沉地看着沈慈,沉默了几秒,方才丢了一句话给她:“你有几天没洗澡了?” 沈慈怔怔地看着江少陵,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有这种想法时,沈慈极力克制“闻味”冲动,而是不动声色地掰了掰手指头,算上航班十几小时的话,她差不多有多少天没洗澡来着? 目睹沈慈掰手指计算天数,江少陵不愿再糟蹋自己的眼眸,拿着外套开门下车:“这个时候,你最应该做的事情,其实不是陪我,而是应该回去洗个热水澡。” 沈慈面色如常,坐姿很端正,直到前方座驾缓缓驶离视线,她这才十万火急地撩起外套和头发使劲地闻了闻,还好啊!哪有味道?还是说,她嗅觉出现了问题? 沈慈不信邪,皱眉看向副驾驶座:“陆离,我身上有味?” 陆离一时语塞,他瞥了一眼正憋笑开车的郑睿,他该怎么告诉后座女子,江先生适才下车后嘴角隐有笑意,摆明了是在逗她玩...... 2007年年末,江少陵曾在s市以苏瑾瑜的名义购买了一套别墅,苏瑾瑜却不愿搬离小区单元楼,以至于别墅内一直久居无人。 2014年2月11日下午,郑睿没有开车前往酒店,更不曾开车直奔苏瑾瑜别墅区,而是将沈慈带到了闹市区。 在这里,沈慈不仅迎来了一场视觉盛宴,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灵震撼。 那是一栋庭院式别墅,坐落在s市中心地带,占地极广。路边围墙爬满了颜色淡雅的蔷薇花,开车驶向门口,已有门卫启动放行闸,铁门缓缓朝两边滑开,沈慈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她所看到的一景一物,仿似春风吹动尘埃一角,连带那些几乎被沈慈早已遗忘的记忆也随之悄然苏醒。 庭院内,绿色草坪几乎覆盖满园,还未及夏,触目已是满目清凉…… 她让郑睿停车,陆离下车紧随其后,郑睿开车尾随。道路两旁种植着一排排绿意盎然的葱茏大树,接下来她会看到什么呢?多半是凉亭、景观长型池塘和小桥流水吧? 果然,走出前院绿树、草坪和应季鲜花区,尽收眼底的就是那么一条造型独特的池塘,池塘很长,成功的隔断了前院和后院,中间有宽阔拱桥相连,可供汽车通过,大桥两边分设两个 木质狭窄小桥,一边可通后花园,一边可通茶室、全透明玻璃花房。 沈慈步履缓慢,此刻小桥古朴,流水潺潺,数不尽的锦鲤正在池塘里无忧畅游。郑睿见女主人观园兴致不错,待停好车就连忙跑了过来,原想给女主人带路,谁曾想沈慈就像是曾经来过这里一般,近乎熟门熟路。 沈慈来到了后院,后院是一片小树林,通过鹅卵石小路可以直奔林间。这天下午,当沈慈看到那栋按成年人尺寸建造的树屋时,她的精神世界在种种冲击之下,忽然间溃不成军。 她是第一次来这里,之所以会对这里似曾相识,是因为这座庭院建筑最初的设计者是来自于她。 已经是很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了—— 那年盛夏,s市很热,她去公司找他,当时他正在设计软件,没空搭理她,她也不觉得无聊,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本空白笔记,随后又找到一支铅笔,兀自趴在办公桌一侧乱写乱画起来。 她在连撕几张报废纸页,被他瞥视一眼之后,这才收心开始画画。当时的她,一边画着建筑物,一边看着他的脸,可谓是春心萌动,下笔十分顺畅,灵感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那天他坐在电脑前共计六小时,她坐在一旁就足足意淫他六小时,仅是局面构图建筑就画了好几页,直到合作伙伴侯延年敲门入内,她这才匆匆收尾,题字留言:“江伽之家。” 题完字,她把本子一合撂到一旁,见他还在忙,她觉得自己这趟不能白来,止不住心花乱颤,趁侯延年不注意,飞快地偷亲了他一下,再然后火速开溜。 身后隐隐传来侯延年吐槽声:“天才跑那么快做什么?中邪了?” 后来,他问她:“你喜欢树屋?” 她“羞涩”地笑了笑:“倒也称不上喜欢或是不喜欢,我只是在想,如果有那么一栋树屋的话,我们平时还可以坐在树屋里谈谈情,说说爱,多好啊!” 他:“......” 那年盛夏,她画围墙蔷薇花,是幻想着两人回家时,他可以顺手摘一朵蔷薇花送给她;她画前院林荫大道,是想和他饭后牵手散步;她画草坪,是想和他有事没事抱着滚一滚;她画池塘,是想看盛夏荷花齐放;她画树屋,其实主因并不是想和他谈情说爱,而是幻想他们今后如果有孩子的话,树屋可供孩子娱乐…… 她画那幅图是随手涂鸦,玩笑心态;提笔“江伽之家”是色心乍起,转身即 忘。谁曾想,他竟一直记在心间,并将设计图完美复原在了闹市区,不仅建造了这处庭院,更建造了一栋成人树屋。 闹市树林,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草木香,鸟叫清脆。沈慈拾阶走进树屋,树干穿透地板直入房顶,室内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沈慈走到阳台上,林间景色尽收眼底,恍惚觉得这里早已不是闹市区,而是脱离尘世的大自然。 “这处庭院是什么时候建造的?”沈慈问得是郑睿,他和陆离在树屋下站着,没有随她一起上来。 郑睿想了想,回复沈慈:“听说江先生去美国之前就在建造,真正完工是在2009年。” 阳台微风清凉,下午阳光穿过林间,在树屋上一寸寸游移,宛如正在流逝的光阴,想抓却抓不牢。 沈慈望着林间风景,眼神松系,慢慢开口道:“他每次回国都是住在这里吗?” “不,江先生住酒店,但偶尔会开车过来。”郑睿看着沈慈,不知为何又补充了一句:“除了江先生和管理树屋的家佣,平时没有人进出过树屋。” 沈慈不再说话,心绪渐渐沉落深海。这就是江少陵,做事向来不动声色,而她永远都是后知后觉。 回到主别墅,外卖刚刚送来不久,中年女管家刘嫂正带着两位佣人在餐厅里摆放餐点。 刘嫂和肖玟年纪相当,外表看上去要比肖玟严肃的多,见郑睿带着沈慈走进来,连忙吩咐佣人停下手头工作,齐唤一声“太太”,礼貌问好。 沈慈微笑,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餐厅吃饭,早已过了饭点,几位佣人在这里工作多年,却是第一次见女主人回来,虽不敢明目张胆地盯着沈慈上下打量,但工作之余,余光却一直朝她身上瞄。 沈慈没有理会,唤郑睿和陆离一起坐下来用餐,她本人却没有什么食欲,仅是吃了几口菜就放下了筷子。 这次回国,沈慈只带了一只行李箱,吃饭前,郑睿早已帮她提到了主卧室。在杏花村,条件有限,她不能模仿江少陵露天庭院洗澡,但回到s市,洗澡是必然,跟江少陵“规劝”她洗澡无关。 父亲给她打来电话时,她刚洗完澡,而纽约正是凌晨时分。在给她打这通电话之前,父亲已经事先联系过江少陵,得知他们下午刚刚抵达s市,父亲问她:“预计还要在国内停留几天?” “不好说。”她把手机调成免提模式,拿着一条白毛巾坐在床尾擦着湿头发。 手机那头短暂沉默,父亲应该是斟酌了一下语气,这才对她说:“sylvia,你既然回到了s市,就不防多逗留几日,再有几日就是你母亲的忌日,她生前最喜欢白玫瑰,如果可以的话,忌日那天还请你代我送一束白玫瑰给她。” 沈慈擦头发动作一僵,自母亲去世后,这还是父亲第一次同她讲起母亲忌日。如果是以前,她或许会讽刺父亲竟还记得母亲忌日?但现在,她从他话语间听到了那声“请”,也听出了他隐藏极深的愧疚,所以有些伤人之语注定只能卡在她的喉咙里,如刺在喉,疼痛自知。 有些话,她虽从未说出口,但父亲心知肚明。她恨他,怨他,却又割舍不了血缘之亲...... 现在想想,何必呢?佛曰: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既然万事万物终将成为虚幻,所以有些伤人伤己的话,她就不说了。 “好。”她回复父亲的话,心态平静,就连语气也透着平静,却惊住了手机那端的华裔富商。 纽约,沈家主卧室里,沈家明拿着电话,通话已断,但女儿的那声“好”却一直徘徊在他的耳畔。 多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谈及她母亲时,她不再隐忍,不再一言不发,不过是一个“好”字而已,却让他提前演练好的应对方案胎死腹中,完全派不上用场...... 沈慈睡得很熟,醒来天色已有发暗迹象,卧室内插着错落有致的鲜花,淡淡地花朵香迎面扑来,没有醒脑效果,反而令她愈发昏昏欲睡。 不能再睡了,照这么睡下去难免会日夜颠倒,沈慈起床,决定先去洗把脸。 此刻是晚上七点零八分,当手表时间走向七点十二分时,窗外万物朦胧,因为一时大意闯进浴室的她,视野内竟也是一片朦胧不清。 浴室水雾缭绕,有男子正在沐浴洗澡,虽然及时取了一条浴巾围在腰间,但因来不及关掉花洒,所以最终难以摆脱湿身命运。 此时沈慈双眼已经适应稀薄水雾,她愣愣地注视着江少陵,心知自己本该“啊”的一声尖叫,然后羞愧逃走,奈何她脚步生钉,脚步迈不开啊! 数日前她在江家老宅看到的江少陵,虽然只是裸露上身,但腹肌结实,十分完美抢眼,如今…… 沈慈怕自己控制不住流鼻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还好,鼻血没出来,却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好一场湿身诱惑秀!好一幅喷鼻血画面! 水流下,男子性感身材一览无余,胸肌完美,腹肌完美,再往下……沈慈气得直跺脚,可恨浴巾碍眼,真想冲上去帮他把浴巾给摘了,一块破布简直是破坏艺术品。 江少陵关掉花洒,对沈慈火辣辣的目光视若无睹,她是学画画出身,没少接触人体模特,对待男人裸体看似目光灼热,却不代表是跟色欲有关...... 想到“色欲”,江少陵反倒有了叹气冲动,随手取下一条毛巾转身朝外走去:“洗澡的话,不要待在浴室里太久,晚上我们一起外出吃饭。” 沈慈把手伸到感应洗手器下面,接了一把冷水洗脸,心中自是愤愤不平,浴室里出现这一幕,男主角不是通常会调戏女主角一把,或是把女主角推在墙上壁咚吗? 壁咚个香瓜,纯粹是骗人! 几分钟后,沈慈回到主卧室,江少陵已经穿好了衣服,并非正装,而是一身休闲装,羊毛衫+黑色长裤+毛呢外套+休闲鞋,衣服搭配很随意。 沈慈感慨万千,这人穿衣显瘦,脱衣有料,身材完美令人发指。 “事情办完了吗?”她放倒行李箱,盘腿坐在一旁挑衣服,外出的话,穿衣打扮不能太寒碜。 “还有一些小事需要处理,我们可能还要在这里多逗留两天。”江少陵站在一旁佩戴腕表,似又觉得单方面下决定不太尊重她,于是补了一句话给她:“没问题吗?” “我没什么问题。”她现在无事一身轻,不管是回美国,还是留守国内,对于她来说,区别不大。 行李箱装不了几套春冬季衣服,江少陵扫了一眼她的行李箱,对她说:“我让人再给你置办几套衣服?” “我衣服还够穿,目前不用。”沈慈合上行李箱,拿着选好的衣服走向更衣室:“我去换衣服。” 江少陵却在这个时候抓住了她的手臂,沈慈转过脸看着他:“怎么?” “你......”江少陵眸子漆黑,别有深意地看着沈慈:“你有没有觉得这里似曾相识?” 何止似曾相识?简直是神还原设计图。 沈慈抿唇不语,她在组织语言,一旦她点头回应他“似曾相识”,势必会牵引出过往记忆,而那些记忆......她避之不及。 江少陵看着她,目光从期待逐渐转化为失望,嘴角弧度自嘲,也终于松开了他的手: “换衣服吧!我去楼下等你。” 沈慈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骄傲如他,有些话,他只肯说一次,好比有些答案,过了那个时间段,纵使她再想说给他听,他却未必愿意聆听。 2014年,她眼中的江少陵,任他内心万千思绪波澜壮阔,却依然能做到波澜不惊,而他眼中的她,纽约多年沉淀,早已不再是当初痴缠他不放的小妖女。她是沈慈,一个踩着伽蓝血泪重生的纽约外来客,仅此而已,也只能而已…… 沈慈下楼的时候,很想吟诗一首,比如说苏轼的《江城子》: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她只盼相逢故人不相识,只可惜故人眼力劲很好,尽管她早已半头白发,却还是被他们一眼认出。 没错,是他们。 他们在客厅里坐着,沈慈步伐却在楼梯间短暂凝滞,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所谓晚上一起吃饭,并非两人同行,而是多人聚餐。 她自认记忆力很好,虽然时隔八年之久,她却依然能够叫出他们的名字来:杜衡、侯延年、周强。 曾经,他们是江少陵的大学舍友;现在...... 听说杜衡现在已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作曲家;听说侯延年现在已是s市响当当的金融家,2008年江少陵抛下国内一切,接替他位置的那个人正是侯延年;听说周强现在已是一家上市公司高管,年薪在七位数以上...... 沈慈出现之前,杜衡三人正坐在客厅里和江少陵说着话;沈慈出现之后,杜衡三人阔别数年再见沈慈,生疏是一回事,默契缄默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晚上七点半,沈慈穿着驼色束腰长款呢大衣,腰带松系,里配黑色毛衣,黑色紧身裤,穿着一双黑色高跟鞋,当然她还斜挎着一只黑色单肩包。 若非旧识,这样一个身材极佳,气质极好的女子出现在眼前,杜衡等人或许还会心存欣赏或是猎艳之心,但2014年再见沈慈,杜衡三人却是满心复杂。 多年前,他们称眼前女子是“小天才”;多年后,小天才蜕变成蝶,纵使心性难改,可周身气质终究还是被名媛圈所同化,如今的她头发半白,魅力却逐年剧增,朝他们走来时,嘴角笑容虽然亲切,却像是隔了一层纱,你摸不着她,也抓不到她。 犹记得,2012年江少陵大婚日,杜衡三人受邀前去纽约贺喜。谁曾想婚宴场却横生枝 节,沈慈前任未婚夫现身婚礼,除了险些搞砸婚礼,还差点让江少陵丢尽颜面。好在婚礼非公开,前去参加婚宴的上流名士都是沈家明或是江少陵两方熟人,这才从未向媒体走漏风声,但杜衡三人却因为此事对沈慈颇有微词,再加上婚礼过后各人工作忙碌,所以如今再见沈慈,可谓是百感交集。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随着时间递进,一部分越沉越香,另一部分却会越来越淡;江少陵和杜衡等人是前者,沈慈和杜衡等人是后者。 窗外夜幕已降,女子心性豁达,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依次向杜衡三人伸手交握,言语妥帖有礼:“江先生应该早些告诉我今天有贵客登门,如果早知道,我断不会让各位坐在客厅里空等我一人,实在是抱歉。” 杜衡三人站在客厅里看着沈慈,同他们一起看向沈慈的,还有家宅数名佣人。灯光下,女子不化妆,微笑的时候眼角有着浅浅的皱纹纹络,是一个很有魅力的青年女子。 变了,果真是变了,其实他们都变了...... 微笑,很多时候它的功效,仅是用来掩饰故人相见所带来的陌生和疏离。沈慈的主动问好,至少让杜衡三人芥蒂暂消,握手言笑,浅谈不过数句,周强已在一旁笑着说:“还是先去饭店吧!到了饭店,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杜衡三人各自开车前来,又各自开车前去饭店,江少陵和沈慈共乘一辆汽车跟随在后。 司机是郑睿。 沈慈心里有情绪,语气还算温和:“晚上和杜衡他们一起吃饭,你为什么事先没有告诉我一声?” “告诉你之后呢?”窗外霓虹灯照进车内,映照出江少陵五官轮廓异常英俊,他瞥视她一眼,面上笑意微露:“你会抗拒,会拒绝和他们一起外出用餐。这次我们回s市,他们推掉工作和应酬,盛情邀请你我用餐,是礼节,更是心意。为了一顿饭,他们主动登门造访,是你觉得他们诚意不够?还是说,你仅是单方面排斥和我朋友一起外出吃饭?” 沈慈竟是无话可说。 她并非排斥和他朋友外出吃饭,而是......很多年了,她在纽约几乎没有朋友,除了林宣,就是陶艾琳,早已遗忘了该如何应对故人,尤其还是他的大学舍友。 他们记忆中的伽蓝,曾经那么骄傲自信,但现在的伽蓝,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更何况是他们。 江少陵说的对,如果他事先告诉她,晚上会和杜衡他们一起吃饭,她十有 第三章 (2) 04年的某一个黄昏,不过地点并不在建筑学院篮球场,而是在商学院篮球场。 商学院举办篮球比赛,各大院系女生听说江少陵参与打球,纷纷跑去围观助威,看脸时代,场面可想而知,篮球场观众席几乎被众女子围得水泄不通,众人并不关注篮球比赛如何,她们关注的是场上男子的一举一动。 十年前商学院篮球场上,沈慈铭记的不是篮球比赛如何,也不是众女子此起彼伏的海豚音,而是站在篮球场外围的她,目睹有一位漂亮女生拿着一瓶矿泉水递给了中途休息的他,重要的是他接了...... 身后有人接近,是陆离。他将热牛奶递给沈慈,说江先生正在来s大的路上,让她去南苑门口等他,说是晚上一起吃饭。 沈慈喝了几口热牛奶站起身,路上察觉陆离有心事,沈慈也不追问,行走十几分钟之后,陆离状似无意开口:“太太,刚才我去买牛奶的时候,有一位老人把我错认成了江先生。” 老人? 沈慈一愣,老人出入s大,既然认识江少陵,十有八九是s大教授,至于是不是建筑系教授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江少陵在s大很出名,各大院系老教授认识他,倒也不足为奇。 沈慈知道陆离正在观察她的反应,忍不住笑道:“你也说了,他是老人,偶尔认错人也在情理之中。” 陆离不吭声,有一句话憋在他心头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总想找机会询问一下沈慈。这里是s大,许是学院环境令人放松,要不然他很难将心中疑惑问出口:“太太,您在江水墅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我和江先生有些相似?” 沈慈脚步未停,却有诧异之色从她眼眸闪过,她把问题丢给陆离:“你觉得你和你家江先生有些相似?” 陆离语塞。 他之所以提及“相似论”,是因有一次他在江水墅车库修车时,肖玟给他送茶无意中说了这么一句话:“刚才只看你侧面,隐隐觉得你和江先生侧脸轮廓有些相似,不过正面却是一点也不像。”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陆离心里一咯噔,忽然想起沈慈初次见他,曾盯视片刻,她当时可是在透过他看江先生? 夜风微凉,沈慈把问题丢给他,他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论容貌,他远不及江先生姿容一半,但凡有什么地方相似,已是和英俊挂钩;论修养,他远不及江先生阅历丰富,更不及江先生行事果断.. .... 这么看来,若说相似,倒像是他往自己脸上贴金一般,所以他只能选择沉默。 沈慈却开口说话了:“2012年初冬,你到江水墅应聘保镖,我注意你,仅仅是因为你静默时的姿态很像是年轻时候的他,但这种感觉来得快,消失得也很快,你是陆离,他是江少陵,仅此而已。” 短短几秒,陆离心事可谓是潮起潮落,南苑门口近在眼前,“伽蓝”这个名字在陆离脑海中一闪而过,他问出了今天最后一个问题:“江先生年轻的时候,您认识他?” “认识。”沈慈微微一笑,看起来很好说话,淡淡解惑:“差不多十二年前,我和他同一所大学,只是不同系罢了。” 十二年前? 陆离脚步一顿,万万没想到江少陵和沈慈竟已认识多年。原来江先生认识沈慈,发生在众说纷纭的2010年之前,难怪常年生活在纽约的她,会对s大南苑路况了若指掌。 沈慈和陆离步伐慢,走出南苑门口,就见江少陵座驾停在了路对面。 昏黄的灯光下,郑睿站在车身旁,见沈慈走过来,已率先打开了后车门。 夜间烧烤小吃香味扑鼻,沈慈扶着后车门并未上车,她弯腰看向后座,青年男子腿上摊着两份文件,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正在翻阅,此人警觉,移眸对上沈慈视线,静等她开口。 “要不要买一些羊肉串带回去?”烧烤味道浓郁,沈慈有点饿了。 “不卫生。”他朝她伸出手,沈慈无奈上车。 江少陵看起来好奇心不重,没有过问沈慈重回大学心情如何?他甚至不曾提及s大只言片语,他一边批注文件,一边询问沈慈:“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 沈慈望着窗外,话语虽然平静,却让江少陵抿了唇,他直觉敏锐,察觉出了她的不高兴,因为没同意她吃羊肉串,所以生气? 他抬手去握她的手,被她避开了,他眯起眼眸,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车内,江少陵报了一处西餐厅地址给郑睿,沈慈鼓起了腮帮子,她以为对方没发现。 江少陵挑选的西餐厅,用餐氛围很好,他虽不让她吃羊肉串,却给她点了一份法式煎羊排。 沈慈不领情,吃了头盘开胃汤,又吃了甜点,至于那盘主食羊排,她推到一旁,一口都没尝。 江少陵不理她,使用刀叉无动于衷地吃着西餐主食,举止 优雅矜持,用餐场景完全就是一幅画,也难怪侍者过来添加红酒时,会忍不住偷瞄他了。 江少陵用餐速度很慢,沈慈几乎要怀疑他是故意的。忍着翻白眼冲动,沈慈站起身:“你慢慢吃,我出去透透气。” 江少陵没有抬头看她,反倒是不紧不慢地吃着食物:“坐下,我还没吃完。” 谁理他? 沈慈离开时不解气,将餐巾直接扔到了江少陵的身上,不去看那人是什么表情,沈慈走出餐厅,原想让郑睿开车带她回去,但郑睿是那人保镖,十有八九不敢抛下正主只带她离去。早知道就不该让陆离先走一步,实在是失算。 沈慈坐在后车座里等江少陵,却闻到了一股烧烤味,起初还以为自己嗅觉迷乱,直到羊肉味道越来越浓,沈慈忽然笑了:“郑睿,你是不是买了羊肉串?” 郑睿从袋子里掏出包装盒,借助低头姿势,偷偷地撇了撇嘴,简直就是一吃货。 “太太鼻子真灵,您进餐厅的时候,先生特意吩咐我去买的羊肉串,现在还热着呢!您赶紧吃。”郑睿笑容满面地抬起头,将一盒打包好的羊肉串递给沈慈。 沈慈大快朵颐时,江少陵坐进了车里,沈慈一扫之前冷脸待遇,笑眯眯地看着江少陵:“你让郑睿去哪儿买的羊肉串,真好吃。” 江少陵瞥了她一眼,不让她吃羊肉串就跟他置气,给她买羊肉串就对他笑脸相迎,这变脸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一些? 见某男不吭声,沈慈笑意不减,将羊肉串送到某男嘴边,讨好道:“你感冒还没完全好,就尝一口,真的很好吃。” 羊肉串就在唇边,江少陵不张嘴说不过去,于是勉为其难地张嘴咬住了到口羊肉,他这边还没咽下去,就听沈慈笑着说:“江先生,你虽然看似闷骚,但有时候真的很善解人意。” “咳——” 驾驶座上,郑睿忽然咳嗽出声,透过后视镜偷瞄一眼江先生,对于那句“看似闷骚”,江先生不见羞恼,反倒是心平气和地咽下口中羊肉,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好好吃你的羊肉串,不要再说话。” 吃羊肉串的后遗症是,沈慈夜间翻来覆去睡不着,火气攻心,江少陵前前后后起床,为她倒了几杯水,到了后半夜好不容易才睡着。 翌日醒来,沈慈脸部浮肿,去盥洗室洗脸时,江少陵正寒着脸站在一旁刷牙。他昨晚也是这样的神情,站在床边看着她喝水,脸色不是一般 的冷,害得她差点被几杯水呛出内伤。 早餐食物很清淡,江少陵这天没有外出会客或是办公,吃完早餐,他让厨房煮一壶去火茶送到阳光房里。 他把工作带到了家里。在纽约,他每天会议不断,回到国内也是如此,他坐在椅子上,笔记本电脑斜放在木桌上,美国总部正在向他定期汇报工作。 阳光在室内游走,沈慈坐在地毯上,她光着脚,旁边放置着一瓶透明指甲油,涂完了双手指甲,又开始涂双脚指甲...... 房间里充斥着此起彼伏的英文声,江少陵靠着椅背,双臂环胸静静地看着沈慈:青年女子穿着白衬衫,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正赤着脚坐在地毯上晒太阳。 阳光照在她的双脚指甲上,亮光刺眼,像这样静默融洽的家居场景,倒是让他格外怀念起记忆里那位磨人精。 记忆里的她不涂指甲油,不管遇到任何事,似乎都能一笑置之;现在的她,习惯隐藏心事,伪装笑容,很多时候她明明是在对他笑,但笑容背后所隐藏的真实情绪,他却不敢深思,也不愿深思。 2014年,沈慈只涂透明指甲油,不是为了追求美观,而是为了防止抠手指头,只可惜习惯难改,效果甚微。 沈慈后知后觉江少陵好像已经良久没有再发声,她突然侧过脸,目光与江少陵在半空中相撞,她淡定如初,对他微微一笑。 江少陵移眸到桌子一旁,那里摆放着两只茶杯,他抬手探了探杯壁温度,朝她无声做了一个手势,唤她过来喝茶。 沈慈起身,赤脚走到地毯一侧穿鞋子,那杯去火茶温度尚可,她一口气喝完,又把目光移向了他那杯…… “喝吧,我再续。”他把他那杯茶推给她,又持壶帮她重新续了一杯茶。 沈慈喝茶间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江少陵,纽约下属办事不尽如意,江少陵微微皱眉,这个男人虽然很强势,但很多年来,他一直在为工作所累。 国内这天是2月14日,是元宵节,也是情人节,沈慈敛下眸子,难道他今日不出门留在家里办公,是因为这个原因? 江少陵正在聆听下属讲话,沈慈茶已喝完,提壶续茶时,江少陵看着电脑屏幕忽然压低声音道:“今天是情人节。” 嗯,今天确实是情人节。 沈慈放下茶壶,转脸看着江少陵,他说得是中文,又压着声音说话,显然是说给她听得。 阳光打在江少陵轮廓分明的脸庞上,他先是看了她一眼,随后从一堆文件里抽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她,嘴角笑意微露:“我有礼物要送你。” 礼物? 沈慈打开文件袋,里面装着一张打印上文字的a4纸,纸上标题格外醒目,沈慈反复观摩了标题好几遍,然后惊喜的发现,她实在是太有文化了,那几个标题中国字她竟然都认识。 沈慈忽然很想笑一笑,于是抬起眸子对着江少陵颔首一笑,江少陵勾起唇角回了一抹笑给她,示意她继续观摩中国字。 那些中国字,黑白素雅,一个个沉默地排列在同一张纸上,看似清清冷冷,却相互依偎,沈慈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连标点符号都没放过,看得那叫一个感动啊! 《好妻子标准指南》 (一)关于沟通:如果江少陵在家,每日精神、心理沟通必不可少,小事可以不说,但大事、伤心事、棘手事一定要告诉江少陵,不能欺骗江少陵。 (二)关于外出:如果独自外出,不许视手机如摆设,江少陵打电话,一定要接;江少陵发短信,一定要回。 (三)关于矛盾:如果不高兴,可以向江少陵发泄不满,禁止离家外出,禁止寻机报复江少陵,禁止独自生闷气。 (四)关于饮酒:江少陵在场,喝红酒不能超过两杯;江少陵不在场,沾酒一滴,罚写检讨书三千字;酗酒一次,罚在家禁闭一个月。 (五)关于开销:家庭日常支出,江少陵给钱,不许拒绝;江少陵给零花钱,不许不要。 (六)关于错误:如果犯了错,在家可以对江少陵蛮横不讲理,但在外不许耍赖不认错,一定要学会认识错误,总结经验教训。 (七)关于节日:结婚纪念日、各自生日、春节、圣诞节、情人节等重要节日,必须和江少陵在一起。 (八)关于相处:在外允许自我为中心,允许人际关系不协调;在家不许分床睡,不许对江少陵虚伪假笑,不许不真实。学习依赖江少陵,每天至少给江少陵一个拥抱,一个吻。 (九)关于安危:不许涉险政局动荡国和战乱国,不许挑战危险极限运动,不许不负责任伤及自身;背着江少陵以上三条任意发生一次,后果自负。 (十)关于忠诚:除江少陵外,不许和其他男人交往甚密,不许和其他男人勾肩搭背,不许和其他男人有亲密肢体接触,不许和其他男人谈笑 风声,不许对其他男人动心!!!时刻牢记最后一条,彼此皆大欢喜。 沈慈真想抬手扇自己几下,先前她在杏花村不该询问江先生怎么做才能成为一个好妻子。现在好了,她挖了一个坑,江先生的陷阱紧跟着就来了。 沈慈将目光凝定在《好妻子标准指南》第十条,尤其是那三个惊叹号看在眼里岂止是触目惊心? 这份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沈慈郑重地将它平铺在桌面上,又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向它作了三个揖。 只作揖还不够,接了江先生这么大的好处,沈慈不能不向江先生表达谢意:“江先生费心了,小女子感激涕零。” 屏幕里是一阵愈吵愈烈的争执声,数分钟以前,源于工作方案意见不同,国外几位高层隔着大洋彼岸争论不休,境界忘我,显然早已忘了视频这头的江老板。 江少陵充耳不闻,反倒是一直盯着沈慈看,这男人长得好,尤其是沉默的时候,帅气之余,更添邪气。 被江先生盯着看,沈慈也不觉得害羞,甚至换了一个站姿,并抬手撩了撩长发,方便江先生看得更尽兴一些。 江先生双臂环胸靠着椅背,压下嘴角笑意,温声慢语道:“涕零就不必了,直接回礼吧!” 纳尼? 江先生是在说回礼吗?好吧,她回礼。 今天除了是情人节,也是元宵节,依风俗,北方“滚”元宵,南方“包”汤圆,但汤圆只能充作饭后甜点,不宜吃多,主食的话还要另作安排。 如果下厨做饭,最好丢一把盐咸死他。 沈慈火气偏旺,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这才看着江少陵:“下午我去超市,江先生如果不嫌弃,晚上我亲自下厨?” 江少陵没回话,国外高层已停止争执,有条不紊的各抒己见,江少陵虽侧眸看着电脑屏幕,眼里笑意却是越来越浓。 是该笑,狩猎成功,算计得逞,可喜可贺啊! 沈慈心里不高兴,江少陵不可能不知道,向来都是她操控他人情绪居多,如今吃了闷亏,依她的性子,想要做到善罢甘休...... 沈慈不可能善罢甘休,江少陵思绪未停,只觉得眼前光影一暗,某人动作很快,除了左手将笔记本电脑视频画面转到一边,右手更是勾起了他的下巴,再然后…… 他被人给调戏了。 沈慈的唇贴上了他的唇,除了出其不 意,还夹杂着恶劣本质。唇与唇贴合,彼此呼吸缠绕在一起,江少陵呼吸虽然有些不稳,但心里却突然蹿升出了一丝恼意,这丝恼意来源于她眼中的报复和算计,以至于完全抹杀了这个吻理应带给他的悸动。 其实何来悸动?这样的举动根本就称不上是一个“吻”,甚至连“亲”都称不上,充其量只是唇碰唇,可即便是唇碰唇,过去几年间,除了他,她是不是也对那个人做过同样的事情? 江少陵眼里笑意彻底消失了,但他并没有推开沈慈,她报复成功,再见他无动于衷,自然会觉得没趣…… 果然。 “亲吻”不过三秒,沈慈见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不意外也不惊讶,无趣之余离开他的唇,给自己找台阶下:“《好妻子标准指南》第八条,每天至少给江少陵一个吻。” 江少陵冷漠地看着她,眼神锐利,仿佛能够洞察人心,他通晓她的恶劣本质,自然不会受她言语蒙蔽,沈慈意识到了这一点,倒也没有恼羞成怒,但...... 江少陵忽然掐住她的腰身,猛一使力,等她反应过来,她已被他紧紧地抱住了腰身。沈慈身体一僵,很好,意外的是她,惊讶的也是她,她圆满了。 “你不是一个好妻子。”这个男人在公司里呼风唤雨,平日里万千心事难以捕捉,唯有在此刻才肯展露出几分真情:“《好妻子标准指南》第八条,每天至少给江少陵一个拥抱,一个吻。亲吻你没做到位,但拥抱,你现在还可以补救。” 江少陵话语很轻,仿佛一颗石子砸落心湖,虽然无声,却砸疼了沈慈的绵绵思绪。她疼,不是因为他的这番话,而是他话语间的那份隐忍和包容。 上午时间段,阳光房寂寂无声,偶尔会从视频里传来一两道模糊不清的连线声,纽约下属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不知何时已经止了话。 沈慈目光移向木桌,《好妻子标准指南》正静静地平躺在桌面上,黑白文字入目,字里行间隐藏的情意其实她都懂,她只是......不热烈,不触动罢了。 迟疑数秒,沈慈终究还是做出了回应,她抬手抚摸着他的发,却出神地望着室外暖阳,滔滔心事流淌在血液里,她在心里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唉,她祸害了不少人啊! 阳光房数分拥抱,数秒浅吻,似乎只是漫漫日常中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小插曲。中午吃饭,江少陵见沈慈几乎没怎么用餐,连带也影响了食欲,“饭菜不 合口?” “上午茶水喝多了,所以才会没胃口。”沈慈淡淡解释。 她上午确实是喝了不少茶。 江少陵应该是在想事情,进餐速度略显缓慢:“这边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明天我们就可以动身回纽约。” 明天? 沈慈有些犹豫:“其实不用那么急,离开前,你总要和杜衡他们再见一面。” 她在这时候提及杜衡等人,无非是为了延迟回美国,而延迟回美国的原因,江少陵又怎会不知?正是因为知道,而她又不愿意点明,所以他放下刀叉,食欲顿消。 吃罢饭,沈慈上楼休息,江少陵去书房收发email。忙到下午三点,想起她说下午要去超市,于是合上电脑回卧室找她。 沈慈午休起床洗罢脸,前去更衣室换衣服,脱下睡袍不过两秒,隐隐觉得似乎有人正在看她,她站着不动,却狠狠地咬着唇,面色很是难看。停了数秒,她忽然转身看着门口,那里空空如也,她暗松一口气的同时,方才惊觉掌心里竟然都是月牙痕迹。 她还以为,“她”跟着她一起回到了s市。 沈慈下楼时,江少陵单手插在裤袋里,正站在客厅里喝水,听到身后有佣人唤了一声“太太”,他转身看着她,她是外出装扮,灰色束腰呢子中长外套,里配浅色毛衣,同色牛仔裤,短靴……她穿的很得体,也很到位,但江少陵想到的却是女子衣服下令他蓦然止步的白...... 江少陵眼神暗了下来,沈慈不察某人心绪变迁,对着某人交代行踪:“我去一趟超市。” “我陪你一起去。”江少陵放下水杯,走到沙发前拿起他的黑大衣。 沈慈问他:“公事忙完了吗?” “嗯。”走到她身边时,他握住了她的手。 江少陵出入超市会被围观,沈慈并不意外,其实她本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虽说姿容尚属清丽,就算会被人盯着看,也不至于太过火,可问题的关键是,她的头发太显眼,再加上身旁还跟着一位绝世美男,所以她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独善其身购买食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超市选食材,沈慈问身旁男子:“江先生喜欢吃美式菜肴,还是意式菜肴?” “美式。” 说话间,两人途经元宵节专柜区,江少陵推着购物车站在一旁,选购汤圆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沈慈的身上。 汤圆品牌众多,口味也各不相同,沈慈站在专柜前挑的头晕眼花,拿着一袋汤圆回头求救江少陵时,却发现几位老太太团团围住江少陵,正热火朝天的想要帮江少陵说媒。 “小伙子,你今年多大了?做什么工作啊?有没有女朋友?” “我手头有一位小姑娘,长得很漂亮,还是大公司高管,要不你留个号码,抽时间你们见一见?” 江少陵嘴角笑容很淡,看起来颇为无奈,他的冷漠和难以亲近在几位老太太面前完全失效,再加上他对老人一向有礼,所以纵使不悦,也不会挂在面上给老人家难堪,打断老人讲话就更不可能了。 “相公,汤圆口味比较多,你能过来帮奴家选一下吗?”一道女子声忽然在元宵专柜区响起,话音含笑,却宛如一道惊雷炸的周遭市民瞬间懵了圈。 江少陵心头无奈加倍,视线越过几位小老太太头顶,只见青年女子站在冰柜旁,笑得宛如盘丝洞小妖精,毫不顾忌周遭市民的目光和反应...... 有市民忍不住笑了起来,江少陵却有些头疼,他看着几位老太太,声音还算温和:“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了。” 几位老太太顿感失望,见江少陵推着购物车朝沈慈走去,几位老太太一致皱了眉,似是觉得眼前这位小姑娘说话不知羞,除了头发染得花里胡哨之外,长得也不是很漂亮,真不知道是走了哪门子的狗屎运? 好在老太太们眼神和表情都还算和善,就是离开时有些可惜,有一位老太太走了几步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江少陵一眼,嘴里念叨着:“这小伙子长得真好,真好。” 江少陵没理会,在冰柜里挑选汤圆,仿佛刚才插曲不复存在。周遭还有市民正在看他们,沈慈百毒不侵,手里分别拿着芝麻和豆沙汤圆满是纠结,江少陵替她做出决定,从她手里取走芝麻和豆沙汤圆,将它们一起放进了购物车。 晚上沈慈预备做美式牛扒,选好汤圆,两人直接去了肉食区。节日气氛很浓,肉食区市民颇多,沈慈和江少陵正在挑选牛肉,就听不远处有男子怒声道:“linxuan——” 林宣? 沈慈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朝声音来源处望去,原来是元宵节家庭出动逛超市,有一个名叫“linxuan”的男童不听话乱跑,这才会被父亲忧声呵斥。 也是叫“linxuan”,她还以为...... 沈慈心事重了一些 第三章 (3) 下属为他撑伞,但他那群下属却站在原地不动,你说是为什么?他在耍手段,他故意让你难受,故意让你因他淋雨惦念他。今天s市狂风暴雨,面对作秀好时机,你说他怎么会舍得放弃不用?但你大可安心,淋几个小时雨,还不至于死人,但他那人坏事做尽,至于会不会被雷劈死,就说不定了。” 沈慈思绪钝钝,窗外暴雨如柱,江少陵的手段和心性,她又怎会不知? 其实江、林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故意使坏看她如坐针毡,一个故意冒雨迫她良知发现。 实在是可恨。楼上这位她陪吃中午饭将近两小时,义务已经尽到了,至于楼下那位...... 楼下那位感冒还没好。 沈慈狠狠地咬了一下牙,甚至不曾向林宣道一声告辞,起身离座后直接朝门口走去。 这次林宣没有阻拦她,他声音疲惫,冷着声音对她说:“这是最后一次,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见你,不会再想你,不会再惦念你,因为sylvia在我心里早已是死人一个。” 酒店走廊天花板好像有些漏水,沈慈低头走路时,有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和下巴,一滴滴地砸落在了地面上…… 酒店房间里,林宣坐在餐桌前麻木用餐,饭菜早已生凉,他却毫不自知,夹菜入口,那入口饭菜仿佛是尖刺入喉,以至于让他瞬间红了眼,湿了眸...... 漫天雨雾之中,江少陵独成一景,门口聚集了很多工作人员和酒店住客。他一动也不动地站在狂风暴雨里,全身上下被雨水打湿,虽然脸色苍白,眼神却固执地望着酒店门口。 他在等她。 沈慈走出酒店时,陆离和郑睿终于松了一口气,沈慈接过陆离手中黑伞,一步步走向江少陵。 滂沱大雨,地面上水花四溅,沈慈把伞撑到江少陵头顶,他垂眸专注地看着她,双眼冰冷,满是血丝,见她衣领微开,唇有咬伤痕迹,他的眼睛狠狠地收缩了一下,片刻后他动了动有些发僵的唇,仿佛被生活磨去了所有的戾气和强势,不激烈,不发火,不失控,用哑得不能再哑的声音问:“沈小姐,你懂什么叫爱吗?” 沈慈鼻子一酸,她力持镇定地站在他面前,但穷尽毕生力量却无法握紧伞柄,黑伞从她手中脱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翻滚了几下,很快就被寒风卷得一远再远。 沈慈眼中蓄满泪水,她对江少陵露出微笑。她今年27岁,皱纹却在眼角留下 了深刻的痕迹,她在他寂静的眼神里看到了正逐年变老的她。 2014年2月15日下午两点半,灰蒙蒙的天幕下,沈慈上前一步,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她把脸埋在他被雨水打湿的黑色大衣里,不让他看到她夺眶而出的眼泪,却在静静流淌的眼泪里被定格了过往光阴。 耳畔传来哗啦啦的雨水声,潺潺水流从脚下冲刷而过,宛如闸门开启,不仅打开了她的前半生记忆,也打开了他和她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和年少。 2014年,他31岁,她27岁。 2008年,他25岁,她21岁。 2002年,他19岁,她15岁...... 回到2002年的她,名字叫伽蓝,那一年她15岁,初入大学,遇到江少陵之前,她的世界里几乎被绘画和颜料覆盖,对情事虽然一知半解,却不甚热衷…… 第四章 (1) s大:初遇爱情,携表白同行 1987年,沈慈生于美国纽约。那时候的她尚未随母姓,父亲沈家明是美国华裔富商,年长母亲伽嘉文八岁。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伽嘉文留学美国,后来因缘结识沈家明,并与之相恋结婚。 1991年9月底,沈家明婚内出轨,有关于沈家明和其她女人有染的风声开始接连不断地传进伽嘉文耳中,此时伽嘉文已怀二胎数月,权衡再三,最终选择了隐忍。 伽嘉文因为此事爆发,发生在12月上旬。 趁沈家明出差异国,情妇登门试图离间夫妻关系,伽嘉文看似无动于衷,却在沈家明出差回来后,与沈家明发生了激烈争吵,谁料伽嘉文情绪过激,竟直接导致流产。 据说事发当晚,年仅四岁的沈慈穿着一袭白睡袍站在门口,不仅目睹了父母决裂的全过程,更见证了血缘同胞是如何在一场婚姻闹剧里化成了一滩血水。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伽嘉文又惊又怕,沈家明更是面色大变,顾不上安抚沈慈,连忙抱起伽嘉文奔出卧室,并大声吩咐佣人备车去医院。 当时有一幕场景,焦急吩咐佣人备车去医院的沈家明没有看到,但被沈家明抱着远离卧室的伽嘉文却看到了—— 沈家明抱着伽嘉文离开卧室时,一路上滴落了不少血迹,四岁的沈慈蹲在门口抬手擦了擦地上的血迹,随即送到鼻前闻了闻,再然后竟缓缓抬头盯着沈家明和伽嘉文的背影诡异一笑…… 那笑容太过惊悚,就那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一个四岁女童脸上,那一刻伽嘉文只觉得毛骨悚然...... 1992年1月,伽嘉文向沈家明提出离婚,伽嘉文心气孤傲,选择净身出户,唯一的条件就是带沈慈回国。 沈家明起初并不同意,双方争执不下,最终决定让沈慈自己来选择。 沈慈尚且不足五岁,却要被迫选择父亲或是母亲,她安静地看着父亲流露而出的殷切,又睇了一眼母亲…… 母亲已失去她的第二个孩子,并且即将失去她的婚姻,她现在并未被现实打倒,并不代表她可以再历经女儿无情抛弃? 当苍白虚弱的母亲用绝望的眼神紧紧盯着她做出决定时,那样的“绝望”要远比父亲的“殷切”更具备杀伤力。 1992年3月,沈慈随伽嘉文回到s市,正式更名伽蓝,至于她在美国的过往尽数被伽嘉文抹杀 成空。 同年,久未工作的伽嘉文打算靠自己的能力赚钱养家,因文字功底不错,再加上有留学和相关工作背景,得以在一家杂志社里出任编辑一职。 也就是这一年,面对陌生的生活环境,伽蓝开始热衷于画画。她很少绘画人物肖像,却对风景和建筑情有独钟。8月,邻居阿姨发现她在院子里绘制s市街景图,顿时震惊无比,告知母亲,母亲这才意识到她在绘画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 由此伽蓝开始了数十年如一日的作画历程。 2002年,伽蓝15岁。这年盛夏,少女伽蓝被s大建筑系破格录取,未入校便因绘画天赋成名建筑系。 2002年隆冬,建筑系举办历届学生绘画作品展,展览时间历时半月,据说展厅开放当天便已突破两万人次,反响强烈。与此同时,建筑系出了一位天才绘画少女的消息,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已被各大院校师生传得神乎其神。 温暖午后,有男子出入展厅,引观画女大学生花痴泛滥,他却不自知魅力惊人。在这些绘画作品中,最为出彩的画作莫过于那幅近一米长的校园局部图,入画建筑群巨细靡遗,校园主干道路走动人物更是逼真生动...... 年轻男子已经走到长卷一端,却又返身回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长卷一景:商学院图书馆前方,男女学生三两成群,其中有一位男子穿着白衬衫,手里拿着一本书不经意回眸,薄唇轻抿,眼神冷漠...... 画中男子岂止是似曾相识? 这天是2002年11月2日,年轻男子若有所思地瞥了作者名字一眼,钢笔字体极其潦草,与道观鬼画符系属同宗—— 02级建筑系:伽蓝。 s大实行学分制,本科至少要学满三年。 尚未就读s大,伽蓝就先制订了一份学业计划表,计划三年内修满四年课程,并在本校攻读研究生。 2002年下半学期,伽蓝正式向学校提交申请,希望可以提前学习大二课程。为了避免课程冲突,恩师廖洪涛院长特意帮她向授课老师打了招呼。即便如此,伽蓝的排课量依然很惊人:每天高达14节课,课间休息通常在5-15分钟,最后一堂课结束多是在深夜九点左右。 对伽蓝来说,课程冲突还是小事,考试时间冲突才是棘手事。2003年6月,s大例行举行期末考试,伽蓝只能在有限的考试时间里先考完一科,紧接着赶赴另一考 试地点,完成相关考试科目…… 2003年9月1日,s大开学。上午九点,建筑学院公告栏公布期末成绩,蔡小竹第一时间致电伽蓝,通报完伽蓝的逆天成绩后,蔡小竹直接丢了两个字给伽蓝:“绝交。” 适逢伽嘉文端茶入室,见她的发尾沾着颜料,忍不住笑斥她是“糊涂虫”,提醒她下午返校之前别忘了洗头。 伽蓝搁下画笔,低头查看了一下发尾颜色。难怪母亲“嫌弃”她的头发有点脏,洗洗也好。 午后,母亲在院子里给她洗头,拿着水瓢帮她冲洗头发时,她忽然想起了“百年润发”的经典之作:广告里,周润发一往情深地给女主角洗头浇水。广告时间虽短,却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和白头偕老的情愫渲染得淋漓尽致。 洗发水不小心流进眼睛里,伽蓝的眼睛有一些刺痛,但他没有告诉母亲,而是伸手胡乱地擦了擦眼睛,打趣母亲道:“素手发中移,情丝两心系;闭眼幻想是美男,睁眼一看是老母。” 伽嘉文扑哧一声笑了,放下水瓢,取毛巾帮伽蓝擦头发之前,毫无迟疑的敲了一下她的头:“未满18岁,不许你谈恋爱。” 伽蓝站在院子里,弯腰低头,一第一接一滴的水珠,沿着长发扑簌簌的往下落,不多时地面已是一片濡湿。她摸了摸鼻子,觉得母亲还真是看得起她,放眼s大,就数她年纪最小,所谓小萝卜头一个,试问有谁愿意拔苗助长? 小花娇嫩,正值他人“辣手摧花”时,奈何无人问津啊! 伽蓝住校--她家离s大太远,再加上课业安排比较吃紧,所以并不适合每日回家居住。 下午伽嘉文帮伽蓝收拾行李时,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从书房里取出一本书递给伽蓝:“蓝蓝,这本书不错,有时间你看看。” 那是一本世界名著,作者是法国作家司汤达,作品名称是《红与黑》。 翻开《红与黑》,语言里有一句话异常扎眼:以最大的善意揣测他人。 伽蓝的眸子深了,他合上书放进行李袋,抬头看着母亲说话时,嘴角明显有了几分笑意:“既是老母推荐小女一定认真拜读。” 如此油嘴滑舌,伽嘉文哭笑不得。 母亲送他出门时,习惯性交给他一盒糕点,跳级太过鹤立鸡群母亲一直担心她在学校里没有知心朋友,所以时常会做些小糕点,让他带给学校分给舍友吃。 母亲作糕点, 图的是一份心安;伽蓝含笑收下,为的是一份安抚。 其实她处理同学关系向来游刃有余,倒是母亲一直视他如孩子,好像她永远也长不大一样。 路上伽蓝给蔡小竹打电话,蔡小竹听说她带了糕点来学校,立马将上午的绝交誓言抛诸脑后,在电话里嚷嚷着要亲自去学校正门口迎接她。 伽蓝抵达学校已是黄昏。s大霞光万丈,蔡小竹夸张地抱住伽蓝,“顺便”帮忙提着糕点盒,用她的话来说,是怕伽蓝累着,长不高。 全国各大高校不乏热恋情侣,尤其是寒暑假一别,开学之际久别重逢,若只是牵手聊天,或是抱一下、亲一下,但也是情有可原。但林荫大道一角,一男一女像万能胶水一样黏在一起,舌吻的欲罢不能,唇齿间甚至发出类似呻吟和喘息的声音,如此大尺度真的好吗? 那两人吻的很忘我,蔡小竹和伽蓝站在不远处观望了几秒。虽然只有几秒,伽蓝却看出了兴致,本打算就近查看舌吻角度,却被蔡小竹一把拉走:“还看什么?虐狗啊!” 伽蓝拉着拉杆箱慢吞吞地走着路:“据说舌吻可以让人长寿。” “长寿?我看是短命。”蔡小竹抬起手肘碰了碰伽蓝,酸来酸语道,“刚才那两人激情四射,你说他们会不会把持不住就地打炮?” 蔡小竹这话太粗俗,伽蓝自认和她不是一丘之貉,很有必要提高一下自我修养:“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一件短袖,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裸体,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对于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你我都应该少一些想象力,杜绝标签化,人与人相处会和谐许多。” “得了吧!”蔡小竹从糕点盒子里取出一块糕点飞快地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道,“那两人啾啾舌吻,流着哈喇子污染我这双秋水大眼,我还不能发几句牢骚吗?” 伽蓝微笑不语。年轻人搂搂抱抱亲个小嘴也在情理之中,迎着晚风,伽蓝回味是才的舌吻镜头忍不住感慨万千的叹了一口气,:“我市最近气候不错,正是动物交配的好时节,别说是那俩小年轻了,就连我也是一球不买一箱,要找个人好好交配一下……” 咳-- 蔡小竹受了惊,糕点瞬间喷出,偏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男子的咳笑声,蔡小竹那傻冒竟然还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一看可不得了,蔡小竹从傻冒变傻妞,竟掐着伽蓝的手臂啊啊的叫好几秒,紧接着又是jiang 啊jiang,的结巴了好几秒。 好吧,蔡小竹成功激起了她的好奇心。伽蓝回头望去,见到两名年轻男子,其中一名男子还算英俊,看着她咳笑不止的那个人就是他,至于另外一个男子…… 日落黄昏淡淡的霞光笼罩在男子身上,男子眉眼沉静,虽然一某对她视若无睹,但五官的辨识度很高,也难怪蔡小竹会“欲火焚身”,“羊角风”发作了。 伽蓝瞥了一眼蔡小竹,俗话有云,乌鸦笑猪黑, 蔡小竹前不久还讥讽小情侣舌吻净流哈喇子,现在倒好,她的哈喇子只差没有成串成串地往下落…… 还真是……蓝颜祸水。 伽蓝虽是建筑系学霸,但她并不是一个好学生,她幼时便展露绘画天赋,继而通过母亲的朋友结识著名的建筑学家廖鸿涛,并拜他为师,在他的指点下绘画水平突飞猛进。 廖鸿特城市海外建筑大奖获得者大名,历年来在建筑界如雷贯,作为s大建筑学院院长一直深受众学子爱戴。 2002年伽蓝参加高考,在填第一志愿,询问过了廖鸿涛的意见:“老师清华建筑系和s大建筑系,你觉得我应该填写哪一个?” “s大建筑系在国内虽然也是属于刷,和清华建筑系相比,毕竟有些差距……”廖鸿涛短暂沉默后告诉她,“事关你的未来填写志愿还需要你自己定。” “嗯,我看我还是填写清华建筑系吧。”伽蓝故意这么说。作为,s大建筑学院院长,廖鸿涛,能理性说出有差距,已属难得,但作为老师,他教导她多年废心废力,把他这只小鸟养的羽翼丰满,又怎舍得放她离开? 果然,廖鸿涛,听到她的回复,顿时语塞,隔着电话轻轻的扇了一下脸,懊恼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人才流失…… 有些话了,廖鸿涛不方便说,伽蓝却帮他说了:“老师,我哪能真去北京啊,我舍不得离开您,也舍不得离开我母亲,她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不容易,我不能离她太远。” 那天阳光穿过窗户照在教室的课堂上,志愿表虽是薄纸一张,看上去却很暖,第一志愿,伽蓝填的是“s大建筑系”。 2002年9月,伽蓝就读s大建筑系。之所以说她不是一个好学生,是因为全系只有她一个人敢挑战老师的权威所谓挑战权威,并非她叛逆挑衅,而是她在学习上要求极高,她的大脑称的上是一座小型图书馆,面对某些教学理论的冲突,伽蓝敢于提出质疑, :设计平面作品时,在平面比例设计上更是勇于跳出老师事先设定好的条条框框。如此一来,难免会得罪老师,好在出来的设计图总能让老师无话可说。 作为全国著名高校,s大的好学者,比比皆是校园的林荫大道上各大学院数万学子络绎不绝,每日匆匆来往于教室和图书馆,尤其是建筑学院,夜间自习室不断电是常有的事。 2003年暑假后开学不久,各科老师开始以折磨学生为乐,伽蓝大二学分尚未修,除了要应对,大二的必修课,还要兼顾大三的学业安排,时间之紧,可想而知。 在课程作业一大堆的情况下,大二的李教授,在某天黄昏下课后,笑眯眯的布置的课后作业每人两张方案草图,后天上课,我要看到。 大三的马教授变态,规定学生必须在一周内上交四件模型,外加两张基地分析表。 面对双重课业的压力,伽蓝不得不加入通宵阵营,这可乐坏了舍友叶蓁蓁:“伽蓝,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 另一舍友徐惠也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说起了风凉话:“伽蓝同学,欢迎加入通宵阵营。相信我,通宵滋味销魂,足以令你回味无穷,祝你体验愉快。” 伽蓝的舍友共有三位,分别是蔡小竹,叶蓁蓁和徐惠。s大建筑系招生素来严格,入系学子在绘画方面皆有特长,这三人的绘画虽然一直处于中下水平,但按时出图不是难事,坏就坏在这三人的拖延症相互传染,总是直到出图前几日才开始集体通宵画图,时间久了,通宵画图也是宿舍常态。 这天黄昏,伽蓝在宿舍里赶大三的作业用笔记本进行3d模型渲染,笔记本负荷太重,温度迅速飙升。适逢电脑小能手叶蓁蓁回宿舍取画板,认真瞄了一眼电脑屏幕,忍不住吐槽的,笔记本渲图实在是吃力,除了cpu频率有限,功能和内存容量都是出图硬伤,与其跟笔记本较劲不如换一台计算机出图。 这几天作业量惊人,建筑系计算机全部被人霸占着,躲在宿舍里用笔记本喧图也是迫于无奈,看来,等她忙完手头作业,换电脑已是必然趋势。 谁料叶蓁蓁哈哈一笑道:“聪明蛋,我说你的聪明劲究竟跑哪里畅游去了?建筑系计算机房人满为患,不是还有其他学院吗?计算机科学实验班,距离我们建筑系最近那里计算机最多,你大可去那里观望一下情况。” 伽蓝:“……” 建筑系和计算机科学实验班,虽然距离不远,但步行过去后, 夜幕已落,s市这天天气不好,白天闹了一天,情绪,到了晚上热风扑面,瞧这阵势,夜间多半会下雨。 计算机科学实验班电脑虽多,但建筑系跑来赠电脑的学生也不少,无奈之下,伽蓝只好转站图书馆。这晚门口光线昏暗,再加上伽蓝背着光,正欲进门时,很不巧竟和实验班的两个女生打了个照面。 其中一个女生见伽蓝背着画筒,擦肩而过时,恼声道:“又是建筑系!” 同行女生附和道:“烦死了,这帮人简直就是土匪,哪一次赶作业不是成群结队跑过来蹭网,这不是逼我们集体抗议嘛?” 这两人说话也不背人,倒像是存心要把不满说给伽蓝听。伽蓝站在门口止步,回头朝那两人的背影望去。 伽蓝跑来实验班蹭网是第一次,原本还有些不自然,听了这俩姑娘的话,忽然间坦荡无比。 建筑系蹭网从某一程度反应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建筑系电脑紧缺。计算机科学实验班却是处处可见高配置电脑,在学校资金有限的情况下,不分你我的资源共享才是正道。建筑系可以不来蹭网,但前提条件是校方和院方下达禁止令,否则他们坚持去绝对会将蹭网进行到底。 图书馆在二楼,一楼的两侧都有楼梯,目的是分散人流量,那两个女生很快就消失在楼梯一层。伽蓝正兀自出神,有人从另一侧楼梯上楼,经过她身旁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皂香味,味道很清晰,闻着很舒服。 伽蓝有心窥探,那人真容却见几个学生,各自抱着几本书从里面走了出来,她闪身避开,等她再想寻找那人时,视线里却早已没有了那人的身影。 图书馆僻静一角,陈设有电脑20余台,伽蓝来得有些迟,几乎每台电脑前都坐着人,好在她巡视一圈之后,终于发现了一台无人机。伽蓝走过去放下画筒,还不等她坐下,就听旁边一位实验班的女生冷言冷语道:“这位置有人。” 伽蓝非常配合,嘴角轻扬:“哦?敢问人在哪里?” 女生皱眉,望向伽蓝身后,表情已有一些异样,脸上抢有着可疑的红。 伽蓝慢慢转身,方才察觉他身后站着一位年轻男子。这男子眉眼冷峻,表情漠然,身材一流,容貌一流,气质一流,头脑更是一流,开学那日她还曾近距离与他邂逅,如今在图书馆碰到,还真是有缘。 确实有缘。 “凡事总要讲一个先来后到,你来之前,江学长已经把书放在桌面上 ,不信你自己看。”女学生的语气极为不善,手头举动更不善,她指着桌面一角,确实放着一本从国外引进的原版教材,与软件程序有关。 伽蓝平时最厌书籍占位,再见女生护草心切,态度难免有些恶劣,伽蓝实在不愿降低格调同她一般见识,于是维持笑容,拿起画筒正欲走人,却又一道淡淡的声音缓缓入耳:“电脑留给你用。” 伽蓝一愣,此时江少陵走上前取走桌前书籍,两人的距离忽然拉近,伽蓝又闻到了清新无比的皂香味,原来是他。 伽蓝面不改色,对江少陵道了声:“谢谢。” “不谢。”江少陵言简意赅,不曾多看她一眼,拿起书另寻安静处。 有个性。 伽蓝笑了笑,拉开椅子坐下,无视旁边女子的怒目,开机之后,继续进行她的3d模型渲染…… 夜里十点,s大下起了中雨,伽蓝凌晨两点离开图书馆时,图书馆里的学生已经走了大半。 s大有规定,使用外系电脑需要签字留下相关记录,伽蓝去找图书馆老师签字时,再一次遇到了江少陵。 外面正在下雨,图书馆中年女老师怕他淋着,取了一把雨伞递给他,笑容满面地道:“这种天气淋雨容易生病,这把伞你拿着,什么时候还我都可以,我手头还有一把伞,所以不急。” 伽蓝低头签字。一个人若是容貌出色,不管何时何地都是香饽饽。她也怕淋雨感冒,怎么女老师就没想过送她一把雨伞遮雨呢? 人比人,气死人。 伽蓝签完字走出图书馆,凌晨的凉风夹杂着雨雾扑打在她的身上,凉飕飕的。 身后传来稳稳的脚步声,伽蓝无声一笑,有颜值的人有伞撑,没颜值的人看来只有淋雨的份儿…… 她不再迟疑,冒雨走下楼梯。沿途的路灯光线朦胧,雨幕中,伽蓝背着画筒越走越远,不奔跑,不急迫,步伐极稳,愣是把阴雨天走成了星辰夜…… 凌晨两点多,伽蓝回到宿舍时浑身已湿透,宿舍里只有徐惠一人在。 徐惠正趴在书桌上手绘墨线图,旁边丢了好几张草稿,见伽蓝像落汤鸡一样淋雨回来,徐惠连忙催她快去洗个热水澡:“这种天气如果感冒,简直是活受罪。” “蓁蓁和小竹还在自习室?”伽蓝将,画筒放在书桌上,打开衣柜翻找换洗的衣服。 “嗯,那两人通宵出图,可能要天亮才 回来。” 伽蓝洗完澡回到宿舍,原本应该取出吹风机吹干头发,但凌晨寂静,宿舍之间不隔音,况且徐惠还在画图…… 伽蓝拿了一条干毛巾坐在椅子上擦拭头发,这时徐惠的笔记本电脑里传来了好几道信息声,伽蓝好奇心起,开口询问徐惠:“这款软件用起来怎么样?” “好的没话说。”徐惠一边敲打键盘回复信息,一边笑着说,“我们的脑子没法跟你比,你没有安装过这款软件体验不到这款软件对我们这些平庸学子的重要性,就拿我本人来说吧,作图cad,精度要求一直都很高,一不注意就会出错,就算出图之前请教课业老师,也要看老师是否有时间帮我挑毛病;找你帮忙更难,你每天的课程安排那么紧,完全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时候全仗这款软件帮忙--在线求助同系高手,不仅能帮我及时修正问题,还让我因此结交了不少历届学长和学姐。” 说到这里,徐惠扭头看着伽蓝,帮她免费普及学院潮流:“s大好几万学生,下载这款软件的学生至少占据四分之三,所以说江少陵能够迷倒无数万千女大学生不是没有原因的。男人颜值高已是硬伤,更何况这人还这么有才……” 伽蓝研究了一下她的表情,还好,只是激动,相对蔡小竹和叶蓁蓁,徐惠的花痴症状无疑轻了许多。 伽蓝搭好毛巾,上床准备就寝。就读s大一年多,几乎人人都在议论江少陵,伽蓝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对江少陵的喜好和丰功伟绩自然如数家珍--- 江少陵,今年20岁,出生于s市,家庭情况不明,家庭成员未知。 据说,江少陵上大学之前就偏爱程序设计,但就读s大却选择了商学院。 据说,2000年盛夏,江少陵初入商学院不过数小时,便因令人惊艳的姿容风靡全校,引无数女子花痴泛滥,纷纷取其单名,私底下称其为“少帅”。校报疯商学院榜首江少陵,姿容佼佼,惊艳绝伦。 据说大一下半学期,江少陵开发了一款在线辅导软件,主要用于学生课后辅导,各有单独的沟通系统在线免费辅导人员多是各系精英,他们有些已经出国留学,有些已经离校参加工作,有些正在攻读硕士和博士,在线辅导开设独立的网上小房间,每位精英的网上房间一次只能进入一人如果显示的是空房间,可以直接进去寻找求帮助,如果所有房间已满需要在线等候…… 据说大一学期末这款在线辅导软件在学生圈里口碑极好,校 第四章 (2) 沉稳。远房亲戚?建筑系伽蓝的自黑功力无人能及,对人说谎更是不 打草稿,足以广纳门徒,开堂授课…… 黄昏有风,夕阳的余晖裹着微风轻轻拂过沿途树木,无数叶片上点缀着碎光,在 校园里哗啦啦作响、 尚未开学,院系里来往的学生不多,伽蓝追上江少陵,调整了一下双肩包,又清 了清嗓子。其实有一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还请学长帮我解解惑。" 江少陵不仅眼瞎,还耳聋,竟然不接她的话:"正所谓自古美男多高冷,可以理 解……学长捡到我的笔记本,为什么不直接交给图书管理员?我对你虽不了解,却也听说过你的不少传闻,多管闲事与你的本性不符,校友之情更是无稽之谈,可就是这样的你,竟然留下字条让我主动联系你,我很难不往深处想。"伽蓝对上一双偏冷的黑眸,她不动声色地避开,半开玩笑道, "当然,我不会自作多情,误以为你喜欢我。" 伽蓝不抬眸也知道江少陵在看她,而且目光极具压迫感。他在沉默了几秒,抑或 是几十秒之后,对她的话不置可否,甚至开口称赞道:"你很警觉,也很聪明。" 伽蓝保持微笑。江少陵默认她的话,令她多少有一些心绪不定。素日里,他和她 毫无交集,所以他找她…… 伽蓝的思绪被身旁男子生生打断,只听男子说:"捡到笔记本是偶然,发现失主 叫伽蓝更是机缘巧合,一念之间带走失物留下联系方式,不过是因为有话要问你。" 