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小树》 一 步履匆匆的行人在明晃赤眼的阳光下汇成一道道流动着的城市风景线,那些被烈日炙晒的焦头烂额的车辆在几乎要冒烟的街道上疲惫的穿行。路边的椰树下,有些靓丽的女郎恰似要赛出各自回头率似的,趁着说笑的空闲,还不忘对着小镜子补妆。更有些搂抱在一起的多情男女如饥似渴做着本应该在僻静处或多少总该避开人的那种大胆举动。 踏上海南的第一步,王珺就有种恍惚迷离身子已不属于自己的眩晕。促使他怀着困惑和寻求在春寒料峭的日子里由北方一个不算出名的城市来到大特区的原因,要追溯到一年前的腊月。 离春节只剩屈指可数的两天。与其他摊贩一样王珺也在无可奈何的收拾着水果摊,盘算着若不是雪越下越大,今天的生意肯定不错。 从市场到家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今天却蹬了半个多小时。他每日周而复始的重复着从家到集市再到批发市场的三点一线的距离。刚进家就听到开出租车的哥哥王瑾出了交通事故的消息。“你嫂子已经去了,你快到医院看看怎样了!” 王珺的母亲王妈边说边找出包在手绢里的1000块钱。这是为女儿王珍准备的新学年学费,加上王珺身上的,临时凑了1500。 王珺心急如焚的赶到医院已经是午饭时间,医院门前被没有散去的小商贩搅得乱哄哄的。楼上楼下折腾半天,最后才在急救中心的大厅找到用绷带吊着胳膊的王瑾,此时正由提前赶到的妻子芸芸陪着愁眉苦脸的座在墙根的连椅上。印象中的车祸是肢离破碎地惨痛,现在王瑾很完整的呈现在面前,悬在嗓眼的心总算放下来。可探问的语气却依旧急切:“伤势怎样?怎么没住院?” “没有押金不准住院。刚才拍片检查是右肩锁骨粉碎性骨折,臂丛神经不完全性坏死,身上的擦伤作了简单的处理。”王瑾有气无力的说完又耷着脑袋长吁短叹。 “122 送来的怎么还不让住院?”王珺又问。 “人家只管送,还管你住院。”王瑾有些急躁。 “我带来1000多块,先住院再说。”王珺说着直打颤,背上又湿又凉。刚才跑出一身汗,内衣溻湿了。 顺着提示七拐八拐走了一阵,才在不显眼的僻静处找到住院处。墙上醒目位置悬挂着“想病人所想急病人所急”的巨幅标语。通过窗户下边的小方格,可以看到里面有两个女人在聊天,其中一年轻的在织毛衣。 “打扰了!我们办住院手续。”王珺说道。 “没床位,不办了。”织毛衣的冷冰冰地说。 “是我,大姐!来过一次没带押金。现在送来了,给办个手续吧!”王瑾在一旁小心地插话……“哦,想起来了!现在床位满了,你们过完年再来吧。”另一位年纪大点的中年女人口气还算客气。 “我们离家远,天气又不好。大姐帮帮忙吧!”王珺又递上一句好话。 “哎!给你说没床位了,你这人真啰嗦。”那织毛衣的说完起身“啪”的一声把小方格拉上。里面隐约传出对方低低地说,小毛病死不了。 王珺又气又急,使劲拍打窗户:“你们这是什么态度?谁还没有个大病小灾出门求人的时侯……” 小方格推开了,那个织毛衣的冲外面嚷:“你再胡搅蛮缠,我可叫保安了!” “最好把院长也叫来,咱们评评理。”王珺也较上劲。 正唇枪舌战……围观人中挤过来一位娉婷玉立端托盘的护士,看到王珺先是一楞,随后问道:“王珺这怎么回事?” 听人叫他,王珺不经意一转脸旋即也是一楞。“李英!”惊愕之余忙招呼。李英是他初中非常要好的同学,也是暗恋已久的梦中情人,学生时代的麻花辫已经拉成直板盘成发髻藏在护士帽下。简单地介绍了经过,又肯请李英帮忙解决。 “别着急!”李英沉吟片刻,见众人都散了。就对里面的中年女人和声说:“李姐!这是我亲戚不是外人,有不对的地方请多原谅。”接着话锋一转,“是不是在我们外一科给他们安排一下?” 见李英认识王珺,对方的口气也缓和多了。王瑾夫妇又适时陪上几句好话,住院手续总算办成。离开住院处,王珺为他们作了介绍。客套完,李英带他们到外科病房的治疗室又办了相关手续,才把他们安排到对过病房二床上。 躺下来,王瑾才说起事故的经过。为躲避一辆逆行而突然滑倒的摩托车,自己撞到路旁的树上。刚从车里出来,又被随后而至的面包车推了几个跟头。介绍完又沮丧地称自己倒霉透顶,从车上出来一点伤都没有,是面包车将其撞伤的。 “能让你过上这个年,已经是万幸!”王珺知他情绪低落,劝慰几句不在多言。沉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李英端着配好药剂的吊针来为王瑾输液,李英把针打上,没聊几句即冲王珺莞尔一笑:“老同学!我有事要忙,稍后再聊。” “你去忙吧!”目送李英出去。随后兄弟俩就到交警队探听消息支取医疗费的问题作了商议,吊瓶打到一半的时侯,王珺动身去了交警队。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街道上哔剥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到处弥漫着过年的气息。可王珺却难以融入其中,一种想哭的欲念铅一般压在心头,真希望现实如梦都不是真的。自幼丧父的他在王瑾如兄似父的关怀中感受到非同一般的兄弟之情。如今雄性父性的标志出现临危坍塌,而自己竟然没有扶一把的能力,仅能做的只有默默祈祷。 在交警队的大院里没能发现王瑾所描述的那辆挂外地排照的肇事面包车,看来已经交押金放行,王珺寻思着进了大厅。那些参与事故处理的双方正三五成群的相互嘀咕着。到调度室一打听,知道负责此案的张寻宝的办公室在走廊的拐角处。没进去就能听到里面正喋喋不休的争论,既似商量又像讨价还价。有个穿制服指缝夹着烟的中年男人不耐烦的冲争执双方摆摆手,示意他们到外面商量好了再来处理。 人都出去了,王珺才近前递话:“请问张寻宝张师傅在吗?” 那人板起脸答道:“我就是。有事吗?” 王珺先说明身份,又就支取医疗费的问题作了咨询。 张寻宝娴熟的吐了个漂亮的烟圈,又看着烟圈消失才说:“很明显是你哥撞了骑摩托车的,人家也在住院,现在医疗费自负,日后处理另行报销。而且我这也没押金可支。” “那辆肇事面包车已经放走了,总该有笔押金吧!医院催的紧,帮忙支点应应急吧。”王珺小心亦亦的问…… 张寻宝一楞,又说:“钱还没转过来,你先回吧!我有业务要出去一下。” 说完招呼王珺出来,锁门快步离开。 莫非骑摩托车的家伙使了关系?王珺乱糟糟地揣测着正要挪步离开,刚才出去的那伙人迎面而来。看到铁将军把门,扭头向他了解张寻宝的去向。王珺如实的刚说完,人群里即有人骂骂咧咧:“他娘的,他能有什么业务,准是出去喝酒了。”又有人随声附和:“既是这样,回去过完年再来吧?”当即有人反对:“不行!你们不赔钱我们没法过年。”接着双方混战起来。王珺走出老远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叫骂声。 回到病房,看到王瑾正与一床的老林聊兴正浓。老林是刚卸任不久的前人事局局长,半月前被建筑公司的车撞了。说是撞其实只刮蹭了一点皮,并无大碍,结果就赖在医院不走。听了一会,王珺才明白。原来是在谈论本市的一桩积案旧闻,公安局的法医在一起伤害鉴定中与法院法医作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论证,以致于被告抓抓放放与原告展开一场迭宕起伏旷日持久的官司大战,后来闹到省高院也悬而未决。原被双方均表示就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要将官司进行到底。最近又风传要组织人员进京上访。王瑾说:“现在连科学都跟着乱较劲,这岂是儿戏?” “这里面肯定有戏。”老林诡秘的一笑,他的话总是恰到好处似露非露。 “这也忒乱了,总该有个权威标准吧!”王珺也加入讨论表示出自己的观点。 正说着,芸芸打饭从外面回来,进门即招呼该吃饭了。听招呼,老林醒悟似的一拍脑袋,说:“不说我倒我忘了!我出去吃,你们慢用。”说完披上大衣出去了。 三人心事满怀刚吃完一顿没有胃口的饭,李英便推门进来。其实她来过一次,透过玻璃发现他们在吃饭就没进来。陪芸芸聊了几句闲话。李英又说:“如果明天不手术,就得推到节假期以后。” 王珺忙说:“老同学!这件事无论如何你要帮忙,争取明天手术,省得我们刚住院又要出院,反复倒腾。” 王瑾夫妇也再三肯求。 “这件事我也没多大把握,既要根据身体状况又要按照手术安排。不过请放心,我会尽力的。”李英说完又笑盈盈的提醒王瑾少吃流食。 王瑾连声道谢,发现李英语气吞吐似乎言而未尽。便问是否要给医生送红包。 李英有些不好意思:“有我在用不着,只是……”犹疑片刻还是说了出来,“还要续交2000元押金。”短暂沉默过后,王瑾对王珺说:“昨天刚还了一笔贷款,手头实在太紧,你帮忙张罗先周转一下。” 没待王珺答话,李英又提议:“如果确定明天手术就交,否则暂时不交。等下我去找医生来检查,以便制定手术。” “放心吧!我一定准备好。”王珺硬着头皮表态。其实心里也犯难,大过年的到哪去借。 李英洞穿了他的心思,有些不忍。笑道:“老同学!实在不行到我那拿,过年了开心点。”话刚落,老林进来了,好像喝了酒。李英有意避开似的借口给病号起针,起身出去。 接下来,王珺从交警队带来的消息又让王瑾忧心忡忡:“很明显是我撞了人,这可冤死了,万一骑摩托车的托了关系,我还能说的清吗?”王珺劝慰:“只要你没撞怕什么!所谓白的黑不了,黑的白不了。”老林提醒说:“如若能找到目击证人,事情就会迎刃而解。王珺点头说:”这倒是好办法,不过这需要时间与好心人的帮助。现在唯一对我们有利的是面包车司机从后面撞车撞人成了不挣的事实。“听了此话,王瑾才心中渐宽。不久,即有医生过来为王瑾检查测试,少倾便通知完全可以手术,时间定在明日早八时。 为准备手术押金,王珺片刻不敢耽搁。出了医院,踩着残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赶。 今天是腊月三十,也是手术的日子。王珺早早赶到医院把昨晚跑到半夜才凑齐的2000元手术押金交上。查完房,王瑾被推进手室。等他输着液再被推出来,王珺与芸芸在坐立不安中呆了三个小时。回到病房,王瑾又情不自禁谈起术中骨头被锉锉的那种瘆人的感觉,结合各种可疑迹象,觉得他们在拿他上实践课。王珺嘴说不可能,心却想,谁保证不是这样。趁王瑾入睡的功夫,他跑到市场称了两只刚出锅的熟猪蹄。这个在平日不大抢手的货色,此时不仅贵的惊人还出现供不应求的场面。昨晚动身之际瞥见老林病床下一无所有,手术空档重又堆起一箱箱一包包的滋补品,与这形成鲜明反差也让他忍不住心酸的是王瑾床下空空如也。 转了一圈回到病房,王瑾已经醒了。听说老林回家过年了,王珺禁不住心中的疑惑,问:“既然没病,干脆出院不算了?”“出院还能收红包?出院还能讹撞他的那家单位?就说陪护吧,他女儿不过是偶尔来看看送几件衣服到时又能多挣陪护费。这全是因为他是前人事局长和有个当检察长儿子的缘故。”短短时间,王瑾竟摸透老林的底细。王珺心说,不知哪个冤大头要倒霉。一会,芸芸手里提着几斤鸡蛋和两条鱼也回来了,想到家里还有事王珺便打招呼离开。 回到家,见刚从外地读书回来的小妹王珍正在贴对子。问起放假许久今天才到的原因。王珍看王妈不在旁边小声解释说:“约几个同学到学校不远的餐馆帮了几天工,千万别让娘知道。” “不要在外面打零工,要注意休息。你还是学生,你的任务是学习。你这样做知道家里多担心吗?”王珺既埋怨又心疼。明白她这么做是为了减轻家里负担,一想到她的学费替王瑾垫付了医疗费又变的惆怅起来。 初二,天阴沉沉地,王珺带着水饺去了医院。昨日他一刻也没过好,过年的标志就是一挂鞭炮。一方面出现王瑾这档子事,另一方面是难以再找到那传统韵味的年。小时侯想年盼年的强烈欲望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瓦解消失。欣喜与憧憬被困惑和迷茫代之,那些本不该丢弃的传统和敬畏在时代变迁中又被所谓的文明简化和敷衍。 往常时间正是探视病人的高峰期,如今那些提大包拎小件东张西望匆忙问路的探视者全无踪迹。有的只是偶尔擦肩而过节日留守的医务人员和一种泛着药味的森森寂静。 推开病房的门,芸芸正在收拾餐具,看样才吃过。“本来王珍要来看你的,觉得天冷路远就没带她来。”王珺坐下来又对芸芸说:“毛毛怪想你的,娘让我替你陪护。”毛毛是王瑾的女儿,在上幼儿园。夫妻二人本已符合生育二胎的规定,可由于经济拮据就暂无此项计划,这也是王瑾多年来的一大心病。他放下已经被翻得发皱的报纸,说:“这两天憋的难受,一会我们杀几盘。”芸芸本来要推辞的,可一想到孩子也就点头同意。 芸芸走后,王珺取出象棋,二人展开撕杀。战到酣处有护士进来输液。 “老同学,新年好!” 听声音王珺知是李英,忙丢开棋局招呼:“新年好!是你当班?” “对!”李英边熟练操作边回答。 王瑾连连道谢不迭,感谢她的帮助和照顾。王珺也感激的直称要请吃饭。迨她笑盈盈的离去,一个久违的扎麻花辫的身影开始在王珺脑海里来回晃动。神思一恍,本来稳操胜券的棋局被王瑾杀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接下来一盘最多只扳个平手。一瓶吊针没滴完,病房里渐渐冷起来。出去一打听,原来是供暖的主管道坏了,后勤的放假没人维修。这下搞的医院里议论纷纷。连科室大夫也大发牢骚:“这破医院没法呆了,整天改革改革,可改来改去都是上面改下面的革,当官的越改越肥;哎!不是听说今年光用于维修采暖的费用就是80多万嘛!这才几天就坏了;光维修有屁用,那些破设备早该换了。再说不就是找了几个电焊工这里修修那里补补嘛!能用80万?这里面有猫腻……” 李英来起过针,与王珺相约到外面走了走。病房后面是个大花园,可冬季里除了耸立的松柏和剪成异形泛着淡绿的冬青相互簇拥外,再没有其他任何花草来点缀这名不符实的花园。 “没想到在这遇到你,而且你还成了护士。”两人边走边聊。 “又读了几年护士专业,就到了这里。”李英嫣然一笑又问,“这些年过的怎样?” “现实太残酷了,挣扎多年不仅没拥有反而失去许多,至今还是光杆一个。” 二 王珺的语气有些悲怅。 “你也没结婚?”李英听出弦外之音,“记得我们同岁,都是属牛的。” 王珺苦笑着指指自己:“结婚!凭什么呀?论长相论地位,我有什么呀我。” “可我总觉得你会出息的。上学的时侯你总喜欢吟诗作赋,至今我还记得几首。说真的我挺怀念学生时代的那段时光,那时候只要男女生在一起,即会招来无聊的嘻笑和尖叫。当时觉得讨厌,现在又令人回味。” “说的也是。告诉你,我可是把你藏在了日记里。”王珺说着看了李英一眼。 “是嘛!现在你还写日记?”李英很高兴也很自然。 “对!我觉得这是种发泄也是种珍藏。我把日记当成知己,有心事可以毫无保留的对他说。”顿了一下,王珺又说,“听刚才的口气,好像你也没结婚,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李英脸一红:“等我有了男友再告诉你吧!” 王珺心中窃喜却故作漫不经心:“追你的人一定不少吧?” “我可成老姑娘没人要了。”李英娇羞道。 王珺笑道:“千万别这么说,否则我可要向你求婚了!” “你……”李英掩面而笑,“学生时代大家都叫你书痴,想不到你也……” “我……”王珺欲言又止,藏起刚生出的欲念和勇气也跟着笑起来。 聊了好一阵,两人才回去。王珺压抑许久的郁闷得到释放,李英没有男友的讯息又让他惊喜不已。那种连自己都认为是异想天开的想法重新潮水般涌来,占据大部分思维和想像的空间。天阴冷加俱,空中断续飞来雪花。午饭后,老林由一个留齐肩短发明眸皓齿的女孩陪着回来了。“过年发财!”“过年发财!”刚进病房就与兄弟俩互致问候。 那女孩帮老林收拾妥当又泡上了一杯茶。然后说:“爸!我先回去了。有事打电话。” 原来是老林的女儿,王珺寻思还不忘偷眼观瞧这个二十出头青春气质的女孩。 “愫娟!顺便找院长反映,他们当官的有空调房,这里却犹如冰天雪窖。对他说贫富差距太大了。”老林不满的发牢骚。 “知道了!”林愫娟说完又把目光投向王珺,“小大哥!我爸有什么事,请你帮忙照顾一下。” “没问题。”王珺点头一笑。一句小大哥叫的他浑身舒坦,莫名的快感油然生出。 林愫娟走后,王瑾又与老林聊上了:“老林,怎么没在家多呆几天?” “拜年的人乱哄哄的,不如这里清静,谁知道暖气又坏了,早知如此停几天再来。”老林边埋怨边翻看带来的报纸。“眼下连报纸都跟着起哄。”老林抖了抖报纸又说。 “什么新闻?”王瑾附和问。 “狗屁新闻!这不……”老林用手指着报纸说,“上面介绍说土豆苦瓜能防癌,这都是家常菜吧!可患癌的人仍是有增无减。还有更可气的,前几天报纸上介绍说某野生动物保护区发现了一只两个头的鹿,还配发一组照片。今天又辟谣说是工作人员弄错了,那第二个头是另一只鹿的。你说这乱七八糟都叫什么事。” 老林说完把报纸丢到一边。 王瑾二人哑然失笑。 傍晚,病房里渐渐生出暖意,重新恢复供暖。王瑾忍不住给老林打趣:“老林,你要是早来,我们也不会挨这么长时间的冻。”老林深沉的隐隐一笑,没有答话。王珺起初没领会话中含义,可很快又顿悟过来,这是林愫娟找院长的结果。 随着温度升高,竟有些困倦,便趴在床头歪了一会。吃过饭,兄弟俩又开始对弈。 亦如往常又有护士来为躺在床上听收音机的老林输液。棋下到一半,只一步失误,老将即被对方的双马困住。王珺不甘服输,却又想不出破解之策。便转头向老林求救:“老林你看看这棋还有救没有?” 没有回音,只有收音机里发出的隐隐声响,老林面色铁青气息奄奄,嘴唇微弱地动翕,没能发出声音。王珺暗叫不好,忙冲出去到治疗室叫人。 护士长第一个赶过来。果断的拔掉输液器,吩咐准备抢救针。然后解开老林的上衣,在他胸口按摩,伴随抢救针的注入,老林缓缓恢复了常态。好险,护士长也长长出了口气。王珺暗道,棋没救活,倒把人救活了。 “你们给我打的什么针?浑身难受说不出话来。”老林说话时身子直抖颤。 围着的几个护士面面相觑,谁也没吱声。护士长挥手示意他们离开,才掩饰道:“可能是药物过敏。” “瞎说!以前怎么没这情况,我要见你们院长。”老林带着怒意出去了。 半小时的时间老林又折返而回。一进门就拉着王珺的手亲热的称呼都变了:“小兄弟,多亏你。让我怎么感谢!” “还谢什么!没事就好。”王珺说着把老林扶到床上躺好。心说,没病你住哪门子院,这不是无事生非嘛!安慰几句,又重新回到棋上。 早上还没查房,老林妻张姨与林愫娟便跑来看老林,迫不及待的探问病情。 “我能安然无恙,多亏了小王。”老林笑着指指在翻看报纸的王珺. 张姨上前热情的拉着王珺的手连声称谢。王珺附和了几句客气话,与林愫娟四目相接,她惬意地一笑,又让他多了一份遐想。少倾,张姨又把来前的担心化作埋怨:“我早说别来了,你偏不听。这下差点要了你的老命,我看还是收拾下回去吧?” 林愫娟也跟着劝说。 正说着医院的高院长来了,“你们在开斗争会呢!”他进门就嚷上了。 “开什么斗争会?哪像你们整天围着会转。”张姨不悦的神情溢于言表。 “高大院长今天怎么空闲了!”老林不冷不热地招呼。 高院长故作无奈的摆摆手:“整天瞎忙,早想来看您老了,只是抽不开身身不有己呀。您可是我的老上级了,有事可要多提意见,这也是帮我们改进工作嘛!” “我们老百姓哪敢有意见,不过昨晚的事太可气了!” 高院长满脸堆笑:“昨晚实属误会,我们研究过了,绝对让您满意。” “你们当官的可不要说一套做一套,让我们老百姓糊里糊涂的。”老林依旧不紧不慢的腔调。 “您老一百个放心。”高院长说着又笑眯眯的拉着张姨的手,“张姨您也放心,我们已经安排了一个护士专门来照顾。”面对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又无亲戚关系的女人尽管他叫的极不情愿,可还是掩藏住牵强叫了出来。不仅是迫于目前的形势,还因为他曾走过老林的关系,重要的是老林在没调人事局之前还是卫生局的局长。老林虽退了,但还不能马上制造出一种人走茶凉的生冷局面。更何况他还有个任检察长的儿子,说不准哪天还要有求于人。 “那多谢高院长了!”张姨脸上总算出现了悦色。 高院长笑道:“张姨您这么客气不是拿我当外人嘛!” 说了一会,老林觉得再扯下去也没意思,就打发张姨母女回去。 没等张姨表态,高院长接过话回应:“外面天气不好,用我的车送送吧!” “不麻烦了!我们出去等车。” 张姨话刚落,被林愫娟拉了一下:“妈!高大院长发话了,再不服从命令,就是不服从领导嘛。”在场的人都笑了。张姨临走还客气地让王珺空闲时去家里做客。 没多久,李英进来了,说是找老林来报到。原来她就是专门照顾老林的护士。 闲得无聊,老林让李英去高院长那借来麻将,四人噼里啪啦筑起长城。王珺发觉李英老是心不在焉,尽管他自己并不通于此道,可还是现学现用硬着头皮凑合了一上午。 少憩,老林称中午请客要李英也去,被婉言谢绝了。王珺推辞不过只好答应。 趁王瑾老林先去点菜的工夫,王珺悄声问:“刚才见你不高兴,是不是安排你照顾这老头,觉得不舒服?” “你只说对了一半。早上开会院里规定从下季度开始,医务人员都要介绍病人来住院,还给每人定了指标任务跟奖金挂钩。你说这都叫什么事!”李英说完又叹了口气。 王珺从前为老受大盖帽的气感到窝囊,却没想到白衣天使的日子也不好过。 便问:“你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只能等着扣奖金了!” 沉默片刻,王珺又低声问起昨晚的事件。李英下意识的向外看看,压低声音说:“是当班护士配错了药,往常他打的都是……用你们的话说叫营养针。你想他没有病,又把配错药的针剂打进去,能不出事嘛。听说由医院拿出8 万块钱私下了事,谁也不声张。那护士扣了全年奖金和当月工资,就差没开除。护士长也受了牵连,扣了季度奖金。这老头也够损的,人好了就是不出院,无非是要讹撞他的那家单位……” 王珺从李英的眼里觉察到一种她从未有过的困惑和忧郁。这种困惑和忧郁间接又影响了他的情绪。以至于李英催促她和他都该吃饭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沉默了有一阵子。 三 出了病房,李英去了职工食堂,王珺去了外卖餐厅。这两部分都隶属于医院管理,不同之处就是内外之分。平日外卖餐厅很难见到客人,现在外面能吃饭的地方都已关门,住院人员别无选择无一例外全涌到这里。桌上只有老林看着一杯酒,坐下来,发现菜有些凉了,明白老林与王瑾等他有一阵了,对自己姗姗来迟表示歉意。老林在喝了一杯酒后又向王珺打听李英的事情。 “哦!她是我初中同学。”王珺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王瑾给老林满上酒,说:“老林你不会是想当红娘吧!”由于身体的缘故,他倒酒的动作明显不利索。 “你还别说,我正有此意。”老林说完又笑着征求王珺的意见。 “我哪配人家,你们开什么玩笑。”王珺心说这出戏是他俩早串通好的。 “我看你们挺合适。”王瑾表示赞成。 “你少起哄。”王珺佯装生气白了他一眼。 老林信心十足:“我可是认真的,只要你同意,我就去牵线。” “这种事要讲缘分,人家根本没这意思。我们还是吃饭吧!”王珺说完闭口不谈此事。 李英下班后,三人又玩起扑克。 临睡前他们又把话题扯到王瑾身上,老林指出,这个案子要到二次手术后方能处理。像这种放置内固定和臂丛神经损伤对以后生理有无影响他不敢肯定,但以后的“伤残鉴定”得多做文章,这可是赔偿的重要依据。 王瑾说:“咱也没别的奢求,只求有个公正合理的解决。” “公正合理!这很难说。那些官老爷们黑着呢!”王珺接话说。 老林表示不同意见:“也不全是那样,当官的有当官的难处!” “有难处还争着当,从来没有人争着当百姓。他们为什么都争着当官,还不是因为当官好,当官能挣大元宝!”王珺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刺耳。 “别说的太尖刻了,有些事情你不会明白,也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有时候就像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淤泥一样由不得你。