有话要问她?什么话? 伽蓝没有在类似问题上打转,也无意深想,只因她来找他,目的自始至终都很明 确。如用发亮的黑眸直视江少陵,笑容无害"问话可以,麻烦你先还我笔记本。"一笔记本不在我身上。" 伽蓝并没有很意外,她在他的课桌上没有找到笔记本,他离开教室后手中书籍也 医只有两本,一本与经济学有关,另一本是《计算机科学》,笔记本在他身上才有鬼。 国伽蓝问"在商学院?" 江少陵偏脸看她& quot;在我家里。" 伽蓝笑容尽失,猛然止步。 似有被耍嫌疑,伽蓝尽力控制火气,皮笑肉不笑地道:"江学长好坏啊!你把笔 记本放在家里怎不早说,害得人家白跑一趟。" "我没让你今天来学校。" 他的语气那么平静,带着几分从容反击,带着几分似笑非笑,伽蓝被他噎得竟无 力驳斥。 回忆通话内容,他确实没有让她来学校一但她在电话里询问他是否在学校,他又 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会来学校找他? 他是故意的。 江少陵见伽蓝鼓着腮帮子生闷气,压下眼中的笑意,走路慢,说话更慢"明天 吧,明天我把笔记本带到学校,到时候还你。" 所以说,兜兜转转一大圈,到头来还是10月7日长假结束还她笔记本? 。明天我有事,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学校。"伽蓝站在原地不动,语气里带着 情绪。 江少陵止步回头,看似很好说话:"时间你定,我不急。" 你不急,我急。 这句话,伽蓝很想吼给江少陵,但谁让笔记本在他手里呢。她气呼呼地看着江少 陵,不情愿地道:"明天回了学校,我会给你打电话:"" 江少陵无视伽蓝的怒气,见伽蓝掉头离开,竞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伽蓝同 学,帮你捡到笔记本的那个人是我,帮你保管笔记本的那个人也是我,但不管是在电话里,还是路上交谈的数分钟里,你好像从未对我道过谢。" 伽蓝转过身看着他。是谁说江少陵从里到外完美无缺点?是谁说江少陵看似冷 漠,实则言语温和? 说这话的人一个个眼睛都瞎了。 1o月6日黄昏,林荫大道上,男子的容貌蛊惑人心——据说校报做过相关调查, 江少陵被数万学子评选为。s大历届最帅男学生",伽蓝却觉得—— "江少陵同学,你舍友是蔫坏,但你是真的坏。" 那是一本moleskine黑皮笔记本。与其说笔记本里记录着一些建筑草稿,还不如 说里面几乎绘满了中西建筑,内容涉及这些建筑的创作背景、建筑构成、细节比例以及美学重塑。手绘构图很难精确到毫米,对此伽蓝在图画的一旁都有标示,对一些容易疏忽的细节更是做了重点记录。 建筑系学生越来越倾向于电脑绘图,反观手绘建筑物,若是没有耐性,很难在单 调的线条刻画上持之以恒。另外,伽蓝的记录方式很特别,中英文掺杂,细节把控很严密。 这里面装满了她的奇思异想,也难怪她会如此记挂。 有这种想法时,江少陵刚回家不久,正坐在书房里翻看伽蓝的笔记本。中西建筑 物在学霸笔下惟妙惟肖,极富层次感,很抓人眼球。他看手绘建筑物看得有些入神,连苏瑾瑜什么时候走进书房的都不知道:" "在看什么?"苏瑾瑜手里端着一杯水,人到中年却没有苍老的迹象,眉目婉 约,看上去很年轻。 江少陵合上笔记本丢到一旁,无意隐瞒苏瑾瑜"建筑系有位同学丢了手绘本, 被我捡到,已经约好明天学校见面还给她。" 苏瑾瑜把水递给江少陵后,出于好奇,随手翻阅起笔记本,见扉页上写着"伽 蓝。两个字,苏瑾瑜念出声。伽蓝?像是女生的名字。" 问话简单,但其中的深意让人遐思无限,却被江少陵及时打断。她只有16 岁。" "16岁就上大学了? 这个念头仅在苏瑾瑜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比较感兴趣的是"你和她不同系, 却知道人家只有16岁,难道你平时没少关注她?" 苏瑾瑜在开江少陵的玩笑,江少陵颇为无奈,决定率先结束话题"苏姨,你该 回房睡觉了。" 苏瑾瑜失笑,她确实应该回房睡觉,但离开前她还有话要说:" "少陵。"她唤他名字。 江少陵拾眸看着她。 苏瑾瑜玩笑的心态不减"如 果有一天有女孩儿能走进你心里,请你一定要告诉 我,苏姨替你把把关。" 江少陵笑容温和,面对眼前这位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中年女人,他眼神柔软,出 口的话更是是瞬间戳中苏瑾瑜的泪点。 "苏姨,如果有男人值得你交付余生,还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代我爷爷,代我 爸爸,也代表我自己,我们江家三个男人一起送你出嫁。" 苏瑾瑜说出那番话原本是为了捉弄江少陵,不承想被他临时摆了一道,以至于在 晚辈面前狠狠地湿了眸…… 10月7日,伽蓝和小组成员交流手头作业,忙碌了一上午,就连中午吃饭也在谈idea,其间,一位李姓女同学中途去洗手间,回来后凑近伽蓝耳边神秘兮兮地道"你猜我刚才在厕所里碰到了谁?杜娜。"说到这里,她悄悄伸出手指,示意伽蓝看 向斜前方,压低声音道,"她也在这家餐厅吃饭。" 率先进人伽蓝眼帘的并不是杜娜,而是坐在杜娜对面的那位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背对着伽蓝,虽然无法目睹容貌,但身材纤细,穿着一袭黑白格长裙, 漆黑的长发编成一条蓬松的蜈蚣辫,背影看上去慵懒而又优雅,看得出来品位不俗。 伽蓝转眸看向杜娜齐眉刘海,化着淡妆,吃饭时笑容不断,看得出来日子过得 很滋润。 伽蓝扯唇一笑。滋润好啊,滋润长胖胖! 再来说说杜娜。杜娜正在和"蜈蚣辫"说笑,抬头无意中看到伽蓝,不仅当即止 了笑,而且当即转开视线,好像大白天见到厉鬼一样,只差没有吓得脸色发白了。 "蜈蚣辫"似是觉察杜娜神情不对劲,顺着杜娜先前的目光望向伽蓝,只见。蜈 蚣辫。脸庞娇媚,双眸眼波流转别有一番标致神韵。 "蜈蚣辫"的正面不比背影逊色,果真是美人儿一个。 杜娜唤回"蜈蚣辫"的注意力,也不知道两人悄声说了些什么,"蜈蚣辫"再次 回头看了伽蓝一眼,只不过这一眼明显带若敌意。 伽蓝自认视力不错,偷窥周遭景象还能不被人察觉的技术更是一流这天中午, 她在吃饭间隙偶尔聆听小组成员交换彼此的修图意见、嘴角自始至终都噙着一抹笑, 即便目睹"蜈蚣辫"端着一杯水婀娜多姿地朝她走来,目睹杜娜连忙起身阻止,她依然未曾变色。 那是一杯温水。当"蜈蚣辫"毫不犹豫地挥动水杯泼到她的脸上时,当周遭和邻 座有几道惊呼声响起时,当杜娜惊慌失措地低喊一声。薇薇。那一刻,伽蓝分明 听到了自己内心深处忽然传来的叹息声。 "蜈蚣辫"可知,她所谓的英雄情结爆棚,不过是为了上演一场事后啪啪打脸的 必败闹剧。 杜娜可知,她最近几月心存侥幸的好日子,从这一秒起将正式进入倒计时,未来 等待她的命运将会是声名狼藉、臭名远扬。 温水沿着伽蓝的脸庞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李同学最先反应过来,当即站起身对冽 "蜈蚣辫"破口大骂“”你神经病啊?出门忘记吃药了吧,麻溜儿地回家吃药去!。 "关你什么事?"蜈蚣辫脾气也很大,压根儿就不睬李同学,仅用眼角象征性地瞟了一下伽蓝。伽蓝是吧?仗着自己有几分小才就到处搬弄是非,处处打压别人。你不是本事大吗?有本事你一辈子都霸占着第一名别下来……" 这时,两位男性小组成员也先后醒过神来,见泼水那人和杜娜认识,两人面面相 觑,都联想到了同一件事情。 杜娜是建筑系大四学生。2003年5月末,在全国大学生建筑设计竞赛上,名不见经传的杜娜学姐竟获得了第一名,可谓跌破众人眼镜。 为什么说杜娜获奖跌破众人眼镜呢?因为当时伽蓝的呼声最高,但就在交图的前 一日,伽蓝忽然弃权。据说廖鸿涛追问原因无果,还把伽蓝叫到办公室里狠狠地教训了好半天。 6月上旬,学校里传言四起。 有人说,杜娜获奖的建筑作品和伽蓝先前准备的参赛作品很相似。 有人说,杜娜的建筑设计一直处于中游水平,忽然之间获得冠军,铁定藏着猫 腻。 有人说,伽蓝之所以临时退赛,是因为后知后觉地发现设计图被杜娜盗用、而事 后不愿说明真相,无非是给杜娜留面子,不想毁了杜娜。 传言虽是传言,却有大把建筑系学子信以为真,奈何没有证据,当事人伽蓝又是 三缄其口、所以这事也只能私底下嚼一嚼舌根。 那段时间杜娜应该很难熬,不管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舍友孤立她不说、就 连同班同学叫她"冠军。也是讥讽奚落届多,好在杜娜熬过了六月,挺过了七月上旬,终于迎来了暑期长假。只可w暑假再长也有结束的那一天,署假后开学是九月,至于十月…… 十月,杜娜在餐厅里见到伽蓝后脸色大变。好友好奇追问,无奈之下,她告诉 好友那人是伽蓝。怪她之前没少当着好友的面吐槽伽蓝,好友原本就对伽蓝意见颇深,眼下见到伽蓝,终究还是没忍住,这才会端起水杯为她打抱不平,但这份打抱不平……是祸啊! "薇薇——"杜娜有些心烦意乱,夺走好友手中的水杯放在桌上,扯着她的手臂 就往外拖,"我们出去再说:"" "蜈蚣辫"忽然之间被杜娜拖着走,难免又急又气"娜娜,你忍她,我可不敬 她。" 伽蓝失笑,她又不是"蜈蚣辫"的祖宗,"蜈蚣辫"不敬她也是应该的。 李同学见杜娜拉着"蜈蚣辫"离开,对着两人的背影喊。杜学姐,别急着走 啊!你快坐下来教教我,怎么做才能像你这么不要脸?" 有小组成员抽出几张面纸递给伽蓝,伽蓝道了一声谢,其他小组成员对此敬佩不 已。从被"蜈蚣辫"泼水到杜娜拉着"蜈蚣辫"离开,伽蓝自始至终都没有张嘴开 骂,至没有动气发火过。明明受委屈的是她,她却反过来宽慰他们,试图化解这场泼水风波,修养和气度远超万干同龄女子。 伽蓝。好在是温水,不碍事。" 李同学。如果是热水,你早就毁容了。" 两位小组成员附和地点头,实在是太悬了。 伽蓝。估计是有什么误会,回头再遇见说清楚就好了。" 李同学"误会?杜娜明摆着是恶人先告状。自从她获得冠军之后,每次见到你 都很心虚,你出让冠军给她,吃了这么大的闷亏,可她刚才是怎么对待你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伽蓝“……” 另两名小组成员互看一眼,忍不住问伽蓝。蓝蓝,我们院系那些传言究竟是不是真的?" 李同学闻言也眼巴巴地看着伽蓝。伽蓝无奈一笑,重新抽出一张面纸擦脸,状似 认真地想了想。我记得交图前几日我曾带着设计图去图书馆,后来查找资料中途离开了十几分钟,等我再回来时,我的设计图好像被人翻动过……"话说到这里,伽蓝迟疑着不肯再往下说。 另两位小组成员都皱起眉,李同学性子急,嘴里藏不住话,气愤地捶了一下桌 另两位小组成员显然比李同学冷静多了,不过心里自是不齿这种行为,于是帮 伽蓝支招。蓝蓝,图书馆有监控,只要你找到当天的监控画面,杜娜一定百口莫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伽蓝先是一喜,但很快又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吧。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但有些事既然已经过去了,就没必要紧抓着不放,想必 杜学姐最近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说到这里,伽蓝再次摇了摇头,倒像是不愿再提。 这位男同学还想再说些什么,摆明不打算轻易放过杜娜,但见另一位男同学对他 使眼色,只好把话咽了回去。伽蓝年龄小所以才会多二事不如少一事,但他们这些大哥哥大姐姐的,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对她一欺再欺…… 三人思绪一致,李同学识趣地岔开话"刚才泼水的那位女孩子你们认识吗好像之前在什么地方见到过"有一位男性小组成员笑着说我对那个女孩子有点印象。我舍友之前很喜欢 她,她跟我们在同一所学校,名字好像叫……苏薇,似乎还是外国语言文学学院翻译系系花,今年大四。" 另一位男性小组成员冷言冷语道:"这姑娘虽然长得很漂亮,但教养欠缺,赶紧 劝你舍 友趁早死了这份心。天下的好姑娘多的是,可别回头掉进坑里出不来。" "这你大可放心,我舍友早就死了这份心。人家苏姑娘眼里心里只有江少陵,我 舍友哪敢跟那人比……" 原来"蜈蚣辫"喜欢江少陵? 伽蓝望着窗外。路旁伫立着一排排老枫树,时间走进十月,伴随着气温下降,枫 叶早已红遍整条街…… 餐厅的泼水闹剧在伽蓝的不予追究下悄然落幕。小组成员午后就制作ppt纷纷提 出意见,忙到下午才散场。 下午三点左右,伽蓝回宿舍放好作业,然后给江少陵打电话:"他迟迟才接,而且 不等伽蓝说话,辨识度很高的男声已在手机那端响起"商学院学生活动中心,108 号房。" s大商学院桃李满天下,作为全国学霸的聚集区,管理系和金融系一直以来都是王牌专业,每年录取新生格外看重成绩。据说录取成绩近乎变态,即便成绩好被录取,人学后也要开始着手准备雅思…… 可想而知,像这样一所极具声望的学院,不仅科研实力雄厚,学生质量也傲视群 雄。 商学院能傲视群雄是有原因的——在它背后有着强有力的财富支撑,很多商界白 领、高管及老总经常会来商学院充电,当全日制学生和非全日制学生聚集在一起,势必会在很大程度上开拓在校学生的眼界。 非全日制学生开拓全日制学生的眼界,不管怎么说,对全日制学生总归是一件幸 事。眼界的开拓只会越发激起在校学生对从商的向往。种种迹象表明,实现梦想的唯一途径似乎只有好好学习。商学院学生通常在专业方面很下功夫,作业或考试没有取得a级成绩是很耻辱的一件事,所以他们平时学习很努力,就连节假日也被多样的主修科目占据了,若说有什么休闲活动……, 身处学生活动中心,对他们来说,大概就是最为放松身心的"休闲"活动吧? 国画s大数万学子每每提及商学院学生活动中心,都会忍不住感慨道:"放眼各大院系,唯独商学院学生最享福。" 学生活动中心规模庞大,容纳商 学院全体学生课后学习不在话下。在这栋大楼 里,类型教室有很多,包括项目合作谈判室、多功能媒体会议室、学生自习室、几十间小组讨论室以及十几间知名教授课后探讨室,另外,各层还设有茶水室和咖啡厅。 像这样的配套设施虽说只是同步国外高校,但在2003年的国内院校却是极为少见。 商学院的高明之处在于,能够砸重金开辟出这么一块地方,然后将学生聚集在一 起,看似很休闲,也很放松,却让学生在无形中受到周遭勤奋学生的影响,又给各年级学生提供了最舒适的社交场所。 此乃大智慧。 伽蓝走进活动中心时イ心里感慨万千。此刻,蔡小竹正在乘车来s大的路上叶 蓁蓁正在家里睡下午觉徐惠前不久更是发给她一张照片长假最后一日,徐惠和几 个高中同学站在大街上美滋滋地吃着冰激凌。 再看看商学院的学生,有些边喝饮料边自习,有些为寻求教授辅导穿梭在楼上楼 下…… 惭愧,实在是惭愧。 108号房位于一楼僻静的角落,和其他小组讨论室一样,门窗采用透明玻璃,视 野极好。除此以外,里面放置着圆形长桌、几把转椅以及一台电脑,可供几人小组坐在里面交流讨论或是个人在此学习。 玻璃门让室内室外均一目了然。房间内只有两个人,江少陵和侯延年面对面坐在 长桌两侧,面前各自摆放将两台笔记本电脑,旁边散落着不少文件。 侯延年背对若伽蓝,伽蓝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却能清楚地看到侯延年对面的江少 陵。 英俊的年轻男子神情冷冽、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裤和黑色休闲鞋,坐在转椅上快 速地敲打着笔记本键盘,却在敏锐地发现漏洞时,双手离开键盘,你若椅背,若有所思地看着电脑屏幕。这时,伽蓝注意到一个小细节江少陵思考问题时总是眼眸微眯,修长的手指偶尔会不经意地滑过他的唇…… 伽蓝移不开眸子,她盯着江少陵的薄唇,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许是伽蓝的目光 太灼热,至穿透了玻璃门,竟被沉默地想问题的江少陵捕捉个正着。 这天下午阳光还算温和,江少陵不经意地拾眸,然后视线落定在伽蓝身上。伽蓝 第五章 (1) 善变:惊见恶魔,情事未了 2003年国庆长假结束不久,s大建筑学院在短短几天之内流言起,有关杜娜剽窃伽蓝参赛作品等传闻基嚣尘上。 旧事重提与伽蓝的几位小组成员私收下推波助澜脱不了干系,伽蓝也曾试探地询问他们是否知道学院的流言,但都睦他们插科打诨蒙混过关。事已至此,伽蓝虽不再追问此事,却也对各方的好奇追问三缄其口,如同以往一般保持缄默。 都说招人妒者是英才,这句话挪用到伽蓝身上恰恰相反。伽蓝绘画天赋高超,又师承廖院长,但她从未自诩高人一等,反而待人友好,说话做事毫无架子,加上性格单纯善良,每天一副乐天派的模样,也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她了。 剽窃的事情一出,伽蓝身为受害者无声地{护杜娜的声名,反而令杜娜的处境越发艰难。那天导师找让娜问话,杜娜还没走进办公楼,就遇到了正从里面走出来的伽蓝。 正是中午,办公楼前除了她和伽蓝空无一人。少女背若画筒,双手插在裤袋里迈步朝她走来,嘴角的笑容访佛被海绵一点点吸收殆尽,看得杜娜浑身直打冷战。 社娜记得很清楚,那天伽蓝经过她身边时,脚步未停,却轻如柳絮地说了一句话,她说:“学姐,好戏才刚刚开始。” 耶话很轻,却带着挥之不去的笑音,杜娜的脑子一片空白,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伽蓝之口,事后想起只觉得不寒而栗。 转眼间,国庆长假结束已过去一星期。 10月14日晚上八点左右,侯延年打电话给伽蓝,询问她明天中午是否有时间,他想邀请她一起外出吃饭。 若按人情往来,这时候伽蓝应该推拒一把,但推拒的次数多了,难免显得忸怩作态。 伽蓝在电话里应下邀约。她明日的课程安排比较紧,好在中午还有两小时休息时间, 用餐地点如果不太远,时间上绰绰有余。 侯延年问伽蓝:"你喜欢吃米饭,面食,还是肯德基?" 最后一句"肯德基"逗笑了伽蓝,这不是拿她当孩子一样来看待吗? 伽蓝回复。米饭吧。" 2003年10月15日这天,有一位英雄被永远地定格在了中国航天史册上。 各大新闻争相报道2003年10月15日北京时间9时,杨 利伟乘坐由”长征二号 f”火箭运载的”神舟五号”飞船首次进人太空,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位进入太空 的公民。 这天,全国人民都在讨论杨利伟。清晨起床后,伽蓝的宿舍更是掀起了一波波讨 论热潮,蔡小竹和叶蓁蓁为了观看直播画面,凑在一起想出了不少旷课的小花招。 伽蓝觉得没必要,洗漱完走进宿舍,丢了一句话给两人:"看不成直播,看重播 不也一样吗?" 蔡小竹和叶蓁蓁闻言攻击值暴涨,两人的眼神双双杀向伽蓝,"同仇敌忾"道: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看重播哪有看直播有快感。我们追求的是高潮来临时的快感,可不是高潮结束后的余韵,youknow?" 伽蓝觉得女人真可怕,回复一句:"i不know。"换好衣服,丢下两个高潮女, 上课去了。 上午11:30,侯延年很有诚意,亲自来建筑系接伽蓝。估计是太缺男人滋润,伽 蓝还真有些受宠若惊。 路上,侯延年征询伽蓝的意见:"东苑附近有一家中餐厅,主打家常菜,我和朋 友曾去那里吃过几次饭,味道还算不错,要不我们去那里?"? "好。" 中餐厅环境很好。等菜上桌时,侯延年讲起他那幅肖像画,言语间尽是称赞和感谢。 侯延年那幅肖像画,伽蓝没有让廖鸿涛看过,只因她心里很清楚,这又将被评价 为一幅欠缺神韵的肖像画。 其实廖鸿涛点评她的话很精准,当面不承认只是死撑罢了。无人注意时,她坐在 绘制了一半的油画前,看着各色颜料散落一地,忽然间会觉得自己很可笑……母亲曾对她说过:"与人相处缺乏情感共鸣很正常,但是蓝蓝,冷漠的孩子不讨喜,所以你与人相处一定要友好,并且要学会善意的微笑。" 所以中餐厅里,面对侯延年的夸赞,伽蓝的嘴角缓缓上扬。也只能微笑了,就算 她坦承画作失败,想必侯延年也会认定她不过是自谦,正如侯延年所说,这家中餐厅的食物卖相很好, 味道也不错,配着菜,伽蓝一连吃了两小碗米饭。侯延年笑着说:"改天有时间,我再请你过来。" 伽蓝微笑不语,没点头,却也没摇头。她在想,一次应约是礼貌,却不能再有第 二次,不过这家饭馆做菜这么好吃,有时间的话倒是可以带母亲一起过来打打牙祭,尝尝鲜。 吃完饭,侯延年去结账,伽蓝去门口等他,谁知在门口竟遇到了1米83。 1米83身后跟着一位美女,美女正在跟一个叫陈总的人讲电话看美女穿着,再 听美女说话的语气,应该早已在社会上安身立命。 1米83看到伽蓝有些意外,但他并未多言,而是很绅士地让出地方,方便伽蓝出 去。 只能说两人的默契度很高,几乎是同一时间,伽蓝也向1米83让出了进店的位 置。见此情景,那名美女在通话间隙终于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伽蓝。1米83则是千年冰 山楂,窥探不到丝毫情绪波动。 伽蓝笑了笑,正欲开口让1米83和那名美女先进去,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爽朗的男声:"清姐,少陵,你们也来这里吃饭啊?" 侯延年结完账走过来,分别向1米83和美女打了声招呼,看得出来三人很熟。 "现在就要回学校吗?"1米83淡淡地问道。 侯延年嗯了一声,补充了一句:"小天才两点钟还要上课,我先送她回去。 小天才? 大庭广众之下,伽蓝不方便翻白眼,只能抬眸痴望一眼1米83——她有一个星期没有见到他了。甚是想念。 1米83比较绝情,连眼神都吝啬给她,只提醒侯延年上完课回公司,似乎他们公 司晚上要通宵杀bug。 这边侯延年还在为即将到来的通宵奋战黯然神伤,那边1米83已经率先走进了中餐厅。 相较之下,美女还算有礼貌,进人餐厅前暂停通话,对着侯延年和伽蓝微笑点头,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怎么一回事? 散步回学校,伽蓝随口间起美女的身份,侯延年性子直爽,对于她的问话,一路 上加无不言,毫无保留。 美女叫慕清,今年26 岁,曾是s大商学院高才生,不仅是江少陵和侯延年同系学 姐,更是软件公司联合创办人。 慕清21岁本科毕业,随后两年在华康投资公司任职,负责国内投资项目,其间结 识了大地17岁的华康副董袁斌,并与其相爱结婚,差不多两年前,慕清和江少陵通过 恩师陈教授相识,随着接触增多,加上彼此理念相投,慕清游说丈夫袁斌投资,奈何 袁斌并不看好通用软件的前景,对此,慕清改变策略,通过向丈夫借款的方式最终成 为軟件公司最大的投资者。 公司成立不久,江少陵推出通用软件,技术上的优势令通用软件一时之间好评如 潮,随着公司的发展,江少陵,侯延年和慕清三人在公司里的分工逐i斩明确江少陵 主要负责新构思和技术团队在软件方面的问题;侯延年主要负责软件设计和硬件生 产慕清主要负责公司内部运营以及财务和公司业务扩展。 值得一提的是,侯延年和江少陵是高中同学,同年一起考进s大,江少陵主修金融,侯延年主修计算机, 2001年,计算机科学实验班延揽人才,江少陵和侯延年双双被选进实验班深造。 2003年,侯延年计算机本科毕业,并在江少陵的建议下进人商学院主修第二专业, 2003年秋季,商学院开学,侯延年向宿管提出申请,正式搬进江少陵原先的宿 舍。虽然因为工作两头跑,不常住校,却不妨碍他和新舍友周强,杜衡成为好友,因 其名字来源于。延年益寿",所以私底下一直被周遭朋友戏称"益寿"。 s大多是四人宿舍。江少陵最初住校时,宿舍里除了他,杜衡和周强之外,还有 一个李姓富三代。因家境殷实,这位富三代每日或坐车返家,或在校外居住,宿舍床 位几乎常年空着,形同虚设。 路上,侯延年提及最多的要数周强和杜衡。两人今年同是大四生,据说周强正在 考研,目标是成为外企高管,杜衡则纯属混日子。 杜衡无意继续深造,学金融无非是搪塞父母,他本人爱好音乐,据说天天抱着一 把破吉他在宿舍里哼哼唧唧,装忧郁小生一 连装了好几年。 最后,侯延年对伽蓝说:"杜衡你见过,改天介绍周强给你认识,私底下他很欣 赏你,而且他性格和善,很好相处。" 伽蓝笑着点头,接受了侯延年的好意。 此时侯,伽二人没有想到,慕清见二人出入中餐厅,竟误会了二人之间的关系。 中餐厅里,慕清结束通话,点完菜笑着问江少陵。益寿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年龄看起来好像有些小。 江少陵神色冷淡,低头翻看桌上的杂志,声音无温"她不是益寿的女朋友。" 慕清闻言有些讶异,想起刚才门口的巧遇——女孩儿看着江少陵眼神火辣,江少陵虽视若无睹,但直觉告诉慕清,江少陵多半认识刚才那个女孩儿。 慕清在喝水的司隙偶尔会抬眸观望江少陵。餐桌对面,年轻男子气质醒目,虽然为人太过沉默和冰冷,但英俊的脸庞、低敛的双眸、挺拔的鼻梁、线条完美的唇无不彰显著他的迷人魅力。 她虽已结婚,但有时候看到他,还是忍不住怦然心动。 慕清在看他,江少陵不会没有察觉,但他却在这样一个时间段想起了10月7日下午,他和伽蓝的那番对话。 伽蓝站在落地窗前说"江少陵,你说1米83和1米61有没有可能在大学校园里共 同谱写一段恋情?" 他看着她,短暂地沉默了,最后告诉她"1米83和1米61有没有可能在大学校园里共同谱写一段恋情我不清楚,但我很清楚,20岁和16岁绝不可能在大学校园里共同谱写一段恋情。"说到这里,他加重了语气,像是补充,又像是告诫,"我不和未成年少女谈恋爱。" 伽蓝性情洒脱,闻言不见失落,更没有打退堂鼓,反而笑着说"正是因为我未成年,正是因为我今年只有16岁,所以我才决定在18岁之前肆意放纵一把,但放纵并不意味着胡作非为,置你的情绪于不顾。如果你不排斥我的靠近,我会试着向你迈步,逐渐靠近如果你排斥我的靠近,我想我会站在原地不动,或是后退一步、两步,甚至更多步。江少陵,18岁之前,在不招你反感的前提下,我会尝试着接近你 18岁之后,如果你还是对我没感觉,我不会再缠着你,更不会再喜欢你。" ; 少女的表白言犹在耳。江少陵随手翻看了两页杂志,却在温暖的午后有些昏昏欲睡。 他在想,距离伽蓝上次的表白已经过了一星期,但迟迟未见她"迈步",少女心性不定,倒是他自寻烦恼了····· 伽蓝真正行动起来是10月下旬。此时杜娜剽窃事件在建筑学院愈演愈烈,日前又有校友正义感爆棚进人监控室,听说是利用空闲时间反复查看过往的监控画面,终于在某一天中午査找到杜娜剽窃的罪证,当天午后更是将这件事曝光在了校网上,内容是一张张监控截图。 截图1图书馆自习室僻静一角,有一位女生在修图间隙起身离座。女生的面容虽然模糊不清,但画面旁边的备注名字清晰可见:建筑学院天才画家伽蓝。 截图2自习室桌子特写,伽蓝离开后,桌面一角放着几。本书,一本笔记,一个便携式黑色画筒,画筒旁边散放着几张设计图纸,画筒和图纸被发图者用红线圈出,提醒大家焦点所在。 截图3几分钟后,有一女生抱着几本书走了过来,许是那几张设计图纸太醒 目,女生走过后又反身回来短暂停留。女生的面容和伽蓝一样模糊不清,画面旁边备 注建筑学院大四本科生杜娜。 截图4自习室寥寥几人都在埋头记录资料,杜娜坐在离伽蓝位置不远处看书, 其间多次瞄向伽蓝的设计图纸。 截图5杜娜站在伽蓝桌前,先是目光扫视一周,见没有人注意到她,连忙掏出手 机,对着伽蓝的设计图纸接连拍照数张,随后回到座位上,抱着书籍快速离开现场。 截图6几分钟后,伽蓝拿着一本书回来,尚且不知设计图已被杜娜盗走,坐在 位置上继续修图…… 校友曝光此事后,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建筑学院的舆论迅速升 级,杜娜转瞬间成为众矢之的。 一个杜娜,一个伽蓝一个厚颜无耻,一个年幼被欺,两人在校网影响力的推波助澜下顺利晋升为各大学院茶余饭后的新谈资。 避人视线,煎熬度日的那个人是杜娜,伽蓝自知倒追江少陵路途坎坷,丝毫不受舆论影响,特意挑了一个气温反常日动身前往商学院。 商学院所有教室一律采取开放式,方便非全日制学生随时 前来旁听,学习方式多元化让硕士生在课堂上更是毫无压力。 建筑学院的舆论风波,江少陵开课前才听说,当时附近有几个女孩子正在谈论此 事,提及伽蓝的名字,也许连江少陵自己也没觉祭,他无意识地皱了一下眉。 这天4网燥热,令人窒息的热浪逼得数万学子无处可逃,昔日枯燥乏味的各大讲 堂反倒成了纳凉胜地。 下午两点半,伽蓝赶在开课前走进教室,寻找江少陵,她颇有先见之明——焦点 定格在女生聚集地十有八九不会错。 教室一角学生如潮,虽不至于万花丛中一点绿,却也是阴盛阳衰。好在焦点男神 外在条件太过完美,周遭女同学心存幻想的同时难免心生性意,不敢离他太近。 江少陵正坐在位置上看书,远远一看,君子如莲,周身的气场无不透露着"可远 观而不可亵玩焉。"伽蓝笑着走近江少陵,若非她本人脸皮比较厚,想必很难在一群 女生的瞪视下保持气定神闲。 身侧热气蒸腾,江少陵想不注意到伽蓝都很难,他侧眸看向身旁,有些意外,也 有些后知后觉。 建筑学院距离商学院比较远,再加上今天气温反常,所以伽蓝的额头上都是汗, 脸也晒得通红,几缕发丝更是黏在了她汗湿的脸上…… 很狼狈,毫无形象。 对上他的眸,她露齿一笑,怎么看都有些热情似火。江少陵收起讶异的心态,转 过视线不再看她。 少女最近舆论缠身,竟还有心思惦念风花雪月,究竟是没心没肺,还是太过豁达从容。 此时,主讲老师已拿着课件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随口说了几句课前语,紧接着 正式开讲。 听课间隙,江少陵的手机在裤袋里无声地振动了两下。他没有査看手机的打算, 直到有人伸手探向他的裤袋。 他虽面不改色,却在桌下第一时间制止了那人,不仅及时抓住了那人作怪的手 指,还皱眉瞥了那人一眼。 江少陵本来还有些不悦,但伽蓝接下来的举动让他哑口无言,也只能哑口无言。 伽蓝的手很小,也很烫。江少 陵抓住伽蓝的手指只有一瞬,谁料松开的瞬间却被 她紧紧地抓住不放。当然,这还不是她最放肆的举动,她最放肆的举动是,用指腹轻 轻地抚摸他的手指关节…… 被女生调戏这还是第一次。江少陵用力抽出手,伽蓝谴责般瞪了他一眼,想来总归是有些不甘心,竟逐一亲了亲她的手指指腹,连手心也没放过。 不害臊。 江少陵觉得头有些疼。这时,手机又在裤袋里振动了两下。他抿唇听课,但三秒不到,为了避免先前的调戏事件再次上演,他从裤袋里把手机掏了出来。 伽蓝:"私底下,我可以叫你少陵吗?" 某人抿唇,他说不可以有用吗? 伽蓝:"少陵,你刚才抽手的力道太重,害得我的手指现在还有些疼。" 活该。 伽蓝:"我有没有影响你上课? 很影响。 伽蓝:"那我走了?" 静等了一分钟,伽蓝不见"少陵"回复她的话,终于有了一丝自知之明,但她的举动却颇为大胆——当时老师正在讲课,她突然起身离座走向后门,周遭的同学纷纷 对她行注目礼,就连江少陵也忍不住皱了眉。 开课数分钟就有学生离开教室,老师的讲课情绪受到影响,话语明显一顿,江少陵突然感觉心有点累。 江少陵错了。伽蓝或许是因为年幼,或许是因为成长经历太过复杂,以至于随时随 地率性而为,这样一个性格似风似云的女子,注定不是他可以为之心动的对象,但她足 够嚣张,也足够聪明。先前教室调戏,言语戏谑,包括后来不尊师至道半途离开教室, 似乎只是为了试探出他的忍耐底线,察觉他不喜,她立刻改变策略,以退为进。 10月乎1日,又是在金融系,这一次是一间小教室,在进行全班讨论的环节时,伴 随着思想交锋愈演愈烈,江少陵无意中看到了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伽蓝。 这次,她没有靠近他,而是默默地听完一节课,然后背着画简直接走人,不曾看他 一眼,至不曾同他打一声招呼,仿佛她主动追求的男子跟她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 江少陵坐在位置上,竟是半天无语。 10月24日,地点是计算机科学实验班,江少陵再一次看到了伽蓝。少女如法炮制,江少陵哭笑不得。 黄昏,江少陵回到公司,看到侯延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课程安排你是不是向伽蓝透露过?" 侯延年起初还死不承认,后来在江少陵的眼神迫压下,逼不得已只能翻供道:"小天才想画你。再说她之前送我一幅消像画,这忙我不能不帮。" 江少陵挑眉:"她说她想画我?" 侯延年:"是啊,小天才怕你拒绝,所以从我这里要来了你的课程安排表,打算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江少陵:"...." 谎话精。 10月29日,实验班有堂课涉及多领域,伽蓝昏昏欲睡了半节课,无奈逃走时,竟 意外地收到了江少陵的短信。 "听得懂吗?" 伽蓝看着短信偷笑。大概笑声太诡异,引来沿途男生莫名一瞥,伽蓝不以为意,乐滋滋地回江少陵:"听不懂。" 江少陵:"何必勉强自己?不仅来回折腾,还浪费时间,不累吗? 伽蓝笑得更诡异了。你心疼我?" 这条短信发出去几分钟后,江少陵没有回复地;半个小时后,江少陵依然没有回 复她;两个小时后,她已知道,江少陵绝不可能回复她, 这天,江少陵回到公司后和技术人员一直在改良软件设计,入夜了才翻起手机, 手机被调成了静音模式,上面有几通未接来电,还有几条未读短信,其中一条短信来 自伽蓝, 伽蓝"面对帅哥美男,我属于冷静理智型,唯独在你面前。我不愿因矜持而锗 过。主修课程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其实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走进你的世 界,看一看你的精神领域,或是听一听你的内心独白。" 从小到大,所谓的情话和表白,江少陵听过太多次,但在这一刻方才体会到文字 第五章 (2) 可以理解。若不是她年少考进大 学,在众多学子中属于小萝卜头一个;若不是文姨说她每天的学业很重,原计划提前 修满大学课程,他十有八九无法放任她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里距离他太远。因为她还太 小,所以他的感情,他只能延后再告诉她因为是她,所以他变得很谨慎。 翌日s市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伽嘉文开车送林宣和陈菀去机场。 机场大厅 分别在即,林宣紧紧地抱着伽蓝"好好照顾自己,今年暑期放假我再回国看你。" 伽蓝微笑点头。 送走好友,伽嘉文在回程路上打着方向盘不说话,看起来很失落。伽蓝有心宽慰 伽嘉文"妈,虽然菀姨他们走了一但我不是还陪在你身边吗?看开一点。"? 伽嘉文哼笑一声"你不气我就不错了。"话虽如此,却伸手摸了摸伽蓝的头。 伽蓝是什么心思,伽嘉文不会不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失落锐减。母女相依为 命,她没什么可难过的。 陈菀和林宣离开后,伽蓝担心母亲不适应,每天宅在家里尽可能减少外出时间, 偶尔陪母亲去超市购物。在家里,她会花费大量时间手绘寒假作业,一张张手绘建筑 群图纸凌乱地摆放在书房里,母亲忙完手头的工作后,多半会任劳任怨地帮她整理好 设计图摆在桌面上。 春节临近,正值阖家团圆之际。夜深人静,伽蓝偶尔会想起父亲沈家明。她知道 父亲和母亲离婚后虽然没有再娶,却包养了不少女人。他有钱,也有能力,自有女人 成群结队等着他宠幸,但除了母亲之外,再也没有女人孕育过他的孩子。菀姨曾对母 亲说:"家明还深深地爱着你。" 母亲对此很冷漠,她告诉菀姨。不,他最爱的是他自己。如果他真的爱我,绝 对不会忍心伤害我;如果他真的爱我,纵使他会为其他女人心动,也绝对不会背着我 与其他女子私下往来。一个男人心里有你,身体却可以背叛你,别说他最爱的不是 我,就算是我,我也不要。" 作为一名高级知识分子,母亲无疑活得很清醒,但清醒的人通常会活得很痛苦。 她爱父亲,父亲心里也必定爱着她,而且爱得还很深,但再深又能如何?他生性博爱 多情,身和心注定不会为一个女人永世停留。 对母亲来说,父亲的心脏太小,却装了太多人,她不想挤,也不屑挤,所以她踩 着父亲的心义无反顾地跳了下来,那一跳不仅斩断了她和父亲多年的夫妻情分,更斩 断了父亲对女儿的探视权。 强势如父亲,伽蓝虽不清楚他当年怎会答应母亲放弃每年探望她一世所谓的探视 权,父亲显然没有放在眼里。 母亲并不知道,13岁那年,父亲曾来s市见过她。那年她读高一,放学走出校门 后,有一辆车跟在她后面开了很久。后来她停下脚步,这辆车也紧跟着停了下来,司 机打开车门,恭恭敬敬地对她说:"sylvia小姐,沈先生请您上车。" sylvia?沈先生? 当时她心里一阵刺痛,在车外站了一会儿,随后上车坐在了后座男人的身边。 她没看他,但她知道他在看她。男子气质沉稳,衣履奢华,他是她的父亲。 那天她和他没有任何言语交流,直到司机快把车开到家门口时,她终于开口说了 两个字。停车。" 他没有说话,仅是做了一个手势给司机。司机停了车,下车后又帮她打开了车 门。她下车走了几步,回头望去,那辆车早已不见踪影,仿佛之前的经历从未发生 过。 没过几天林宣告诉她"sylvia,你爷爷日前已过世。" 是的,她有爷爷,也有爸爸,但自从跟母亲回国后,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母亲一 个血缘至亲,而母亲也只有她。 8岁时听闻奶奶去世,她虽然会难过,却无泪13岁时听闻爷爷在美国去世,她 仅是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就忙起了手头的事,不曾揣测爷爷去世前,父亲选择回国看 她,究竟是爷爷的遗愿,还是……不知不觉间,她已成为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14岁那年,某一天 中午他突然造访s市,却因为时间紧迫,不能长时间停留。他 带她去s市最豪华的西餐厅吃饭,话很少,却长时间打量着她。丽顿饭她吃得食不下 咽,只想尽快结束饭局——母亲如果知道她和他一起吃饭,多半会心寒至极。 吃完饭,他让司机开车送她回学校,抵达校门口后,她推门下车,他唤了一声她 的名字,他叫她sylvia。 那天他递了一张银行卡给她,她低头看了片刻却没接,最后直视他的眼眸说 "抱歉,我不能要。" 他笑了笑,并未多言,收起银行卡,靠着后座闭上了眼睛,不再多看她一服。 15岁那年,她考进s大,秋末他来看她,中午她把用餐地点选在了学校附近。餐 馆不大,他的一身衣着与餐馆环境格格不人,再加上身后还跟着一个保镖和一个司 机,餐馆用餐的学生一度脑洞大开,.纷纷怀疑他是京都某个大领导"微服私访"体察 民情,吓得都不敢乱说话。 他却泰然处之。那天他把点菜的任务交给了她,她点了几道荤菜,却目睹他皱眉,她这才知道他是素食推崇者,一日三餐极为挑剔。 无疑,她选错了餐厅,他却配合她度过了一段还算温馨的午餐时间,尽管他几乎 没怎么动过筷子。 母亲知道父亲和她私下有联系发生在2003年春节期间。父亲到香港出差,大概是 因为过年气息浓郁,于是临时决定来s市见见她。那天她在浴室洗澡,母亲看到父亲 发来的航班信息,当即怒火蹿升,回拨电话给父亲。他们在电话里争吵得很厉害,她 在浴室里听到母亲歇斯底里的嘶吼声,吓得赶紧从浴室里跑出来。她永远也忘不了母 亲当时看她的眼神愤怒,绝望,伤心…… 她站在门口短暂沉默后上前取走母亲手中的电话,对电话那端同样沉默不语的男 人说°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再给我打电话,拜托了。" 话音未落,她眼睛通红地挂断电话,走上前去抱母亲,母亲一把推开她,她忍着 泪再次上前抱住母亲,这次母亲没有推她。母亲在哭,就那么哭了十几分钟才紧 紧地 抱着她,哽咽着对她说:"沈家当初说不要你就不要你,现在回头找你究竟是什么意 思?蓝蓝,你要长志气。" 那是母亲带她回国后第一次提及沈家,也是第一次提及"探视权。的内幕。她一 直以为是母亲斩断了沈家对她的探视权,原来不是,原来是沈家不要她。也对,当年 父母离婚,以沈家的财富,怎么可能任由母亲斩断沈家的探视权?就算父亲首肯,爷 爷和奶奶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脱离沈家,追随母亲一起回国? 除非,沈家主动放弃她。 为什么? 伽蓝想不明白,母亲也绝不可能告诉她。隔天母亲带她更换手机号,绝口不提那 夜的不快。既然母亲有心忘记,她不能再伤母亲的心,自此再也没有联系过父亲,父 亲也没有再联系过她…… 除夕夜,伽蓝和母亲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春晚,林锦鹏,陈菀和林宣在美国掐着 时间先后发来祝福视频。后半夜的时候,母亲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伽蓝取出-_条棉被 盖在母亲身上,没想到却惊醒了母亲,她俯身亲了亲母亲的脸"你先睡一会儿, 晚我守岁。" 客厅里很温暖,伽蓝走到窗前,巷子里寂静无声,家宅附近却是烟花炫目,她掏 出手机给江少陵发短信,先是输人。新年快乐",但很快就被她逐字删除。回头看了 一眼,见母亲还在熟睡,她拿着手机去了卧室。 在卧室里打电话给江少陵,江少陵迟迟才接,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带着笑意对他 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电话那头,男子的语气很淡,难以窥见任何情绪。 伽蓝沉默。 江少陵也沉默。也许他在等她接着往下说,又也许他在等她率先开口结束通话。 伽蓝垂眸笑了笑,忽然意识到他的生活经历太过复杂,虽然和她都是单亲家庭, 但他并非寻常男子,也不是她轻易就能走进心里的那个人。 窗外烟花绽放,灿烂少顷之后瞬间消失。她终于有了结束通话的 打算"再 见。" "……再见。" 除夕夜,苏家聚餐,苏瑾瑜再三叮嘱江少陵一定要参加。苏瑾瑜开口,他不能不 来。苏家的成员比较多,近几年除夕与他们相聚,所谓的寒暄和相互攀谈都是礼貌居 多。包间里人声鼎沸,他疲于应对如此热闹的家庭大聚会,他的亲人是苏瑾瑜,不是 一屋子的苏家人。 然而当着苏瑾瑜的面,他必须维持一丝笑容不散不灭——一顿年夜饭吃下来,她 看起来心情不错,这很重要。 伽蓝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苏家的饭局刚刚结束。酒店外面寒风呼啸,几位苏家成 员拉着苏瑾瑜正在说话,他把车开过来停在路边,坐在驾驶座上也不催她,这时手机 响起,是伽蓝。 忽然想起日前杜衡去公司找他,中午一起外出吃饭,餐厅有数名外籍男人出 没,杜衡有感而发,笑着说:"前几天s市下雨,我在电脑市场无意中看到了小天 才和她的男朋友。她的男朋友也是一个外国人,我听他讲国语虽然很流利,却不是 太标准 侯延年觉得杜衡在危言耸听:"有可能只是亲朋好友,别瞎说。" 杜衡为了证明他没有乱说话,细细描述了那天的所见所闻,还提及那天离开电脑 市场时,伽蓝和她的男朋友走在他前面,他目睹那个男人亲吻伽蓝,伽蓝并未避开, 似是习以为常…… 除夕夜她来电话,他第一时间就听到了,但他迟迟才接。除了一句"新年快 乐",就只剩下最后一句。再见。了,而。再见。其实可以有很多解读,比如通话结 束再见,或是…… 有人抬手敲了敲车窗玻璃,他这才意识到他在说完"再见"之后,竟拿着手机陷 进了思绪里。" 是苏薇。 隔着窗,她对着他微笑,笑容含蓄,不似伽蓝笑起来坏坏的…… 察觉思绪偏离,江少陵抿了一下唇,按下车窗,看着苏薇不说话:" "少陵,明天我姑姑来我家做客,你也来吧,人多热闹。"许是外面风大,又或 许聚餐时她喝了一些红酒,以至于她的脸上有可疑的红晕。 路上有车辆呼啸而过,江少陵礼貌地回绝"抱歉,今年春节时间安排比较紧, 不得空。" 此时,苏瑾瑜已结束谈话,打开车门坐进了后车座。灯光照在苏薇略显失落的睑 庞上,苏瑾瑜后知后觉地发现苏薇在车外站着,看着苏薇好奇地询问。薇薇,有事吗?" "没有。"苏薇勉强一笑。 车内,江少陵已经关上车窗,回头不知道同苏瑾瑜说了什么话,苏瑾瑜刹那间笑 容满面…… 汽车远离视线。苏薇有时候会很嫉妒她的姑姑苏瑾瑜,因为江少陵不是没有心, 也并非没有感情,他只是把他的温软给了一个与他相依为命的中年女人。 女人若是被他在乎,那是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若不被他在乎,如她这般,也不 过是比陌生人更亲近他一些,而所谓的亲近,不过是他看苏瑾瑜几分薄面罢了,但那 必有什么关系呢?她喜欢他,所以愿意在他给予的冷漠中一路坚守,在这段漫长的暗 心中,她坚信时间会是感情最好的催化剂。如此执拗,不过是因为她只要他,除了 弛,她已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再爱谁。 第六章 (1) 动情:恍若蜜恋,少帅太温柔 每一次大学长假对江少陵来说都将迎来一场日夜颠倒,就连春节期间也不例外。 春节前后,他很忙碌,每天除了约见合作伙伴,他几乎把精力全都交付给了产品研发和改进。历时大半年,目前公司研发产品的完成度高达92%,这与技术团队废寝忘食的集体运作脱不了干系。 然而这远远不够,他一直希望有机会能够完善技术团队,等公司的实力达到一定标准,大可尝试一些更先进的科研项目。所谓科研,若是一直停滞不前,不敢寻求突破,势必会被新形势快速淘汰,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互联网惨剧。 庞大压力的背后往往藏匿着不能轻易示人的焦躁和冷漠,但这种冷漠常年以来唯对一人例外,那就是他的继母苏瑾瑜。 他视苏瑾瑜如生母,哪怕春节期间工作再忙碌,也会尽可能抽出时间陪伴她。s市春节期间街上成了一片花海,他开车带她赏花、买花,再帮她将一盆盆花搬上楼;某个午后,陪她去电影院看一场文艺大片;吃罢晚饭,夜间在江边散步;某个休息日,坐在沙发上沏壶茶读书看报,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事…… 春节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节日标志而已,嘈杂开始,纷乱结束,大学钟声敲响,回头望去,寒假时光不过是弹指即过。 今年的春节依然是千篇一律,但他偶尔又会觉得还是有所差别。那个叫伽蓝的少女除夕夜之后不再给他打电话虽然每隔几天会发一条短信过来,字里行间却极尽克制,似乎热度已经消散,而她所发的寥寥数字不过是打退堂鼓之前的一场犹疑不定。 素日里杜衡说话虽然略显浮夸,却从不造谣生事,犹记得那日杜衡说她和一位男子举止亲密,他虽神色平静,一颗心却不易察觉地沉了沆。 心绪沉落,不是因为杜衡口中的“男朋友”——她平时说话虽然喜欢插科打诨,但表白那日言语认真,不可能有了男朋友还故意招惹他。他心绪沉落,无非是因为杜衡口中的"举止亲密"。 他的情绪因为一个人开始有了浮动,也许未及爱,也未及喜欢,但受影响却是毋庸置疑的。 3月份开学后,伽蓝不再来商学院或实验班“听课”,短信互动几乎为零,而他离开了学校,偶尔和慕清,或是和侯延年出入喧嚣的酒局,内心越发冷如磐石。 月末,江少陵和侯延年受邀参加互联网商业聚会。主办方在 业界名望很高,被人尊称为“陈老”,聚会地点设立在陈老的别墅内。受邀宾客来自五湖四海,相见寒暄应酬间转战陈老书房。陈老是二位收藏名家,书房的古玩数不胜数,尤以墙面悬挂的字画居多。受邀宾客中倒也不乏附庸风雅之人,逐一观看字画,目睹名家落款免不了一番感慨赞誉。 书房一角设立茶水休闲区,用人上了几杯茶后缓缓退去。陈老和江少陵聊数句,示意他执杯品茶。是开春新茶,茶味自是极好。 不远处,两三个字画品鉴者聚首在其中一幅图前久久不散,其中一位年轻富商转身询问陈老这幅画作没有画家落款,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陈老扭头回望,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关于这幅画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讲,却又不 知道该从何讲起。 那是一幅闹市街景图。画功精湛,画里的建筑和来往人物性妙惟肖,动作、神情 纤毫毕现,无一重复,感染力极强。 画家虽没落款,却在长画一角盖有两方印。印章是小篆字体,分别刻着"恃才傲物"和"画无止境"。 一位李姓富商很不以为然,嗤笑道:"这幅画画功虽好,但这位画家印章上刻着恃才傲物,也太狂妄自大了一些。" 另一位高姓互联网新贵笑着说"不是还有一方印章刻着画无止境吗?说明这位 画家自知绘画上没有尽头,倒也谦虚。" 旁边有一位同行总结道"画家恃才清高,越怪越有名气。这位画家的两方落款一针见血,袒露心声,倒也令人佩服。" 春日的阳光照射人室,新茶在杯中浮浮沉沉,江少陵看了一眼那幅画作,下意识地联想到了伽蓝。 确实是伽蓝的画作。 几位观画富商走近入座,陈老点燃--攴朋,轻声诉说画作来源,当他吐露画竹来源自12岁的小女孩之手时,前不久还品头论足的几位富商霎时震惊无比。 侯延年心有所触,应该是想起了伽蓝,要不然不会看向江少陵。江少陵微笑喝茶,没有参与众人谈话。 几年前,陈老一心想要得到伽蓝的画作,奈何伽蓝的画作并不出售。好在他和廖鸿涛颇有交情,几经辗转,伽蓝看在廖鸿涛的面千上,这才勉强绘制厂一幅街景图送给陈老。至于伽蓝画作下方两 枚印章是有缘由的当年陈老的秘书为了讨画几乎跑断了腿,却一次次被拒,某一次小声嘟囔伽嘉文母女恃才傲物以发泄不满,没想到报复心极重的小女孩记在了心间,虽然看在廖鸿涛的面子上画了这幅长图,却专门刻一印章故意添堵。后来廖鸿涛看到印章"恃才傲物"气得不行、连忙重刻印章"画无止 境。无奈盖上,寓示爱徒应该谦虚低调…… 小姑娘倒是挺有个性。 书房里不少人会心一笑,却也心知陈老极其欣赏小姑娘,加上听闻画作出自12岁的小女孩之手,顿时汗颜无比,哪还好意思继续点评。 在陈老家吃过午饭,午后开车回去的路上,受伽蓝印章的影响,路上侯延年忍不住笑着说"有一点陈老说错了。伽蓝不肯落款,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有意抬高画作价值,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写字不好看。" 江少陵闻言,不动声色地道"她对你说的?" 侯延年靠着副驾驶的椅背淡淡解释"之前跟她聊过落款,原以为她是开玩笑,现在想想倒是实话居多。" 一句"你们私底下常常联系?"卡在江少陵嘴边,但他最终没有问出口。 春日午后的花圃迷人眼眸,两边的道路略显拥堵,注定开车快不起来。侯延年看他一眼,若有所思地道。去年伽蓝通过我要走了你的课程安排表,她说她想画你,其实她是想追你吧?" 江少陵沉默开车,不予回应。 侯延年继续追问"今年开学之后,她一直没有再联系过我,更不曾过问你在校课程的安排,该不会追你受阻,小天才打退堂鼓了吧?" 江少陵皱眉,觉得侯延年今日也太聒噪了一些。 侯延年见他没有作声,思索一会儿,对他说"少陵,你我高一初相识,我和全班同学都一样,对你的名字颇为好奇。不仅是我,杜衡和周强也是一样的心理,说起少陵,通常会让人联想到阴湿的陵墓。去年我请伽蓝吃饭,回校途中偶然谈起你,伽蓝当时说了一句话让我印象很深刻,她说杜甫自称杜少陵,不仅缘于他居住在长安的陵墓旁边,更因为他叔父杜审言觉得居住在陵墓旁边自有贵气缠身。陵墓为土,土地与人的居住特性息息相关,世人皆笑少陵不雅,殊不知少陵心性高洁,暗笑他人看不透。&q uot; 这天s市温度回升,江少陵安静地打着方向盘,内心某个角落裂开了一条缝,淡 淡的春风流荡其中,春风化刀,直击心脏。 侯延年无法窥探到他内心的情绪。无可奈何地道。少陵,伽蓝年少出名,虽然 年纪决,却是一派老成,如此懂你、护你,纵使你对她无意,也请你不要伤了那孩子追寻爱情的积极性。" 江少陵失笑。对她,他向来是没睥气的,就连当初拒绝她的表白也是再三委婉斟 酌,那般曲折的心境是从未有过的。 至于伤她? 她主动颇多,他回应极少,应该是……伤了吧。 s大不少毕业生回顾在校生涯,最爱说的一句话是,s大并不适合男女学生谈恋爱。 考试的难度系数不停升级,这些对在校学生来说功课深奥难懂,作业接连不断, 都是不可回避的难题。 四月上旬,教授将学生划分成几个小组做课题。伽蓝和几位大三学生分工协作, 先设想草模,课后经过多次讨论再进行手绘,但要落实概念设计,仅有电脑模型还远远不够,最后的手工模型才是最难的,颇费时间。此时伽蓝已经开始利用课余时间撰写毕业论文,再加上廖鸿涛找她谈过话,考研也在准备当中。 有时候她会想起江少陵,却再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或是发过短信,但这跟打退堂 鼓无关,那么是跟什么有关呢? 她倒追江少陵,却不会对他死缠烂打,更不会为了追寻爱而失去自我。这里是大 学,有万千女孩儿困守在这里1童憬着爱情梦,20oo年一股少帅风潮席卷整座s大,让无数女生一夜之间爱上了他。放眼望去,有太多女生愿意为了他不断改变自身,或是磨平个性里与生俱来的尖锐和强硬,这无疑是最愚蠢的决定。 一个女人不管是爱还是被爱,都该保持思想上的独一无二,若是江少陵有一天爱 上她,她希望那个自己至少还拥有鲜活的思考力,而不是任谁都可以轻松复制的那个她。 校园很大,绕道太远,更何况一个在东苑,一个在南苑,若是有心,随时都能碰到;可若是无心,就像她和江少陵开学后度过了三月和四月,每天出入校园却能不见一面,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五月,除了 去公司,江少陵还要在课后和在校小组项目成员随时保持联络 教授在课题评分上向来要求很严,小组成员汇总演讲,合作完成groupwork,势必要利用闲暇时间聚在一起商谈课题内容。 忙完学业,还有公司的一大堆事在等着他——国内市场不乏灰色地带 ,推广一软件,销售渠道很重要。五月中旬的某一天,慕清费尽心机爷取到两价业界销售商,宴请地点设在ktv包间里。 那天苏瑾瑜身体不舒服,慕清和侯延年先行抵达,等他开车赶到ktv,却僵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包间里,两名销售商喝得酩醉大醉,难免丑态毕露。只见两人分别醉醺醺地楼着两个小姐肆无忌惮地调情说笑,一名销售商往一位小姐嘴里灌酒,再俯首舔舐,小姐赔着笑躲避着,一脸难堪;另一位销售商则把手探进小姐裙摆里肆意揉弄…… 慕清坐在一旁冷眼旁观,侯延年皱眉喝着闷酒,察觉有人推门进来,众人纷纷朝门口望去:幽暗的灯光下,江少陵神色如常,瞳孔却在狠狠地收缩 慕清在走廊里匆匆抓住江少陵,压低声音说:“少陵,你只需要露个面,说几句场面话,剩下的事……” 江少陵直勾勾地盯着她,慕清忽然说不下去了。 “松手。”江少陵声音很冷。 慕清不知所措地松开手,江少陵在前面走,她在后面默默地跟着。江少陵快走到门口时,霍然转身看着慕清,沉着声音问:“慕清,你告诉我,究竟是钱重要,还是尊严重要?” 门口的灯光不似走廊那般昏暗,那一刻,慕清的脸色格外苍白,她红着眼睛愣愣地站在那里,连江少陵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拿捏他人软肋,适时投其所好,像这样的暗箱操作,她因为见得多,所以才会如此麻木。其实她想告诉江少陵,尊严重要,但金钱更重要。但这话她说不出口,至少面对江少陵她说不出口。 伽蓝最近几天都在自习室待得很晚,她在做展板项目,教授要求设计一栋八层的公寓,使用sketchup创建三维模型。这天深夜离开自习室后,忽然有两束刺眼的白光打在伽蓝的脸上,她抬手遮眼,那两束光方才熄灭。 自习室斜对面停放着二辆黑色汽车。她以为是有人恶作剧,不予理会,正要离 开,却见一道身影推门下车。 男子身材挺拔,容貌醒目,黑 色的棉麻衬衫微微敞开,内搭白丁恤,明明置身于黑暗里,却像一轮皎月晃得伽蓝睁不开眼睛。 天下红雨了? 江少陵看的是她,找的……也是她? 他看着她没说话,转身朝二旁的小花园走去,伽蓝跟在他身后,一前一后默契十 足。伽蓝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痒了起来。 自江少陵出现后,伽蓝嘴角的笑容就没消散过,哪怕是坐在花园一角的木椅上, 她也一直看着他微微含笑。 今夜月色很好,花园里大朵鲜花绽放,除了夜间想干坏事的男男女女会在小花园 里逗留,几乎没有什么人会路过这里。 她也想干坏事,但江少陵这人太正经,估计行不通。 江少陵不看她也知道她在笑,他双臂环胸靠着椅背问。偷笑什么?" 她凑上前,用痴迷的眼光看着他"很少有男生能把黑衬衫穿得这么帅,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 江少陵笑了,转眸看着她,月光照在她漆黑的长发上,那双漆黑眼眸仿佛被月光洗涤过一般。 他轻声问她:"最近过得好吗?" "不太好。"欲火焚身最难熬。伽蓝反过来问他"你过得好吗?" "好。" 伽蓝鼓着腮帮子不说话,江少陵眼里的笑意加深,良久才淡淡陈述:"益寿说, 我伤了你的心?" 月光下有笑容在她脸上缓缓绽放,她摇头说"没有",怕他不信,又接着说 "如果新学期开学我继续找你,无非是重演去年倒追的戏码,想必挖掘不出什么新意来,所以我决定纵纵再说。" "纵纵?"他没反应过来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欲擒故纵。"补顿了一下,她温声说,"你看,今天晚上我不是把你给纵来了吗?" 江少陵不语,温润的眼眸看着她"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伽蓝闻言,笑容终于散了些许。这世上还有几人能够轻易看穿她的半真半假? 如 果说母亲占据其一,林宣占据其一,那么身旁这位男子呢? 母亲和林宣与她相处十几年,一眼就能拆穿她倒也不足为奇,但江少陵呢? 她方才意识到,看懂一个人其实无关时间长短,这个男人有一双洞悉人心的说利 双眸,任何虚假的东西在他眼里只会弹指间灰飞烟灭。 她该怎么回答他?难道说,她一直觉得只有她才配得上他,他有貌,她有才,他们该是天生一对。 其实这也是她的真心话,但说出口后,抛开过往形象,假意和真心他都能掂量清楚呢?他毕竟不是她。 大概以为她不愿回答,他终于站起身对她说“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宿舍。” “我还没对你说我的真心话。”她抓住他的手,声音很轻。 她的手很热,却很坚定,他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这一次没有挣开,仅是抬眸凝 视着她。 她却松开了他的手,微笑着坐在椅子上,看着花园里刺眼的红花。有风吹来,她 微微眯着眼睛说。江少陵不肯接受我,一方面确实是因为我年纪小,另一方面却是 跟他的成长经历有关。生活环境迫使他将万千心事藏匿心中,凡事只能依靠自己去摸 索,这也铸就了他对未来规划的坚定。他规划未来的时候,我还没出现,也不在他近 几年的计划之内,所以他冷落我,抗拒我,不愿因为我破坏规则……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嘴角却习惯性地挂上笑容,近乎呢喃地道“也 许,他心里喜欢着我呢。” 不知是被她的聪慧和通透刺中,还是因为她那个轻飘飘的“呢”在夜色中带着上 扬的婉转弧度,总之他笑了,声音较之先前温软了许多“起来,我送你回去。” 她坐着不动,伸手指了指花圃里的大丽菊"要不,你送一朵大丽菊给我?” 江少陵单手插在裤袋里,对她的话选择置若罔闻。大丽菊开在校园里,属于公共 财产,私自采下一朵送给她,似乎不太好。 伽蓝也不失落,她离开椅子,慢慢朝花圃走去,在月光下伸手采摘一朵大丽菊, 随后慢腾腾地走到他面前,将那朵大丽菊递给他"送你——" 江少陵忍着笑转过脸不看她,却有笑容进驻到他的眉梢眸间。这是第一次有人送 他花,还是一个有点厚脸皮的小女生。 她却握着他的手将那朵大丽菊塞到了他的手里,转身再次跑到花圃里。他想阻止 她已来不及了,小丫头又采了一朵大丽菊跑到他面前。不等他开口教育她,她就闻着 大丽菊花香咧嘴一笑。少陵,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但愿今夜,你我的欢喜能传 递给大丽菊“你看到这朵大丽菊,是不是开心了许多?” 江少陵的眸子温润如水,教育的话语忽然间如石沉大海。这一刻,不管她做错什么仿佛都能被原谅,他不愿驳斥她的话,也不愿告诉她,这两朵大丽菊被她亲手折断,怕是很难欢喜起来…… 他不说,是因为这些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嘴角的笑容太过灿烂,举止和话语 太过暖心。她肯定觉察出了他今夜情绪不太好,却选择不追问,一直不动声色地说着 俏皮话逗他开心,仅是这份用心,他就不能自话苛责她。还有,他为什么会来找她? 难道仅仅是因为欣赏她?不是,他知道不是…… 深夜的校园很寂静,伽蓝没有让江少陵送她回宿舍,而是来到座驾附近,突然抱 住了江少陵。江少陵呼吸一窒,但很快怀里一空,她丢下一句"赚到了。就一脸坏笑 着匆匆逃离,看得他哭笑不得。 有几位女生从自习室走出来,经过江少陵身边时,其中一人借着路灯认出他是谁,顿时惊讶地捂着嘴忘了言语。 等女生回过神告诉同学刚才那个男人是江少陵时,却只看到江少陵打开车门坐进 了驾驶座。 汽车驶离,有同学埋怨女生不早说,也有同学好奇地低语"我们少帅这么晚来 建筑学院做什么?” 江少陵这么晚来建筑学院是为了一朵大丽菊,那朵大丽菊被他放在汽车的仪表台 上。行车途中,淡淡清香四溢,功效神奇,足以令他心头生暖。 时间走进五月下旬。月夜小聚之后,伽蓝并未见缝插针改掉之前"纵纵"作风给 江少陵打电话或是发短信。倒追江少陵任重而道远,她不介意成为膏药,却不希望被 江少陵 视为狗皮膏药。 舍小利以谋远,冷静沉着如江少陵,想要谋取他的身心非短时间能达到。 五月下旬,伽蓝做完展板任务,一连十天频繁出人建筑工地,每天戴着安全帽和 空间结构以及数不尽的钢筋、混凝土打交道。其间林宣从美国给她打来数通电话,说 美国那边暑假已开始,今年暑假他比较忙,目前正在和博士生导师一起做科研项目, 好在国内大学正式放暑假要到7月中旬,美国的暑假却长达三个月,如果到时候能够 抽出时间,他一定争取回国探望她。 林宣既然这么说,看情形想要在署假期间挪出时间势必很难,而她又不愿听从他 的安排,比如说暑期来一次海外旅行,拿着他事先订好的机票前去美国林家小住。 她不去美国,就算是为了母亲她也不能回去。 五月末的某一天黄昏,她灰头土脸地从工地里乘车回学校。当时s市已经入了夜快要抵达学校时,她让出租车司机把车停在附近一家餐馆前。饿得头晕眼花的她随便选了一把椅子,一连点了三道菜,催促着服务员让厨房赶紧做完端上来。 有点冤家路窄,等餐途中,她去洗手间洗脸外加洗手时,竟碰到了刚从隔间里推门出来的杜娜。 杜娜作为大四本科生,下半学期在s市一家著名建筑设计事务所里实习,听说剽 窃事件发生之前她在里面一直混得风生水起,此事发生后……伽蓝低头笑着洗手,她 没关注,也丧失了玩耍的兴趣。 猝然看到伽蓝,杜娜措手不及,脸色瞬间一变,这时候也顾不得洗手了,正欲仓 皇地离开洗手间,却被伽蓝突然唤停“杜学姐——。” 杜娜僵在门口,背对着伽蓝,一动也不敢动。 身后,伽蓝盯着杜娜的手提包,笑着开口问"学姐包里有洗面奶吗?” 杜娜不敢置信地看着伽蓝。自从上次伽蓝"交底"之后,她一直觉得伽蓝很变 态,说是个疯子也不过分,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她错了,伽蓝根本就是一个千面女郎, 随随便便一句话或是一个举动,看似良善,殊不知却包藏祸心,更有基者很有可能是 她另一场"恶作剧"的开始。 伽蓝拿着洗面奶从洗 第六章 (2) 因对伽蓝有意见,所以才会在听说江少陵和伽蓝一起回国时反应那么大。 如果不是担心影响不好,苏薇倒是很想告诉带队老师,她也想回国。虽是这么想 的,却不能这么做,否则就太不顾全大局了…… 上午九点左右,江少陵回到酒店时,交流团成员已全部外出,只有李老师还留在 房间里照看伽蓝。 伽蓝有气无力地躺在被窝里。听说她昨天起夜数次,再加上禁食12个小时,饥饿 加上虚脱,也难怪她会病恹恹地一动也不想动。 即使病成这样,见到他,她依然是笑容满面,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少女的笑容不 再明媚,反而有些惨兮兮的。 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李老师让江少陵先回房间休息片刻,说中午吃完饭、下 午会亲自送他们去机场。 出行在外,老师责任在身,江少陵不便多说什么。 中午在餐厅吃饭,因为伽蓝只能进少量流食,于是点了一碗稀粥放在她面前,她 拿着勺子搅来搅去,却没能好好地吃上几口。 江少陵看着那碗几乎不见减少的稀粥,再看了一眼她的气色,不想吃就不吃了 吧! 下午抵达机场后,办理了登机牌,托运完行李,李老师看着江少陵和伽蓝过了安 也这才放心离开。江少陵带着伽蓝找到登机口,候机途中,伽蓝接连跑了三次洗手 间,每次回来都需要江少陵搀扶着回座位。 第一次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她说“少陵,吾命休矣。” 第二次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她说“少陵,如果一个女孩子当着你的面不断上厕 所拉肚子、你会不会因此不喜欢她?” 她说这话时,江少陵见她一脸痛苦地捂着肚子,很平静地提出建议:"有需要的 话,你还是再去一趟洗手间吧。” 这天下午,樟宜机场候机室某个洗手间附近共有两道风景—— 风景一画面不堪一个虚弱的少女接连出人洗手间,每次都是捂着肚子冲进去, 几分钟后再捂着肚子弯着腰一步步挪出来。 风景二画面养眼一个帅气男子守在洗手间附近,出人女性看到他后多是交头接 耳,三步一回头,恨不得扎根在洗手间附近不离开。 最后吃瓜观众得出同一个结论帅哥女朋友的肠胃消化功能不太好,上帝倒也公 平,总不能世间的美事都让帅哥占了去。 下午的航班是从新加坡飞往s市。舷窗外阳光晴好,少帅坐在伽蓝身旁沉默地看 书,出色的容貌引得邻座数名女子纷纷偷看。 登机入座后,伽蓝和江少陵几乎没有任何交谈,但明亮的机舱、态度亲和的乘务 员,包括江少陵不苟言笑的表情、冷淡的眉眼,都让伽蓝无比放松。 看了几页书,江少陵转眸看着伽蓝。女孩子到了17岁正是如花的好年纪,含蓄羞 涩是常态,但自动抱着他的手臂、靠着他的肩膀沉沉人睡的她却是一个异类,她似乎 从不知。羞涩"为何物。 s大交流团飞往新加坡那日,陷人熟睡状态的她,曾靠着一位同校男生的肩睡了 足足三个多小时…… 回想起那一幕,江少陵蹙起了好看的眉。 许是睡得不安稳,她晃着脑袋在他的肩膀上不安分地蹭了蹭。她气息轻浅,他气 息如常,但当两人的气息快速交融在一起时,那一秒,他的呼吸节奏分明有了紊乱的 迹象。 调离视线,他暗自嘘了一口气,向乘务员要了一条毛毯盖在她身上,虽然动作很 刁幻心,可还是惊动了她。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眸,又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少陵——” 他单手帮她盖好毛毯,压低声音对她说“睡吧。” "你这样,只会让我越来越喜欢你。” 她昏昏欲睡地说完这句话,就不负责任地和周公约会去了,而被她告白的江少陵 虽然不动声色地继续翻看书籍,心思却早已飘远。有时候,一句模糊的呓语远比清醒 时的任何动人情话都能触动心扉…… 抵达s市,机场外暖风袭面。从新加坡回来后的第一个夜晚,伽蓝只觉得这座城 温暖而又亲切。江少陵提着行李,抬手招来一辆出租车。两人坐进后车座,江少陵看 着伽蓝说话,声音坚定:。我先送你回去。” 伽蓝微笑,对司机报上住宅地址。因为生病,她的话语并不多,靠着后座眼看又 要睡着。江少陵担心她再这么睡下去,晚上很有可能失眠,难得开启话题同她说起话 来“家里知道你今天回国吗?” 伽蓝强打起精神“我母亲在青海旅游,我不想告诉她,怕她担心。” 江少陵随口问:“父亲也不在家吗?” 她笑,转脸看着窗外,表情变得有些惘然,过了几秒才回复江少陵"我没有父 亲,我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里,在国内,我只有母亲一个亲人。” 有些讶异,江少陵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在待人接物方面向来缺乏好奇心, 如果知道伽蓝和母亲相依为命,他不可能提及她父亲。 伽蓝却笑着打破沉默。你放心,我从小就很独立,就算母亲不在家,我也能好 好地照顾自己。医学院陈学长不是说过嘛,急性肠胃炎虽然刚开始比较难熬,但过两 天就会…… 伽蓝并没有把话说完,因为江少陵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她今年只有17岁,性子多少有些琢磨不透,时而嬉皮笑脸,时而警惕老练,时而 热情急进,时而谨慎细致……从去年10月到今年8月,她像一个开心果一样激活了他 沉闷的人生,如今再看,她的诙谐逗趣不过是表象罢了。世间男女之所以独立坚强, 无非是在成长过程中一路摸滚打爬,,一伤再伤。 过早独立,本身也是一种伤。 伽蓝转眸看着江少陵。沉默寡言如他,个性冷淡如他,原以为纵使他对她有一些 特别、也不会轻易做出亲密之举,但他却握住了她的手,未曾松开。 江少陵是一个在内心世界层层设立关卡的男人,亲近他很难,想要踏上通往他内 心的通道更是难上加难。她无法获知他的内心世界,也无须获知他比她年长四岁, 但两人的家庭模式极为相似,关于她和他的过去,包括成长环境,其实二点儿也不重 戛重要的是他们的过去促成了他们的现在。 车窗外,灯光交织,快速行驶的出租车将它们拉成一条条彩色丝带,丝带坚韧, 仿佛千言万语全都汇集其中。 沉默的后车座上,他静静地握着她的手,没有任何言语,却有一种独属于江少陶 目前不在家,我生病这件事还没告诉 白个人魅力在静谧中淡淡发酵。 男子掌心温暖,机会难得,伽蓝头一偏,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放轻声音道 "2003年10月,我向你告白时,我的内心很快乐。” 他沉默,却听着。 "2004年5月深夜,你来建筑学院找我时心情很不好,我看到你却觉得很开心。 其实,我很希望我自己能够变成那朵大丽菊,绽放在你的眼里,住在你的心里。” 他继续沉默。 "昨天晚上,我得了急性肠胃炎不舒服,你带着补液盐来看我,我明明腹痛难忍,看到你一瞬间心里却乐开了花。”又是短暂的沉默,淡淡的声音飘进江少陵的耳中,“少陵,你在听吗?” "……嗯。”男子语气温润。 伽蓝心一跳,坐直身体看了他一眼。男子眉眼含笑,目光柔软地看着她,清雅的 姿态无懈可击。 伽蓝赶紧转眸望着窗外淡淡发笑,她怕凝视的时间久了,自己会忍不住在出租车 里强了他,但问题的关键是,江少陵本人喜欢被强吗? 她这边正做着色欲大梦,也不知道江少陵都对她说了些什么,下意识接话答了声 "好”,但紧跟着回过神来,看着江少陵尴尬询问"不好意思,我刚才有一些走 神,你对我说的话我没听清楚。” 江少陵失笑,重复之前的话语“我说,你生病了,不适合一个人待在家里,必 须有人照看,要不今天晚上你先在我家里借宿一晚…… "咳咳——" 惊喜来得太突然,伽蓝掩嘴咳嗽,却有遮不住的笑意。借宿好啊!害得她又想"咳"了。 她心里在想什么,江少陵又怎会不知道?忍着笑意,他重新报了一个地址给司 机。身旁适时传来她止不住笑意的声音“这样好吗?需不需要提前跟伯母说一 声?” "不用,她今天晚上不在家。” "咳——。 她又掩嘴咳嗽起来。怎么办?怎么办?她和他这是要"办坏事"的节奏啊! 许是咳嗽声听起来太不寻常,前座司机终于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只见女子 咳得脸色通红,至于那个长相格外好看的男子……男子唇角上扬,笑容无奈。 第七章 (1) 搁浅:情深似海,恩宠不是幻觉 江家坐落在s市老城区,小区建筑采用artdeco建筑风格。像这样的建筑,若是放在20年前的s市,毫无疑问绝对是经典建筑群,同时也是富人集结地20年后的今天,建筑构造日新月异,这些老建筑虽然已经被潮流淘汰,但沉下心认真欣赏,却别有一番沧桑韵味。 看得出来,小区园景设计专门借鉴过s市特色文化,周遭的景观体系规划也很不错绿草坪,假山,鹅卵石铺底的池塘,休闲小亭····· 江少陵带着伽蓝经过一处拱形藤架时,伽蓝仰脸望去,惊喜地发现拱形藤架上爬满了葡萄,一串串青紫相间的葡萄悬挂下来,在夜灯的照耀下看着格外喜人。 江家所在楼层距离小区门口不远,正是晚饭前后,伽蓝随江少陵一路走来,虽然没有遇到一位同楼住户,却遇到了不少借着暑假之机聚在一起无忧玩耍的孩子,嬉闹声扩散在闷热的夜色里,生活气息很浓郁。 乘电梯抵达三楼,江少陵放下行李拿钥匙开门。走廊的灯光略显幽暗,江少陵的背影看上去坚韧而又挺拔,伽蓝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打开房门,紧接着打开客厅灯,江少陵站在门口示意伽蓝进去。 第一次出入江家,伽蓝虽然没觉得不好意思,但多少有一些放不开手脚,见江少陵正在弯腰换穿拖鞋,她站在玄关地板上倒也不拘谨"少陵,我穿36码的拖鞋。" "没有36码的拖鞋,不过有38码的拖鞋。"江少陵在笑,然后找出苏瑾瑜的拖鞋 放在她的脚旁,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两只手并未闲着,分别拿着两串紫葡萄...... 江少陵直起身的同时敛了笑。他不认为伽蓝平日里还会变魔术,明知故问道"葡萄哪来的?" 伽蓝将两串葡萄递到他面前"我见小区的葡萄架上结了很多葡萄,就想摘两串送你当水果。" 所以她这是借花献佛吗? 小区的任何景物都不属于个人,平时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经过葡萄架都很自觉。 江少陵原想训斥她一番,但她生着病还想着给他"带"两串葡萄当饭后水果,一时之间江少陵也分不清楚他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也许哭笑不得的背后还夹杂着那么一丝触动和感动。所以当他抿着 唇接过那两串葡萄时,内心深处多少有一些无奈。 8年前,苏瑾瑜和江少陵重回s市居住,数月后对房子进行翻新,整个空间布局以白色调和原木素材为主,大量木质家具的运用让整个家看起来很质朴也很温馨。 在来江家的路上,江少陵曾跟伽蓝简单提及苏瑾瑜,说她前两天去外地探望一位苏家的远亲长辈,预计后天回来。 江少陵打开一间卧室安放两人的行李时,伽蓝跟着他一起走进房间。整间卧室的色调采用冷色系,实木地板,床头的书架设计很出彩,安静中透着沉稳。伽蓝扫视眼书架,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书籍,其中很多书籍涉及金融和软件知识,伽蓝意识到,这是江少陵的卧室。 "少陵,我们..."伽蓝又想掩嘴咳嗽了。 江少陵适时打断她的想入非非"你住我卧室,我住书房,晚上睡觉不要关门,如果不舒服,喊一声我就能听到。" 伽蓝忽然变得很沮丧,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不说话。自从她得了急性肠胃炎,接连二十几个小时上吐下泻胃里早已空空如也,以至于干呕的时候眼冒金星、来江家的路上若是没有同床这个"伟大信念"支撑着,她早就放任自己睡过去了,如今美梦被打破,泄气之余她是真的连动也懒得动一下。 江少陵克制笑意,迈步朝卧室门口走去"先去洗澡,晚饭做好了我叫你。" "少陵,你要做饭给我吃啊?" 身后传来她死灰复燃的惊喜的叫声,江少陵笑意微露,掏出手机给在新加坡的两位带队老师打电话告知他们他和伽蓝巳抵达家中。结束通话后,他又去了一趟卫生间,特意把毛巾、洗漱用品和吹风机放在了醒目的位置。 "洗漱用品,我巳经......"卫生间离卧室很近,江少陵站在卧室门口蓦然止住话头。 卧室里,伽蓝蹲在敞开的行李包前,手里分别拿着一黑一白两条内裤纠结难定。 见江少陵站在门口宛如见到救星一般,扬起手中的内裤笑着问"少陵,你喜欢我穿哪种颜色?" 江少陵忍着叹气的冲动,远离卧室区域不理她。她是一个思维和处事方式与众不同的女孩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羞,对男欢女爱那点事直接坦白得一度令他感到意外和惊讶 一但这并不妨碍他受她吸引...... 仅是被吸引,他已变得如此不像自己,若是放任情感与日俱增,他不敢想象有朝一日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唉,这次他是真的叹气了。 这天晚上发生了一段小插曲。卫生间里伽蓝在洗澡,厨房里江少陵在淘米熬粥,只不过刚炒好一道菜,另一道菜还没出锅,就听玄关处传来一声异动。 走出厨房,竟是电话里诉说两天后才能归家的苏瑾瑜。 苏瑾瑜知道江少陵今天回来,对于他在家中出没并不意外,她将行李递给江少陵,弯着腰翻找拖鞋时,对江少陵笑着解释早归的原因一一苏家远亲身体无恙,盛夏季节逗留在外毕竟不如家里自在,所以才会提前回来。 江少陵将苏瑾瑜的行李提进主卧室,出来时瞥了一眼卫生间。卫生间房门紧闭,虽然没有水声,但灯还亮着。 这时,苏瑾瑜几乎把鞋柜翻了个遍,却还是找不到他的拖鞋,不禁纳闷的呢喃道"真是奇了怪了,我的拖鞋也不知道放哪儿去了,怎么就是找不到呢了。 卫生间里,伽蓝忍不住笑了笑。拖鞋找不到就对了,因为她正穿着呢。 "先穿备用拖鞋吧。说不定遗落在房间某个地方,明天有时间的话,我再帮你好好找找。"洗手间外,男子的声音平静如初,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伽蓝正对江少陵心生佩服时,忽听苏瑾瑜开口问。少陵,你刚才去卫生间忘记关灯了吗?" 伽蓝呼吸一顿,只听江少陵淡定回应"好像是刚才洗完澡忘记把灯给关了。" 江少陵有意支开苏瑾瑜,找了一个借口,说厨房里还有一道菜没有出锅,因为之前很少做,所以很难掌控味道,言语铺垫那么多,无非是希望苏瑾瑜能够移步去厨房...... 伽蓝悄悄地将门打开一条缝,见门口一暗,知道是江少陵,刚松口气把门打开些,厨房里却忽然间传来了苏瑾瑜的喊声"少陵,你之前炒菜的时候放盐了吗?" 完全是条件反射,伽蓝一把将江少陵拉进卫生间,随后迅速关上了卫生间的房门。也幸亏她手脚麻利,就在她关闭房门的刹那,苏瑾瑜已走到了厨房门口。 "少陵,你在卫生间吗?-"一门之隔,苏瑾瑜扬着声音问。 &q uot;······嗯。" 当时卫生同里的情况是这样的,伽蓝把江少陵强行拉到里面,因为太过紧张,所以穿着睡裙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江少陵将她推开一些,这才发现她左手抱着换洗衣服,右手却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卫生间里很安静,静得仿佛能听到她和他交缠的呼吸声。 江少陵垂眸看向她,少女眼睫低垂,脸色通红,长发湿漉漉的,发尾不断地滴着水。 门外,苏瑾瑜重复之前的问话"你之前炒菜的时候有没有放盐?" "没有。" 江少陵回话时,温热的呼吸轻飘飘地洒落在伽蓝的面容上,伽蓝心里一阵冲动,纤细的手臂不再满足于流连某人腰间,而是义无反顾地环上了某人的脖颈,等她踮起脚主动将唇贴近某人的薄唇时,却被某人忍着笑避开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调戏他,真是大胆。 江少陵压低声音道"既然苏姨突然返家,要不我帮你出去见见她?" 伽蓝闻言,连忙摇了摇头。开玩笑,她这副模样走出去,苏瑾瑜会怎么看待她? 大概会觉得她这个人很随便吧?好吧,虽然她的言行举止是随便了那么一些,但她还 是很纯的...... 刺眼的灯光下,伽蓝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江少陵,一双漆黑的眼眸里盈满了水光, 江少陵忽然不合时宜地联想到了小狗的眼神,顿时心里_软。打开卫生间的房门时, 顺手把毛巾和吹风机也带了出来。 苏瑾瑜还在厨房里炒菜,江少陵带着伽蓝回到卧室,还不等伽蓝彻彻底底地松一口气,江少陵已拿着毛巾帮她擦拭起了长发。 伽蓝脸颊发烧,感觉自己又开始发情了。 伽蓝低语"吹风机声音太大。" 江少陵想了下,弯腰打开从新加坡带回来的行李箱,从里面取出一套家居服,对伽蓝留下一句"等我五分钟。"就离开了卧室。 不多时,卫生间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流声。伽蓝笑了笑,只因她忽然意识到那句"等我五分钟"对她究竟有多纵容,为了帮她吹干头发,某人特意提前洗澡洗头以此进行掩盖,对某人来说,做出这样幼稚的 举动大概还是第一次。 不到五分钟,江少陵洗完澡出来,正好见苏瑾瑜端菜上桌。苏瑾瑜见他拿着毛巾正在擦拭湿发,估计是有奇怪了。少陵,你不是刚洗完澡吗?" "吃饭前再洗一遍,一身油烟气。"某人让苏瑾瑜先吃饭,他吹干头发就出来。 江少陵走进卧室,就见伽蓝坐在床上垂眸低笑。他微笑了一下,关闭房门,随手将毛巾丢到一旁,将吹风机插上电之后开始给她吹头发。 卧室里,吹风机呼呼作响,少帅穿着白丁恤、灰色棉麻长裤,身姿飘逸,一举动动人心魄。 察觉少帅修长的手指正穿佐在自己的发丝间,伽蓝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烫,越来越烫—— 他很英俊,她看到他会心跳加速,想拥抱他,想亲吻他,这并不可耻。 她忽然想起2003年9月1日开学那天,母亲站在庭院中给她洗发,当时她还和母亲开玩笑,幻想着如果是一个大帅哥给她洗头就再好不过了,那时候的她又怎会想到,有朝一日江少陵竟会帮她吹长发? 看来幻想还是要有的,说不定不停地做着梦就实现了。 直到伽蓝的长发近乎全干,江少陵才坐在床上匆匆地吹着自己的一头湿发。伽蓝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他,笑容止都止不住。 江少陵用眼神询问她在笑什么。伽蓝凑到他耳边说话时,他适时地关闭了吹风机,只听她用笑音说"第一次见你偷偷摸摸地给我吹头发,虽然咱俩看起来像做贼一样,但我觉得很刺激。" 很显然,这样的刺激让她喜不自胜。 江少陵淡淡微笑,起身拔掉插头,将吹风机收好放在桌案上,心里却在想,这种事情如果再多发生几次,他很有可能早衰。 伽蓝最近几天只能吃流食,晚饭注定很单调,只有一碗稀粥。虽然没有什么食欲,但念及稀粥是江少陵亲自然的,倒也很给面子,勉强吃了十几口却是再也不肯多吃了。"我怕吃多了一会儿又要吐出来。" 伽蓝的话语只说了一半,至于未出口的另一半,必定与苏姨有关,她担心频繁出入卫生间会被苏姨察觉。 江少陵看着她,眸色深幽。为什么怕苏姨?" "因为她是你的长辈,是你的亲人,也是你看重的家人,我不能不害怕。"伽蓝并不 隐瞒内心的想法,但又因为即将出口的话,她难得地红了脸,"少陵,害怕不过 是因为我在乎你。" 害怕不过是因为我在乎你。 江少陵深深地凝视着她。这样情话连篇,若是放在以前,他多半会选择避之不理,但她是个异类,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令他无比触动,情话重要,但说情话的人更为重要。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她肆意妄为惯了,若是有朝一日害怕某个人,必定是因为太过在乎对方。 他错了,错在以为少女年幼,不懂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其实不懂情和爱的那个人竟是他。 2002年隆冬,建筑学院绘画作品展上惊鸿一瞥,未见其人,先观其画,所谓欣赏伽蓝的才情,恰恰是一种藏匿极深的披着好奇外衣的喜欢,最初的喜欢。 晚上同房而眠,不同床——伽蓝睡床,江少陵打地铺。 如果今天晚上苏姨不回来,毫无疑问江少陵会住在书房里,但苏姨突然返家,所以计划只能临时改变。当然,他可以按照原计划住进书房里,但如果苏姨临时有事找他,久敲卧室门不见回应,再见他人宿书房又该作何感想? 提到共处一室,最高兴的那个人是伽蓝" "少陵,地上凉,你可以睡在床上,,我不介意。"她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他把床褥铺在木质地板上,眼神颇为懊恼。 江少陵不理她,铺好床褥又拿起遥控器调了一下空调的温度。她近两天畏寒,所以室温对他来说偏高了。 关灯睡觉是深夜十点。她虽嬉皮笑脸,但毕竟疲惫到了极点,从新加坡飞回s市,抛开乘机时间,她的腹泻非常严重,既然她不愿意向他诉说病情,他只能配合她假装不知。 入睡前,他还在想,如果明天情况还是不见好转,势必要送她去医院接受静脉输液治疗。 察觉出一丝异样是在后半夜。 怪他睡得太沉,竟不知道她是何时起了身,又是何时坐在了他身边。他睁开眼睛看到她时,月光穿过窗帘的隙缝洒落在她的脸上,她的皮肤洁白得像是一朵花。 她在给他擦汗。 炎热的夏季,他在偏高的室温下浑身出了一层热汗。见他醒来,她并不慌乱,而是沉稳地看着他,眼神放肆而又直白。 "少陵,你出了很多汗。"她微笑着俯下脸庞看着他,手指一路轻柔地向下,滑过他的额头、鼻梁,最后落在他的唇上。 他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开口说话。 凌晨的卧室一片寂静,她漆黑浓密的长发缓缓散落下来,慧黠的眼睛带着一丝不管不顾,却又带着一丝温柔。 他预感到了什么,却没阻止。 她凑近他,并亲了亲他的唇,虽然他没开启薄唇,也没对她的亲亲有所回应,却足以令她心生欢喜。 她抚摸他汗湿的头发,轻声对他说"忘记是从哪一天开始,我一直想亲一亲你的唇,我想尝尝你的唇是不是如我想象的那般散发着淡淡的花草香。" 凝视着她的眼睛,他的心里一片温软。 她的眸子里开始浮现出潮湿的水光"原来不是花草香,而是阳光留下的阴影, 我的少陵寡言少语,心中孤寂......" 他忽然捂住了她的唇。他被她尖锐的言语给刺痛,心中裂开一条线,突如其来的疼痛险些将他击垮。 他隐忍地看着她,轻声对她说"不要说了。"过了片刻,他松开手,抬手抚摸着她的脸庞、她的眼睛,用很温柔的声音再次对她说"蓝蓝,有些话不能说"" 说了,他会痛,因为只会令他心里的裂缝越撑越大...... 她不再说话,柔软的身子躺在他身边。若是一个人的内心被孤独和沉寂所包裹,注定会在沉重的人生面前丧失所有的语言。他冷面冷心,较之他人更是冷如磐石,但他也有伤痛,那些伤一刀又一刀地凌迟着他的心灵,偏偏现实如此残酷,他早已学会了独撑,而她面对他那声午夜响起的"蓝蓝",一颗心仿佛被水淹没...... 她睡在他身旁不肯回到床上去,他在略显昏暗的房间里低哑着声音说"我身上都是汗,和我一起睡不热吗?" 她摇头不语。很热,但热又如何?午夜因腹痛苏醒,借着月光却见他黑发潮湿,他一起受尽燥热的煎熬又有何妨?况且他们也热不了多久,吵醒他之前,她曾调低了室温。 暗夜里这方密闭的空间仿佛隔绝了整个天地,有限的世界里只剩下她和他,静默无言,却又同寝共存。 后来 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他伸手探向她的额头,似乎把她抱在了怀里...... 翌日天色还未完全大亮,江少陵就叫醒了伽蓝"伽蓝醒来时发现自己是在床上,随即发现自己不仅头脑昏沉,全身上下更是没有丝毫力气,感觉病情较之昨天似乎又严重了一些。 江少陵带她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回到房间后开始帮她收拾行李。她坐在床上问他"我们要去哪儿?" "去酒店,这几天你先住在那里,我也方便就近照顾你。"她母亲回来之前,他不可能放任她一个人住在家里。 江少陵所说的酒店是一座家庭式酒店,距离江少陵的公司很近,平时江少陵和侯延年如果在公司加班太晚,通常会去那里休息。昨天晚上回国后,江少陵其实有意带伽蓝去酒店居住,但因为还需置办一些生活用品,再加上顾虑伽蓝的身体,所以才会先带她回家休息一晚。原计划明天上午他去酒店安排好,再回来接她,谁料苏姨会突然回来...... 伽蓝换好鞋子,指着苏瑾瑜那双拖鞋问江少陵"拖鞋怎么办?" 江多陵瞥了一眼那双拖鞋,难得半开玩笑道"找时间偷偷塞到苏姨床下,你觉得怎么样?" "我看行。"伽蓝感慨地想,她和少帅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离开江家时,苏瑾瑜还在睡。两人乘电梯下楼,江少陵要去车库取车,伽蓝站在车库附近等他,清晨微风拂面,凉丝丝的,很舒服。 昨晚手机关机,林宣可能打不通她的电话,所以发了一条短信给她,提及暑假忙碌,很难抽出时间回国探望她。 伽蓝笑了笑。看样子,今年暑假她和她哥哥都很忙,只不过,一个是在忙学术研究,另一个却是在绞尽脑汁,每天盘算着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成功引诱心上人。 两人是在外面吃的早餐,伽蓝勉强吃了几口,没想到一阵恶心感油然而生,她预感是昨晚受了凉,刚走出早餐店就蹲在路旁好一阵狼狈呕吐。她这么一吐,手脚冰凉不说,眼前更是虚影重叠。 面前无声地出现几张纸巾,再然后是一瓶打开瓶盖的矿泉水...... 擦完嘴、漱完口之后,伽蓝在江少陵的搀扶下把矿泉水瓶扔到了垃圾桶里,虽然脸色苍白,却微笑地看着他"可能是刚才喝粥过急 ,所以才会引发肠胃不舒服。" 江少陵皱着眉,心里不悦,却没有说出口。吐成这样,不是喝粥过急,很有可能 是夜间受了凉。 凌晨她偷偷调低室温,无非是为他着想,仅是这个原因,,他就不能训斥她半句,也不忍。 "去医院。"他接着她朝座驾走去。他知道在她潇洒不羁的外表下隐蔵的倔强和独立,她自小和母亲相依为命,纵使物质无忧,但在情感方面又岂能圆满无憾?他这 般疏离冷漠,也不过是习惯凡事依靠自己罢了。 既然相似,所以有些话他也就不说了。路上接到苏姨的电话,询问他一大清早去了哪里,他推说公司比较忙,可能近几天不会回家居住。 和苏姨结束通话,他转眸看着伽蓝"副驾驶座位上,伽蓝靠着椅背,唇色发白。 他抬手摸了摸她头顶的发丝,她睁开眼睛看着他,沉默一会儿,淡淡陈述道"因为 我,你对苏姨说谎了。" 他撤回手指,专注开车"不因为你,我也对苏姨说过谎。" 是变相宽慰吗?伽蓝又是一阵沉默,再开口说"我猜,虽然你对苏姨迫不得已说过谎,但说谎的次数一定不多。" "是不多。"因为异性撒谎,这是第一次。 伽蓝重新闭上眼睛,慵懒地低笑"少陵,你可千万不要被我给带坏了。" 晨曦穿过挡风玻璃洒落在江少陵英俊的脸庞上,连带也温暖了他唇角那一抹浅笑。 在医院输液时,伽蓝不再坏得令人哭笑不得,也不再俏皮得令人心里温软,她在药物的作用下靠着江少陵的肩疲倦人眠。她的手有些冰凉,江少陵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无声地暖着。 伽蓝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他是一个被冷漠层层包裹的男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但部又有什么关系呢?当他在嘈杂的医院里守护在她身边时,当他伸手温暖她冰凉的手时,那一刻她在想,所谓的爱情大抵如此。 她所极力追寻的男子,很多时候寥寥几个小举动就能直击她的内心,她将这种情形视为在劫难逃。 她真正接触他还不足一年,在他面前,她时常介于理智和疯狂之间。读高中时,班里有个女孩子过 第七章 (2) 会来这里。" 杜衡倒也没有说谎。前两天,有位金融系老同学出车祸住院,周强在外地赶不回来,所以杜衡和江少陵作为代表怎么说也应该去医院探望一番。在超市买好东西,他坐在咖啡厅外点了两杯咖啡等江少陵,至于少陵······他取车还没回来。 伽蓝问"他去哪儿了?" "想知道?"杜衡想了想,坏笑道"这样吧,你给我学两声猫叫,我就告诉你,少陵究竟去了哪里。" 伽蓝靠着椅背淡淡一笑。她不知道杜衡还有这等小癖好,学猫叫吗?让她好好想想,公猫叫和母猫叫究竟有什么区别。 商场附近车辆太多,江少陵好不容易把车开过来,经过咖啡厅时,本想打电话给杜衡让他过来,隔着车窗却见他和一个长发女孩坐在椅子上聊天说笑,那女孩....... 江少陵把车停在路边。走近时,两个人正在玩游戏,伽蓝看着杜衡,懒洋洋地叫了一声"喵" 猫叫声有些敷衍,杜衡笑得很愉悦。不真诚,来个可爱版的。" 伽蓝酝酿好情绪,嗲着声音轻声叫"喵——" 伽蓝这次的猫叫声无疑很成功,唤出口酥麻麻的,她自己都恶心得不得了。见杜衡摸着额头笑得快要断气,伽蓝决定讨好加倍再叫最后一回但那声更酥麻的喵——。还没叫出口,就有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紧接着,一道既冷淡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让你叫,你就叫,几时这么听话了?" 听声音,好像是动了怒。 这天午后,杜衡可谓是倒了大霉。怪只怪他玩得太过火,其实他早就发现了少帅 的身影,却玩心大起,太岁头上乱动土,结果可想而知。杜衡见少帅脸色不太好,起 身想要逃跑时,少帅竟毫不留情地抬脚往他身上踢,害得他连忙捂住他的美臀,逃起 命来毫无风度,惹来周围一些顾客讪笑不止,真是丢人丢大了。 伽蓝坐在椅子上看热闹不嫌事大。杜学长对我说,只要我肯学猫叫,他就告诉我,你在哪儿。" 杜衡暗叫声不好,紧接着臀部一痛,他哭丧着一张脸,可怜兮兮地看着江少陵"不公平,伽学妹只对我学了两声猫叫 ,你却踢了我好几脚。" 江少陵觉得有理,坐在椅子上,转眸看了一眼杜衡。来,站在我身边也给我来两声猫叫听听。" 伽蓝连忙揉了揉耳朵,做好了聆听公猫叫声的准备。 这位杜学长虽然一肚子坏水,却很听江少陵的话,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可还是瓮声瓮气地叫了两声,估计江少陵以前没少镇压这厮,这厮才会在江少陵面前变成了一个乖宝宝。 听了两声公猫叫声,江少陵心里似乎终于平衡了一些,看着伽蓝问。一个人?"刚才杜衡也这么问过她,她没有回答杜衡,却不能不回答江少陵"我和我妈妈,她在找停车位,一会儿过来找我。" 江少陵点头,垂眸看了一眼腕表。伽蓝猜他和杜衡还有事,催他们先去忙正事,不用管她。我再坐一会儿,估计我妈也该来了。" "不急,再等等。"江少陵招手示意服务员近前中问伽蓝,"想喝什么?" "奶茶吧。" 江少陵点了两杯奶茶,叮嘱服务员打包。杜衡坐在一旁插话"少陵,你这么快就要见家长啊?" 江少陵眼神横扫过去,杜衡立马闭嘴,不敢再吭声。 伽蓝却觉得杜衡"见家长"这句话说得很称她的心,也很如她的意,干脆顺着杜衡的话煞有介事地道 "也好,反正早晚都要见面,择日不如撞日,凑巧不如赶巧。" 午后阳光温暖,江少陵背着光,伽蓝隐约察觉他在笑,男子轻斥"不要乱说话" 伽蓝只笑不语。 她自小独立惯了,单独外出的实例数不胜数,但少帅见到她母亲之前,显然不放 心她一个人待在这里,其实...... 其实,想到再过不久母亲将要和少帅碰面,她还真有点紧张。 这样一个午后,在遇见咖啡厅外小坐片刻,温暖的阳光仿佛能钻到一个人的心里 去。道路两旁行人如织,伽蓝忽然意识到,她对这座城竟有着如此深厚的感情,原因 五花八门,比如说坐在她对面的江少陵,再比如说像今天这样的好天气...... 伽嘉文停车的时间有些长。她挎着手提包来找伽蓝,衣着得体,是一个很优雅娴 静的女人。 "这位就是伽女士,我母亲。"伽蓝话落,伽嘉文已近前,江少陵和杜衡站起身 来,嘴角都适时地挂上了一抹微笑。 伽蓝正要介绍江少陵和杜衡给母亲认识,江少陵却已率先伸出手"您好阿姨,我叫江少陵,是伽蓝的同校学长。" 英俊男子跟长辈说话态度很恭敬,但又不显得卑下,伽嘉文笑着道了声"你 好",随即伸手回握,目光忍不住落在江少陵的脸上。刚才离得很远她就注意到了这 个小伙子,长得可真好。 "您好阿姨,我叫杜衡,也是伽蓝的同校学长。"这时,杜衡也礼貌地伸出手。 伽嘉文伸手回握,微笑颔首。 这几人见面握手,都快赶上大领导会晤了。伽蓝站在一旁不出声,看着母亲和江少陵、杜衡逐一握手后开始寒暄,多是母亲询问他们是哪个院系的学生,目前是读本、读硕,还是正在读博。 杜衡把回复的重任交给了江少陵,江少陵讲话时,伽蓝抬眸看着他。男子眉目清俊,往常因为没有波澜起伏的心情,所以总是波澜不惊、但这日他同母亲说话时,虽然依旧冷静镇定,却少了惯常的冷淡,嘴角自始至终都带着一丝微笑。 母亲这日却有些失礼。大概是被美男的外貌所惑,所以江少陵讲话时,她了直盯着对方,直到江少陵讲话结束,母亲还盯着对方移不开视线。看得出来,母亲对江少陵的外貌有点着迷,伽蓝感慨地想,少帅还真是老少通吃啊! 几秒之后,杜衡忍着笑凑近伽蓝,压低声音道遗传这玩意儿有时候还真是神奇,你和你妈看少陵的眼神简直是一模一样。" 伽蓝仔细观察了一下。完全不一样好吗?她看江少陵的目光很火辣,但母亲的目光很温和,与她充满世俗的欲望不同,母亲只是纯粹地喜欢美好的人和事罢了。 被一个长辈目不转睛地盯着,还能平静自若地保持微笑,大概只有少帅一人了吧。 伽蓝替少帅解围,轻唤了一声"妈——" 谁知母亲激光般的视线打量完江少陵的容貌,又开始打量江少陵的身材,只能说江少陵这 日午后修养不是一般的好,不仅不介意母亲的打量,还笑着跟母亲告别 "阿姨,我和我同学还有事需要先走一步,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见。" 伽嘉文听说美男要走,这才醒过神来,颇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我走了。" 离开前,江少陵的目光落在伽蓝脸上,未曾消退的笑意展露在眉眼间。伽蓝的内 心忽然蹿起一股躁动,但她不愿被母亲看出端倪,所以用微笑给掩饰了。 江少陵和杜衡转身离开,母亲看着江少陵的背影说"这个男孩子不仅人长得好,身材也很好,跟你哥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 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毕竟母亲一直视林宣如亲生儿子,而和江少陵才不过认识了几分钟。 果真是喜新厌旧。 母亲来之前,两杯奶茶就已经打包好放在了桌子上,伽蓝取出一杯奶茶递给母米,有意増加母亲对江少陵的关注度“妈,这两杯奶茶是江学长特意帮我们点的, 回头您可要好好谢谢他。" 伽蓝这话也算是一语双关了,寓示着未来某一天,母亲和江少陵还会再碰面,但 母亲显然没深人推敲她的话,只是下意识地感慨伽蓝这位江学长待人接物很得体。,离 开咖啡厅后,母亲询问伽蓝"你和那位江学长不同院系,是怎么认识的?" "去年暑假我和江学长都是交流团成员之一,后来我在新加坡生病,江学长很照 顾我,平时见面沟通,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伽蓝必须有所保留,如果她说是她倒 追江少陵,估计母亲会直接在大街上抡起手提包揍她。 母亲恍然大悟"照你这么一说,有机会的话,我还真应该好好谢谢他。" 一定有机会的。 去商场的路上,伽蓝挽着母亲手臂,状似无心地道°妈,我看你好像很喜欢江学长。" 母亲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谁不喜欢帅哥?" 伽蓝半开玩笑地道"那我以后带一个像江学长那样的帅哥给你当女婿好了。" "这话你还真敢 说""母亲失笑,沉默了一会儿,对她说,"女婿帅不帅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对你好。" 提及女婿,伽嘉文很自然地想到了林宣。林宣倒是对蓝蓝很好,林锦鹏和陈菀也乐见其成,至于蓝蓝...... 伽嘉文笑着叹了一口气。蓝蓝视林宣如兄,说起话来也没个正经,毕竟年龄不大。老实说,她懂什么是爱情吗? 这日,江少陵开车去医院的路上,杜衡也在谈爱情。他问江少陵是否对伽蓝有情,江少陵没有回复他的话,但这并不影响杜衡以身说教,谈及他在驻唱酒吧遭遇女粉丝热情拥抱,虽言语无奈,眉眼间却透露着小小的得意。 江少陵充耳不闻,任由杜衡坐在他身旁喋喋不休。后来杜衡说累了,喝了半杯咖啡开始找纸巾,竟从副驾驶仪表台下方的手套箱里扒出一朵干花来。 杜衡仔细研究了一会儿,开口问。这是什么?" 江少陵扫视一眼干花,眸色深邃,淡淡启唇。花。" 杜衡无语几秒,接着问。什么花?" "大丽菊。" 杜衡觉得这朵花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会放一朵干花在车里,不像你的做事风格。" 江少陵嘴角微扬。不像他的做事风格吗?自从伽蓝介人他的生活以后,他正在默 默地进行改变。 杜衡决定猜一猜。这朵干花是伽蓝送给你的吧?" 江少陵不紧不慢地纠正道"去年五月,她把这朵大丽菊送给我的时候,花朵硕大,色彩艳丽,那时候还不是一朵干花。" "所以......杜衡不敢置信地深吸一口气,"你一直留着这朵花?" "不能留吗?"江少陵笑意微露,语气很温柔,"你不觉得这朵干花很漂亮吗?" 杜衡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认清现实,靠着椅背说"益寿说他看不懂你对伽蓝的感情。强子说你对伽蓝特别或许只是喜欢她、欣赏她。如今我才发现,你是真的陷进去了。" 建筑系那个小天才本事杠杠的,竟然能倒追成功,要知道,她追的男人可是扑克脸江少陵!历年来 有多少女生铩羽而归,唯有厚颜无耻者越挫越勇,最终一举攻下城墙,内功和抗击打能力当真是不容小觑。 第八章 (1) 爱情:落地生根,终见欢颜 赶在除夕前一日,林锦鹏一家三口乘机抵达s市。在此之前,林家航班的信息未 曾知会伽嘉文母女。伽蓝清晨起床,母亲听大门口有人在敲门,跑过去开门后,母亲 发出一阵惊喜的尖叫,老友见面,现场自是热情火爆。 相比之下,伽蓝淡定了许多,她蹲在院子的一角刷牙,见林宣帮父母把行李箱提 进院子里,她笑着打了声招呼"hi-" "hi——” 清晨,院子里安静,邻院偶尔会传来一两道若有似无的孩童嬉闹声,晨曦洒落在 院子里,林宣嘴角的笑容平静而又温暖。 林锦鹏是纽约富商,身为中美混血儿,受环境影响,近几年陪妻儿回国探望伽嘉文母女,接连因为公事难以成行,除了笑叹伽蓝长大之外,也惊叹s市的变化是越来越大了。 中午外出吃饭,林锦鹏中英文齐上阵,风趣讲述妻儿在家的日常事,对此,陈菀 倒打一耙,反击不断,林宣则是安坐用餐,全程旁观龙虎斗,偶尔附和老爸或老妈,明摆着谁也不得罪...... 伽蓝垂眸用餐时还在想,所谓一家三口最理想的幸福大抵如是。 饭后回去,午间短暂休息。下午,众人泡了一壶茶坐在院校 锦鹏和陈菀懒懒地靠着摇椅说家常话,伽蓝坐在院子里画画,偶尔转眸看着林宣,他穿灰色系针织毛衣,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正在低头翻看一本很摩的英文书籍。 长辈谈话,林宣不宜插嘴,而她......他搁管研究项门回国,她本该多陪陪他,而不是每天都和她的画板打交道" 伽蓝放下画笔,把画板挪到屋檐下,从房间里取出她和林宣的外套,站在客厅门口对林宣说"哥,我们出去走走?" 两人去了s市步行街闲逛,这里平时聚集着很多文艺青年。路过一家花店时,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年轻女孩子正站在路旁拉客,见林宣和伽蓝从一旁经过,年轻女孩儿热情地推销,林宣笑着看向伽蓝,把决定权交给了她。 反正闲着无事,进去看看吧。 花店的盆栽花束很多,伽蓝停在几盆大丽菊旁边。其中一束大丽菊颜色绚烂,兮她突然想起去年五月,她曾" 送"给少帅一朵颜色相似的大丽菊...... 林宣误以为她钟意这盆大丽菊,站在一旁对她说"喜欢的话,就买下吧。 伽蓝微笑不语,挪步去看其他花束。其实她对大丽菊称不上很喜欢,当然也称不 上很厌恶。五月"送"大丽菊给少帅,仅是因为花园里大丽菊开得最耀眼夺目。事后 搜索大丽菊的花语,发现花语众多,有大吉大利,新鲜,感激,重情感等好寓意,也 凑近林宣轻声试探。时间不早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林宣立马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拉着她起身离座。 翌日,母亲提议登山拜佛,烧香许愿。三位长辈登起山来健步如飞,反观伽蓝,一路上气喘吁吁,若不是林宣拉着她上山,她很有可能坐在半山腰不走了。 母亲拜佛虔诚,携林锦鹏,陈菀和林宣坐在禅房里和方丈轻声交谈。这天阳光很 好,林宣走出禅房寻找伽蓝的身影,发现她裹着一条大围巾,正在明晃晃的合阶上跳 上跳下踩蚂蚁。 一位信佛的年轻女子看不下去了,站在台阶下皱着眉,"佛门重地忌杀生。" 。我不信佛。"话音未落,伽蓝面带微笑又抬脚踩死了好几只蚂蚁。 年轻女子动了怒。不信佛,你来拜佛?" 似是觉得女子说话有趣,伽蓝笑着反驳该女子言论"寺院规定不信佛就不能来 看佛吗?" 年轻女子"……" 许是年轻女子突如其来的沉默取悦了伽蓝,她终于放过了那些可怜的蚂蚁。台阶 上,伽蓝双臂环胸俯视女子,慢吞吞的语速在冬日的阳光下隐隐带着几分寒气。姑 娘,佛说众生平等,蚂蚁是生灵,不可杀,但寺院的古树也是生灵。当一群蚂蚁栖身树 洞时,当一群蚂蚁啃咬树皮为食时,姑娘觉得佛又该如何安置他眼中的这些生灵呢?世 间万物遵循的法则各有不同,用你的对与错来衡量我的对与错,你不觉得很愚蠢吗?" 年轻女子被伽蓝堵得哑口无言,大概本人也觉得伽蓝说得很在理,却因伽蓝说她 "愚蠢",所以才会心有不悦站在台阶下干瞪眼。 伽蓝自是不放在眼里,声音平和。"姑娘既然信佛,那么应该听说过有关释迦牟 尼的佛学典故。释迦牟尼曾教育须达长者七佛以来,犹为蚁子八万劫后,未脱鸽 身。所谓一失人身,万劫不复,哪怕七佛在漫长的时间里渡劫成神,蚂蚁它还是蚂 彐蚁哪怕鸽子历经八万劫难,鸽子它照样难脱鸽身。对世间生灵,佛祖早已释然,姑 娘又何苦较真放不下?" 再次无言以对,年轻女子脸色发青,气得说不出话来,最终在伽蓝"温暖平和" 的注视下窝着一肚子火转身离开。 林宣站在廊檐下,靠着一根柱子,目睹了全过程。 寺院里钟声回荡,暖暖的阳光下,伽蓝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女子一步步走远。抬手 撤掉包裹在身上的大围巾,扬起火红的围巾包在头上遮挡阳光,动作随性帅气,却蕴 含着几分冷漠和淡淡的风情...... 出国画画从很久以前,林宣就深深地意识到,伽蓝虽表面亲和迷人,实则具有极强的攻击 力。适才口头教育女孩子对她来说已是格外开恩,她只对身边的人宽容,对挑衅的陌 防人向来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此时,伽蓝终于察觉到他的存在,一扫之前的煞气,嘴角笑容沉静,林宣软了神 巨,适时回她一抹笑。 有点小性子倒也不打紧,与其让别人平白无故地欺负她,倒不如她找欺人者一吐 郁然之气。 除夕夜,窗外的烟花震耳欲聋,伽蓝给江少陵发短信,只有寥寥四个字新年快乐。 很俗的四个字,被她引用后,再被江少陵同样引用,他回"新年快乐!" 夜间守岁时,伽蓝忘在沙发上,不知不觉间睡着了。大年初起床,菀姨笑话她 睡得太沉,连林宣帮她洗完脚抱她回房都不知道" 散完步回来,林宣坐在沙发上喝茶看报,伽蓝走到他身边坐下边笑着问他帮美女洗脚有什么感触。 想了想,林宣带着笑容说"温润如玉,玲珑 到透,美得令我不敢直视。" 伽蓝点头之后再次点了点头。林直说的可都是大实话,美足难觅,她这位林哥哥 昨晚帮她洗脚可是占了大便宜,所以她无须觉得不好意思。 林宣他们大年初二启程回美国,年初一是逗留s市的最后一天,下午小辈陪长整 一起去戏园听昆曲。 此次回来,菀姨记挂母亲生日在即,特意请唐人街裁缝师傅赶制了两件旗袍,一件留给自己穿,一件给母亲穿。 去戏园听戏,母亲提前换上那袭黑色秀花旗袍,又将长发绾成髻,用木簪斜插固 定在脑后。旗袍很考验身材,菀姨皮肤白皙,一身旗袍显得很温婉,母亲却像是从民 国走出来的大家闺秀,古典韵味浓郁。 菀姨围着母亲转,忍不住再三赞叹。嘉文,这件旗袍穿在你身上真好看。" 戏园里,音乐袅袅回荡在院落里和廊檐下。几盘点心,一壶茶,三位长辈在听戏 间隙感慨时间匆匆。林宣一边聆听长辈讲话,一边把瓜子剥掉壳放在一旁的碟子里。 伽蓝一边拿着林宣剥好的瓜子往嘴里塞,一边跟着看客瞎起哄,追随众人鼓掌叫好。 林宣表示很怀疑"台上在唱什么,你听得懂吗?" "听不懂。"她能听懂才怪。 "听不懂你还鼓掌?" 伽蓝很认真地回"虽然听不懂,但演员唱功了得,一段戏里好几处哭腔,我可 飙不上去。" 林宣笑,把瓜子盘推给她,但愿这些瓜子能堵住她的嘴。 晚上在外用餐,众人一起散步取车时,有几位衣着前卫的男孩子对着母亲和菀姨 吹起尖锐的口哨。口哨声此起彼伏。引得来往行人频频注视。只能说伽嘉文,陈菀, 林锦鹏和林宣的境界太高,一个个对口哨声充耳不闻。该说说,该笑笑,与他们相 比,伽蓝显得有些世俗了。 "啾——" 一道清脆的口哨声从伽蓝嘴里发出,打着弯直冲天际,不仅惊得几位男孩子目瞪 口呆,也为她招来了母亲等人的言语轰炸。 陈菀"sylvia,你会吹口哨?" 林锦鹏"口哨吹得还不错。" 林宣"你理他们做什么?" 母亲"蓝蓝,吹口哨行为不雅,以后不许你再吹了。" 伽蓝"......" 她可以多来几个"......"吗? 每一次离别,都是为了下一次再相聚。大年初二送林锦鹏一家三口去机场,他们 在路上询问伽蓝18岁生日怎么过。 伽蓝只笑不语。18岁生日有一个结局等着她,怎么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 极其简短的一句话,yesorno. 春节期间,全家聚在一起,再加上亲戚来访,有人喜欢组团搓麻将,有人喜欢坐在太阳底下地瓜子晒太阳,有人喜欢做东k歌,有人喜欢躲在家里睡大觉。伽蓝是最后一种,她随心所欲地睡了好几天。2月15日上午,院子里传来一阵说好像是母亲以前几位同事聚在一起来看她,有一位阿姨声音尖,嚷嚷着中午要吃饭庆生。母亲把她从床上挖起来,她赔着笑脸给几位见过或是没见过的阿姨招呼,然后赔着笑脸任由她们摸着她的头,纳闷她脑袋瓜怎么就那么好使呢。 伽蓝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是一颗球,任由她们拨过来拨过去,但母亲在一旁站着,所以她忍,还笑得一团和气,笑得几位阿姨看着她眼冒红心,不约而同地直呼 "嘉文,你家宝贝实在是太可爱了!" 中午大家一起前往餐厅吃饭。母亲历年过生日,从未和同事们在一起吃过饭,因为关系不亲不疏,实在是没有那个必要一世几位同事多年不见,难得聚在一起,再加上登门来请,母亲推拒不得。 春节期间,餐厅人满为患,站在走廊外可以清楚地听见各个包间里传来的说笑声和划拳喝酒声。 包间里,几位同事谈笑风生,其间频频举杯敬酒伽嘉文。伽蓝替伽嘉文解围,伽 嘉文头晕得厉害,自知女儿脱身本事一流,顺势找借口,说是要去一趟洗手间。 走廊里,有一位中年男人喝了太多酒,走路不稳,有一位女服务员端着托盘前往 包间上菜,不小心和中年男人撞在一起, 结果饭菜洒在了男子身上。男子顿时火气 暴涨,骂骂咧咧地把女服务员一把推倒在地。女服务员跌坐在走廊里,愣愣地看着那 名醉酒男人,整个人吓得不知所措。 女服务员年纪不大,顶多比伽蓝大上几岁,伽嘉文心里一软,站在那里皱着眉。 附近包间也有客人出入,却没有人上前阻止。 眼神那名醉汉又要上前咒骂踢打小姑娘,伽嘉文看不下去,上前拽着醉汉。先生,有话好好说,动手打人毕竟不对。 。你是谁啊?你管我对不对!"醉汉糊涂起来六亲不认,甩开伽嘉文之后,逼近 小姑娘,"你把我的衣服都给弄脏了,说,你怎么赔?" 小姑娘连忙解释。对不起,先生,我端着菜一直靠着左边走,没想到你会忽然走到左边来...... "你的意思是,我撞了你!"醉汉勃然大怒,一把抓起小姑娘的头发,小姑娘惨叫一声,眼泪哗啦啦地往外流。 见此情形,伽嘉文难免动了火气,一边上前解救小姑娘,一边冷着声音说"先生,请你松手!" 伽嘉文声音很大,以至于很多包间的客人都打开房门查看起走廊的情况。伽嘉文几个同事开门出来时,只见那名醉汉抓住伽嘉文的手臂,使足吃奶的劲把她往一旁甩。几位同事惊呼一声。嘉文。,跑过去解救时,伽嘉文身体一侧已撞在了一旁的墙壁上,看她忍痛皱着眉,显然撞得不轻。 小姑娘见好心阿姨被摔,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大声喊"经理,有人喝醉酒打人了!" 这天午后发生的事简直就是一场闹剧。开门做生意,员工受欺负,经理对那名醉汉恨得牙痒痒,醉汉的好友连忙出面道歉,把醉汉拉到了包间里。 经理无奈,先是吩咐其他服务员带小姑娘去休息,然后经理又带着两位下属专门去包间里向伽嘉文致谢。经理本来想让伽嘉文去医院里拍个片,医药费由餐厅全权负责,伽嘉文拒绝了,反过来心理安慰一下小姑娘,担心小姑娘因为此事留下心理阴影。 经理心里一阵感激。 一位女同事对刚才的事不满至极,发牢骚道"没有酒量喝什么酒?我们好好个生日聚会,都被那人给搞砸了!" 经理 打听是谁过生日,得知是伽嘉文,心里更愧疚了,连忙吩咐服务员再多准备几道招牌菜端上来,还说要送饭后水果,这顿饭餐厅免单。 餐厅经理其实也不容易,伽嘉文几个同事见经理一直在点头哈腰,只能憋着一口气无奈作罢。 经理离开后,女同事帮伽嘉文揉肩缓痛,伽嘉文安慰几人不碍事,说醉汉喝醉了,力道其实并不大,是她穿着高跟鞋没站稳,所以才会撞在墙壁上。 女同事们感慨伽嘉文好脾气,遂转移话题,有意重拾气氛。这时,伽嘉文扫视包厢一圈,忍不住皱了眉。蓝蓝呢?" 几乎是在伽嘉文问话的同时,伽蓝提着一袋活血化的药膏走进房间里,看来她 刚才之所以消失不见,是因为去了一趟药店。 伽嘉文几位同事夸伽蓝孝顺有心,却没人注意到伽嘉文暗自松了一口气。吃完饭,伽嘉文一行人才从服务员口中得知,醉汉出事被抬走了。这家餐厅规模不大,男女卫生间离得很近,隔间各有三个。据说醉汉朋友发现醉汉的时候,醉汉正瘫靠在隔间的王.桶上呼呼大睡,不仅马桶里全都是他呕吐出来的格物,就连他本人也沾得满脸都是,额头上基至磕出了一个血包,据说醉汉的朋友当场都恶心吐了...... 伽嘉文一位女同事闻言啐骂道"这都什么人啊!" 伽嘉文下意识地看将伽蓝,伽蓝接收到她的目光,忧虑不减"妈,要不我陪你去医院拍片。 是她想多了吧? 伽嘉文收回思绪,对伽蓝安抚一笑。不碍事,我回家躺躺就没事了。" 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伽嘉文一行人离开餐厅时,有一位男服务员愣愣地看着伽 蓝的背影。伽蓝似有所察,转身回头迎视他的眸,嘴角的笑容明明很暖,但在阳光的 照耀下却是彻骨的冷。 这名男服务员是被打女服务员的男朋友,听说女朋友被醉汉欺负,到底是年轻气 盛,怒气冲冲地就去找醉汉。他在走廊里遇见同事,听同事说醉汉喝得醉醺醺的,好 像去了洗手间。等他赶到洗手间时,却发现一位少女正戴着隔间的清洁工手套,抓着 醉汉的头发往马桶的秽物里按。醉汉浑身疲软,痛苦地嗯嗯直叫,少女却是一脸漠 然,其间荏至抬起手看表,精准地测 算醉汉的窒息时间究竟是多少秒。 他永远也忘不了少女抓着醉汉的头磕在马桶上时的模样,她眼神冷峻,力道和醉 汉被磕的角度计算得很巧妙,完全不会令人多想,只会误以为醉汉在呕吐期间不小心 失去重心,额头才会磕在马桶壁上。 对于他出现在洗手间,少女似乎并不意外,基至一点儿也不惊慌,淡淡地扫视他 一眼,将清洁工手套简单冲洗了一下,然后整齐地放在了隔间的清洁室里。 如此淡定,如此不慌不忙。 随后少女越过他,走到公共盥洗室慢条斯理地洗着手时,终于对他说了一句话 。你是那位小姑娘的男朋友吧?" 他内心惊讶。二楼没有监控,少女恐怕是知道,所以才敢这般肆无忌惮。他怕别 人看出端倪来,站在她身旁跟着她一起洗手,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知道我和她是男 女朋友关系?" 。你和小姑娘的中指上都戴着一枚银戒,戒指花纹一样,却有男女之分,是情侣 或。另外你眼里有怒气,多半是来为女朋友打抱不平的。"少女洗完手,抽出几张纸 巾擦手,"不用谢我。你为女友,我为母亲,今天我没看到你,你也没看到我,彼此 心照不宣,于我于你都是最好的选择。" 他心跳加速却不说话。她只看了他一眼,却记住了他和他女朋友相关的全部细 节。这女孩杀气这么重,手段这么狠,心思这么细,她这种人对社会来说绝对算得上 隐患,而他...... 他携怒气而来,却从未想过要怎么收拾醉汉,顶多是打一架。见到她,他才意识 到,原来报复不仅可以做得这么下三烂,还可以做得这么绝。 2月末,寒假结束,s大正式开学。 时间走进3月,s市每天阳光普照。伴随着气温回暖,每天穿着薄毛衣或一件薄外 套就能出门,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3月,伽蓝研究生复试结束。一日夜间舍友闲聊,徐惠说她和高中同学除夕夜无 意中看见国内某个性感女星跟华康副董在一起。借着夜色,两人牵手逛花市,举止亲 密,私底下绝对有一腿。她那位高中同学难得在生活中见到明星出行,还特意拍了好 几张照片留作纪念。 叶蓁蓁若有所思。我记得华康副董几年前就结婚了,好像他的妻子还是我们同校学姐。" 这时,蔡小竹趴在床头插了一句话。这事我清楚,他的妻子叫慕清,毕业于s大商学院。据说她当年嫁给华康副董,婚礼十分奢华,不少人眼红慕清灰姑娘走了狗屎运,竟能一步跨进豪门世家。不过在我看来,咱们这位慕学姐倒是一位精明能干的新时代女性,若是本事不到家,当初也不可能和咱们少帅联合创办公司。" 叶蓁蓁附和蔡小竹的话。说得也是,不过华康副董背着慕学姐婚内出轨,可真是不要脸。" 徐惠起床倒水喝,语气凉凉的,明显是等着以后看笑话"现在媒体还不知道,但纸包不住火,如果华康副董和那位女明星不收敛,这事迟早会被人捅破。" 蔡小竹躺回被窝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年头感情说变就变,豪门这碗饭不 好吃啊!" 伽蓝没有接话。华康副董袁斌,她最早听说这个名字,并非来自几位舍友,也并 非来自侯延年。几年前,她的绘画作品名声在外,尤擅风景和建筑,外界把她传得神 乎其神,于是画价暴涨,前来索画的商人众多,但都被母亲婉言谢绝。在这些被拒绝 的商人名单里,就有华康副董袁斌。不过,·当时索画那人并不是他,而是他的男助 理。据说一位商界大佬过寿,袁斌投其所好,这才让男助理前来购画只写老母亲不 愿她未成年就被外界过度消费,所以黼来求画者无论出价多高,·母亲三律回绝,为此 不知拉了多少仇恨。 前年伽蓝曾见过慕清,慕清站在餐厅外讲电话,气质优雅干练,笑靥如花。现在 看来,人前风光,人后却也不过是无语话凄凉,如慕清,如母亲离婚以前。 婚姻残酷,但伽蓝从未抗拒过婚姻,千万个人走进婚姻,婚姻就会有千万面,母亲婚姻不幸,并不代表她会重蹈覆辙,再说......她的少陵绝对不会对她始乱终弃。 想起江少陵,伴随着18岁生日的逐步迫近,她忽然陷进一种难言的 第八章 (2) 电话。" 隔着电话,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的话让他心里一软,是他疏忽了,她花费精 力了解他,又怎会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呢? 江少陵过生日这天伽蓝一直在等他,等着他打电话一起吃晚饭,谁料这一等她竟等到了21点左右····· 他把车停在伽蓝的宿舍楼下。 临近22点,江少陵开车抵达学校,这个时间段宿舍楼出人的女生很少,她穿着中长款薄毛衣和黑色长裤,抱着一个大盒子走出宿舍楼, 朝他的座驾走来时眼睛漆黑而又明亮。 他下车迎向她,她把手中的大盒子递给他,说是他的生日礼物,让他回家后再勿 开盒子。 他把礼物放在了后车座,走到她面前帮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吃饭了吗?" 。没有。"她低下头微笑,语气里不见丝毫埋怨,仿佛之前电话里的那抹委屈只 是他的一场错觉。 路灯阴影下,他伸手搂着她,薄唇落在她的唇上,是愧疚,是自责,是懊恼...... 他察觉她抿了一下唇。 江少陵眼睫半敛,不再亲她,而是与她额头相抵,轻声对她说"蓝蓝,一个没 有父亲,没有母亲的人,每一年过生日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我应该早点跟你说我 不过生日,让你等我这么久,是我的错。" 伽蓝心里忽然一阵难过,她不知道他不过生日,更没有站在他的立场上尝试着理 解他。她伸手抱着他,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没有说话。 再多的话也是枉然。 深夜的宿舍楼下,他和她沉默拥抱,后来他笑着说他饿了,让她陪他一起去校外 吃碗面。 两人没有走远,是在校外的夜间大排档吃的饭——两碗热腾腾的长寿面。伽蓝心 里很清楚,他不过生日,却记挂着她还没吃饭,叫两碗长寿面不过是无言的抚慰。这 个男人寡言惯了,很多暖心柔情其实藏匿在他的一举一动和不断的妥协让步中。 有一句话是必须说的,尽管他不过生日。伽翳刨郅牟子看着他。少陵,生日快乐!" 过去的都 已经过去了,从此以后有她在,她会陪他度过很多个生日,哪怕只是坐 在一起吃一碗长寿面,她也希望简单之余还有那么一丝温暖在。 "生日快乐!"是回应,也是自语。隔着餐桌,他抬手勾住她的脖颈,拉她靠近 后,落了一个吻在她的额头上。 伽蓝笑了笑。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他吻她,她就会喜不自胜。 这天深夜吃完面,江少陵开车送伽蓝回去。伽蓝准备开门下车时,江少陵握住了 她的手,她转脸看向他,直接跌进一双温润的眼眸里。 "蓝蓝,我没和女孩子单独相处过,和你在一起的所有言行不过是依循本能。作 为男朋友,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或不称职,你要告诉我,有错改之,无错加勉。". 这是江少陵的心里话。伽蓝有一些意外,也有一些感动,她在他温情的言语攻势 下轻轻地抱住他。少陵,你对我来说,只有好或更好,没有不好。"23点左右,不同于大学校园里,数不尽的车辆在s市主干道上汇集成河。4月正是 满城飞花的季节,车窗半开,一缕缕凉风吹打在江少陵的脸上,混合著花香,在这样 的环境中,想要做到心境平和似乎并不难。 分开前,伽蓝让他开车慢一些,路上注意安全。她一句话,注定这车他开不快。 行车缓慢,迟一些回家倒也不打紧,但他忽略了苏姨。回家开门后,江少陵见苏 姨正坐在客厅里昏昏欲睡地看电视。对于他的迟归,苏姨倒也没有埋怨,见他手里拿 着一个扁平的盒子,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礼物。"江少陵换好拖鞋,拿着礼物盒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苏瑾瑜愣了一下。少陵从不过生日,今晚回来却带着礼物,这并不寻常。 江少陵在卧室里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幅宛如高清照片的肖像油画,画中的主角是 他。无论是他的面部线条,还是他的身形,荏至他衣服上的小褶皱,都被伽蓝描绘得 很逼真。 江少陵注视着油画里的他,抬手滑过"他"的头发,"他"的额头,&quo t;他"的眼 睛,"他"的鼻梁,还有"他"的唇......手指落在"他"的唇上时,他忍不住笑了, 不由得想起去年8月,她在医院里手绘他的肖像画,画完之后却淘气地亲了亲"他" 的唇。如今忆起,江少陵的眸子仿佛浸润在湖水里——创作这幅油画的过程中,画中 的"他一怕是没少被她调戏。 苏瑾瑜端着一杯水走进江少陵的卧室,看到那幅画,心里一惊,再看了一眼油画右下角的名字一伽蓝。 苏瑾瑜皱着眉。她皱眉是因为她陷进了某种思绪中,这个名字很眼熟,她之前好像在哪儿见过,在哪儿见过来着? 江少陵见苏瑾瑜盯着"伽蓝"两个字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隐隐意识到了什么。苏姨,你还记得吗,2003年10月,建筑学院有位女同学丢了手绘本,被我捡到带回家里,你还记得那个女同学的名字叫什么吗?" 经江少陵那么一提醒,苏瑾瑜茅塞顿开,笑着拍了一下手:"伽蓝,对,就是这个名字" 江少陵笑着不说话。 这时苏瑾瑜笑着笑着,笑容突然消失了,纳闷少陵怎么会接受一个女孩子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呢。 