所谓世态炎凉,变化无常。没退下来有人称我林老,现在都叫老林。”老林另有一番感触。 “那我们也叫你……”王珺笑道。 “你们与他们不同,现在我们是平等的,况且你们无所求也就无所忌,再说我觉得还是叫老林舒服。其实我的老家也在农村,我知道一个老百姓特别是一个农民的难处。往后遇到难事尽管找我,我住官庄花园,一问就能找到……” 老林推心置腹的一番话,虽让王珺找不出感觉,可心中反感明显减少了。两日后,王瑾出院。不知是因为一个人呆着无聊还是害怕再发生一次输液事件,王瑾走后的第二天老林也出院了。 经过四处打探,王瑾找到了有力的目击证人。根据现场勘查结合证人证词,正月底,事故科下达了《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王瑾接过来看了大致内容…… 骑摩托车的违章行驶路滑处理不当自行摔倒,责任自负;王瑾为躲避撞到路旁的树上;同向行驶的面包车由于超速行驶,把王瑾的车辆撞出原始现场将其致伤,面包车司机负全责,承担王瑾的医疗费、误工费、部分修车费及其他费用。 王瑾在本次交通事故中无责任。看到自己无责任,王瑾激动地似沉冤得雪连声向张寻宝致谢。张寻宝不紧不慢地说了些诸如自己为这案子如何费力跑路的话,最后又漫不经心地问:“身体怎么样了?”“还算可以,只是家里揭不开锅了,想支点钱把车提出来修理。”王瑾说着又敬上一支烟。张寻宝先说不行,可在又是递烟又陪好话的恳求下,才勉强办理手续。千恩万谢,王瑾揣着2000块钱和放车单到了交警队的停车场。看门人验过放车单,按日期计算一番,说:“30块钱一天,一共28天,停车费共计840 块。”对于近千块的停车费,王瑾极不理解说太贵了。 看门人却不耐烦的说:“这是规定,有问题去找交警队。”说着要关门。 “别关,我交。”王瑾惟恐节外生枝,忙如数交上停车费,把车提出来交由修理厂修理。 花了昂贵的停车费,王瑾心疼得如刀剜剑刺般难受,可转念想到事故中无责任还了自己清白的时候,随即又变得兴奋欢悦。接下来的日子里,天天在家呆着,最大的愿望就是早日康复。王珺依旧去摆水果摊。这天上午,摊位前来了个陌生的穿税务制服的中年男人。买卖要开张,他暗自叫好。谁知那人围着摊子转了一圈后用近似于命令的口吻说:“把执照拿出来?”“怎么你不买东西?”王珺陪着笑,不明白对方的举动。“谁买你东西,少废话拿执照来。”那人面带不悦。 “卖水果也要执照?”“谁说卖水果不要执照?”那人追问。王珺心里没底,不清楚卖水果究竟要不要这种手续。就试着辩解:“这是流动摊位,只交点管理费。” “管理费是管理费,执照是执照。念你初犯又是小本经营,照顾你罚款50. ” “我还没开张,身上只有10块。”“最少也得30,不讲价。”那人不容分说麻利的撕下票据丢给王珺. 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得交了罚款。看那人晃悠悠走了,王珺窝囊的恨不能抽自己几巴掌。从同行那了解到那人是税务所新调来的外号叫“赛武松”,据说在税务系统内以专治不法商贩著称。王珺把水果处理完,发誓再也不摆摊了。仨月后到了农忙季节,王瑾再次住到医院,不同的是前次是放置内固定,这次是取。家里忙,芸芸脱不开身,仍由王珺陪护。依旧是原来的病房,由原来的二床变成靠窗的一床。尽管吊扇在上面不知疲倦的拼命旋转,却依然带不走夏季的闷热。房间里寂静空荡,除了医生查房护士输液,再没有旁人把房门推开过。等输完液,王珺把吊扇下面的二床铺上报纸,躺下来睡觉。昨晚蚊子折腾的一夜没睡实。次日上午,二床三床呼啦一下相约似的都躺上病号,至午后连走廊也被意想不到的安排了几个临时床位。联想到李英曾提及医务人员要介绍病人住院的话,莫非这都是他们公关的结果,真难以置信。来医院几天始终没见李英的影子,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带着疑惑与王瑾的嘱托,王珺跑到治疗室去打听。 李英的小姐妹告诉他,李英老是完不成上面派下来的任务,奖金拿不成不说,还整天挨训,一生气辞职去了海南。病房里不再空荡,王珺却变得若有所失。午觉是睡不成了,只好到病房后面花园里的树荫下乘凉。数月前与李英在此散步的情景清晰的宛如昨天。随着麻花辫的晃动,一种物是人非的凄婉令心情一落千丈百转惆怅。没几天,王瑾用绷带吊着胳膊又出院了。医生给开了仨月的休息康复证明,嘱咐他加强营养避免强体力劳动,定期复查,现在他最大的愿望是早日开工。 自那次罚款后,王珺懊恼的再也没去摆摊,改行到水果批发市场蹬起三轮。 虽然用力气与汗水换来的收入屈指可数少的可怜,可心却塌实,但也有自卑感,总害怕碰到熟人。日复一日。王瑾多次到事故科请求结案。事故科以面包车车主是外地的约不来为由,致使案件一拖再拖。 天气渐寒,入了腊月王瑾才盼到《交通事故调解通知书》。按约定时间兄弟俩准时到达。办公室里面包车司机正与张寻宝等人在吞云吐雾。“王师傅,你们来了!”刚进去张寻宝即嘿笑着冲他俩招呼。接着又指着一个脸型似冬瓜的中年男人作介绍:“这是我们分管调解工作的付科长。”王瑾忙着敬烟一时没能领会科长付姓还是副职。 那科长呷口茶,巡视下左右,才开口:“为提高办案透明度,啥事都要摆在桌面上谈,现在双方都到齐了,我看就开始吧!”说罢冲张寻宝一点头。 张寻宝又冲书记员说:“你把费用算算。”“医疗费共计4000元。”书记员念到这又问,“这个报多少?”说着吧4526元的修车发票递给对桌的张寻宝。 张寻宝煞有介事看了一番,说:“根据责任认定书认定承担部分修车费的原则,准报500 元。” 书记员麻利的在计算器上按下三位阿拉伯数字。续念到:“陪护费、交通费、伙食费合计250 元,误工时间即两次住院时间16天,误工费按农村劳动力每天8 元赔偿,合计128 元。“ 张寻宝又补充道:“伤残鉴定未被评上,没必要提了,再按伤筋动骨一百天的原则人道主义补助100 天的误工费。” “以上各项费用总计5678元整。”书记员一字一顿念道。 “数目还挺吉利。”张寻宝笑道,“除去你支取的2000元,你还可以得到3678.如果你们没意见就签字结案。” 面包车司机笑眯眯表示同意。 “我不同意。”王瑾首先争执说,“我不是农村劳动力,我有出租车还是司机,我有合法营运手续。” “对!还有误工时间按住院时间算,太不合理。”王珺也提出异议。 张寻宝解释说:“我们这有规定,司机指的是具有城市户口的。你们是农村的,我们只能按农村劳动力赔偿。” 王珺反驳说:“笑话!城市户口的司机是司机,农村户口的司机就不是司机。 按这样的逻辑,城市户口的交警是交警,农村户口的交警就不是交警了!还有误工时间,什么是误工时间?请问不能劳动算不算误工?两次手术之间的三个月和二次术后不能劳动的三个月算不算误工?“ “你少咬文嚼字,在这方面你只不过是个小学生。”张寻宝讥笑道。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应以事实为依据,以法规为准则。虽然你们只是在调解,可能允许偏差,但也不能做出与事实相差甚巨的裁决。”王珺激动的带着颤音。 “这也太少了,除去医疗费剩下的还不够生活费,这哪叫赔偿。”王瑾的口气透着商量和怜乞。 “小王啊!为你的事我们是仁至义尽。由于你够不上伤残,我们只能按伤筋动骨一百天赔偿。如果硬给你,我们既违反了原则,而且对方也不会答应。” 张寻宝不以为然的话提醒了旁边的面包车司机,他声称自己也是受害者,已经吃了大亏,况且车辆又没保险,绝对不能再加。 王珺说:“我们不需要同情和施舍,对伤残鉴定也没异议。我们要求误工费按司机赔偿,误工时间应当在住院时间的基础上加上两次手术之间的三个月和二次术后医生出具休息证明不能劳动的三个月,共计196 天。可以说我们的要求很合理,甚至是保守。提醒你们注意,我哥不仅是司机,还是拥有合法手续的出租业户。这点请你们考虑。” 张寻宝从嘴里呛出一口茶雾:“简直是扯淡。” 僵持一会,那科长开口说:“我们都是按规定程序办的的,该给的都给了。” 王珺抛掉顾忌,斗胆又问:“我不清楚你们是什么规定。只是不明白我们有出租车又是司机,与城市中的司机一样在一个国家乃至一个城市里从事相同的行业,为何不能同等对待,同等赔偿?” “这……”科长一时语塞 .冬瓜型的脸微微一扭曲,很快又镇定下来:“他们的户口不同,不能按司机赔偿。” “也就是说,只要你是农村户口的,无论你从事何种职业,都是农村劳动力。 出了事都得按农村劳动力赔偿。“ 科长分开五指向后拢拢即将全秃的头发,说:“你怎么理解都可以,不过现在我们只能按农村劳动力赔偿。” “我们只是调解。如果你们不同意可以起诉打官司。”张寻宝漫不经心抛出一句。 争执一阵,双方仍是各执一词。说到理屈词穷,对方即抛出不同意可上诉打官司的杀手锏。最终也没达成协议,双方各自拿了调解终结书。这样一个延宕许久原本很简单却又人为变得很复杂的案子在不到一小时里按调解两次的记录作了终结。 “狗日的王八蛋。”出门王珺就骂出声。在事故中无责任的王瑾拿着一纸终结书沮丧的随在后面,心烦意乱盘算着下一步。离了交警队,王瑾去一个当律师的亲戚那里讨教。那位律师听完经过,又看了带去的材料,指出:这个案子明显存在不公。可以说只要要求合理,法院会全部支持,因为你事故中无责任。误工费、误工时间都将改写。但由于面包车是外地的,没有财产扣押在这,案件执行难度非常大。唯一有价值的就是那份伤残鉴定,可在这个小圈子里要想推翻原来的论证,其利害关系可想而知。单从经济意义来讲,这件案子已没有起诉价值,总不至于为争一时之气去花天大的代价吧!当务之急是想法托人在对方没把剩余的押金转走之前提出来,把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应该说由于目击证人的缘故,刚开始他们还是公正的。可你在接到认定书以后,没按他们点拨的去办,以致于让后来的面包车司机有机可乘占据主动权,致使你面临两条路。一是如其所愿三方皆大欢喜;二就是迫使你上诉法院。他们损就损在这两条路无论选择哪条都得不到合理的赔偿…… 得到如坠冰窖的结果,王瑾欲哭无泪。躲在家里昏昏沉沉睡了半日,又抽了一天劣质闷烟。万般无奈猛然想到老林,抱着有病乱投医的想法,决定由王珺去碰碰运气。 趁着暮色,王珺带着两条“红塔山”和本市出产的特制佳酿“千里春”来到“官庄花园”。经过一番指引,到了装有豪华防盗门的一家寓户门前。 忐忑不安的摁下门铃。大概里面有人从门上的窥镜中观察一会,门才打开,尔后闪出一位大眼睛女孩。王珺认得是老林的女儿林愫娟,忙说:“林小姐,你好!” 见他提着东西,林愫娟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得不快,随即灿然一笑:“是小大哥!我们见过面。” “大爷在家吗?”王珺知道再称老林与情理不合。 “在家,请进!”林愫娟闪身让他进去。 客厅餐桌上杯盘狼藉,表明他们刚用过晚饭。“大爷!”王珺忙冲起身向他致意的老林招呼。 “老林边让座边介绍身旁略显微胖的中年男子:”这是愫娟的大哥,林文化。 “接着又冲林文化说,”这就是在医院帮过我的小王。“ “林哥,你好!”与林文化握手时王珺闻到一股酒味。自寻思,猜得没错,这就是那个检察长了。 老林故作生气批评说:“小王啊!来玩怎么还带东西。你怎么也向社会上那些人学习,这样做可不好。” “让您见笑了,实在拿不出手。”王珺说话时不经意瞟了一眼正收拾餐桌的林愫娟。 “我心里可没拿你当外人。”老林说着递给王珺一杯茶。 王珺客气的接过茶,问起老林身体状况。 “马马虎虎还那样,就是整天闷的慌。 老林话刚落,林文化插言问:“兄弟在哪发财?” “说来丢人,整天叫化子似的瞎忙。”王珺回话时有些挂不住,他最怕别人问及工作,就支吾其词搪塞过去。喝了一口茶,便把案子的处理过程和来意说了一下。 “你算是来巧了。”老林说着又转向林文化:“小王也不是外人,这事你给办办吧!” “这个没问题,不过您要把我小舅子往税务局调的事给落实了。”林文化笑着说。 “你小子在我这白吃白喝还讲条件。行!我答应你。”老林说完也笑了。 林文化又问王珺:“是谁接的案子?” “张寻宝。后来还有个脸型长的像冬瓜的人在里面掺乎,不知什么来头。” 王珺答道。 四 “你说的那人是位科长,姓付也是副职。由于脸似冬瓜加上半秃顶,背地被称为‘付冬瓜’。他明明姓付,可最讨厌别人把他的姓氏同职务连称。这个咱不理他,谁接的案子找谁,这样吧……”沉吟片刻,林文化又说,“明天早上我还有个会,趁休息时再过去,你在检察院门前等我。” “林哥!这事全拜托了。”王珺满面感激。 林文化轻描淡写一摆手:“小意思,不足挂齿。” 老林意味深长的说:“小王啊!早就该找人了。当初在医院我就说要两手准备,特别要在‘伤残鉴定’上做文章。不是我说你,你们走的路也太直了。” “开始我们只希望有个公正合理的解决就行了,谁知他们竟相互勾结沆瀣一气。最后处理时,他们哪是在调解,分明成了对方的代理人……”王珺说的气愤至极,换了场合肯定要骂出来。 父子对视一笑没言语。王珺心知事已办妥,就识趣地起身告辞。林文化也称自己要回去。 “小王啊!你不坐我不留你,不过你带来的东西还是要带回去。”老林说着就要动手去拎放在旁边的烟酒。 老林的举动倒让王珺过意不去,阻止道:“大爷!您这样还不如打我一巴掌,说什么也不能带回去。” 见他态度坚决,老林笑道:“既然这样我破例收下,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到了外面王珺又向老林打了招呼。“有空来玩!不远送。”随着那扇豪华防盗门关闭,林文化冲王珺摆摆手,上了一辆停在花坛旁边的黑色奥迪。等王珺打开自行车看到那辆车屁股冒着白气远去了,风一吹,打了寒噤,以前对老林印象还不是很好,突然现在九十度大转变,对人感恩戴德。“别人对我有用,我就说他好。”莫非应了这句话?是自己在蜕变,还是生活原本如此?他亦有些茫然,不知孰对孰错…… 第二天,王珺兄弟俩早早到检察院门前候着。许久,林文化才从里面出来。 客套完,林文化说:“会还没开完,一时半会脱不开身,我让司机送你们过去。” 说完掏出小巧的手机按了几位号码。里面转瞬传出清晰的声音:“喂!哪位?” “是我!林文化。” “哦,是林哥!” “昨晚给你说的事怎样了?”林文化问。 王珺心说,原来昨晚就联系了。就听里面答道:“入了档案,不好办呀!” 对方似乎为难。 “档案可以提出来重做嘛!这可是我亲戚,等下他们就坐我的车过去,你可要办好了。”林文化有些不高兴。 “那好,让他们过来吧!”对方说完又问,“老大!哪天有时间咱聚聚?” “这个以后再说吧!”林文化不耐烦地挂了手机,接着冲院里一招手,那辆奥迪瞬时驶到面前。兄弟俩受宠若惊地上车离去。 车子飞一般到了交警队。路上竟连闯两道红灯,值勤交警不仅不加阻拦,反而意想不到的直敬礼。进了办公室,张寻宝换了人似的握手寒暄倒水让座,俨然一副待客之道。最后笑眯眯的为自己解嘲:“看你们走的这些弯路,早让林哥打个招呼何至于此,怎么也能给你弄个三万两万的……”王珺一阵恶心,狗日的玩艺。没关系不打招呼,你们就可以昧良心办案,就可以让公正的天平倾斜,就可让公理蒙尘。王瑾的反应远比王珺积极圆滑。笑谈中什么手续也没办,直接取出那剩余的3000元押金。临走张寻宝又笑容可掬送出老远。 原本被认为比登天还难的事情,居然被人家一个电话轻松搞定。王珺三复斯言回味着张寻宝的那番话,看你们走的这些弯路…… 从大街转到小巷。那些酒店宾馆天价般的房价令人望而止步,最后王珺拖着近似于虚脱的身子在天桥旁边的“龙居招待所”安顿下来。首次出门考虑的是安全自由性,至于其它设施他不敢奢想。 服务小姐走开后,王珺放下行李,打量了一下这个每日30元的小单间。不足十平米的地方,一张床和一副桌椅就占去一半。壁顶有吊扇,地板上挂的釉由于日久被拖磨的失去了光泽,窗帘拉的紧紧地,总体还算清净整洁。他把刚才在路上没舍得喝完的矿泉水滴水不漏地全装进肚子,来缓解口干舌躁的煎熬。简单一收拾,就到走廊尽头的冲凉房去洗澡。原以为是温水,拧开龙头喷出的凉水把他激的一哆嗦。北方到南方温度上的跨度一下子难以适应,但最终还是咬牙提气将就着冲了冲粘乎乎的身子。回到房间换衣服,发现床单上有些隐约可见让人皱眉的图状痕迹,很快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以及身上的躁热被风扇制造的风吹的烟消云散。 出了招待所,在巷弄里寻到一处设施简单的快餐店。说它简单是因为里面除了桌椅和用来吃饭的东西外,没有其他任何辅助设施。前来就餐的大多是些来去匆匆衣衫简朴的打工族,生意居然火爆的几乎找不到空闲的位置。盯了一会,王珺也随别人要了一份2 元的炒粉。炒粉的做法对他讲还有些新奇,这些拌了少许鸭杂的东西放嘴里一尝,竟别有一番风味。狼吞虎咽地扒完,觉得没饱,又塞了两杯免费的茶水肚子才有充实感。2 元钱能在这样的城市中吃顿饭简直是奇迹,他把快餐店的位置牢记于心,打算以后再来。 外面热的可怕,回头又是一身汗。长途跋涉的疲倦使他一下倒在床上,可躺下来却又难以入梦。初见大海的惊奇,处在热带风光的兴奋怎么也挥之不去。闪回在脑海里的还有王妈那布满泪水的脸以及与王瑾在车站别离的场景,当时强留了很久的泪水夺眶而出,强烈希望亲人再送他一程,但又不能,他知道以后的路还很长,还要一个人走。 躺了一下午,王珺满脑子走马灯似的全是画面。霓虹闪烁的时候,这座被烤晒了一天的城市总算恢复活力,似乎这才是一天的起始。路上凉风习习,行人不再脚步匆匆,而变得悠然自得。光怪陆离的霓虹灯争相变幻着色彩和图案,各酒店食府门前排放的车辆足可以开个车展,就连露天排档也是热闹非凡人满为患。 走在街上无论是蓄着怪发的男人,还是袒胸露乳的女人,腰包里似乎有用不完的钱。人群中只要有寻呼机的声音叫起,就引得一些人不约而同的向腰间探望。 尽管手机不再完全是身份的象征,可大凡有无论是砖块般的大哥大还是小巧超薄手机的人,总怕它飞跑似的,千篇一律热衷于放手里拿着。在王珺看来别人尽是得意和成功,只有他自己一人是个无助寂寥的瓢泊者。 王珺是怀着及其复杂的心情再次回到小单间的。重新躺下,忽而奇怪地觉得这个里外两重天的空间比白日大了许多。详尽作着明天的计划,身上带的钱是不允许他在这样的空间里久住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工作。在举目无亲的异地他乡该如何生存发展,心里着实没底。继而又想到几天没写日记了,忙翻出日记本…… 白天起床后,王珺小心细致地把身上的钱分成两份,分别放到内裤上的暗兜里和单间的衣箱里。纵有闪失,还会剩下另一份,不致于倾家荡产。 到昨日去过的快餐店吃过饭,又就近找到一家职业介绍所。门前用红纸裱糊的广告牌前早已围了一群人在注目,有人指点着不时发出议论,有人默然用笔记录。王珺挤进去发现项目挺多,但大都注明只招女性,纵有招男性的可条件又相当苛刻,与自己根本不沾边。转至另一面,才对号入座,普工,底薪300 ,包吃住。工资虽不高,但有个落脚生存的地方正是他迫切需要的。 进去一问,用工单位是家送菜公司,每天随车在市区送菜。王珺在交上60元的介绍费拿了用工单位的地址和联系电话正要走,接待他的那位少妇摸样的小姐又叫住他:“小弟!你长的不错,做‘少爷’挺合适。” “少爷是做什么的?”王珺话刚出口,即招来诧异的目光和放肆的嘻笑。 小姐忍住笑:“现在这么开放,看你怎么理解了。外面那么多靓妹都选择去做‘公主’,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最主要的是‘少爷’薪水高,还有小费拿。如果你同意,马上有人带你去开工。” 结合他人的异常举动,王珺似懂非懂,又不便细问。红着脸敷衍:“我还是先去试试送货工吧!” “小弟!送货工要是不成的话,你再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意见。觉得可以,随时来找我。”小姐的脸始终溢着职业微笑。 王珺点头笑着与小姐招呼过出了职介所。按图索骥颇费周折才找到用工单位。 门前赫然挂着“海南业勤实业有限公司”的牌子。在一楼的客户接待室已经有不少人在填履历表。王珺认真如实的填好,交给负责这次招聘的朱经理。朱经理让他们先回去,接通知再来面试。从朱经理的胸卡上知道他叫朱晓民,配送部经理。 他感到朱晓民的笑像从臃肿的脸上硬挤出来的,而且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却腆着格外别扭的大肚子。 出了这家公司,王珺漫无目的地游走。路两旁除了鳞次栉比的酒店和食府,就是发廊美容院。走了一程,已是饥肠辘辘,舔舔干裂的双唇咽了口唾沫。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要命的是怎么也找不到来时的路线,而且愈走愈觉得腿酸头昏。 迫于无奈,只好招了“的士”。“师傅!到龙居招待所多少钱?”“10块钱。” 的士司机答道。“能不能少点?”王珺又问。司机这次不耐烦地嘲讽:“10块钱的起步价还他妈讲价,以前人家给50块也不让找钱,现在给你算的最便宜啦。” 说着就要驱动车子离开。王珺咬牙跺脚上了车,心里无地自容地窝囊。下车后,司机似乎觉得王珺占到大便宜自己吃了大亏似的自语:“这10块钱挣他妈太不划算啦!”王珺歉意的冲司机挥手致谢,看看腕上时间是午后一点多了。为把刚才坐车的损失找回来,索性买了一大包方便面回到小单间。 吃过泡面,王珺接受上午的教训,买了张市区地图带在身上。大概是因为自己走的匆忙又参照地图四处观察或者是自己违反了昼伏夜出的规律,总觉得那些喝茶纳凉的当地人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翻过两座天桥又走了一段路,来到南湖劳务市场。这个劳务市场处在人工湖的旁边,是民间自发形成的劳工市场。来这里求工的大都是些无文凭无一技之长的民工和一些落魄潦倒早期来海南而生活无着落的人。到这里招工的大多只招些诸如干粗活脏活累活的廉价钟点工。王珺无心留恋湖光山色,只潜迹于人群,留意贴在树上的广告和招工者带来的信息。他发现有三三俩俩浓装艳抹穿戴的让自己几乎不敢正眼观瞧的女人在人堆里游来荡去。一些胆大的粗汉竟然凑上去拧拧捏捏,惹来肆无忌惮的嘻笑。还有人懒散的躺在树荫下的草坪上少憩。不远处有几个戴斗笠的海南人在兜售着切段去皮的甘蔗。 在这里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王珺又继续寻找。街头巷尾贴满了内容真假难辩且只招收女性的各色广告,似乎这座城市中的招聘方都是些女权主义者。 和这些广告混杂一起的还有一些令人倒胃的江湖游医张贴的小报…… 接下来的几天,王珺早出暮归四处奔走,希望能找到一份惊喜,可最终还是失望疲惫而归。今天的午饭就是一瓶低廉的纯净水,饥饿让他觉得前胸后背即将粘连一起,两包方便面被温水泡的刚发软便风卷残云般扫进肚里。三餐不济,身陷困境,可能还会流落街头,伴随苦涩悲楚和无奈的滋味在心头翻滚,不由得顿感凄凉,怆然泪下。自己历经艰难和屈辱不就是想混出个人样子吗?抛开这些不说,至少年少时应该闯荡拼搏,就算不成功也没什么,毕竟自己努力争取过,况且成功也没有确切的定义和标准。自己没来之前还不是这样想的吗?心念转此,又兴致勃发,提笔在日记中写到: 繁花飘零落海角, 心比蓬蒿理还糟。 秋燕南飞又北归, 家书易投难复回。 天涯沦落影未倾, 只因我是天地人。 数日后的一个早上,终于有了一个让王珺为之一振的消息。那家送菜公司把电话打到招待所,通知中午去面试。从不刻意打扮的他,破例浑身收拾一番,自作聪明地胡乱预测着面试内容。在这之前他还做好了去建筑工地做工的准备。一路不断的告诫自己要沉着应对,无论如何都必须珍惜和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生机。 自己已经没有选择和后退的余地,只有生存才可能有发展。 面试地点还是设在客户接待室。