迎上江少陵带着笑意的眼眸, 苏瑾瑜心跳加快天啊,该不会是...... "苏姨,同样是2003年10月那天晚上,你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有女孩儿能走 进我心里,让我一定要告诉你.....江少陵顿了一下,见苏瑾瑜既激动又紧张地行将 他,他笑了笑,把水杯递还给苏瑾瑜,并不急若说话,直到苏瑾瑜喝了半怀水平复呼 吸,他才语气湿软地道"苏姨,今天晚上我想告诉你的是,有一个女孩儿不仅走进 了我心里,也人住在我的喜怒哀乐里,我喜欢她,也许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喜欢她。她 叫伽蓝,今年18岁,我喜欢听她说话,喜欢她对我微笑,喜欢她给我起一大堆外号, 喜欢她理解我并且懂得我的沉默,喜欢·...... 江少陵忽然止住话,他脸色发白地站在那 里,过了好一会儿才自嘲一笑道"苏 姨,我竟然不知道我这么喜欢她,她可爱的时候,我喜欢她使坏的时候,我也喜 欢。她是我喜欢的女孩子,也是我想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完一生的女孩子。你是我的苏 姨,也是我的母亲,我喜欢她应该让你知道,也必须让你知道"" 苏瑾瑜喉咙发紧,最终还是没忍住,当着江少陵的面潸然落泪。她该感到高兴 的,她的少陵终于不再像一个冰冷无温的木头人,终于不再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只 懂得学习和工作。有些话他虽不说,但她都知道,他童年时期经历了太多变故,以至 于冷了情,也冷了心,他成年后所做的一切努力无非是为了让她拥有更好的生活...... 她都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心疼,所以才会在听到他说"喜欢"时,忍不 住潸然落泪。 江少陵走上前抱住苏瑾瑜,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无奈微笑。苏姨,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哭的。" "我是喜极而泣。"苏瑾瑜靠在江少陵的怀里,悄悄地把泪擦干净,但想起一路 走来江家经历的坎坷和困境,难免悲从中来,"少陵,苏姨这辈子别的愿望没有,只 盼你能多一些开心。" 江少陵眼神幽深。人生在世,能够多一些开心自是再好不过,但若开心难觅想必也是强求不得。 况且,一个苏姨,一个蓝蓝,她们又何尝不是他多的那一些开心。 四月下旬的某一天,苏瑾瑜好奇心作祟,瞒着江少陵前去建筑学院寻找一个叫"伽蓝"的女孩子。 伽蓝是建筑学院的名人,没有学生不认识她。苏瑾瑜从学生那里得知,建筑学院上午会举办一场公开讨论会,主办人是伽蓝的恩师廖院长,届时伽蓝一定会照拂恩师的面子,积极参与讨论会。 阶梯教室里坐满了学生,苏瑾瑜在后排就座,环顾教室一圈。不过,她不可能一眼找出伽蓝,她基至不知道伽蓝长什么模样。 她轻声询问身边一位女学生。同学,伽蓝在这里吗? "她还没来。" 女学生虽然对苏瑾瑜的身份有些好奇,却没有多加追问。几分钟后,女学生热心提醒苏瑾瑜,指着一位刚进门的女孩子对苏瑾瑜说阿姨,伽蓝来了。"女孩子容貌很清秀,披散着长发,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裤,赤脚穿着一双帆布鞋,手里拿着一个手绘本和一个文具袋,不紧不慢地走进阶梯教室。 伽蓝坐在中排靠窗的角落,落座时,周遭学生纷纷看向她,虽然人缘很好一但没有人和她过多攀谈。苏瑾瑜忽然想到了江少陵。少陵容貌太过英俊,院系学生对他的态度也多半如此,坐在他身边时虽然会激动和紧张,但难免会心生距离。 伽蓝毫不在意,讨论会展开过程中她始终没有参与讨论。苏瑾瑜观察她好几次,她一直在低头画画,专注地盯着画本,偶尔会抬眸扫视一眼四周学生的讨论现况...... 后来伽蓝悄然离场,苏瑾瑜随她一起走出阶梯教室。阳光很好,伽蓝盘腿坐在学院的草坪上继续画画,苏瑾瑜迈步走到她身边时,她抬头看了一眼苏瑾瑜,眼神警觉。 对于苏瑾瑜的靠近,她没有丝毫好奇,仅是笑了笑便再次低头绘画。她在手绘刚才讨论会大大小小的场景,画面精致,仿佛讨论会重现眼前,不仅惊艳了苏瑾瑜,也获得苏瑾瑜的欣赏和难以言喻的喜欢。 这样一个充满才情的女孩子,莫说少陵,就连她也深受吸引。 苏瑾瑜盯着伽蓝的手绘本,找借口同她说话,笑着问-"小姑娘,你画画得真 好,我可以买你一幅画吗?" 她道了一声"抱歉",对苏瑾瑜笑着解释,说她目前不卖画。她的语速很慢,表情也略显慵懒,却出奇地能牵动人的思绪。 苏瑾瑜笑容加深。少陵喜欢伽蓝说话不是没有道理的,至于薇薇......苏瑾瑜只有叹气的份儿,薇薇对少陵的心思,身为长辈她不会不清楚,但清楚又能怎样?感情的事素来讲究缘分,强求不得。 少陵骨子里冷漠理性,不轻易示爱,也很难爱上一个人,如果有一天有一个女孩 子仅仅因为几句话或一件小事就能把他给逗笑,这只能说明他对这个女孩子的感情已 经超过了他的冷漠和理性。 这个女孩子叫伽蓝,不叫苏薇,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上册完 第一章 (1) 曝光:漫漫情深,唯表哥不可辜负 苏瑾瑜去学校见过伽蓝,江少陵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4月末了。对于见面细节,苏瑾瑜并未多说,但看得出来,她对伽蓝印象很好。 江少陵给伽蓝打电话之前,刚把中午的一个饭局推给了慕清和侯延年,伽蓝好半天才接电话。 "少陵,吃午饭了吗?"这是伽蓝接通电话后,对江少陵说的第一句话,只可惜 她那边声音很吵,再加上机器轰鸣,嘈杂声传进江少陵耳中,他听得并不是很清楚。 江少陵给伽蓝打电话,不是为了提及苏瑾瑜,而是询问她中午是否有时间,打算 去学校接她一起吃午饭,但她那边声音不对,电话里的背景音很显然不是在s大。 "你在哪儿?"结束通话前,江少陵问了这么一句。 伽蓝在s市北三环大型体育馆施工地,政府投资项目,廖鸿涛担任体育馆建筑总设计师,严格意义上来说",除了土建被专业施工集团总承包以外,体育场整体索结构施工和健康监测几乎被s大建筑设计研究院全权承包。 s大建筑设计研究院至今已有三十余年历史,会集了不少知名建筑设计师,包括册建筑师和注册结构工程师在内,在职设计师共计一百多名,所接工程也多是大项目。s大建筑学院各分系的学生如果想进人s大建筑设计研究院工作,硬性应聘条件是研究生毕业,但近几年s大建筑设计研究院为了留住学校在读人才,开始放松硬性条件若是遇到专业知识很出色的学生,通常会暂时招进工作室实习。分工不同,所谓术业本专攻,截至目前、研究院涉及城规划、电气、总图、概算、景观学等专业,已有三十多名s大在读研究生有幸进入研究院,参与一系列工程项目。 廖鸿涛几乎每天都会带着研究院的工作人员前去施工现场盯进度、指导在读研究 生就地实践和积累经验。无事一身轻的伽蓝,最近辅助研究院审图室审查体育馆施工图,所以每隔几天就会随廖鸿涛去施工地一日游。 中午,江少陵抵达伽蓝所在的体育馆施工地,有一位老大爷负责看管工地进出大门,以为江少陵是研究院的学生就没有阻拦。 走进内部,工地里好几台挖掘机和铲车轰隆隆作响,噪声刺耳,纵使有工人在做除尘工作,依然无法阻止灰尘飘散,现场的建筑工人一个个灰头土脸倒 也正常。正是吃饭时间,有一部分工人成群结队地去简易食堂吃午饭,还有一部分工人工作尚未暂停还在现场忙碌。 路上有一位在读研究生认出江少陵,还以为认错人了,走了几步又跑回他身边 问"你是江少陵吗?" 江少陵点头,工地面积比较大,盲目寻找伽蓝无疑是海底捞针,遂询问研究生"请问,你知道伽蓝在什么位置吗?" 伽蓝? 研究生瞬间蒙了,在施工现场见到江少陵已经很惊讶了,况且江少陵要找的人还是伽蓝...... 他为什么要找伽蓝? 研究生心里直打鼓,却在江少陵平静的注视下收回各种八卦猜测,笑着说"我前不久才见过伽学妹,我带你去找她。" "多谢。" "不客气。"研究生心里美滋滋的,江少陵竟然跟他说谢谢,真是像做梦一样。 被圈住的施工地,远离闹市的喧嚣,路上有s大历届毕业生、博士生或是在读研 究生认出江少陵,纷纷停下手头的工作诧异地看着他有工人正在工长的吩咐下卸除 车上的建筑材料,忽然见有一男子相貌出色、气质清雅地走进施工地,目光被他牵引 着不在少数。 两分钟后,江少陵终于看到了伽蓝—— 伽蓝戴着安全帽,身边零散聚着两位工长和几位工人,她展开着一张工装系统状态图正在跟几人耐心讲解安装过程中的注意事项,刚讲到节点预拉水平大概是多少,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回头望去,是一位学长。 "学妹,江少陵找你。" 伽蓝愣了一下,顺着学长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确实是江少陵,他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裤,眉目清冽地站在施工现场,很醒目,也很......惊喜,对,惊喜。 伽蓝没想到他会来,先前他打电话给她,什么也没说,虽然挂断电话前曾询问她所在工地的具体位置,但北三环距离他太远,原以为他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他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伽蓝看到他的时候,只觉得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 嘈杂的施工地,江少陵目睹伽蓝接下来的举动,忍不住皱了皱眉——她跟几位工人简单知会 了一声就快步朝他跑了过来,地面坑洼不平,又布满钢筋,她就这么一路跑过来,殊不知他一颗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最终没有训斥她,跑到他面前时,她那么欢喜,就连眉眼间也溢满了笑意 "少陵,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饭。"江少陵接过她手中的安全帽。 她这才注意到他左手提着一袋外卖。遇到高兴事,她通常会表现得很直白,喜欢拥抱和亲吻,看得出来,她想抱他,但刚接近他又往后退了退,她身上沾满了灰尘,不宜拥抱,因为有点脏。 江少陵嘴角勾起一抹笑,似是知道她的想法一般。 待在工地一上午,她身上岂止是有点脏,白皙的脸庞被太阳晒红了,被汗水浸湿的发丝贴附在她的脸庞和脖颈上...... 江少陵抬手整理她汗湿的长发,扫视一眼四周的设施。有地方可以洗手吗?" "有。" 是一处露天洗手池、刚刚有一大波工人洗完脸离开,所以周围的地面很湿。伽蓝把手中的设计图递给江少陵,抬手拍打身上的灰尘时,只听江少陵在一旁叮嘱她 "施工现场地面不平,到处都是钢筋,以后不要在工地里乱跑,出入工地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伽蓝笑着点头,他可知,他说"这番话时跟她母亲简直是一模一样。 身上刚拍打干净,见附近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农民工在吃力地往坡上拉一车土,伽蓝转身朝老人走去"少陵,你等我一下。" 江少陵手里提满了东西,站在原地等她,见她帮农民工推车上坡,心里莫名地一软,却也发现她走路的姿势好像跟以往不太一样...... 伽蓝洗完手,又洗了脸,顶着一脸水珠没有毛巾擦,所幸江少陵提着的外卖袋子里放若几包湿纸巾,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走到楼板堆积区,伽蓝忙碌了一上午实在是很累,不拘小节地坐在几层楼板上,悬若双脚,加湿纸巾不紧不慢地擦着手。 江少陵放下安全帽,打开外卖的包装袋,饭菜还算温热,他先打开一碗汤递给伽蓝"先喝几口汤再吃饭。" 伽蓝忙起来就忘记了喝水,喉咙早已渴得直冒火,接 过汤碗刚喝了几口,就见江少陵蹲在她面前正在动手解她球鞋的鞋带...... 江少陵淡淡地解释"你刚才走路姿势不对,应该是球鞋磨脚,我看看。" "是有一些磨脚,但没有磨破,只是脚后跟有些疼。"伽蓝一上午没闲着,脚后跟灼痛也是在所难免。 帮她脱鞋的可是江少陵,伽蓝哪舍得让他干这种事,放下汤碗正要跳下楼板自己脱,却被江少陵出声阻止"你吃饭。" 短短三个字,藏着他的关切和不放心,伽蓝并不害羞自己光着脚y子被少帅盯着看,她担心的是...... "要不你先陪我一起吃饭?我怕饭菜会凉。" "不碍事。"他已经脱掉她的球鞋,见她脚后跟很红,伸手握住她的脚,轻声说,"我帮你揉揉,如果疼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好。"伽蓝垂眸微笑,不仅赞同他的话,还加了要求,"顺便再帮我揉揉小腿肚。" 江少陵失笑,得寸进尺。 吃饭时,伽蓝选的地方明明很僻静,却有不少同学在附近神出鬼没地打探情况—— 阳光下,风靡全校、帅得一塌糊涂的江少陵,站在楼板旁帮伽蓝按揉小腿,伽蓝坐在楼板上吃饭,不时夹菜送到江少陵唇边,两人的聊天内容不详,但相处极其亲密,一贯冷漠缺乏微笑的江少陵,在和伽蓝相处的过程中,嘴角始终带着一抹笑...... 也许江少陵和伽蓝不知道,也许他们早已知道却选择置若罔闻,中午十几名同学窥探两人在一起,一个个只觉得五雷轰顶,突如其来的"在一起。冲击着每一个窥探者的大脑。 江少陵工作很忙,陪伽蓝吃完饭,简单地聊了一会儿天,随后他接了一通电话, 伽蓝知道是公司有事,送他离开了工地,这才反身回来。 这天下午,伽蓝在施工现场游走时,不时有师兄、师姐,或是在读研究生凑近伽蓝—— "学妹,你和江少陵究竟是什么关系?" "小学妹,你和江少陵在谈恋爱吗?" "学妹,你和少帅什么时候走在一起的7。 类似这样的问题,伽蓝一律微笑着应对,只因她很清楚,她怎么回复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和江少陵在一起的传闻会通过这些人的眼睛和嘴巴逐渐传遍整个建筑学院、基至是整个s大。 只能说",伽蓝猜到了结局,却忽略了八卦传播的速度究竟有多惊人。 她和江少陵谈恋爱的消息传播得很快,伽蓝当晚回学校,院系和宿舍楼还是一派 风平浪静,但到了翌日清晨,几乎整个学院都在谈论这件事。 伽蓝同宿舍的三位舍友中,最先知道此事的是叶蓁蓁。早晨叶蓁蓁去餐厅吃饭,结果饭没吃几口就一路跑回了宿舍,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找伽蓝"蓝蓝在哪儿?" 当时徐惠和蔡小竹都已起床,徐惠正对着镜子在画眉,蔡小竹正拿着杯子在喝 水,两人尚且不知窗外事,不约而同地指了指阳台方向,示意伽蓝在洗脸刷牙"你找她有什么事?看把你急的。" 叶蓁蓁快步走到阳台上,见洗手间的房门关着,又快步返回宿舍,对着徐惠和蔡小竹火急火燎地道"出大事了,我刚刚去餐厅吃饭,你知道学生们都在议论什么吗?他们都在说"蓝蓝和江少陵是男女朋友,在谈恋爱。有同学问我知不知道这件事,我当时整个人都蒙了。" 头脑发蒙的又岂止叶蓁蓁一个人,徐惠和蔡小竹因为太过吃惊,张着嘴完全丧失了反应。 初听此。惊悚。新闻,徐惠手一颤,眉毛画偏了蔡小竹张着嘴,未曾咽下的温水沿着她的唇和下巴唰一下流了下来。 是幻听吧?还是叶蓁蓁在开玩笑? 见两位舍友目光满是怀疑地看着自己,叶蓁蓁又急又气道。是真的,设计研究院有不少人亲眼所见,昨天中午江少陵去施工地给蓝蓝送饭,据说"江少陵还帮蓝见伽蓝洗漱完走进宿舍,叶蓁蓁忽然止了话,连忙话锋一转道出心中的疑惑 "蓝蓝,你真的在和江少陵谈恋爱吗?" 伽蓝笑了一下,传播速度这么快? 三位舍友画部表情丰富,繁复多变,叶蓁蓁看着她欲言又止徐惠顶着画风奇特的眉毛愣愣地看着她蔡小竹完全是一副中风模样,张着嘴流着哈喇子...... 一面对三人注视的目光,伽蓝打开衣柜翻找外套,咬文嚼字道。真 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仔细推敲伽蓝的话语,再看一眼她淡定的表情,显然外界传闻属实,三人得此 。噩耗。,顿时面面相觑,江少陵有女朋友对她们来说"已是打击,惊闻江少陵的女朋 友竟然是伽蓝,几人同住一宿舍,事先却毫不知情,徐惠等人怎能不受打击? 蔡小竹心跳难平,皱着眉埋怨伽蓝。蓝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和少帅在一起,怎么事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呢?" 这不是把她们当外人看待吗?当然这话殍小竹没有说出口。 她不说,伽蓝又怎会猜不到? "去年12月末,少帅曾帮我订过一份晚餐。那天晚上,我曾告诉三位姐姐,晚餐是少帅帮我订的......"伽蓝一边穿外套,一边盯着三人的神情看。 徐惠等人忽然醒悟,可谓是后知后觉,一个个震惊不已,嘴巴张得更大了。 穿好外套,伽蓝把几本书装进背包里,再看着三人,黑眸清澈,语气略显无奈地 道"小妹视三位如亲姐,虽曾透露信息给三位好姐姐,奈何三位姐姐宁愿笑得肚子疼,也不愿意相信小妹说的是真话。" 徐惠等人哑口无言,简直是欲哭无泪,谁知道她说"的是真话?现在简直是啪啪啪直打脸。 "三位姐姐慢慢消化,我吃饭去了。"出门前,伽蓝最后看一眼三人,嘴角的笑容宛如观世音菩萨般温善悲悯—— 这群小可爱受惊了。 这边,伽蓝刚离开宿舍,宿舍里就炸开了锅。 想起去年12月末发生的订餐事件,叶蓁蓁忍不住对徐惠吐槽道"徐惠,蓝蓝说少帅帮她订餐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笑话她?如果你不笑话她,我和小竹回来听说这事,也不至于笑得跟二百五似的。" 徐惠一听不高兴了,直接开撕。"叶蓁蓁,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捂着肚子哎哟哟直喊你妈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事有没有可能是真的?" 蔡小竹拿着纸巾擦嘴,懊恼得直跳脚"丢死个人了,前几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江少陵滚床单,第二天我把这事讲给伽蓝听,她竟然还一脸羡慕地直鼓掌。我的亲妈啊!我现在想起这事来,真的很想找个 洞钻进去,伽蓝那坏丫头实在是藏得太深了。" 宿舍里忽然死寂一片。 徐惠和叶秦蓁的脸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很红...... 过了好一会儿,徐惠弱弱地说"开学不久,我也跟蓝蓝讲过我的风流梦,梦里我穿着洁白的婚纱,江少陵穿着新郎服,我们结婚那天,江少陵站在礼堂尽头冲着我笑。" 宿舍里再次陷入死寂。 又过了一会儿,叶蓁蓁清了清嗓子,很不自在地说"你们还好,去年我在梦里给少帅生了一对龙凤胎,这事蓝蓝也知道。" 徐惠…… 蔡小竹…… 好吧,叶蓁蓁赢了。 有关江少陵和伽蓝恋爱这件事,未经男女主角亲口证实,据说就已传遍s大,几乎尽人皆和。 据说最近几天s大学生之间的流行问候语是。你听说了吗?江少陵和建筑学院那位女天才正在谈恋爱......。 据说校网上关于此事的帖子不断,有学生发帖说,江少陵和伽蓝在一起虽然有些出人意料,但仔细想想倒也不难理解,自古以来帅哥爱才女,学霸配天才......有女学生回帖仁兄在哪儿看到的自古以来,我身为历史学院学生怎么眼瞎看不到?求照片。 徐惠评价s大各院系女生,说"她们最近哀鸿遍野,但凡暗恋江少陵的女生内心深处全都是一万只草泥马在肆意奔腾。 伽蓝笑着询问徐惠、叶蓁蓁和蔡小竹"三位姐姐,你们心里也住着一只草泥马吗?" 徐惠…… 叶秦秦…… 蔡小竹…… 伽蓝觉得很正常,最近几天建筑学院很热闹,每天都有大批学生慕名而来,或远 或近,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只为近距离看一看她是何方神圣。客人远道而来, 伽蓝为了表示对他们的尊重,每天特意选大道而行,方便众人不虚此行,以便将她看 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所有的目光,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伽蓝照单全收。 世间男女,谁不渴望爱情?她拥有众女羡之慕之的爱情,就应该接受爱情所带来的隐患,比如说蜜蜂、蝴蝶,抑或是飞虫。很公平。 有一天伽蓝校外 购物"有幸"邂逅苏薇,苏薇脸色不太好,情绪不是一般地糟糕,但美丽依旧。后来,苏薇发现她的存在,目光阴沉沉的,含着浓浓的敌意和憎恨...... 伽蓝回她一抹浅笑。 老实说,她有点心疼苏薇。美丽的女子让人心动,娇柔的女子惹人怜爱,有才气 的女子让人欣赏,苏薇三者占全。可是怎么办呢?苏薇心心念念、魂牵梦萦的爱情, 于她来说却是唾手可得。 这就是命运。 阳光很好的一天,廖鸿涛把伽蓝叫到了办公室,纵使他再如何后知后觉,有关于她的传闻又怎会传不到他的耳朵里去? 廖鸿海语气还算温和"我听说你在谈恋爱?" "我听师母说,您和师母谈恋爱那会儿,两位还在上高中,据说老师那会儿才16 岁,而我不及老师情商高,所以晚了两年,愣是拖到了18岁成年。" 伽蓝这话不可谓不高超,至少堵得廖鸿涛无言以对。貌似她的意思是,既然上梁不正,就不要责怪下架长得有点歪,况且她格外加重。成年。两个字,其实已经宣告了她的态度,她不愿他过多干涉她的恋爱,她已长大。其实就连她的母亲也没权利干涉,更何况是他? 但身为老师,有些事他既然听说了,总要问个清楚 "你母亲知道这件事情吗?" "我没打算隐瞒她,她早晚会知道这件事。"很多儿女谈恋爱,通常都是父母最后获知恋情,她和江少陵刚定下恋爱关系没多久,所以有些事不急。 事已至此,廖鸿涛不再多言,他这个徒弟虽然平时嬉皮笑脸,但骨子里却很有主见,再加上年少成名,心智远超同龄人,他没什么不放心的,更何况与她谈恋爱那小伙子可是江少陵····· 啧,江少陵啊!那小子长得一表人才,怎么就看中蓝蓝了呢?当然,他绝对没有贬低蓝蓝的意思,更不会觉得她是高攀江少陵,他只是随便感慨感慨...... 唉,摊上这么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坏y头,那小伙子以后有罪受了。 对于学校里的传闻,江少陵和伽蓝私下联系时,从未谈起过,显然都并不把它当成一回事,伽蓝对此兴致缺缺,江少陵则是淡定自若。 5月 初两人相约到校外餐厅吃饭,有s大学生环坐周遭,其间频繁观望两人的私下 互动,怎科两人互动极少,就连话语也是匮乏得可怜,几位s大学生忍不住狐疑,江 少陵和伽蓝真的是在谈恋爱吗? 直到用餐结束,江少陵起身前往吧台结账,伽蓝随他一起离座,嘴角挂着一抹浅 笑"表哥,我陪你一起去。" 表哥? 几位s大学生表情诧异,难道伽蓝和江少陵根本就不是男女朋友关系,而是亲戚关系,只是被别人误解了? 不是误解。 江少陵牵着伽蓝的手往吧台方向走,只不过是一个很简单的牵手动作,但两人十指交握,亲密交缠,仿佛心有千千结全都凝固在了彼此的手指间。 他和她不再是简单的手牵手,而是被月老的红线包裹,彼此贴合的掌心里很有可 能悄然盛开着一朵名唤"幸福"的小花。 午后,江少陵送伽蓝回建筑学院,细碎的阳光穿过林荫大道,洒落在他和她的身 上,沿途的学生看到两人均是一愣,再偷瞄一眼两人交握的十指,有人青副落实,有 人心事暗沉,有人黯然神伤...... 伽蓝明白了,有很多话江少陵不愿意说",他习惯不动声色地做出来,好比此刻。 这是两人第一次在学校里公开牵手,以至于不少学生看到江少陵和伽蓝就挪不开眼睛,迎面几个女生走过来,却因失落和嫉恨,心有抵触,目不斜视地从旁经过时如 常谈笑风生,只可惜一个个笑容貌似有点僵。 也就是这个时候,江少陵紧了紧伽蓝的手,忽然开口说"有些事情、热度来得 快,消失得也很快,最近一段时间对于你我来说,可能会有诸多不方便,但不予理会 过一段时间热度也就消散了。" 伽蓝笑着低下头,对身旁的男子半开玩笑地道"据我所知,现在有不少女生将我列为头号公敌。" 她低头微笑时,黑发散落在肩头,清秀的素颜不见娇羞,淡淡地叙述既定事实, 却心绪冷淡,面对这样一个她,江少陵很难不心动。 "据我所知,各院系有不 第一章 (2) 所问"今年我母亲的生日已经过了,明年2月15日是我母亲的生日。" 江少陵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嘴角含笑,发动引擎开车离开了巷口。 伽蓝笑着说"今年苏姨过生日,你带我见家长,明年我母亲过生日,我带你见家长,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他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前往江家的路上,江少陵停车买了一束鲜花,有百合、玫瑰、满天星和康乃馨, 他把花递给伽蓝"到家之后,你把花送给苏姨,不要说是我买的。" "是你买的。"伽蓝觉得江少陵比她细心多了。 江少陵淡淡地说"我买的就是你买的。" 伽蓝笑了笑,不再说话,捧着花束送到鼻端,花朵很香,而他的贴心之举也令址觉得无比暖心。 伽蓝上次随江少陵来江家时,一路上并未遇到同楼层的住户,但这次就不同了,路上碰到不少同小区的住户,他们一个个好奇不已"少陵,这位姑娘是谁啊?" "少陵,你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 "少陵,这姑娘是你女朋友吗?" …… 江少陵对小区里的长辈很有礼貌,问题太多,他不可能逐一答复询问者,所以全 程微笑无话、但牵着伽蓝的手却在无形中说"明了一切,也难怪有些想把自家女儿,或 是亲戚朋友的女儿介绍给江少陵的住户唏嘘不已了。 伽蓝之前见过苏瑾瑜,看面相就知道她是一个很和蔼可亲的人,但没想到她会这么热情,初见面就急忙跟她打招呼,又是递拖鞋,又是给她端茶倒水。 "苏姨,祝你生日快乐。"伽蓝把鲜花送给苏瑾瑜。 苏瑾瑜道谢接过,看得出来她很高兴。 伽蓝又把油画递给苏瑾瑜,笑着说"我为苏姨画了一幅画,但愿苏姨不要嫌弃。" "你给我画了一幅画?"苏瑾瑜很惊喜,拆开油画的包装,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幅校园风景油画,也是伽蓝与苏瑾瑜初次说&quo t;话的地方,因为主画周围的风景,所以人物刻画很少,画面里伽蓝低着头绘画,面容难以看出,苏瑾瑜站在伽蓝身边,仅是一道侧影,两人的衣着毫无偏差,和那天的穿着完全一模一样。 画出这样的油画,作画者有心,看画者笑开了眉眼。这幅画无疑很有纪念意义, 两人第一次见面说话能被一幅画记录凝固,苏瑾瑜对这份礼物早已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而是心意传递互通,苏瑾瑜接收到了,所以心里溢满了感动。 苏瑾瑜伸手抱住伽蓝,柔声说"蓝蓝,谢谢你的画,我很喜欢。" 伽蓝回抱苏瑾瑜,她对"尊老爱幼"向来意识薄弱,所谓亲昵有礼,不过是表象作秀而已,但对苏瑾瑜却是不同的,因为苏瑾瑜是江少陵的家人,所以她对苏瑾瑜是真心的。长辈开心,也不枉她辛苦一场。 苏瑾瑜陪伽蓝在客厅里聊了一会儿天,惦记厨房里还做着菜、所以就先回厨房忙活去了,其间伽蓝想去厨房帮忙,却被苏瑾瑜赶了出来"蓝蓝,让少陵陪你说说话,我一个人可以。" 伽蓝只能作罢,坐在沙发上挽着江少陵的手臂复述苏瑾瑜的话"少陵,苏姨让你陪我说说话。" "嗯。"江少陵正拿着水果刀在削苹果,并未及时领悟她话里的深意。 伽蓝道出内心的真实目的"如果你不陪我说话,那你就亲亲我。" 江少陵笑了,这里是江家,苏姨还在厨房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来,她可真是色胆包天。 伽蓝修改要求"那我亲亲你?" 虽是问话,伽蓝却直接付诸了行动,结果唇刚贴在江少陵的唇上,苏瑾瑜忽然打开了厨房门,伴随着咔唯一声响,伽蓝速度很快地离开了江少陵的唇,靠着沙发坐得端端正正。 江少陵垂眸微笑,亲吻戛然而止令他觉得有点遗憾。 苏瑾瑜并不知客厅里的缱绻事,她站在厨房门口,表情有些懊恼"少陵,我忘记买秋刀鱼了,你快去超市买几条秋刀鱼回来。" 闻言,伽蓝压低声音对江少陵道"苏姨已经准备了很多菜,你快劝劝她,秋刀 鱼就算了。" "你苏姨很擅长 做秋刀鱼,前几天还念叨着要做一道红烧秋刀鱼给你吃,怎么能算了呢?"江少陵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伽蓝,然后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手,起身时对她说"留在家里把苹果给吃了,超市就在小区外,我买完东西就回来。" 江少陵把伽蓝留在家里很放心,但这天令他没想到的是,苏薇和她母亲会不请自来。苏瑾瑜过生日,苏薇和苏母登门造访,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当时伽蓝执意留在厨房里帮苏瑾瑜,苏瑾瑜劝阻无果,只好让伽蓝帮她择菜和洗菜。伽蓝入厨房不过几分钟,苏薇和苏母就提着礼物按响了江家的门铃。 伽蓝看到苏薇和苏母有些意外,苏薇和苏母看到伽蓝也有一些意外。苏瑾瑜介绍 苏薇和苏母给伽蓝认识,随后又对苏薇和苏母介绍伽蓝"少陵的女朋友,伽蓝。" 苏薇面色难看,苏母也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却勉强挂着笑跟伽蓝打了声招呼。看得出来,苏母很抗拒伽蓝,否则也不会对伽蓝道了一声"你好"之后,就移开眸子不再正视伽蓝。 苏瑾瑜问苏薇"你爸爸呢?" "爸爸在外地出差,还没回来。"苏薇回着话,却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伽蓝。 厨房里炖着汤,苏母为苏瑾瑜买了一套衣服,拉着苏瑾瑜去主卧室试衣服,苏瑾瑜抵不住苏母的热情,进卧室前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的苏薇,又看了一眼带着微笑不知其中微妙的伽蓝,虽怕两人闹不愉快,却又不便言明,遂笑着交代伽蓝"蓝蓝,厨房里还炖着汤,你先去厨房里帮苏姨盯一会儿。" 伽蓝在厨房,苏薇在客厅,杜绝两个人私下相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苏瑾瑜是什么想法,其实伽蓝隐约可以猜到。锅里炖着汤,她有些无所事事,所以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水果,饭后总要吃水果吧?先洗干净也好。 有人走进厨房,伽蓝没回头,但知道是苏薇。 苏薇面无表情地道。谁允许你来的? "你姑姑。"伽蓝背对着她洗水果,水果必须洗干净,万一留有农药残留物不干不净吃进肚千里,可是很容易生病的。 苏薇冷着声音道。这里不欢迎你。" 伽蓝洗好一颗圣女果放进嘴 里,一边吃,一边含混不清地道。你说"出这种话让我很为难,你姑姑和少陵让我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少陵?"苏薇压抑着怒气,"你竟然叫他少陵?" 伽蓝吃完圣女果才说话"我和他是男女朋友关系,我不叫他少陵,难道你希望 我叫他亲爱的?" 话音落下,她终于回头看着苏薇,嘴角有笑,但眼神却像是凝固的暗夜海水,阴沉死寂,深不可测。 苏薇心里一紧,正暗自惊讶伽蓝的表里不一,却听门铃声忽然响起,伽蓝眼神转柔,又是一派温和善良模样,她慢悠悠地提醒苏薇"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我亲爱的回来了,还不快去开门。" 态度姓张,颐指气使。 苏薇心里忍不住想,伽蓝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她极其聪明,极其善于洞察人心,却也极其两面三刀,江少陵见识过她这副模样吗?江少陵能接受她的虚假和伪善吗? 苏薇不知道,她打开房门时也并没有鲁莽地询问江少陵。 江少陵看到苏薇愣了一下"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不久。"苏薇垂着眸子补充一句,"我和我妈妈一起来的。" 江少陵越过她走进客厅,不见苏母的身影"人呢?" "我妈给我姑姑买了一套衣服,她们正在卧室里试衣服。"苏薇关上房门,见江 少陵提着一袋食材往厨房方向走,她咬了一下唇,去主卧室叫苏瑾瑜和苏母去了。 伽蓝在厨房里洗水果,见江少陵提着食材走进来,她笑了笑,接着洗圣女果,动作慢条斯理,简直把它当成了一项工作。 他把秋刀鱼放在一旁的桌案上,站在一旁看着伽蓝洗水果"家里忽然来客人,你会不会觉得拘谨不自在?" "有你在,我怎么会拘谨不自在?"她笑,湿着手从水果盆里捞出一颗圣女果送到他唇边,江少陵吃圣女果的时候,伽蓝看着他滚动的喉结,越看越着迷,察觉厨房门口有阴影,伽蓝坏坏一笑,正儿八经地警告他,"江少陵,我还很年幼,你不要勾引我犯罪。" "什么?"江少陵失笑,他只是吃圣女果而已,怎么就勾引她犯罪了? "你吃圣女果的时候,看起来真是令人馋涎欲滴。" 江少陵被她调戏不是一次两次了,听了她的话只笑不语。 伽蓝翻找出一颗很小的圣女果,送到自己唇边问江少陵"还吃吗?" 果真是花样百出,江少陵不理她,挽起袖子准备帮她洗圣女果时,伽蓝碰了碰他的手臂,他转眸看她,见她唇间咬着圣女果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无奈一笑,苏瑾瑜和苏母的声音听起来还在卧室里,他终于俯首含住了她的唇,顺势将那颗圣女果渡到了自己的嘴里...... 数秒后,客厅门忽然砰的一声关上了,江少陵眸色一闪,离开伽蓝的唇,呾嚼圣女果的同时走出了厨房。 伽蓝站在厨房里,听到外面传来了几人的对话声。 江少陵跟苏母打了一声招呼,苏瑾瑜问他"是薇薇出去了吗?" "......嗯" 苏母给苏薇打电话,电话里苏薇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片刻后苏母对苏瑾瑜说"瑾瑜,薇薇的同学有事找她,她中午就不在这里吃饭了。" 苏母说着也要走,被苏瑾瑜给阻止了,说"饭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让苏母吃完饭再走。" 伽蓝走出来,握住江少陵的手,轻声问"苏学姐走了吗?" "走了。"江少陵垂眸看她一眼,眼神转晴,握紧了她的手。 有很多东西,虽是猜测,却在定型前被他自己摈弃,她坏一点没关系,只要他能容忍,她所有的坏就都可以不称之为坏。 是淘气,是恶作剧,是......孩子气。 第二章 (1) 情殇:万事成空,此情可待寄黄泉 杜娜在s市一家著名建筑事务所上班,履历完美,再加上获过大奖,所以刚开始所长很器重她,但后来水平显现,她在一群精英设计人才里越发平庸,渐渐不受所长待见。工作氛围压抑,杜娜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负重慢行的蝼蚁,心里的苦楚可想而知。 她的好闺蜜苏薇也很苦,自从江少陵和伽蓝在一起之后,苏薇几乎没有了微笑,苏薇想不明白,她究竟哪一点比不上伽蓝? 其实杜娜也想不明白。 虽说伽蓝的头脑和天赋远胜苏薇,但术业有专攻,苏薇在学业方面也很优秀,若是抛开专业知识,伽蓝无论是外貌,身材,家世全都不及苏薇,两人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但江少陵选择伽蓝却是不争的事实。 8月末,苏薇哭着来公司找杜娜,那天她陪苏薇坐在公司的天台上,苏薇哭了一个多小时,在这一个多小时里,杜娜听着苏薇断断续续的哽咽声,听着伽蓝在苏薇口中是如何行径恶劣,心里不由得再次生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悚感。 这种熟悉的恐惧和战栗,她曾在2003年11月初切身经历过,听到苏薇的哭声,杜娜心中忽然蹿起一个念头来,那念头很莫名,却足以令她心跳加速,血液沸腾...... 是她想的那样吗?可能吗? 最初,杜娜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苏薇,她在快节奏的都市生活里迟疑 好几天,最终选在9月的某一天回到了s大建筑学院。 2005年9月,伽蓝正式攻读硕士研究生,杜娜去找伽蓝那天,阶梯教室里坐满了人。所有人全都安静专注地看着台上的女子。 台上的女子是伽蓝,她穿着白衬衫扶着麦克风正在进行建筑剖面图演讲,她讲话的速度很慢,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泛着智慧光芒的眼眸令她整个人光彩耀目。 伽蓝看到了杜娜,她在最后一排坐着,用一副探究,冰冷的眼神看着她,伽蓝回以微笑。课堂结束伽蓝抱着几本书迈步离开阶梯教室,杜娜先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后来快步追了上去。 伽蓝没有看杜娜,却半开玩笑地道“今天刮下什么风,竟把杜娜学姐吹到了学校里。” 杜娜不理会她的讽刺。我有话要问你。” "你问吧,答不答在我。” 杜娜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道“你为什么和江少陵在一 起。” 伽蓝觉得她这个问题很有趣,笑着说。少帅学习好,长得帅,我和他在一起很奇怪吗。” 杜娜低着头走路,显然不相信伽蓝的话,压低声音道“你和江少陵在一起,是不是为了报复苏薇。” 伽蓝终于瞥了一眼杜娜,唇角的笑容缓缓凝结。杜学姐,看来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杜娜心里一紧,抿着唇不吭声。 路上有同学经过,挥手跟伽蓝打招呼,伽蓝笑容满面地挥手回应,但对杜娜说的话却是感觉寒凉彻骨。 伽蓝说。收起你的假想和猜测,与其为别人打抱不平,还不如多充实一下自己的专业知识。2003年10月下旬你我之间发生过的不愉快,我想你不会期待再发生第二次。 杜娜忽然止步,前方的女子渐行渐远,周身笼罩在阳光下,似梦似幻,看似是天使,珠不知却是恶魔。 9月末,伽蓝邮箱里收到一封来自荷兰的参赛邀请函,她点击打开,只有简短的介绍,参赛者需在规定时间内绘制出任意一座城市的全景图...... 伽蓝没有过多査看,她对参加国际大赛谋名谋利这种事向来不感兴趣。 国庆期间伽蓝去公司找江少陵,却见江少陵带着慕清开车离去。 中午伽蓝是和侯延年一起吃的饭,侯延年谈及公司之前研发出来的通用软件,虽然名声好,却抵不住盗版泛滥,中国的环境使正版通用软件前景堪忧,而公司的销售正值市场疲软期,货款不到账是个大问题。 这些事,江少陵从未对她说过,伽蓝是不知道的,她问侯延年。有解决方法吗? 侯延年点头。目前公司正在全力完善新型软件,我和少陵,还有公司的设计团队为 了开发新产品已经忙碌了一年多,预计明年推出,如果时机成熟的话,一定会大卖。” 伽蓝不再说话,这年头儿软件开发远不如做游戏赚钱,但江少陵和侯延年有他们的坚持,目前看来只能寄希望于软件完善和市场运作。 国庆假期结束后,江少陵带她外出吃饭,其间江少陵接了两通电话,都是公事来电,其中一通是慕清打来的。 伽蓝偶尔听到一两道菜清的声音,平静自然,仿佛婚姻的荆棘全都被她藏匿在心中,直到这一刻,伽蓝方才意识到慕清和母亲的相似,她们都觉得婚姻是一件很私人的事,哪怕孤立无援,也不愿将家丑闹得尽人皆知 ,这种人习惯悲喜自受,坚强之余却又透着决绝。 这晚散步回去,s大上空星辰密布,伽蓝仰着脸看的时间有些久,江少陵大概是觉得她的动作很傻气,笑着问。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看出名堂了。 伽蓝说。天上的星星很亮,但它们都不及你送给我的蓝星星亮。” 自2003年10月份开始,她话语简洁,却像油画一样色彩明丽,他在她的话语里听出了情深,也听出了独属于她的那份情感小天地。 路灯浅照的夜晚里,他伸手搂着她的肩,话语温情柔软。蓝蓝,距离南方小镇不远有一座小村庄,我从小在那里长大,那里夜间虽然少了霓虹灯闪烁,但星星却格外多,很适合作画。有时间的话,我带你回去看看。” 这是他第一次跟她提起他的老家,提起他从小生活的地方,她从身侧抱着他的腰,一路上声音浅浅地说话,聊天氛围不热烈,但彼此在一起从不缺话题耳讲,认识他以前,她从不知责任和忠诚是何物,但认识他之后,她明白有些东西原来可以在爱情的潜默移化里无师自通...... 苏薇又三次找江少陵的时候,1o月份已流走大半。江少陵很忙,刚坐下没多久,公司电话就一通接一通,令人不胜其烦,他无奈地掐断电话,询问苏薇有什么事情时又有电话打来,苏薇只能找借口作罢,只因这次见面时机不对,他这么忙怎么会有心思听她讲话,况且她要说的也不过只是猜测而已,万一不是...... 一个多星期后,苏醒的父母邀苏瑾瑜聚餐,江少陵开车送苏瑾瑜抵达餐厅时,苏薇早已等候在外苏薇走上前,说有话要对江少陵说。江少陵送苏瑾瑜下车,温声叮嘱。聚完餐给我打电话,我开车来接你。” 苏瑾瑜笑着点头,走了几步回头看苏薇和江少陵,不知苏薇有什么话要说,看起来她有些迟疑不决。 江少陵看着苏薇,耐心等待着,她这样扰豫不决倒是和一个多星期前很相似,纵使他好奇心欠缺,此刻心里也难免浮起一丝疑惑。 那天s市温度适宜,周围树木掩映,有风,但不大。有一个年轻女孩子从出租车里走出来,苏薇扬手跟她打招呼。娜娜,我在这里。” 是杜娜。 杜娜看到江少陵有些拘谨,在此之前她和江少陵并无交集,唯一能相互牵连的个人就是伽蓝。 杜娜讲述2003年她和伽蓝在校的风云事,这事江少陵20 03年就有所耳闻,听说眼前的女子是杜娜,江少陵忍着皱眉的冲动。 "江学长,你知道伽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全校所有人都被她给骗了,她表面迷人,实则心理阴暗...... 。这就是你的有话说。”江少陵直接打断杜娜的话,转眸看了一眼苏薇,眸色泛黑,无意再浪费时间。 江少陵刚转身走了几步,就听杜娜对着他的背影急声道“江学长,我和伽蓝之所以身陷舆论风波,全都是伽蓝一手策划的。” 江少陵蓦然止步回头。 杜娜语气凝重。没有人知道,我窥视伽蓝的参赛设计稿的时候,其实伽蓝也在图书馆里窥视着我,她目睹了一切却不说,却在我得到不属于我的荣誉之后对我赶尽杀绝,她为了报复我,策划了之后一系列舆论风波。” 江少陵皱着眉。你让我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杜娜。这是伽蓝亲口对我说的,她不怕我告诉别人,因为我做错事情在先,所以就算我说真话,也没有人会相信我。” 江少陵抿唇不语,蓝蓝平时虽然会有一些坏心眼,但都无关痛痒,但如果杜娜说的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蓝蓝行事纵有过分,不恰当之处,毕竟是年龄小,他说教一番,只要她能改,都不是事儿。 杜娜见江少陵情绪起伏不大,忍不住自嘲一笑。伽蓝说对了,确实没有人愿意相信我的话,今天之所以告诉江学长这件事,只是因为我不想江学长也沦为伽蓝的报复对象。” 报复对象? 江少陵呼吸一顿,好半晌才缓慢开口。你说什么? 伽蓝最近和江少陵见面时间很少,公司经营处于最艰难的时候,他除了往来学校,就是四处奔波,要不就是设计团队会议不断。 家公司在创业初期,如果顺利的话很有可能挖到第一桶金,但在成长的过程中必定会遭遇低谷期,或是经营危机,只有跨过障碍才能总结经验,才能成熟起来快速成长...... 江少陵来找她那日,事先并没有告知她,最近天气时好时坏,这一日太阳好不容易提起精神出来工作,表层却像是蒙了一层雾气,但这并不影响伽蓝抱着几本书躺在 草坪上晒太阳。 江少陵听沿途建筑学院的学生说,建筑学院的草坪是伽蓝最喜欢去的地方。有关 于她的习性爱好,他竟是从他人口中得知的,不可谓不讽刺。 江少陵走近她的时候,她的脸上盖着一本书,似是熟睡一般,他站在那里就那么 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叫醒她。 江少陵不由得想起杜娜在餐厅门口对他说的话,杜娜说。伽蓝报复心极重,2003年10月份,我和薇薇去餐厅吃饭,在里面遇到了伽蓝一行人,薇薇不明真相替我打抱不平,当着很多人的面把一杯水泼到了伽蓝的脸上,依她的性子,她绝对会报复薇薇,但从2003年截止到目前,她从未正面伤害过薇薇,我以前还觉得有些奇怪,直到薇薇哭着来找我,说你和伽蓝在一起,我才逐渐明白,原来她的报复竟是在你这里,她知道薇薇喜欢你,所以她要让薇薇每天都活在痛苦煎熬里·...... "2003年10月份。”他发现自己的手正在微微颤抖,就连说出口的话语也有凝滞迹象。苏薇说那天是2003年10月7日中午,国庆节放假结束当天,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他也记得很清楚,那天下午伽蓝在商学院的学生活动中心跟他表白,她说她喜欢他。 江少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学校的,又是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伽蓝的,有很多事他听说了也只是听说,任由心中翻江倒海,他也命令自己必须保持冷静,至少他应该听一听她是怎么说的,别人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她。 她很警觉,他站在她身边不过几秒就被她察觉出了端倪,她拿下脸上的书,然后就看到眼前伫立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少陵,你什么时候来的。”伽蓝素净的脸庞上绽放出一朵花,她是真的欢喜。 "刚来。 江少陵坐在她身旁,她伸手挽着他的手臂,他转眸看着她,好像每一次见到他, 她都会笑得很开心,难道开心也是假的吗? 不是。 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他知道不是,但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他却有些分不清楚了。 伽蓝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异动,询问他最近工作是否忙碌,他淡淡地应,直到她笑着问他。少陵,你忽然找我,难道是想我了。” 如果是以前,他或许会对她的这番话微笑不语,或是顺着她的意回应她,但今天 不行,他有话问她。 他看了她几秒,终于开了口。来见你之前,我见过苏薇和杜娜,她们跟我说了 一些你的事。” 苏薇和杜娜? 伽蓝表情有一瞬间阴沉,快得令人捕捉不到,她歪着头沉思片刻,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她们都说我什么了。” 2003年你和杜娜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杜娜说是你策划了一切。”江少陵问话似漫不经心,但视线一直锁定在伽蓝身上。 伽蓝迎视他的眸,声音镇定。少陵,你希望我对你说实话吗。” 江少陵。我只听实话。” 伽蓝沉默,收回手不再挽着他的手臂,脸上的表情泛着季节的冰凉。对,我策划了一切,但我不觉得我有错。” 江少陵眉峰一拧,没有斥责她,也没有在杜娜事件上多费口舌,他话锋一转 "2003年10月7日中午,苏薇往你脸上泼了一杯水2on3年10月7日下午,你对我表白说你喜欢我,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江少陵问话如常,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内心远不如外表那般平静自若。 伽蓝…… 她越是沉默,江少陵就越是脸色发寒,以至于到最后他的唇抿得很紧,几乎是咬着牙质问她。有关系。” 伽蓝眼神冷肃,话语却很轻柔。你还是希望我对你说真话吗。” 江少陵眼里闪过一丝怒气,冷冷启唇。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你说谎欺骗我。” 真话,他只听真话。 伽蓝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她陷人思绪里,缓缓诉说他希冀听到的真话 “喜欢你是不争的事实,但如果苏薇不往我脸上泼水,如果不是听说苏薇喜欢你,我可能某一年某一月某一日会对你表白一世绝对不会在我16岁那一年就告诉你,因为虽然我喜欢你,并且想要和你在一起,但我觉得不现实。” 带着湿气的阳光照在江少陵身上,他忽然觉得有点冷,他很清楚,让他感到寒冷的是她的话。 伽蓝再次抓着他的手臂,似是为了让他相信她的话,所以力道很重,“2003年10 月7日那天下午,我向你表白,虽有报复苏薇之嫌,但我喜欢你是真的,我不会拿我的感情开玩笑。” 江少陵身体里流窜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郁结之气,致使他手指发麻,他不看她,却把声 音压得很低,几乎是沉着声音问。你对我,还有哪些是算计。” "2004年8月,我们从新加坡回来当晚,在出租车里我告诉你,我没有父亲。我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在国内我只有我母亲一个亲人。这句话虽然也是真的,但因为你我都生活在单亲家庭,我承认我当时是有意刺痛你。”说到这里,伽蓝低柔的声音里终于有 了一丝松动,“你太过冷漠,不耍心机,不刺痛你,我很难走进你的心里。” 江少陵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还有吗。” 他毫无温度的声音,让她莫名地心慌。没有了,除了这些,再也没有了,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每一次看到你都很开心也是真的·...... 她又在蛊惑他了。 江少陵心里一怒,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伽蓝被迫松开手,只听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有问过我开心吗? 。少陵,是你说你要听实话的。”伽蓝又惊又急,想伸手碰他,又不敢,就连语气也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少陵,我不愿对你说谎,这辈子我最不愿意说谎的那个人就是你。” "你这么特珠对待我,我是不是应该感激你。”江少陵薄唇泛白,腾地站起身。 伽蓝只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他这么一起身扑簌簌掉落了一地。 反应过来,她猝然起身,抱住他的腰不让他走,他f申手用力推开她,她又再次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慌乱地道:。你别这么对我说话,你不高兴可以骂我,但不能用这么陌生的语气同我说话,我受不了。” 江少陵表情起了变化,但绝对不是对她的话有所触动,因为他皱着眉,发寒的脸色更像是隐忍。伽蓝,我一直以为我认识你,了解你,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我看不透你·...... ·怎么看不透。”她近乎粗暴地打断他的话,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问题,心情起起落落间,只觉得一股酸涩直冲眼眶,“你想知道什么,你都可以问我,我全部告诉你,我承认我这个人有点坏,但我从不敢对你坏,我一直小心翼翼地喜欢你,我从15岁就喜欢上了你,除了表白时我有了不恰当的小心思,但我爱你却是真的,除了你,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她知道自己乱了,要不然不会说出这么凌乱的一番话,她是那么急于证明她对他的感情,以至于眼睛湿漉漉的。 江少陵不会感受不到,正是因为他感受到了,所以他说"我信你的话。” 他信自己的话? 伽蓝愣愣地看着他,那一刻她仿佛能听到自己死灰复燃的心跳声,跳得很快。 见她张嘴要说话,江少陵动了动发僵的唇。 你说你喜欢我,我相信。你觉得喜欢和报复可以同时进行,你喜欢我的同时,还可以顺势伤苏薇的心,对于你来说互不影响,一举两得。那么我呢。” 江少陵用尽力气平复内心的躁动,却不过是用最平静的话语问出最伤人的事实罢了 蓝蓝,我在你的爱情和报复里又算什么呢?我是你喜欢的人,还是你报复苏薇的工具。” 伽蓝内心刺痛,面对他的质问,手指发颤的她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他的腰身,她基至往后退了一步。她想说他是她喜欢的人,她以为恋爱动机和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只要他们在一起,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计。 她爱他,顺势折磨一下苏薇,她错了吗? 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在他冷漠的表情和生硬的言语里学会了反省和恐惧,但不管是反省,还是恐惧,无非是因为她不想失去他。 她看着他,咫尺距离,她仿佛能从他漆黑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发白的脸色,她觉得陌生,她怎么会出现这样的脸色?不像她。 她早已不像她了,因为真正的伽蓝纵使知道自己有错,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错,但这一次...... "少陵,不管我做错什么事情·,只要你说,我都愿意去改·...... 江少陵用发红的眼眸凝视着她,嘴角扯出一抹笑。你没有错,指的是你我对感情的认知不同,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接受一份不纯粹的感情。”” 伽蓝看着他,未说出口的挽救言语卡在胸腔里,发闷,却说不出来。 她说不出来,江少陵却开口说话了,他用很沙哑的声音告诉她伽蓝这种爱情是你要的,不是我要的。” 嗡—— 伽蓝脑子里一片空白。 男子背影孤傲,却在她模糊的视线里一步步走远,她的双脚仿佛陂钉在了原地, 动弹不得,追不得。 她抬手轻抚自己的胸口,那里传来淡淡的疼,然后淡淡的疼演变成了浓浓的痛...... 一切还言之尚早 ,她并没有失去她的爱情,江少陵眼里揉不得沙子,他只是太生气了,等他消气,她愿意改掉自己的坏习惯,她一定能改掉,也必须改掉。 伽蓝错了,江少陵若是冷漠起来,无情远胜于她。整个11月,她给他打电话他不接,发短信不回,不能去公司打扰他工作,所以她只能根据他的上课时间去找他,她几次三番去商学院找他,要么他故意错开,要么他不予理会,要么他听她认错,再然后淡淡地问她一句。你说完了。” 那是11月末,伽蓝在他简短理智的问话里良久都没有再说话,她低着头孤立无援地僵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江少陵眉目沉郁地看着她,她说她不愿对他说谎,所以她对他很坦白,但最初表白的真相却令他难以释怀,从2003年10月到2005年11月,他在她的真与假之间泥足深陷,他有多喜欢她,就有多介意她的动机不纯。 对于她,他锐利,却疼痛。 月末寒风来袭,轻轻地打在伽蓝的眼睛上,这种坏天气随着两人的日渐疏离,已经持续了很久,伽蓝面对他内心深处的不可动摇,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坚持多久。 怕他生气,她基至不敢再去找杜娜或是苏薇,她在一片迷惘无措里宛如抽离水分的花朵,就连惯常出现在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了。 长时间的阴郁焦躁,似乎随便一点小事就能牵引出她的坏情绪,在此之前她从不发火的,,尤其是她发火的对象还是她的母亲伽嘉文。 12月某一个双休日,她在家收拾衣服准备去学校时,伽嘉文再次拿了一本书放进 她的行李中。 更是一本教导人与人为善的书,伽蓝爆发了,她把书从行李中拿出来,狠狠地砸 在下床.之,硬邦邦地丢给伽嘉文三个字我不看。” 沼这是伽蓝第一次对伽嘉文发脾气,以至于伽嘉文整个人都蒙了。 发完火的伽蓝看上去有一些懊恼,她坐在床上痛苦地捂着脸,她知道她错了,她不该对母亲发火,但那声抱歉,她说得出口吗? 伽嘉文站在卧室里看着伽崔,过了片刻她坐在伽蓝身边,伸手接若伽蓝的启,柔 声说道“你最近情绪不太好,蓝蓝。 平静的语气显示着伽嘉文的理解和包容,伽蓝放下覆面的手指,很缓慢地看向伽 嘉文,机械地出声,妈,你觉得我很阴暗吗。” 第二章 (2) “你来,不是为了帮江少陵说情。” 伽蓝嗤笑一声,°我为什么要替他说情了.,她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她见袁斌纯粹是为了恶心他·,给他添添堵,是他一直都太高看她,也太抬举她了 伽蓝说出这样的话,·还不等袁斌做出反应,苏薇坐在一旁已是忍无可忍,几乎是 咬着牙怒声质问伽蓝伽蓝,,这就是你对少陵的爱。”, 堑八。或许你可以教教我,怎么样才能称为对江少陵有爱?,,伽蓝说这话的时候,·靠着沙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苏薇联想到江少陵最近举步维艰,,心绪仿佛台风过境,她不言不语地坐在那里, 眼神绝望无助的表情里似乎透着一抹孤绝, ;·,这天是2006庄2月6日,面对伽蓝的坚定和无情扣苏薇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也许在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中还夹杂着对伽蓝的挑衅,总之当她快速抓起水果刀,,把脸别到一旁狠下心切除她的小拇指时,伽蓝看到了,袁斌也看到了,唯一有所不同的是,袁斌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至于伽蓝······伽蓝和苏薇坐在同一方向,她完 全有时间阻止苏俄,但她没有,她只是冷漠地看着,仿佛她只是隔着电视屏幕在观看 一场闹剧。 那么冷漠,那么无情,她基至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苏薇的呼痛声很压抑,鲜血从她小拇指那里汹涌溢出,虽没切断一世严重程度可 想而知。那么美丽的一个女孩子w佛刚从冰窟里捞出来一般,浑身颤抖不停,她痛得 牙齿直打战,却饱含恨意地瞪着伽蓝,一字一顿道“这就是我对江少陵的爱,你不 敢做的事情,我敢——。 伽蓝无动于衷地笑了笑,爱一个人就是伤害自己?好吧,她第一次听说,简直是 愚不可及。 调开视线,伽蓝见袁斌脸色发青地看着这一幕,好心提醒道“袁副董是不是该 回魂了?苏小姐手指切口那么深,还不赶紧送她去医院把手指给接上?难道你还真打 算留着苏小姐的手指当摆盘吗。” 袁斌回过神,就撩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眸,袁斌只觉得心脏突突直跳,刚要避开伽 蓝的眼神,就听苏薇颤着声 音说袁副董,一指还债,你要说话算话。” 袁斌脸色发青,他说切指还债,无非是为了恐吓伽蓝,谁知苏薇这个傻女生竟听 信了他的话,袁斌闻着包间里缓缓流窜而出的血腥味,当即气急败坏道“我要你的 手指做什么?你的手指有伽蓝的手指值钱吗。” 苏薇听了他的话,身体摇摇欲坠,表情愤恨却又似哭不哭,仿佛被人逼到了悬崖 边...... 袁斌哪有空理会苏薇,连忙打电话给他的司机和秘书,让他们抓紧时间来包间带 苏薇去医院。 苏薇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司机和秘书冲进包间看到这一幕,均是脸色大变,不 敢迟疑,带着苏薇就往外面走。苏薇起初还债在包间里不肯走,牙齿几欲将嘴唇喷出 鲜血,直到疼痛几乎将她击垮,离开包间2前,她哽咽道“袁斌,你迟早有一天会 遭报应的。” 袁斌坐在沙发上咬牙切齿不说话,却听伽蓝笑着对他说。幸亏我没苏薇那么勇 收,否则袁副董事后变卦,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不过袁副纸放心,如果有人因为此 事谴贵你,你大耳找我做证,我可以替你担保,切手指纯属苏薇的个人意愿,与你欺 人太.s无关。” 袁斌僵硬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伽蓝,游走商界多年,四十九年的人生阅历,却让他参不透一个十几岁小姑娘的心思。伽小姐不害怕。” 一我为什么要害怕?我可什么事情也没做。”伽蓝说着,似是觉得有些口渴,见 袁斌刚才还剩下凡块苹果没有吃,干脆拿起一块苹果征询地看了看袁斌,见他冷着睑 不语,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再征询他的意见,而是慢吞吞地吃起了苹果。 袁斌在公司里怎么说也是个厉害角色平时员工都很敬畏他,但伽蓝居然不怕他, 最重要的是苏薇切手指时,她竟然比他一个大男人还要镇定,袁斌只觉得毛骨悚然。 袁斌若有所恩伽蓝,你是在跟我演戏,还是你原本就这么冰冷无情。” :你配我演戏给你看吗。”桌上鲜血醒目,却不耽误伽蓝吃苹果,,自始至终她一 直笑意不减,她对袁斌说,“或许苏薇今天是为了江少陵来找你,但我 不是。我不为 江少陵说情,是因为你连你妻子的情分都不看,又怎会对江少陵格外开恩呢?既然提 到江少陵了,那我就跟你简单提一下他吧!在我看来,他唯一不如你的地方是他现在 还不及你有钱。但他有技术,有创新才能,成功只是早晚的事,关于这一点我从来质 疑过。