在那个大腹便便的朱晓民旁边,还坐着一位丰满漂亮三十上下的女人,妆化的似乎不尽人意,老远能闻到脂粉香。从朱晓民口中得知女人是公司老板,叫崔业勤,今天面试由她主持。知道老板亲自操刀上阵,王珺颇感意外,继而又紧张。特别是听说这次面试要在入试的五十人中淘汰一半下来,心更是七上八下,定数难料。容不得多想,他第一个被叫进去面试。 崔业勤看着他的履历不经意的问:“你有什么缺点?” 这种提问完全出乎王珺的想像,一时不知所措,就一退为进的的试着问:“这个非得回答吗?” 崔业勤平淡如水:“你可以不说,但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 沉吟一下,王珺抬起头说:“我的缺点是我喜欢钱和自卑。” “你对公司有什么建议和要求?”崔业勤又问。 “我不是贵公司员工,不了解公司的情况。如果我成为公司一员,一定会圆满的回答这个问题。”答完这两道题,面试就算结束。接着下一个又被叫进来。 对于这种别开生面的面试,王珺闻所未闻,更是初次经历。刚到外面,等待面试的人唧唧喳喳围过来探听虚实,王珺如实相告。很快录取名单公布了,王珺在发现了自己的名字的那一瞬,惊喜的几乎要跳起来。紧接着朱晓民让他们取行李,下午搬过来。 有了安身之处,这些时日的奔苦劳累算是得到回报,这也是王珺自离家最最兴奋的一天。取来行李,原以为会住到楼上的宿舍区,万没料到却让他们住进一处闲置的库房中。怨气沸腾的打扫完卫生又各自把床铺收拾妥当,天已暝时。这时朱晓民同另一位四十多岁国字脸上架一副眼镜的中年男子过来叫他们去餐厅用餐,朱晓民还作了简短介绍,自己负责配送工作,另一位叫金超,是公司的仓管主任,负责公司的仓管及后勤。大家有什么问题尽可以找他俩反映。金超客气的称叫他老金就行了,王珺一伙人也围过来相互介绍。 吃罢晚饭,五方之人齐聚仓库。库房里犹如架在火上的蒸笼,把人蒸得汗水淋漓翻来覆去谁也睡不着。更要命的是众人皆成了蚊子的美餐,而且大特区的蚊子还大的极不容易满足。有人不满的发着牢骚,操!这他妈是人呆的地方吗?还有的说做一天试试,实在不行就走人的蛊惑话。最后有几个实在招架不住,竟卷起铺盖到外面露宿,可下半夜又被冻的缩回来。王珺与其他大多数人一样用血肉之躯跟嗡嗡作响的蚊子轰炸机斗了一夜。 距天亮尚早,众人被叫起来到另一处仓库配菜。朱晓民分派每个老员工带两个新员工,在对配菜程序作了装模做样的示范后就抽着烟来回检查。王珺分到几张酒店定单,按上面需要的品名、数量、规格逐一配齐放到与之对应编号的筐里。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紧张奋战才完成配菜程序,分批装车,他们又跟着去送货。 按照分工,王珺负责的五家酒店离公司最近,而且幸运的相邻着。车上有人帮着把菜卸到各客户门前,交代几句又去别处送菜。王珺从就近一家开始,先把菜一件件搬到厨房,然后请大师傅一件件的按配货单验货签字。为做到万无一失,他还小心负责的提醒大师傅有没有遗漏的程序和需要补充的问题,然后带着明天的定单到其余几家去送菜。就这样挨家送菜拿定单到全部完成后,王珺才算松口气,刚才连贯性的动作使之挥汗如雨。在清新的空气中粗略浏览了这条酒店林立的街道,行人不多,路旁的椰树招手似的轻舒嫚展着宽大的枝叶,按这里的生活规律,一天还没开始。等送货车回来,他把刚才送菜收回的筐子装好,又随车返回。 很快那些配菜送货的员工陆续跟车回来,有心猾脚快者溜到餐厅吃早点。王珺交上回执单与定单则被安排到仓库帮金超整验库存,经过短暂接触,明显感到金超眼镜背后藏着深不可测的精明。下午,有消息传出昨天新来的员工累跑了两个。有人偷偷嘀咕,也有人公开质疑公司的实力与合法性。在风言风语面前,王珺纵有疑惑和动摇,可别无选择只能在免费的一日三餐中静观其变。 五 几天后,王珺不仅与同事间熟识了,而且在配菜时练成了“一把抓”,几乎无需去称重量。对蔬菜和水产的品名也识全了,不似初来要费些时力找老员工请教。大概是隔三差五就有员工溜号的缘故,公司领导层总算做出反应。送货回来,朱晓民召集配送部员工准备签定劳务合同书。十多分钟后,公司的全体人员聚到一处。崔业勤作了简短讲话,公司创建至今半年有余,以前没顾的上起草合同。 现在公司逐步迈上正轨,应员工要求制定了合同。大家拿手里仔细看看如果同意就签约。关于上面的押金问题,考虑大家初来乍道的困难,决定在每月工资里扣除,仨月扣清,合同期满如数退还。王珺在备注栏又看到自动离职应提前三日书面申请,否则扣除押金和工资。三行两行看完款项,和其他人一样在乙方后面签上自己的大名,按下朱红手印。 回到库房,有几个随便的人早热的已经换上短裤和拖鞋。躺在王珺上铺来自河北的小唐亦如往日发起牢骚:“这是啥破鸡巴地方,我总觉得蚊子身上流的都是我的血液。” 周围的人哄然大笑,有好起哄的接茬道:“你他妈身上有血嘛!抠的要命,活脱脱一只铁公鸡。整天只想在别人身上揩油。” “这他妈能怪我嘛!我身上一个子也没有,能大方起来吗?”小唐一听谁说他抠门,他就跟谁急。 “好了!好了!”王珺打圆场,“我们就别窝里斗了,还是反映一下到宿舍区去住。” “说的倒轻巧,我找朱晓民说过多次,可一点动静也没有。要反映你去,我可不愿再碰一鼻子灰。”小唐不满的说。 王珺表示适当时候会去试试。“只要办成了,我们几个请你喝酒。”听小唐这么一说,其他人都附和赞同。王珺笑笑:“一言为定!” 离公司不远就是夜市,酒店美容院你拥我挤排列两旁。晚些时间王珺与金超在街上闲逛,转悠一阵,金超随口问:“在这里还习惯吧?” “还可以,只是这地方大多数人说话好带‘他妈的’,真别扭死了,这不是在骂人吗?” 金超笑道:“时间长了,也就习非成是” 这叫什么逻辑。王珺又想起中午小唐与之打赌的事情,就说:“我们住的地方太差了,最近我的听力大有长进,听声音都能辩出蚊子公母。” “暂时委屈一下,可以点些蚊香。” “蚊香是点了,不过没把蚊子熏走,我们倒被熏得晕头转向。有人和朱晓民说过多次,都没动静。”王珺无奈说完又问,“公司里有宿舍,为何还让我们住仓库?”“这点我也不清楚,大概里面堆放的杂物过多没来及搬出来或者其他原因,不过迟早你们会住进去的。你说的那个姓朱的,可要小心点,背后大家都叫他朱小人,笑面虎。公司成立之初,我就是配送部经理,并且分管客户帐单结算业务。 有一次,由于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就安排一个新来的员工去收帐,结果那臭小子卷着刚收到的5000元货款跑了。刚来不久的朱晓民便趁机把我挤到一边,也怪我粗心大意,让他有机可乘。说实话,女老板还是不错的,假若不是用错了朱小人这个混蛋,几乎没有可挑剔的。她还有个特点,喜欢员工直接找她反映意见。 用她的话说,自己是个善于听取不同意见的人。其实她不过是在装腔作势,内心里也听不进什么意见。“金超说完拉王珺去前面的排档吃消夜…… 次日下午,在完成配送部各项任务后,王珺鼓足勇气去找崔业勤。来公司十多天,今天是初次进办公室,也是单独面见这个颇为神秘的女老板。昨晚从金超口中对公司的人事关系有了大致了解:采购部经理崔业灿是女老板的弟弟,配送部经理朱晓民是财务经理兼办公室主任于红的丈夫,也是女老板的表妹夫。 这里不像内地办公室那样千篇一律都是单独一室,而是在宽敞洁净的大厅里按各部门需求分隔成大小若干个办公区。除了客户接待室再没有独立的房间,也包括崔业勤的办公地点在内。整个办公区冷气宜人,各部门职员忙于勤务,全没有印象中内地那人浮于事的懒散作风。王珺的到来似乎在崔业勤意料之中,客气的让他落座。说了几句琐碎的闲话,王珺绕了个弯说:“前段时间面试时,崔总问我对公司有什么建议和要求,现在我可以回答一半。”见崔业勤面染微笑,就开门见山,“我们新来的一伙人都签了合同,意味着成了公司的正式员工。我们住宿的环境直接影响了工作,我们要求搬到楼上的宿舍区去住,请崔总考虑!” 崔业勤没表态,反问:“还有别的要求吗?” 王珺心里没底,也不明白她的意图,照直说:“就这些,崔总。” “好吧!你们随时都可以搬到宿舍区。” “谢谢崔总!” “先别谢,刚才你说可以回答一半,另一半呢?”崔业勤显然对建议更感兴趣。 王珺当然明白另一半的含义,就说:“请允许我延时回答。” 崔业勤笑着又问:“你知道为什么暂时让你们住仓库而不是宿舍吗?” 王珺摇摇头:“不知道。” “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考验你们的意志磨厉以须,将来公司壮大了,你们就是骨干,就是精英。其实就算你不来找我,过些时日也会让你们搬过去的。” 崔业勤面含微笑,一副与老友聊天的神色。 多此一举自作聪明,王珺心说,有这个必要嘛!最后崔业勤又提醒,金超住的那间宿舍还能放张床,而且还有风扇。 没料到这件事就这样轻易搞定,这女人似乎对自己还挺关照。感激中总觉得她的目光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消息传下来,新来的那批员工无不欢呼雀跃。他们以不怕脏累苦的忘我精神把宿舍存放的杂物清理下来,又以最快的速度搬过去。消停下来,王珺招来打赌那班人,要他们兑现诺言。那几人相互瞪了一阵眼都没言语,最后将目光转向耷头苦脸的小唐。意思很明显,只要他同意我们没意见。他们知道小唐乃出名的铁公鸡,准把事情赖掉,另一方面也想看看王珺还有什么戏唱。王珺暗笑,好你们这些说大话使小钱的家伙,今天非让你们出血不可。就说:“本来我没打算让大家破费,不过我们能搬上来全是金主任的功劳,这点不能不说出来。小唐你没钱没关系,可以收收钱跑跑腿以劳代资嘛!” 小唐听了登时喜笑颜开:“你们几个也算是男人,被他妈蚊子叮咬的滋味不会忘吧!对说过的话不会忘吧!金主任为我们代言,再不表示说的过去吗?”小唐见风转舵一表态,那几个观望的全泄了气,只好各自出血让小唐去弄酒菜。金超盯了王珺一眼,暗自发笑,真有你的。 很快酒菜齐备。推杯换盏话自然就多起来。王珺问了心中至今尚未解开的疙瘩,“少爷”是做什么的。话音一落,众人即哈哈大笑。小唐首先道:“你不是白痴吧!就他妈的鸭子。” “鸭子!”王珺不解的重复。 “好听点就是给钱什么都干的服务员。”另一名员工接话说。 “那公主呢?”王珺又问。 “就是这。”小唐说着夹块鸡肉放进嘴里。才止住的笑声又哄然而起,他们为王珺的无知感到可笑。王珺则像个傻瓜似的面赤发窘,后悔在公开场合问这种事情,同时对别人嘲弄式的解释将信将疑。笑声过后,金超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明知故问,整天出去泡妞,连这还不知道?” “谁去泡妞了!你可别乱说,我可还是处男。”王珺忙于辩白,一着急把这话也说出来。 “什么!你还是处男?扯你的鸡巴蛋。现在处男处女都他妈成特级保护动物了!”小唐说着又惟恐别人把率先啤酒喝光似的端起刚满上的杯子一干而尽。放下空杯又说:“不过我倒有个法子能验出来。” “什么法子?”有人跟着起哄。 小唐忍住笑:“就是在他的鸡巴上拴个秤砣,看他能否挑起来。” 又是一阵哄笑,就是王珺自己也差些失声笑出。自己怎么掺乎上这些无聊的事情,这不是拿我开心嘛!想罢,就转了话题,提议再向金超敬酒…… 这顿酒一直闹腾很晚才结束。 调到采购部是王珺始料不及的事情。高兴之余又苦不堪言,每天凌晨动身采购,回来还要履行配送职责。他不明白为何如此安排,机械性的运作让他不再似从前那样有剩余精力和时间出去散心。前几日配送部又溜了几名员工,连眼看到手的工资也放弃了,使得配送部的人手更加紧张。公司各部门人言啧啧,为应急朱晓民跑到自由市场直接去拉钟点工充数。 在每月一次的月度总结会上。崔业勤听取各部门汇报后作了总结,接着对下月的业务发展进行指导发言。最后又提醒要注意老对头“舒心公司”的业务动向,不要掉以轻心。待她说完,朱晓民又一次站起来发表演讲:“我代表配送部坚决拥护崔总的决策,崔总指哪,我们就打到哪。至于那个舒心公司狗心公司,我看也就是草包公司,纵有点动向,也不过是黔驴之技不堪一击。相信在崔总的英明领导下,公司的明天一定会更好。”他满面媚态的讲完还自鸣得意的冲大家点点头。有几个捧场的竟为他鼓起稀落的掌声。 王珺暗自发笑,这家伙喊口号拍马屁的功夫倒有一套。他是以采购和配送两种身份列席这次会议的,如果在以前,确切的说在没调到采购部而仅仅作为一名最底层的配送工,就连列席的资格也没有。这虽不是仅限于公司高层参加的高级会议,可做为一名普工能列席会议,这在业勤公司成立至今也算是破天荒头一人。 送货回来,金超叫他开会,还以为在跟他开玩笑。直到会后还在为让他这样一个没有职位的人去参加会议而奇怪不已。在步入会议室那一刻,立即引来复杂诧异的目光,有友善、有惊奇、有些妒忌的眼神又令他坐立不安。陈词滥调,一旁的金超对这些嗤之以鼻。崔业勤皱皱眉,看也没看朱晓民,不时响起寻呼机的叫声让她找到转嫁反感的方式。在斥责一番和宣布了以后与会必须关闭所有机子的纪律后,又有几位讲了些空洞无实的话,无非是告朔饩羊纸上谈兵之举。 会后,王珺问金超为何不讲几句,金超淡然说道:“我能说什么,说的越多对自己越没好处。由于酒店客户大量占用资金,公司面临资金周转困难,可能这菜贩子公司寿命不长了!”他发现金超竟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金超还透露,下午发薪,晚上一起出去放松放松。 天赐良机,王珺知道该自己出手了。凭这段时间对公司各方面的了解,发现采购部与配送部存在极大弊端。要从根本上扭转公司困境,必须先把酒店客户转移到家庭客户。经过深思熟虑趁午休空闲,展纸写道: 崔总,你好!我是刚来不久的普通员工。对公司运作不是很了解,以 下之拙见,请勿见笑。 一;在客户开发上,我认为在保持酒店客户的基础上,应当把重心向家庭客户转移。家庭客户易操作,占用资金少,对蔬菜的规格要求也不是很严格。最重要的是家庭客户的潜力和市场较大。 二;采购部漏洞很多。同品名的菜,价格就有数种,这就求我们的采购员应以最低最适合的价格购到最好最新鲜的品种。我们应当根据市场行情与客户需求量提前批量采购易于存放的以根茎为主的蔬菜。仓管员应负起监督验收职责,严把质量关,确保变质的蔬菜一律不予登记入库。 三;配送部应当严格按客户要求配送,杜绝短斤少两的现象,尽量把客户要求的品名配齐配全。在规格上也要注意,比如客户要脱皮的大蒜土豆,我们一时马虎送去带皮的,就有可能影响和耽误客户的使用,至少会令他们反感。为减少配菜的劳动强度增加效率,我认为最好分类配菜。有专配根茎类、豆类、叶类、水产类等等。就像在流水线上作业一样,谁配的谁负责。客户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应当重视送货员带回来的反馈信息和意见。假如没有成功的保有,就有可能失去已经开发出来的客户。大概曾经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发生。这点请注意……王珺写完又检查一遍,才署名收好。想到许久没写家书,又摊纸忙碌起来。 六 上班后,找了几次崔业勤都不在。王珺索性跑到外面的邮局代办点寄书信。 再从外面回来发现大家正围着财务领工资,崔业勤在办公桌前翻看什么,就径直过去。见王珺过来,崔业勤笑吟吟地作了招呼又问他何事。“我是来回答那延时的另一半的,都在纸上写着。”王珺把那份建议放到桌上,丢下“崔总,你忙!” 转身也去领工资。 用过晚餐洗完澡,王珺哪也没去,直接上床躺着。静下来难免心生艾怨,苦苦折腾一月扣除押金才拿到100 块,就是这样的工作当初还有那么多人参与竞争。 心里想着忍不住叹出声来:“看来海南真的是难,没意思!” 金超敏锐地猜破了他的心思:“先别悲观叹气。今天可是老板特地嘱咐让你参加会议的,如果猜的没错,可能你很快就不用每天那么辛苦了。到时候有喜事要请我吃饭。” 王珺侧身冲外,苦笑一下:“你少拿我开心!” 小唐插言道:“说真的!我们这里算是不赖了。原先我在一家工地打工,辛辛苦苦干了将近一年,那黑心的河南老板一算帐,去掉住宿费伙食费,拿到的钱连他妈回家的路费都不够。更惨的不仅没拿到钱,反而倒欠伙食费。有几个胆大的当场争执起来,结果那狗日的老板竟招来一伙烂仔把人暴打一顿,还扬言说,搞死你们也不会有人知道。那老板真他妈黑透了,我们吃亏就吃在当初轻信了那杂种骗人的鬼话,他说大家出门在外都不易,绝不会亏待你们。最后我们真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现在想起来还他妈恨得我牙根疼!” “不管怎么说,你们能找到一份工作也还算一种幸运。”采购部的小符说道,“别看我是海南人,可也没被少骗。记得第一次去职介所,交上介绍费给我一个地址。按门牌号码找到后,是一处私人住宅。一打听里面只住着一位阿婆,根本没什么公司更没有招工之说。去找他们,他们倒是客气的又给换个公司,可结果找到后竟是一处公共厕所。再去找他们换来换去也是白跑路。操他妈!这些黑中介太坑人了!” 王珺平衡多了,这样说来,自己还真是很幸运。 “别说这些没劲的,我他妈算是看透了,这世上只有钱是真的,只有吃喝玩乐才是真的。”小唐腆脸一笑,“走!出去玩玩。” 王珺有气无力的说:“还去玩玩?我都快累死了。明天还要早起,你们出去吧!”说完侧过身子睡觉。等他迷迷糊糊醒来准备小解,发现他们已经回来。小唐正用他自己配制的所谓的药水擦拭下身那具黑硕狰狞的零件,据说这是一位名医传给他的能杀菌止痒预防性病的秘方。王珺一猜便明白这家伙刚拿到那少的可怜地工资,就同社会上各类有身份无身份的无聊男人一样去花钱胡搞。金超边抽烟边跟小唐说笑:“以后出去办事,也他妈穿上泳衣,省得回来后还要加工处理。” 王珺有种难免被传染的后怕,渐渐地心底竟生出一种要逃离污浊的怪念。 白天采购回来,王珺刚下车,朱晓民便笑眯眯迎面而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客气:“辛苦了!今天不用参加配送,先回去休息,上午崔总另有安排。”说完指挥员工卸车。 王珺毫不客气,回去倒头便睡。醒来再看时间,下了一跳,时针分针即将在12点重合。忙翻身下床,擦掉眼眵,急慌慌跑出宿舍。刚进办公室,差点与崔业勤撞个碰面。王珺收住脚,解释说:“崔总,对不起!刚才睡过了,听说你找我。” 崔业勤笑意拂面,毫无责怪之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总经理助理,薪水与部门经理一样每月1500. 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 “这……”王珺心中狂喜,嘴上却要说出一番敬谢不敏的话,“太突然了。 我对公司业务还不熟悉,现在……“ “别推辞了!就这样定了。”王珺刚想说时机还不成熟,便被崔业勤打断,“下午我正式宣布,你准备一下,办公桌就在我桌子的前面。” 王珺回去美滋滋的又重新洗刷一番,方去餐厅用餐。今天是劳动节,公司为员工加餐,每人幸运的领到一瓶啤酒。酒酣耳热之际,金超突然来叫王珺:“老板叫你去那边坐。”王珺迟疑道:“这不大方便吧!”“有什么不方便,让你去你就去。”金超说着将王珺从座位上拉起来。 他们才刚开始。崔业勤旁边依次坐着于红、朱晓民、崔业灿和开发部经理李筱鹏。打过招呼,两人依次而坐,这样就成了王珺与崔业勤相挨着。在座的除金超年龄居长,其余基本相仿。喝过满堂红,由朱晓民提议共同敬了崔业勤。吃了几口菜,朱晓民又媚态毕现,宣称应该再各敬崔业勤一杯。 崔业勤不慌不忙的阻止:“想搞车轮战呀!我可不上你们的当。我建议我们今天换个喝法,玩个赛龙接尾的游戏。我说一个成语或顺口的四字词,大家用尾字接,谐音皆可。比如心想事成,接下去是成家立业、成人之美、承上启下都可以。谁输了罚酒三杯,再由他坐庄出题。”她的主意得到积极响应,朱晓民竟似马戏团中的小丑翘起拇指,连称实在是高。那滑稽的表演令王珺暗笑不止,他还觉察出崔业勤总向他投来似嗔非嗔的目光,自己还不得不作出感兴趣的神态。崔业勤出得是一见如故,于红接故弄玄虚,朱晓民接虚张声势,崔业灿接势力庞大,李筱鹏接大功告成,金超接成千上万,王珺接的是万事如意。转了一圈又到崔业勤,她接义薄云天,于红接天长地久,朱晓民憋了一会,才说:“九浅一深”。 话一吐出,大家哑然失笑。于红涨红着脸瞪了他一眼,用小的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没出息!” 金超忍住笑,故作严肃的戏弄道:“朱经理接的太粗俗,该罚!”说着用眼神示意李筱鹏。 李筱鹏心领神会,操着四川口音的普通话说:“朱经理接的是啥子成语吆! 该罚!“ 崔业勤从鼻孔里低低哼一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王珺与崔业灿默然持笑。众怒难犯,朱晓民只好自罚三杯 .游戏又接着进行。 饭后,王珺与金超又谈起饭桌的事。“朱胖子真是出乖露丑。”王珺说着还直发笑。“活该!那要怪他一肚子花花肠子。”一顿,金超又说:“差点忘了告诉你,老板可还是孤家寡人呦!”金超说完自顾坏坏的笑起来。 王珺被笑的莫名其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今天你到底卖的什么药?” 金超笑而不答。王珺知道也问不出所以然,便不去理会他。 崔业勤春意盎然的回到自己的单身寝室。许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开怀过,刚才游戏时冲动的真想去拉王珺的手。冲过凉,从梳妆镜里发现自己眼角隐约多了些人人为之讨厌的花纹。岁月留痕,往事如烟。十年前自己孤身来海南时,还是个刚毕业不久的中学生。她幼年就失去双亲,是于红的妈妈,也就是她的姑妈把她姐弟养大,供其上学读书。落榜后再也不想让姑妈为之操劳受累,她要自己挣钱报答姑妈养育之恩。人生地疏的她,只能像其他在城市中闯荡的农村女孩子一样先是在酒店中当起了干粗活累活的服务员。满以为只要自己努力付出,就有回报,可事与愿违每月下来的收入竟不及别人的一双鞋钱一餐饭钱。她发誓自己要挣大钱。就去做从前连她自己也瞧不起的坐台小姐,慢慢学会了应付各种男人的技巧,用青春在他们身上换取着自己当时认为是等值的东西。后来幸运的傍上一个走私汽车的大款,自己不仅有漂亮的跑车,同时还拥有梦寐以求可以让自己在城市人面前扬眉吐气的长住户口。但好景不长,那家伙东窗事发锒铛入狱,最终只能在囚牢里了却残生。庆幸的是她私下积攒了一笔数目相当可观的资金。以后的日子里,她又成了酒店舞厅的常客,寂寞难奈就用烟酒来刺激和麻痹自己的神经,发泄心中的苦闷。可后果是恶性循环,愈是这样愈觉得无聊空虚。周围那些逢场作戏的男人在意的是她包里的钱和丰满可人的身体,没一个可值得托付的人。冥思苦想,再不能沉迷其中,又不能坐吃山空,经过一番努力就开了这间公司。许多年来,自己恰似飘零于尘埃中的花朵,浮上忽下孤独无助。王珺的出现不仅让她找到了当年的影子,更让其青春焕发,沉睡已久对家对男人的渴求重新萌动。面试当日,发现王珺与她初到海南的情形如出一辙,是诚实单纯的个体,还没被城市欲望污染和吞噬。特别那份建议更使她觉得他是可用可造之才,他不仅是生意上的好帮手,更还是托付终身之人。尽管自己在某方面已不尽完美,可自己有钱,可以给他想得到而别的女人又没有的东西。想罢又变的兴奋迭起,随着指尖在白皙光滑的躯体上滑动,如波的酥颤把她带入尘封久违的境地…… 一上班,崔业勤即召集各部门郑重宣布人事任命。她讲道,为体现公司尊重人才提拔迅速的承诺,经研究,王珺即日正式担任公司总经理助理,负责协调和策划工作。掌声过后,一些人跟着捧场道贺。整个办公区除了敲击键盘与打字机吱吱的打印声,很难再听到其它杂音,第一次坐办公室,别扭明显超过欣喜的感觉。上任伊始,就接受了配合开发部搞好家庭客户开发任务。王珺仔细翻阅公司以前的各项报表和统计资料,深入全面的了解公司的经营收支状况。他惊奇地发现公司一直是负增长,而且财务支出混乱,漏洞百出。暗自思忖,再不整改治理,或许真如金超所言,寿命不长矣。 晚上闲聊,金超笑称:“今天与以前不同吧!我早说过你会有喜事的,请客的事别忘了!” 王珺装做糊涂:“有什么不同?我不是和以前一样嘛!” “操!都和老板蹭上了,还不算不同?难道非要财色双收才算如愿。”小唐毫竟无边际的说笑。 王珺担心他以后还会口无遮拦到处乱说,正色道:“闭上你的臭嘴,别他妈瞎说。请客的事,等大家都有时间我做东。” 静夜思量,王珺忽觉得大醇小疵,不尽人意。自己这位置不过是老板的一张嘴两条腿一个打杂的而已。究其实职,尚不及部门经理,况且崔业灿与朱晓民绝非善茬。自己做的出色,从某种角度讲就是对某些人的否认,他们就会背地捅刀子施暗箭,刚抓住的机会即会得到扼杀。反之,贻人笑柄,被他们讥讽嘲弄。只要自己真的有能力就够了,根本不在乎什么助理经理之类这日益泛滥的称呼。 王珺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任职后的第一个任务——家庭客户开发计划。这是经过开发部紧密配合结合自己掌握的第一手市场信息制订的。崔也业勤详细过目后,拍案叫绝,立时召集相关人员开会,敦促尽快实施。会上,王珺又提出几点建议,不要走以往零散没有重点的开发模式,尽可能成片开发。而且确保开发一片成活一片,这样便于服务和管理。崔业勤对王珺的出色表现深为满意,散会后特意关照他回去休息。 想到头发鬅乱,正好利用空闲去理发。尽管外面遍布美发厅洗头房,可问了许多家都不做理发生意。颇费周折才寻到一家注明理发10元的“南国情”发廊。 “老板!就您一人?”刚进去几个小姐中一个打扮的花里胡哨染着栗红色头发酷似老板娘的女人起身冲王珺招呼。 “对!我想理发。”王珺说着在靠椅上自行坐下。别人称老板,内心着实别扭。 听其理发,另有一个浓涂艳抹穿白色短裙的小姐不大情愿的过来。系上围裙,象征性用水冲冲头,草草揩净,又胡乱抓弄几把,然后不着边际的修理。小姐边忙活边嗲声嗲气的说:“老板等下要不要按摩,我们这里服务周到,包您满意。 可以为您‘打飞机’不加钱。“小姐说着竟巧妙的利用理发的姿势,挑逗性的把乳房贴在王珺肩上一蹭。 “不用了!我只理发。”王珺暗道,不是理发厅嘛!怎么还搞按摩,听话音似乎花样还不少。 见王珺不识趣,小姐别不多言,心不在焉为他理发。当她转到前面,王珺无意中窥见小姐竟没带乳罩。雪白纵深的乳沟暴露无遗,两团雪球颤悠悠地随着小姐的转动似乎就要滚出来。面前的镜子反射出后面的小姐有的在抽烟,有的刻意涂抹口唇,还有的在瞌睡,她们用这些无聊的方式打发着时间。 理完发,那位栗红色头发的女人慢腾腾踱过来,说:“30块!” “外面不是注明理发10元吗?”王珺几乎怀疑听错了。 上面是注明10元。可又是洗头又是吹风打摩丝,这几样加起来还不是30吗? “ “哪有这样算帐的!你们这不是误导消费吗?”其实王珺心里想说,你们这不是敲诈吗。那女人表示不能少了,并埋怨说:“有这样的靓妹为你服务,小费都没得拿,老板你出手太小气了!” 王珺只好自认倒霉,他不愿在这种地方与这种女人为这种事情争执下去,以免再生出别的收费名目。赶紧交上钱,快步逃离“南国情”。 30块钱理发,这他妈不是宰人嘛!王珺窝着一肚子火。回到宿舍,没待开口,别人即大笑不止,让他去照镜子。王珺慌忙取过镜子,仔细一瞧,气得七窍生烟直骂娘。原来头发被剪的凸洼不平,如同平整的山包上挖了许多深浅不一的树坑。 笑声打住,他又把理发的情形描述一遍。 金超听完又笑他事先不问清楚。 “可她们明明写着10元。” “但人家给你洗头了呀!” “这怎么能叫洗头,不过用水冲冲,再说这也是理发的一道工序。”王珺依旧不服。 金超又说:“什么工序不工序,现在还有免费的服务,你想的也太美了!” 小唐接话说:“就是!也难怪人家说你出手小气,你也太抠了。如果稍加点钱,就能享受另一种服务,你这不是因小失大嘛!”说完又淫邪地哈哈大笑。 王珺无比懊恼:“这他妈能叫抠门吗?”刚要再打听什么是“打飞机”,可一想到上次关于“少爷”的问题,被他们无端嘲弄一番,便打消此念。又觉得自己的头被小姐摸弄的很不舒服,就跑到冲凉房把理的坑坑洼洼的头连同不舒服的感觉冲的一干二净。 躺在床上,王珺竟情不自禁想到发廊小姐胸前晃动的风景。 舒舒服服睡了一下午,变得精神十足。到餐厅晚餐,他的发型又成为笑谈。 说他“剪了个酷头”,仔细一琢磨,谐音即是“捡了个裤头”。弄的不尴不尬狼狈不堪。 没有谁能耐住宿舍里的燥热。餐后,大家纷纷跑出去逛街。 不仅街道上晃动的灯光是五彩十色,就连食色男女的头发也是缤彩纷呈。时不时有青春玉女谈笑着擦肩错过,灯光映出她们羊脂般的皮肤以及飘逸的秀发。 王珺独自灰灰的走在街上,自然又想起李英。人海茫茫,芳踪难觅!越处在非凡热闹的花花世界愈觉得寂寞孤独。他乡遇故知,能照应自己身上吗?自己还有表白的机会吗?突然几个靓妹蔟拥着的烂仔的怪叫声切断了他的思绪。又随着前面的人流信步拐进一条忽明忽暗的巷子,巷子两边游荡着许多涂脂抹粉搔首弄姿的女人。其中也不乏有木偶似的立在墙根,默然等着可以欣赏自己的客人。还有的如同几天没生意似的在焦躁不安地徘徊,心里大概在无助的祈祷,今晚能有个好的意外收获。也有不少民工状的男人在放肆的同中意的目标交流,神情举止俨然在自由市场购物而讨价还价,与此同时还没忘记在对方某个合适部位捏摸一把。 王珺低头出了巷子,从另一条背巷又拐到夜市。一家影厅的广告牌上醒目写着功夫巨星成龙最新主演的劲片。考虑回去也睡不着,白天不用早起,便买票随鱼贯而入的男女看客进去。刚开始放的是一部古装武打片,次之的枪战片放着放着突然换了片子,画面上出现的全是没有任何故事情节纤毫毕现的赤裸裸的生物性镜头。初次耳闻目染,瞬时面赤耳热血流澎涨,心快的似乎要跳出来。他告诉自己应该要离开这地方,可腿却怎么也不听使唤,又决定把眼睛从屏幕上移开,但他失败了。污浊的空气中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王珺被那段挺涨的似乎要喷薄欲出的擎天柱折磨的死去活来…… 自影厅出来,王珺像犯错挨打的孩子垂头不敢正视周围的目光。从他身旁挤过的男女看客尝着零食若无其事的尽情谈笑着淹没于人流中。他是带着一种羞愧和被欺诈的感觉离去的。 上班后,王珺独一无二的发型又招来窃窃私语。崔业勤忍住笑,做手势示意重新修剪。 七 他索性抛出“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聊以解嘲。心思放开,进进出出自然顺畅。现在他已经适应和熟悉自己的工作,处理问题变得得心应手。处理完李筱鹏留下的几个问题,重又翻阅公司以前的资料。当他再次看到财务制度的混乱,就萌发了提醒崔业勤关注和监督财务的念头。把自己的意见试着与崔业勤交流时,却碰到她轻描淡写的话,“这些我早知道不用你操心了”。接着去让他起草《家庭客户合同书》。不咸不淡的话让他极不自在,自己是何苦乃尔,传扬出去会落的里外不是人。心里虽不痛快,可对崔业勤的安排不敢半点马虎。参照酒店客户的合同书,根据家庭与酒店的不同区别,把服务费与结算日期作了适当调整。争取完李筱鹏的意见,又作了修改,最后才交上去。当崔业勤问起服务费下调的原因,王珺解释道:“家庭客户与酒店客户比较起来,数量少易操作,资金占用量更是微乎其微。两者依旧同价不合时宜,这点我和李经理碰过头,他也是这意思。当然我们个人想法,只作为参考,具体得你定夺。”一番泾渭分明的话,说的她心悦诚服,别无意见,直接让王珺交由打字员按开发部要求的数量打印出来。 禁不住好奇,晚上王珺着魔般不自主的又去了那家影厅。在外面,曾虚伪的犹豫挣扎一番,自己是否无聊透顶!可这种想法一闪即逝,很快被另一种强烈的欲望占据。甚至他这样为自己开脱,权当是在一堂直观的生理课上学技术知识。终究抗不住诱惑,还是购票入内。 家庭客户的成功开发,使业勤公司的业务得到顺利转型。从而也间接解决了资金周转不畅的难题,同样也让公司的财务帐户出现有史以来的增长。为此,崔业勤特意安排王珺主持今天的月度总结会。王珺通报了公司的运作情况后,又讲道:“在全体员工的努力拼搏下,我们在市场占有了一席之地,取得了阶段性胜利。高兴之余,也应当看到我们的不足和面前可能出现的困难。希望开发部在下月能够利用现有影响,把业务再上一台阶。采购与配送也要紧跟上去。其实大家既是主力又是后援,因为各部门相互辅成俱是密不可分。另外我在这里公开给公司提个建议,那就是公司应建立起完善的奖惩制度,为出色圆满完成任务的员工发奖金,以鼓励和推动大家的积极性。相信大家都会珍惜今天,为自己的明天而加强合作努力奋斗。”话音一落,掌声四起。王珺发现朱晓民的脸色极不正常。想到自己讲话时他欲言又止的神态,直后悔刚才说的太多或者根本就不应该去讲。 散会后,崔业勤请王珺晚间同去应酬一个客人。王珺为难的表示不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总经理助理,当然应该参加。再说像这种应酬以后少不了,你要学会适应。”崔业勤满面含笑不容推脱的说完,即快步离开了。 霓虹闪烁的时候,王珺随崔业勤乘车赶到“望海大酒店”。 大堂里冷气十足,清凉舒爽。穿过各色装扮的食客,崔业勤径直到18号桌坐下,随即招呼:“来吧!这里不会再坐别人了。” 王珺面带疑惑:“怎么!你不说有客人吗?” “今晚你就是我最好的客人!”崔业勤笑吟吟说完,就有服务小姐驾云般飘过来,问:“崔小姐!您定的菜是否可以上了?” 崔业勤点点头又问王珺喝点什么。 “随意。”王珺心说,看来这女人是熟客,还用心良苦预订了位置。 “给我们上啤酒!” 小姐应诺一声下去了。趁喝茶的工夫,他偷眼打量面前这个妩媚华贵的女人。这女人无论艳素总是恰倒好处,完全脱于媚俗。一杯茶没喝完,菜就开始上了。满上酒,王珺举杯说:“崔总,感谢你的款待,我敬你!” 各自喝了一口。崔业勤边吃边介绍:“这里除海南四大名菜外,其余皆是从外地空运来的这道是法国蜗牛,这是澳洲龙虾……” 王珺哪有心思听她介绍,只顾接二连三的尝了几道菜。觉得味道平淡无奇,甚至不如刚来海南时吃的炒粉可口。他哪里知道当时是饥不择食,食之俱香。崔业勤报完菜名又端杯提议:“为我们一见如故干杯!” 陪了一杯,又尝了几口菜。食前方丈的奢侈又让王珺极为不适,就说:‘崔总,为何来这种地方,随便选个排档就成了!” “难道这地方你不满意?” “不!不!我不是那意思。” 崔业勤见他有些紧张,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吃吧!就算为你举行的庆功宴。来!我们再干一杯。” 王珺推辞道:“崔总,我不胜酒力,还是随意吧!” “什么不胜酒力?别客气了!”崔业勤自己先干了。 王珺象征性抿了一口,接着为她满上酒。 慢慢地崔业勤红云拂面,微染醉意:“你知道吗?面试那天我就注意你了。在一堆真假难辩眼花缭乱的履历中,你的学历是最低的,而且也没做过什么正式工作。当说起自己的缺点,他们哪里在说缺点,分明在变相夸自己。唯有你说的不同,几乎与我初到海南的情形一样。但是你又比我幸运多了,我受过的苦累几乎难以用语言和文字表达。十多年来,恍若一梦不堪回首。自从碰到你,就觉得不同了。尽管你什么都没有,可你的诚实却能给人一种安全感。”说着眼眶竟有些湿润。 王珺生出一种感动,暗自体会话中寓意。吃着菜聊了一阵。又想起会上朱晓民那不满的目光。就说“崔总!我在会上是否讲的不对!朱经理似乎对我很反感,以后千万别让我主持会议了。” “你少惹他就是了!他是我表妹夫,就算不看表妹的面子,也要看在姑妈的份上。说实话,我也很讨厌他,如若不是这层难以割舍的关系,十个朱晓民也炒完了。其实你也是,何必当众提出来发奖金,你自己有什么要求给我说声不就完了。” 王珺猜不出个中原委,只能说:“给面子也不一定用这种方式,再说我也……” 话没说完,即被打断,“别说了!我懂你的意思。其实以你的能力是委屈了些,但暂时只能这样,难道非让我嫁给你不成。”崔业勤绽颜一笑,盯着王珺的反应。 “开什么玩笑!我……”王珺窘迫的面红慌措,而且还无法避开她热烈如水一样泻过来的目光。 沉默一会,王珺用转移话题的方式打破了尴尬局面:“崔总!跟你谈点公事。我觉得采购部与配送部必须跟上去,像以前那种拖拖拉拉的样子,即使客户开发出来,货源配送跟不上,服务便大打折扣。这样势必损害公司的形象与信誉,进而导致客户流失。” 崔业勤点头称是。见她积极赞成,王珺又称,鉴于采购部与配送部的实际情况,打算写一份两部建议,以供参考。继而再拿出详细的整改方案。崔业勤表示同意,接着又赞许地举杯说:“你和我想像的一样有能力,我代表公司敬你!” 王珺并不推辞,却说:“谢崔总赏识!我提议喝完这杯咱们回去。” 崔业勤没有异议。把酒干了,冲小姐打个漂亮手花:“埋单”。 王珺刚要掏钱付款,被她用手制止。小姐又轻飘飘过来,笑微微道:“1960块。” 崔业勤从银包数出2000元递给小姐。潇洒地说:“不用找零!” 小姐甜甜谢过,又称,欢迎再来。崔业勤一掷千金的气势令王珺惊叹不已,果真是财大气粗,自己的月薪竟不及她一餐饭。若不是她及时阻止,凭身上那三两百块,掏出来岂不难堪死了。出酒店,崔业勤竟似醉非醉的挎着王珺的胳膊。王珺不便多言,任由行事。 回去后,万千思绪萦绕脑海,这个外表风光却似乎满腹苦衷的女人也向往一个普通女人的归宿。看今晚的举动,莫非喜欢上自己?在异地他乡能碰到一个财色俱佳的女人喜欢自己,既有种受宠若惊的荣幸,又有种处置不当为之带来灾难的恐慌,可谓让人欢喜让人忧。他念念不忘的只有李英,想起李英,更是思潮澎湃难以自持。暗自许诺,有缘再见,一定向她表白,无论结果如何…… 直到第二天下午上班,王珺才见到崔业勤。人家昨晚毕竟请自己美餐一顿,情总是要领的。想到这转身笑问:“崔总!没什么事吧?” “我没事,昨晚没睡好,上午就没过来。”他能主动搭讪,崔业勤格外高兴。反问道:“你休息的怎样? “谢崔总关心,我很好!”王珺觉得这几句说的很无聊很没意思,便回转身子。过了一会,金超向这边走来。冲崔业勤点点头,算是招呼过。然后把嘴凑到王珺耳根,压低声音,说:“晚上朱晓民请客,别到时见不到你。”王珺无比纳闷,他俩搞什么鬼名堂。太阳真是西边出来了,朱胖子居然请客。 天才暗下来,金超就生拉硬扯要王珺赴约。“朱胖子如此反常,是怎么了?”王珺把问了数遍却始终没得到答案的话又重复一遍。 金超坏坏一笑:“反正不用你掏钱,不去白不去。走吧!别让这小子等急了。”说完把王珺拽了出去。 果然朱晓民早在公司不远的街头上等着。招呼过,朱晓民对金超提议,是否先到小巷子转转。 金超讥笑道:“朱经理平常也是这档次。那地方能卫生吗?今天请的可是王助理,怎么说也要找几个漂亮年轻的吧!” 所谓的请客,就是嫖娼,王珺这才悟出名堂。当着朱晓民不便弄成僵局,想到晚饭留了量,没吃好,现在有饥饿感。就说:“我们还是去喝茶吧!” “喝什么茶!”朱晓民被金超一激,颇不服气,“走!我带你们去老地方。”说着两人推搡着王珺来到另一条街名为“满园春”的美容院。 刚入内,便有个描着蓝眉口唇涂的黑紫身材丰腴的女人扭着紧绷绷地屁股迎过来,发嗲道:“朱老板,你好!还带了两位客人,来!请坐!”听口气朱晓民是这里熟客。 “小妹!这二位是我朋友,要嘱咐小姐多关照。”朱晓民边说边冲女人使眼色,两人说笑着去了里面的暗间。透过女人纱薄地裤子隐约可以看到内裤勾勒出的轮廓。 剩下两人被几个小姐拉着在沙发坐下来。王珺打怵似的机械的避开小姐粘过来的身子。金超边放开手脚与小姐风月无边的调笑,边挤眉弄眼示意王珺有没中意的小姐。王珺笑而不语,脑海里却奇怪的闪现出小唐用药水擦拭下身令人作呕的场面。时间不长,朱晓民出来了,暗暗与金超低声嘀咕:“仨人算了个人情价500块,怎么样?”“我看可以!就不知小姐怎么样?” “放心,绝对正点!”最后一句,王珺听到了。一会,与朱晓民熟识的女人也出来了。肉麻地一笑,说:“朱老板,都安排好了,你们过去吧!”说完头前带路。金超生怕王珺会突然跑掉似的,一直牵着手。无计可施,王珺只有不自主地随着往里走。进了暗间再出去,迷宫似的闪现出一条走廊,两侧是并排着的小包间。拐过一个弯,朱金二人相互淫荡一笑,各自进了前面的两个包间。王珺刚要说话,却被身旁的女人动作很麻利的推进跟前的包间里。随着女人格格地笑声,门被带上。听脚步声,那女人径直离开了。 房间里的灯光发出柔和的橘黄色,一个双人沙发一张床,摆设简单整洁。墙上贴着一幅一个半裸女人托着自己硕大乳房的人体摄影画。乍进来,躁热难奈让人直想脱衣服。王珺正准备离开,那位坐在沙发上面相艳丽衣服却少的可怜正值青春年龄的小姐一把拉住他,按在床沿上。娇滴滴挑逗:“先生!老板关照过,一定要让你尽兴。”说着身子蛇一样缠过来,一只手还向王珺腿上搭去。 王珺触电似的缩身闪到沙发上,拼命使自己静下来。 “难道我不够靓?”小姐抛了个媚眼。 “你很漂亮!” “漂亮就来摸摸我!”小姐边说边把短的可怜的裙摆向上撩撩,接着又要动手拉扯王珺。 天那!小姐竟没穿内裤,可以瞧见雪白的大腿根,王珺炸裂似的头一蒙。赶紧说:“小姐别动,你安静的样子更漂亮!” 小姐对客人来这里既不动手又不办事躲躲闪闪的木然举动,甚感奇怪:“先生!你是否有毛病?” 王珺被问糟了,可很快反响过来。顺口道:“对!对!我有毛病。小姐你先坐,太热了!我出去喝口水。”说完再不顾小姐反应,抽身开门即走。走的急,差点碰倒摆在拐角的一株榕树盆景,心惊肉跳地闪了个趔趄又继续走。 到了街上,心仍狂跳不止。平静下来,又暗自嘲笑自己,王珺呀王珺,这是何苦呢!连女人是咋回事尚不知道,你算是男人吗?他承认刚才有留下来的欲念,也承认再不跑出来肯定要沦落失身。不去染指风尘,是认为人的第一次都应该给自己的男人或女人。尽管自己是男人,可男人也应该有贞操感!如果仅仅为发泄为一时满足就去寻找刺激寻找快活的话,那也太无聊太生物性了。 朱金二人从美容院出来时,已经知道了刚才的事情。朱晓民不停的埋怨:“这小子居然假清高,真他妈不识抬举,老金你不说这小子没问题嘛!怎么让他溜了。操!这不是让我拿钱打水漂嘛!” 金超笑道:“大概是人家没看中小姐或没这个兴趣吧!” “屌毛!就他那鸡巴样,还想挑肥拣瘦。再说,还有他妈不吃腥的猫嘛!还是小姐说的对,八成这小子有毛病。”朱晓民不满的说到这,又意犹未尽的龇牙一笑,“不过说真的,刚才把我爽死了!” 回到宿舍,金超对刚冲凉进来的王珺深加责怪:“你小子真不够意思,连招呼不打就跑了。朱胖子好一顿埋怨,害的我里外不是人。” 王珺忙借口赔不是:“当时挺害怕,万一出事就麻烦了!” 金超瞪他一眼:“少他妈跟我来这套,能出什么鸡巴事。你以为是大陆?这里是特区,什么是特区?特区就是与众不同。再说把这些人都抓净了,他们公安想搞怎么办。现在这年头,连他妈和尚都偷着下山找乐子,你还装什么正经。” 王珺陪笑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好多事情是说不清楚也不能勉强的。反正这次你是不吃亏,改天我请你吃饭就是了!” 一句话,又把金超逗笑了。 几天后,王珺把两部建议书呈到崔业勤案头。又称自己要随开发部下去跑一阵,了解市场信息,制定详细整改方案。崔业勤关切的称,没人给你定硬性指标,千万别太劳累。王珺点头称谢下去了。 崔业勤仔细看完建议书,沉思片刻,即召来崔业灿和朱晓民,说道:“这是对你们两部的建议,先看一下,再谈谈你们的意见。” 朱晓民随便翻了翻,很是不满:“这小子前段时间在会上公开要求发奖金,明摆着是拉拢人心。现在又弄出狗屁建议来,以后还要整改,这他妈不是整人嘛!简直太过分太猖狂了!” 崔业灿也是一脸不快:“就是。这小子竟说我们采购部没把好质量和价格关。你说他才来几天,就指手画脚的。看他那样子,好像他才是老板似的。” 朱晓民又附和说:“我早看出这小子不地道,干脆让他滚蛋!” 崔业勤原打算听听对工作的意见,没料到他俩却一唱一和说起对王珺的意见。大失所望的叹口气,接着把脸一沉:“你们懂什么!我知道你们对他不服气,但他有能力让公司运转让公司活起来,你们能吗?策划家庭客户就是有力例证。整改措施不是针对某个人,也不是要削弱你们的权利,恰恰相反而要加强和充实你们的力量,以减少和消除在某一环节存在的弊端。他心里有公司你们有吗?再说他那位置与你们比起来,丝毫权利都没有。他能去管谁?说他是跑腿打杂的一点不过分。还有你朱晓民,”崔业勤又把目光投向朱晓民,“我提醒你,以后你少去最好别去那种地方。这样做,你对得起我表妹吗?而且还拉王珺去趟黄水。”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朱晓民嘴上强辩,心里却犯虚。她怎么知道的?难道是金超放的风?我他妈也太冤了,搭上钱别人不领情不说,还让这母老虎抓住辫子。 “你少跟我装蒜!前几天金超跟王珺唧咕说你请客,我就知道你的意思。你肚里装的什么,你应该更清楚。以后你少去骚扰别人。” 朱晓民被训得灰头土脸哑口无言,对王珺既恼怒又妒忌。出了办公室,便与崔业灿嘀咕道:“有他妈这小子在,就没我们好日子过。” 崔业灿想到他可能涉嫌嫖娼,加上刚刚被指责一顿,正不痛快。便没好气的说:“还是先管好自己吧!”说完扭头便走。 朱晓民瞧着他的背影,恼道:“嘿!我他妈里外不是人。” 午饭是与开发部一班人在外面吃快餐。李筱鹏故意与王珺凑在一起。边吃边说:“王助理!你也看到了,我们千辛万苦开发出来的客户,由于配送不能及时到位,保有也跟不上,导致客户流失严重,而且还有客户反映我们报得菜价普遍超出市场价。由于诸多原因,我们根本不敢放手去发展客户。看着客户无端流失,我们很痛心。长此以往,就是不被同行吃掉,也会因没有客户而垮掉。”李筱鹏说完喝了口水,看看四周压低声又继续说,“公司的情况你不是不清楚,那个喜欢放暗箭的朱胖子仗着他老婆的那点皮毛关系,飞扬跋扈,自认为无人可与他抗衡。我们也只能容头过身混日子。你有管理能力与老板的关系又不错,现在唯有你才能说上话。” 王珺摸不透是不是心里话。敷衍说:“李经理过奖了!咱们都是打工的,我来的晚,谈不上与谁好不好。你也清楚我不过是个跑腿的。” 李筱鹏怪怪地一笑:“你别绕弯子了!那天晚上,你们从酒店出来,她还挎着你的胳膊,我们谁有这待遇。” 没料到他会发现并说破此事,王珺有些挂不住。忙掩饰说:“我们偶然在街上遇到的。” 李筱鹏没有觉察到王珺的微妙变化,继续说:“不管怎样,你得代表我们说句话。” 王珺正中下怀:“这些我会反映的。咱们合计合计拿出具体方案。就以你们开发部的名义搞个针对采购与配送两部的客户调查报告怎么样?” “王助理你好狡猾!绕来绕去被你当枪使了!”李筱鹏笑着说。 王珺也笑了:“话可不能这样说,事情成功了,功劳可是你们开发部的,我可是白忙活。” 稍作休息,一伙人又分头跑业务。 自从在外面跑了一段时间,王珺的左眼竟不明原因的红肿痛痒。口服消炎解毒药,不仅没好转反而病情加重如眼眶上挑出又红又亮的灯笼,睁眼也变得吃力。觉得这件事再不能马虎,白天酷热难奈懒的出门,便选择晚间去了一家门诊部。 “阴虚火旺导致眼睛长了麦粒肿。”接诊大夫经过煞有介事的诊断给出了结论。要求服药同时必须配合针剂治疗,打几天点滴观察。随后在处方笺上开出当日的药剂。收款处一划价,180块。虽然称贵,可还是忍痛割爱交钱取了针剂,重新回到刚才接诊的地方。大夫见他折回,即转身冲身后的一个房间叫道:“小李!有先生要打点滴。” “哦!知道了。”随着话音出来一位护士。 四目相接,彼此楞住了。王珺做梦没料到能与朝思暮想的李英不期而遇。李英更是不知所措的愕然。见他眼睛红肿,手拿针剂,瞬时又明白了。“你稍候,我给你配针。”说着接过针剂,返身进了房间。 片时,李英端着配好的针剂和输液器械带王珺去了输液室。坐下来,王珺兴奋的满腹话语却无从说起。 “什么时候来的?住在哪?在做什么?”李英操作时关切的溢于言表,恨不得一下子知道所有情况。 “来三四个月了!没想到,真没想到……”王珺语无伦次眼眶红湿。 李英明白自己的存在会令他情绪波动,不利于输液。即莞尔一笑:“你安心输液,我出去看看。顺便打个招呼,等下咱们出去走走。” 王珺自是喜出望外。金榜题名与己无缘,他乡遇故知,却天意缘分撞上了。想着想着竟又亢奋起来,恨不能拔掉输液器,立时与李英会合。