其实我今天应该恭喜你,须知苏薇断指,你成功为自己拉拢来苏家人的恨意, 慕清的恨意,以及江少陵的恨意,同时我还应该谢谢你,谢谢你让我观看了一场现实 版为真爱切指狗血剧,谢谢你让我真正见识到渣男究竟可以渣到什么程度。 言语至此,伽蓝势又拿走一个没有削过皮的苹果站起身·.,袁副董有时间的 话,最好还是亲自去医院慰问慰问苏大小姐,人家毕竟是在你这里受的伤,你说是 吧?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带着水果过去看一看。” 走到门口,伽蓝回头看着袁斌青白交加的脸色,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知道你 忙,袁副董不必相送。” 包间门尚未关闭,只听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器物破碎的声音,这么容易发 火,若非祖上家底丰厚,袁斌在地眼里恐怕连-只屎壳郎都不如,垃圾...... 而苏薇,白瞎了学霸身份,一遇爱情活脱脱就是一个大白痴,苏薇既然认定她贪 生怕死,不肯为爱情牺牲,那她为什么不能成全苏薇在爱情上的壮烈之举呢? 其实,伽蓝何尝不知,苏薇在切手指的那一刻必定是存有女儿家的小心思,手指 看似切得很深,但必定没有伤及骨头,若是江少陵知道这件事,纵使他不会心动,至 少也会有所触动,再不济也会因此疏离伽蓝...... 甄巷,但苏薇可知,她不是在帮江少陵,而是在为他添负担。伽蓝对苏薇冷漠,无非是她惊人的直觉里看穿了苏薇的本相,女人为爱伤己害人,·不可谓不恐怖。 2月6日下午,伽蓝在公园里坐了两个多小时,有两个外国小孩子在附近奔跑嬉戏,后来有一个小女孩摔倒了,趴在地上哭哭啼啼地看着伽蓝,伽蓝坐着没动,只是用英语笑着对她说没关系,跌倒之后爬起来,我相信你下一次会跑得更稳健。” 侯延年给她打来电话, 在电话那头欲言又止,询问苏薇切手指的时候伽蓝是否在场。 伽蓝没有回应侯延年的话,夕阳西在她的身上,公园里的市民缓缓归家,周围只 有寥寥数人走动,一派寂静无声。 她问。少陵在医院吗。” 侯延年迟疑道“下午我和少陵正在寻求融资,然后少陵接到苏家的来电,就一 直在医院里······" 侯延年又说了些f么,伽蓝似乎都忘了,她平静无波地坐在公园的亭子里,片刻 后笑着说。苏薇为他做傻事,他理应留在医院里陪着她。” 这天晚上,母亲帮她整理行李,叮嘱她带上一些感冒药或是肠胃药以备不时之 需,她含笑听着。夜半失眠趴在阳台上吹风,伽蓝只觉得天上一轮明月孤清而又寂 氮她抬手搓了一把脸,此次去柏林,她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包裹着,除了参赛获 取奖金,她已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2月7日伽蓝乘机前往柏林,途经莫斯科转机,飞行时间十五个小时左右。柏林比 国内时间晚七个小时,时差紊乱再加上内心焦躁,这天深夜伽蓝人住酒店后再次失 眠,她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赤脚散步,后来握着脖子上的蓝水晶睡着了,清晨被敲门 声惊醒,查看电子表上的时间,清晨七点钟,而她挑战绘画天际线大赛就在今日。 按照规定,伽蓝需关机到作画结束,包括她身上所有的通信器材一律没收,这意 味着伽蓝需要在密闭的房间里通过记忆作画,真实还原城市全貌。 2月8日上午,伽蓝乘坐直升机徘徊在柏林上空,用一双眼睛扫描892平方公里所 有的建筑物和道路通车路况,其中涉及地形,湖泊和大森林,需精准还原各大高校, 歌剧院。几十座剧院,以及数不清的世界级博物馆,须知柏林建筑多姿多彩,伽蓝终 于意识到想要在短短五天之内获取一百万美金简直是痴人说梦。 参赛条件如此苛刻,难怪此前无人挑战成功,伽蓝于2月8日下午开始作画,那是 一间独立的画室,隔间是卧室,另外设有一间浴室,一日三餐有专人送进去,除此之 外她不能离开画室一步,除 非她自动放弃作画。 画室里各个角落都布满了监控摄像头,绘画城市全景图远比伽蓝想象中还要困难, 她在前三天时间里彻夜不眠,几乎是争分夺秒地绘画着建筑物,除了吃饭和上厕所时 间,她一天二十四小时全程拿着铅笔作画构图。仅仅三天,她巳真实还原柏林大部分建 筑物,多日精神紧张,睡眠不足,再加上伽蓝求胜心切,她在痛苦和压力中备受煎熬, 对于她来说绘画建筑物从来都不是难事,最让她痛不欲生的是怎么还原城市全貌。 记忆偶尔会出现混淆。每当她在纠结中无从下笔时,她要么额头抵着画纸长时间 一动不动,要么去浴室里匆匆洗完脸再出来,她疯狂地压榨着自己的大脑记忆库,日夜颠倒,基至一度混淆了时间,思绪混乱的时候就强迫自己回床上休息两三个小时, 醒来就继续作画。 偶尔她会在隐匿的房间里陷入情绪崩溃,她知道自己的状态很糟糕,伴随着时间 的流逝,她就像是一只被上了发条的机器,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固执地拿着画笔机械地 作画每当她觉得自己撑不下去时。就握着那颗蓝水晶轻轻地笑,她已经走到了这一 步,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也必须走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画了几天,只知道越是到最后,她的进度就越缓慢,手指僵硬,每 天吃很少的东西,有时候一吃东西就会吐,她在作画过程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 苦。她曾在某一个时间段里困倦而眠,额头贴着画纸就睡着了,那天她做了一个梦, 国内2月寒风刺骨,她梦到江少陵在对她笑,五官轮廓真实分明,他叫她。蓝蓝。, 伸手把她搂在了怀里,那么紧的力道,她贪恋得一度不愿醒来一···。 警觉地醒来,她失神坐了片刻,然后告诉自己,她要画画了,她要抓紧时间画画 了,他没时间了,她也没时间了...... 地弯腰去捡掉落在地的铅笔,那支铅笔她捡了三次才捡起来,然后她把睑埋在了 膝盖上,她没有哭泣,她只是绝望。 伽蓝此时并不知道国内伽家早已闹翻了天。 2月17日深夜,林宣在伽家翻箱倒柜寻找伽蓝的踪影,终于在她笔 记本电脑的邮 箱里成功恢复出一封被删除的邮件,当夜乘机前往柏林,2月18日抵达机场,林宣联系天际线大赛倡导者,这才在一间监控室里透过屏幕看到了伽蓝。 林宣不敢置信地看着伽蓝,他问自己,房间里那个疯狂作画的女孩子真的是他认识经年的女孩子吗? 为什么她那么疲惫憔悴?为什么她那么苍白消瘦?地长久没有换衣服,长发凌乱得像是一个疯子,但她的眼神很明亮,思维也很清醒,她趴在画纸上聚精会神地画着 建筑物,她在煎熬作画的过程中早已淡忘了时间,忘记了世间的一切。 林宣咬着牙,原本就泛着红血丝的眼睛在那一刻红得厉害,倡导者问林宣。是否需要叫她出来。” 林宣痛不欲生地背转过身,眼泪汹涌而出,就算此刻日叫她出来又如何?已经迟了,早就已经迟了。 林宣来柏林找过伽蓝,伽蓝并不知道,她唯一清醒知道的是,她作画完成那天是一个清晨,大赛主办方告诉她,她作画逾期六天,在此之前的纪录用时最短者仅比她少了半天时间,对方是一位自闭症天才画家,但对方在绘画柏林全景图建筑物时,没育伽蓝画得细致逼真,所以若论成品来看,伽蓝要远胜对方。 伽蓝获得了一百万美元的支票,她嗓音干裂,几乎是哑管声音说。我没挑战成功,。作画时间要求五天,她整整逾期了六天,十一天完成柏林全景图,拿奖金不合赛事规定。 "不,你已经挑战成功了," 这天清晨,伽蓝走出这间画室前,去浴室里洗澡,镜子里的她瘦削而又憔悴,洗头的时候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她在花洒的侵袭下闭上眼睛。 拿到钱就好。 大赛主办方把手机还给伽蓝,上面有许多未接来电售画机构未接来电三通,母亲未接来电53通,林宣未接来电十九通...... 伽蓝给母亲打电话,无人接听,她不再打电话,而是发了一条短信给母亲,说回到s市会直接回家,让母亲不要担心。 这天是2月19日,s大开学日,柏林是清晨,而国内已是下午了,此生她第一次对 母亲失言,没能赶在2月15日那天回去陪母亲过生日,如今母亲怕是急坏了吧? 伽蓝回到国内已是2月20日上午九点左右,她先联系售画机构取钱,然后给江少陵打电话打不 通,就直接去了软件公司。 伽蓝消失十几天,她不知道的是,在这十几天时闾里,江少陵已凭借新产品开发找到了新的投资方,对方注人数亿元资金,寄希望于新产品能在未来的日子里占据市场主力,这不仅为软件公司赢得了回旋余地,同时也为新产品上市提供了强而有力的资金支持...... 多年后,伽蓝偶尔会想起那一幕,她以为她手握近千万元人民币的支票,最起码可以帮江少陵解除燃眉之急,不承想却铸就了一场可有可无和不受待见。 她去公司的时机不对,江少陵,慕清,侯延年正和投资方在公司里探讨新产品营销策略,见她突然出现在公司里,江少陵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他没有出来,出来的那个人是侯延年。不知怎么回事,侯延年对她说话时语气怪怪的,就连神色也不如往常亲切自然,伽蓝不关注这些,她忧心的是。公司欠款还有多少。” 侯延年诧异地看着她,然后意味不明地道“你没看新闻报道吗。” 伽蓝一愣。什么新闻报道“” 侯延年凝视她几秒,也许是在探究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说谎骗人,但他最终还是対伽蓝慢慢解释道“一个星期前,我们已经获取了新投资,所以公司目前不存在欠款问题了。” 伽蓝单手插在口袋里,没有人知道她的风衣口袋里还装着张数额巨大的文聚,地 手指颤动了几下,然后把手伸出来,笑着对侯延年说。那就好,你们忙吧,我先回 本了 侯延年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压低声音道“伽蓝,有时候我会想,你是真的爱虫 陵吗?如果你真的爱他,至少该在他最难的时候陪着他不是吗。” 伽蓝张了张嘴,然后扯着唇笑了,她眼中泪花闪烁,却笑着对侯延年说 寿,你快进去忙吧,我该走了。” 那天s市天气不太好,伽蓝背影瘦削,却步伐坚定地一步步走远,沿途有枫叶缨 缓飘落·。 她好像瘦了许多,侯延年不知为何心里忽然间很难过。走进公司,慕清正通过多 媒体讲述新产品未来的销售规划,侯延年看向江少陵,他坐在位子上静默聆听,i 侯延年知道江少陵走神了。 个多星期以前,江少陵完全是生活在地狱里,公 司的事情挤压,苏薇手指受 伤,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伽蓝不曾露过面,基至连一通电话都未曾打过,这对他来 说,,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侯延年又怎知,在这世上其实还有另外一种残忍,这种残忍叫逾期不回,这种残 忍还有个名字叫措手不及和生不如死。 柏林作画十一天,伽蓝再回s市,她的天地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轰然倒塌,她所面 临的现实残酷而又撕裂人心" 她在路上给母亲打电话,接电话的人是陈菀,陈菀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伽蓝拿 着手机伫立街头,现在是白天吗?为什么她会觉得天已经黑了呢? 2月20日临近中午,有一个穿着风衣的瘦削女子奔跑在大街上,她挥着手,嘶吼 着声音喊停出租车,上车后,她对出租车司机说。回家,我要回家。” 出租车司机试着安抚她。好,请报上地址。 一地址。”她失神地呢喃数遍,忽然捂着脸痛哭失声,“我家地址是什么来着? 我忘了,我只想回家看看我妈,你把我送回家吧,我只想看看我妈··"°。 出租车司机不吭声,他在伽蓝悲痛的哭泣声里预感到了什么,所以他沉默不语。 伽嘉文死了,死在2月15日下午,,她从2月14日就在等女儿回家,等到2月15日上 一午想找廖鸿涛问问硕士生课业情况,,又怕女儿回来觉得她小题大做,所以就一直在家里提心吊胆地等着。 伽嘉文先前有没有什么征兆,死时也没有人知道,林宣唯一知道的是,伽嘉文2月15日黄昏脑出血死在院子一角,被林宣发现巳是2月17日夜晚了,她在院子里躺了 两天却没有人知道,尸体都便了...... 为了一个男人,伽蓝活生生地害死了她的母亲,她在摆满花圈的院子里被林宣狠 狠地扇了一巴掌,她不躲,林宣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扇过来,她精神涣散地承受*,已 感觉不到疼痛,她说。我妈呢?你们把我妈放哪儿去了。” 伽嘉文的尸体陈放在冰棺里,林家为了让她回来见伽嘉文最后一面,一直不敢动 伽嘉文的尸体。 伽蓝脚步虚浮地往客厅里面走 ,冰棺刺痛了她的双眼,以至于她双脚绊在门槛 上,重重地跌倒趴在了客厅的地面上。 陈菀哽咽着打开冰棺,伽蓝趴在冰棺上看母亲,母亲穿着黑色绣花旗袍睡着了, 她是那么温婉的一个人,如今脸上却溢满了死气,伽蓝伸手摸了摸母亲的脸,然后握 着她的手,试图拉她起身。妈,我回来了,你起来我给你过生日。今年你过生日, 我原本想给你画一幅画的,我不是东西,你是我母亲,我却从来都没有为你画过一幅 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陈菀抱着她痛哭出声。sylvia,你别这样,嘉文会疼。” 是啊,她怎么就没想过,她这么拉着母亲,母亲一定会很疼的?她配为人女吗? 伽蓝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她错了,错在不该去柏林,错在不跟母亲说实 话,如果她在国内,母亲纵使会出事,又怎会横尸院落两天两夜却没有人发现?这可 是2月,可是寒冷冬天啊,母亲为了她吃了太多的苦一但她是怎么对待母亲的?就连 母亲死,她都没有让母亲得以善终,她还是人吗? 她不是,她是这世上最卑鄙无耻的白眼狼。 林宣站在院子里看着伽蓝一动也不动,2月15日伽嘉文联系不到伽蓝,曾给他打 过电话,但当时他在实验室,所以手机并没有带在身上,后来发现手机上有好几通未 接来电,林宣预感到了不寻常,回电话却没人接,迟疑良久给伽蓝打电话却是关机状 态。隔天林宣又给伽嘉文打电话,却仍是无人接听状态,林宣担心出事,所以未曾知 会父母就先回到了国内。 2月17日深夜,伽家院门内锁,林宣在外久唤无声,后来借了一架梯子翻进院内,竟看见伽嘉文躺在地上早已断了气...... 当夜,林宣紧急联络父母回国,他在寻找伽蓝踪迹的过程中第一次知道了江少陵知道了柏林天际线大赛。他知道了一切,却没有告诉父母,怕父母谴责伽蓝,更怕她受不了打击...... 他很清楚伽嘉文对伽蓝意味着什么,那是她生命的全部,她和伽嘉文相互依偎十几年,那份感情是任何人都难以企及的。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告诉 第三章 (1) 重逢:沧海桑田,迷乱万千心思 2014年2月15日下午,s市在瓢泼大雨的冲刷下宠辱不惊,仿佛一位历经岁月洗礼 的老人,任由天地交接处雨雾朦胧,却依然能做到镇定平和,包容待人。 与这座城相比,江少陵注定欠缺了一份容人之量。 陆离开车送伽蓝回去,是江少陵的意思。几分钟以前,江少陵推开伽蓝,只丢了 五个字给陆离。带太太回去。" 江先生说这话时,面无表情地站在漫天雨幕之中,颀长的身材挺拔而又僵硬,冻结的声音里更是夹杂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凝重。 不管是陆离,还是郑睿,其实心里都很清楚江先生那句"带太太回去。背后所 隐藏的深意,绝对包括了熊熊燃烧的暴力和难以平息的愤怒。 有关这一点,伽蓝不会不知道,丈夫要去找前未婚夫报仇雪恨,她不仅没有劝 阻,被雨淋湿的脸庞上至不见丝毫忧虑,她很漠然。 同她一样漠然的还有江先生。 夫妻两个人的行事风格如出一辙,江少陵五个字话音落地,也不见他和伽蓝有任 何眼神对接,他大步朝酒店走去,郑睿尾随而至,至于伽蓝...... 伽蓝无动于衷地朝座驾走去,打开后车门坐进后座,陆离递了一条干毛巾给她, 她低头擦拭湿发,语气清冷。开车回去,我快冻死了。" 行车途中,哗啦啦的雨水拍打在车身和车窗上,陆离不放心伽蓝,扭头回望了一眼,却立刻调开视线不收再看。 刚才匆匆一瞥,陆离惊见后座的女子不知何时脱了不断往下滴水的黑大衣,就 连白衬衫也被她扔在了后车座的角落,陆离看过去的时候,伽蓝正穿着黑色胸衣随 手抖开一条备用毛毯包裹在身上...... 幸亏江先生没有看到这一幕,若是看到这一幕,江先生很有可能会杀了他。 这天下午,江少陵真正想杀的人是林宜。酒店的电梯内部,郑睿偶尔会偷偷瞄.一 眼江少陵,青年男子脸色苍白,浑身都湿透了,表情却无怒无憎,宛如沉闷的默剧, 看似毫无情节起伏,但其间的波涛汹涌却令郑睿胆寒。 房门虚 掩着,跟伽蓝先前离开时忘记关门无关,而是跟林宜有关。江少陵没让郑 睿跟进去,他独自走进酒店房间,并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见到江少陵,林宣并不意外,他和江少陵"打交道"多年,虽不至于通晓江少陵 十分世情,至少也能知道六分,而这六分"默契"包括江少陵站在雨幕里机关算尽, 同时也包括江少陵前来找他"老友叙旧。" 阴雨天,酒店房间里没有开灯,仿佛电影落幕的影院一般,室内光线晦涩暗沉, 林宣穿着浴袍顶着湿漉漉的黑发从浴室里走出来,暂停擦发的动作,把毛巾丢到一旁 的沙发上,然后从浴袍口袋里取出两颗纽扣弯腰放在了茶几,上,虽然带着笑意,却尽 是讥嘲语气。江先生来得正好,刚才我一不小心扯掉了sylvia的两颗衬衫纽扣,还 好我帮她找到了,还请江先生帮我还给她。 江少陵瞳孔狠狠一缩,英俊的脸庞上笼罩着阴沉寒气,他淡淡地扫视了一眼茶几 上那两颗衬衫纽扣,紧抿的薄唇拉扯出一丝极其浅淡的微笑,然后他几个大步上前, 凶狠地挥拳击向了林宣 估计是受了凉,伽蓝包裹着毛毯,即便车内开着暖气,她也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连绵不断的雨水在车窗玻璃上流淌成一行行冰冷无温的眼泪,老天爷真幸福,就连泪流满面都可以这般随心所欲。 伽蓝靠着后座椅背,其间睨了一眼陆离,陆离开车老练,但注意力却有些不集中,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偷瞄他了。 伽蓝裹紧毛毯闭上眼睛不看他,就在陆离又将目光移向她的时候,她似是有第三 只眼睛可以随时洞察陆离的举动,虽没睁眼,却淡淡地提醒他。专心。" 陆离被迷了个正着,有些尴尬地道了一声。哦。" 回到家中,刘嫂连忙迎上来,见伽蓝裹着毛毯回来,又见地温着发,裤子也被雨 水打湿,刚要上楼帮伽蓝放洗深水,却听身后传来一道男子声。刘嫂——" 陆离把湿漉漉的黑大衣和白衬衫递给刘嫂,那是伽蓝的衣物,刘嫂虽然觉得陆离 拿着太太上半身的衣 物有些怪异,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因陆离开口交代她。太太 和先生都淋湿了,别忘了让厨房熬一锅驱寒汤。等汤熊a下了,先盛一碗给太太端上 去。" "好。" 2月天寒,外出走一遭都觉得冷,更何况是浑身淋得湿透?伽蓝尚未从浴室里走 出来,刘嫂已把驱寒汤送进了主卧室,见伽蓝的湿衣服堆放在换洗衣篓里,刘嫂提着 衣篓隔着浴室门对正在洗澡的伽蓝说“太太,我把驱寒汤放在了床头柜上,等您洗 完记得喝。” 凌晨时分,窗外雪花纷飞,伽蓝在那间客房改造的手术室里近乎麻木地送走了一个脑出血患者。 那天剑桥的天气很糟糕,从午后开始就阴着一张脸,到了夜晚更是妖风了。 患者脑部大量出血,手术前意识丧失,伽蓝在进行开颅手术一个小时后,虽然顺 利清除患者的血肿,但患者脑出血引起的脑干损伤致使脑水肿异常严重,就在她降妖 颅内压,紧迫解除患者脑疝时,患者在手术中忽然出现新的出血点,没过一会儿呼吸 心跳解离,伴随着生命体征归于一条直线,患者最终死在了她的手术刀下。 这不是伽蓝第一次为这名女患者做急救手术。 仿佛跌进时光隧道回到了去年2月15日凌晨,这名女患者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卧室里,等她发现患者的时侯,患者已经躺在卧室的地毯上昏迷不醒了。 是脑出血。 那天她有些惊慌,后来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起身按响了室内传唤器。差不多 过了几十秒,她的英籍女管家敲响了她的卧室房门sylvia小姐,您有什么需要 吗?" “你进来——” 伽蓝的声音有一些失控。 女管家听出她语气异常,连忙拧开卧室门冲了进来。 "瑞秋,快去打电话联系急救中心。"当时她正跪伏在患者身边,通过橡皮管用 市上空乌云密布,她在这样一个下午目睹了如此的坏天气, 2008年,心头的疼痛经年如一。 2008年2月14日,英国剑桥。 嘴吸除患者咽部的呕吐分泌物,避免患者呼吸道梗阻窒息。 意识到瑞秋没有任何回应已经是一分钟之后了,伽蓝拿若橡皮管回头瞪着瑞秋, 只见瑞秋站在卧室里一动也不动,近乎面无表情地看将她。sylvia小姐,我不知道 您看到了什么,或是正在经历着什么,但我必须告诉您的是,这间卧室里除了我和 您,再无第三人。" 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淋下,她沉默地看着瑞林,她想自己的脸色一定很苍白,要不 然她的女管家不会皱着脸轻声唤她sylvia小姐?" 也许过了几秒,也许过了几分钟,伽蓝终于从瑞秋脸上移开视线,"她。仍然存 在于她的视线之内,一如最初那般孤立无援地躺在地毯上,穿着一袭黑色綉花旗袍,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并在脑后编了一个髻,用木簪斜插着。 "她。是伽蓝见过最优雅的中国女人。 伽蓝忽然间觉得很难过,她托住“她”的头,把“她”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让 “她”躺好,"她。睡得很安详...... “她”死了。 伽蓝知道今年2月15日,"她”还会来找她。为了弥补去年的遗憾,她事先在家里改造了一间手术室,一间只为"她"动手术的手术室,但"她"却在手术过程中再一次死在了她的面前。 手术台上,"她”颅骨半开,伽蓝静立数秒,颤抖着给“她”做缝合手术, "她"最爱干净,她不能让"她"这么丑陋地死去。 半个小时后,伽蓝推开手术室的房门,瑞秋正坐在走廊的座椅上靠着墙壁打盹儿,她没叫醒瑞秋,穿着手术服直接回到了主卧室。 洗手间水流声很大,伽蓝机械地清洗着手指,镜子里出现一张苍白的面孔,白发丛生...... 那一刻,有一种蚀骨疼痛将她绞杀得痛不欲生,仿佛被人逼人绝境一般,她避开 镜子里的自己,后背贴着墙壁缓缓地澍坐在了地面上。 她载不了。她",正如她教不了她自己。 20 08年,没有人知道她叫伽蓝,他们都知道她的中文名字叫沈慈但更多的时候 习惯叫她sylvia,21岁,就读于剑桥大学医学院。 19岁那一年,父亲在剑桥买了一栋房子供她读书居住,两天后有一位自称。瑞 秋",的英籍女管家和父亲签订了一份保密协议正式进驻了她的生活。后来她才知道, 瑞秋在成为女管家之前,还曾是一位身手极好的英国退役女兵。 她心里很清楚,瑞秋是父亲安排在剑桥的眼线,她在他们眼中毫无隐私可言。 曾有研究中心做过反社会人格障碍相关调查,结论指出,当反社会人格愈演愈 烈,男人多半会发展成精神病态,女人多半会导致癔症。 2006年3月末,美国纽约。伽蓝癔症发作,但凡有心理医生试图走进她的伤痛回 忆,她总会变得敏感而又易怒,伴随着高度警觉,接连有数名心理医生被她攻击或是 此厂 被她拿着圆珠笔直逼性命...... 某一日午后,沈家庄园一楼书房里,父亲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她,眼神犀利, 就像是在看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他说。sylvia,你就是一个魔鬼。" 母亲说得对,1991年12月,她的所作所为不仅伤害了母亲,也伤害了父亲。当年 父亲并不想和母亲离婚,奈何母亲心意已决,百般无奈之下,他虽极力争取过她的抚 养权,但爷爷奶奶施压不同意,为此他积怨在心。常年以来,他虽在外女人不断,却 从未让那些女人怀过他的孩子,除了对爷爷奶奶有逆反心理之外,另一方面却是自我 惩罚...... 父亲多情,他虽女人无数,但他最爱母亲。而母亲看得通透,她不要最爱,她要 的是只爱。 她13岁那一年,爷爷病重,去世前终于把她1991年12月的所作所为全都告诉给了 父亲。得知真相的父亲,难怪会在那一年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难怪会坐在车里一直 打量她。他在审视她,反思自己为什么会生出一个怪物来?也许,他在打量她的过程 中内心深处还夹杂着那么一丝恨意。 她让他亲眼见证他的儿子是如何在他的多情因果循环下化成一摊血水,自此杜绝 任何女人为他生孩子,导致他只有她这么一个怪物女儿,他确实应该恨她。 父亲说她是魔鬼时,她低头不语,几缕白发垂落在眼前,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 眸。回纽约还不到一个月,但她的头发却在快速变白...... 数月后,她先后收到了哈佛大学和剑w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父亲在餐桌上对她 说。我已经帮你打点好了,去剑桥吧!。 这是她来到剑桥的第三年,也就是2008年,她常常会在早晨起床后看着镜子里的 自己愣愣出神,然后在瑞秋刻板的喊声里回过神下楼吃饭。 她居住在一栋老房子里,木地板的年龄是她的好几倍,偶尔踩在某一块松动的木 板上,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听到它咯吱咯吱的呻吟声。 下楼,瑞秋已经摆好早餐,先是査看了一下她的脸色,大概看不出阴晴变化,这 才倒了一杯热牛奶放在她而前。sylvia小姐,沈先生早晨给您打电话,但您的手机 关机,如果您方便的话,他希望您能够回一通电话给他。" 她没搭理瑞秋,在瑞秋的死心眼的注视下吃完了几片果酱面包,且慢条斯理地 喝了一杯牛奶,紧接着拿起背包起身走人。 她知道,瑞秋表面尊她,敬她,私底下却对她极为反感,但就算瑞秋对她反感又如何?瑞秋甚至不敢在家里悄声骂她,只能在心里骂。 去年春来,她趁瑞秋请假回伦敦,偷偷在家里安装了好几处摄像头。那天她坐在 图书馆里打开笔记本心庙,监控画面里,瑞秋坐在她书房的办公椅上咬牙切齿地骂她 是死变态,还有......瑞秋竞收摆弄她书房里的脑颅模型! 隔着屏幕,她拨通了瑞秋的电话材瑞秋,我父亲准许你私底下骂我是死变态了 吗?" "什么?"屏幕里,瑞秋右手拿着手机呆坐在椅子上,左手滞留在脑颅模型上" 动也不动,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她冷冷地警告瑞秋。把你那只该死的爪子 从脑颅模型上移开,现在,立刻,马上 这一次,瑞秋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当即面色一变,蓦然离座的同时,已紧张地扫 视起房间四周的摆设。 她啪的一声挂断电话,瑞秋很快给她打来了电话,她拒接以后,瑞秋不敢再打 来。黄昏回家,瑞秋已在门外恭候多时,见她回来,连忙接过她手中的背包小心翼翼 地讨好着。sylvia小眼,我·...... 不等瑞秋说完,她已越过瑞秋朝屋里走去,却顺着瑞秋的话锋半路截杀。我允 许你私底下辱骂我,但你必须掂量清楚,在这个家里我是主人,而你只是我的女管 家。"说到这里,她转身看着瑞秋问,。瑞秋,你还记得你是我的女管家吗?" 瑞秋步子骤停,过了几秒僵硬地点头sylvia小姐,我很抱歉。" 她扯唇笑了笑。你不必感到抱歉,你只需要明白,如果我想玩死你,根本就不 需要智商。" 她记得那天黄昏,瑞秋脸色煞白无比,后来果真收敛了许多,虽然对她仍有不 满,但瑞秋怕她,就像她父亲一一样厌恶地,疏离地...... 那年2月15日,是一个星期五。记事本课表安排一栏显示她那天上午只有一节主 修讨论课,下午是空白项。 课堂上,,她的德国女同学杰西卡对她小声抱怨道。上课之前,我明明进行过课 前阅读,自以为对讨论内容有所了解,但老师开课半小时,却让我深刻地意识到,我很可能是一个理解白痴。" 她伸手拍了拍杰西卡的肩,对杰西卡温暖一笑,真令人同情。 剑桥大学中,老师讲课只起引导作用,学生善于思考和勤奋求学才是学校倡导的精髓所在,所以抛开平时的上课时间,学生一天的大部分时间是在图书馆里度过的。 如往常一样,讨论课结束后,伽蓝收到了老师发来的下节课的阅读材料清单,杰西卡目测这些清单打印在a4纸上至少要好几页。 伽蓝和杰ffi卡吃完午饭,一起去图书馆数据库下载阅读材料,那天运气不讲,阅读材料基本上都在数据库里,至于纸质材料只能在图书馆里借阅。 大量阅读材料虽 不至于让她觉得晦涩难懂,但要完成相关阅读任务,足以消耗她一下午时间。 黄昏她和杰西卡告别,杰西卡从一堆阅读材料里抬起头,邀请她晚上参加朋友聚 会。" 她将复印材料装进背包里,婉言谢绝了杰西卡的好意,并祝杰西卡晚上心,对此杰西卡无奈地耸耸肩,表示很遗憾。 来到剑桥后,她几乎没有离开过剑桥,她对这个地方称不上喜欢,但也刃鬩匹阴 恶与否。杰西卡曾说她身上装满了秘密,也许是被情伤所累,以至于年纪轻轻就白发丛生。 杰西卡还说,鲜少有年轻女孩子可同得住寂寞,但地可以,不过二十出头,生活做派却已透着暮年苍凉。 伽蓝的人生分为两个阶段19岁之前和19岁之后。杰西卡不会知道,她在19岁之 前也曾特立独行,仗着年轻肆意狂狷过,那时候的她爱一个人可以做到义无反顾,离 开那个人同样可以把自己修炼到心如死灰,彻底忘却...... 昨夜下雪,剑桥城内却没有下雪的痕迹,空气纯净,大风略寒。 伽蓝这天没有骑自行车,步行去花店挑选花束时,她的手机响了,是父亲来电, 她没接。 几分钟后她抱着一捧白玫瑰离开花店,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身后有人跟随已是十几分钟之后了。 她转身,回头。 剑侨暮色已降,一位青年男子站在街道上静静地看着她,他在看她的白头发。 他穿着羊毛衫,黑色长裤,深棕色皮鞋,外穿一件灰色呢子大衣,身姿挺拔,混 血脸庞异常俊美。 他很帅,不管是上学期间,还是工作以后,他一直是女性眼里,心里的万入迷。 时年27岁的林宣,比她年长6岁,身高186cm,除了身上拥有四分之一美国血统,同时他也是她的青梅竹马。 林宣在美国某著名大学任教,儿乎每个月都会束一次剑桥,假期也多是住在这 里。今年他很忙,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来看她了......两个多月足以令她新添很多白 头发,而他惊诧于她满头刺眼的白。 第一次,他来看她没有微笑着拥抱第一次,他在大街上背对着她转过身第一 次,他一句话也 不说,当着她的面大步离开。 街道风大,伽蓝把自己整张脸都埋进白玫瑰里,她猜到林宣今天会来看她,却没 猜到林宣看到她的白头发会心生难过。 晚上伽蓝一个人坐在餐厅里吃饭,门铃突然响起,瑞秋过去开门,过了一会儿走 进餐厅对她说。sylvia小姐,林先生来了。" 短短一个多小时不见,林宣已染了白头发,白发参差地隐没在黑发间,与她竟是 如出一辙。 何必呢? 林宣在她身旁坐下,他还没吃饭,她把自己刚吃了几口的面推给他,吩咐瑞秋再 去厨房下碗面。 林宣吃着面,同她说话时声音如水般平静。sylvia,头发白一点没关系,哥哥陪你一起白。" 她寂静微笑。 也就是那一晚她看着林宣黑发中掺杂的白头发,主动求婚林宣。目前我还在剑桥求学,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先订婚怎么样?" 那是一盘意大利面,林宣刚把它巻在叉子上,听了她的话他呆愣了一会儿,后来 回过神,他把面送到她嘴边,她吃下那口面的同时,也听到了林宣暗沉的回复声—— 他说。好。" 2月下旬,林宣给她打来电话,他已将订婚决定告知双方父母,林伯伯和菀姨持 尊重赞成意见,至于她父亲...... 。沈叔叔没赞成,但也没反对,大概是想和你面谈后再做决定。"电话里,林宣 声音很轻缓,也很温和,"你好好上课,订婚这件事交给我,实在不行我会请你林伯伯出面,沈叔叔总会同意的。" 儿时,父亲多次戏称沈家和林家是儿女亲家;多年后儿女订婚,林家乐见其成,父亲却态度不明。 父亲没有给她打来电话,她也不曾打电话给父亲,但她心里很清楚,如果林伯伯出面找父亲商谈订婚事宜,纵使父亲不愿和她而谈,至少也会打一通电话落实一下只 体情况。 这事,她不急。 日子缓缓推进到3月,她每天穿梭在教室,餐厅,图书馆和住宅之间,早晨出门,黄昏返家,吃罢晚饭熬夜到凌晨一两点是常有的事。 第三章 (2) 深受媒体和华人圈推崇,父亲在多种场合与他相遇,一来二去通过攀谈,父亲对他极为赏识。 2010年2月份,父亲重金聘请江少陵成为他事业扩张的智囊团成员之一,自此江少陵顺利晋升为沈家庄园的座上宾。 剑桥3月下旬放假,伽蓝4月初回到纽约,她和江少陵距离剑桥分开一年半之后,终于在纽约沈家再次重逢...... 2010年4月份,伽蓝回到纽约沈家,那天晚上她彻夜未眠,只因为卧室里还有个”她”与她彻夜相伴。 “她”坐在卧室一角的沙发上,那个位置正对着她的卧室大床,她不敢入睡,靠着 势头就耶么与"她”对视了一一整夜,后来昏昏沉沉地睡着,再次醒来已是翌日上午。 由于睡眠不足,伽蓝只觉得头痛欲裂。上午父亲通常不会在家,她在剑桥随性欲 了,假期起床多是穿着睡衣或是睡袍下楼溜达片刻再回房洗漱换衣,回到纽约也是如此,但这天…… 这天,她披头散发地穿着一件及膝黑色睡袍,腰带松系,脚穿一双白色家居拖鞋 就往楼下走,听到客厅里传来一阵阵英文交谈声,她这才止步想要重新回到楼上去。 她不知道父亲在家里会客,听声音,客厅里应该坐着不少人。 父亲已经看到了她,对着她的背影说。不是要下楼吗,怎么又上去了?" "您在会客。"伽蓝止步楼梯间,却没有回头看父亲,她这个样子如果被客人看 到,应该会丢他的人吧? 父亲道了一声。不影响",紧接着对她说”你过来,我介绍几位事业伙伴给你 认识。" 她对父亲的事业伙伴没什么兴趣, 但父亲当着众人的面叫她,她不能不给他几分 薄面。她下了楼,客厅里的一景一物尽收眼底,除了父亲之外,客厅的沙发上还坐着 几个男人,欧洲人至少占了四个,还有两个看发色和侧面轮廓应该是亚洲人,还有一个男人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她走近时,父亲的几位客人出于礼貌纷纷站了起来,先前背对着她的那个男人起身离座,缓缓转过身接住了她打量过来的视线...... 她的眼神中有一丝极其细小的波动,那丝波动别 人看不出来,但她知道在沈家突 然看到江少陵,她很难不吃惊。 她不关注任何金融信息,除了上课时间,课后很少参加学生聚会活动,父亲杜绝 她看报纸新闻,避免她触及社会上的各类凶杀或是枪击案,她在剑桥的生活一直以来都跟坐牢没两样。 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江少陵在2008年就已经来到了纽约,更不知道父亲和江少陵竟会有所来往。 时隔一年半再见江少陵,他穿着质料上好的白衬衫,一双眼睛深邃而又晦暗,非常英俊。 那天,伽蓝思维有一些混乱,父亲是怎么介绍江少陵的,她已经都忘了,只记得 江少陵握着她的手,生疏有礼地道了声您好,沈小姐。" 江少陵手指温热,触及她的手不过两秒就松开了她的手,他是江少陵,却不再是 她记忆当中的江少陵,2010的他与父亲和周边的欧洲人交谈,性格越发沉着冷静。 与人相处更是处变不惊。尤其是他的眼神...... 那是一双孤傲淡漠的眼神,却夹杂着不露声色的贪欲了 这时,父亲喊马修过来。让厨房煮一些食物给小姐。 交代完马修,父亲没有理她,示意几位客人去会客室接着谈事情。后来伽蓝才知道,父亲川天和江少陵等人正在策划一起交易骗局,父亲一心想要收购诺亚公司,江少陵投其所好下腕阴险而又强硬,父亲得他所助,数月后在步步算计之中成功收购诺亚,当然这是后来发生的事。 那天纽约上空云淡风城,伽蓝在草坪上散步时只见远处有车开来,是林立。 林宣没有进屋,他把车停在大草坪道路旁,然后带着笑意走向她,他手里拿着一束白玫瑰,伽蓝眼眸沉了一下,却笑着伸手接过。今天下午还有课吗?" "没有,"林立见她发丝凌乱,伸手摸了摸她的发,笑着说,"没梳头就跑出来了吗?" 她微笑不语,抱着花对林宣说。既然你下午没课,我回去换身衣服,中午正好可以陪爸妈一起吃顿饭。" 她说的爸妈是林锦鹏和陈菀。 林宣点头,搂着她朝主宅方向走。爸爸在家吗?我去跟爸爸打声招呼。" 伽蓝不紧不慢 道。在家,前不久正和几位客人在会客室里谈公事,也不知道现在结束没有。" “是吗?"林宣倒也不以为意,亲了亲她的脸对她说,"那我就不进去了,我在车里等你,你快点出来。" 最后那句"你快点出来"虽是催促,却饱含着笑意和纵容,伽蓝笑着转身,但转 过身的她嘴角的笑容却在一点点消散,相信林宣亦然。 她并不喜欢花,唯一看重的就是白玫瑰,而白玫瑰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束,平 时她可以自己顺应心情买白玫瑰,但若别人送她白玫瑰只会勾起她的伤心事...... 关于这一点,林宣不会不知道。 江少陵在华人圈锋芒渐露,林宣不会不知道。也许江少陵今日出入沈家,他早已从沈家用人口中获知,要不然也不会送她一束白玫瑰,只为提醒她,别忘了她母亲是怎么死的? 沈家竟有用人被林宣收买,伽蓝只觉得讽刺,她所身处的天地,不管是剑桥,还是纽约,几乎处处是牢笼。 林宣狠心,无非是感受到了情感危机,担心她看到江少陵会心生动摇,他又怎知,自从母亲去世后,她怎么可能和江少陵再续前缘? 也许林宣早已知道,他只是不愿疏忽那个。如果。" 其实有一件事情,很多人都不知道,包括伽蓝,林宣和江少陵,生态学上有一个词汇叫。食物链",各种生物通过一系列吃与被吃的关系逐渐形成食物链,最浅显的例子就是鳄鱼吃大鱼,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沈家草坪地,林立送花给伽蓝,搂着伽蓝的肩微笑散步,紧接着亲吻伽蓝的脸颊,这一切都波二楼会客室里站在窗前的某个男人尽收眼底。 当江少陵面色无恙,心里却充满了肃杀之气时,还有那么一个中年男人虽然坐在沙发上和几位智囊团成员商谈收购方案,但喝茶的间隙,一双警觉的双眸却淡淡地扫视了一眼江少陵,那茶他只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嘴角似笑非笑,却藏匿着一抹嗣 悉世事和冷眼旁观...... 2014年2月15日,酒店房间里,江少陵和林宣大打出手,江少陵眸子猩红,手段 凶狠,林宣回击起来也是丝毫不留情面。 一门之隔,郑睿虽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 什么一但从里面隐约传出来的器物破碎声,依稀可以察觉到里面战况激烈。 后来陈菀回酒店见郑睿站在林宣房门外,好奇走近,只听里面声音似有异常,连忙按响门铃,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林宣开门,陈菀这才急了。 陈菀问郑睿。谁在里面?" 。我家先生。"郑睿见陈菀还没反应过来他家先生是谁,干脆又对陈菀补充了三个字,"江先生。" 江先生? 陈菀眉头紧皱。江少陵?" 见郑睿点头,陈菀脸色难看得很,再次抬手使劲按门铃,其间问郑睿。江少陵进去多久了?" 郑睿查看腕表上的时间。五分钟左右。" 这么久? 陈菀不再按门铃,正要找客房工作人员前来开门时,只听房门传来咔嗒一声响, 待门打开,露出一张擦伤的脸庞,是林宣。 。怎么受伤了?快让我看看。"陈菀焦急万分,抓着林宣的手臂就上下打量起来。 郑睿忧心江少陵,正要走进房间查看江先生是什么状况时,就见江少陵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江先生换着衬衫袖子,衬衫衣摆一半还掖在黑色长裤里,一半却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他的黑大衣,走过来时气息还有一些不稳,脸上虽没挂彩,但手臂上却伤口...... 不管是江少陵,还是林宣,两人都很狼狈,刚才这两个人是在房间里搏命吗? 林宣站在门口,江少陵经过他身边时,没有选择侧身而过,而是硬生生地与林立 擦肩而过,与其说是"擦肩",还不如说是。蹭。了林宣--下,那一下很狠,带着嚣 张,也许还带着余怒未消。 陈菀看不下去,恼声道。江少陵,你别太过分了。" 。妈——。林宣阻止陈菀继续说下去,他抬手擦了擦出血的唇角,嘴角泛起冷 笑,江少陵下手有多狠,就代表江少陵心中的怒气有多盛,而他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惹 怒江少陵,他成功了不是吗? 林宣确实成功了,江少陵离开房间时冷冷地丢了一句话给林宣。你如果再碰她 一下,我一定会毫不扰豫地杀了你。&qu ot; 闻言,陈菀皱眉不再吭声,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江少陵和林宣相互仇恨多年,无 非是因为sylvia,林宣今日带sylvia离开墓园,定是做了什么事,否则江少陵绝对不会 跑到酒店来闹事。 有些话,陈菀自知多说无益,索性不再多说,目光移向林宣,林宣面色冷漠,但 转身朝洗手间走去时,陈菀分明感受到了他的悲凉和隐藏极深的痛苦...... 自从他和sylvia分开之后,他不曾开心过一天,,而他的所作所为看似伤害的是别 人,其实何尝不是在自伤? 下午四点多,江少陵浑身湿透地回到家里,刘嫂追着他走了几步,对着他的背影 说。江先生,厨房里有姜汤,要不您先喝一碗驱驱寒?" 江少陵没理刘嫂,刘嫂不敢再吭声。 二楼主卧室里,伽蓝躺在床上睡得很沉,没心没肺被她发挥到了极致,2014年的 她不喜欢任何人,也不在乎任何人,她只看重她自己。 江少陵站在床边凝视她片刻,然后俯身凑近她,伸手碰了碰她的脸,她的脸很 気也很红,虽然没醒,但睫毛却颤动了一下。 江少陵冷冷地扬起唇,手指移到了她纤细的脖颈上,他的手很凉,触及她的脖颈 皮肤时,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但很快眉头舒展,仿佛先前皱眉只是江少陵二个人的 错觉。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 江少陵的手指一如最初那般轻轻地贴放在伽蓝的脖子上,没有紧一分,也没有松 一分,他这么做,好像只是为了让伽蓝帮他暖暖手。 最先打破沉默的那个人是江少陵,他音色毫无温度。既然醒了,为什么还要装睡了。 "我在等你下狠心掐死我。"伽蓝说这话时,依然没有睁开双眼。 江少陵低低地笑,似讽似嘲,近乎呢喃自语。是啊,我为什么下不了狠心掐死 你呢?" 他虽在笑,但笑声里却夹杂着太多情绪,因为太过复杂难测,所以伽蓝终于睁开 了眼眸。 伽蓝看着他深邃的眼睛,从被 窝里探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其实她要摸的并不 是自己的脖子,而是他贴放在她脖子上的手指。 她握着他的手,然后将他的手贴放在自己的脸上,很平静地对他说。林宣亲我 太突然,撕扯我衬衫的衣领带着报复,除此以外,我和他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她这是在向他解释吗? 江少陵没有挣开手,手指和掌心贴着她的脸,热度缓缓传递,以至于他的一颗心 偷偷暖了下,他冷着声音问她。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伽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因为你是我丈夫,还是你认为像我这种人根本就不具 备对丈夫忠诚的能力?" 江少陵抿着唇,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没有不相信你。" 。如果你信我,何必去找林宣发泄怒火了。虽是质问,却不见伽蓝有丝毫生气的 苗头,她话语平淡,就连表情也很轻淡。 "你真的不明白吗了。江少陵疲惫地笑了笑,贴在地睑上的手指动了动,指腹停 在她被咬伤的唇瓣上,他轻轻抚摸流连,眼神家家,嗓音更是切齿痛恨,"蓝蓝,我 接受不了任何男人碰你,尤其是他。" 伽蓝唇部一痛,他抚摸她唇瓣的手指遽然发狠,她偏过脸不看他,却有淡淡的血 腥味漫溢在唇齿间,她平复呼吸,隔了几秒,对他说。江先生快去洗个热水澡,别回头感冒又加重了。" 2014年,江少陵喜怒难测,时常徘徊在理智与分裂之间,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 这一切都是她间接造成的。 第四章 (1) 拾爱:逆着光微笑,死灰亦能复燃 翌日醒来,虽然伽蓝没有感冒,但江少陵却没有她那么幸运。昨天下午,他洗完澡回到床上补眠就一直睡得很沉,晚餐时间伽蓝叫他叫不醒,摸了摸他的额头,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正在发烧。 上半夜一直在忙,陆离外出请医生,伽蓝发现江少陵后背睡衣潮湿,知道他出了不少汗,她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于是打电话给郑睿。你上来帮你们江先生换一下睡衣。” 郑睿帮她给江少陵换睡衣时,江少陵警觉地苏醒,但意识尚未完全恢复过来,刺眼的灯光提醒他已是深夜,他昏昏沉沉地看了伽蓝一眼,再次闭上眼睛,却哑着声音对她说“想吃什么,交代厨房去做,别饿着了。” 伽蓝正在帮他解睡衣的纽扣,听了他的话,手指动作一滞,移眸看他,他还发着烧,出口的话语无非是下意识说的,如果清醒,他在憎怨她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对她说出这番话。 如2005年4月,她当众展示记忆绘画天分,s大新闻系将她的作画过程曝光在校网之上,那天给她打电话的人有很多,几乎都是在询问绘画的相关问题,唯有他一心关注的是她中午有没有吃饭。 如今九年过去,而她和他相识又何止一个九年?从2002年至2014年,整整十二年,试问她和他之间还能有多少个十二年? 例展露无遗,虽说性感得足以令人浮想联翩,但他们江太太…… 这边,郑睿正在帮江先生换睡衣长裤,余光中见江先生上衣尽褪,完美的身材展露无遗。 伽蓝趁着江少陵生病昏睡,竞伸出指尖沿着江少陵的胸肌一路滑到了注少陵的俊脸。 伽蓝此番举动,险些没有惊爆郑睿的眼球,他看着都觉得脸红,江先生躺往床上虽说很有魅力,他家太太为此内心饥渴倒也可以理解,但江太太就不能等他离开卧室后,再揩油江先生吗? “太太,还是我来帮江先生换睡衣吧?”郑睿担心江先生再不穿上睡衣盖上被子的话,很有可能会病情加重。 伽蓝收回手,腾出位置给郑睿,江少陵身上有青紫痕迹,手臂上也有到伤血痕,好在伤口很浅,她没有询问郑睿是怎么一回事,只因她心里明白,他身上有伤多半和林宣脱不了干系。 她站在一旁盯视着郑睿的一举一动,其间唇角微勾,淡淡地提醒郑睿。好好学习,别趁机乱摸你家江先生。 郑睿…… 她以为,人人都像她那么色? 这一晚,江少陵输液到深夜,虽然后半夜退了烧,但感冒怕是要好几日才能完全康复。 尽管生病,但他的生物钟一向精准,翌日清晨苏醒,除了头疼没精神,其他一切还好。伽蓝不在卧室里,他掀被起床先是去了一趟洗手间,等他再回到卧室,这才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 是他之前"送"给她的《好妻子指南》,除了他列举的10条标准以外,她用圆珠笔又在下面新添加了一条附加指南——“好妻子附加标准听江少陵的话。” 听他的话吗? 江少陵拿着那张a4纸坐在床上,揉了揉发疼的额头,昨天下午他被怒火和妒火冲昏了头脑,站在雨幕中质问她是否懂爱,如今她写下这看似简短的几个字,是回应,还是心血来潮? 那张a4纸被江少陵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洗漱更衣不过数分钟,刘嫂就敲响了卧室门。先生,您醒了吗? 他走过去打开门,刘嫂见他已经起床,转达伽蓝的吩咐给他听“先生,太太请您下楼用餐。” 早餐不是伽蓝做的,但她亲自下厨熟了一锅白粥,江少陵走进餐厅时,伽蓝正在盛粥,听到脚步声,看着他问“感冒有没有好一些了。” 江少陵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显然是怒气未消,他走到餐桌前坐下,她把一碗刚盛好的白粥放在他面前,笑意轻蔑。刚熬好,养胃。” 他垂眸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白粥,在她的目光注视下拿着勺子搅动了几下,舀起一勺放温了,这才放进嘴里,很糯,也很香…… "昨天晚上你的手机响了好几次,有两通越洋电话是宋文昊打来的,还有三通电话分别是杜衡,侯延年和慕清·…… 江少陵打断她的话“我今天行程安排比较紧,吃完饭你收拾一下跟着我一起去公司。” 伽蓝“……” 伽蓝沉默,是因为她通悟江少陵话语司隐藏的深意,他让她随他一起去公司,无非是想看着她,想必林宣尚未离开s市,纵使他愿意相信她的话,却不能不防着林宣。 她迟迟不说话,江少陵终于抬眸看着她,却避开她唇部的伤口不看,沉着声音问“你不愿意?” 伽蓝无奈地微笑,江先生之所以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多半是看到了a4纸上新添加的内容,她既然承诺听他的话,纵使不喜 ,也该做做样子。 伽蓝斟酌语句。我在想你身体不舒服,如果工作可以延后的话,倒不如待在家里休息一天。”这是真心话。 闻言,江少陵移开眸子,语气有所松动。美国公事挤压,我不宜在国内久待,今天处理完公事,明天抽空见一见杜衡他们,最迟后天我们必须启程回美国。” 话已至此,伽蓝不再多言。 2月16日,雨过天晴,s市那天阳光普照,吃完早饭,江少陵在楼下接电话,示意伽蓝上楼换衣服。 几分钟后,伽蓝拿着风衣外套下楼,她已经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白色衬衫搭配灰色毛衣,外加黑色小腿裤和黑色短靴,衣着简单而又利落。 与她相比,江先生西装革履英气逼人,伽蓝再看一眼自己的衣着打扮,尽职尽责地追问江先生。我需要再换身衣服吗?” "不用。” 江少陵的回复言简意赅。 出门上车,在前去未世分公司的路上,江少陵的电话倒是响了好几次,他不接,闭目小憩似是睡着了;伽蓝仿若未听到,顺从江少陵的意愿,对于手机铃声不予理会。 伽蓝与江少陵相识多年,从未接触过他的工作,原因不外乎有二。 其一,隔行如隔山,不懂。 其二,纯粹是没兴趣。 这天随他出人未世分公司,他和郑睿等人在前,她和陆离在后面跟着,以至于分公司各位高管全都误以为她是美国那边名不见经传的小秘书,但尽管是小秘书,潮性的衣着和刺眼的白发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她心里明白,她这身衣着与江少陵为首那群正装人士确实是有些格格不人。 伽蓝以前只听说过职场残酷一但回望她的职场生涯,貌似她一直走得顺风顺水,博士毕业后她一直在美国脑研究院工作,每天和人脑打交道,对于职场的钩心斗角多是从同事和陶圭琳那里断续听说,直到"光临"未世中国分公司,目睹公司ceo追随江少陵左右逢源,高管与高管之间眼神微妙对接,某些高管向江先生汇报工作时听似随意却又经过巧妙设计的言语,无不透露着商场如战场,心机无处不在,若说职场内部宛如一出精彩绝伦的《官心计》倒也不为过。 伽蓝看出来了,公司上下所有人都很敬畏江先生,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商人,商海沉浮多年,喜怒不形于色,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睛横扫众人时,只会令人 觉得压迫感如影随形。 这天上午,未世分公司各部门高层主管开会,十几位老总和副总环坐在椭圆形会议桌周围,二十几位秘书穿着各品牌时尚职业套装分别坐在直属上司后方,一个个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资料,只有伽蓝两手空空。 办公室一角,伽蓝靠墙而坐,环顾一眼四周的秘书群,看样子公司的。一 秘.二秘。和。三秘。全都赫然在列。 江少陵今日生着病,但并不影响他投人工作时的魅力值,这个男人行事果断,坐在首位聆听下属汇报年度业绩,无须提及他的举手投足,掌控全局,仅是眉眼的气势就足以彰显出他的不测城府。 伽蓝倒是认真听了一会儿,结果发现都是一大堆数字增长和下滑率,难免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不过这些老总和副总能在未世中国区登上高管之位,一个个必定都是江湖高手,旗下的秘书记录会议内容或是向直属上司递交资料,想必也都不是善茬儿。 术业有专攻,未世分公司各位高管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成为中国区首席代表,同理,各位秘书也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从。三秘。成功上位到首席秘书,听似跨步简单一化独木桥那么窄,纵使有才能上位,若是少了几分心机和虚伪奉承,到头来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职场或是商场混口饭吃,当真是不容易。 伽蓝无所事事,总归有一些犯困走神,其间有不少女秘书春心萌动偷偷打量江少陵,伽蓝略作观察,这些女秘书外表长相各有千秋,或漂亮,或气质出众,她们对江少陵是什么心思,伽蓝懒得去想,好在她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还算温善,只因她是江少陵带过来的人,虽说低调,但既然能追随江少陵左右,想必职位在总公司里也是不低, 所以她们流露微笑保持善意的同时,怎能说那一刻她们没有动一丝一毫的小心思呢? 会议室里坐了一屋子的奸商和。白骨精”,毫无疑问江少陵也是奸商,但她却不是。白骨精。” 会议进行到一个多小时时,有秘书进来换上热茶和热咖啡,江少陵转眸看一眼伽蓝,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唇,会议内容令她觉得很乏味吗? 上午十点多,未世分公司会议室里,中国区市场总监正在汇报工作,但随着江先生起身离座,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偏移到了江先生那里—— 江先生走到室内一角,只见他的。女秘书。侧坐在椅子上,正双 手抱着椅背睡得天昏地暗,那一刻会议室里悄无声息,须知江先生在总公司以严厉著称,他的。女秘书"竟在分公司开会过程中睡大觉,看样子江先生是要发火了。 见此情形,有人等着看笑话,有人屏息不敢吭声,也有人暗自为。女秘书。捏了一把汗。 但江先生的举动却让众人大吃一惊。 江少陵弯腰拿开。女秘书。环住椅背的手臂,然后站在她身侧,伸出手臂搂着她的肩,“女秘书。顺势靠在了他的腰畔,只能说“女秘书。警觉性不错,没过多久就睁开了眼睛。 江少陵垂眸看她。很困?” 伽蓝笑了笑没说话,却坐直了身体,这里是会议室,众目睽睽之下,她总不能说会议内容乏味无比,她是无聊犯困吧? 。困的话,你先回办公室休息一会儿,等开完会我去找你。” 他说着,正欲打开会议室大门喊陆离进来,却被伽蓝握住了手。白天睡眠过量,晚上该睡不着了。” 会议室里飘散着一股咖啡香味,之前进来送咖啡的女秘书端着托盘正愣愣地看着伽蓝,伽蓝嘴角有笑,对江少陵说“我能喝杯咖啡提提神吗?” 于是,在众人浮想联翩的注视下,江先生回到位置上端起自己未曾喝过的热咖啡送给他的。女秘书”,然后示意市场总监继续汇报工作。 市场总监汇报工作时,江先生并未回首位落座,即便如此,却没有人敢目光乱瞄,只因江先生虽然站在的。女秘书。身边,却双臂环胸静静地看着他们,眼神朴重而冷厉,谁敢不要命与他眼神对接? 直到。女秘书。喝完了一杯咖啡,江先生接过她手中的咖啡杯,这才回到首位落座。 无论是江先生,还是江先生的。女秘书”,两人全程话语很少,虽有亲昵举动,却也是稍纵即逝,基于以上种种,关系令人难以揣测。 大部分人都在怀疑。女秘书。是江太太,也有一些心思邪恶的人。念走偏锋”, 觉得一女秘书"很有可能是江先生的红颜知己。 当然,这个。红颜知己。是打双引号的。 这个双引号在会议结束第一刻猝然瓦解。上午十一点多会议进人尾声,江少陵不仅肯定了中国区的业绩,也对各部门团队合作予以高度评价,最后他起身离座,朝伽蓝伸出手,伽蓝正在摆弄手机,离近了江少陵才发现她在发短信。 短信发完,伽蓝把手机放进风衣口袋里,握住江少陵的手。我在给爸爸发短信,他问我们什么时候回纽约。” "怎么不通电话?”他以为她在玩手机游戏,有高管打开会议室的大门,他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你在开会,” 伽蓝声音刚落,守候在外的两位保镖见江少陵带着她一起出来,分别叫了一声 。先生。和。太太”,然后紧随在两人身后一起去了中国区总裁办公室。 那声。太太。导致一切胡乱猜测尘埃落定,众人面面相觑,秘书之间议论纷纷—— "开会的时候,我不是小声对你说过吗?她很有可能是江太太。” "我也猜到了,数日前江太太送了好多衣服来公司给江先生,既然江太太在国内,那么追随江先生一起来公司也在情理之中。” 。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江太太啊!先前是谁说她为人张扬的?分明很低调好不好?” 还有一些话,这些秘书都没好意思说出口,他们原本以为江先生为人冷漠,对他妻子也定是不通温情,谁料······两人虽然没有太多互动,但江先生对其妻却是体贴入微。会议进行过程中,有不少秘书窥探到江先生有意无意就会看向他太太,那样的目光频率和眼神凝望,分明透着有情。 唉,看来想要不计名分抱一抱江先生的大腿,只能等下辈子再世为人了。 江先生中午有饭局,在知名餐厅宴请未世中国区各位高管。偌大的包间里,侍者穿着统一制服有条不紊地上着各类菜色,美食地道,就连造型也是赏心悦目。 伽蓝用餐很沉默,在这群商界精英面前,她的存在感很弱,不像身旁某人,虽然用餐过程中沉稳微笑,但交际世故,眉眼深沉,试问下属应酬之余,有谁敢掉以轻心? 中午用餐告一段落,移步包间内设的茶话室,中国区总裁摸不透大老板喝茶的喜好,把茶单恭敬地递给大老板,大老板没看,他正在跟一位项目经理说话,接过茶单 之后递给了他太太。 伽蓝没有在喝茶问题上过多打转,只选最贵的茶和最贵的点心。茶水和点心上得很快,眼见这群人又在谈公事,她很识趣地端起一杯茶站起身,一直没"留意"她动静的江少陵忽然停止谈话转过脸问她。去哪儿?” 伽蓝指了指一旁的休 闲区,那里最起码还有报纸和杂志,倒也适合她打发时间。 江少陵没再说话,微微起身端起一盘糕点递给她,那是一盘看起来晶莹剔透的小糕点,她刚才多吃了两块,没想到竞被一直在谈公事的他注意到了…… 午后看报喝茶,偶尔看一眼窗外,街道上车流如织,其实那盘小糕点,她之前贪吃两块无非是缘于新鲜,倒也无所谓喜欢或是不喜欢,但江先生误以为她喜欢吃,那她就喜欢吃吧。 她吃了好几块,他虽在和几位下属说话,但她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到,而她不介意被他掌控,他高兴就好。 后来,伽蓝翻开一份娱乐报,新闻主角是杜衡,她大概扫视一眼,合上报纸。端起茶杯眉目低敛地喝着茶,长时间望着窗外。偶有高管看向她,只觉女子侧颜虽不惊艳,却抓人眼眸,太过沉静缄默,反倒气质令人着迷。 下午江少陵还有两个公事会面,乘车往返于会面的目的地,沿途高楼大厦林立,这 座城虽和纽约都是"欲望。大城,却不及纽约残酷,他常年穿梭在各大商业密集地,在 华尔街与人对峙钩心斗角,看似衣着光鲜,但纽约对于他来说毕竟是陌生地,当夜深人 静寒冷和痛苦无人可诉说,他的心肠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敏感病态…… 车内很静,江少陵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敲击键盘回复国外公事邮件的同 时,他对伽蓝轻描淡写地道“阿衡的事,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报纸内容一半 真一半假,不可全信。” 伽蓝暗自叹了一口气,显然她在酒店休闲区看过什么报纸,他都知道,她没有深 究他为什么会知道,如果他想知道,他有的是办法和手段。 既然他开启了话题,伽蓝倒也不介意询问几个问题用来打发时间。报纸上说, 社衡情史丰富,这些年睡过不少网红,嫩模和演员?”, 江少陵看着电脑屏幕,冷漠地回应。不过是你情我愿,阿衡充其量是多情,而不是滥情。” 伽蓝默认片刻,觉得有些意外。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江少陵,“······人总是会变的。” 伽蓝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心关注的是公事邮件,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倒像是她多想了。 "报纸上说,杜衡成名之前谈过一个女朋友,他很爱她,当时有不少朋友劝他角那个女孩子分手,但杜衡不听劝阻,基至为了那个女孩子不惜和周边的朋友断绝来往,后来他才知道那些朋友为什么会劝他不要和那个女孩子交往,因为他那位女朋友其实之前是一位坐台小姐,认识杜衡之前貌似和杜衡的好几位朋友都曾有过暧昧关系。”说到这里,伽蓝顿了一下,见江少陵虽然还在回复电脑邮件,眉头却微微蹙起,伽蓝面无表情地道,“牡衡因为一个坐合小姐,这些年一味目虐放纵自己,值得吗?” 江少陵终于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漆黑的眸子深深地锁着伽蓝。