趁她不在,忍住药液加速的阵痛,把输液器调节阀放开到最大。 好容易盼到输完液。出了门诊部,边走边聊。最后在一处茶楼不约而同的止住脚步,茶楼的名称吸引了他俩。茶楼的名字很特别,叫“老地方”。一种浓浓绵绵地怀旧味道。 两人并肩而入,也没选包房,随意找个位置坐下。李英冲服务小姐一笑:“小姐!我要红茶。”王珺第一次来茶楼,不懂得点茶,正犹豫,又听李英柔声说:“你眼睛不好,喝点清凉去火的菊花茶吧!”征得同意,李英又对小姐道;“再来一份菊花茶,两碟点心。”说话间,沁人心脾的香茗与勾人食欲的的点心先后端上来。两人聊了有一阵,可王珺的情绪依然高涨:“真是机缘巧合,毕业后我们第一次碰面是在医院,今天也算是在医院。在家听你同事讲,你老完不成上面规定的任务,生气辞职到了海南。算时间有一年了,谈谈你的情况?” “说起以前的事,心里就来气。完不成介绍病人住院的指标,扣奖金倒也罢了,整天挨训让人受不了。索性就投奔了在这里教书的姨妈。刚来的时候,在一家桑拿中心搞按摩,我学过护理,对保健按摩还是有一定常识的。苦累我都能忍受,可有些精力过剩的的客人太讨厌了,总有别的要求。你了解我的性格,肯定是做不下去了。后来在姨妈的帮助下,到这里干起了老本行。”李英说着往茶里加了一匙糖搅了搅,抿了一口,盯着王珺问道:“刚才你说在一家公司打工,怎么样累不累?” 喝完一杯茶,王珺清凉多了:“还可以吧!作为一个小职员,苦累是必然的。在无助之际我暗自许诺,第一个赏识我的人,我会不遗余力为他做事。”说着又忍不住用手去揉搓肿胀的难受的眼睛。 李英忙制止:“你要忍住,弄破了感染发炎更严重。要实在忍不住,我教你一个转移痛痒的方法,就是把这些点心当敌人消灭掉。”把点心推到王珺面前,然后又问:“你怎么也想到要来海南的?” “一方面我想换个环境,寻找机会趁年轻多做些事。你也知道,在我们那想做点事能有多难。另一方面……”一顿,王珺鼓足勇气才说,“是因为你!我们现在也算同病相怜,以后有事尽管叫我。”尝了一块点心,王珺问起了李英的工作。 想着他来海南自己还起了一定原因,李英脸上突现红潮;“工作时间虽不长,但挺忙的。现在除美容按摩,就数医院的生意好做了。受利益驱使,出现了许多大小不等正规与非正规的医院。我们这家便是挂靠在市内一家大医院的。” “说实话,你们那的收费也太高了,分明就是暴利。今天一针将近两百,还要连输几天,看来没千儿八百是过不去了。这又让我想到母亲对我们讲起的我那个孪生姐姐的事情。以前家里穷得丁当响,就连姐姐感冒发烧打针吃药的钱都没有。只能用当时在穷人中流行的土法子,灌点姜汤蒙上被子捂一捂,据说发出汗来就好了。谁知道掀开被子,姐姐已经不行了!那时和我一前一后来到这茫茫人世的姐姐才刚满周岁。假如不是贫穷和病灾的话,她应该与你一样也是个美丽的大姑娘了。现在我的眼睛只是仅仅红肿,有那么娇贵嘛!”王珺说着竟变得哽咽。 见他情绪有变,李英续上茶,端给他。说:“门诊部老板是姨妈的朋友,明天我去说说,给你优惠一点。” 王珺是个情绪化的人,一杯茶下肚,又恢复常态,“这样做太为 八 岁月匆匆,时光荏苒,转眼由仲夏跨入仲秋。业勤公司的业务量也骤然攀升。王珺配合开发部又策划了一套优惠举措,把老对手舒心公司搞得措手不及,被动挨打。暂时缓解了对业勤公司的挤压。这段时间浓浓地思乡之苦时时笼罩于心,幸好李英相伴,为之驱散愁云排解寂寞。尽管不常相聚,可她一个电话一声叮咛的温情却长驻于心。 鉴于王珺与开发部的斐然业绩,崔业勤在今天会餐时予以提名表彰,并饶有兴致的即兴讲演,最后心血来潮宣称月底为员工加发奖金。她又向王珺透露,为开展业务便于联系,公司给他配备一部手机。说到便于联系,她还意味深长的一笑。 会餐的气氛一开始就不和谐。“大家共同敬崔总一杯”,这句话无一例外又成了每次会餐时朱晓民占有绝对专利权的口头惯例。崔业勤这几日正闹肚子,不想多喝。勉强喝过一杯,便声称,大家随意,谁也不能再敬。喝了一会,李筱鹏找王珺碰了一杯。接着金超也频频向他举杯。王珺向他俩回敬完几杯就表示说:“我们也随意吧!我可不能再喝了,否则下午就要请假了。” 刚表完态。朱晓民竟趁着酒劲,醉醺醺的嘲讽道:“王助理!我敬你一杯。祝你步步高升,顺心发财!” 听了这刺耳别扭的话,王珺依然带笑:“朱经理!刚才有言在先不能再喝了,否则真醉了。” 朱晓民喷着酒气:“你这叫什么话,别人敬酒,你来者不拒。我敬你,却拒之门外。你什么意思?”咄咄逼人的目光包含着,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警告。他喝了一阵闷酒,见别人都向王珺敬酒,早不高兴了。这是王珺没来之前从没有过的事情,一切证明自己正面临岌岌可危的挑战。特别是王珺提及“请假”二字,认为含沙射影拿他上次请假治病的事来挑衅寻开心。 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在座与邻座俱屏气注目。于红不仅不劝阻,反而煽风点火直说风凉话。崔业勤看不下去,正要打圆场。可王珺已端起杯喝个底朝天,忍气吞声暗骂,什么东西。崔业勤知道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便提议到此为止。在座的马上附和把饭吃了,然后各自休息。 下午崔业勤没去办公室。大概这女人又睡过了头,正想着,金超把配给王珺的手机送来了,又告诉他号码和操作方法。新奇的拨弄了一阵子,可一想到会餐时朱晓民盛气凌人的姿态,又变得闷闷不乐。临近下班,骤响的手机铃声吓了他一跳,谁打的?才发到手,没几个人知道号码。试着一接,里面传来崔业勤娇滴滴地声音:“晚上出去走走,八点在街头等你。别忘了!”不容分说就挂上了。王珺心说,神经病!明明就在楼上,还打什么电话。 晚上,王珺冲凉回到宿舍,看到李筱鹏正与金超山南海北的笑谈。即插话说:“我早说过功劳是你们开发部的。没错吧!今天受嘉奖了!” 李筱鹏坦言道:“别提嘉奖了!那些精神鼓励无异于当官的打给农民的空头支票白条子。”接下来又邀王珺出去转转。 王珺想到崔业勤的电话,推脱中午喝高了不舒服,实在不能奉陪。 李筱鹏诡秘地一笑:“是否另有约会。” “没影的事。我真不舒服,你们出去吧!改日我做东。”王珺暗说,怪不得这家伙能做开发部经理,不仅确有本事,还鬼的要命。好在心照不宣没有说破,大家都有面子。 别人前脚走,王珺后脚也出了宿舍。正当在街头驻足观望时,崔业勤像从地下冒出来的一下子站在面前:“我在这里!” 看着扮相有些性感的她,王珺问道:“崔总!找我有事?” 这句话好似大冬天冲崔业勤热气腾腾地身上浇了桶凉水,她颇含幽怨:“没事就不能找你,还以为你不来了!刚才又给你打了电话。” “是我关机了!”王珺答道。 “走!我们再去上次那里。”崔业勤说着就要招呼的士。 王珺提议,吃饭就免了,还是随便走走。崔业勤改口称去前面的咖啡馆座座。这次王珺没拒绝,若即若离的走着除了紧张就是木然。来到近前,才看清咖啡馆的招牌,“甜密密”。应该是蜜蜂的蜜才对,怎么弄别了?带着疑惑又随崔业勤进去。 忽明忽暗神神秘秘的灯影下坐满了窃窃私语的红男绿女。“我们去包间吧?”崔业勤提议。 王珺一听“包间”头就大了,忙指着明眼处一无人问津的位置,说:“就坐那里。” 崔业勤也没坚持。落座后即冲清闲的无聊穿薄纱的小姐招呼:“两杯咖啡!” 王珺说:“我喝不惯那洋玩艺,给我来杯矿泉水。” 小姐笑了笑,说:“对不起!我们只有咖啡。” “白开水也没有?”王珺改口问。 小姐满面为难,站着没动。崔业勤不耐烦道:“放心,白开水也按咖啡算价。”听到如此回话,小姐才转身下去,片刻就呈上了咖啡和白开水。王珺手脚无措的坐着,一言不发。 “还为敬酒的事生气呢?”崔业勤忍不住边问边往咖啡里拌糖。 王珺只是由于拘谨,原本没想这些。一经提起才变得生气:“崔总!他那是敬酒吗?说实话,有时候我做的可能已经超出了职责范围,以致有人不满。我是何苦呢!说完又叹口气。 崔业勤笑微微劝慰:“知道你为公司出力受了委屈,权当给我面子,权当为我受气还不行嘛!” 这话从何说起,王珺听了很不自在。崔业勤呷了口咖啡,然后从包里取出一沓钞票,推到他面前:“这3000块钱先拿去用,就算你的奖金。” 王珺没料到她会如此,慌措地说:“谢谢崔总!这钱我不能收,无功不受禄嘛!要说奖金,不是月底统一加发奖金嘛!” “我没记错的话,面试时你说的缺点之一,不就是喜欢钱吗?” 王珺突然变平静了:“不错!我是喜欢钱。可我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敢配称君子,但合理的取舍我还是清楚的。崔总!我从心里感谢你的关照,心意我领了,请收起来。” 面对他的认真,崔业勤只好说:“你就是太固执,以后有用钱的地方千万别客气。还有以后私下不要称我崔总,叫我阿勤就行了。” “崔总!你看……这不合适。”王珺重新变得慌乱,这种叫法过于暧昧肉麻。 “有什么不合适,就这样定了!”崔业勤说着伸手去拿包放钱,却不小心打翻了咖啡,溅到王珺胳膊上,忙欠身要擦拭。王珺推说,自己去洗一下。他向小姐问明洗手间的位置。 路过几处包房,里面传出阵阵男女嬉笑声。有一处,还隐约传出女人时高时低混合了欢快与兴奋的怪怪地呻吟,他脑海里马上配合闪现出三级片中那令人心痒耳热的镜头。同时对咖啡馆的招牌用密密,而不用蜜蜜有所顿悟,继而钦佩有加。 重新落座,发现崔业勤已经换了一杯咖啡,还趁机补了妆。接下来,谈话几乎是用问答式的形式进行下去的。王珺很少主动去交流,他也找不出想谈或要谈的话题。最迫切的想法就是尽快结束和摆脱这种被动沉闷的局面。 王珺的工作忽忙忽闲。上午处理完几件业务,下午又变得清闲无事。昨晚回到宿舍,金超已经回来,他不舒服的谎言不攻自破。招来金超一顿半真半假的埋怨,本来李筱鹏要请客的,王珺不参加,李筱鹏又中途变卦,好端端的饭局让搅和了。小唐更是说些不三不四的话。现在想起来,竟对崔业勤有些恼火,若不是她拖着自己聊些毫无意义又聊到很晚的话,就不会被戳破谎言,而栽了面子。 思来虑去,又想到有段时间没与李英联系了,便拨通了门诊部的电话。“喂!找谁?”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好!我想找李英。我姓王,她朋友,烦你叫她接电话。” “稍等。”停一会,里面换了一种声调,变得轻柔,“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有事吧!” 王珺压低声音:“猜出是我了!” “嗯!” “晚上想约你聊聊!” “好吧!我提前下班,九点老地方不见不散。” “老地方!不见不散!”王珺美滋滋地又重复一句才放下电话。李英柔柔的声音在心里久久荡漾陶醉。 崔业勤在后面断续听到些电话内容,酸酸地很不是滋味。王珺在外面是否召了小姐?老地方不见不散,看来很熟了。联想到从前朱晓民请客找小姐的事情,就更加肯定这种臆断。他毕竟是健康正常的男人,反向思维又让她觉得在这花花世界中也算是司空见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情。 好容易挨到约定时间,换了衣服,并不时对镜子照照。见他举止反常,小唐笑问:“王助理!有约会?” “有什么约会,随便走走。”王珺心说,这家伙说话文明多了。 “不会这么简单吧!准是有什么勾当。”金超一旁插言。 这话似乎提醒小唐:“对了!有一次在外面吃过饭,是我们先到的,他回的很晚。肯定瞒着去打炮了,今天咱们可要同舟共济。” 王珺刚要实话实说,但想到以后他们准会拿自己和李英开些黄色玩笑,就改主意绕弯子来搪塞:“别拿我开心了!我去见个客户,有事情要处理。过阵子我请你们。” 一路走马观花,“老地方”茶楼不觉即到。 坐下刚点完红茶,李英就出现在面前。柔飘飘的长发变成两根麻花辫分拢胸前。这种只有从老电影中才能寻到踪迹的发式,在这个发型新潮不断翻新变异的年代里特别扎眼注目。时过境迁,时下绝对没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再扎这种土里土气的辫子。可王珺却如获至宝,瞧的贪婪入迷,同桌的感觉油然而生……直到李英叫他,才跨越时空回醒过来。“你今天真好看!”这是他今晚的第一句话。 “难道我只是今晚好看?”李英娇嗔地反问。 “不是那意思。我是说……”王珺一时竟无从表达,“是说你一天比一天好看!” 李英灿烂一笑:“你呀!夸人都不会。” 正说着,茶上来了。王珺摊手一笑:“请用茶!” 李英发现是红茶,甚感好奇:“你怎么知道我爱喝红茶?” “我们第一次喝茶,你要的就是红茶,还加了一匙糖。人生有数不清难以记挂的第一次,可对我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第一次我都铭记于心。也包括我们在香园的第一次。” 提及“香园”的第一次,李英自然想到被抱住的情形,瞬时心生甜蜜,面布红云。知道他不仅关心和在意她的喜好,更珍惜与之相处的日子。聊了一阵,她调皮的问道:“假若江山美人让你只选其一的话,你会选择谁?” “你问的真怪!我有那么好的机会嘛!”王珺笑道。 “别打岔。要说真话,不准骗我!”李英坚持说。 “三十岁前,我会选择前者,三十后,我会选后者。一个人无论他多要强,都有一个稳定的阶段,如同尘埃总要定下来。现实中我们既然在一起,我就会真心真意对你一辈子。” 李英默默的抿了口茶。王珺不知对错,担心的问:“生气了?我只是实话实说。” 李英笑了:“生气!为什么?其实我早猜出答案,只想想试试你的诚意。只要有你后面的那句话,我就知足了。作为一个男人就应当创一番事业,结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努力付出的过程。” 知人善解的话语让王珺心弦为之一颤:“离家以来心里荡荡如空,碰到你才有了家的感觉。可以说来海南的夙愿已实现,就是人生的目标中也完成了一半。” “来海南也不短了,印象如何?”李英把玩着辫梢很随意的问。 “怎么说呢!这里四季如春,乃旅游上佳之选,更是投资的宝地。至少还没听说过诸如三乱的事情。只要你不违法乱纪,只要你认为能生财,尽可以放手去搏。这也是个不吃喝嫖赌就不是正人君子的地方。不过这也数见不鲜,只是现实社会一缩影而已。其实这些涉及个人生活的问题,我也不知该从什么角度用什么眼光去看待。因为我不能用个人意志要求别人和我完全一个模式。世间人员纷杂,就注定生活方式箕风毕雨不尽相同。况且生活本来就应该丰富多彩。”顿了一下,王珺又说:“我还有个感受,挺确切的。是引用同事的一句话。”说着身子往前一凑,低声道,“海南好!海南一年四季都能看到大腿。”话落禁不住先笑了。 李英红着脸,呸了一声:“去你的!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 王珺止住笑:“说笑归说笑。说实话,海南的风光还真没好好看过。” “我也是。别看我来的早,除了表姐带我在附近转转,再也没出去玩过。” 王珺说:“来海南不去天涯海角,如同没来过。有机会咱们去领略标志景点。” 李英喜形于色:“那太好了,一言为定,别到时说自己没时间。” 王珺更是心花怒放:“能和你同去,任何时候都有时间。” 李英笑道:“你怎么学得甜了!” “我是学甜了,要不要尝一下?” 李英用小拳头捶他一下,嗔怪道:“你不仅学的甜了,而且又滑又坏!” “好!我错了!我认罚,我为你斟茶。”王珺笑着为李英续上茶。 海阔天空的一直聊到很晚,两人才依依分手离开。 仲秋节这天,王珺间隔往门诊部打了几个电话,都说李英请假歇班。心里怅然若失,工作也跟着作对似的添乱。这边合同纠纷没处理完,那边又起风波,传来配送部一员工与客户打架的消息。原来节日里客源猛增,酒店不定时的要求供货。配送员迟到一会,结果发生不愉快的事。先是言语争执,后来发展为肢体冲突。幸好后者由朱晓民负责,王珺也懒得插手去管。 晚上会餐时,王珺心不在焉的应付着。自从李英出现,他对这种场合越来越没兴致。朱晓民阴阳怪气的语调更令他疾首蹙额。借口自己不舒服提前离开了餐桌。半阴天流云赶会似的在月亮旁边挤来挤去,使得本该全貌出现的明月时隐时现大煞风景。 出公司来到门诊部,不死心的他亲眼证实李英确实不在。想往李英姨妈家挂电话,可不知道号码,只好怏怏向海边方向走。在这座由外来人口移民组成的城市里,很难看出节日的气氛。错落有致的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微有不同的是偶尔可见到少数手提月饼的人。极多人眼里的传统仲秋如三百六十五天中最普通的一天,平淡的已毫无意义可言。但在王珺这个飘泊者看来,这一天,至少今晚要与家人共度,自己这只风筝不管飞的多高多远,亲情犹如一根永远扯不断的线把他与家里相连。万家灯火举杯团圆,只有他自己孤零零地踩着零碎的步子走在异乡的街上。望着只有半张脸的明月,不禁哼起《明月千里寄相思》以慰乡愁。潮湿咸腥的空气中听到的只有翻卷的滔声与沉闷的汽笛。伫立海堤,寒意和凄凉也随着海风扑面而至,慢慢地一种液体湿润了眼眶。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遥望北方,曲身跪下,打转的泪水夺眶而出…… 尖利刺耳的手机铃声振断了王珺的思绪。未接之前惊喜万分的以为是李英打来的。一接却大失所望,是崔业勤找他,神秘兮兮的说有礼物相赠,要他务必赶到海景花园。 王珺重新调整情绪,兔子般跑到马路打的赶奔“海景花园”。一路反复揣测崔业勤的意图。这是一片建在海湾附近由十多座高层楼盘组成的高级住宅区。下车即发现崔业勤在不远处徘徊,还是会餐时的装束,看样也是才到不久。 “崔总!”王珺诚恐不安近前招呼。 崔业勤笑着提醒:“我不是说过私下不要这样称呼嘛!怎么忘了?”她边说边头前带路。 王珺笑而不语,很是疑惑,神神秘秘搞什么名堂。 电梯在九楼止住。出电梯,崔业勤用钥匙打开903室的房门,抬手开灯,然后回头招呼王珺入内。 室内没开空调,稍感闷热。崔业勤为他取出冰镇矿泉水,王珺放开胆子开玩笑说:“你不会把这房子当礼物吧!” 崔业勤媚艳一笑:“等下就知道,我去准备,你随便。”说完走开了。 王珺这才放眼浏览四周。这是个四室二厅的大居室,简约雅致的装修,苍翠欲滴的榕树盆景恰倒好处的点缀在多余的位置,在灯光的烘托下自是赏心悦目。拉开窗帘,辉煌的城市夜景尽收眼底,远处那闪烁不定的灯塔特别醒目,推开窗户,海风倒灌势如冷气。好一处舒心所在。整个居室里很静,静得让人心慌。信步来到一个房间前,发现门虚掩着,正要离开,却传出崔业勤的声音:“进来吧,我在这。” 迟疑一下,王珺推门而入,可随即又止住,僵在原地。崔业勤脚着地,坐在睡床上,上身着开胸很低薄如蝉翼的短衫,闪出一道美丽的乳沟…… 见他呆若木鸡,崔业勤风情万种的挑逗;“难道我这件礼物你不喜欢!” 王珺回神过来,丢下一句,我们去客厅谈。随即缩身退出。适才看到雪白眩目的乳沟,条件反射般想到黄色录相里那上下跃动娇喘呵呵的女人。心弦如颤动的音符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拨弄的上下翻滚左右摇摆。他抓起半融化的矿泉水猛灌几口,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崔业勤慢悠悠从房间里出来,笑了笑坐在王珺旁边,一股浓浓的香水味让他极不适应。“这房子原本是为业灿准备的,但现在只要你愿意,从此就只属于我们两个人。”崔业勤说着又向他挪挪身子。 “不要这样,崔总。我有女朋友了!”王珺红着脸搬出这句几乎没用的话。 “你有女朋友,可并没结婚。只要你答应,从此公司里就没人不敢不听你的,你可以名正言顺的干事业。” “对不起!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朱晓民曾带你去找小姐,难道我还不如小姐!”崔业勤透出恼意。 “那次什么事都没发生。崔总!如果别无他事,我先回了!”王珺说完不客气的起身即走。 盯着他的背影在房间里消失,崔业勤恨恨地,不就是个民工嘛!竟还一本正经自命清高。可自己喜欢的不就是他诚实可靠嘛!这就更说明他是值得信赖的男人。自己可以给他别的女人没有的东西,我就不信在这个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发疯的地方搞不定你。心念转此,又变得释然。 王珺出了电梯一刻也没耽误,冲到街上买瓶水,三下五除二倒进肚子,后又发泄似的一脚把空瓶踢出老远。如果再不跑开,那女人火一样燃烧的激情会将自己无情的熔化。毕竟自己是健康正常也要释放七情六欲的男人,更何况她财色双全,除可能非处女之外,几乎没别的缺点。若是没李英出现,自己还会不会跑下来,他也在怀疑和拷问自己。 上班时,王珺极度尴尬。可崔业勤却安之若素,表现出城市中成熟女人惯有的精于事故的潇洒,似乎昨晚什么也没发生。尽管忐忑不安,可也仍没忘记往门诊部打电话,一问,正好李英在。原来姨妈这几天病了,她与表姐轮流照顾。昨天不方便出来,心里急躁也没顾得上打电话,等有时间再联系。不知是崔业勤尝到整改的甜头还是因为开发部与采购部真需要合并。上班不久,她给王珺下达了新任务,命他去两部统筹协调,着手制定详细计划。他正为如何摆脱窘境而苦恼,便欣然领命而去。 王珺刚离开,崔业勤便跑到单身寝室,全身焕然一新,俨然一阔小姐。出公司径直去门诊部找李英。这是她煞费周折从话费清单中顺藤摸瓜掌握了李英的一些情况,之所刻意装扮,目的要从气势上压倒对方,令其自惭形秽知难而退。 崔业勤稍作打听,便找到正在当班忙碌的李英。虚意客套几句,提出来请她坐坐。面对这个高贵的不速之客,李英表现出满面疑惑:“小姐!你认错人了吧?” “没错!你不是叫李英嘛!就是找你。”崔业勤答道。 李英甚是奇怪,边整理器械边说:“什么事?请说吧!” 崔业勤提议,这里不方便,到外面去谈。 “可我在班上,要不下班再说。” “还有比上班更为重要的事情,我们还是出去谈谈吧!”崔业勤坚持说。 李英愈发奇怪,沉吟片刻,才说:“既是这样,你到外面稍等。”说完与同事耳语几句,转身去更衣室。她清楚若不答应,这陌生女人会纠缠不休。自己本身也想早些解开这个突然袭来的疑团。 出去后,崔业勤借口太热,拉李英到对过才开张的酒吧去谈。落座,崔业勤才自我介绍,自己姓崔。刚说一句又突然打住,问李英喝点什么,接着要招呼服务员。李英一刻也不想耽误,阻止道:“谢谢!不用破费。有话尽管说。” “我就欣赏这种爽快的性格。”崔业勤透着居高临下的傲慢,“我与王珺的关系就不说了。可以说我能让他的才华得到最大限度的施展,也能给他更多的东西。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也希望李小姐能为王珺的前途考虑,如果你能……”说着从包里抽出一沓钱,“你能退出的话,这五万块钱就作为你的补偿。我知道这样做可能对你不公平,可我太需要他了,希望你能接受我的一点心意。”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样的关系,我也不想知道。至于他爱不爱你那是他的权力。我只能告诉你,我不能转让也没有权力转让我与他之间的感情。对不起!我在上班。失陪了!”李英丢下话,拂袖而去。她是耐着性子听完那番话。眼前的女人竟要自己离开王珺,还给一笔补偿,亏她想的出。感情能转让嘛!能补偿嘛!简直太过分了。 崔业勤脸上红白交错,懊恼不已。哼了一声,不识抬举,一个小护士有什么资格与我竞争,自不量力。 这段时间天气出奇的糟糕。岛上遭遇强台风袭击,连降特大暴雨。街道积水成河,一些低洼处的住宅区由于排水不畅导致严重受灾,有关部门专门成立了抗灾指挥部。零落的垃圾随风忽上忽下飘来荡去,那些初经风雨的幼树伴随着横七竖八的广告牌瘫在路边。就是高层建筑上装饰的镀膜玻璃也在劫难逃被刮的残缺剥落。受其影响,岛内菜价持续暴涨,尽管如此仍时有断货。为不影响正常业务,业勤公司采取应急措施,不定时频繁出击采购。并在市场设立信息员,力争把品种数量购足购齐。这期间小唐竟乐此不疲地痴迷上街头巷尾有售的六和彩。也不知是害怕真的染上性病,还是手头紧张,反正很少再像以前那样出去胡搞。一有空闲便泡在宿舍,用笔在迷宫式的投注指南上运算推敲,幻想着喜中巨奖衣锦还乡。王珺除协助采购部下去采购外,就是埋头制定成立业务部的计划书。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好不容易送走阴霾雨季,盼来一个好天气,王珺把已经和快要发霉的衣物拿到外面晾晒。刚才他把崔业勤约他去香港城参加晚宴的邀请借口婉拒了。为避免再发生类似仲秋晚上的那种事情,就尽量减少与她独处的机会。上次的事至今仍心有余悸。每到下午便早早关机,省得自己随叫随到。他甚至有将手机扔到垃圾堆的念头,这个现代化玩意,不仅没为自己带来应有的便捷,反而平添诸多烦恼成了累赘。 晒好衣服,刚回宿舍,桌上的手机就发出刺耳恼人的铃声。这女人是怎么回事,烦不烦。以为是崔业勤打的,任由喊叫索性不接。铃声持续不停,吵得午睡刚入黄梁梦的小唐直骂娘,从上铺蹦下来就要代劳去接。王珺赶忙阻止,自己接了。谁知竟是李英的电话,说她在门诊部等他有事。挂了电话,匆 九 日月穿梭,时光飞逝,一晃即是一年。从筹资选场地到小规模送货试运营,再到“万众实业有限责任公司”注册成立,王珺尝尽了酸甜苦辣。由于市场对路,宣传到位服务及时,公司的业务量逐日俱增。尽管每日都有是连轴转,可他仍恨不得把自己掰开当两人用,现有的人员编制已很难满足实际业务的需求,特别是近日业务部和配送部连连打扩大编制的报告,便同意招收新员工。 招聘广告打出没几天,陆续来人咨询报名。王珺认真翻阅着所有应聘者的履历表。突然“林愫娟”三字赫然入目,莫非是她?他条件反射般想到老林的女儿。不可能!随即又否定自己的判断。注意到住址填的正是老林居住的“官庄花园”公寓,年龄24岁,简历一栏中一片空白,应聘的职务是打字员。怎么那么巧,难道真的是老林的女儿,他又开始怀疑最初的判断。脑子里又出现从前在医院陪护时见到的偶尔为老林送衣服和他求人办事为他开门的那个大眼睛的漂亮女孩。想了一会,才把这份履历表抽出来放到录选的一摞中。又处理完一些事情,已经到下班的时间。 王珺出了办公室,径直去了仓库旁边一个用放杂物的小房子改造的简易宿舍。一张床,一对从旧货市场以破烂价格买来的沙发就占据大部分空间。至从公司运转后,为便于每天早起随业务部下去采购,他很少回家。洗把脸,到外面的餐馆简单的吃了点,就又回到办公室去汇总明早要采购的产品。 次日采购回来,由于人员紧张,他不得不像往常一样带领采购人员去参加配送。待他再回来,那些接通知的应聘人员也准时到齐,他们满面春风样子,王珺又想到自己第一次在海南应聘的场景,当时他拘谨的连说话都带着颤音,是一种乡下人初到大城市的自卑和紧张。心里苦苦祈祷能有个落脚有饭吃的地方,更渴望有人赏识乃至给他一个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他努力想在这些人中间找寻自己当年影子的想法,最终还是失望了。自己当年身处异乡囊中羞涩,温饱都成了问题。只能是别人挑选他,而他却没有丝毫选择和退路。只要能生存,他就会认真做下去。 在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孩当中,他真的发现了林愫娟。尽管从前会面只是匆匆几眼,可她青春漂亮的形象为他留下深刻的印象。特别是甜甜叫小大哥,更会令他莫名快感。没安排工作之前,王珺先作了简短的发言,“我叫王珺,非常感谢诸位选择和加盟本公司,希望以后大家团结起来,努力工作!由于公司刚起步,资金缺乏,有不尽人意的地方,请大家多谅解。我坚信随着公司的不断壮大,我们的福利待遇也会随之完善,下面请大家四处看看,今天算是正式上班,如果感到满意没意见的话,三日后签定劳务合同。”随后业务部经理李立强和配送部经理邰林带领新员工去熟悉业务。林愫娟及其他几个女孩在财务主管王珍的安排下各自去工作。王珍是去年毕业的,一直没合适的工作,直到王珺办了送菜公司,她学的财会专业才派上用场。 王珺认为林愫娟的父亲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帮过他,出于礼貌应该去看看她。刚进资料室发现林愫娟与王珍在谈论微机里某个程序问题,他的到来打断了她们的交流。 “你好!经理。”林愫娟首先客气的致意。 王珺点头一笑:“林小姐,还认识吗?” 林愫娟好看地一笑:“当然认识了!” 见他们曾相识,王珍就知趣的说:“林小姐,你先忙,有事到财务部叫我。”说罢转身出去。 接下来,王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林小姐!怎么会想到来我们这里?” “我怎么就不能来!难道你怀疑我干不了这份工作?”林愫娟反问。 “不!不!我不是那意思!”当着另外两个女职员的面,王珺有些尴尬,倒显得自己是自作多情,甚至觉得来此招呼纯粹多此一举。她青春美丽的背后又平添了刁蛮的印象。他不想顺着这话题再说下去,就换了话题,问起老林的近况。 听他问起自己的父亲,林愫娟面露悦色:“还是老样子,身体也挺好,就是闲着没事整天闷得慌。” 王珺附和着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就离开了。转身出去还不忘说些有事尽管找我,回家代我问侯之类的客套话。 出了资料室,又到业务部找李立强商讨下一步的工作计划。他预感到很快将有竞争对手出现,这里的人有个共同特点,只要看到有成功的模式,就一哄而起地模仿制造。为避免以后打起残酷的价格战带来的被动局面,决定在竞争对手没有涌现之前,把服务费的价格降到最低点。经过商议还决定近期为所有的客户免费订做安装菜箱。 午休时间,王珺想起前段时间刚买的摩托车由于忙的不可开交,还没来的及抽出时间去上牌照,现在公司各部门得到充实和加强,人员能各负其责,下午充足的时间足够他去上牌照。准备手续时,却发现只有合格证老老实实地躺在抽屉,购车发票不翼而飞。除了没把宿舍倒过来翻,其他能找的地方皆倾箱倒箧,结果还是令人失望。 无奈之下,他硬着头皮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去车管所把发票丢失的情况如实作了陈述。工作人员告知,只要情况属实,到户口所在地的派出所开个证明,凭这个证明加上合格证同样可以上牌。事情有了转机,王珺称谢出了车管所,骑车又直奔派出所。 派出所离公司很近,放好车子到里面一打听,有人告诉他像这样的情况要先到村委会开证明,然后来盖章就行了。王珺又奔了村委会,找到专门开介绍信的,在陪着笑脸搭上一盒好烟后对方给出具了发票丢失证明。没有耽搁紧接着又折回派出所。再一细问,听说要找管理机动车的孙哥办理。王珺楼上楼下问了好几个房间,最后总算在三楼找到正在打牌的孙哥。递过一支烟,把来意作了说明。 那位孙哥这阵子手气不好,老是输,心不在焉的接过证明瞅了一眼,头也没抬又随即甩给王珺:“这个证明不能说明什么,我不能盖章。” 王珺不明就里,小心的问:“孙哥,发票确实丢了,这不村里都出具证明了嘛!如果没丢的话,我有必要给你找这个麻烦吗?” 孙哥甩出一张牌后,生气的说:“你这叫什么话。你说你原先有发票谁见了?你说你丢了,谁又见了?村里的证明没用,如果有用的话,你就不会跑到这里盖章了。” 王珺接着问:“我怎样才能证明我原先有发票后来又弄丢了呢?” “只要你带来发票的复印件就行了。” 王珺心里这个气,我要能找到那份发票且再复印一份的话,又何必弄这个证明。刚要说话,孙哥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说:“走吧!我说不行就不行。” 王珺知道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转身出了房间。 老百姓办点事真难,偏偏因派出所的一个戳子在节骨眼上卡住。难道这牌照就上不成了?挨了一闷棍,怏然不乐回到公司。正要进办公室,就听到李立强在后面招呼,“哎!听说去上牌照了,办的怎样了?” “就别提上牌的事了,差点没把我气死!”接下来王珺把事情的经过描述了一遍。 “就这芝麻小事,你怎么不早说。那个姓孙的,是所长的叔伯兄弟,我认识。你把证明给我,我帮你搞定。”李立强轻描淡写的神态和信心十足的语气,显示着这种手到擒来的小事在他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 王珺既高兴又感激,就说:“送佛送到家,帮忙帮到底。你盖完章抓紧点把牌照也上了,回来我请客!” “这倒好,我这不是闲着没事干,自己给自己找事嘛!“李立强说笑着接过手续和钥匙,发动车子离去。 没过多久,李立强回来了,把车钥匙和行驶证往王珺手里一放,说:“都搞定了,还给你弄了个吉祥号。”高兴之余王珺又感到疑惑:“上牌照不是摸号吗?听你的意思好像没过这关。” “亏你还是老板,这里的机关你都不懂!这些吉祥号是预留出来的根本就不在摸号之列,现在哪还有什么真事。”李立强说完便走。 “别走,咱们出去吃饭!”王珺说着就去拉他。 “改天再吃饭吧!刚才家里给我联系说有事,我先走一步了。”李立强说完转身出了办公室。 望着他的背影,王珺笑了笑。看着行驶证心里又变的不是滋味。刚才去派出所好话说了一箩筐,人家愣是态度生硬有理有据的不搭理。前后是同样的事情,也就隔了十来分钟的时间,仅仅是换了个人,就变的顺顺当当。这到底还有没有原则,这个章到底是该盖还是不该盖?心里暗骂孙哥是个稍微把持点权力就吃拿卡要玩忽职守的混蛋。 白天,王珺到隔壁的资料室去送要准备打印的宣传材料。进了资料室,发现林愫娟正全神贯注目不转睛盯着显示器,两只手轻巧熟练的敲击键盘。王珺也没打扰她,站在后边静静地瞧着。原来她打着陆游的一首词,当她输入到最后一句,喜欢这首词的王珺随着光标的移动禁不住吟出声:“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 听到王珺的声音,林愫娟这才转过脸,说:“哦!是经理,让你见笑了。” 王珺笑道:“林小姐好像很喜欢陆游的词?” “对!陆游创作主要是诗,留下的词尽管很少,但却别具风格,很有性情,也可以说是他的人生写照。我特别喜欢其中的《咏梅》和《钗头凤》。”林愫娟矜持的一笑又反问:“好像你也很喜欢陆游的词,想必对词很有见解吧?” “不敢谈什么见解,就我这水平和你比起来简直就是文盲。”王珺不好意思的说。 他本是如实说,林愫娟却误以为是被褐怀玉的谦恭,就说:“经理你真会客气,等有时间再向你请教。” 王珺忙摆手一笑:“就别让我再出丑了,现在你把宣传材料打印出来,等下业务部的人要来取。” “好的,我马上就办。”林愫娟接过材料又说,“我有个消息,不知对公司有没有用。” 王珺忙说:“什么消息?请讲!” “据说现在市区不少机关和直属单位的后勤都在实行招标采购,他们的机关餐厅我们能不能做做文章。” 王珺眼前一亮:“好主意,太感谢了。此事成功了,我给你发奖金。”说完用感激的目光看了林愫娟一眼随即转身出去。 王珺以最快的速度向李立强转达了消息。“听说市区各机关和直属单位的后勤在实行招标采购,他们的餐厅咱们可以去攻关一下。以前我们只把目光盯在了家庭客户上,而把这些潜在的市场忽略了。这说明我们走的路有些单一,也说明我们的信息太闭塞了。你准备好材料,带上业务员下午就去联系,现在我们人员充足,士气正旺,希望你们业务部尽快把这些客户搞定。具体计划你们业务部拿出个方案。这段时间你专门跑这项业务,明天的采购你不用去了,我带人下去。只要你们拿到定单让大伙都有饭吃,我给你们庆功。”他满怀信心注视着李立强。 李立强听完表示事不迟疑,即刻安排。 王珺知道林愫娟提供的这个消息对发展中的万众公司意义是深远的。只要打开这个业务市场,不单单是经济效益的增长,公司的知名度也会随之提高,更对下一步的宣传开发起到至关重要的说明和引导作用。他认为像林愫娟这样聪慧的女人,做打字员实在可惜,但是暂时还不能将其升职。一方面她寸功未立,怕别人不服遭到非议;另一方面,既使他这样做了林愫娟也未必稀罕未必领情。她这样娇生惯养的干部子女一时冲动跑到这里,八成是办公室坐腻了,好日子过够了,想到这里忆苦思甜寻找刺激罢了,过不了多久准会累跑。 很快到了午饭时间,亦如往常王珺拿着饭盒到外面打饭。正是晌午时分,外面很热。公司门旁不远的树荫下围着一群人,有的还高声叫嚷着“我压一百,我压两百”。挤进去一看,原来是猜牌的,当地人管这种玩法叫翻牌。就是在地上放三张图案向上的扑克,然后翻过来由座庄的也是就牌局的主持者把三张牌飞快的轮换位置转几圈,让你猜其中的一张牌是什么。不过在猜之前你必须先压钱,如果猜对了,庄家就输你和压金相同数目的钱,否则压金就要输给庄家。其实这纯粹是骗局。如果你看到别人眨眼间就赢了一大笔钱走了,你感到手痒心动也想去碰碰运气的话,那你就错了。因为赢钱的那人肯定是个托,当地人也叫敲保的。即使是对方真的让你赢了几把小钱,那也不过是在吊你的胃口,想让你下更大的注,骗你更多的钱。而且他们还在牌上做了手脚,甚至使用魔术用的道具牌,故意放慢移牌速度让你看清牌,你明明看清了,翻过来却不是你刚才看清的那张。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火眼金睛,一猜即中,却也带不走赢的钱。他们几人尾随在你身后,找借口又威胁又恐吓,你还得把钱交出来。有时候竟连尾随跟踪的程序也省去了,干脆当场解决,一哄而上把赢钱的人暴打一顿,收了钱就跑。 眨眼功夫,便有三四个人输了钱垂头丧气的离开了。王珺笑了一下没有看下去,快步到不远处的小吃摊上打饭。 整个下午很清闲,王珺想到有段时间没回家了,便带了些青菜提前下班回家。 一进家门,便遭到王妈心疼的数落:“呦!今天怎么想到回来了?看把你瘦的都快成猴子了。” 王珺笑着说:“娘!看您说的。有我这样漂亮的猴子嘛!” “少贫嘴!快去辅导毛毛写作业,你嫂子下地还没回来。” 王瑾婚后虽然分了家但仍在一个院子里住,孩子时常扔给王妈照看。晚饭的时候,王珺听说村里来了放电影的,顿时来了兴致,嘴里还直埋怨怎么不早告诉他。胡乱吃了个半饱,就跑出去看电影。 在王珺看来,露天电影的魅力永不消失,这里全然没有电影院中诸多约束带来的沉闷气氛。只要你愿意,只要你不妨碍别人,你可以站着、蹲着、坐着、你可以尽情品评剧中的精彩镜头。假若碰到好人胜利坏人倒霉的场面,你更可以拍手叫好,淋漓尽致的释放心中的欢畅。直到最后一部片子放完,影幕闪出“再见”二字以后,他才随着稀稀落落的人群往回走…… 又过了些时日,由于业务部行动及时努力争取,万众公司在重点发展家庭客户的同时,又成功开发了市区大部分机关以及直属单位的后勤餐厅。为表彰这次创收活动,万众公司特地举行了一个由全体员工参加的聚餐会。在聚餐会上王珺当众宣布,给创收活动提供信息的林愫娟和所有参与此次开发活动的有关人员各发千元红包。此举完全是为了激励他们更好的为公司出力,让他们知道付出就有回报。王珺自己也打过工,他认为一个好的老板不仅要是个好员工,而且还要学会用人格去管理。 或许是劳累又喝多的缘故,王珺倒在床上,埋头睡到很晚才起来。等他洗过脸,整理一番来到办公室已是下午三点了。 刚坐定,林愫娟从外面进来了。王珺指着沙发说:“林小姐,请坐!中午休息好了吗?”说完他又为自己的唐突感到后悔,不该去问这句无聊透顶的话。 “不仅休息好了,还跟王珍去你家玩了。”林愫娟回答说。 王珺颇感意外,沉沉地生出一种自卑:“家徒四壁太寒酸,让你见笑了。” “怎么会呢!我倒觉得挺好的。特别是大姨太热情了,拉着我的手闺女长闺女短,非让我吃完饭再走,假如不是王珍在场我还真走不了。” “不好意思,我娘就那样,有时表现的热情过了头,假如谁要不接受她的好意,她还会生气。我劝过多次,不仅不听反而把我数落一顿。”林愫娟嫣然一笑:“这有什么不好,这只能说明大姨太热情太实诚了。哦!对了,你家墙上贴的字画听说是你作的,有时间能为我作一幅吗?” 王珺笑道:“涂鸦之作,怎敢拿这些东西当礼物送人。” “你过谦了。说实话今天我情愿不要这红包奖金,只要你送我一幅画说行了。”林愫娟的语气倒挺认真。 王珺风趣地说:“想不到信手涂鸦,竟有人这么赏识且价值千金,真是荣幸之至。早知如此的好买卖,我就不当这个菜贩子了,天天在家乱画就能发财。不过现在已经错过了时机,晚啦!”说到这他问道:“我们光顾说话了,口渴了吧!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我找你是想说件事。” 王珺忙说:“那好啊!是不是有了好主意,说来听听!” “我又不是点子公司,哪有那么多主意,我只是想……想请你吃顿饭。”林愫娟说完把目光移到别处,显然担心碰到拒绝的目光。 王珺愣了一下,没说话,他实在找不出拒绝和接受的理由,既担心伤了她的自尊心;又不知如何处理和把握与女下属的关系。 他的犹豫,敏感的让林愫娟看到了答案,她站起身说:“既然经理没时间,那就算了。”说完转身就走。 王珺忙叫住婉转的说:“林小姐别误会,我是怕你回家晚了,家里会担心的。” 林愫娟回眸一笑:“你是答应了!我是说下班请你吃饭,又没说到晚上请你,再说现在是夏天,离天黑还早呢!” “先谢谢林小姐。”王珺笑着说。 “我们说好了,下班后在公司门口见。”林愫娟说完身子已迈出了办公室。 为了不让林愫娟再生出别的误会和难堪,还没到下班时间,王珺就提前到外面侯着。公路上涌动着的全是各式装扮的上班族,他们骑着单车谈笑风声,络绎而过。下意识的看看时间,正好是六点,下班的时间到了。很快林愫娟推着车子出来。王珺迎上前说:“我们随便找地方坐坐就行了。” “那好,咱们到那家红缘酒店吧!”林愫娟边说边向前指了指,王珺点头同意与林愫娟边走边聊。 这是一家规模不大但装修却很别致的酒店。虽然这里离公司很近,但王珺却是第一次来。大堂里收拾的井然有序干干净净,令人无比的惬意和清凉,已经有不少食客在用餐。他俩在靠近窗户的一张桌子坐下,透过壁窗的玻璃可以看到院子里的假山和草丛,桌子上插着的几束月季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别有一番情调。 林愫娟笑着问:“我们吃什么?”“客随主便,你就随意点两个吧,不要太复杂了。”王珺连忙答道。适才竟生出一股与美女在一起的飘然自豪感,和没来之前的犹豫形成两种不同的心理反应。 “那好吧!”林愫娟也不再客气,拿起菜单翻了翻,报了菜名,说要啤酒。服务员用笔记好,丢下客气的话转身下去。 王珺一抬头,发现前方一不显眼的位置上坐着前段时间他见到的那几个翻牌的正在喝酒,派出所里的孙哥,居然和他们混在一起举杯畅饮谈的风生水起。王珺倏然恍悟,怪不得这些人敢在这里明目张胆的设局下套,原来背地有名堂。想避开这个令他生厌的镜头,但不管怎样只要一抬头照旧一览无余。便决定换个位置,由原来和林愫娟对坐变成了现在的相挨着。林愫娟芳心窃喜笑靥生花。对于她这种轻微变化王珺并未察觉,他心里还在琢磨刚才的事情。 酒菜很快上来,倒好酒。王珺举杯说:“林小姐,谢谢你的邀请,我敬你!” 林愫娟微微一笑:“经理,你太客气了,咱们不要说谁敬谁,喝个满杯吧!”说着和王珺碰了杯子。在杯子发出微脆声后,一干而尽,结果被呛的连声咳嗽,满面红态。 王珺没料到这个结交甚广生长在干部家庭的女孩居然连啤酒也不会喝,慌忙说:“快吃菜压一压,再喝口水。” 尝了菜,喝了点水,林愫娟感到好多了。红着脸道:“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让你见笑了。” 王珺的语气挺关切:“怎么不早说,而且还要喝下大杯,给你来瓶红酒吧!” “今天高兴,没必要再换别的。不是说舍命陪君子嘛!如果我连这杯酒都不能相陪,还有什么意思。” 看到她满脸认真的神态,王珺只好说:“那你慢点喝,少喝点。” 林愫娟笑道:“经理的意思是说你自己要多喝了。” 王珺寻思,这叫什么逻辑,但还是说:“我还是随意吧!” 接下来,王珺又喝了几杯,林愫娟只是小口奉陪。聊着聊着,王珺又提议:“林小姐私下里不要叫我经理,其实我觉得心里挺别扭。记得从前你叫我小大哥,如果你愿意还这么叫就行了,不过现在小大哥变成老大哥了。”说完禁不住先自笑了。 林愫娟看了他一眼,说:“那你以后也不准叫我林小姐,小姐小姐,我听着不舒服,更别扭。” 王珺爽快的答道:“好你个林小姐,还有条件呀!不过我答应你。” “经理你又叫我林小姐,该罚酒。”林愫娟说着为王珺把酒满上。 王珺笑道:“那你刚才叫我什么了?” 林愫娟一怔,然后笑了,说:“那好,咱们罚各自把杯中酒都喝了,不过我不会喝酒,小大哥你让我一下,我就不满上了。” “那好!我喝,你随意。”王珺很爽快的把满杯酒干了。一句小大哥,那种莫名的快感顿时又油然而生。放下杯子,吃了几口菜又向林愫娟问了个至今令他困惑的问题,“以你的身份,怎么会纡尊降贵来我们这里?” “什么纡尊降贵!以前我在机关就是打字员。这还是毕业后我自己找的工作,我没有依靠任何人,你以为我肯定有许多可以利用的关系去利用是不是。说实话我很看不惯办公室里织毛衣,喝茶聊天那乌烟瘴气的作风。正巧看到你们公司的招聘广告,就辞职到了这里,没想到会遇到你,更没想到你还是老板。我时终都是凭自己的能力去生存,不愿走别人为我设计的路,更讨厌别人把我看的与众不同。说来我们还是挺有缘的,还记得你去我家的事情吧!当时你带着东西,我以为你是走后门拉关系的。说真的,当时挺反感,假如要不是你在医院帮过我爸,我不会客气的让你进家的。事后才知道因为案子的事情,吃了说不清的大亏,迫不得已才这样做。在所有的送礼人当中你是我见过唯一例外的人,我能看出你讨厌这样做,至少是迫于无奈不情愿这么做。”林愫娟一口气说了许多。 “坦率的说,我是不情愿这样做。但尽管如此,我还是真诚的,因为大爷毕竟在我们最无奈最无助的关头帮了我们,即便是现在我们还心存感激。”王珺说完又喝了口啤酒。 “这点我相信,我来的当日,你能找我还让我给家里带好,就能看的出来。”林愫娟停了一下又问道:“听王珍说你在海南生活过,那里怎么样!好玩吗?” 她的问话让王珺陷入短暂的沉默,想了一会才说:“这个范围太广,我不知从何说起。至于说好不好玩,只能说海南确实很美很迷人。我们两地的环境无论从哪方面讲都悬之千里。我感触颇深的就是那里的经理、小姐和眼泪最不值钱。” 林愫娟又问:“那你认为最值钱的是什么?” “是真心话。”王珺不假思索冲口而出。 “为什么?”林愫娟越发好奇。 “因为现在说真话,说心里话的太少了,所谓物以稀为贵。”王珺答道。 听了这话林愫娟有些动情,就提议说:“为你这些真心话,我们干杯!” 碰过杯,又聊了一阵,王珺感到喝的差不多了。加之林愫娟不会喝酒,又是女孩,时间拖长了不方便,便说:“你看天也快黑了,今天咱们就到这 十 在这场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万众公司取得了全面胜利。他们以高质量的服务赢得客户的信赖和支持,以崭新的业务占领了市场,满足了不同阶层的需求。经济效益再次创收使公司跨入良好发展的快车道,成为一家初具规模的实业公司。同时在银行贷款的扶持下,万众公司在原来的基础上加紧改扩建。 这段时间好在有林愫娟独挡一面,处理日常事务,王珺才暂时利用喘息之机来查看已经积攒多日的销售报表。刚看了没几页,手机响了,一接是芸芸打来的。说他哥被人打的头破血流,正躺在镇医院里。来不及多想,便心急火燎的往镇医院赶。 镇医院是当地人的俗称,其实早被市立医院并购,成其设在郊区的下属分院,也叫市立四院。院址距万众公司也就是一里多路。医院的医疗条件不是很好,没有重症患者。平时只收治些诸如头痛感冒生孩子之类的病号,偶尔也能做几例简单的小手术。由于没有多少病号,很容易就找到正在输液的王瑾。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有红肿划破的伤痕,有的地方已经抹上药水,芸芸在旁边站着。王珺忙上前探问缘由。 王瑾问王珺要了一支烟,点燃才说:“今天出车时,在路上捎了个客人,刚跑没多远,后面有辆车追上来。