阿衡爱上她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曾经坐过台。” 伽蓝笑了笑,她笑是因为江少陵很袒护他的朋友杜衡杜衡曾经不知道一但他后来知道了,明知前女友不自爱,杜衡又何必念念不忘,自讨苦吃?”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江少陵合上笔记本电脑,眼神看似温和,却夹杂着挥之不去的凛冽,但他没有回应伽蓝的话,他只是笑,笑容起初无声,后来却是低低地笑 出声来····· 江少陵如果微笑,若是无声必定迷人勾魂,若是有声必定沁人心脾,但这日他靠着后座发出讽刺的笑声时,伽蓝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曾说出°不自爱。三个字,仿佛是自己在抽打自己的耳光一般,顿时嘴角的笑容消散,冷着一张脸看着窗外不吭声。 笑笑笑,笑死他。 江少陵没有笑死,伽蓝倒是气了个半死,若是别人讽刺她"不自爱",她绝对会铆足劲儿报复对方,但对方却是江少陵,该死的江少陵—— 抵达目的地,伽蓝鼓着腮帮子赖在车里不下来,郑睿和陆离站在车旁,从未见江太太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江少陵打开后车门弯腰叫了她两声"下车",见她气鼓鼓的不理他,也不纵容她,上半身探进后车厢伸手一捞,转眼间,只见伽蓝就像是被渔人捕上岸的大鱼,虽被渔人抱在怀里,却因缺水扑腾挣扎个不停。 江少陵,你为什么不拿个狗链子把我拴起来?” 她说这话时,江少陵刚把她抱出后车厢,见她扑腾个没完没了,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话来气他,干脆俯首吻住了她的唇,伽蓝扑腾得更厉害了,·江少陵真不是个好东西,明知她下唇有伤,竟狠狠地吸吮看她下唇的伤口,她疼得眉头直打结,眼泪都快 下来了…… 他在吸她的血,并且试图把感冒传染给她。 伽蓝唇疼钻心,不收再扑腾,主要是担心自己会从他的怀抱里掉下来,她在这个前半段称不上是吻的吻里,没有感受到丝毫过电般的情愫,只感受到了他迟来的怒气 和惩罚。好在后半段他吸食她唇部鲜血时感受到她呼吸遽然变得又急又乱,这才大发 善心地放过她,先是舔了舔她的唇,然后发狠进攻她的唇舌,浓浓的血腥味无关甜 蜜,迅速在两人的唇齿间蔓延扩散…… 这里可是高级会所门前,周围人来人往,江先生对江太太忽然做出这样的亲昵举动,郑睿和陆离在最初的惊愣过后,不仅尴尬,更是纷纷掉头不敢多看一眼,郑睿怕脸红,陆离伯眼神泄露心事。 伽蓝知道周围有不少人出入会所,也知道会所门口有两位侍者正红着脸看着她和江少陵,但江少陵饥渴地缠着她的舌,显然不在乎有没有人看到这一幕,既然扑克脸 不在乎,她一个不知脸面为何物的人,又何必在乎? 那天下午,伽蓝不知道自己的唇肿成了什么样子,只知道被他那般碾压折磨后,他碰一下她的唇,她都觉得疼。 离开她的唇,扑克脸一双深幽的眼眸仿佛被冷月浸泡过一般,带着湿气和迷光, 却专注地看着她,声音较之往日暗沉了好几分。我舍不得。” 。什么?”没头没尾几个字,伽蓝不明白。 。我怎么舍得拿狗链子把你拴起来?”尽管他很想这么做。 伽蓝搂着他脖子,嘴角有笑,被她忍住了。 距离很近,江少陵眼眸漆黑无比,似是要吸走她的魂魄一般。你说阿衡的前女友不自爱,我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 。你明明是在笑话我。”伽蓝不信他的解释,他笑得那么恶劣,不是讽刺还能是 什么? 江少陵勾起唇角,压低声音对她说“我为什么要笑话你?我太太牢记女子该自爱,我是欣慰而笑。” 伽蓝不吭声,他这是在表扬她,还是在损她? 周围的行人纷纷看向她和江少陵,看架势,江少陵很有可能会抱着她直奔会所内部,伽蓝觉得这样也挺好,省得自己下地走路了,不由得想起《好妻子指南》,伽蓝顿时轻松无比,还真是一举两得,江先生这么一抱再加上适 第四章 (2) 发,我以为你是漂染成了白发,但我身旁有位宾客熟知内情, 他对其他宾客说,他在2006年3月份见到你的时候,你的头发已有发白迹象,你那天 对着你天上的母亲大声喊你订婚了,我难过的同时,忽然很庆幸少陵没有看到这一 幕,如果他看到这一幕他一定会比我难过千倍,万倍。回国后,我原想第一时间把你 的行踪告诉给少陵。4月18日那天是少陵的生日,我去找他,他请我去s大夜市吃了 一碗长寿面。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但他却叫了三碗长寿面,他说另一碗是给你留的。 2006年4月18日,还有2007年4月18日,他都会去那里叫上两碗长寿面,一碗他自己 电一碗摆上筷子留给你吃。蓝蓝,少陵对于感情一向看得很淡,我从未见他那么在 乎过一个人,我忽然不敢告诉他实情了,你离开他已经两年,万一你很爱你的未婚 夫,如果少陵知道真相的话,他怎么受得了?” 伽蓝又开始洗纸牌了,似是在强迫自己必须忙碌起来,她一直以为随着时间的流 逝,生命里存在的创伤和疼痛一定会跌落在时光长河里渐渐消散,却忘了这世上有一 种情感哪怕是埋藏经年,一旦被人触及,注定会狰狞苏醒,残忍至极。 她曾试图淡化过往,也曾尝试着将过往剥离出她的灵魂,但杜衡的话却搅得她内心一阵刺痛,她曾深深地爱着江少陵,但她的爱不仅痛苦了她自己,也给江少陵带来 了咄咄逼人的伤痛……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招惹他。 远处阳台一,江少陵结束通话走了进来,见伽蓝和杜衡避开众人坐在棋牌区域讲 话,并未上前,而是坐在了休闲区同周强和侯延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江少陵想的是蓝蓝说话自有慧黠处,若是和阿衡交谈一番,能够让阿衡尽快走 出阴霾,倒也称得上是好事一桩。 他又怎知,杜衡谈话中的男主角从头到尾都是他? 伽蓝洗牌的动作流畅,修长的手指格外纤细漂亮,杜衡沉了眸,这双手原本应该 是一位画家的手…… 杜衡看着伽蓝。2008年7月中旬,苏姨帮少陵打扫房间时,不刁切心摔坏了 你当 初送给少陵的肖像画框,你还记得你在那幅油画背面都曾写过一些什么话吗?” 伽蓝沉默不语,写过什么话很重要吗? 2006年,伴随着母亲离世,有关于她的爱情之镜猝然砸落在地,镜面破碎难以成 形,她在碎片中看到了她和他的穷途末路,更看到了一场爱情是如何在痛不欲生中戛 然毁灭的。 情事消散”,连带消散的还有那些被她悄然隐藏在油画背面的寥寥心境爱语,所谓 往事不可追,与其恍惚惦念,还不如清醒遗忘。 杜衡却"不容许。她遗忘,他。强迫"她接受过往的事实°2005年4月18日, 你在少陵生日那天送给他一幅油画,油画背面写着此生,唯母亲孝,唯陵足矣, 这十个小字被你悄然隐藏在油画后面,它们在延迟三年之后才被少陵看到,8月初我 去探望苏姨,苏姨讲起这件事,我才知道当晚少陵回到家里看到那十个小字,他的眼 里都是泪·…… 说起往事,杜衡眼睛湿了,就连声音也是几度凝噎。我在想,或许你心里还深 爱着少陵,所以我把你的行踪告诉给了少陵。知道你的行踪,少陵很激动。我告诉 他,你已经订婚了,他整个人都蒙了,你很难想象笑容在他脸上从有到无,再从无被 迫变成有,其间的过程究竟有多残忍和虚弱。他回书房订机票的时候,眼睛湿润,却 笑着对我说阿衡,我伤了她的心,我必须把她找回来。." 伽蓝把纸牌成双成对地摆放在牌桌上,杜衡真情流露,唯有她看起来是那么无动 于衷,但又有谁知道,常年以来她一直在用最无所谓的姿态捧着伤疤疲惫上路。 她从未恨过江少陵,也从未怨过他,他没有错,错的是她,她无法原谅自己,更无法无视母亲的死亡继续和他在一起。不是他不好,而是她再也爱不起他,所以只能快刀斩乱麻,还他一片清明,奈何他看不破…… 杜衡望向休闲区,堪堪村上江少陵的目光,看得出来少陵虽放任他和伽蓝坐在 起聊天,但他在和其他朋友聊天时显然是有一些心不在焉,数次目光凝视,可见占有 欲该有多浓。 杜衡对江少陵做了个少安毋躁的表情,江少陵漠然以对,却移开眸子不再看着伽 蓝,大概连他本人也觉得他的注视太过频繁了一些。 目睹此景,杜衡坚信,如果伽蓝是一只鸟的话,依江少陵的性子,他绝对会打造 出一个金丝笼把伽蓝关进去。 2008年8月正值暑期放假,江少陵以为伽蓝回到了美国纽约,他乘机抵达美国纽 约那天,从沈家门卫那里获知伽蓝暑假并未回纽约,未曾多做休息,他连夜乘机飞往 伦敦,辗转抵达剑桥。 几日后,江少陵回国,杜衡询问他是否见到伽蓝,他很沉默,只对杜衡简单提及 伽蓝不在剑桥,他并未见到她。 10月份,侯延年和杜衡一起吃饭,侯延年无意中提起江少陵,说他前一日飞去英 国,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剑w大学10月初开学,杜衡知道江少陵是找伽蓝去了。令杜衡没有想到的是,江 少陵从英国回来后竟开始清算个人资产,不惜丢弃一手建立的事业,至不顾众人的 劝阻执意去了美国…… 他做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一个伽蓝。 2014年2月深夜,杜衡对着伽蓝吐出内心的肺腑之言。蓝蓝,一旦少陵心里认 定了某个人,他就会~条路走到底,哪怕这条路漆黑无比,根本就看不到未来,他也 不会有所动摇。是你对我说的,今日的大事,明日就是小事,来年就是故事。2014 年,我们应该跳出来讲故事,而不是继续活在故事里被角色所累。我希望你和少陵能 够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你们智商那么高,实在不该在情爱世界里兜兜转转,我看着 不忍,苏姨在天上看到了也会不忍,我想你母亲也会·…… "杜学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伽蓝拿着手中的纸牌,对上杜衡的眼眸,她没想 到杜衡竟会用她之前劝慰他的话反过来开导她,她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吗? 伽蓝这话类似于承诺,杜衡终于笑了,大概觉得自己的一番真心话物有所值,所 以满意地站起身,示意伽蓝随他一起回到休闲区。我怕我们再不 回去,少陵很有可 能会用眼神杀死我。” 伽蓝笑了笑,坐在椅子上不动。杜学长先过去吧,我把纸牌配完对就过去。” 给纸牌配对很重要吗? 杜衡嘴角抽撞了一下,模模鼻子率先去了休闲区,坚持完成一件事情,有时跟责 任心有关,有时跟完美主义有关,有时却是跟强迫症有关。 伽蓝应该属于后者。 几秒以后,还是十几秒以后,有人朝她走来,然后在她身旁止步,垂晖行转地分 牌配对,那人声音f氐沉而又浅谈。阿衡都对你说了一些什么话?” 伽蓝分着牌,很孩子气地小声嘟囔道“我不敢说,我怕江先生会生气。” "你说,生不生气我定。”其实说这话,他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伽蓝配对纸 牌数字时出现了一个叫·。偏差”,她把。3。和。犀。配成一对,江少陵看到了,本想 i兑她配错了,但她不可能配完两张。3。和。4”,紧接着又将另两张。3。和。4。放在一起…… 伽蓝把手中的纸牌配完对才仰脸看着江少陵,他垂眸看着她,瞳眸暗流却有微光 划过,宛如皎月在夜色中散发出清辉,又如滔滔清泉流动,因为太过真实,所以终于 不再是一场幻象残梦。 在他轻而柔的目光注视下,伽蓝对他露出微笑,用真假不明的语气试图挑拨离间。杜衡说,如果我不是你妻子,他很有可能会爱上我。” 。阿衡真的说过这种话?”江少陵不受伽蓝话语的影响,但嘴角有笑却是真的, 笑容无奈,纵容,只因伽蓝这番话玩笑心态过重,十有八九是在说谎。 伽蓝只笑不语,她说的是真话,但多少夹杂了几分恶劣本性,眼神与他对接,她 看到自己的微笑在他漆黑的眼眸里正在摇摇欲坠,遂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然后把脸 埋在了他的怀里,他的衬衫衣料上有着清冽的植物香,伽蓝觉得很好闻。 对于江少陵来说,她的这个拥抱终于不再像前几天那么敷行丁了事,至少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于她的依赖和撒娇。 他还真是有点受宠若惊。 他抬手抚摸着她的发,扫了一眼牌桌上的四对。3。和。4”,过了好一 会儿,他 终于轻声开口,是提醒,也是试探,他问“你确定3和4是一对吗?” 。确定。”她声音闷闷的,笑意却很明显。 闻言,江少陵心事喧嚣沸腾,却又怕惊扰到她,所以呼吸极轻,也极缓。 她的生日月份是3月,他的生日月份是4月,她和他在日常相处过程中,虽然话语 不多,但默契度一直都在,他意识到那个3和。4。很有可能代表了月份,只是不 敢确定,但她一句"确定"宛如初春花朵脱离枝头,忽然砸落在他的心里,虽然没有 声响,却带来柔软的疼。料 丈和馑 这时,伽蓝恶劣心态不减,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江先生心跳速度有点快。” 江少陵笑着说“是有点快。” 包间休闲区不知何时已经归于沉寂,众人朝牌桌的一角望去,白衬衫男子垂眸跟妻子说话时,满眼温柔,一举一动简直帅出了新高度,周太太和侯太太目睹此景可谓是满脸艳羡。 怎么办?她们也想被江先生抱一抱。 别说女人看到江少陵会脸红心跳,猛咽口水,就连身为男人的周强有时候看到江少陵也会想入非非。 周强拿着一块糕点塞进嘴里,边吃边感慨。但愿下辈子我能投胎做一个女人, 到时候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成为少陵的女人。” 此话一出,侯延年和杜衡都觉得有点恶心,实在是不敢想象那一幕,至于周太太…… 周太太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周强,周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颤巍巍地放下吃了一半的糕点,心里呜呼哀哉,他老婆怨气这么浓,回家后该不会效仿容嬷嬷拿针孔他吧?他好怕! 深夜回家,该感到害怕的那个人应该是伽蓝才对。这晚回到二楼主卧室,江少陵把臂弯里的黑大衣随手扔在沙发上,然后开始动手解西装的纽扣,提起晚餐那条深海鱼,江少陵似笑非笑道°我不知道你还会做鱼。” 他说这话时,伽蓝刚把毛呢外套上的带子给解开,听了他的话只是笑,她为其他男人下厨做鱼吃,他在饭桌上不便说些什么,但心里总归是有一些不高兴。 "改天我做给你吃。” 伽蓝脱下毛呢外套,走到沙发前,弯腰捡起他的外套,正准备挂起来,却听他说“先不用管外套,你过来帮我把衣服给脱了。” 什么? 伽蓝愣愣地看着江少陵,帮他脱衣服?她没听错吧? 。听江少陵的话。”江少陵淡淡地提醒她,一双深幽的眸子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灼热,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来,当着她的面再次抛到了沙发上。 动作一气呵成,透着痞气,他这是仗着男色在对她耍流氓吗? 伽蓝受制于听江少陵的话”,放下手中的外套,走过去先是把他的白衬衫下摆从系着皮带的西装长裤里抽出来,然后抬手帮他解衬衫的纽扣,一颗一颗纽扣解开,她知道他在看她,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一直盯着她看。 伽蓝还算镇定,帮他把衬衫的纽扣全部解开之后,她垂眸看着他若隐若现的粒 肌,目光。不小心。再往下是他的黑色皮带和西装长裤…… 伽蓝有点下不去手,也有一些迟疑。 "继续。” 男子嗓音暗沉。 伽蓝扰犹豫豫地伸出手解开他的皮带扣,刚抽掉皮带,就听他哑着声音说“你今天还没亲我。” 伽蓝呼吸的节奏变了,他说的是事实,她今天只是拥抱了他,还没有给他一个吻。她终于抬眸对上江少陵,她在他的眼眸里看到了隐忍跳跃的火花,火花危险,他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无声蛊惑她更危险。 就是因为危险,所以伽蓝飞快地亲了亲他的唇,他却不等她落实逃离的冲动,已伸手搂着她的腰迫使她亲密地贴在了他的身上。 从江少陵身上散发出来的热量透过衣料过渡到伽蓝身上,属于他的体温和气息无声无息地包裹着伽蓝,大概是他太过温暖,所以她的头有点晕。 江少陵嘴角上扬,英俊的脸庞凑近她,声音很轻。你在紧张?” 。没有。”伽蓝口是心非,她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他一定要和她靠得这么 近吗?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他说着话,薄唇却有意无意地贴着她的唇,他在蛊惑她,也是在引诱她。 距离那么近,伽蓝挣扎在他迷人的眼眸里,暗自咬着牙,心里极为不齿以色诱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江少陵要做什么,她知道,但她不想 说“ 见她倔强地瞪着他,他轻轻地笑,笑声低沉悦耳。 他这是在笑话她吗?伽蓝挣了一下身体,但他的手臂有力,紧密的拥抱--如2011年12月份那个夜晚,唯一有所不同的是,那晚他粗暴而又凶狠,毫无柔情可言,但这天晚上他手臂的力道虽重,却带着隐隐躁动的情欲,他的目光不再冷如家冰,更像是烈火焚烧。 他要烧的那个人是她,就连呢喃的言辞也是饱含着情事色欲不用改天做鱼给我吃,因为我只想吃掉做鱼人。” 吃掉做鱼人? 这话既简单又露骨,伽蓝呼吸又乱又急,还不等她缓过神,江少陵的唇已紧密地压在了她的唇上,她气喘吁吁地避开,近乎拙劣地寻找着借口。我们还没洗澡。” 江少陵不许她逃避,缠着她的唇,声息灼热,音量若有似无,有些字音飘进了她 的耳里。还有个别字音消失在他与她交缠的唇齿间。 但即使是模糊不清,伽蓝还是听清了他的话,他说结束后再洗。” 结束后再洗? 他这么不要睑,伽蓝无话可说,回归床笫之间,哪怕她再如何被动,也抵挡不了一个男人压抑经年忽然迸发而出的强大欲望,她很清楚如果没有那个。3。和。4。纸牌配对,回到卧室里的他,哪怕隐忍得再辛苦也不会碰她一下。 "3。和。4。的配对成功,仿佛为他的欲望找到了一个出口,所以他才会不顾及她的抗拒,选择以最直接的方式用眼神蛊惑她,用唇堵她的话,用气息引诱她,用手指取悦她···。 伽蓝不再回避,衣服被他剥除之前,她承受着他的吻,却伸长手臂摸索到卧室大灯的开关,伴随着啪的一声响,卧室陷入黑暗之中。 他身体僵了一下,黑暗里他暂缓厚重的呼吸,绷着声音问她。怎么把灯给关了?" 他对她爱慕痴缠,所以在乎她的一举一动,而伽蓝不愿他多想,她主动脱掉被他剥除了大半的衣服,然后伸手攀着他的背,引导他覆盖在她纤瘦的身体上,柔着声音对他说着露骨的言语开灯容易分神,我想在黑暗里好好地感受你。” 他的多疑和僵硬,最终抵不过她轻飘飘一句话,被她的言语击中的他,身体开始那年那月那日,他对她的粗暴之举至今还历历在目,他和她避之不谈,无非是过不堪,但不谈并不意味过往不存在,事实上他担心她记恨他,基至会在床 笫婚后。为了杜绝他的靠近,她甚至拿枪指着他,不过是因为她心里有了阴影,而他当初伤她太重。 他有心弥补她,所以才会极力取悦她,他在黑暗里沿着她的额头开始往下亲吻,薄唇温润柔软,伽蓝的触觉在黑暗里被无形放大,此时的她眼睛已经适应黑暗,天花板上浓墨变淡,过往的伤痛好像也在无形中被一缕缕微光给打散,宛如夏花般明媚生他和她的身体在黑暗里肌肤相亲,热度交融宛如持续温烧的病人,都说性是爱的催化剂,他虽沉稳地掌握着节奏,但在激情的催动下,伽蓝被他的热情震慑,一贯冷静从容的他仿佛在她的身体里迷了路,所以才会反复探索。强硬的力道致使伽蓝内心生怯,却毫无回旋余地。 他和她之间没有任何言语交谈,有的只是进攻和承受,直到后来他抱着浑身没有力气的她融为一体,伽蓝只觉得身心分离,精疲力竭得似乎只剩下喘息和呼吸。 她汗湿的长发铺陈在枕头上,身体被他抱在怀里,等待余韵过去的那段时间里, 她聆听着他强壮的心脏跳动声,感受着他紊乱的呼吸节奏,忍不住哑着声音说,徙 没想到江先生的持久力会这么好。” 他笑,温存地亲了亲她的唇,半真半假道“休息片刻,我们继续。” 继续? 自作孽不可活,如果再来一次,伽蓝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晕过去。 伽蓝没有晕过去,两人疲倦而眠,直到凌晨四点多,她在睡梦中再次感受到他复 苏的欲望,基于先前的教训,她化被动为主动只是希望能够速战速决。她在朦胧的卧 室光线里,配合他的探索和进攻,如此肆意地放纵她自己,却也不过只是在泛白的天 色中重复先前的战栗和迷失罢了。 也就是这天清晨,江少陵洗完澡穿着浴袍回到卧室,就见伽蓝已经起床,她穿着 一件长及大腿的白衬衫刚把窗帘拉开,而她身上那件白衬衫是他的,昨天被他丢到床 边的地毯上,如今却被她穿在了身上。 晨曦洒落在她身上,他走过去从身后紧紧地抱着她,俊颜微侧亲吻她的脸,她的 脖颈…… 伽蓝微笑着露出颈部让他亲,直到衬衫下摆被他捋高,他修长的手指贴放在她的 大腿内侧并缓缓向上游移,她才伸手按住了他不安分的手。 他精力充沛,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没力气了。 江少陵没有强迫她,他贪恋她的身体,无非是情难自制,但同时他也知道,他把 她折腾得精疲力竭,她也确实是累了。 玻璃窗镜面上若有似无地映射出她和他的身影,他抱着她,脸颊贴着她的发,同 她一起看向窗外的园景,镜面里的"他"眸色温情。 万籁俱寂的清晨,伽蓝对着镜面里的"他。淡淡开口。江先生,我不跟你回纽 约了。” 江少陵手臂力道微松,拉开彼此的距离,静静地看着她。他没有追问原因,是因 为伽蓝在他怀里转过身,双手扯着他腰间的浴袍,轻声细语道“我想在这里住一段 时间,想一想是否有必要见一见过去那些人·…… 不等伽蓝把话说完,江少陵已打断了她的话,他说"好",然后把她抱在怀里, 贴在她的耳边再次说了一声。好。” 只要她听话,不做他勒令禁止的事,她想做什么都可以,是真的都可以…… 第五章 (1) 藏爱:柳暗花明,四叶草也有春天 这天江少陵乘机飞回纽约,透过舷窗望向窗外,云朵在高空中连绵起伏,似海浪又似山峦。多年来第一次,江少陵游离在国与国、城市与城市之间,心中不再流淌着无法回避的空虚和无穷无尽的欲望,高空放松地人眠,不过是贪恋俗世欢喜,不过是因为梦里有她。 此番回纽约,郑睿和几位随从下属全程跟随。三万英尺的高空里,空姐身材高 挑,容貌极佳,不时在头等舱里来回走动,每次经过江少陵身边时,总会忍不住多看 他两眼。另外,过道旁有位美国女孩以看书做掩护已经盯着江少陵看了许久,直到对 上郑睿的目光,女孩这才露齿一笑,她用地地道道的美国英语跟郑睿搭讪,询问郑睿 一伙人去纽约是出差,还是去做生意。 郑睿说"做生意。" 女孩看了一眼闭目人睡的江少陵,问"你和这位大帅哥是什么关系?" 郑睿说"他是我老板。" 女孩想问大帅哥是否有女朋友,许是觉得太过唐突,所以拐着弯评价道"你老 板看起来很年轻。" 郑睿说"我老板已经结婚了。" 女孩手指抖了一下,搭讪终结,她笑了笑不再说话,但一直形同虚设的书籍终于 在她的手指微动下翻到了下一页...... 作为一名商人,江少陵以鲨鱼姿态并购各大、中、小型企业,对于经商,他有看 极其敏锐的洞察力和精准的决策力,很多时候哪怕他不发火,也会让很多下属对他望 而生畏。 他们敬畏他的不苟言笑,颜值高又怎样?没有人能在他极具震慑力的目光注视下 还能保持冷静和平静,但归国奔丧的他再次回到纽约,尽管神色冷漠,举手投足间却 透露着惯常难以出现的温善。 抵达纽约未世总部,除了接连不断的会议,仅是客户预约会面就有好几页,更何 况还有一大堆公事等着他逐一完成...... 当天深夜江少陵给伽蓝打电话,中国那边正是阳光晴好的上午。江少陵给伽蓝打 电话之前,伽蓝有事吩咐陆离去办,她让陆离帮她寻找一个人,因为年月久远,所以 寻找起来多少有一些麻烦。临别前,伽蓝叮嘱陆离。这件事需对江先生保密,如果 他打电话问起你的行踪,你就说我放你半个月假期回家探望双亲。" 陆离不放心她的安全问题,她笑着丢给陆离一句话”我不伤害别人就不错了, 所以在我制造杀孽之前,你早去早回。" 陆离受她话语的影响,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江少陵打电话给伽蓝,得知她正坐在花园草坪上看书,他在电话那端反问她 "阳光下看书不伤眼睛吗?" “我这就进屋。"伽蓝合上书籍,从草地上站起身,嘴角笑意轻微,江先生词里 的深意,她懂。 电话里短暂沉默,面对她的乖顺和听话,江少陵再度开口说话,声音较之先前柔 和了许多”我给你留了一张卡,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放着,没有密码。" 回纽约之前,江少陵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放了一张卡,这事伽蓝并不知道花园里 春花娇媚,她看着那些热烈绽放的花朵,对着大洋彼岸的他淡淡回应了一声”知道 了",然后对他说"少陵,你好好保重身体。" 伽蓝说这话时,江少陵和几位软件公司的下属正坐在一家法国餐厅里聚餐。去年 他从知名软件公司挖来了三名工程师,计划在两年内设计出一款全新的科技产品,宋 文昊说他们最近在设计产品过程中有了很多新想法,江少陵这才约他们在餐厅见面, 用餐当中聆听几人的新构思,不知不觉时间竟已走到晚上九点半。 回纽约后,缘于时差关系,他还没给她打过电话,起身离座前他示意宋文昊和他 们继续详谈。僻静的一角,一通电话线聊,最让江少陵触动的并非她那句”你好好照 顾身体",而是她口中的那声”少陵。" 从2006年开始,她已经有八年没有再叫过他"少陵。了,如今被她道出,他方才 惊觉内心某一角被刺痛,只因他对她口中的”少陵” 早已怀念经年。 翌日乘车前去会见客户,休闲街道两旁设有不少露天咖啡雅座,他在批阅文件中 途移眸望向窗外,不经意间看到一位亚洲女子独坐一桌安静地翻看着书籍,收回目光 时他忍不住笑了笑,只因他想起了她。 扰记得那日尚未离别,他对她已是诸多不舍回到美国后,他对她的思念更是与 时俱增,但凡是任何与她相牵连的人和事,似乎都能令他在转瞬间心存温软。 日清晨,他在江水墅健身房里跑步,管家肖玟站在门口告诉他”沈先生来 了。" 回来已有三日,他还不曾见过沈家明,他和沈家明都很忙。 其实,他和他的岳父都称不上是什么善人。 清晨司机开车经过江水墅一带,沈家明突然造访不过是心血来潮,他没有进屋叙 谈的意思。 沈家明站在主宅的台阶上,见女婿穿着一身家居服走出来,他温和地拍了拍女婿 的肩”逝者已矣,好在是善终,节哀。" 江少陵微笑不语,确实是善终,苏姨死前没有经历太多痛苦,生死之事,向来是 闪身不由己,发生后只能被迫去接受,不节哀又能怎样? 园他请沈家明进屋喝杯茶,沈家明笑着摇摇头,问他。sylvia没有随你一起回来 吗?" 自晨曦投射在江少陵的脸上。国内气候不错,她有意住上一段时间再回来。 "sylvia太过任性,你多担待。"沈家明的声音很平和。 "她很好。" 闻言,沈家明失笑,已有意结束谈话”得空回沈家陪我打场球。" “好。" 江少陵站在台阶上,目送沈家明乘车离去。多年前初见沈家明,他便明白沈家明是一个厉害角色,严格意义上说,心肠足够狠,也足够硬,在沈家明的价值取向里没有"输"这个字,涉及赚钱的门道根本就不存在是与非,或是善与恶,只有弱肉强食和优胜劣汰。 作为商人,沈家明很成功,但作为父亲,很多人都觉得沈家明失败透顶。蓝蓝童年时期和少女时期,沈家明放任她在国 内,对她不闻不问蓝蓝19岁回到纽约之后,他冷落她,忽视她,监视她,久而久之父女之间的感情越来越差,甚至是越来越僵。其实,一切不过是表象罢了。 2013年春末,江少陵受邀出席一个私人聚会,原以为只是商业聚会,走进邀请方的别墅方才惊觉里面竟是一片光怪陆离。 女侍者穿着兔女郎服饰穿梭其中,多达几十位姿容绝佳的年轻女子盛装出席,江 少陵止步在门口。 那天有一位金发混血女子穿着一袭真丝裙朝他袅袅走来,刚对他示好地伸出手, 就听身后有人在叫他”少陵——" 江少陵转过身,是沈家明。 那天沈家阴当着他的面,花费五十万美元买下一个混血女孩子的一夜春宵,但他 只是付款人,受益人却是他的司机。 是夜,司机开车带女孩子去酒店,女孩子坐在车里娇声赔笑。座驾离去,沈家明 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少陵,声音很平静”看到了吗?金钱可以让妓女伪装成名媛,但 同样是金钱,也可以让有些假名媛一秒钟变成最淫荡的妓女。" 沈家明说这话时,江少陵和他正置身在别墅出口,司机把车开过来,郑睿下车后 顺势打开了后车门。 江少陵面无表情地朝座驾走去,身后传来沈家明冷冷的声音”少陵,有些女人 我可以嫖,但你不可以,谁让你娶了我女儿谁让你的岳父是沈家明呢?" 嫖? 江少陵靠着后车座轻笑出声,然后他按下车窗玻璃,对着沈家明慢悠悠地开口 "岳父,我不是您。" 沈家明没有动怒,至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他扯唇微笑”我很欣慰,你不是 我。" “开车。"这话是对司机说的,车行一分钟,江少陵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郑睿下 达命令,"去查究竟是谁泄露了我的行踪。" 邀请方没有那么傻,他和沈家明是翁婿关系,商界谁人不知?面对如此不单纯的 聚会,邀请方绝不可能同时邀请他和沈家明出席,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沈家明收买了他的人...... 当天晚上,江少陵通过电话告诉宋文昊,负责邀约审査的秘书被开除了,邀请方 更是被他拉到了拒绝往来客户名单两天后,一位跟随他两年的随从下属再次被炒。 其实他和沈家明在掌控欲方面半斤八两,就连公事对决也是毫厘不差,公事落定 更是一言而决,不容置疑。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沈家明对蓝蓝漠不关心,但沈家明误以为他做坏事现身阻止,对蓝蓝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维护呢? 回到纽约的第四日,参加晚宴,席间觥筹交错,郑睿拿着手机来找他,他没有接听的打算,直到郑睿凑到他耳边说"是太太。" 她在遥远的中国发视频电话给他,他避开晚宴的音乐,站在庭院中看着手机里的 她,背景是茶餐厅,设施有些陌生,但桌子上摆放的饭店招牌却清晰人目,原来她回 到了s大东苑美食街,回到了她曾经最爱吃的那家茶餐厅里。 伽蓝坐在茶餐厅里,长发披散,嘴角微微翘起。我没想到,它还在。" 迎着风,江少陵笑着问她”饭菜味道变了吗?" “变了。"虽然变了,她却没有丝毫触动,只是淡淡地陈述着事实,"还是以前 那位厨师,可能是年纪大了,做菜味道大不如前。" 江少陵沉默片刻,温声宽慰她”有一种东西是不会变的。" "什么?”她在视频画面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对着手机,他迎上她的眸,眼神潋滟中透着柔情,他把答案丢给她。你知道的,蓝蓝。" 听了他的话,仿佛有韶华光芒在她的眼神里流动,就连低眉浅笑也带着撩人心弦 的暖,她懂了他的意思,却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低头沉默地吃着菜。 江少陵眼角眉梢都是情,忍不住笑着问"你和我视频,是为了让我看你吃 菜?" 她笑,很直白地告诉他。不抬头看你,是怕自己会泄露心事。" 他屏住呼吸问"什么心事?" 。你知道的,少陵。"话音落地,她终于抬眸看着他,笑盈盈的嘴角让他怦然心 动,隔着屏幕,隔着中国和美国万里之遥,两两相望的瞬间,仿佛时间就此停止。 那句。你知道的,少陵。搅得他隐隐躁动,若不是一堆公事等着他处理,他早就 乘机过去找她了...... 回到纽约的第七日,听说沈家明日前偶感风寒,便于午后乘车前去探望。 马修告知他沈先生在马厩喂马,沏了一杯茶放在江少陵面前,这才转身去马厩通 报沈先生。 那茶,江少陵没喝,他走出主宅透气,没想到竟在小花园里和苏薇相逢。 拥有一头黑发的青年女子穿着高领毛衣和半身裙,脚下踩着高跟鞋,身材纤细有 度,面容美丽而又精致。 四目相对,静默无言,苏薇心事起伏,江少陵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 "如果当初你找不到她,你会不会选择我?"这不是苏薇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了,每当这个时候,她执着,他冷漠。 。不会。"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调的°如果。" 苏薇黯然。她就那么好,好到让你再也爱不上别人吗?" 午后的阳光落在江少陵英俊的五官轮廓上,平日里的他在公司运筹帷幄,唯有在 提及伽蓝时方才流露出点点温情。她是我的初恋女友,自幼天赋惊人,恋爱期间对 我诸多忍让,她懂我,逗我开心,即便我伤了她的心,她在经历丧母之痛后,依然笑 着告诉我,我会越来越好......初恋女友标准在那里摆着,对于我来说我的情感起点太 高,没有女人能比得上她。" 苏薇脸色青白交加,他的意思是围绕在他身旁的女人都达不到伽蓝设下的及格 线,所以他才会宁缺毋滥? 不够格的那个人还有她,这就是他要传递给她的事实。她被事实刺伤了,又气又 恼地反击道"你别忘了,她曾经是林宣的未婚妻。" 也不见江石汝动怒,他侧过脸看着苏薇,慢慢地笑。那你呢?你又是沈先生的 什么?" 苏薇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刹那间难堪得说不出任何话来。 江少陵见她这副模样,毕竟 是有一些不忍心,他和她虽然称不上是青梅竹马,但 总归认识了十几年,更何况她曾为他做过傻事,而且她还是苏姨的亲侄女...... 实话,总归是太过伤人。 江少陵的语气温软了几分。薇薇,我无意伤害你,你也无须拿林宣来刺痛我,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或许她曾经为林宣动过心,也曾爱过林宣,但她并非你想象中那 般轻浮·...... 苏薇自嘲一笑,不知是在嘲笑她自己,还是在嘲笑江少陵自欺欺人。她在美国 这些年轻浮不轻浮,不是有目共睹吗?你又何必替她掩饰?" 。掩饰?"向来沉稳老练的他竟然笑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她清者自 清,我又何必替她掩饰?" 话说到这里,江少陵漠然地补充。你希望我说得再直白一些吗?" 苏薇惊讶地看着江少陵,再直白一些? 她不笨,自然知晓所谓的"直白"必定涉及夫妻床事,而他那么笃定...... 午后时分,数只白鸽从沈家上空飞快掠过,花园的某一棵老树上爬满了绿色藤 蔓,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点点亮光,白鸽诉说着千帆过尽,老树象征着韶华浙逝, 藤蔓意味着新生欢喜。 周遭很静,难以顺应大自然的安静的是苏薇一颗波澜起伏的心,她在江少陵的笃 定言语里感受到了刀刻般的痛苦。 她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她扯唇微笑,她曾经以为哭是这世上最丑陋的表情,如今方才惊觉,强撑微笑竞比失声痛哭还要残忍。 "薇薇,如果你一味放不下过去,到头来不过是苦了自己。或许你该问一问你自 己,现在锦衣玉食的你,快乐吗?" 这是江少陵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多年前,她为了江少陵来到美国,得知他和伽 蓝的婚讯,那一刻她对伽蓝既痛恨又嫉妒,自甘堕落,一时冲动引诱沈家明。那 夜,她技术拙劣,青涩至极,沈家明对她更像是发泄,而非疼爱,他笑声低沉,话音 藏讽。苏小姐,我不得不说,身为床伴,你还不够格。& quot; 她脸色苍白,只听他又笑着说"不过,我倒是不介意慢慢地陪着你磨炼床 技。" 苏薇血液循了,转瞬间她已被沈家明压在身下,他虽人到中年,却是一个很有魅 力的富商,但他凑到她耳边说话时,那一刻分明有泪水从苏薇的眼角猝然滑落。 沈家明说"苏小姐,你青涩得让我着迷。" 习 苏薇成功了。 月苏薇被沈家明带回沈家那天,伽蓝表情变了,她起初微笑无声,后来她红着眼睛 瞪着她父亲笑声越来越大。那天伽蓝一句话也没说,她只是笑,然后带着笑离开了沈 家,与她父亲冷战长达半年时间。 苏薇以自己的身体和青春为代价,成功离间沈家明和伽蓝之间的父女关系,并且 狠狠地报复了伽蓝。沈家明很宠她,除了江少陵,伽蓝有的她都有,但她不快乐一···。 其实有一件事开始连苏薇本人也不知道,沈家明带她回来那天晚上,她和沈家明 分房睡,那晚沈家明可能是受女儿情绪的影响,独自一人睡在了书房。 凌晨时分,除了马修和两位值班门卫知道伽蓝回来之外,再没有人见过她。书房 里面的卧室里,沈家明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其间有一道黑影拿着一把匕首悄无声息 地走近床畔,是伽蓝。 夜晚沉寂,窗外明月皎洁伽蓝拿着匕首抵在沈家明的脖子上,并反反复复地比 画着,她爱她父亲,却又深深地恨着他,她在杀与不杀之间来回撕扯,她在血缘和怨 恨之间来回徘徊,她在孝与不孝之间暗自痛苦...... 僵持了几分钟,她移开匕首,转身离开时却有一滴接一滴的泪砸落在她的衣服 上,砸落在地板上。 那天凌晨,有几人知,头发灰白的她隐身在灌木丛后无声恸哭又有几人知,沈 家明站在黑暗的一角目光疼痛地看着她...... 在这座沈家庄园里,没有人真正快乐,每个人都有隐藏极深的伤疤,不敢轻易示 人,所以藏头藏尾,都以为秘密无人知,殊不知别人只是窥探不点明罢了。 2014年2月即将走进尾声,江少陵选捷径前往马厩,并未在路上遇到马修。沈家 明在马厩里帮一匹老马洗澡,江少陵走过去帮忙,沈家明没有阻止,吩咐平日里照顾 马匹的男佣取一套干净的工作服给江少陵。 这日翁婿合作,江少陵拿着工具清理马厩,与之相比,沈家明刷马更细致,他用 湿毛巾帮老马清洁完,又蹲在地上给马蹄涂上蹄油。 马喜爱清洁,每天至少要清蹄一次,沈家明拿着毛刷蘸着蹄油一边涂抹角质层, 边对江少陵感慨道"这匹马已经活了29年,比sylvia的年龄还要大。" 提及sylvia,沈家明拿着毛刷短暂失神,数秒后回过神,又继续先前的涂油工 作,不过语气却沉重了许多。sylvia小时候很喜欢这匹马,我和她妈妈离婚以前, 我常常带着她骑着这匹马在庄园里瞎溜达。" 这是江少注第一次听说伽蓝和这匹马的渊源,并将沈家明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他不能否认的是,这样的沈家明,很父亲。 回到纽约的第八日午后,曼哈顿一家西餐厅里,江少陵有一个为时20分钟的报刊 采访。 作为一名成功商人,江少陵无疑是公众生活的一部分,近几年想要采访他的人更 是趋之若鹜。 这话并不夸张。 众所周知,美国是世界新闻事业发达国家之一,现有杂志多达一万多种,仅是发 行量在百万以上的报纸杂志就有6o多种,街头小报更是不计其数。新闻竞争这般激 烈,再有美国知名报刊约访身先士卒,所以一位亚裔报刊主编致电未世秘书室之前, 包括之后,并未抱丝毫希望。谁料数星期后,未世秘书室一通电话打来,瞬间在杂志 社激起千层浪,职员们一边欢呼雀跃,一边又浮起同一个疑惑江少陵平时很少接受 采访,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家知名报刊约访遭拒,可为何会对这么一家名不见经传的 杂志社拨冗破例呢? 没有人能够为女主编指点迷津,纵使有人愿意,想必此刻她也无暇顾及,只因她已奔赴采访约定地。 女主编 第五章 (2) 不知道的是,外界的喧嚣传闻远不如婚礼现场精彩纷呈。 江少陵和伽蓝结婚那天,婚礼现场低调而又奢华,安保措施严密,受邀宾客数量 不多,但都是各大上流社会名士。 那天,伽蓝穿着一袭火红色婚纱,黑白卷发披散在肩,她挽着沈家明的手臂行书 在草坪上,行走在蓝天白云下,阳光照耀在她的身上,她仿佛整个人独了一层耀眼的 彩光。 那天,伽蓝行走在喷泉水池边,只见无数道水流光影变幻,在彩灯的照耀下美轮 美奂,宛如五彩流苏一般,那一刻女子让人惊艳。 那天,江少陵和伽蓝没有誓词,更没有所谓的。我愿意",是江少陵的意思,若 是她像她父亲、样善变忽然说出。我不愿意",他虽能见招拆招,但前来参加婚宴的 苏瑾瑜又该作何感想? 只能说百密一疏。 他和她在互换婚戒的时候,宾客群里有人发出惊呼声,因为有人不顾保镖的阻 拦,冷着一张脸闯进了婚宴现场。 是林宣,也是数月前伽蓝差一点就要结婚的未婚夫。 草坪上,林宣消瘦了很多,虽然无损他俊美的容貌,眉目间却凝聚着冰寒之气, 他先是面无表情地看一眼江少陵,紧接着又死死地盯视着伽蓝,最后声音低沉地用中 文问她。你确定你要嫁给他?" 伽蓝很镇定,看着林宣不说话。 林宣红着眼睛,狠狠地又掷了一句话给她。我在问你话,回答我——。 宾客哗然。 在等待伽蓝回复林宣的过程中,沈家明抬手制止保镖对林宜不敬,江少陵不看林 宣,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伽蓝,修长的手指拿着女式婚戒固执地伸到她的面前,不 肯垂下一寸,哪怕半寸,他都不允许。他看似平静,但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的内心 被一种焦灼感攻城略地,紧张得后背直流汗。 伽蓝终究还是说话了,但她回复林宣的不是。我确定",她用中文笑着对林宣 说"哥,你能来祝福我,我很开心。" 虽说婚宴宾客西方人居多 ,很多人都听不懂中文,但现场毕竟还是有不少华人出 席婚宴的,听到伽蓝的话顿时明白她是在打圆场,顾全所有人的面子,更是在给林宣 找台阶下。 林宣面如死灰。 众目睽睽之下,伽蓝从江少陵手中取走女式钻戒,然后笑盈盈地戴在了无名指上。 那天结婚,她只说了两句话,一句话是对林立说的,另外一句话是对宾客说的 "感谢大家百忙之中参加我的婚礼,不胜欢喜。" 伽蓝清冷的声音在夏风中缓缓飘散,同样而如死灰的还有一个江少陵、她说"不胜欢喜",却没有欢喜的痕迹,还有...... 她说的是。我的婚礼",而不是。我们的婚礼。"对于她来说,这场婚礼没有他的存在,只是她一个人的婚礼而已。 结婚,并不意味着救赎,反而是另一场罪恶的开始。 新婚夜,她取出一把枪对着他,他无惧,但她熟知他的软肋,所以她可以一再刺痛他。 她把枪口对准了她自己。 他不能不妥协。 婚后第二天,她无视正在吃早餐的他,独自乘机回了剑桥。初冬她因实验项目回到了纽约,却一直住在实验室里,很少回江水墅。 2013年年初,江少陵创立未世集团,因为前期准备充分,所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并购了好几家中小型企业,为此在商界引起轩然大波。 2013年4月至2013年年末,未世分公司开始落脚在其他国家和城市,伴随着财力 发酵,未世产业链所带来的持续效应势如破竹。 2013年6月,伽蓝博士毕业,有意留在剑桥,江少陵曾推开工作去剑桥接她回纽 约,但她避而不见,后来陆离迟疑不定地将她的意思转达给他。太太说,谁是她的金主,她听谁的话。" 她又在拿话刺他了。 这些年沈家明提供她的学费和生活里的一切开支用度,即便是她和他结婚后,她 也从未花过他的钱。 其实,他几乎每个月都会派人送钱给她,或是把钱打到她的卡上一但她全部退给 了他,她不要。 2013年7月,沈家明去 了一趟剑桥几天后,她把瑞秋留在了剑桥,并在陆离的 陪同下一起回到纽约同月,她受聘于知名脑研究院,每天在实验室里和一堆脑颅打 交道,回江水墅的时间屈指可数。 2013年年末,江少陵在legend电讯公司成立两年后,折算手中股份,以42亿美元 的高价卖给岳父沈家明,紧接着清算股份,卸职诺亚,正式脱离沈家明家族企业。 沈家明曾试探他。脱离沈家自立刁户,是因为外面传闻你娶sylvia是功利心作祟,还是单纯因为sylvia?" 是因为伽蓝。 别人怎么看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能让他太太瞧不起他,沈家明能给她的,不 管是他有,还是没有,他都会尽最大的努力给她。 除了父爱。 其实他很清楚,自从沈家明和苏薇在一起之后,她早已舍弃了父爱,她对沈家明 的一言一行比任何时候都要敷衍,虚假得连遮掩都觉得是一种浪费。 他以为,·他和她会在冰冷和漠视中消耗完彼此的余生,但2014年来到杏花村的 她,回到s市的她,仿佛忘却了前尘旧事。恍惚中,他的蓝蓝好像一直都未曾从他身 边离散...... 她爱他吗? 2014年3月,从s市飞往纽约,正是用餐时间,郑睿轻声唤醒江少陵,他从无数的 碎梦片段中缓缓睁开眼睛,尚未从过去抽离而出的他,仿佛踏着过往的虚幻迷雾刹那 间跌落到了现实之中。 是西餐,餐点丰盛,味道也不错,但他这日胃口不大,年轻的空姐过来给他续白 开水时,目光先是落在了他手指的婚戒上,然后偷瞄他的白衬衫衣领时被他逮了个正着。 年轻的空姐有点尴尬,也有点脸红,一边往杯子里续水,一边笑着开启话题 "先生,您的太太一定很爱您。" "嗯了。 江少陵心口一紧,放下刀叉转眸看着她。 就连郑睿也是一脸疑惑不解,这位空姐何出此言了 空姐指了指江少陵的白衬衫,轻声解释。先生,您身上这件白衬衫出自知名品 牌,衬衫衣领上原本应该没有任何图案,但您的白衬衫衣领上却手工着一朵四叶 草,所以我才会猜测是您太太给您的。" 闻言,江少陵愣了一下,低头査看白衬衫的衣领,果然看到一朵四叶草安静地绽 放在衬衫衣领上,异常醒目。 他身上这套衣服是刘嫂送到树屋的,紧接着又是蓝蓝帮他穿的白衬衫,他并未注 意到这样的细节图案,反倒是趁着她帮他系纽扣,情难自制地把她到怀里吻得她气 喘吁吁...... 想起树屋里发生的事,江少陵端起杯子喝水润喉,清明紧绷的意识宛如天窗开启,阳光洒进来,热度烫人。 四叶草图案是她琇的,还是她让家里的用人的? 空姐拿着水壶站在一旁继续道"俗话说,找到四叶草就等于找到了幸福,四叶 草有四片叶子,每片叶子都有它不同的意义,分别象征着人生梦寐以求的东西财 富、名誉、爱情和健康。您太太在您的衬衫衣领上一朵四叶草,很显然是想把这世 上所有的幸运全都送给您。" 江少陵呼吸越来越慢,一颗心却难以抑制地躁动着,近段时间他曾跟刘嫂通过电 话,刘嫂说她每天都会花费大把时间在卧室里待着,他以为她是贪睡,难道...... 四叶草图案的确是伽蓝鳞的。 江少陵下飞机后,第一时间致电刘嫂,让她在不惊动伽蓝的情况下去一趟主卧 室。几分钟后,刘嫂将一张又一张图片传送到了江少陵的手机里,每一张图片都是一 件衬衫,每一件衬衫上都赫然携着一朵四叶草。 刘嫂说"先生,您有一柜子的衬衫上都携着四叶草;还有一柜子衬衫,太太还 没来得及绣上图案。" 她爱他! 有这层认知的时候,汽车穿梭在繁华的纽约街头,江少陵垂眸看着图片里满柜子 的四叶草衬衫,猝然间湿了双眸。 第六章 (1) 秘密:时光深处,心劫难赎 3月的纽约,天气开始回暖,偶尔在阳光下待的时间久一些还会有丝丝缕缕的灼 痛感。月初,有一位华人老先生做寿,老先生祖籍香港,少时随父母移民美国,成年 后凭借多年努力在广告界很有名望,林锦鹏和陈菀当时出差在外,没能赶回纽约,打 电话给林宣,让他代林家亲自走一趟。 那是一家星级酒店的宴会厅,林宣刚走进宴会厅就看到了江少陵,江少陵穿着黑 色西装正在用娴熟的广东话和老先生微笑着交谈。 交谈声并不热络,但礼节到位,让人难以诟病,这般不亲不疏,很符合江少陵的 处事风格。 有女宾从旁经过,几乎都会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在女宾的眼里和心里,江少陵的 容貌和身材一直都占据着首位,其次才是他的经商头脑,这与男宾的排位顺序恰恰相 反。 林宣不予评价。 在纽约市,林宣和江少陵几乎从未在公开场合里同时露过面,这天前后脚现身宴 会厅,对于宾客来说无疑很微妙。两个男人都是教养极好的男子,无论是身份还是地 位,在各自事业领域里都是佼佼者。 林宣和沈家明的独生女解除婚约后,很快就辞去了高校教授职位,休整数月后回 到商界帮父母打理生意,俊美的容貌,出色的高学历,良好的家世,使他身边从不缺少追求者,只可惜他无心情事,绯闻几乎为零。 很多人私底下都在传,说他和sylvia青梅竹马感情深厚,sylvia虽然有负于他,但他一直未曾忘情于sylvia。 两个好看的男子站在一起,毫无疑问他们是整个宴会的焦点所在,也是八卦的来源和聚集地。他们是情敌,也是前任和现任,都是理智成熟的成年男子,宴会厅邂逅,林宣和老先生简单寒暄数句,随后林宣朝江少陵伸出手,很有风度地保持着微笑。好久不见,江先生。" 。好久不见。"江少陵握着林宣的手,吐字清晰,同样是一副谦谦君子姿态。 手指交握只有一瞬,分开时各自控制擦手的冲动,笑意却是越来越重。 他们之间除了最简单的问好,多余的话却一句也不愿意说。其实 又何必多说?如果两个人彼此憎恨,求和不得,最理智的方式不外乎两种,要么回避碰面,要么漠然相处。 通过恶言恶语和暴力手段来宣泄憎恨,那是私底下才有可能爆发的事,人前他和他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彼此也都看重自己的一张脸,所以握完手,自有宾客与之交谈,自有满场衣香鬓影隔开他和他,想要做到眼不见为净,倒也容易。 但这世上并非只有眼睛才能直通心灵,耳朵同样是接触外界风云琐事最重要的途径。 林宣和两个意大利商人聊天时,有几位女宾站在不远处交谈,法文声若有似无地传递人耳,她们是在说江少陵,但字字句句却都涉及sylvia. "刚才江太太给江先生打电话,他走出宴会厅跟他太太讲话时轻声软语,似乎很爱他太太,看情形并非是利益婚姻。" "他们夫妻私下关系怎么样,我们这些局外人怎么清楚?但我有一个叔叔,他是做钻石生意的,有一次叔叔跟我说,江少陵和sylvia结婚后,每年大小节日他都会捜集稀有的蓝钻送给他妻子,照这么看来,人家是真爱,如果江少陵不爱他妻子,随便一件珠宝首饰就把他妻子给打发了,又何必大费周章来回折腾自己?" "sylvia倒也好福气,父亲有钱有势,丈夫和前任未婚夫又,都是男人中的极品·...... 女宾还没说完,另外几位女宾后知后觉林宣就在不远处站着百连忙碰了碰女宾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林宣和两位意大利商人微笑着应酬,无动于衷得似是没有听到女人间的热聊话题。几位女宾面面相觑,然后心照不宣地吐吐舌头,调皮地笑了笑。也对,她们说的是法语,林宣可能听不懂。 林宣能听懂,他熟练掌握五国语言,其中就包括法语。但他宁愿自己听不懂,痛 苦的情绪就像是常年埋藏在他身体里的炸弹,哪怕只是凑过去一丁点火苗,仿倒也能在瞬间彻底引爆。 宴会声潮宛如海浪冲刷海滩,涨潮过后又快速消退,他所体会到的痛彻心扉,一如2012年1月初。 2012年1月1日,他从父母口中获知sylvia和江少陵之间发生的事,那天他整个人从里到外,从身到心仿佛隆冬霜寒天悬挂在屋檐下的冰凌,僵硬得近乎撕裂。那种撕裂就像是有人强行扒开他身体上的伤口,动作凶狠得让他连呼痛的权利 都没有。 他和sylvia是在沈家草坪上见的面,他去找的她。那天风很大,远处的树木在家风凌虐下呼啦啦作响,他仿佛看到了2005年的自己,兜兜转转七年过去,原来他始终哼唱的只是一首走音跑调的情歌。 那天,她在他喷火的目光注视下率先开口,只有短短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那一刻,他苦苦支撑的坚强刹那崩塌,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愤怒的他,抬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那一巴掌力道很重,比2006年2月在伽家院落里那次扇得还要重,不仅扇得伽蓝脑子发晕,更扇得伽蓝嘴角鲜血往外渗。 仅仅是沉默了一秒,还是两秒,她再次对他说“对不起。" 历年来,不管她做错什么事,她从不承认错误,只对亲人和爱人承认,2005年她跟江少陵认错,江少陵没有接受2012年她跟林宣认错,林宣同样没有接受。 寒风抽打着他和她的脸庞,比寒风更冷的是林宣的声音,他切齿逼问 "sylvia,你还记得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周遭寂静无声。 四目相对,她苍白着一张脸,低着头沉默。 他就那么死死地盯着她,前所未有的怨恨和愤怒在他的心里烧成了一把燎原大火,他绷着声音说。婚期不变,这件事从此以后不要再提。" 她终于抬眸看着他,目光惊讶。 他咬着牙,再次重申”婚期不变,你和他之间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我不会再提,你也最好忘了。" 她无悲无喜地陈述事实。“可它毕竟发生了。" "我让你忘了——" 太过愤怒,他失去理智地冲她喊出了满腔怒火,音量太大,以至于有用人听到声音诧异地朝他们望了过来。 她似乎在他的愤怒中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她很平静,她基至笑着对他说。你刚才问我,我还记得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我记得,而且我会一辈子都记得,但我心魔已除,她不再活在我的幻觉里,她只存在我的记忆里,我的心里。如果我愿意,她和江少陵完全可以在我的人生里共存·...... 啪—— 又是一巴掌 落在她的脸上,她伫立在草坪上,因为他的掌掴,所以黑白发丝遮住 了她的半张脸,她抬手拂开长发时,无边无际的恨意吞噬着他的理智,他咬着牙说 "这一巴掌是为你母亲打的,你不配做她女儿。" 2012年1月,他说完这句话转身上车。车子驶离沈家没多久,纽约暴雨来袭,沿途的树木被风刮得摇摆不定,玛雅人预言2012年12月21日那一天将会是世界末日,谣言尚未不攻自破,属于他的爱情却率先迎来了穷途末路。 2006年至2011年,在长达五年的时间里,虽然林宣和sylvia聚少离多,但假期聚在一起也曾多次同床共枕。 同床?却很清白。 他自幼看着sylvia长大,亲情总归是凌驾在爱情之上,她不仅是他的爱人,更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亲人,感情浓郁得亲不可分。 伽嘉文去世后,他很清楚sylvia和江少陵之间的缘分彻底断了,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会在江少陵出现后,只是偶尔心存卑鄙,拐着弯提示sylvia别忘了伽嘉文之死,却不曾真正有过危机意识,只因sylvia若是心狠起来,会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无情,她对江少陵的漠视和不闻不问,他一直都看在眼里,所以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同睡一床,他对sylvia怎会没有男女欲望?但她向来口是心非,如果他要她的身体,她绝对不会拒绝一但她心里是否真的愿意呢?一旦结婚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合法夫妻,届时夫妻性事顺其自然,跟勉强无关,再过几年有了孩子,她自然会把重心放在家庭上...... 不能再奢求更多了,他很清楚,她曾经飞蛾扑火地深爱过江少陵,但伽嘉文的死掏空了她的爱情,伽嘉文在她幻觉里的每一次诡异现身,其实都彰显着她内心深处极力隐藏的负罪感和痛不欲生,她已不敢再爱,尤其是对江少陵。 2012年2月,已经逐渐冷静下来的林宣开姶意识到2011年年末那场床事风波,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了解sylvia,若非江少陵强迫,哪怕她再如何深爱江少陵,也不会和江少陵做出那种事情来。 在两性关系上,林宣承认他不及江少陵心狠,江少陵可以不顾及sylvia的痛苦为所欲为,但他不能。他盼着她有心甘情愿的时刻,盼着她能欢喜地接纳他,哪怕地有丁点的迟疑,他都不忍心为难 她,所以江少陵根本就是一个畜生,一个披着伪善外衣的无耻之徒。 2014年3月初,宴会进行到一半,林宣端着一杯红酒来到江少陵面前,正与江少陵攀谈的富商很识趣,优雅地朝林宣点了点头,微笑着离开。 显然,林宣是为江少陵而来,但他并不看江陵,他侧身而立,看着宴会厅川流不息的宾客,声音低沉地用英文道出来意。江先生,sylvia曾在我那里存放了不少旧物,只可叹世事无常,纵使我留着想必也没什么意义了,您是希望我邮寄给她,还是邮寄给您?" 林宣说出这种话总归是添堵居多,江少陵很想回敬一句"留着没意义直接扔了",但林宣太过聪明,如果他不收,林宣就会邮寄给蓝蓝。 其实江少陵很清楚,林宣说他把旧物邮寄给伽蓝不仅是托词,更是在逼迫他做出选择,林宣真正的目的无非是拿所谓的旧物来刺激他。 "林先生提点到位,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但愿旧物不要太多,江水墅庙小,我怕装不下。"江少陵态度如常,他和林宣在眼不见为净的基础上,虽然都在同对方说话,却都懒得看向对方,见附近有宾客朝他举杯示意,他露出微笑也算是回礼 "放心,不多,就是重量可能有点沉,江先生搬动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要一不小心闪了腰。 林宣微笑着离开,江少陵英俊的脸上不见任何情绪起伏,转眸看着林宣的背影隐没在宾客里,手中的酒杯壁折射出凛锐的光线,隐隐带着看不见摸不着的肃杀之气。 林宣忽然送旧物给江少陵,来者不善i旧物送达江水墅,速度更是出奇地快。 翌日,未世召开高层会议,管理层如临大敌,倒也不是江少陵盛气凌人,恰恰相反,他在管理层出现不合言论时冷静沉稳,不驳斥,也不打断。但所有人都很清楚,他并不亲和,他和他岳父沈家明一样,纵使发现管理层出现工作漏洞,他当时也不会多言,只会在观战结束后似笑非笑地做出总结性发言。 就像现在,争论暂歇不过三秒,坐在主位一直撑着脸观战的江先生终于开口说话了,笑容迷人。要不要喝杯水继续? 会议室静寂一片。 江少陵坐正身体,慢慢地说。如果各位争论结束了的话,可否允许我发表一下个人的拙见?" 可否?拙 见? 这次会议室不仅是寂静无声,刚才争执不休的那几位管理层成员更是垂着头不敢再开口多说一个字。 未世上下很多员工都害怕江少陵,他的财富,阅历和人脉,包括他的智慧和狠戾都让他们感到害怕,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害怕的青年富商其实也有恐惧的人和事,他恐惧有些事超越他的掌控,恐惧有些不敢深思的真相终有一天会被人残忍地掲开,而他恐惧的源头恰恰是他的妻子,他恐惧的真相恰恰是林宣派人送到江水墅的旧物...... 黄昏回到江水墅,肖玟接过他的外套,并递给他一个扁平的四方形包裹盒,盒子很小,重量很轻。 肖玟告诉江少陵,包裹盒是林宣派人送来的。 反复看着手中的包裹盒,江少陵强忍皱眉的冲动。有一点林宣倒是没有骗他,林直说旧物不多,还真是不多,只有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包裹盒,也是一个林宣宣称可能会让他闪了腰的包裹盒。 江少陵意识到,林宣口中的重量其实取决于包裹盒里面物品的意义。 回到卧室,江少陵将包裹盒随手扔在卧室的床头柜上,去浴室放洗澡水不过一分钟,他又再次走进卧室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包裹盒扔了进去。 他很清楚包裹盒里的东西势必会扰乱他的情绪,所以他才会警告自己不要看,但下楼吃饭时,他明显有些食不知味,刚吃了几口菜,就撂下筷子猛地起身往楼上走。 肖玟吃了一惊,直到江少陵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闾,肖玟连忙让用人重新拿一双筷子给她,她尝了尝菜色,色香味俱全,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江先生突然离席跟晚餐是否入味并没有太大关系。 江水墅二楼书房里,江少陵打开包裹盒,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丁盘录像带。他没想到会是一盘录像带,但如果不是录像带,又能是什么呢? 江少陵的内心陷人挣扎之中,他抿着唇注视着那盘录像带至少有十几分钟,然后他拿着录像带去了媒体室。 几分钟后,那盘让他犹疑不定的录像带被他放进录放像机里几秒种后,真相的闸门向他开启,当他看到出现在画面里的年轻女孩时,那一刻有一种残忍的情绪将他凌迟得神魂分离。 那是一盘类似于真人秀的录像带,片头打着英文字幕——中国绘画记忆天才挑战柏林天际线,历时十一天精准还原柏林892平方公里城市全貌。 那是一间封闭的一室一厅,除了浴室 和卧室,独立的画室里到处都安置着摄像 头,除了一日三餐有人送饭进去,被拍摄对象与外界隔绝形同坐牢,一天二十四小时 几乎都被制作团队监控在内。 被拍摄对象是伽蓝,还不满19岁的伽蓝,还是满头黑发的伽蓝。 录像带最初显示时间是2月8日上午,江少陵红着眼睛盯视着坐在直升机里的伽 蓝,直升机里的伽蓝戴着不受干扰的耳机目不转睛地盯视着下方的柏林街景,江少陵 像是沙漠里极度缺水的苦行客,喉咙干裂得思维游离。 2006年2月8日,她在飞机里待了一上午,当天下午她正式走进那间画室,并在之 后很长的时间里再也没有出来过。 三天三夜,她彻夜未眠,一直在疯狂作画,至在吃饭的过程中也在不间断作 画,歌剧院,高校,各大街道以及车辆在长长的白纸画卷上逐一还原。 在这三天时闾里,她不说话,不洗澡,不睡觉,到了第四天,原本自信的她开始 出现分裂,她有时候会抵着画纸长时间没有动静,有时候会坐在地板上抱着头挣扎不 休,也就是这一天她终于强迫自己去卧室休息片刻,字幕显示她只休息了两个小时就 再次回到了画室。 作画第七天,她疲惫而又憔悴,她已混淆时间,但她却开始加速压榨她的大脑存 储量,这天她坐在地板上刚扒了几口饭,就捂着嘴干呕,然后跑到洗手间吐得天昏地 暗。很快有医生帮她查看身体,她沙哑着声音说。不碍事,我只是压力太大了,缓 缓就好。" 作画第八天,她连续两餐全都在干呕,手指僵硬无力,好几次画笔从她手中滑 落,她却不察,仍然机械地作画,却在几秒后思绪回笼,木然地弯腰重新把画笔捡拾起来...... 作画第九天,她的进度越来越缓慢,在她苍白消瘦的脸上再也不见往日的自信,她在绝望之余,表情分裂而又痛苦,作画过程中至靠着画纸在打盹儿,其间猝然苏醒,她像是一个被抽走思绪的人偶,呆坐片刻,弯腰去捡画笔,却因为精神恍惚,那画笔她捡了三次,同样也掉了三次,后来她不捡了,她把脸埋在膝盖上,从脖子里拽出一物紧紧地摊在手心里,良久都没有再动。那 天晚上,她画画途中伸手拂开发丝,摊开手指,掌心里竟是一缕缕黑头发。她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丢掉头发继续作画。凌晨她回卧室休息前,对着其中一个摄像机镜头说。我不知道我在画室里究竟 待了多少天,我也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我妈妈的生日过了吗?过了吧?一定是过了。我表哥最近过得怎么样?他是不是举步维艰,日子过得很难?我有很多问题,也有很多困惑,但是谁在乎呢?你们不在乎,你们在乎的是我能不能完成这幅画。那么我在乎的又是什么呢?来之前,我是为了你们的一百万美金,但现在我只想完成这幅柏林全景图。你们真是了不起,区区一百万美金,你们击垮了我的自信,击垮了我的绘画热情,以至于我现在看到建筑就恶心,但我必须要完成对不对?因为你们心里清楚,我心里也很清楚,那不是区区一百万美金,不是区区,如果我现在放弃,那我之前的痛苦煎熬又算什么呢?岂不成了一个大笑话?我不是笑话,历来只有我看别人的笑话,没有人能看我的笑话,没有人·...... 她话语凌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长发凌乱的她就像是一个被逼人绝境的疯子,却滔滔不绝地跟摄像机镜头说着话...... 江少陵看着屏幕里的她,就像是一把寒光霍霍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身体里,然后突然拔出来,紧接着再次重重地插进去,一刀又一刀,残忍,粗暴,凶狠...... 媒体室里,江少陵哭了,泪水沿着脸庞汹涌滑落,原来,原来—— 他说不出那个原来,那个原来有若干个,但不管是哪一个都让他自责悔恨不已。 原来,邻居说她母亲横尸在家两天两夜,她是因为给他筹钱,所以才间接害死了她母亲。 原来,她回国那天还不知道她母亲已死,她抵达s市直接去公司找他,是为了给他送钱,他当时在干什么呢?他为什么不理她?他为什么不出面跟她说句话? 江少陵失声痛哭,那天她带着满身的疲惫目光殷切地注视着他,他怎么能对她视若无睹?他怎么能那么伤她? 原来,她不再画画的罪魁祸首竟是他,如果不是因为他,她母亲生日的时候,她一定会陪在她母亲身边,纵使她母亲脑出血晕倒,如果抢救及时的话,完全可以活过来,又怎么会惨死家中无人知晓? 江少陵只觉得万箭穿心,2005年8月末,苏姨过生日,当时她笑着对他说今年苏姨过生日,你带我见家长,明年 我母亲过生日,我带你见家长,你觉得怎么样?" 她的话言犹在耳,谁承想真相里悄悄流走的2006年2月15日竟是这般惨不忍睹。 江少陵并非那么愚钝,他也曾设想过一种可能,如果她在家,如果她在s市,她怎么可能放任她母亲横尸两天两夜?她母亲死亡前后,她在哪儿?她在干什么?他不是没有往自己身上联想过,却从不敢继续往下深想。 2008年获知她的下落,他猜到她学医是为了她母亲,却没想到她学医只是为了自我惩罚和赎罪,难怪她回避他陪她一起去拜祭她母亲,难怪2008年重逢后她对他那么冷漠和无视,她痛了,她被他伤得太重,历经母亲惨死之后,她被前所未有的罪恶感拉进了深渊,她内心的苦痛又有几人知? 他错了。2011年12月末,他不该在她的伤口上撒一把盐,让她一伤再伤,但他 如果不那么做的话,他又能做些什么呢?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林宣?不,他做不 到。纵使他当年获知真相,他也做不到放任她嫁给别人...... 这些年他与林宣彼此憎恨,却又彼此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是敌人,却也是最 熟悉对方软肋的人,所以林宣才能一刀刀地插在他的痛处。林宣成功报复了他,不费 一兵一卒就把他绞杀得血肉模糊...... 对于林宣来说,录像带只是他报复江少陵的前菜,真正的主菜还在后面。2006 年,他斥巨资买下sylvia所有参赛细节录像带,禁止主办方私自传播$其实有一件事 也许连sylvia自己也不清楚,天际线大赛主办方的身份首先是商人,商人以赚钱为首 要,规定五天完成柏林全景图,她逾期六天才完成,主办方即便会给她奖金,但怎么 可能会把奖金全部都给她? 也许,她不是没有那样的疑惑,但她实在是太需要那笔奖金了,所以不愿深究, 也不想深究。 这天黄昏,林宣知道江少陵的回家时间,算准了江少陵会打开包裹盒,所以七点 钟他准时打了一通电话到江水墅...... 肖玟在媒体室找到江少陵,她先是敲了敲媒体室的房门,等了几秒没听到回音, 这才悄悄地推开了房门。 第六章 (2) 的声音又快又急,她有重新画画的念头,这是好事,真的是好事。 伽蓝目睹廖鸿涛的急切,内心静谧安定,往事于她不过是日落月沉,她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廖鸿涛。上个月我买了一套作画工具,拿起画笔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有些东西早已融入了我的血液里。我答应您,纵使我不在建筑界大放异彩出人头地,但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会造最好的房子给幸福的人,或是不幸福的人居住,我要让幸福的人更幸福,不幸福的人变得很幸福·...... 廖鸿涛忽然笑了,笑容中夹杂着泪花,他按捺不住地站起身大步走向伽蓝,伽蓝站起身的同时,廖鸿涛神情复杂无比地拍了拍她的双肩,然后伸手把她摆在怀里,他实在是太激动也太兴奋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身体微微颤抖着。 "蓝蓝,你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真高兴,老师再也没有遗憾了。 此刻的廖鸿涛不再是遗憾失落的老人,而是一个神采奕奕的老先生,伽蓝伸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近段时间她在s市想了许多,若不是觉得自己可以给恩师一个交代,想必她绝对不会贸然登门拜访。{独家整理~微信:book310g} 若是久别再见所带来的结果是重创恩师的期望,那么相见还不如不见。 但愿历经尘世变迁,她所呈现出来的她,还是当年那个披着伪善外衣掺杂着些许温情的她。 用微笑撑起浮世空幻,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 吃完午饭,伽蓝陪廖鸿涛和廖妻坐在花园里聊了两个多小时,多是他们问,伽蓝逐一回答,八年空缺,这么看来他们确实有很多话要说。 廖鸿涛下午要去时汇建筑学院,得知伽蓝下午没事,有意邀请伽蓝回母校看一看。伽蓝没有告诉廖鸿涛,其实她先前回过一次s大,不说是因为她看到了廖鸿涛眼眸中流露而出的热切。 也好,去一趟s大吧! 廖鸿涛去车库取车,伽蓝拜别师母,出于礼貌选择了廖鸿涛的座驾,陆离开车在后面默默跟着。 闲谈一路,廖鸿涛直接把车开进s大建筑学院,林荫大道,石桥,花园,各大自习室和图书馆周围处处可见学生行走其间,容颜年轻,笑容灿烂如花。 窗户半开着沿途花树暗香浮动,一棵裸老树不知历经了多少风雨洗礼,却还坚强地伸展着它们的粗枝蔓叶,这里曾经承载着她的绘画天赋和风光无限,如今她和s大不过是错 失了一个成语的距离——物是人非。 舒嘎这天下午,伽蓝随廖鸿涛出入s大建筑设计院,遇见不少建筑师抱着设计稿穿梭在各个工作区域,见到廖鸿涛,均是礼貌地打招呼,八年时间里有不少新面孔人职设计院,他们或许不知道伽蓝是谁,但设计院还有一批资历很老的建筑师,其中几人基至是伽蓝当年的硕士班同学,本科同学...... 比如说叶蓁蓁。 叶蓁蓁外出回来,从同事口中获知伽蓝随廖鸿涛一起来到了设计院,顿时激动不已,一路小跑前去院长办公室査看情况,却因房闭,只好弯着腰把耳朵贴在门上,试图从里面听出端倪来。 対·什么也听不到,有一位同事从一旁经过,他曾经是伽蓝的硕士班同学,见叶蓁蓁像条花蛇一样撅着翘臀贴着门偷听,自然知晓她所为何事,门板隔音,叶秦蓁能听出声音才有鬼。 男同事说。伽蓝确实在里面,但我劝你最好不要进去,因为就在你来之前,有好几位曾经教导过伽蓝的老教授刚走进办公室不久。" 不进就不进. 叶蓁蓁白了男同事一眼,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院长办公室,却掏出手机在小群里发微信给徐惠和蔡小竹。姐妹们,蓝蓝出现了。" 徐惠。在哪儿?" 蔡小竹。快拉住她,告诉我地址。" 叶蓁秦低头又发了一条微信。她刚才随廖院长一起到的设计院,目前正在廖院长办公室里待着,我还没见到她,但情况属实。" 徐惠。我请假,现在马上过去。" 蔡小竹。天啊,我怎么会忽然间有点想哭呢?" 伽蓝在廖院长办公室里待了三个多小时,廖院长找来好几个大学教授喝茶深聊,无非是想坚定她重拾画笔的念头,伽蓝知道,她只是不说。 s大建筑设计院古朴而又素净,阳光,树木,绿植和木质建筑框架完美结合,下午时间阳光洒满一室,看窗外飞花飘落,犹如跌落时空误间世外桃源,这与建筑师善于发现美,创造美息息相关。 伽蓝并不排斥和长者说话,常年以来她缺乏主要的情感反应,就连激动和痛苦也是淡淡的,除了伽嘉文,除了江少陵,他是为数不多可以刺痛她的人,但她最爱的他们却无法共存,,不可谓不讽刺。 长者聚在一起,智慧和阅历相 融合,有一位刘教授语重心长地道。蓝蓝,很多建筑师拼搏一生都不及你三分才情,你要对得起老天爷对你的这一份偏心。" 几位老教授惜才爱才,一如她的恩师廖鸿涛,毫无血缘亲情,却希望她的未来能够前程似锦,仅是这份用心,伽蓝听了当真是有几分触动。 黄昏时结束了谈话,伽蓝随几位老教授一起走出廖鸿涛的办公室,廖鸿涛心里高兴,恰好前段时间设计院刚完成一个大项目,于是跟几位老教授商议晚上聚餐的事宜。伽蓝对聚会兴趣不大,正想委婉地拒绝参与,忽听有人拔尖声音大叫了一声她的 名字。蓝蓝——。 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伽蓝循声望去,那是三位衣着靓丽的成熟女性,时隔八年不见,虽然她们变得更加美丽和自信了,但熟悉的轮廓却没有丝毫改变,唤她名字的是蔡小竹,站在蔡小竹旁边乐呵呵微笑的是徐惠和叶蓁蓁。 这里是2014年s大建筑设计院,但这一刻却在彼此凝望的目光里仿佛回到了2002年,2003年,2004年和2005年...... 伽蓝不是一个好室友,年少时遵从母亲的叮嘱与室友交好,内心深处却与她们不亲不疏。2006年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徐惠等人心痛之余,一直自责不知她的痛心事,继而牵挂她多年,哪怕是她不接她们的电话,她们也不曾埋怨过她。2014年再见,她们是职业女性,却也是最温情的同窗室友,往事回不去,有很多东西或许会随着时间颜色不明,但思念却会伴随着重逢如潮来袭。 伽蓝望着她们微笑,千言万语悉数汇集在她们热情的拥抱和问候里。 舍友相聚,上个月徐惠等人就从桂婷婷口中获知伽蓝头发变白,至已经结婚,所以见面拥抱后一直避开伽蓝白发不提,反倒是问起近几年她的生活状况。伽蓝浅笑着回应,不唏嘘,不无措,人生不过是一段旅程,分别挥手再见,重逢相视一笑,如此已不枉在人世间走一遭。 伽蓝和徐惠等人说话间,廖鸿涛已宣布设计院全体职员晚上聚餐,徐惠和蔡小竹也在受邀之列,几位舍友欣然答应,伽蓝微笑不语,心里却叹了一口气,看来晚上这顿饭她是跑不掉了。 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昔日舍友校园散步漫谈,去过教学楼,去过昔日宿舍,建筑学院有些校舍几经翻修扩建,徐惠感慨大学时光一去不复返。 2014年,徐惠任职于一家建筑事 务所担任设计师,有一个相处四年的同居男友,目前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叶蓁蓁在s大建筑设计院工作,交往过几个男朋友,却都无疾而终,目前一心扑在事业上,愁嫁导致最终成了恨嫁。 结婚最早的是蔡小竹,她比伽蓝结婚还要早上两年,丈夫是国家公务员,据说她和她丈夫相亲不到三个月就举行了婚礼,目前有一个女儿正在上幼儿园。 徐惠等人问起伽蓝的婚姻,伽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笑着回。我和我先生是2012年结的婚,他对我很好。" 也是2012年? 徐惠等人面面相觑,最终蔡小竹忍不住开口道。蓝蓝,你听说了吗?江少陵2012年也结婚了,据说他常年定居在纽约,并且娶了一位叫沈慈的豪门千金,近几年生意越做越大。 这是两道不悦的声音,几乎是异口同声,说话人是徐惠和叶蓁蓁,蔡小竹说话率性直白,但伽蓝毕竟和江少陵谈过恋爱,不管怎么说也曾旧爱一场,各自婚嫁原本就很伤感,当面提及,总归是不妥。 这只是她们的私人想法,伽蓝笑着回复蔡小竹。小竹说的是事实,但也并非全是事实,他纵使不娶豪门千金,生意也会越做越大,他有经商头脑,那位豪门千金作为他的妻子,除了给他添堵,其实并未帮衬他什么。" 伽蓝说出这样的话,让徐惠等人都很意外,事到如今她和江少陵各自婚嫁,难道她还对他留有旧情吗?要不然何至于维护他? 这话徐惠等人并未说出口,心里却为伽蓝感到难过,2006年江少陵获知伽蓝退学离开,曾在伽家门外苦等两天一夜,当时传遍了整个s大,试问当年的学生有谁不知道这件事? 只可惜世间万物流逝匆匆,没有人能逃得开时同和距离带来的迷魂阵,即使江少 陵和伽蓝同在美国纽约又能如何?最终不过是有缘无分。 这时,叶蓁蓁想起一事,迟疑片刻,这才轻声叹道。上个月我们建筑学院有一一 位老教授在面包店里好像看到了江少陵,貌似他当时还跟江少陵打了一声招呼,但江 少陵一句话也没说,付完账拿着一杯热牛奶就离开了。" 伽蓝皱了一下眉,回头望一眼远远跟在后面不曾被徐惠等人注意的陆离,上个月 陆离曾对她说过,他去面包店买牛奶的时候,有一位老 人将他误认成了江少陵。 看来,江少陵替陆离背了没礼貌的黑锅,在脾气古怪这一点上,陆离倒是跟他家江先生很像。 沿着s大建筑学院慢吞吞地走一圈,s大已人夜,设计院晚上聚餐在即,伽蓝一行人途经建筑学院人口广场时,只见现场聚集了不少围观市民和s大学生,叶蓁蓁一看这阵势,顿时明白过来。又有学生在撒狗粮了。" 近几年高校学生表白求婚事件层出不穷,s大自然也成为众学子心目中的求婚圣地。 徐惠等人拉着伽蓝挤进人群里面看热闹,十几位年轻男女举着求爱横幅助威,横幅上写着。薛晴晴,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小伙子,为了向心仪的女孩子表白倒也煞费苦心,用红色蜡烛在地面上摆出。love。和心形图案,站在心形图案里抱着一大捧红玫瑰,对着那名叫薛晴晴的女生单膝下跪,在围观人群的起哄下对薛晴晴大声说出表白宣言 一薛晴晴,我喜欢你,请你接受我的爱。" 伽蓝见此情形,当场就失声笑了起来,她所看到的这场表白布置还真是俗气,比如说蜡烛,鲜花,下跪和横幅。 站在心形图案里表白更俗气。 那名叫薛晴晴的女孩子显然对眼镜男不感冒,面对众人的起哄已是难堪至极,再看眼镜男下跪表白,立马又急又怒地呵斥眼镜男站起来...... 徐惠双手环胸看笑话,关注的焦点和周边看客不太一样。这满地的红蜡烛,没有两个小时很难清除干净,我真同情这拨儿孩子。" 蔡小竹见眼镜男不理会薛晴晴的劝阻,执意跪在地上强迫薛晴晴接受他的爱,蔡小竹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何必呢?郎有情,妹无意,这人算是丢大了。" 叶蓁蓁举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说聚餐时间快到了,催促徐惠等人别看了,徐惠和蔡小竹倒也配合,但刚走动两步却发现伽蓝还站在原地没动,只好走回去叫她:"蓝蓝,聚餐地址距离学校有一段距离,如果再不去,我该迟到了。" 蔡小竹她们在说些什么,伽蓝一句也没有听到,她凝望着人群对面,就在刚刚她突然发现那里站着一个青年男子,身材修长挺拔,太过英俊的容貌吸引了周边不少男女侧目拍照。 他看着她微笑,路灯和烛光照耀下 有一朵四叶草安静地绽放在他的白衬衫衣领上,浓浓的绿色不仅温热了她的笑容,也令他唇角笑容加深。 心形图案里,眼镜男硬是把鲜花塞给了薛晴晴,薛晴晴一怒之下直接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把花摔在了地上...... 众人哗然 与此同时,江少陵和伽蓝快步朝彼此走去,然后在别人布置的表白现场里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众人再次哗然。 在s大忽然看到江少陵,伽蓝心里又惊又喜。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呢。 "陆离知道,我没让他告诉你。"江少陵的声音在夜色的晕染下很有磁性,魅力迷人。 伽蓝抬眸看他,却直接撞进一双漆黑暗沉的眼眸里,眸子里的情感沉甸甸的,仿佛要把她潮毙在里面一样,伽蓝只觉得喜悦在心里漫溢成了一朵朵芳香馥郁的小花。 江少陵见她笑意融融地看着自己,目中情意加重,年少时她素来喜欢与他亲密,无论是否有人在场,行事作风一贯光明正大,从不介意他人眼光,他任由她用眼神抚摸他,却难以抑制内心情动垂首吻上了她的唇,但......有人恼羞成怒了。 眼镜男表白失败,正感到窝火之际,竟见有人不识相地误闯表白现场,瞬间就怒了,集合几位助威男同学正欲上前理论,就见那名帅得入神共愤的青年男子离开怀中女子的唇,寒锐的目光扫视几人一眼,震慑力十足,瞬间压得几位年轻人止住脚步不敢再吭声。 江先生欲求不满发威了。伽蓝这么想着,额头抵在江少陵的怀里,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江先生可别吓坏了这群小学弟。" 江少陵失笑。 这晚表白现场正主被拒,却有一对成年男女亲密相拥撒。狗粮",围观看客直呼辣眼睛,更纷纷拿出手机拍照发微博,或是发朋友圈,镜头里女子埋首在男子的怀里,虽然面容模糊,黑白长发却很新潮个性,至于男子的容貌...... 不少女看客盯着男子的面容直咽口水,人间极品啊!像这样的大帅哥不进娱乐圈实在是太可惜了。 徐惠,叶蓁蓁和蔡小竹也想流口水,不过却不是贪恋男色,而是受到了惊吓。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们至少惊吓了两分钟左右。 那个姿容逆天的男人不是江少陵吗?他怎么会在s大?好吧,他怎么会在s大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 是他怎么会和蓝蓝抱在一起呢? 怎么回事 难道—— 徐惠看了一眼叶蓁蓁,叶蓁蓁看了一眼蔡小竹,蔡小竹又看了一眼徐惠,然后各自缓缓地咽了一口口水。 难道江少陵和蓝蓝旧情复燃,所以这两人婚内出轨把s市当成了偷情场所? 天啊,他们做出这种事情来,这是要上天的节奏啊! 第七章 (1) 迷失:两个人,半城春色满世情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一缕缕夜风正以无比温柔的姿态轻轻掀开s市神秘的面 纱,伽蓝站在人潮汹涌的南苑门口,静静地看着三位昔日舍友,她们既成熟又美丽, 眉眼间却装满了震惊和忧虑。 她们内心动荡,不受控的情绪交替逃窜,宛如跌进混沌未开的深渊里,惶恐下 坠,迷茫得无处安放。 她们曾陪伽蓝在阳光下恣意行走,也曾陪伽蓝插科打诨度过了好几年大学时光, 她们不是她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离别几年后她们用氤氲雾气迎接一场久别和重逢,她 们是她的朋友。 南苑附近路灯光线明亮,照在伽蓝清冷的轮廓上,她对徐惠等人淡淡解释。我 还不曾告诉过你们,我父亲姓沈,小时候我的名字叫沈慈,我的英文名字叫sylvia, 我的丈夫名字叫江少陵。" 伽蓝停顿了一下,接着补充。我们是夫妻。" 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徐惠等人愣愣地看着伽蓝,忘了呼吸,也忘了言语,仿佛 被人抽走了思考能力,只剩下一片空白。 伽蓝对晚上的聚餐原本就兴致缺缺,江少陵突然回国,正好帮她寻了一个借口, 见徐惠等人还一脸呆愣地看着她,她勾唇笑了笑,掏出手机给廖鸿涛打电话,推说自 家先生回s市看她,对于无法参加晚上的聚餐很遗憾,但无法成行已是铁板钉钉。 廖鸿涛很遗憾,极力说服伽蓝"让你先生也过来吧!人多热闹。" "不了,热闹场合他容易害羞。"她家先生不喜热闹,况且设计院聚餐,她和她家先生都属于圈外人,像这样的热闹不凑也罢。 伽蓝那句"他容易害羞”显然是在说江少陵,宛如一盆冷水浇头,徐惠等人瞬间 神志一清,纷纷望向江少陵—— 江少陵容易害羞?还真是天下奇闻。 先前伽蓝跟她们讲话,江少陵很绅士地站在不远处将交谈空间留给她们、徐惠等 人一致望过去男子身材颀长,颜值醒目,附近有女生大概没有见过这么帅的男人, 所以 隔着一段距离一直在偷拍他。 他在看伽蓝。 江少陵的冷漠和寡言以前在s大是出了名的,几乎很难见他如此目光深邃地凝视着一个人,目光所及,无形中不知牵动了多少人的思绪,仅是目光里的专注度,就极具蛊惑力。 所谓帅哥花心,找一个英俊男子做男朋友或是老公,虽然会时常被其他女人觊 觎,但并不意味着他变心或出轨的概率就会很高。 容貌是天生的一世一个男人的专情和忠贞观,势必与他所接受的教育和自身修养 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好比说江少陵。 江少陵其实就是一个妖孽,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反倒是丰富的阅历 和沉稳内敛的气质为他加分不少。 这时,伽蓝已经结束了通话,对于晚上不能和徐惠等人一起聚餐,她还特意道了 歉,她微微歪头看向江少陵,路灯在她漆黑的眼眸里缓缓流动,只能说夫妻默契很好,江少陵在她的无声中读出了有声,终于迈步走近徐惠等人,先是给了几人一抹微笑,然后逐一与几人握手道别,举止有礼有节,亲和得令徐惠等人心生暖意。 2014年的今天,江少陵的身份和地位虽然变了,但在待人接物方面却不会让人觉得无法亲近。 江少陵说我太太逗留国内期间,如果三位有时间的话,欢迎你们随时来家里做客。" 徐惠等人连忙点头应下。 夜幕中伽蓝与她们拥抱告别,这才随着江少陵乘车离开。 眼见两辆黑色座驾消失不见,徐惠叹声道。直到现在我还晕头转向,蓝蓝怎么 会是沈慈呢?我们和她同宿舍生活好几年,除了知道她和她母亲相依为命,对于她的 一切竟一无所知。你们说,她是太过深藏不露呢,还是太过低调?" 蔡小竹感慨万千道。不过我还真是没有想到,这两个人兜兜转转一大圈,到最 后终究还是走在了一起,只能说命里有缘天注定,再远的距离也打不散。" 叶蓁蓁自怨自艾道。我也想找一个这么长情的男人做我丈夫,但这世上还有第 二个江少陵吗?" 徐惠叹了一口气。做梦吧,说不定梦里会出现这么一个男人。" 蔡小竹也叹了一口气。蓁蓁,你还是别做梦了,你今年已经30岁了,趁着现在 还有点小姿色,抓紧时间找个踏踏实实的好男人嫁了。需要我再刺激你一下吗?我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说着,蔡小竹话锋一转,直接对着徐惠开炮”我说你也别瞎晃荡了,你和你那 位同居了四年多还不结婚,再拖下去,难道你准备当高龄产妇吗?" 徐惠反击”小竹,我们好歹也是十几年的好朋友,但每次见面除了结婚和 生子这两个话题可以聊,难道就没有其他话题可以聊了吗?" 叶蓁蓁附和道”惠惠说得对,姻缘天注定,像结婚、催生这些事,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说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蔡小竹一脸不屑”如果你们不是我朋友,我才懒得说你们呢!好心没好报。" 徐惠…… 叶秦秦…… 下次再听到这种话,她们可以按着蔡小竹的头往豆腐上撞一撞吗?要不然扯上几 根湿面条吊着她的脖子也行...... 晚上是在一家西餐厅用的餐,四人座位,江少陵征询过伽蓝的意思,点了两份牛 排,把菜单交给坐在对面的郑睿和陆离,示意他们继续点餐,至于他......他有一通工作电话要回拨给宋文昊。 餐厅氛围很好,每张餐桌上都摆放着鲜花和手工艺品,当然还有舒缓动听的轻音 乐在餐厅内安静流淌。 江少陵正眼宋文昊讲着话,忽然察觉左手被人碰了碰,他一边听电话,一边转眸 看向罪魁祸首。 伽蓝左手端起水杯,望着窗外神色平静地喝着水,却伸出右手小拇指轻轻地勾住 了他的左手小拇指...... 如此孩子气,却有一种深刻的情愫宛如藤蔓一般缠绕着他的心。 江少陵看似无动于衷,但跟宋文昊讲话过程中嘴角却浮起了一丝笑容。在她面 的,他的性格向来复杂多变,随着她的一言一行堪比天气一样变化无常,时而风和日丽,时而云迷雾锁,时而乌云密布,时而雪窟冰天,时而云销雨霁...... 好比此刻,她只是轻轻一勾手, 却像是巨石砸落在他的心潮,瞬间就能搅动成汹 涌澎湃之势。 对面,郑睿和陆离虽然没有觉察到男、女主人私底下的小举动,但目睹男、女主 人嘴角笑容微妙,倒也隐约意识到两人之间心照不宣式的小暧昧。 郑睿和陆离忽然间有点如坐针毡。 餐点可口,上完开胃菜,紧接着是正餐,伽蓝等人对甜点和水果兴趣不大,没等 甜点上完就结账离开了。 s市夜景很美,走出西餐厅,微风袭面,江少陵有意和伽蓝步行半小时再回去, 郑睿还有行李要放,先开车回去了,留下陆离一人开车跟在后面。 虽说饭后散步助消化,但伽蓝白天出门时穿的是高跟鞋,黄昏时抵不住徐惠等人 的热情,几乎沿着建筑学院走了一整圈,确实是有些累。 伽蓝没有告诉江少陵,但走了几步,他就发现了端倪,牵着她的手放慢脚步,倒 也没有不悦”下次出门可以不必穿高跟鞋。" 2006年她前往美国之前,净身高已有163cm,后来去剑桥读书又长高到165cm, 其实身高并不低,实在没必要穿着高跟鞋受苦。 伽蓝知道江少陵是关心她穿着高跟鞋走路会累,双脚会疼,却故意曲解他的意 思。外出拜访长辈,穿高跟鞋会显得庄重一些,如果江先生觉得我穿高跟鞋走路 太有魅力,我可以答应你,以后我只在你面前穿高跟鞋,再也不让其他人见证我的美。" 不害臊。 江少陵笑出声,无意再散步,抬手示意陆离把车开过来,却被伽蓝握住手。好久没有夜间散过步了,我们再走走。" "不累吗?"他知道她是不想扰了他的散步兴致,说起来这事怪他,是他一开始考虑不周。 。我看附近有不少小摊位,随便买一双鞋穿上就行。"伽蓝说的是大实话,这 带到了夜间很热闹,也很喧嚣,夜市上人来人往,更是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位。 夜间逛夜市的市民有很多,江少陵交代陆离开车去街口等他们,等他再回头看向 伽蓝,只来得及看到她消失在人群里的背影。 江少陵无奈微笑,瞧她这般健步如飞,貌似不换鞋也不打紧...... 整整一条街道上几乎摆满了夜市摊,五颜六色的彩灯在各个摊位前闪烁发光,宛 如一条七彩长河,杂乱的音乐声和人潮喧嚣声汇集成了光怪陆离的人生百态。 江少陵跟在她后面,表情柔软, 行走在夜幕红尘里的她,身姿轻盈流动,于他来说不仅真实,还很温暖。 她停在了一个专卖拖鞋的摊位前,摊主是一位拄着单拐的残疾人士,她指着一双 白色家用拖鞋问”这个款式有36码的吗?" "有。" 有生意上门,摊主很高兴,拄着拐杖弯腰找了一双36码的拖鞋递给伽蓝。 伽蓝坐在一旁的塑料凳子上换穿拖鞋,江少陵取出钱包付钱给摊主,见摊主找 零,江少陵并未阻止。如果摊主四肢健全,他或许会说零钱不用找了,但这位摊主行动不便,所以他需要顾全摊主自力更生的尊严。 夜市八点半,霓虹灯覆盖着周遭的高楼大厦,街道上人流如织,江少陵左手提着 一双高跟鞋,右手轻轻地握着伽蓝的手慢吞吞地走着,引来不少行人侧目。 刚才拖鞋摊位附近其实有好几家卖鞋的摊位,但伽蓝独独选了那一家,她在想什 么,江少陵不会不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觉得心疼。2012年沈家明说她具有病态反社会人格,但他心里很清楚,她并没有其他反社会人格患者那么坏,她母亲把她教育得很好...... 想起她母亲,江少陵的心情忽然变得很沉重,她并未察觉到他的思绪变迁,对于 沿途街景兴趣颇有兴致,但凡有行人盯着她看,她都会厚着脸皮送上一抹微笑,只差没有对着行人弯腰说谢谢。 沿途的灯光笼罩在江少陵和伽蓝的身上,偶尔刺眼明亮,偶尔光影斑驳,伽蓝脚 上那双白拖鞋在夜色中尤为醒目,江少陵担心她穿着拖鞋走路不舒服,开口问她 “要不再买一双运动鞋?" “不用了,穿着拖鞋走路回头率高,你看有这么多人在看我。"伽蓝睁眼说瞎 话,身旁跟着一位大帅哥,回头率能不高吗? 江少陵嘴角笑意撩人,回头 率确实很高. 成为众人焦点,伽蓝不喜不厌,无非是因为十指紧扣,他传递给她的温暖令她觉 得很踏实,也很心安。 夜市包容着各种各样的人穿梭其中,各有各的喜悲事,也各有各的不容易,路过 夜市一角,有一位中年女人正跪在地上向来往行人讨钱,水泥地上用粉笔写着为孩子 募钱治病等详情...... 有人掏出十块钱正要递给中年女人,却被随行朋友给拉走,别捐,一看就是专 业骗子,月收入比你我工资还要高。" 伽蓝没有过多停留,仅是扫了一眼地面上的粉笔字就拖着江少陵离开了,走出夜市,她才半开玩笑地道。江先生身家丰厚,以后不妨多积一些阴德,俗话说多积阴 德福报大,于人于己都是好事一桩。" 江少陵失笑。 积德分阴、阳两说,积阳德是从善众人知,积阴德却是从善不被人知,她是希望 他做好事不留名,倒也大义凛然。 佛书看多了吗? 婚后人住江水墅,在她的私人书房里摆放着不少佛书,有些佛书倒是被她翻看 过,有些佛书却是连包装都没拆开过,显然她在求佛心态上并不是特别虔诚。 深夜s市,宽敞的街道上灯光闪耀,江少陵启唇,嗓音里带着百转千回的魔力, 宛如清澈的泉水流过心头,他说。我不稀罕什么福报,但如果福报能回馈到你的身 上,我愿意听你的话,以后多积阴德,多做善事。" 伽蓝眼眸泛潮,被江少陵厚重的情感重重包裹的她,仿佛醉酒半醺,一阵阵暖意 涌上心头...... 不愿他看出端倪,她止步于繁华的街头,像个孩子一样依偎在他的怀里,带着笑 音对他说。江先生,你对我这么好,所以我决定今天晚上好好伺候你。" 江少陵…… 几秒后,街道上来往的车灯照在江少陵英俊的五官轮廓上,他嘴角的笑容远胜夜 空繁星,熠熠生辉,仿佛对怀中女子所有的情和所有的爱全都融在了他的笑容里。 伽蓝和江少陵至少认识了十年以上,她对他的了解有时候比认清她自己还 要透彻 分明—— 所谓了解,不仅表现在衣食住行等方方面面,还包括他的城府和圆滑手段。 据说2011年,他放长线钓大鱼,为了争取一位合作商,以打高尔夫球的名义通过 比杆赛赌了一场高价球,短短数小时就输掉了一干万美金到了2013年年末,据说那 位合作商为沈家明带来的利益远超一亿美元。 他做事布置周密,手腕繁复多样,基至还有一些阴险自负,似乎只要他愿意,任 何人都可以成为他算计的棋子,但2008年画2009年初人纽约打拼,他所受到的冷遇和 各种各样的骚扰、又有几人知晓? 他性格复杂,内心敏锐而又坚毅,不是没有原因的,一个人吃过多少苦犯过多 少难,待他日成功,要么越来越温软,要么越来越冷漠. 但再冷漠的人,也会有沉迷温暖和贪恋柔情的时刻,更衣室里满满两柜子的四叶 草图案晃花了他的眼睛,尽管他之前已经从刘嫂那里看过图片,但亲眼目睹总归是震撼于心...... 他像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四叶草,语气里有惊,也有暖暖的欢喜。这么多 四叶草不累吗?" 。累,但江先生在外工作更累,我没理由不修炼成一个合格的贤内助。"说这话 时,伽蓝正站在衣柜前帮他找睡衣,晚上在s大见到他穿着四叶草衬衫回来,她就深 深地意识到家里两柜子四叶草衬衫早已通过刘嫂被他洞悉无遗。 最初四叶草,她原本想鳞在衬衫的胸口位置,四叶草下面是心脏,寓意也挺 好,但那个位置偏中性风,对于一个在商界游走的男人来说,胸口第四叶草既传统又 不出彩。 伽蓝把四叶草在了江少陵每一件衬衫的右边衣领上,那个位置虽醒目,但只要做工细致,总能在无形中为衬衫或是穿衬衫的人增色不少。 他喜欢她绣的四叶草,她能看得出来,当然他更喜欢她的体贴和她口中的那句 。贤内助。" 江少陵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等她察觉他的靠近时,他已将她抱在了怀里, 滚烫的热气流连在她的颈 窝周围。不用找睡衣,穿完再脱很麻烦。" 伽蓝眼睛里闪着笑意,听他这么一说,确实很麻烦,抬手关上衣柜门,在他怀里 转过身的同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并顺势吻上了他的唇。 她说过的,今晚要好好伺候他。 其实,掌握主动权和控制权的那个人一直以来都是他。因为是他,所以她甘愿事 事落败,甘愿在他的流沙欲望里越陷越深,甘愿在他如海的情感里化作一滴水只为和他亲密地交融在一起。 这天晚上,他的进攻节奏极具侵略性,他的缠吻和抚摸令她柔肠寸断,她迷失在他旋涡一样的眼睛里,深陷在他炙热的温暖里,仿佛春雨降临人间,世间万物悄悄生成长,他和她在云雨中见证了3月群花在甘霖和阳光下肆意绽放,闪闪发光的雨珠悬浮在花瓣上,不知是雨珠滋润了花朵,还是花朵迷醉了雨珠? 夫妻床笫之欢,其实就是一个相互折腾的过程。有这种想法时,正值激情过后,伽蓝把脸埋在枕头里,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出口的话语可是一点也不含蓄°江先生,如果你允许的话,要不下次上床我戴上一顶小红帽?" "嗯?" 伽蓝笑容不减。你听说过小红帽与大灰狼的故事吗?凶狠的大灰狼太贪吃,直接把小红帽吞进了肚子里,我感觉我就是小红帽,而江先生就是那只大灰狼,你刚才在床上的架势真吓人,横扫千军,真是持久......" 江少陵哭笑不得,像抱小孩儿一样把她抱进怀里,她又往上蹭了蹭,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她的脸很烫,但绝对不是害羞,而是激情未退。 他伸手抱着她,侧脸贴着她的发,轻声告诉她。与你分开后的每一天,我从未停止过想念你。" 。感受到了。"她又笑了。 他也笑,然后就听到她凑到他耳边直抒内心的感受。江先生,不妨实话告诉你,就在刚刚我欲仙欲死。" 这话不仅露骨,还很轻佻,完全是妖精语气,但她说这话时笑容温暖,眼神清澈明亮,仿佛星星安枕其中,触手可及。 江少陵迎视着她的目光,动情地抚摸着她的眉眼,她用自己的方式融化着他的冷漠,他对她的情感随着岁月的流逝只会越积越沉,他喜欢她的一切,不管是好,还是不好,比2006年以前更喜欢, 更爱..." 伽蓝察觉江少陵把唇贴在了她的白发上,心里骤然酸甜交加,靠在他的颈窝里闭上眼睛,似是太过疲倦和困顿,所以她的声音很低,仿佛水珠砸落在棉絮里,微不可闻 。少陵,你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至少一个星期,我在家里好好陪陪你。" "真好。" 江少陵轻轻地抱着她,心脏隐隐发烫。他明白,在这世上有一种情深不能说出口,它的名字叫真好。 翌日清晨起床,江少陵先后接到了侯延年和杜衡打来的电话,就连伽蓝也未能幸免,廖鸿涛给她打了两通电话,徐惠一通,蔡小竹一通,叶蓁蓁两通...... 事情的起因是昨晚两人"误人。s大建筑学院表白场地,以至于和那位表白被拒 的眼镜男一起上了s市当地新闻,图片上伽蓝的容貌不是很清楚,但江少陵的容貌却 很醒目,听说相关评论瞬间炸翻了天,这要归功于某人颜值太高,害得他怀中的女子和他一起成为"吃瓜观众"的扒挖对象。 江少陵和伽蓝各自挂断电话,该洗漱洗漱,该健身健身,谁都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甚至不曾感慨交谈过。 类似于这种事,无聊至极。 上午阳光很温暖,江少陵有一个视频会议要开,时间比较长,一直开到了中午。伽蓝自有事情做,她在树屋里借了一上午,临近中午回到主宅、先是喝了一杯白开水,这才拿着几张图纸慢吞吞地往楼上走。 伽蓝看图纸倒也不至于太过入迷,多半是在思考问题,以至于没有发现江少陵正往楼下走...... 。在看什么?"江少陵止步在楼梯上,他下楼是为了找伽蓝,见她如此关注手中的纸张,难免有些好奇。 伽蓝抬眸对上江少陵的视线,忍不住一笑,将手中的几张图纸递给他,有意咨询他的意见。少陵,如果我要设计一座现代化多媒体图书馆,内部结构采用多空间转换......" 伽蓝忽然收声,只因江少陵垂眸看着那几张建筑外形草图时一直皱着眉。他皱眉,并不是伽蓝的设计理念不好,也不是草图太不尽如人意,而是她阔别八年后再重 拾画笔设计建筑,这让他既惊诧又惊喜—— 第七章 (2) 内事业孤身前往华尔街,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几年频繁去到纽约,渐渐获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伽蓝,那一刻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既羡慕伽蓝被这样一个男人所爱,又心疼江少陵在情感世界里犹如困兽挣扎不休。 慕清认识江少陵十几年,自然看他事事都好,至于伽蓝是否配得上江少陵的情, 她从未在此类问题上深思过。配不配,向来是当事人说了算,她一个外人又何必碎嘴多言?更何况,恋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向来一言难尽,她在不知内情的前提下还是不要瞎掺和比较好。 2013年秋末,慕清听说徐惠曾经是建筑学院2002级学生,一时心血来潮询问徐惠 是否认识伽蓝。 没想到徐惠和伽蓝竟是大学舍友,两人围绕伽蓝交谈数句,文后来徐惠迟疑地开 口。学姐,我有一位高中同学曾不小心拍了十几张你前夫出轨的照片。2006年春节 期间,蓝蓝想要帮你收集证据,,于是我把照片全都发给了她,也不知道那些照片有没 有帮到你?" 慕清大吃一惊,她没想到当年邮寄u盘给她的那个人竟然会是伽蓝。 获知是伽蓝帮了她,慕清一直想要当面道谢,但时隔那么多年,再加上她和伽蓝 私底下一直没有往来,所以慕清只能将谢意埋在心里。2月份,江少陵带着伽蓝奔丧 回到s市,当晚在餐厅吃饭,她虽见到了伽蓝,但念及苏瑾瑜刚刚过世,所以有些话 并未说出口。 慕清一直以为2月下旬伽蓝随汪少陵一起回纽约去了,直到那天看新闻发现江少陵和伽蓝现身s大建筑学院,后来又问过侯延年,这才获知伽蓝逗留s市已有一月有余。 慕清去找伽蓝那天,事先给江少陵打过电话,江少陵听说u盘往事,沉默了好 会儿,再开口他对慕清说。蓝蓝帮你,,不是为了让你谢她。" 一我明白,她帮我无非是因为我是你朋友。"慕清说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少陵,蓝蓝帮了我,我总要当面道声谢,要不然我于心难安。" 江少陵不再多言。 上午十点左右,慕清开车来见伽蓝还没停下车,就见天空中飘浮着五颜六色的肥皂泡。 暖 暖的阳光下,江少陵坐在遮阳伞下办公,桌子上摆满了文件,他在审批签字的同时,偶尔会抬眸看一眼伽蓝。 伽蓝拿着电动泡泡机,一串接一串的泡泡从机器里飞出来,一朵朵飘浮在阳光下,色彩斑斓,看起来很梦幻。 慕清开门下车时,伽蓝正在对江少陵使坏,她拿着电动泡泡机直接朝江少陵射出了一连串肥皂泡,江少陵暂停工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肥皂泡触及江少陵的黑发瞬间破裂,伽蓝一脸笑意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江少陵坐在椅子上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慕清看到这一幕心里有甜有涩,甜的是江少陵和伽蓝夫妻恩爱,涩是单恋心境使然。 人人都爱江少陵,慕清也一样,只可惜江少陵对伽蓝情深不移,与其表白被拒,还不如淡化心境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 暖春季节,树影婆娑,江少陵看到倚着车身微微含笑的慕清,松开伽蓝的同时顺势从她手里取走泡泡机。去吧,慕清有话要对你说。" 伽蓝转过身,对着慕清微笑。慕清过来找她之前,江少陵跟她打过招呼,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奉手之劳,但对慕清来说道谢是礼貌,更是感激。 两人在院子里散步,时隔八年慕清重提旧事,话语里充满了感激。蓝蓝,我欠你一声谢谢。" "不必谢。 慕清打趣道。因为我是少陵的朋友?" "我帮你,不仅仅因为你是少陵的朋友。"伽蓝目光转到慕清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在某一个时间段里,你很像我母亲。 慕清愣了一下,听说沈家明当年婚内出轨,谴才导致前妻和他离婚,这么看来在离婚事件上,她和伽蓝的母亲确实境遇类似。 这时,有一片叶子飘落在慕清的肩上,伽蓝伸手帮她拿掉,慕清心里一暖。谢谢。 她再次笑着说不必谢。" 慕清看着伽蓝,暗自惊奇一个女子微笑起来怎能如此动人?江少陵爱慕她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很迷人,也很有魅力。 江少陵逗留s市的最后一夫晚上·柂和伽蓝在浴室里和床第间缠绵厮磨了大半宿。后半夜的时候,她窝在江少陵的怀里说。少陵,我饿了。" 二十分钟后,江少陵端着一碗面走进卧室,伽蓝早已穿好睡衣靠坐在床上等 他, 看来是真的饿了。 江少陵把面递给伽蓝,伽蓝却把面放在了床头柜上,江少陵目睹她的举动,眼神 里闪过一丝探寻,笑着问。不是饿了吗?" 。我有一件事想同你商量。"此刻已是凌晨,上午时分江少降将乘机飞往纽约, 有些事她不宜继续拖下去。 一你说。"江少陵坐在床沿上。微笑着看着她。 伽蓝道出内心的想法。陆离跟着我有些大材小用,我发现他在数字方面很敏感,所以想问问你,可不可以把陆离带在身边好好栽培他,说不定将来他会像宋文昊一样成为你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江少陵表情如常,没有立刻表态,重新端起面碗递给伽蓝。先吃面。" 伽蓝看不透他是什么意思,悻悻地接过面碗,拿着筷子搅拌了几下,却没有开吃的意思。 ,江少陵坐在床沿看了一会儿,再搅拌下去,热面还能吃吗? 这话江少陵没有说出口,他起身去隔间茶水室里加水烧热,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没有回头。 伽蓝站在他的身后抱着他,脸颊贴着他的背轻声说。2012年,有那么多保镖来江水墅应聘,你为什么唯独挑选了陆离?" 江少陵沉默着不吭声。因为她多看了陆离一眼,因为他回江水墅看到陆离,发现陆离和大学时期的他隐有几分像。 "少陵,我一直不曾忘记你。" 江少陵看不到伽蓝说话时的表情,却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认真,他转过身抬手抚摸着她的脸,声音低沉。我知道。" 尽管2014年他才知道。 2012年,他和伽蓝结婚后,伽蓝对他的存在几乎可以用"视若无睹"来形容,他把陆离放在伽蓝的身边,心里多少有一些扭曲病态,一方面希望她看到陆离就能想起他另一方面却又憎恨陆离与她走得太近...... 他的心思,伽蓝都知道,她看着他,笑意温柔,眸子里波光流动。少陵,,没有人能成为你。" 没有人能成为他吗? 江少陵薄唇间已有上扬弧度,她总是能够在谈笑间直击人心,.老是想要操纵他的情绪,于她来说轻而易举。 聪慧如她,看出江少陵已有松动迹象,遂趁热打铁道。少陵,你带着陆离一起 回美国吧!如剽尔担心我在国内背着你找男人,不妨留郑存在国内看着我,他跟随你 多年,总不至于欺骗你。" 若是她有心操纵一个人,郑睿又岂是她的对手?但这并不是江少陵关注的焦点, 江少陵淡淡地提醒她,语气泛凉。婚后,你在纽约就没有背着我找过男人 吗?" 江先生习惯秋后算账,伽蓝不敢隐瞒,如实交代道。找过,我偶尔会和两位身 材一流的外籍男模在standard酒店顶层喝酒约会。"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伽蓝的脖颈上,他把所有的嫉恨全都汇集在了"吸血"举动 上,伽蓝疼痛之余,急忙解释。他们是gay,不喜欢女人。" 他终于大发善心不再。吸血",却用最亲密的姿势将她整个人摆在怀里,薄唇贴 红着他适才。吸血"的位置轻轻地吻着,声音含混不清,"虽然是gay但他们一样是男人,不许你再和他们来往。" 若非。偶尔。只在婚后出现过两次,若非那两个男模对女人不感兴趣,若非其中 一位男模是沈家明安排给她的服装顾问,1月31日深夜目睹她枕在一位外籍男模的腿 上人睡,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想起那一幕,江少陵又是一阵恼意袭来,伽蓝察觉他又要。吸血",连忙讨好 他。少陵,我以后只跟你来往!要不然这样吧,你把我缝在身上以后走到哪儿带到 哪儿,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和你在一起。" 伽蓝溜须拍马技术一流,江少陵失笑,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里,温柔地摩挲着。 。我一定是着了你的魔。"他说。 在夫妻两性关系上,他可以给她很多东西,但如果她不喜欢,那么他所做的一切 将毫无意义。 她希望陆离跟着他做事,他起初不说话,纯粹是不喜她对其他男人那么上心。也 罢,陆离近年来心思偏移,适时转换一下位置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清晨吃罢饭,未世分公司ce0来找江少陵,趁着他们在书房交谈公事,伽蓝把 陆离叫到了院子里。 伽蓝让陆离随江少陵一起回纽约,因为太过突然,陆离整个人都蒙了,他吃惊地 看着伽蓝。太太,我不明白。" s市今天雾气很重,能见度很低,伽蓝不再有无懈可击的笑容,眉眼问隐隐透着 一抹孤清。陆离,我曾经对你说过,你不能一直做我的保镖,江先生愿意培养你,你该珍惜机会。" 陆离嗓子好像被堵住了一般、又干又疼,他想拒绝、但拒绝之后呢?伽蓝不给他 拒绝的机会…… 她看着浓浓的雾气,,眼神空茫而又冷漠·:陆离:我尊重你的意愿,如果你不愿 意跟随江先生涉足商界、我和江先生都不会勉强你.但我必须告诉你,我不再需要保镖。" 陆离低头站着、鼻子一酸、险些落下眼泪。 伽蓝见他这样、心里其实也有点难过、过了半晌,她抬手落在陆离的肩上,对他柔声道。陆离,等雾气散了,又是一个大晴天好男儿志在四方,你的天地不该只局限在我的背影上,你该追随江先生好好看一看天和地究竟有多大,你的路还很长,比你想象的还要长......" 陆离说不出一句话,忽然想起那天她对她的老师和师母说。他不是我丈夫,他叫陆离是我的家人,也是我的朋友。 陆离眼中泪花闪烁,他原以为自己能撑住不哭,却有一滴接一滴的泪水猝然间从他眼眶里无声地涌出…… 第八章 (1) 密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江少陵带走了陆离,却留下了郑睿,伽蓝迟迟不回纽约,他不便多说什么,却又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国内。 "留郑睿在你身边,出行时有人照应,我会比较安心。"这是江少陵离开前对伽蓝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是掌控,是保护,伽蓝懂。 3月末,伽蓝带着设计好的图纸去见廖鸿涛,温室品茶,她把图纸递给恩师审 后来见恩师摘下眼镜,抬手捏着眼角止泪,她淡淡地移开视线,笑着说。老 我请我先生在s市建一座公益图书馆,你觉得好不好?" 。......好。廖鸿涛语声哽咽,抬眸看着伽蓝欣慰一笑,眼睛却有些红。 4月初,杰西卡先后给伽蓝打了好几通电话,伽蓝没有接。她当时正在前往机场 的路上,此番回纽约未曾事先知会江少陵,用她的话来说,是要给江少陵一个惊喜。 出发之前,伽蓝再三提醒郑睿,不许泄露行踪给江少陵,郑睿很听话,不停地点 着头。 郑睿对她言听计从,与江少陵私下的训诫息息相关。 抵达纽约已是下午,太阳高悬于空,照耀在重峦叠嶂般的高楼大厦之间,场景十 分壮观夺目。 伽蓝没有回江水墅,她第一站的目的地是沈家。座驾还没靠近主宅,离得很远就看到了马修,每次看到马修,伽蓝总会想起瑞秋,其实瑞林和马修极为相似,做事谨慎刻板,语调严肃深沉,最重要的是伽蓝从未听马修和瑞秋开怀大笑过,就算偶尔微笑也是笑不露齿,抑或是笑不出声。 汽车停在主宅前,马修上前为伽蓝打开后车门。sylvia小姐, 正在马厩里清理马匹,您回来这件事需要通报他们一声吗?" ”不需要。"伽蓝回沈家不是为了见父亲,而是有事找马修 结婚以来,江少陵曾送了不少蓝钻首饰给她,若是她在江水墅,江少陵会直接把礼物放在她的首饰柜里,那些蓝钻江少陵收集起来颇费功夫,只可惜地一次也没有佩戴过。 撇开江水墅不谈,婚后两次春节她和江少陵都是在沈家度过的,2013年春节期间,江少陵送给她一条蓝钻项链,被她丢在了垃圾桶里;2014年春节期 间,江少陵送给她一枚蓝钻古董胸针,被她再一次丢在了垃圾桶里。 她曾把江少陵的心意一次又一次地丢弃在垃圾桶里,而现在她想把被她丢弃的心意重新从垃圾桶里找回来。她很清楚,蓝钻项链和蓝钻古董胸针价格昂贵,纵使用人捡到也不敢占为己有,很有可能是上交给了马修...... 马修告诉伽蓝。项链和胸针并不在我这里,我第一时间就交给了沈先生。" 伽蓝抿着唇,不作声。 sylvia小姐,需要我陪您一起去找沈先生吗?"见伽蓝没有任何表示,马修再次提出建议,流利的英语字正腔圆,"如果您不想去马厩的话,打电话给沈先生其实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伽蓝沉思片刻,回复马修。你陪我去一趟马厩吧!" 对于伽蓝的回答,马修不仅意外,还很惊喜。 自从2006年回到纽约,伽蓝便不曾踏足过马厩,那里曾经装满了她和父亲的回忆,而。回忆。是最残忍的代名词,它和温暖背道而驰,不仅代表着面目全非,还代表着满目疮痍。 这天下午,伽蓝没有走进马厩,而是在半路上止步,马修面带不解,顺着伽蓝的视线望了过去—— 马厩附近杉树,枫树交织,树林间布满了绿色苔藓,离远看颇有几分禅意。林荫 路径上沈家明骑在马背上,胸前坐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是苏薇。 黑马慢悠悠地散着步,沈家明和苏薇喁喁私语,脸上均是笑意融融...... 伽蓝垂眸笑了笑,转身往回走,马修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sylvia小姐, 要不然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跟沈先生说一声?。 。不用。"是真的不用,她已不想再见他,至少今天下午不想再见。 一条条鹅卵石小路错综复杂地伸向清幽的花园,沿途苔藓和植被看上去清新而又 自然,伽蓝步伐迟缓,一步步走得很慢,半晌轻唤一声。马修? "sylvia小姐,我在。" 马修腔调无温,态度却很恭敬,他做事向来一板一眼。 这些年来伽蓝几乎没有和他说过什么话,但今天下午她忽然很想同他说些什么, 随便什么都可以。 "近几个月我总是会不禁想起我刁渊}候,那时候父母恩爱,我看到那么恩爱的他 们,心里很欢喜,说不出来地欢喜。"伽蓝这么说着,仿佛真的回到了小时候,一阵 阵欢喜涌上心头,就连语气也轻快了许多,"我记得1991年的时候,爷爷每次去鱼 塘钓鱼都会带着我,每次钓鱼至少也要大半天,我却不觉得无聊,爷爷钓鱼的时候, 我就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撑着脸看着,笑着奶奶喜欢烹饪。她做的每一道菜每一 道甜点我都很喜欢碰上阳光温暖的日子,我母亲喜欢在草坪上铺块毯子抱着我晒太 阳,她会跟我说很多话,知识渊博,气质洁净,她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女人我父亲 自忙完公事,常常会抱着我骑在马背上,马背太高,我爬不上去,他就伸出手臂把我夹 起来,我吊在他的臂弯间笑得合不拢嘴...... 说到这里,伽蓝短暂沉默,眼神冷漠地环视着沈家大院,随后回头看一眼马修。 嘴角的笑容已有消散迹象,伽蓝轻声问他,"马修,这里真的是我的家吗?" 马修目光有些复杂,sylvia姐,这里当然是您的家。" 伽蓝笑着摇头,注视他片刻再次摇了摇头。这里不是我的家,我所挚爱的亲人,他们都不爱我,我被他们视为不祥的人,所以爷爷奶奶至死都不愿意见我一面唯一深爱我的母亲,却用最残忍的方式跟我天人永隔,我连跟她说一声对不起的资格都没有在这世上,我只剩下他一个血缘至亲,我小时候那么爱他,但我回到他的身边后,为什么每次看到他,我都会觉得很难过?他是沈先生,不是我父亲。" 马修迟疑地开口。,语气沉重sylvia小姐,其实沈先生很爱您。" 伽蓝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前她重新挂上一抹笑容。树影落在她的脸上,使她的面容陡增柔美,眼神里却流转着孤清,"马修,有关于我的来意,请你务必转告给沈先生,如有项链和胸针的下落,还请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 马修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前方女子身形修长,影子 无声无息地投落在路径上,被回到江水墅已是黄昏,天边的晚霞五彩缤纷,肖玟看到伽蓝很高兴。太太,先生知道您今天回来,所以今天下午哪都没有去,把工作全都挪到了家里。" 郑睿正在卸行李,听了肖玟的话,连忙对伽蓝表忠心。不是我说的。" 郑睿说他没有告诉江少陵,这话伽蓝相信。从s市到纽约,长途飞行需十几个小时,其间国内夜色渐浓,按照以往的习惯,江少陵一定会掐着时间给她打电话,发现她手机关机,他一定会打电话给郑睿,若是郑睿的手机也打不通,毫无疑问他会直接打给刘嫂...... 刘嫂知道她的行踪,势必会告诉给江少陵。 回纽约之前,伽蓝曾告诉郑睿,她要给江少陵一个惊喜,但她所谓的惊喜绝非突然出现在江少陵面前,而是回沈家寻回那条项链和那枚胸针,只可惜出行沈家不利,只能等父亲或是马修给她打电话了。 伽蓝和肖玟并肩走进主宅,·肖玟提醒她。太太,先生正在客厅里和几位风险投资家商谈公事。" 客厅里洒满了夕阳的余晖,不仅为家具摆设镀了一层浅淡的颜色,也为客厅里几位精明严肃的商人增添了几分亲和度。 伽蓝出现在客厅人口的前一秒,江少陵正在和几位风险投资家不紧不慢地说着话,他的助理宋文昊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一旁飞快地敲打着键盘,第一时间记录谈话 重点。以便备案。" 肖玟站在伽蓝的身旁,率先打破了客厅里的工作氛围姓先生,太太回来了。" 客厅里瞬间一静,,青年男子将目光移到伽蓝身上,他没说话,嘴角却被夕阳温热,有一丝极其微妙的弧度微微上扬。 在事业上,江少陵并非无往不利,他曾在二十九岁的年纪里经历过事业低谷,后来否极泰来,又曾在纽约经历过地狱洗礼,所以他比绝大多数商人都懂得把控时局,对于经商更是远见卓识。 他虽成功,却行事低调,常年穿黑,白,灰三色衬衫,冷漠的性情数十年如一日,不同于沈家明的奢华和糜烂,他不需要游艇,不需要私人飞机,更不需要群女环绕,他所贪恋的不过是这世间最平凡的幸福。 伽蓝露出含蓄矜持的笑容,她从未见过有谁比江先生更能沉得住气,他看到她说不定心里早已是星月耀眼,却偏偏表现得镇定自若,表里不一的功夫可谓被他修炼到了 极致。 他。不在乎。她,她也。不在乎。他矿伽蓝走进客厅对着几位风险投资家礼貌地 微笑,并跟他们拥抱打招呼,其中一位风险投资家是一个中年男人,留着很帅气的络 腮胡,伽蓝夸对方胡子很性感,对方哈哈大笑,朝她顽皮地眨了眨眼睛:有很多女 孩这么说过我,但对我而言,留着络腮胡偶尔喝汤的时候会比较不方便。" 话音落地,客厅里笑声朗朗,伽蓝跟宋文昊打完招呼,这才朝江少陵笑笑。我 回来,江先生好像不怎么高兴?" 她说的是中文,声音又低,客厅里除了她和江少陵,只有宋文昊懂中文,而她并 不介意宋文昊听到她和江少陵之间的对话内容。 听了伽蓝的话,江少陵笑了笑,终于舍得放下他的文件,站起身的同时伸出手臂 把她抱在了怀旱,薄唇贴着她的耳畔说出动情的言语。我满心欢喜。" 虽然只有短短的五个字;但她已经决定原谅他先前的表里不一。 他有公事要谈,伽蓝很善解人意地离开他的怀抱,·对着众人说了几句客套话,, 离开前她靠在江少陵的怀里,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对他说。我洗好澡,在房间里等 江少陵的笑容开始变得僵硬,眼眸开始归于晴沉,就连呼吸也乱了好几个节拍, 飞站在一旁的宋文昊更是咳嗽不已...... 伽蓝有没有回房洗澡,江少陵本知道,他只知道他的手机放在茶几上振动了好几次公事尚未敲定,他很清楚他上楼的后果,所以暂停公事示意肖玟近前压低声音吩咐肖玟。你上楼看一看太太是否需要什么。" 几分钟后,肖玟再次走进客厅,凑到江少陵的耳边小声说。江先生,太太说她想喝水,特意强调让你亲自送上去。" 江少陵瞬间头疼,无奈地揉了揉额头,心里忍不住直叹气,撩起丰机起身离座,示意宋文昊继续跟进公事;对着几位风险投资家淡淡地开口如我处理点家事,去去就来。" 宋文具觉得去去就来。风险极大,很有可能江先生这么一上楼,会直接演变成“去去不来” 肖玟把一杯白开水交给江少陵,见江少陵上楼,肖玟明显 察觉到男,女主人的感情今非昔比,少了冷漠和疏离,虽然互动不多却透着点点温情,看起来终于有了烟火夫妻的神韵。 江少陵走进主卧室,就看到伽蓝穿着睡袍躺在被窝里看着他,素净的脸庞上一双眼眸漆黑明亮,带着难以遮掩的笑意......· 妖精。 "喝完水先睡一会儿补补眠,等晚饭做好,我再上楼叫你。"江少陵把水杯递给 伽蓝,见伽蓝躺着不动,根本就没有喝水的打算,通晓她的坏心思,他忍着笑,将水 杯放在床头柜上,作势就要离开,却被她紧紧地抓住手臂。 她一脸委屈道。少陵,我睡袍里面什么都没穿,你就不想我吗?" 不害臊。 江少陵轻笑出声。 。长途飞行不累吗?不需要调时差?"他是担心她的身体会吃不消。 显然她并不领情。 她从床上坐起身,长发散落在肩头,白皙的颈项裸露在外,沐浴露的香气在室内缓缓飘散,湘柔柔地撩拨着江少陵的心弦。 "你把公事带到家里,不就是为了能够第一时间看到我吗?"她抓着他的手臂不 放,他只能坐在床沿看着她微笑不语,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她不再抱着他的手臂,而是握着他的手直接贴在她的脸庞上轻轻摩挲着,话语更 是蛊惑人心少陵,你陪我睡一觉。" 江少陵吃她这一套,所以他会被迷惑,内心掀起波澜,感受着掌心下她脸庞的热 度,他心不在焉地笑着说。文昊他们还在楼下等着我。" 伽蓝不以为然,嘟了嘟嘴,继续怂恿他。试想一下,老板的下属在楼下商谈公 事,他们的老板却在楼上翻云覆雨,仅是想想,是不是就很刺激?" 是很刺激。 江少陵笑得眉眼含情,内心深处更是爱意翻涌,情不自禁地把她揽人怀中,抚摸 着她刚刚洗过的长发,轻声道。我以为你还要在国内再住一段时间。" "我回纽约是为了拉投资。" 伽蓝的笑音里藏匿着诸多小盘算,江少陵笑容加深明白了,她回纽 约主要是为 了先给他两颗枣尝尝甜味,然后再好好地剥削他一番...... 。我还是先下楼处理公事吧!"他半开玩笑地想要推开她,·却被她紧紧地抱着不 放。 她先是。哎呀呀。地笑了两声,这才把脸埋在他的衬衫衣领间小声吐槽道。江 先生,你可真小气。" 江少陵莞尔低笑,被人说小气还是第一次,听起来更像是栽赃陷害。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伽蓝紧紧地抱着他,他只好摸索出手机,摁下接听键盘把手 机送到了耳边,是宋文昊打来的电话。 宋文吴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跟老板打着商量。江先生,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您现在比较忙的话,要不然我们几个先散了,等明天抽个时间再接着往下谈?" 宋文昊那句"如果您现在比较忙。暧昧意味葚浓,显然是思想太过不纯洁。 手机距离伽蓝很近,朱文昊的话她都听到了,她凑到江少陵的耳边吐气如兰道 "快让他们散了吧!我们抓紧时间上床。" 江少陵微笑不减,却极为纵容伽蓝的话,隔着手机对宋文昊说。嗯,散了吧!" 客厅里,宋文昊听了江先生的话,瞬间咳嗽加倍,惹来几位风险投资家关切地询 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宋文昊不是不舒服,缘于他的脑补画面和想象力,他是尴尬外加脸红。 这天黄昏,江少陵含笑解开伽蓝的睡袍腰带,她后知后觉地开口问他.。少陵, 其实你很想上床抱抱我,你只是在故意逗我玩儿,对不对?" 他俯首吻住她的唇,把笑语融进她的唇舌间。 伽蓝回到翎约的第二日,杰西卡再次给伽蓝打来了电话,这一次伽蓝不再拒接,电话里杰西卡语气凝重,几乎是寒着声音说,syivia,·我强烈要求和你尽快见一面。" 伽蓝短暂沉默。 两天后,杰西卡正好要来纽约出差,她把见面地点定碰了纽约,伽蓝没有拒绝。 