下来一伙人有几个是派出所的,他们把我俩强行拽下来,说那个乘客是人贩子,我俩是一伙的。我刚要分辩,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还有人在后面踹了一脚。我没站稳,头一下子碰到敞开着的车门上。后来就进了医院。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就算那人是人贩子,他又没写在脸上我能拒载吗?而且还说我们是一伙的,这又从何说起,我冤死了我。” 王珺又问:“现在伤势怎么样?” “伤倒不大,医生说只是擦破点皮,打完破伤风针再挂几天吊针就没事了。”芸芸一旁答道。 王珺说:“人没事就好,你放心住几天吧!一会让王珍送些钱来,现在我到派出所问问情况。” 想到李立强在派出所有熟人,王珺回公司找他把情况一说。李立强想了一下说:“我先去探探风,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再商量对策怎么样?”王珺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让他去办。等李立强走后,又找到王珍让她给王瑾送些钱去。王珺至今还为王瑾以前的那桩交通事故没有得到公正合理的赔偿而耿耿于怀。如今又弄出人贩子的事情而被打的头破血流,更是让他伤透了脑筋伤透了心,这还有没有王法。 很快李立强回来了,面对王珺迫不及待的表情。他不慌不忙地说:“这全是误会,抓错了。当时派出所接到报案人报案说有个人贩子上了一辆出租车。他们就拉着报案人去追,结果还是跟丢了,弄错了车。那个乘客更倒霉,弄到派出所审了半天,才弄清那人不是人贩子是个西瓜贩子。据说刚进去时被打的哭爹叫娘,不光白挨了一顿暴打,还要交罚款。” 王珺不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弄清他不是人贩子吗?” “虽然他不是人贩子,可他是瓜贩子。身上有把水果刀。就以此说他携带凶器,影响社会治安。他们这样做无非是想吓唬那个人,以掩饰他们抓错人又打人的违法行为。当然也不大可能真要罚那人的款,他们毕竟不敢太过分,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最后那人只好自认倒霉,不了了之。唉!”李立强叹了口气又说:“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这些人真够丧良心的。” 王珺为李立强上了一支烟,继而又问:“咱们这边的事情,他们该不会有什么借口,总得给个说法吧!” 李立强说:“这个就不好说,关键要看关系,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你关系硬了,结果可能出乎意料,否则比那个人也强不了多少。不过听说那个叫孙志的所长外出考察了,过段时间才能回来,具体情况只能以后再说。说是考察,其实说穿了不过是变相旅游。” 正说着林愫娟进来了:“你们在聊些什么?”她进门就问。 “哦!没什么,我们只是随便说说。”王珺答道。关于私事他不想再让林愫娟费心。接着又对李立强说:“李经理,谢谢你!以后还要麻烦你,有事我再找你。” “有消息我会及时告诉你。”李立强说完又冲林愫娟一点头,知趣的离去。 王珺看了看时间说:“有事吗?林小姐!” 林愫娟笑了笑说:“我倒是没事,是你有事才对。你就别瞒我了,刚才我回来,看到王珍急匆匆地出去,她都跟我说了。” “这点事没想到要麻烦你。”王珺对她的热情很是感激,也对王珍暗生埋怨。不该什么事都朝她讲,如果事事都要她帮忙,自己岂不成了废物,欠人家的真的是这辈子都还不了! 见他沉吟不决,林愫娟就说:“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就知道棘手。别撑劲了,告诉我情况怎样了?” 王珺只好把李立强带回来的消息如实相告。 “人没事就是万幸,不是说那个所长旅游不在家嘛!这事只能等些时日。放心吧!我会帮你。”林愫娟说完看了王珺一眼。 她的话让王珺塌实多了。看到差不多到了下班的时间,就说:“中午别回去了,咱们一起吃饭。你先等一下,我就来。”原来他要去找李立强顺便也请请他,可到业务部一看,人家都下班了。只好返回办公室叫上林愫娟往外走。 刚出公司,手机就响了。打开手机,听了几句。说:“嗯,嗯!好,好!我马上过去。”王珺挂了手机转脸对林愫娟说:“对不起!你先到酒店等我,我到医院有点事稍候就到。”说完抬脚就走。 “什么事?”林愫娟叫住他。 “也没什么事,刚才王珍打电话说,我哥不想住院要回家,让我看一下。” “那咱们一块过去,反正我也没事。”林愫娟提议。 王珺也没客气,他不想再耽误时间,只想快些到医院。或许是心急走的快的缘故,林愫娟有些跟不上。觉得这样有失礼貌,就故意放慢步子,和林愫娟并肩走着。 到了病房,没容王珺开口,王珍就热情洋溢地拉着林愫娟向王瑾夫妇介绍。待他们客气完了,王珺才插上话:“刚进来就要出去,多少也要住几天吧?” “我不是没什么病嘛!”王瑾解释说。 “现在受伤的是脑袋,不是一般的部位,住几天你打针也方便。我早跟你说,别搞出租了,到我那找点事做,你偏不听。等恢复了,我给你个闲职。最近我们新添了几部小货车,正需要司机,你去正合适。虽然比不上你搞出租,但却省心多了。”一顿,王珺缓合语气,又说:“刚才打听过了,你拉的那个人不是人贩子,这全是误会,就安心住几天吧!多了也不让你住,就三天!” “行,那我就听你的。不过你们都回去,我没什么事,走路吃饭都不受影响,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一直放不下心的王瑾终于表态。在没听王珺最后那句之前还一直在担心在考虑如何能证明自己不是人贩子,有了王珺的话心里的压力彻底放开了。 “就这样了,有事随时打电话,我也会抽空过来。”王珺说罢又帮着芸芸办住院手续。一切安排妥当四人一起出了医院。 在医院门口,王珍和林愫娟拉着芸芸非让她吃过饭再回去。芸芸推辞家里还要送孩子上学,不便久留。 王珺一想,觉得也有道理,就说:“你们也别客气了,家里有事,让她回去吧!” 接下来芸芸又客气的冲林愫娟打过招呼,然后骑上车子急冲冲地走了。看着芸芸远去,王珍笑着说:“你们俩个去吃饭,我跟着不大合适,我还是回家吧!” 王珺发现林愫娟的面颊不自然的泛起红云,便白了王珍一眼:“你跟着起什么哄,吃顿饭有什么不合适。现在都几点了,你还回去,是不是下午不想干了?” 林愫娟感到王珺的话有些生硬,就拉着王珍的手说:“小妹,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 王珍本来是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没想到别人不领情,反而挨训。现在林愫娟给她台阶和面子就顺势说:“既然娟姐都发了话,我再不去,就是却之不恭。”说完又向王珺噘噘嘴,然后和林愫娟手拉手在前面走。 王珺在后面心里直发笑,这两个鬼丫头,看起来关系已经火热,都姐妹相称了。 红缘酒店的餐厅里已是食客如云,人声鼎沸。王珺瞪大眼侦察好一阵才找到一个刚起场还没来的及收拾的位置。趁服务员整理的时间,王珍和林愫娟嘀咕几句随意要了两素两荤四个菜。两人随意聊着,王珺插不上话,只是默默喝茶。 待酒菜上来,王珺方才说话:“咱们也不用客气,就随意吃吧!” 话音刚落,王珍噗哧一笑:“咱们是不用客气,都不是外人嘛!”说着还看了看林愫娟。林愫娟没言语,只是微笑着为自己和王珍倒上红酒。 王珺用筷子指了指王珍,说:“就你话多,吃你的饭吧!” “还限制言论自由,早说过我来不合适,我说对了吧!”王珍故装委屈拉了一下林愫娟。 林愫娟心知其意,佯作不满盯了王珺一眼:“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小妹呢?不要以为你是老板,我告诉你这是下班时间。只要是私事,我都站在小妹这边。”说完又提议和王珍对饮一杯。 王珍也像出了气似的得意一笑,那神态分明在炫耀,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这下没辙了吧! 王珺表面不动声色,心却暗想,虽然王珍不像林愫娟那样刁蛮,但她同样有任性善良的性格。假如让她生活在林愫娟那样的环境里,可能也会变得刁蛮。 王珍和林愫娟聊了一会,忽然又变了口吻对王珺说道:“在医院听你说打人是个误会,这能叫误会吗?这是误会的问题吗?这分明是知法犯法。退一步说,就算是拉了人贩子,可那人又没把坏人写在脸上,这又关司机什么事。这件事可要找人给咱老百姓讨个说法。” “你瞎说什么?你懂什么?”王珺暗想,她这话听起来有些像林愫娟的口气,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就你懂,小妹说的很有道理,就应该早做准备。”林愫娟在旁边又帮了王珍一句。 “哦哟!你真是我的好姐姐。来!咱们喝酒。”王珍边说边和她碰了碰杯子。 “好!好!你们就别开批斗会了。我举手投降还不行嘛!”王珺被她俩一唱一和弄得脸上有种挂不住的尴尬,只得认输为自己解嘲。 王珍放下杯子,旁敲侧击说:“看起来,总经理在董事长面前照样没辙,不得不俯首听命。我看就差个董事长来管他。你说是不是姐姐?”说完又问了林愫娟一句。 林愫娟的脸上掠过阵阵红潮,她知道“董事长”后面的潜台词。虽然她是个热情奔放的女孩,对王珺的表白也很大胆热烈。但那都是在他俩私下独处时她才说的。她同样是个少女,同样会感到羞涩感到难为情。现在王珍问她又不能不回答,就转移话题说:“小妹,咱们别理他,他已经被我们打落水了,如果再打的话就不好了!” 王珺暗说,这叫什么话,分明说我是落水狗嘛!但句话又提醒他。便端起杯子冲林愫娟说:“谢谢你为我解围,来!小妹!我敬你一杯。” 林愫娟开始以为他在跟王珍说话。因为她从没听王珺这么叫过她,可现在千真万确冲她说的。芳心窃喜,刚要端杯。却发现王珍在偷笑,脑子这才转过弯来,撒娇似的捶了王珺几下,嗔怪道:“好啊你,敢骂我是狗妹妹!”语音未落,王珺兄妹忍俊不住笑出声来。她忍住笑佯装生气:“我可是无心的一句话,完全是为你好,没想到你这么不识好人心。”她用这句潜台词又回敬了王珺。 王珺忙道歉:“好!好!怪我,我认罚,罚酒一杯!”说完他把剩下的啤酒喝光。 “不行,还要罚。”林愫娟还不解气。 “对,还要罚。我看就罚他埋单吧!姐姐。”王珍接过话打圆场。 “行!就依小妹,罚他埋单。”林愫娟表示同意。她明白王珍是在为他俩解围,其实她也不想再闹下去,碍于面子又不好打住,现在正好顺着王珍的话适可而止。 吃过饭。王珺结了账,三人出了酒店。离上班还有段时间,王珺便称自己再上医院看看,让她俩先回去。她俩答应着,朝公司方向走去。看着她俩的背影走出老远他才转身去医院。现在感到和林愫娟的距离近了好多。 病房里,王瑾在打瞌睡。大概是听到他进来的脚步声,才迷迷登登睁开眼睛。“吃饭了吗?”王珺边问边坐下来。 “吃了,刚才在院门口饭店里喝的羊肉汤。”王瑾揉了揉眼睛答道。 王珺又问:“你看清打你的那个人了吗?” “那我哪能看清,他们在后面踹的我。这些狗杂种,肯定他们都是临时工,当官的至少是正式警察在当时的情况下不会亲自动手打人。”王瑾说完又接着问王珺:“哎!刚才听王珍介绍你们公司的那个林小姐,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瞧你这记性,想想从前你出交通事故住院的事吧!”王珺提醒说。 “住院的事……”一经提示,王瑾才想起在医院里给老林送衣服的女孩。“哦!我想起来了,是老林的闺女。怪不得有点面熟,真是太巧了,你们是怎么掺乎到一块的?” 王珺笑道:“这话怎么这么别扭,什么叫掺乎,她是我们公司的秘书。” “当老板就是好,能配小蜜。刚才你们来的时候,她老是盯着你说话,注意力一直在你身上,说明她心里很在意你。行!这里面肯定有戏。”王瑾边说笑边上下打量王珺。 王珺被他看的很不自在,就说:“有什么戏?你瞎扯什么,这都是没影的事。” “这哪是瞎扯,你想我什么人没见过。所谓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成纸。我敢肯定,她很喜欢你。”王瑾说完就要坐起来和王珺聊。 “行了,你别吹了,还是安心躺着吧!不打扰你休息了。”王珺说完出了病房,他知道如果再不走,王瑾止不住又侃出什么故事来。 回到公司。看到施工队依旧在加班加点的紧张忙碌,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上班的时间快到了,他直接去了办公室。 没多久林愫娟就进来和他商量改造后的新公司搞庆典活动的事宜。王珺表态说,放几挂鞭炮摆上几桌,让员工一起乐乐就行了。 “就这点哪行。”林愫娟马上提出不同意见,“社会上的方方面面头头脑脑都要面面俱到。别看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工作不怎么样,但他们搞起坏点子整人倒是很有特长。说个不大恰当的比喻,你就好比是缸里的鱼,疏远和待慢了这些人,他们就会往缸里放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把水搅混搞臭。为你制造麻烦,让你不得安生。公司要想发展壮大还要靠他们捧场,况且我们也要借此机会大造声势,对公司进行包装宣传。让每个家庭都知道都了解我们公司,也正如你说的那样,要让我们的服务成为一种品牌形象,一种永恒的事业。难道你就仅仅满足于我们只是个送菜公司而没想到过向多元化发展吗?难道就没想过在若干时间后让公司走出我们这个城市吗?” 掷地有声地一番话,把王珺说的目瞪口呆。周全的考虑,目标的宏远是他没料到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的见解又不得不让他信服和钦佩。但还是面露难色说:“这笔开支不在财务预算之列,银行贷款已经全部投出。快过节了,奖金、福利是少不了的,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那我们可不可以把工资缓发,福利减少呢?”林愫娟试探性的提议。 “不行,绝对不行!”王珺立即否定,“我不能让员工骂我们有钱搞庆典吃吃喝喝而没钱开工资发福利。上次就因为拖欠工资弄得人心浮动。特别是税务这一块,他们都接二连三的催过好多次了。” 刚开始林愫娟也为资金的事犯难,但现在王珺的最后一句话提醒了她,便说:“有了,我们可以在税务上做文章。” 王珺问道:“做什么文章,难道你是局长,可以免税呀!” “虽然我不是局长,但我认识局长。”林愫娟说到这又压低了声音,“管辖这里的税务局长龚大状是我哥的小舅子,不瞒你说,当初他能调到税务局还是走了我老爸的关系。没想到人家现在已经混到局长的位置了,他不会不给面子。等会我就去跑这件事,随便也找人把派出所那件事给问问。” 面对主动无私的帮助,王珺由衷的感激,“谢谢!只是太为难你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我先去办了。”林愫娟说完转身往外走。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王珺心里变得沉重起来。她自己都不去利用家里的关系,而为了他却要去放弃自尊。正如她所说的,她是个不问结果的人,她愿意为所爱的人去做任何事情。他暗暗告诫自己,了结了这件事,再也不能让她做利用关系的事了。这不仅会让她失去个性,而就连他自己都会歉疚一辈子。过了一阵,有个业务员送来前几天他要的那份福利采购清单。里面按每人两百元的标准,罗列一批采购品名和价格。王珺想探听派出所有没有消息,又问李立强在不在。业务员说李立强下去跑业务去了,王珺觉得自己太心急,只好作罢。又接着看上午没看完的销售报表,稍晚些他又去了趟医院。 第三天的下午,林愫娟和李立强分别传来了消息。税务局以保护重点单位和扶持菜篮子工程的名义不仅对拖欠的税款作了相应减免,并且还赶制了一面绣着“纳税大户改革尖兵”的锦旗,等庆典的时候送过来。李立强那边说,虽然派出所所长旅游没回来,但已经放出风来,最多给点包扎费,别的什么也没有。 前者的消息,王珺喜不自胜。但对派出所只能给点尚在两可之间的包扎费的回话,感到很不理解也很不满意。连道歉的意思都没有,觉得没法向王瑾和王珍交代。这样也显的自己太没面子,打算再找李立强想想办法。又觉得李立强已经尽力了,再找他也是无能为力。自己又没办法解决,想与林愫娟商量,但实在张不出口,他再也不想去为难她催促她。慢慢地转念思量,毕竟是风传,终究不是正式处理,想到这又心中渐宽。他又想到今天的销售报表应该整理出来了,怎么还不送来。便拿起电话要通知林愫娟送过来,犹豫一下,又把电话放下,决定过去看看。 进了资料室,发现王珍和林愫娟在商量事情。依稀听到说什么费用的问题,他的到来让她俩停止交谈。没等他开口王珍就说:“来的真巧,林小姐正要去找你,这是关于庆典活动各个项目所需用资金的报表,请你过目后签字。”说着就要把报表递给王珺。 王珺没有接报表只是说:“这件事由林小姐负责筹划,有她签字即可。”接着他又向林愫娟要销售报表。 林愫娟边找边说:“正要给你送去呢,正巧王珍来找我商量关于庆典活动资金安排的问题,就耽误了。” 王珺接过报表刚要走,却被王珍叫住,说:“差点忘了告诉你,娘让你晚上回去一趟。”王珺点点头就出去了。 下班后,兄妹俩一路聊着回到家里。中途王珍又对王珺说起林愫娟的事情。说她最近可能是累的又没休息好,老是打瞌睡,你要是辜负人家,我可不依你。又说看到王珺在林愫娟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就想笑。对于王珍的话,王珺一直沉默无言以对。 王瑾已经出院了,正陪着王妈说话。王珺坐下来把从李立强那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王瑾听了表示说:“这件事实在不行就算了,反正咱也没什么事。没必要再去劳神费力托人舍脸的四处求人。现在这世道,吃亏就算占便宜了。再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话不能这样说,都像这样怕事,那太可怕了,简直就是一种倒退。凭什么他们就可以胡作非为随便打人,咱们只能是忍气吞声任人宰割。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们公司的林小姐暗示过会帮忙的,这种事不能轻易算完。”王珍说到这看了下王妈又说:“娘!您也认识,就是经常跟我来玩的愫娟。” 王妈点头笑笑说:“别先说这个,我交给你的任务你办的怎样了?” “娘!急什么。这件事又不是炒菜做饭一会的功夫就熟了。现在有什么话您直接对当事人说吧!”王珍言罢把目光移到王珺身上。 王妈看着王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也该成家了。以前你说没有钱,成家会负不起责任,而且还会受拖累。我虽然不支持你但也不反对。现在条件好转了,你总该考虑考虑了吧!你和愫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点,什么时候能定下来。” 王珺被王妈说的心烦,便说:“娘!您说什么呢?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王妈说:“你少给我推三阻四的装糊涂,要说配不配的事情只能是你配不上人家。” 王珺解释说:“我也没说人家配不上我。” “那行,你们哪天就把事情定下来,再拖的话连王珍的婚事也耽误了。” 王珍娇嗔的表示了不满:“娘!您怎么说着说着把我也扯进去了?” “你少给我打岔。”王妈又接着说,“我说的的都是实话,你想想你不结婚,王珍她能在你前头结婚吗?” 王珺一脸的无辜,说:“娘!这都碍我什么事,都什么年代了,谁先结婚还不一样。再说我也没说不考虑这事,我不是说过多次了,我有对象,人家在海南还没来。” 王瑾接过话说:“你就听娘一回吧!人家那家庭条件那模样,后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在追。说实话就算她同意你同意,人家父母不一定同意。就你这样的,还挑三拣四。不是我寒碜你,假如你还是那个摆地摊蹬三轮的,保证也没心思在这里唱高调了,我看你是不是有病。” 王珺听了这话变的张口结舌。 王妈缓合了口气又说:“娘不是不讲情理的人,也不希望你做嫌贫爱富始乱终弃的事情。现在让你一步,你的对象不是在海南嘛!那好你就让她来,把事情办了。不然的话你就和愫娟好和她结婚。否则的话,不是娘逼你,你就不要回家了,就在你的公司过吧!“王妈说完眼圈发红就要落下泪来。 王珍忙打圆场,并一劲的冲王珺递眼色,说:“娘!咱就给他宽大宽大,让他想想怎么样?俗语说强扭的瓜不甜。这种事也要讲缘分,也要讲究两情相悦。”她既担心王妈伤心,又怕把王珺惹急了拍拍屁股走人,弄的不欢而散。 王妈稳定了情绪,半生气半责问:“你少跟我贫嘴,你什么都知道,怎么就不为自己考虑考虑。” “行,我考虑,只要您不生气,让我做什么都行!”王珍乖巧的说道。 王珺也不敢惹王妈太生气,就说:“娘!您说的都对。让我再想想,这些年您都等了,也不在乎一时半会吧!” 王妈的脸上又出现悦色:“只要你们能明白娘的苦心就好。你们先说话,我去做饭。”接着又对王瑾称,等会把芸芸也叫来,在这一块吃饭。说完去收拾饭菜。 聊了一阵,王珺对王瑾说道:“你在家歇一段时间,彻底好了以后,把你自己的事情办完,就去我们公司上班。等过了这阵子资金不紧张了,我就把筹划公司借你的钱全部还上。” 王瑾要说些推让的话,被王珺止住:“不要再说了,我是认真的。”接着话锋一转,又说:“刚才你又讽刺又挖苦,简直没把我臭死。” “我可是为你好。”王瑾笑道。 说话间,饭菜端上来了。 吃过饭,聊到很晚王珺才回自 十一 林愫娟来上班的那天,正好是李英到家的日子。确切的说林愫娟还没到公司,王珺就已经收到李英到家的电话。她是刚到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给他打电话。她在拒绝了王珺去看她的建议后,又说在家休息一上午,下午到公司去找王珺,并且为他带来一件礼物。接到这个惊喜万分的消息,王珺兴奋地连早餐的欲望也消失了。 一上班,王珺即去资料室找林愫娟,随便聊了几句,接着把那幅字画送给她。林愫娟高兴地要当场打开来看。王珺阻止说:“你就别让我当场出丑了,还是回去再看吧!” 林愫娟点头一笑,接着问道:“公司庆典时的录相前几天在电视新闻播了,不知道你看了吗?” 王珺一听这事,就有些哭笑不得:“这叫什么新闻。早知是这样,我还真不去看,确切的说也不会请他们来!” 林愫娟带着歉意说:“他们搞成那样子,确实有些不像话,这点我也没想到。不过大概也只有像你这样的人才会有不愉快的想法,甚至很反感。如果换了别人,说不定巴不得搞成那样,借机把自己捧上天。” 王珺笑道:“那样虽然暂时上了天,可站立不稳摔下来,可就惨了!” 林愫娟被他逗笑了。停了一下,她收住笑,说:“中午我提前离开,到装裱店把这幅画裱起来,挂在屋里天天看。”当她看到有配送人员进来送资料时又说:“我先忙了,不陪你说了,你请便!” 看她开始工作,王珺就识趣的离开。心说,还装裱起来,这幅画的价值可能都不够装裱费用,真是爱屋及乌! 人在办公室,心却跑到李英那边,整个上午没能静下心来。桌上的报表被他翻来覆去的看了数遍,可到最后什么也没记住。他能做到的事情就是时不时瞧瞧时间,期待李英约定时刻的到来。接下来的午饭,依旧食不甘味。 还没到约定的时间,王珺就迫不及待的提前到公司门旁的树荫下去守候。他向李英可能会出现的那个方向延颈企踵,留意驶来的出租车。