杰西卡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正是晚饭过后,江少陵正在书房里办公,挂断电话伽蓝敲响了江少陵的书房门。江先生,烦请移 驾媒体堂,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忙。" 很简洁的一个字,却道尽了他的不为所动,正确地说是警觉心起不上当。 听了他的话,伽蓝干脆走进书房,直接抱住江少陵的手臂,强行拉着他离开座 椅。我只要十分钟,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 。十分钟?"江少陵任由她拉着走;却对她所需要的·。十分钟表示很怀疑。 。嗯,我只需要十分钟。她生怕他会不配合,所以回话格外肯定,以至于没有 注意到被她拉着走的男人眼神有一些滚烫,连带嘴角的笑容也有着说不出来的温暖。 3月末的时候,伽蓝曾带着设计好的建筑图纸去见廖鸿涛,当时她对恩师说会请 江少陵在s市建一座公益图书馆,这话并非随口一说,而是发自真心。 投资公益建筑物,资金数目庞大,一旦江少陵接受这个项目,提供金钱只是其中 一方面,还有很多程序要走,比如说项目建议书,制作可行性研究报告,项目评估,一系列招标和投标,各种一射羊的许可证,以及施工...... 伽蓝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百般讨好金主。媒体室里演示ppt,看得出来她很 用心,中间大型图书馆为主体建筑,旁支共计五座小型图书馆,造型一致却极为独特,墙体均被蓝色玻璃覆盖,内部设有现代高科技设施提升读者査书效率,因为里面迂回连接,所以稍不注意就会迷失其中,营造出一种极其震撼的视觉效果。图书馆虽是公益,但伽蓝考虑到江少陵毕竟是一个商人,所以充分利用内部资源,另设休闲娱乐场所,配有咖啡馆和茶馆,另外还有美食区...... 屏幕前,伽蓝演示幻灯片的同时进行着解说,江少陵却有些意兴阑珊,他起身离 座。改天再说吧!我今天有些累了。 。哪累了?你快坐下来,我帮你按摩按摩。"伽蓝怎么可能放任江少陵从她面前离开,连忙抱住他的手臂,再次把他按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为了避免他又拿"累了"做借口,所以第一时间按摩起他的双肩,敲打声噼里啪啦直响,她一边按摩,一边问,"舒服吧?力道怎么样?需要我再重一些,还是轻一些?" 江少陵忍着笑 ,这般阿谀奉承刻意讨好,倒也难为她了。 既然已经这样了,貌似她不会介意再被难为一次? 江少陵站起身好了,不要再按了。" "别啊,我再帮你多按按。"伽蓝踮起脚想要再次把江少陵按坐在沙发上,只可惜功败垂成,转眼间江少陵已大步走出了媒体室。 伽蓝来不及关闭幻灯片,连忙一路小跑追了上去,抱着他的手臂甩来甩去,嘴里 反反复复都是这么一句话,少陵,你给我投点钱吧!" 像甩手臂这样的撒娇举动,愣是被伽蓝甩得豪迈至极,江少陵被她甩得脑袋直发晕,只好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有心在国内建造公益图书馆,怎么不去找沈先生寻求投资?比起我,他好像更关注公益项目。" 伽蓝把脸贴在江少陵的手臂上,弓着腰跟着他一起走进主卧室,无限深情地对他说。少陵,只有你理解我,也只有你最像我。" 江少陵忍俊不禁,她又在忽悠他了,不过......他很受用。 。知道什么叫枕边风吗?"他打开浴室门,·朝里面走了几步,随后回头看着她, 嘴角笑容流露,明明出尘离染,高洁淡雅得仿佛遗世而独立,偏偏说出口的话语却烧得伽蓝血液沸腾—— 江少陵薄唇轻启:。要进来吗?" 江水墅到了深夜时分,院子里格外静寂,就连狼青似乎也陷人了睡梦中,江少陵坐在媒体室里观看着幻灯片,她虽放弃绘画多年,但在他的心目中,她一直都是最出色的建筑设计师。 如果建造公益图书馆是她的愿望,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助她,让她的作品化成 实物温暖着万引象她一样勤奋好学的读者。 看到最后几张幻灯片的时候,江少陵忽然间眉头一皱,拿着ppt翻页笔退回去, 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他的心脏正在发出怦怦怦的急跳声,每一声都带给他前所未有的 震动,刹那间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惊得他坐在沙发上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那是一张高空俯览图书馆整体外形图,算上中间那座主体图书馆,·旁边更是延伸 着五座小型图书馆,蓝色玻璃覆盖在六座图书馆的外形轮廓上,建筑与建筑之间的连 通 第八章 (2) 淡一笑,慢吞吞地往前走着,略显失落道。少陵,我真盼着你能挪出时 间陪陪我,夏天距离现在总归是太长了一些。" 身后无声。 伽蓝适时地转身看着他,通情达理道说起来,你我还没有一起外出度过假, 但你忙,我知道。" 江少陵伫立在原地凝视伽蓝片刻,目光深意难测,伽蓝只知道他的眉缓缓舒展开 来,薄唇放松地上扬,然后他迈步走到她的面前,用一双带笑的眼眸温情脉脉地看着 她。明天先让郑睿随你一起回去,我安排好工作就回国陪你。" 伽蓝笑了,眼中光芒流动,仿佛被施加了魔力,神情看上去有些懊恼。少陵,我让你为难了吗?" "是有一些为难,不过还好。"江少陵伸出手把她搂在怀里,不让她看到他嘴角满满的笑容,他喜欢她对他耍心机,是真的喜欢。 她拐弯抹角地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希望他能够排开工作陪陪她,这是她第一次对 他提出"要求”,虽然说得太过突然,此时安排工作也会略显仓促,但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不愿她失望。 伽蓝离开纽约那天,狼青在后院里一直狂叫不止,好在江少陵已经去未世安排工作,所以未曾听到,如果被他听到,只怕又要甩脸色给她看了。 伽蓝把狗粮放在狗盘里,抬手抚摸着狼青的毛发,她不适合继续养着狼青,狼青 的存在意味着她和林宣的过去,江少陵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又怎会不介意? 伽蓝起身前,狼青停止吃食,再次仰视她一声接一声地汪汪大叫。 ·伽蓝微笑着转身,·下次回纽约,或许她该寻机和林宣见一面,纵使不和林宣见 面,也该为狼青寻个好去处。 此番回国,江少陵虽没送行,却让陆离开车送她和郑睿去机场。江先生有心,知 道她视陆离为朋友,数日前她询问陆离工作怎么样,他当时虽未接她的话,却记在了 心上,要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会面。 路上,微风袭面,轻轻地撩动着伽蓝的长发,她问陆离。工作还习惯吗?" "习惯。" ;陆离开着车短暂沉默,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在宋文昊手下做事, 江先生很照顾我。" "如果你在江先生那里受了委屈,记得打电话告诉我,回头我说他。"其实她心 里很清楚,她看重引荐的人,江少陵总会厚待几分,宋文昊是江少陵最为倚重的左右 手,陆离跟着宋文昊何尝不是我培和器重? 陆离听出伽蓝是玩笑话,所以什么也没说,透过后视镜见她正在观望窗外的风 景,他眸色虽然还藏匿着黯然,但总归释然了许多,唯有关心是永远也不会消散的。 安检前,陆离把郑睿拉到一旁,压低声音叮嘱他。出行在外,若是遇到人多 时,最好能够和太太并肩而行,若是太太有心散步,千万不要距离她太近如果她对 你说话太过直白伤了你,你千万不要生她的气,其实她的内心比谁都温软,你要帮江先生好好照顾她。" 郑睿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良久道出一句话。太太对你好不是没有原因的,停下了感情,自是对她了解深厚。" 陆离苦笑道。郑睿,最了解她的人不是我,是江先生。" 郑睿伸手拍了拍他的心,万千言语尽在不言中,他能想开就好。 这天陆离走出机场,回到车里正欲发动引擎时,手机响了,是郑睿发给他的短 信。兄弟,我虽然时常说她是奇葩,但在我看来,奇葩并非贬义,而是褒奖。奇葩这个词汇在国内百度一栏,专指奇特而美丽的花朵,寓意某人不落世俗,个性十足,我们江太太在我心里一直是非常出众的人物,一直都是...... 陆离垂眸看着手机屏幕,屏幕里的字渐渐模糊不清,他的笑容却很温暖,"奇葩。两个字落入心中,它是美丽和独一无二的代名词,没有丝毫调侃和讽刺,那个天资聪颖的女子,是奇葩,也是奇才。 伽蓝仅在s市停留了半天,匆匆拜访了恩师廖鸿涛,翌日乘机飞往厦门,郑睿将其行踪告诉给江少陵,江少陵在电话里询问郑睿。太太去厦门做什么" 。不清楚。"郑睿也是一头雾水。 江少陵给伽蓝打电话,伽蓝说廖鸿涛建议她去鼓浪屿采景,所以她 有可能要在厦门多逗留几日。 鼓浪屿素有建筑博物馆的美称,江少陵虽没去过,却听说那里具有古今中外各种建筑风格的建筑物,她去那里采景倒也可以理解。 江少陵在纽约安排好公事,乘机飞往厦门,抵达厦门那天正好是4月18日午后。 当时伽蓝和郑睿外出还没回来,江少陵坐在大厅候客区等了半个多小时,其间不乏女宾客见到他的容貌议论纷纷,基至组团在他面前或是周围来回瞎晃悠...... 伽蓝回来时,刚好有几个年轻女孩子从她身旁经过,真帅,英俊,酷等 字眼儿传入伽蓝的耳中,她心中一动,还没看到那人,嘴角已有笑意浮动,等她走进侯客区撞上一双含笑的眼眸,她方才将嘴角的笑容完全绽放开来,几乎是小跑着冲上前,然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夫妻厦门再见,所有的言语悉数汇聚成了唇角一抹笑,眉眼间一抹情,无须理会 周遭是否有人正在好奇地看着他和她,他跋山涉水来看她,""她的心中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 江少陵还没吃饭,回到房间里叫餐给他屹,他吃饭的时候,她坐在对面看着他一直在笑。 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什么?" "少陵,虽然你事先什么也没告诉我,但我知道你今天会来。她在此静候多日,不过是为了诱他过来,他能来,也不枉她忙活"一场。 江少陵薄唇微勾,放下筷子后喝了半杯水,随后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抬手示意她近前。 伽蓝被他拉过来坐在腿上,他搂着她的腰,声音尤为低沉。我不能不来,谁让你吃定我了呢?" 脖颈温热,江先生温饱思欲,温柔地舔吻着伽蓝的脖颈,伽蓝没有避开,笑着 问。要不要先洗澡?" 。如果你不嫌弃我满身风尘的话,其实我们可以做完再洗。"江少陵带着笑意吻 上她的唇,修长的手指顺势探进了她的衣服下摆里。 伽蓝笑声融进他的气息里,怎么办?江先生被她给带坏了。° 岂止是带坏那么简单!寻常人长途飞行早已疲惫不堪,但他触及她的身体却是丝 毫不知节制,在床事上没少折腾她,好在花样不多,她回应他的索取, 心甘情愿地和 他一起烧成燎原大火。 伽蓝说,鼓浪屿的夜景很漂亮,色彩辉映鹭江水面,光束令人眼花缭乱,美不胜 收。 江少陵不迷景,他迷恋的是说景的人,既然她说好,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临近黄昏,江少陵带着伽蓝乘坐出租车到达轮渡码头,又从轮渡上岛,岛上建筑 各展其姿,·也难怪伽蓝会在此多日流连忘返。 这天厦门多云鼓浪屿温度宜人,沿途花木点缀入目,漫步幽深小巷,倒也悠闲雅致。 悦耳的音乐回荡在各条道路上,岛上游客很多,风格小店和各种各样的店铺随处 可见,在夜间略显嘈杂。江少陵搂着伽蓝走得很慢,伽蓝问他,少陵,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如果不是过早商业化,带着你蜗居岛上过着清静的日子其实也挺好。"比起喧嚣浮华的都市生活,他更偏爱简单自然的田园之家,他知道,她也喜欢。 岛上本土特色小吃很多,不少餐馆里都坐满了人,伽蓝牵着江少陵的手走进一家 特色餐馆里,还有两张空桌子,距离餐馆门口很近,一位中年男人看到伽蓝满脸笑 容寸再看江少陵容貌格外英俊,递给伽蓝菜单时,笨着问伽蓝。这位是你男朋友 吗了长得真帅。" "叔叔,他是我丈夫。"伽蓝淡笑着解释。 中年男老板恍然大悟,正想夸赞几句江少陵的容貌,但想到有些男子并不喜欢别 人太过关注相貌,所以仅是友善地笑笑,不再多言。 伽蓝点了几道菜,临了说今天是她丈夫的生日,所以又加了两碗长寿面。 男老板拿着菜单钻进了后厨,江少陵见伽蓝似是对这里很熟,遂开口问。来这里吃过饭?" 。吃过。"伽蓝握着他的手,许是灯光作祟,目光看起来格外温润,她说,老 板娘不管是做菜还是做面都很好吃,一会儿你尝尝。" 江少陵紧握着她的手不说话,既然她说好吃,想必就算称不上美味,也跟可口沾边儿。 后厨和店面用布帘阻隔,江少陵没有注意到,伽蓝却注意到了,有一位中年女子 掀开帘子好 奇地望向门口,目光直指伽蓝他们这一桌,当时江少陵正拿着伽蓝的手 机,垂眸翻看着近几日她所拍摄的建筑物,中年女子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帘子。 中年女子是这家店的老板娘,烧得一手好菜,虽然眼角爬满了皱纹,但对于中年 女人来说,她的相貌依然算得上美丽,可见年轻时一定是一个大美人。 并未久等,最先被男老板端上桌的是一道又一道的家常菜,伽蓝夹了菜送到江少陵 的唇边,他面带微笑吃进嘴里,还没咽下那口菜,就听她好奇地询问。好吃吗?" "好吃。"味道确实很好。 伽蓝看起来很高兴,又爽了菜送到他的唇边,邻桌有几位游客不时地看向他们 江少陵失笑,却很配合地把菜再一次吃进嘴里。·见她又要夹菜,微笑着制止。好 了,我自己吃。" 她这副模样像是急于向他分享好食物,满满的孩子气。 菜吃到一半,长寿面做好了,不过这次送面出来的却是老板娘;老板娘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两碗热腾腾的长寿面。 江少陵没怎么细看老板娘,伸手帮忙端面时,老板娘刚好也要端那碗面,手指碰到一起,老板娘抱歉一笑。不好意思。" "......没关系。"江少陵语速很慢,他不再帮老板娘端面,而是极其缓慢地坐在了椅子上。 他看着老板娘,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不确定,但几秒过去,他的目光开始变得又深又沉,嘴角的笑容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不见。 伽蓝放下筷子不再进餐,她知道他已经认出了老板娘的身份,但老板娘尚未认出她是谁 。我们店有规矩,凡是4月18日过生日的男孩子不管吃多少碗长寿面一律免费赠送,祝两位用餐愉快。"老板娘态度温和。 老板娘话音刚落,那边男老板已经为新来的食客写好了菜单,朝着她高喊一声:"露露,鱼香肉丝,蒜蓉茄子,七号桌。" 。来了。"老板娘连忙应下,拿着托盘匆匆地走向厨房。 江少陵盯着老板娘的背影,脸色逐渐发青,发寒,伽蓝伸手握住他的手,他终于 回过神来,却近乎冰冷地看着她,她用 拜访廖鸿涛做障眼法,来厦门取景不过只是幌 子而已,她吃定他会来厦门找她,所以一步步挖坑,逐渐把他带到这里...... 他喜欢她要心机,但心机不是这么耍的。 对于伽蓝来说,江少陵从未这么看过她,眼神不仅寒光烁烁,还带着震怒和惊 痛她惹恼了他,她知道。 老板娘叫余露,是江少陵的亲生母亲。2月份,她曾让陆离调査余露的下落,得 知余露在鼓浪屿,她一直希望能够让江少陵再见一次他的母亲。 有些伤痛一味回避只会成为心里一辈子的伤疤,直击痛苦虽然残忍,至少痛过之后才能学会淡然,释怀。 。蓝蓝,你把玩笑开大了。"他终于开口说话,沉滞的声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伽蓝握紧他的手,想要把余露的情况解释给他听。少陵,她日子过得并不好,当年那个富商带她来到福建,但好景不长,没多久就跟她分手了,她在这里举目无亲,又没脸回去,辗转来到厦门打工,后来结识她现在的丈夫...... "所以呢?"他粗暴地打断她的话,毫不留情地甩开她的手,一压低声音之余咬牙切齿道,所以我该原谅她,再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兴高采烈地叫她一声妈吗?" 伽蓝心里一紧,看着他欲言又止。 。她配吗?",短短三个字道出口,岂止是恨之人骨?他的母亲是从小到大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触动一下就会疼得撕心裂肺,而她......他最爱的她怎么能对他这么残忍?, 少陵,今天你过生日,我只想让你吃一次她做的家常菜和长寿面。"她不敢再碰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 听她提起家常菜和长寿面,江少陵瞬间怒火难压,火大地扯了扯衬衫领口,怒声道我恶心得直想吐。" 声音有些失控。 食客纷纷看向江少陵,就连男老板也是一脸诧异。 伽蓝预想到他会不高兴,但没想到他的佷意会这么浓。若是年幼不深爱,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恨呢?如同她对父亲爱恨不得,却也不过是自我折磨罢了。 "少陵,我只想告诉你,你在这世上并不是孤身一人,除了我,你还有血缘至亲活在这个世界上。&qu ot;万一哪天她......她这么想着却是心头一阵剧痛,更让她疼痛的是他的话语和愤怒。 "你就是我的血缘至亲,我的血缘至亲也只有你。"他是最温情的丈夫,但发起 火来足以令人不寒而栗,这天晚上他在吼出这句话之后,餐馆里顿时噤若寒蝉。 余露听到异常掀开了帘子,江少陵没有看余露,他从钱包里取出几张百元大钞啪 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寒着声音说。结账——" 男老板醒过神,刚说了一句。给多了",就见男子猛地站起身。不用找了。" 江少陵突然这么一起身,伽蓝只来得及抓着他的手臂匆匆地叫了他一声"少 陵",就被他狠狠地甩开了手指。 男子眼眸猩红,被愤怒挤压了理智的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他至忘了伽蓝的存在,也许他不曾忘记,他只是迁怒...... 江少陵离开了,伽蓝起身太猛,头有些晕,只觉得眼前一黑,扶着餐桌稳了一下神,这才焦急地追了出去。 餐馆里的几桌食客恢复声音,纷纷议论起刚才那一幕,余露呆呆地站在布帘处, 脸色竟是苍白无比。 shaoling? 男老板以为妻子吓到了,刚走近她正要安抚,却见她像是得了失心疯一半忽然冲出餐馆。 街道上游客成群,余露心中悲痛万分,她找不到她的儿子,也没脸见他,她连在人群里呼喊一声。少陵。的权利都没有,她只能在万千悔恨里双膝一弯跪倒在地板上失声痛哭。 她错了,她错了...... 余露的忏悔声和痛哭声,愤怒的江少陵没有听到,伽蓝也没有听到,不知天堂里的江源是否听到了? 2014年4月18日深夜,鼓浪屿乐器声优美动听,七彩光束投射在鹭江水面上,波光粼粼变幻摇曳,江少陵走得很快,伽蓝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一声接一声地叫着他的名字,但后来她仿佛被人突然掐着嗓子止了话音,江少陵又走了两步,不知为何心里忽然间很难过,身后传来一阵喧哗声和惊叫声,有人大声喊。快打电话,有 人晕倒了——" 他几乎是僵硬地转过身,长街土彩灯闪耀夺目,伽蓝一动不动地躺在地面上 ,那一刻江少陵的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砰的一声炸开了,余震惨烈,他在一片七彩灯海里只觉得天昏地暗,头晕目眩...... 第九章 (1) 离歌:白驹过隙,四海求凰 2013年12月上旬,伽蓝被诊断出患有乳腺癌。 2013年12月28日,伽蓝离职脑研究院。 2014年1月3日,伽蓝前往战火纷飞的叙利亚,是冒险,又何尝不是在生与死之中淡然心境? 2014年2月2日中午,伽蓝万千思绪归于尘埃,在江水墅餐桌上向江少陵提出离婚。 国内时间2014年2月4日,苏瑾瑜因突发性尤,肌梗塞死在了半路上,伽蓝惊闻噩耗回国奔丧。 2月11日凌晨,伽蓝在江家老宅答应江少陵以后会尝试做一个好妻子,是不舍他孤身无亲,更是心中情爱难舍。 她吃眼镜蛇肉和蟾蜍肉,不是因为心理扭曲变态,而是眼镜蛇肉和蟾蜍肉具有抗乳腺癌作用,还能增强免疫力和防止复发,她不能不吃。 她本不该和江少陵在一起,尤其是她得了乳腺癌之后,她身体健康的时候,他无再无悲,她不希望她生病后,再一次将他带进地狱里。 她和他之间早已不是谁亏欠谁的问题,她心疼他,比爱自己还要爱他,但恰恰是因为爱,她折磨了自己,同样也折磨了他很多年,浪费了那么多的好时光,如果不是苏瑾瑜突然离世,她是打定主意要和他离婚的,宁愿他痛苦一时,也不愿他今后为她提心吊胆,但她回到杏花村,看到他的独自强撑和漠然,她突然心如刀割。苏瑾瑜是他的继母,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他守着苏瑾瑜的尸体,送苏瑾瑜火葬悲痛欲绝的时候,她在纽约尚且不知,等她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心如死灰。 她爱他,从2003年,不,她从2002年第一次看到他就喜欢上了他,整整十二年,她把他放在心上与心中的魔绝望地对抗,她在无数个夜晚被两拨儿力量撕扯得痛不欲生,她用最无情的姿态漠视他,却无法将他从记忆里割除丢弃。 他早已在长年累月里长在了她的骨血和灵魂里。 两柜子四叶草衬衫每一针每一线都凝聚着愧疚和心疼,每一朵象征完美人生的四叶草都意味着一声声欲说还休的"我爱你。" 她与他形同陌路多年,却从未停止过爱他...... 2014年4月19日凌晨,江少陵独自一人站在医院病房外,他的妻子就在病房里躺着,但他眸色猩红地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他在那里至少站了十几分钟。 额头抵着房门,沉痛,自责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那么浓烈的情感爆发而出,以至于郑睿站在一旁湿了眼眸。 走廊的灯光照在江少陵的脸上,他红通通的眼睛里雾气氤氲,郑睿不敢再看,难过地低下了头。 这一觉,伽蓝睡得有些长,醒来时窗外天色已有些发白,雪白的墙壁和刺鼻的药水味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处,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意识才逐渐回来。 她的手被人紧握着,转眸望去,只见江少陵坐在床畔,额头抵着床沿似是睡着了,她动了动手指,明显察觉到正在。睡觉。的人身体一僵,他慢慢地抬起头,原本漆黑的眼睛因为一夜未眠和焦灼忧虑布满了血丝,他掀动薄唇想说些什么,血红的眼睛里却突然踮起了一抹水光。 他出现这样的表情,显然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体状况。 伽蓝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看着他微笑。《好妻子指南》第一条关于沟通:如果江少陵在家,每日精神,心理沟通必不可少,小事可以不说,但大事,伤心事,棘手事一定要告诉江少陵,不能欺骗江少陵。生病这种事可大可小,我没告诉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对你,我有着太多太多不舍......"伽蓝说到这里,见江少陵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移开眸子压下眼中的酸涩,这才重新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少陵,我们回家吧!" 江少陵低着头,隐忍,已久的泪水猝然砸落,他很缓慢地点了点头一像个大男孩一样偏着睑在衬衫袖子上蹭了蹭,再抬头看着伽蓝时,眼睛虽然还很红,还很湿,但他却笑着对她说。好,我们回家。" 从厦门乘坐飞机回s市,尚不足两小时,江少陵几乎一直握着伽蓝的手,抵达s市乘车回家,他更是抱了她一路。 伽蓝靠在他的怀里不吭声,他紧张她,她知道,回到家,他甚至不让她下地,当着刘嫂等人的面抱着她走进主宅,惊住了不少人,还以为她怎么了。 她确实怎么了。 她搂着他,把脸贴在他的被窝里,既无奈又心疼。 从江少陵获知伽蓝生病的邪一刻起,伽蓝瞬间被打回到婴儿时期。回到主卧室,伽蓝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澡,他也紧跟着走了进来,伽蓝见他捋起袖子调水温,明知故问道。江先生想和我一起洗澡吗?" 生病的人是她,偏偏最无所谓的那个人也是她,江少陵不理会她的戏谑,调好水温,走过来帮她 脱衣服,他在解开几颗纽扣之后,终于声音沉郁地道。蓝蓝,我不能忍受你再一次晕倒在我的面前,我承受不了那样的惊吓。" 伽蓝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责和懊恼,靠在他的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胸口轻声安抚。少陵,我的乳房肿块比较小,藏匿在乳房较深处,我自己都发现不了,更何况是你呢?这跟你摸多少次,亲多少次都没关系,除非你长了一双激光眼,否则不许你埋怨自己。" 江少陵的心情原本很沉重,但她说话向来有惹他哭笑不得的魔力,他伸出手臂紧紧地抱着她,脑海中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有了松动迹象。 夫妻两人,其实最应该休息的那个是江少陵,从纽约到厦门,又辗转至s市,他在长途飞行过程中虽然补过眼,却不曾放忪休息调过时差,再加上昨天晚上一夜未眠,疲惫程度可想而知。 伽蓝自认偶有矫情之处,却并非矜持女子,拉着江少陵一起洗澡,白皙的皮肤在水流冲刷下更添风情,玲珑的身材动人心魄,不仅刺痛着江少陵的神经,撩人的话语更是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她握着他的手放在她的右胸上,嘴角的笑容温和迷人。少陵,你要不要摸摸它?。 江少陵的手指停驻在她的乳房上,掌下的皮肤白皙滑腻,乳房饱满挺立,他想不通乳腺癌怎么会和他的妻子挂钩呢? 夫妻共洗鸳鸯浴,江少陵手指滑过伽蓝的乳房,场面虽然很养眼,却无关香艳和 色欲,不过是夫妻之间的一份体贴和爱护。 浴室里水雾缭绕,江少陵把伽蓝搂在怀里,肌肤相贴,贴合的是身体,交融的却 是两颗无须言语就能互通的心脏,抑或是灵魂。 回到s市的第一天,江少陵和伽蓝似乎都有意避开。乳腺癌。不谈,洗完澡她拉 着他上床补眠,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伽蓝知道他心事重,在被窝里朝他的身边挪了挪,他转眸看她一眼,伸出手臂放 在她的预后,让她枕得更舒服一些。 伽蓝有心转移他的忧虑和不安,所以寻找话题诱导他的焦点,她要谈的是余露, 江少陵的亲生母亲。少陵,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就带你去鼓浪屿见你母亲,我很抱歉。" 江少陵抱紧伽蓝,虽然她行径恶劣,手段惹人怒,但对他毕竟是用了心思,他不 怪她,也舍不得怪。 但他必须承认的是,二十五年后再见生母,·他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内心依然会传来断裂般的剧痛,"过往的回忆涌上心头仿佛隆冬雪水缓缓地流淌在血液里,身心内外有着难以启齿的家。 这样的难以启齿,并不包括对他的妻子。他们是夫妻,苏瑾瑜的突然离世,再加上突然获知她的病情,这一切都让他深深地意识到,有些话,有些心事不能一味地藏匿在心里。在她面前,他不愿意隐瞒任何心绪,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他都要让她知道。 6岁那一年,她对我说,她出门办点事,晚上回家给我做好吃的。她是我母亲,我信了她的话,所以我等了她一下午,又等了她一晚上,翌日清晨我父亲醉醺醺地对我说,我以后再也没有妈了,后来我从我爷爷那里获知,她抛弃我和我父亲跟着一个富商去了福建。 江少陵言语漠然,伽蓝心里却有些发酸,她伸手环住江少陵的腰,靠在他的怀里不说话。 属于江少陵温热的气息轻轻地吹拂在伽蓝的额头上,节奏异常轻柔,就连他的话 语也是温润无比,"蓝蓝,你带我去见的那个女人不是我母亲。我6岁那一年,我的亲生母亲就死了,她死在我的记忆里,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一个母亲,你也只有一个婆婆,她的名字叫苏瑾瑜,不叫余露。" 讲出这样一番话,江少陵可谓是轻言细语,伽蓝知道他是为了宽她的心,遂抬起 眸子看着他我擅自做主让你和她在鼓浪屿相见,我的行为伤害到了你,对吗?" “你最伤我的举动不是带我去见她,而是你这么做的幕后动机。知道你生病以 后,再联想起这件事,就好像你是在安排后事一样......"他说着,眸色深了些许,看得出来是真的不悦了,要不然也不会抱着她越抱越紧。 适才江少陵宽慰她在前,此刻她也需宽慰江少陵,伽蓝眉眼间不仅充满柔情,还很认真。少陵,我从未把乳腺癌当成是世界末日。宋美龄40岁时被诊断出患有早期乳腺癌,后来做过两次手术,每天坚持排肠毒,一直活到了106岁。我可能没有长寿的命,但陪你一起慢慢变老的心从未动摇过。" 江少陵的焦灼和担忧,终于在伽蓝的话语里有了分裂苗头,他伸手抚摩着她清澈的眉眼,嘴角笑意轻微,她能这么想,那是 再好不过了。 此时谈话气氛适中,江少陵短暂犹豫",终于提到了治疗方案。我问过医生,像你这种情况,根治性切除的话治愈率很高......" 伽蓝打断他的话,笑着问。你能忍受你的妻子只有一个乳房吗?" 他皱着眉,是不悦,也是心意落定,我在乎的不是你有几个乳房,是你的命,我要你好好活着,和我一起好好活着,只许我比你先死,不许你比我先走。 他要比她先死,只因他承受不了失去她的痛苦,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伽蓝略显迟疑,试探地开口。其实可以局部切除......" 他沉着眸,直接斩断她的想法。你要让我每天为你提心吊胆吗?万一哪天癌症复发,你怎么办?我怎么办? 伽蓝沉默,不吭声。 上午时分,万籁俱寂,暖暖的阳光被阻隔在厚重的窗帘之外,卧室的光线略显昏暗,封闭的空间里仿佛只剩下他和她,江少陵抚摸着她的脸,先是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随后又亲了亲她的唇,柔声劝解蓝蓝,如果你在乎乳房不完美,等你身体恢复健康,其实到时候可以重建乳房。只有斩断复发隐患我们才有以后,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们的以后吗?" 他的怀抱很温暖,他的话更是蛊惑人心,伽蓝只是抱紧他微笑不语。 上午的补眠注定睡不安稳。 她的丈夫江少陵自从知道她生病以后,神经就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她睡得迷迷糊糊间,察觉他掀被起床,帮她盖好被子,似是站在床前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离开。 伽蓝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却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上午十点左右,江少陵在书房里打了一个多小时越洋电话,后来离开书房,下楼找刘嫂修改三餐的食谱,刘嫂听说食谱里有眼镜蛇,好半天没吭声,还以为男,女主人偏好这一口儿。 临近中午,郑睿把眼镜蛇送到厨房,厨师以前没见过眼镜蛇,一见那东西就发怵,吓得脸色直发白。江少陵见此情形皱着眉,亲自下手处理眼镜蛇,其间因为恶心干呕不止,郑睿在一旁帮忙,忱尤神忡道。江先生,要不您先离开厨房?这里有我。" 江尘陵没有离开,眼镜蛇肉炖汤,他仅是看着就觉得反胃,更何况是喝汤吃蛇肉的她? 病在她身,除了照顾她,他还能做些 什么呢?他从未这么挫败过。 江少陵在厨房里经历过什么,伽蓝虽然没有看到,但大致能猜得到,只要她一日不康复,他就一日难以心安。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伽蓝什么也不说。 午饭做好,他上楼叫她用餐,她洗漱换衣的时候,他就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她静默微笑,心里却有些发酸。 因为她,他余惊未了,牵着她下楼,步伐很慢,轻声问她,"睡得好吗?" "好。"其实他起床后,她根本就没睡,反倒是看着天花板和卧室的家具摆设发了两个多小时的呆。 餐厅吃饭,满桌菜色都是增强免疫力,防止复发和抗癌的食物牡蛎,一石花菜,青鱼,玳瑁肉蛇肉····。 伽蓝吃菜的时候很安静,太过沉默,反倒让江少陵隐隐不安起来。蓝蓝,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有多少个小时没有睡过觉了?"伽蓝笑容调皮,江先生不愿她思虑太多阴暗的东西,她懂。 她的笑容一向能感染他的情绪,江少陵薄唇弧线柔化,爽了石花菜放进她的碗里轻描淡写道。我不困。" 伽蓝笑容有些沉,怎么会不困?一日接一日不睡觉,他是打算成仙吗?·伽蓝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石花菜··.然后抬眸看着江少陵,想了想说。步陵,既然你不困的话下午你陪我一起丢一个地方吧他回答得很快,甚至不问她要去哪儿,顺着她的意,好像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一样。 伽蓝要去的地方是墓园,墓园里埋葬着她的母亲,江少陵曾在2006年至2008年往来多次,他以为她会逢年过节回到s市拜祭亡母,谁知她根本就不曾出现过,不仅她不出现,就连陈菀也因太过悲痛不愿面对冰凉的墓碑,而她每逢母亲忌日那一天,一直癔症缠身,林宣往返剑桥看她已是分身乏术,又怎么可能飞回s市帮她祭拜亡母? 这天下午,江少陵没想到伽蓝会带他来墓园2006年伽嘉文去世,她虽没有埋怨过他,但心里毕竟是心存芥蒂,只要她心结难除,就很难把他和伽嘉文放在一起同时相爱。爱一人舍一人,一直是她对抗心魔的方式,如今带他起来见伽嘉文,是释然过往,还是...... 有这种想法时,江少陵正在墓园下方的花店里挑选花朵,伽蓝站在一旁提醒他少陵,你岳母喜欢白玫瑰。" ; 江少陵的手指悬在几朿白菊花的上方,"岳母。两个字落入耳中,心里突然一阵撕裂的痛,但他什么也没说,手指落在了白玫瑰花枝上。 此次出门,没有带郑睿,只有江少陵和伽蓝,拜祭母亲,伽蓝只想带着她的丈夫一起过来。 伽蓝心里很清楚,自从他获知2006年母亲死亡的真相后,其实心里并不好受,一直被自责和愧疚压迫,在她面前避之不谈,是情怯,也是担心她会痛上加痛。 踩上墓园的台阶,江少陵牵着她的手,安定而又温暖,有别于2月15日那天每踩一层台阶,心脏的某一处就会隐隐作疼。 暖风和煦,伽蓝轻轻开口打破沉默。少陵,我母亲去世,我不仅没来墓园送她下葬,多年来至不曾回来看过她。2014年2月15日,我没让你一起过来,你别怪我,时隔八年,我第一次来墓园,第一次拜访她的骨灰安放地,我不知道我会不会看到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承受这份迟来的母女再见,所以我丢下你,自己一个人来了,并非因为过往的事迁怒你,我只是心有千千结,不知道该怎么从一个个死结里逃是解释,也是宽慰,她如此善解人意,反倒让江少陵既酸楚又心疼,他握紧伽蓝的手,只沉声说了两个字:我懂。" 她的思绪,她的纠结,她的痛苦,她的用心,他都懂。对伽嘉文心存愧疚的,除了她,现如今再加上一个他,一切皆因他而起,所以他怎么可能会怪她呢?该被责怪的那个人是他才对。 墓碑上,伽嘉文笑容婉约,静静地注视着江少陵和伽蓝,沉静的眸子里只有情和爱,没有恨和怨。 所谓恨和怨,是伽蓝的心魔所致,也是她的自我惩罚。 这一次,伽蓝竟然没有看到"她。" 江少陵把白玫瑰放在伽嘉文的墓碑前,开眙拜祭岳母,他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随后抬眸注视着伽嘉文,漆黑的眼眸里光华温润。 "妈,不怪蓝蓝,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是你女婿,你不能一直和蓝蓝偷偷见面,偶尔也该让我见见你,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你的女儿真的很好,她很爱你,正是因为太爱,所以才会痛苦挣扎多年。我爱她——。江少陵喉咙一紧,目光已有一些泛潮,察觉肩膀一沉,他抬手盖在伽蓝的手背上,涩声道。妈,我会像你一样疼爱她,听她说话,照顾她的情绪,陪着她一起承受喜悲,在地犯错时对她说一声没关系……。 江少陵越说越难受,英俊的脸庞被痛苦覆盖,伽蓝半蹲在他的身旁,伸出手臂环着他的肩膀,下巴支在他的肩上,就那么红着眼看着伽嘉文,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伽蓝才起身走到墓碑前。伸手抚摸着照片里伽嘉文的五官轮廓,手指滑过她平顺的眉,温柔的眸,端庄的鼻,嘴角微微上扬的唇...... 伽蓝微笑,声息很轻,似是怕惊扰到伽嘉文一般。你死后,我不敢开怀大笑,"怕我笑得太猖狂,你在天堂看了会寒心。2012年我答应嫁给少陵,虽然是父亲的意愿,但在我内心最深处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嫁给少陵的念头吗?你是我母亲,你了解我至深,所以你才会愤恨地看着我对不对?你是住在我心里的魔,曾经一度我会 在潜意识里想要杀死你。是不是杀了你,我的头发就会变黑,我就能彻底地解脱出来?你不要怪我也不要怪少陵。他太苦了,这些年我过得有多难他过得就有多痛苦。我和他在情感上都是一个自私的人,太过追逐惦念彼此,反而忽略了亲情,以至于到头来我为他去柏林参赛失去了你。他为我定居纽约失去了苏姨,他虽然什么也不 说,但我知道他对苏姨满是愧疚,我不想他变成另外一个我。我为了一个男人害死了你,却卑劣地想要和那个男人白头偕老,纵使生病也不愿意放开他的手,你真的不要怪我。下辈子,你做我女儿;我一定会好好地对待你,我把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全都送给你,你可以尽情地折腾我,我绝对不会心生不喜..-我只会疼你爱你,把你当宝 一样捧在我的手心里……。 说到这里,伽蓝已是泪眼模糊,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她抵着棺木泣不成声,却再也哭不回来她的母亲。 伽蓝的身体被江少陵带进怀里,她转眸看着他,过了片刻,他和她在泪光闪烁中缓缓微笑,是扶持,也是坚守。 幸福的真谛其实很简单,跨越苦痛,放下过去,将日常的喜悲融入眼泪和笑容中,殊不知笑中带泪最可贵。 墓园一行,江少陵虽然看到了伽蓝想要和他一起白头偕老的决心,但他对于她的 事却是半分也不敢松懈,查找乳腺癌相关资料,联系国外知名医院和权威专家咨询i台 疗方案。处理棘手事件,只要他主意落定,一向行事果决,绝不拖泥带水,讲究速战 速决。 是夜,他搂着伽蓝说。蓝蓝,越早治疗治愈率就越高。&q uot; 伽蓝微笑着点头,他似乎忘了,她也是学医出身,所以他讲的其中利害,她都回纽约的时间敲定在4月24日,伽蓝觉得这个时间很好,杜衡的演唱会敲定在4月22日晚上七点半,演唱地点位于s市北三环大型体育馆。 这座大型体育馆正式施工时间是2004年,恩师廖鸿涛担任体育馆总设计师,2005年伽蓝曾多次来到这里参与工作,其间江少陵还曾带着午餐前来探过她的班。犹记得那天中午,她坐在楼板上吃饭,他站在一旁帮她按揉小腿,彼此笑容温润,宛如清辉洒落人间,洁净而又美好。 如今再想,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杜衡举办演唱会,事先给慕清,侯延年夫妇和周强夫妇都送去了贵宾席门票,他不知道江少陵和伽蓝回到了s市,"更不知道江少陵会带着伽蓝一起去听他的个人演唱会。 杜衡未受之前舆论的影响,据说4月初就开始预售演唱会门票,不到几小时就预售一空,但只要有心,高价买票进场并非难事,伽蓝和江少陵混迹在杜衡的万千粉丝里,只为能够参与杜衡的音乐盛宴。 那天晚上,体育馆里人山人海,粉丝们手里都拿着手机拍照发朋友圈和微博,一个个手里全都挥舞着荧光棒,杜衡斜挎吉他出场时,粉丝们顿时沸腾起来,一个个扯着嗓子尖声高呼他的名字,声音震得伽蓝耳膜发疼,江少陵伸出手捂住她的耳朵,伽蓝在变幻游移的光束里抬眸看着他,他垂眸凝视着她,嘴角的笑容经年如一,未曾消 退半分,随着时间的流逝只会越加沉稳平和。 晚上七点半,杜衡的演唱会通过网络进行现场直播,当音乐声响起,现场粉丝跟着杜衡一起哼唱着熟悉的旋律,震撼人心的不仅是音乐,还有前面两排的年轻姑娘们,伽蓝见她们一个个从座位上站起来露着纤细的腰肢,穿着超短裤挥舞着荧光棒,追随着杜衡的音乐有节奏地摇摆着身体,姑娘们臀部虽然挺翘,但超短裤实在是太短 了,很容易就春光乍泄,伽蓝伸手捂住了江少陵的眼睛,他低低地笑,笑容融进一波波的尖叫声里,也飘进了伽蓝的心里。 他终于笑了。 演唱会气氛太过震撼,不仅感染了江少陵,也触动了伽蓝,这姓触动来自于粉丝对杜衡的包容和爱护,也来自于杜衡的浴火重生。 一个用灵魂唱歌的歌手,他可以通过歌曲逗人微笑,同时也可以通过歌曲引人潸然泪下,又笑又 第九章 (2) ,听了母亲的话,他有一些恍惚,然后很淡漠地点点头,放下杯子后开始拿着刀叉吃东西。 他很平静,他告诉自己林宣,你已经把她视作陌生人了,真好。 那天中午吃完饭,他和父母准备离开餐厅时,·迎面有三个中国女孩子挽着一个黑发男孩子走过来,女孩子笑眯眯地对男孩子说。哥,我们中午吃什么?" 哥? 林宜轻轻地笑,但他很快就不笑了,他痛得身体直发抖,又行几步眼泪开始逃命样地往外蹿,再行几步,他走不动了他蹲在餐厅里哭得很心,仿佛丢失了他珍藏半生的稀世之宝...... 尘世很现实,也很残酷,一个人消失了,并不会影响世界大局,众人惊惶一阵,紧接着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各自喜悲自定,除了身边最亲近的人,没有人会记得有一个叫伽蓝,叫沈慈或是叫sylvia的女孩子已经消失很久了。 她现在过得好吗?她身体还好w?她有没有按时吃饭?瑞秋有没有好好照顾她? 诸如此类的问题,江少陵每天都要在脑海中盘旋很多次。 2014年10月,趁江少陵回到纽约,林宣第一次走进江水墅,他说他要带走狼青。 是要,而不是想,狼青原本就是他送给伽蓝的礼物,他有权利收回。 那天,江少陵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失神许久,最后江少陵终于点了点头。" 林宣没有带走狼青。 那天,林宣牵着狼青正要上车时,江少陵孤零零地站在草坪上,忽然喊了一声狼青的名字。 狼青猝然回头看向江少陵,停了一秒,还是两秒,狼青忽然疯狂地挣动着狗链, 林宣手指蓦然用力,但他看到了江少陵嘴角不舍的微笑,听到了狼青汪汪的狂叫声,于是闭上眼的瞬间,手指一松,狼青脱离他的钳制,撒欢地冲向江少陵。 江少陵弯腰抱着狼青,英俊的脸庞贴着狼青的毛发,嘴角有笑,眼睛却有一些湿。他和狼青虽然气场不合,但蓝蓝走后,狼青对蓝蓝的依恋,好像一下子全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同样是那天,时隔差不多三年后,江少陵对林直说,如果时光能够重来,他依然会抢走伽蓝,他离不开她,所以只能对不起林宣。 江少陵说这话时,司机已经打开了后车门,林宣扶着车门,背对着江少陵冷冷地说。你能从 我身边抢走她,只能说明她爱我,不及我爱她深。" 。你不要怪蓝蓝,我做过的事情我自己担,与她无关。"这是2014年江少陵对林宣说的最后一句话。 就在江少陵说完这句话之后,林宣摇上车窗,吩咐司机开车,察觉脸上有些痒,他抬手摸去,指尖上竟然都是泪。 2015年2月份,江少陵回杏花村拜祭爷爷,奶奶,父亲和苏姨,村里不时有人问起伽蓝,他微笑着解释。蓝蓝工作比较忙,所以没有跟我一起回来。" 没有在老家多做逗留,回到s市,他挑选了一束白玫瑰去墓园拜祭伽嘉文那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忽然跪在伽嘉文的墓碑前无声恸哭,他说。妈,如果你见到蓝蓝与可不可以告诉她,我很想她,如果她担心我看到她的身体会心痛,我可以 不看她的身体,我只要她回来。" 伽嘉文不可能回复他的话,她只会温暖地看着他,笑容亲切,夹杂着淡淡的慈悲。 这一年春节,沈家明亲自给江少陵打电话,他让江少陵去沈家过年。少陵,不要一个人在家过年,你来,我们聚一聚,说说话。" 江少陵谢绝了沈家明的好意,春节期间他在忙碌公事的司隙,会花费大量时间和狼青待在一起。碰上天气晴好的日子,他坐在台阶上晒太阳,狼青蹲在他的脚旁打盹儿,偶尔他会笑着对狼青说。她这么冷落你,等她回来了,你可千万不要理她,我也不愿再理她。" 他这么想着,很快又摇了摇头。还是要理她的,万一她一气之下再离开,我可能······ 他忽然止了话音,低着头微笑不语。如果重逢后再来一次消失不见,他可能会崩溃,他觉得自己会崩溃…… 2015年3月,伽蓝生日那一天,他去先前那家餐厅用餐,经理见到他很热情,其间询问他妻子怎么没有跟他一起过来。 "她忙。"他微笑着回应,这是他对外界的一贯说辞,简洁,果断。 经理犹豫片刻,终是对他开口道歹。江先生,您可能不知道,去年您和江太太在我们餐厅用餐,当时江太太捂着您的耳朵对您说了一句情话。" 。什么话?"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 去年的今天,蓝蓝坐在他的身边,然后调皮地捂住了他的 耳朵,他当时还笑着问她为什么捂他的耳朵,她说。江先生辛苦一中午,我想道谢,又怕你听了会不高兴,所以道谢时专门捂住了你的耳朵。 她再一次骗了他。 去年过生日,她捂着他的耳朵轻声说。少陵,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时隔一年,餐厅经理复述她的话给他听,他很平静地笑了笑,垂眸用餐时却觉得如鲠在喉,以至于眼里泪光闪烁。 2015年7月,他戴着安全帽去工地视察图书馆进度,回纽约之前,把视察任务交给了陆离。 陆离一直在宋文昊手下做事,成长速度很快,得知伽蓝离开后,陆离私底下找过他好几次,每次都是反反复复一句话。江先生,我想去找太太,您放心,我一定会帮您把她给找回来。" 他批阅文件,抿着唇不说话,没有人能找到蓝蓝,除非她自己愿意回来。 那天,他让陆离留在国内跟进图书馆施工状况,陆离的态度并不积极。江先生,我怕自己做不好。" 他只丢了一句话给陆离,陆离咬了咬唇,然后一声不吭地去了施工地。 他对陆离说。图书馆设计图出自蓝蓝之手,她那么器重你,你不要让她失望。 2015年9月,伽蓝小时候很喜欢的一匹老马生了一场大病,那匹马活了30年,一场大病将它折腾得瘦骨嶙峋,沈家明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一直守着那匹马,不知请了多少医生前来帮老马诊治,却都没有什么疗效。 10月末,那匹马在凌晨时分死在了马厩里。翌日清晨,马修把消息告诉给沈家明,沈家明顾不上穿鞋,赤着脚就往马厩里面跑,据说那天沈家明守着老马的尸体频频落泪,嘴里一直呢喃着。没了,全都没了。" 什么没了?是他和他女儿sylvia的回忆没了?还是老马的死,让他恐惧起他女儿的安危? 马修和苏薇只知道,就在老马死去当日,沈家明又砸下重金请人继续寻找伽蓝。 他对马修说。我有钱,还怕找不到我女儿吗?" 他说出这样的话,既猖狂又坚定,偏偏眼神微微收缩,仿佛在害怕什么,恐惧什么。 这个10月发生了很多事。小到沈家的老马病逝,大到国家政乱。10月4日,恐怖分子炸毁了叙利亚凯旋门,犹记得去年sylvia曾在那里和林宣短暂会面;但仅 仅过了21个月,凯旋门竟毁于一旦,道不尽的人世沧桑和变幻无常。 沈家明害怕他再也见不到他的女儿,sylvia消失后,他才深深地意识到,他有多么亏欠她,就有多么害怕失去她...... 2015年12月,江少陵去沈家探望沈家明,他从未见过那么颓废的沈家明,他的鬓旁不知何时长出了许多白头发,就连他最喜欢的网球运动,也都无心参与了,只是坐在一旁看着苏薇和马修他们对打网球,偶尔嘴角会流露出一丝笑容,疲惫而又温和。 那天沈家明对江少陵说了很多话,几乎一直在谈sylvia,·他只有在谈起sylvia时才会笑得格外开心,他说。我女儿很聪明,但她的脾气实在是太倔了,这一点很像我,其实我们心里都有彼此,我们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真正为对方好。" 沈家明说。我伤害了她,她心里恨透了我,我知道。她竟然不要我的遗产,那些遗产足够她挥霍十几辈子,但她不要,我总要给她的,她是我女儿,我不给她还能给谁呢?等她回来,我一定要好好地跟她说说话,她不愿意跟我说话也没关系,只要能够看到她,我也就心安了。" 沈家明的话语有一些凌乱,他再也不是那个运筹帷幄,雷厉风行的超级富商了,他老了。 那天,沈家明送江少陵离开,江少陵走了几步,忽然听到沈家明在身后叫他的名字。少陵——。 江少陵转身看着他,寒风吹乱了沈家明的头发他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他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蜕变成了一个最平和的老人,他说。少陵,空闲的话常回来陪我坐坐。" 江少陵站在草地上伫立了好一会儿,然后对着沈家明点了点头。这位老人拥有很多财富,但他在爱情和亲情上,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失败者。 有这种想法时,江少陵自嘲三笑,其实他自己也好不到哪早去。" 2016年1月中旬,江少陵飞往厦门,再次登上鼓浪屿,十几分钟后却在巷口止步,他最终没有走进小巷看一眼他的母亲。 他转身离开时,有几个孩童从身旁跑过。笑声无忧无虑,他听了嘴角笑意微露。 就这样吧!他曾经爱过母亲,他也相信母亲曾经深深地爱过他,只不过后来他们不爱了骨血亲情犹在,所以他说不出残忍的话,既然这样倒不如各自相忘于天涯,善自珍重。 2016 年2月份,苏薇在纽约陪沈家明过完春节,乘机回到国内探望双亲。是夜, 全家聚餐,母亲劝苏薇离开沈家明。薇薇,你还年轻,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跟着沈家明吗?" 苏薇笑容有些僵,沉默许久才说。妈,最初我和沈先生相互不依赖,后来变成了我依赖他,现如今我和他彼此依赖,我已离不开他,一跟他有多少钱没关系。" 苏母还想说话,却被苏父眼神制止,苏母重重地叹了厂口气,夹了菜放进女儿的碗里,既然回来了就在家里多住几天,正好可以陪妈妈说说话。" 听了母亲的话,再见父亲微笑地看着她,苏薇吃菜时重重点头,双眼蓄满了泪水,这菜真好吃,就是有点催泪。 2016年3月,邓飞飞为侯延年生了一打儿子,4月份侯延年为孩手办满月酒,那天江少陵也在,一起出席满月宴的还有慕清,杜衡和周强夫妇。 慕清吃胖了,席间悄声告诉江少陵,她闪婚了,对方是一位电影导演,目前还没有曝光的打算。 江少陵微笑,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向来是百转千回,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缔结出一段佳缘,他为慕清感到高兴。 据说周强的妻子也怀孕了,席间周强一直替妻子挡酒,喝完酒坐下时周妻不是忙着给周强夹菜,就是忙着给他倒水喝。 杜衡轻声问江少陵。这次蓝蓝又没回国吗?我已经接近两年没有见过她了。 江少陵短暂沉默,但很快就淡淡地笑了一下,英俊的脸庞上清风雅致,既沉稳又帅气,吸引了邻桌不少女宾争相愉i瞄。 。她忙。"说这话时,江少陵有些恍惚。已经两年了,这样的借口他也说了两年,难道他还要再说上两年吗?他这么一想,只觉得未来渺茫,身与心有着说不出的无望。 杜衡坐在一旁忍不住嘟囔道。她再这么忙下去,最好祈祷她老公不会被一群如饥似渴的女人给拐跑。" 江少陵微笑不语,除了她,他早已没有爱人的能力,她是不是笃定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迟迟不出现? 这时,侯延年抱着儿子走了过来,直接把儿子塞到了江少陵的怀里,嘴里念念有词道。儿子爸爸为你找了一个有钱的干爹,等你长大后一定要好好孝顺他,说不定你干爹一高兴,财产继承还能分你一份。" 杜衡撇撇嘴,直接吐出来三个字。不要 脸。" 周强搂着周妻凑热闹,对着江少陵笑嘻嘻道。少陵,俗话说好事成双,既然你认了益寿的儿子做干儿子,干脆把我的孩子也给认了吧!喜上加喜多好。" 慕清在一旁笑着说你们这些当爹的可真出息,别说少陵还没同意,就算少陵同意,也要问一问蓝蓝的意思,认干爹干妈这种事,可不是儿戏。" 听慕清提起伽蓝,侯延年不再有玩笑心态,好奇地看着江少陵。少陵,你和蓝蓝没计划什么时候要孩子吗?” 江少陵抱着身穿连体服的小婴儿,嘴角光彩温润,声音低沉。是否要孩子,一切遵从蓝蓝的意思。" 江少陵在心里苦笑一声,妻子都不见了,又哪来的孩子? 他却不知,他这么一开口,侯妻和周妻顿时眼睛发光地看着他,心里艳羡伽蓝之余,均是恶狠狠地瞟了各自的丈夫一眼。侯延年和周强心里直叹气,论情圣指数。有谁能比得上江少陵?拿他们跟江少陵比,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2016年6月了旬,公益图书馆,又名。伽蓝馆p正式完工,真正投人使用还需一段时间。 同月末,杜衡交了一个圈内女朋友,邀请江少陵厂起吃饭时,被狗仔队偷拍到了。翌日江少陵上了娱乐新闻热捜榜第一,当天被人挖出显赫身家,基至被爆出他在s市投资公益图书馆,根据建筑规模和藏书量,至少在十个亿以上。 华裔富商回国做公益,却又如此低调,顿时造成了轰动效应,就连美国那边也在刊登此事。 公益图书馆设计师的名字叫伽蓝,很快有人挖出伽蓝曾经是一位天才画家,和江少陵更是同校恋人,再加上公益图书馆以。伽蓝馆。命名,有些媒体断章取义,顿时好评转为恶评,斥责江少陵和初恋女友旧情复燃,私底下婚内出轨,难怪会做好事不敢留名。 杜衡气得肝火暴涨,原本想发声明为好友鸣不平,谁知事情又有了转机。江少陵 的岳父沈家明在纽约接受媒体采访,直接道出沈慈幼时随母定居国内,后来随母姓 伽,其实伽蓝就是沈慈,也是sylvia. 沈家明这么一说,先前斥责江少陵的媒体立马见风使舵再次歌功颂德起来,变脸速度极快,令人叹为观止。 因为此事,s市闹腾了一个多月,江少陵出行在外一直被服拍。媒体几次跟拍他的照片里,他虽穿着不同颜色 的衬衫但领口始终都着一朵四叶草,帅哥穿衣不仅有品,还有型,顿时四叶草衬衫成为热销品,老婆给老公买;女朋友给男朋友买,单 身女孩儿给家里兄长和父亲买,火爆程度持续攀升。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媒体不仅深人s大挖掘江少陵和伽蓝的初恋情史,还对江少陵和伽蓝的婚姻历程寻踪觅迹...... 2016年9月,江少陵不堪其扰,留陆离善后,"伽蓝馆。乘机飞回了纽约。就在他回去几天后,沈家明打了一通电话给他,沈家明在电话里异常兴奋。少陵,终于有sylvia的消息了。" 江少陵的呼吸停止了,就连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却有一簇簇野火从灰烬中蹿升而出,它们撕破黑暗,并在内心深处卷起了前所未有的烫人浪潮...... 2014年5月,伽蓝消失后,沈家明通过伽蓝弃之不用的手机号找到了她和杰西卡的通话记录比较可惜的是伽蓝消失后一直没有联系过杰西卡,直到2015年11月份,杰西卡作为无国界医生组织一员,在叙利亚进行人道主义救援时竟意外地遇到了sylvia和瑞秋...... 杰西卡说。2014年,sylvia为了保留乳房,虽然只是做了局部切除手术,但效果并不比全乳切除术差,成功地将复发隐患全部摘除,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很健康,而且比以前快乐了许多,同样作为无国界医生组织一员,sylvia很早之前就去了战火纷飞的叙利亚,并在那里帮助了很多人,也救了很多人,我以前一直觉得她心性冷漠,直 到和她共处了大半年,我才发现我的老同学其实比任何人都具有人道主义情怀。" 闻言,沈家明转瞬间红了眼眸,江少陵更是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对于很多国家的人来说,不管是2015年,还是2016年,日子一如既往生活得很安逸,虽然有些小病小痛,好在没有过不去的大灾大难,但对叙利亚来说,那里的人们却在战火中饱受苦难,医疗资源更是极度匮乏。 去年,有一个名叫ankurdi的3岁叙利亚小难民,面朝下溺亡在海边沙滩上,照片一经曝光,瞬间轰动了全世界。 叙利亚战火危机长达五年之久,据报道死亡人数高达几十万,难民不计其数,百分之五十的人口流亡在外。人道主义危机如此严峻,身为医生,也难怪sylvia和杰西卡等人会先后加入其 中。 沈家明的眼睛之所以发红,是因为他的女儿sylvia虽然是一个反社会人格患者,但她的所作所为很多时候更像是一个古代侠士,不容于现代生活之中,所以才会看起来有些异类,其实在她的内心最深处,她比任何人都心存大爱。 江少陵之汝以心急如焚,是因为2016年2月15日,前往叙利亚援助难民的无国界医生组织遭受两轮军事轰炸,造成数名医护人员失踪...... 他虽焦急担忧,但毕竟还保留着几分理智,杰西卡是2015年11月份见到伽蓝的, 两人又同处大半年,很显然杰西卡回国之前,一伽蓝一直都没事。 江少陵难免有些提心吊胆,压抑着声音询问杰西卡:你是什么时候回国的? 杰西卡虽然以前看过江少陵的照片,但见真人还是第一次,也难怪sylvia会对她丈夫一往情深了。 长得实在是太帅了。 杰西卡伯自己会脸红,清了清嗓子,这才笑着说。我9月初才离开叙利亚,临走时有几位病人需要转往大医院救治,当时随同医护人员里有sylvia,还有一直与她形影不离的瑞秋。" 犹记得临别前最后一晚,杰西卡与sylvia交谈了大半夜,其间她曾试探sylvia打算什么时候回纽约,sylvia当时半开玩笑地道我很想江先生,就是不知道江先生是否想念我?年少谈恋爱是我追的他,所以总盼着他也能追我一次。" 杰西卡回国当天收拾行李,竟发现sylvia给她留了一样东西,正确地说东西不是给她留的,不过是借她当枪使罢了? 杰西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临别那晚sylvia对她说出那番玩笑话,无非是在诱导她回国后透露行踪给沈家明和江少陵。 她的老同学心眼一直都很坏,也很多,简直是防不胜防。 杰西卡无奈一笑,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江少陵。 江少陵屏着呼吸,目光专注地看着照片里的她她穿着白衬衫坐在台阶上咧着嘴微笑,眼神漆黑聪慧,好像比以前瘦了一些...... 江少陵似是发现了什么异常,将照片再往眼前送近几分,他在目不转睛地盯了两秒钟之后,竟是猝然一笑。 沈家明的喜悦之情难以抑制,好奇地凑过去一一 照片里,她剪了短发,发色却不 再是黑白两国参杂,而是漆黑无比,像是一个襟亮的小男孩。 阳光偷偷溜进书房里,照片背后似有字迹显现,江少陵翻过照片,只见背面写着一行中文字,熟悉的潦草字,却让江少陵湿了眼眸,沈家明笑弯了眉眼。 ——表哥,你送我两年好光阴,我回馈整个余生给你。 杰西卡离开沈家时,沈家明正心急地要跟江少陵一起前往叙利亚,江少陵耐心地劝阻他在家里等着...... 青年男子真的很英俊,他同岳父说话时虽然语气镇定,但任谁都能听得出来他言语间的轻快和欢喜。 杰西卡没有打扰他们,悄悄示意马修带她出门。9月份,沈家庄园鸟语花香,道不尽的风光无限好,杰西卡忍不住笑了,那位江先生和sylvia在一起,虽然要时刻警惕sylvia的小心机,但有妻如此,有夫如此,江先生和sylvia在婚姻路途中势必会一步一惊喜,一步一生花。 2016年9月上旬,叙利亚境内,设备齐全的大型医院里,有一位怀胎数月的孕妇突发脑出血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 经诊断,孕妇颅内血肿巨大,十分凶险地压迫着脑组织,必须尽快动手术,否则母亲和孩子全都性命堪忧。 孕妇的丈夫数月前已经去世,孕妇的家人又在连年的战乱中全部死亡,手术方案无法告知孕妇,只能由主刀医生果断决定。 谁都不能保证手术过程中是否会出现那个"万一。如果出现万一,究竟是该保大人,还是已经足月的孩子? "母亲和孩子缺一不可。产科医生,麻醉师随我进手术室,神经外科医生配合我做开颅手术。" 术前准备区里忽然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那是一位留着黑色短发的亚洲女子,英文声略显清冷,话语出口却有着安定人心的魔力。 几位医生面面相觑,其中一位医生皱眉道“万一情况危急的话......" “没有万一,"亚洲女子做好术前准备,微微侧身看向几名医生淡淡一笑,适时补充一句,"在我这里,没有万一。" 真猖狂。 有医生心里这么想,却都一个个不吭声,这个亚涮女子来这里虽然只有几天,但 她已经接手了十几个手术,在脑科造诣上水平确实很高超,不佩服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