前几天尚远在天涯只能会于梦中的恋人,马上就要真正相见了,想起这些更是心潮澎湃难以自持。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忽有一辆浅绿色的出租车出现在王珺的视线里。转眼的工夫,就嘎吱一声停在他的旁边,随即车门打开,李英从天上掉下来似的一出现在面前。一种久违的冲动促使他禁不住拉住李英的一只手,半天才说出一句:“真的是你!” “快松手,还没给人家车钱。”李英羞喜万分。 王珺忙松手,从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从车窗递给司机,说了声:“谢谢,不用找了。”他知道这个足够车费。那司机也道声谢,摆手启动车子离开。 王珺欣喜洋溢地提议去红缘酒店坐坐。” “去那干嘛!我只想去你那。这是给你的礼物,我写的一幅字。”李英说着把那幅已经装裱的字递给王珺。 王珺高兴的接过来,说:“那就去我的宿舍吧!”暗说,真是巧了,早上我送人一幅画,现在她送我一幅字,正好扯平。 李英点头一笑,随王珺往公司里走。进出的员工不时的和王珺打着招呼。他们都把和王珺并行的李英当作是跟公司有业务往来的客户,而没有去注意她。 看着眼前的一切,李英感触颇深,禁不住说:“王珺你成功了,恭喜你!” 王珺笑着说:“这句话不要说的太早了,只要没娶到你,我就不算成功!” 李英脸色微红,有王珺这句话真心话她觉得很满足很幸福。 到了二楼的宿舍。王珺随手关门,把那幅字放到书桌上。转身热烈地注视着李英。李英被炽热的目光瞧的满面羞红,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就低下头。果然王珺猛的把她抱住,那种曾经在椰树下第一次拥抱时的兴奋和快感,再一次重新在二人的身体里升腾。他俩就这样静静的拥抱着,谁也没说话,彼此用心去交流,用心去体会恋爱中的甜蜜和久别的激情。 过了一阵,是李英低低地先开口:“好了!快松手,别有人进来看到了,你先看看我的礼物。” 她说完有一会,王珺才不情愿的慢慢地松手。把桌上的那幅字展开,原来是他在海南的临别赠联:“一颗心两行泪伤心流泪泪落泪湿襟,三秋短四季长聚短离长长想长相伴。”“我心想你”的横批被写在了末尾。笔势鸾翔风翥,挥洒自如。 “真是你写的?”王珺问道。 李英点头一笑:“是我写的,喜欢吗?” “喜欢,不过我更喜欢写这幅字的人。”王珺笑着说。 李英霎时红潮重现,说:“好久不见,没想到你的嘴变得油腔滑调,是不是心也变了?刚才在外面你说没娶到我就不算成功,是不是真心话?” 王珺知道李英是在跟他撒娇,便笑着逗她:“我可是真心的,要不你来听听我的心。”说着就要去抱她。 李英娇嗔地推了他一下:“去你的,又来了。” 王珺奇怪地问:“哎!记得你是不会写毛笔字的,什么时候学的,而且比我写得好!” “为了这幅字,我在屋里练了大半年。可以说我仅有的一点休息时间全用在这上面了,只要你能喜欢,我就没白费心思。” “让你受累了!我要把你用心写出来的真爱带回家,挂在我的房间里,只要我在家,天天都能看到,就像和你在一起一样。”王珺说完忽尔觉得刚才的这句话与林愫娟接画时的语气几近相似,难道情人送的东西都是珍贵的。稍后他又指着沙发让李英坐。接着为她倒了杯水,自己也坐下来。 李英注视着王珺说:“王珺,我发现你瘦了。” 王珺从她的目光里感受到了女性与母性的双重温情。也就是这知冷知热的几个字,立时觉得心头一热鼻子发酸,想起了离开海南的前一个晚上与李英在茶楼临别时的情景。当时他真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为避免离别的伤痛,连李英要为他送行的愿望也被他残忍拒绝。这铭刻于心的伤痕至今还令他隐隐作痛。渐渐地双目随着情绪的波动变得湿润模糊。 见他久坐不语,情绪异常,李英放下喝了一半的水杯,问道:“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只是高兴。”王珺用手拭拭潮湿的眼角。稳定了一下情绪又说:“分别的这些日子里,让你伤心让你孤单,我觉得很对不起你。现在更让我感到能和你在一起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李英也被感染了,情绪有些激动:“只要你能记得我比什么都好。你知道嘛!你启程的时候我偷偷去为你送行,那天我特意扎了麻花辫,当你乘座的客轮启航了,我的眼泪也落下了。接着我去了香园,到了你向我表白的那个地方。靠在当时见证我们初恋开始的那棵椰树上,呜呜地哭出声来。” 王珺抓住李英的手,动情的说:“正因为有了当初的伤离别,才有了今天的喜相逢。我说过要给你名分,要风风光光的娶你回家。你也说过自己想有个家。现在我有条件了,只要你愿意给我实现诺言的机会,我随时都能答应你……”说到这忽听得外面有人敲门,赶忙松开李英的手,端正坐姿,说声请进。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林愫娟。王珺尴尬的站起身为她俩做了介绍。为掩饰心中的紧张,竟错乱的抓起李英剩下的半杯水喝了两口,心里揣测着林愫娟的感受和来此的目的。 林愫娟出乎意料的平静。她满面堆笑挺热情地和李英交谈几句,然后又冲王珺说:“经理,有件事有必要跟你说,有时间吗?”她的语气乍听像在请示,可仔细一琢磨又有种非要对方知道的意思。 “请讲!不碍事。”王珺忙说。 “区里正在举行评选十大杰出青年的活动。评委会给我们下了通知。希望我们也去参评。这件事对你很重要,我们也不敢随便作主。请你拿个主意,你看怎么办?” 王珺对参评十大杰出青年的活动不感兴趣。只希望林愫娟尽快离开,自己摆脱窘境。就说:“参不参与你看着办,只要你认为对公司有利的事情,可以全权作主。”他知道如果不参与林愫娟肯定会极力劝说。这样说既尊重了她的意思又显出对她的信任。 “那好吧!你们接着聊,我不打扰了。”林愫娟说完友好的冲李英点头一笑,轻轻地把门带上离去了。 王珺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下来。 想到王珺刚才不自然的表现,李英敏感的问道:“这是你个人的事情,你怎么不大关心!而且还交给这位小姐全权处理。照你的意思,她让你参加你就参加,不让你参加你就不参加。你们是什么关系?” 从她的话里,王珺明显的听出了醋意,就解释说:“她是我们公司的秘书,对公司贡献很大,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公司的今天。基于各种原因我才那样说的。”说到这停住话,把李英跟前的杯子加上水又说:“哎!你还记得以前在医院里你们院长让你照料的那个老林吗?这就是他女儿。” 李英佯装生气:“王珺你行啊!还找了秘书,你们的关系不一般吧?” 王珺笑着说:“什么不一般!我们可是同事,这话可千万不要乱说。” “这位林小姐既漂亮又有气质,家庭背景又好,你就没有动过心?或者说没有其他别的接触?”李英又问道。 “人家可是千金小姐!正如你说的家庭背景又好,能看的上我嘛!再说今生有你是我最大的幸福,我怎么能不去珍惜,而再产生别的想法呢!”王珺嘴上越说越是心虚。他喜欢林愫娟是事实怕李英再问下去,自己只能说假话了。 “呦!听你的意思,好像只要她看的上你,你就乐意了?”李英故意追问了一句。 “你别吓唬我了,我王珺是那种人嘛!你要不相信我可以对天发誓。”王珺说着就要举手起誓。这倒是真心话。虽然林愫娟爱他,他也喜欢她,但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纯洁的关系,他从没想过要去伤害和背叛李英。 李英忙拉住他的手,噗哧一笑。说:“人家给你开玩笑,你怎么当真了。”她心里幸福极了,自己没有看错,也没有白等一场。 “这个玩笑可开大了,我紧张的出了一身汗。”王珺松了口气又问道:“回来有什么打算吗?” 李英满面羞红:“你好坏呀你,刚才还说只要我愿意你随时都能答应我,随时都会兑现诺言 。” 王珺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他是想问工作上有什么打算。但看到她够难为情的了,也不想说破令她扫兴难堪,就顺着她的意思和她作了商议,最后两人初步商定把婚期订在年底的腊月。李英表示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家里,并希望王珺哪天去她家一趟。 王珺笑着说:“怎么!要我去拜见岳父母呀!” 李英娇嗔道:“看把你美的,都这时候了,你总该让我爸妈认识吧!” “说得也对,过几天我就去。”停了片刻王珺又说:“家里盼儿媳妇都快出毛病了,你还是先去看看我娘,让她高兴高兴彻底放心。明天中午你到我家吃顿饭怎么样?”看到李英点头一笑表示同意又接着说:“你在家休息几天,以后就到我们公司上班,我安排你到财务部。” 李英高兴中透着顾虑:“那好啊!我正准备向你讨个差事,不用休息了明天我就想上班。不过我是学护理的,对财务一窃不通,我担心自己做不好。” 为打消她的顾虑,王珺便说:“财务主管是我小妹,有事她会帮你。她有些任性,如果惹你生气看在我的面子,不要放在心上。她做事是挺讲原则的,保证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密不可分。” “放心吧!在她面前我会是一个好员工,一个好朋友,一个好姐姐。”李英表现出柔心弱骨的性情。 “还是个好嫂子。”王珺补充完又笑着说,“其实你这样说对我太不公平了,难道你就不想做一个好妻子?” “去你的,又来了!好像谁答应非你不嫁似的。真肉麻!”李英说着还推着王珺一下。又坐了一会,李英称要到朋友家去坐坐。 “你有事,我不留你。你还没买车,我的车子你暂时先骑着,以后再买好的。”王珺说着把车钥匙递给她。 李英推辞说:“这怎么行,我出去坐车就行了。” 王珺把钥匙塞给她,说:“跟我还客气!我是偶尔回家一趟,上下班你比我更需要。当初如果没有你借的五万块钱,公司根本办不成,更没有今天。迄今那五万块钱还没还你,这已经让我很过意不去,如果你再推辞,我心里会很难受。” 拗不过他的认真,李英只好收了钥匙出了宿舍。到了楼下,王珺帮李英推出车子,又叮嘱几句,李英冲她莞尔一笑,就启动车子离开了。 看她远去,王珺又想起参选的事情,打算找林愫娟了解详细情况。转念又想到刚才的那场尴尬,为了避免再度发生见面时的难堪,就回到办公室,拿起电话要通了资料室。正好林愫娟在,她告诉他,已经替他报了名,正和王珍一起为他准备详细的个人资料,还让他准备几张一寸免冠照片。对于她一片苦心王珺深表不安,放下电话苦思良久也没能想出一个对林愫娟能有所交代的办法。临近下班他又跑到外面的集贸市场去买菜,里里外外转了好一阵,才带着一身汗提着大包小件回返。 再回到公司,正好到了下班时间。就在外面等着王珍,打算搭她的车回家。很快王珍和林愫娟说着话推着车子过来了,他本想低头躲开林愫娟,可又怕错过了与王珍说搭车的机会。犹豫之际,她俩到了近前。看到买了许多东西,王珍便用胳膊碰了碰林愫娟,笑着说:“姐姐,有人要请你吃饭了!” 王珺叫苦不迭。这鬼丫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知道是躲不过了,就硬着头皮说:“只是顺便带点菜回家,林小姐有时间的话过去坐坐。” 林愫娟的脸上透出一股幽怨,既像对王珍说,又像在回复王珺敷衍的邀请:“我怕是没这个口福了,我可不想自讨没趣。等哪天有人真想请我,我再去吧!”说着她漫不经心的斜视王珺一眼,尔后又冲王珍一笑,先行离开。 王珍困惑不解,就问:“你们是怎么了?真让人莫明其妙。” 王珺故作生气:“什么怎么了,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我也不说你了,罚你带我回家。” “哎!这都关我什么事,你不是有车吗?”王珍更加不明白。 “我的车送人了,明天你就知道了!”王珺说完把菜放到车上。 王珍把嘴一噘,不乐意地说:“我不习惯带人,还是你带我吧!” “行,我带你。谁让我有求人家呢!”王珺边说边坐到车上。向后看了看,见她已经坐好,就发动了车子。 一路无话,很快回到家中。发现王妈不在,就把菜放到厨房。洗过脸,又到王瑾屋里告诉他明天去上班的事。王珺觉得王瑾也休养好了,正好与李英同一天去报到。正说着王珍来叫他,忙起身回去。原来是领孙女出去玩的王妈回来了,想问王珺今天想吃什么菜。 王珺说:“随便做两个就行了,留一些明天中午请人家吃饭。”接下来把李英已经回来,明天中午要来做客的事情说了一下。 王妈听了,乐的合不拢嘴,说:“有喜事今天多吃点,不够明天再买。” 这时芸芸也过来帮王妈收拾饭菜。 王珍此时才大悟:“怪不得愫娟的话不大对劲,原来是你女朋友到了。怪不得你说车子送人了,我没猜错的话送给她了吧!愫娟心里一定很难受。哥!你还是选择她吧!人家那么痴情那么帮你,就差没把心掏出来给你。有这么好的女孩喜欢你,是你的福气。我觉得无论从哪方面讲,不应该是人家追你,应该是你追人家才对……” 王珺被她说的心烦意乱,就打断她的话:“好了,你别说了,这事你少掺乎。另外我告诉你,李英明天就去你那报到,她有什么不懂的,你多帮帮她。” 王珍对他的态度和作法极不满意:“愫娟已经够伤心的了,你还安排她的情敌和她同在一个屋檐下进进出出。整日碰头磕脸的,这不是往人家的伤口撒盐嘛!我也告诉你,要是我发现那位不怎么样,我就和愫娟联合起来对付她,当然也包括你!” “行!行!你厉害,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王珺说完白了她一眼,起身去了他的房间。他知道她的任性劲一上来,自己同样对付不了。干脆躲开落个耳根清静。 吃饭的时候,谈论的中心话题当然是李英。王妈多次向王珺问李英的事情,王珺都作了介绍。王珍在一旁不屑于顾,竟多次打岔拢乱话题。惹的王妈说了她几句,她就把气撒到王珺身上,气呼呼地说,这还没结婚呢,就开始护着,要是以后成了准媳妇,哪还有她王珍说话乃至容身之地。结果王珺又说好话又是告饶许诺为之买件衣服她才转过面子,不再生气。饭后闲聊之际,王珺又把王妈不知道的事情也作了说明,把李英的身世也透露给王妈。 笫二天,李英和王瑾同时到公司报到。李英去了财务部,王瑾到配送部干起老行当。上班不久,林愫娟便找王珺催要照片。王珺说没有准备好,又说照好了自己送到资料室,不用麻烦她再来取了。尽管他对参选的事情不感兴趣,可想到林愫娟费尽苦心不辞劳苦为他忙碌筹划,也就没有理由不去认真对待此事。停下手头的事情,到外面的照像馆去照像。人家说只有慢照,没有快照,慢照要三日后取,快照要到市里去办。他又马不停蹄地跑到市区去办快照。等取了照片回来,公司已经下班了,李英正在办公室前徘徊。他忙上前打招呼,接着又飞奔到楼上的宿舍取下李英送的那幅字,然后才和李英急火火地往家赶。 到家后,王珍和王瑾早回来了,正和芸芸说话。除了王珍之外,王瑾夫妇与李英算是故人,他们从前在医院早就认识。前几天又听王珺提起过,如今再见更像是老熟人,说起话来很自然,王珺又把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满身油烟的王妈为李英作介绍。看到他们聊的热火朝天,王珍在一旁很不是滋味。王珺陪坐了一会,就到他的房间把李英送的那幅字选个最佳位置挂好。独自品味了一会又过去说话,这时候饭菜已经摆上了桌子,王妈被李英一口一个大姨叫的心花怒放乐不可支。王珍虽然对李英有些偏见和排斥,但现在她是客人,出于礼貌她也要显出友善。 尽管饭桌上的气氛很融洽,可李英仍不可避免的生出一种拘谨。毕竟是一个少女初到未过门的婆家做客,心里的生疏和紧张还是有的。按王珺的意思,刚开始本来是要喝点酒助兴,李英却说,下午还要上班改日再喝。最后还是按王妈的意思每人倒了一杯饮料。王妈见李英很少去夹菜,便主动担负起为她添菜的使命。 王珺忍不住说:“娘!您让人家随便选择,不用夹那么多菜。” 王妈白了他一眼,说:“眼红了!你想让我夹菜,我还不干呢!” 一句话把王珺堵的无言以对。李英矜持一笑:“大姨不用客气,我自己来就行了。”从开始吃饭她感觉自己净吃菜了,王妈的热情让她不忍拒绝。可现在碗里已经满了,知道自己再不说,王妈还得继续夹菜,自己吃不了,非剩下不可。 饭后,王珺带李英去了他的房间。李英看到自己写的那幅字已经挂起来,很是愉悦。停了片刻,她说道:“你家里人真好!特别是与大姨在一起有种怪怪的感觉,具体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很亲切很熟悉,就像在哪见过一样。” “这句话倒不如这样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母亲这人很慈祥很善良。至从昨天知道你要来的消息,脸上一直带着笑。我办公司她都没这样高兴过,她心里巴不得我们明天就结婚才好呢!在她眼里我们是她的唯一她的全部。只要我们做儿女平平安安高高兴兴,就是她的最大祈愿最大的幸福。母亲含辛茹苦三灾九难的把我们养大成人,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满足我们各种需求。回首往事,母亲脸上堆满记忆,青丝染成白霜。在我们兄妹的心里,母亲是平凡的,又是伟大的。平凡是她人生轨迹,伟大的是她对我们用血用汗用心铸就的母爱。”王珺说着说着已经变的哽咽,但他还是坚持把话说完。 看到她激动的要掉泪,李英忙说:“你可千万不要落泪,如果有人进来,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王珺很快恢复原来的状态。 “假如不是我习惯了你是个情绪化的人,还真受不了你这种多变的情绪。其实这也说明你是个感情丰富的人,否则不会很容易就为之动情。但你也是个脆弱的人,在感情上最容易受到伤害。”李英像个心里学家在面对她的病人。 王珺有些困倦,把身子往床上一躺,笑着说:“咱们不说这个,你要是困了,就上来歇一会。” “你好坏呀你!别说我不困,就算是困了,初次到你家,能和你在床上一起休息吗?”李英说话的同时还羞涩地用纤手挡住前额遮住双目。虽然作为护士见过各种人体标本,也包括赤裸裸的有生命和无生命的人体,对每个部位也不陌生。可那是工作性质,现在又完全恢复了一个传统纯真女孩的身份,她的样子绝非矫揉造作。一副犹报琵琶半遮面羞人答答的模样令王珺冲动的不能自持,起身一下把她搂住。李英的脸更红了,低吟着让他放手,好一会王珺才松手。接下来两人又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情。现在李英终于找到了一种安全的感觉。自从她无意中知道自己被收养的身世之后,心里总笼罩着一团阴影。经过和王珺的邂逅、相恋、分别和现在的团聚,更是让她尝尽了人生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她感到自己的心不会再荒芜,自己从此不用再去漂泊。因为她相信很快就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隔了两天,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仲秋节。中午万众公司举行了一个由全体员工参加的聚餐会,以示庆贺。这种活动被王珺视为与员工沟通的上好机会。这种场合完全没有职务和身份的区别,大家彼此都是朋友,尽可以随便说笑,抵掌而谈。由于下午放假,在座的员工都举杯畅饮谈笑风声,聚餐会上的气氛很浓。 为了让王珍和李英有更多的交流时间,也为了让她俩多了解早熟识。王珺特意安排她俩与另外几名女员工一桌。他和林愫娟、李立强、邰林及其他几名员工一桌,这样也就避免了李英与林愫娟同在一起可能会出现的尴尬。 喝了几圈以后,李立强提议说:“该敬的咱也敬了,该碰杯的也碰了。我建议咱要改改以往喝酒时的那种枯燥单调的方式,正如老板说的那样,咱们都随意点。我提议每人各讲个笑话助助兴,怎么样?” 这个建议得到了大家的响应和赞同。 王珺笑道:“既然是你号召的,就从你开始往下转。但是咱还得实行奖惩制度,谁要是讲的不好,不可笑,罚酒三杯。” 李立强眼珠一转,回应说:“罚酒可以,不过得讲点民主,不能搞独裁。好与不好不能一人说了算,至少得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认可,方能视为有效。” “行,一言为定。”王珺当即拍板。 李立强咳了两声,清清嗓了才说:“这个笑话叫‘接吻’。说的是有个秘书替经理接了个电话,然后回过头把电话内容向经理作了转达,经理你太太要在电话里吻你。经理很忙也没细想,就回答说,那好,我很忙,你替我收下,等下再还给我。”李立强强讲完忍俊不禁自己先笑了。紧接着在座的也跟着相视而笑。 王珺脸一红,忍住笑,说:“这个笑话水平不高不可笑,得罚酒三杯!”心说,这不是影射寻我开心嘛 十二 关于评选十大杰出青年的活动,终于接晓。经层层筛选,王珺荣膺其内。前几年还是个摆地摊蹬三轮的小贩,现在呼啦一下头顶上多了道光环。这是他一时难以适应和做梦也没料到的事情。当初参选不过是为了敷衍,却不料无心插柳柳成荫。他志不在此,只想做个实实在在个性化生存的人。今天是评委会通知参加颁奖大会的日期,他不习惯出席这种场合,就请李立强代为参加,善于交际的李立强欣然领命而去。 好像一切都出乎常规,没到中午李立强就返回来。将荣誉证书交给王珺,又把颁奖会的情况作了介绍。授奖以后,又到外面的酒店里举行一个庆祝酒会。原以为是评委出资筹办,没料到却要由当选的获奖者各出五千元结帐。谁都不愿掏钱,但碍于面子上的事又不得不拿出钱来。我当时没那么多现金,出去找熟人借了一多半。评委会先斩后揍的招数真叫绝,他们既为酒店拉了生意,自己又吃了回扣,真可谓一举两得。 王珺听了,气愤不已。一种被愚弄的感觉窝在心里,直到李立强离开后,他宣泄似的把荣誉证书甩到桌旁的碎纸筐里,心中才稍微平静。 过了不久,林愫娟过来了。一进门就打听证书和奖金的情况。 王珺苦笑了一下,用手指着碎纸筐,说:“奖金没领着,倒是被他们狠宰一笔。”接着把李立强的话重复了一遍,随后又说:“这哪叫颁奖,分明是敲竹杠嘛!” 林愫娟躬身把证书从碎纸筐里捡出来,看了看,放到桌子上。说:“虽说他们过分了点,可他们在评选的原则和程序上还是公正合理的。说不准被你看作是分文不值的东西,还会有人花大价钱去争取。收起来吧!我认为你当之无愧,也应当为之高兴。” 听她这么一说,王珺心里平衡多了,想到她的种种帮助和支持,便说:“中午请你吃饭,赏不赏脸?” 林愫娟面露喜色:“干嘛说的这么客气,我先谢了,咱们中午见。” 看林愫娟出去,王珺又想起借李英的五万块钱,至今未还。就电话通知财务部准备五万元现金,下午送过来。 下班后,王珍突然找到王珺,告诉他李英和她一起回家,让他回去一起吃饭。王珺心想,怎么事情都挤到一块了呢!只好说:“我还有事,你们先回家吧!”正说着,李英来到近前,王珺又冲她一笑,作了解释,李英点点头,一笑置之。 王珍不大高兴,插言说:“吃饭的时间你还有什么事?这次我就不说你了,以后你要再惹李姐,不,再惹我嫂子生气,我可不愿意。而且还要告诉咱娘。”责问完,又转身问李英:“你说呢?嫂子!” 李英被她称呼的羞红了脸:“好小妹,既然他没时间,咱们还是先回去,别勉强他了。”说着用胳膊一碰王珍,两人会意一笑,骑车走了。 王珺望着她俩的背影直发笑,好快呀,连嫂子都叫上了。而且还替李英数落他,说明她心里已经完全接纳了李英。正想着林愫娟过来了,发现王珺正自我沉浸在欢愉中,便好奇的问:“在想什么?” “哦!”王珺一怔,才答道:“没想什么,咱们走吧!”两人边说边出了公司。不经意间发现林愫娟稍微补了一点妆。 进了红缘酒店,找好位置,王珺把菜单递给林愫娟。她也没客气,随意点了四个菜,要了两瓶啤酒。 看到服务小姐记好菜单离开了,王珺笑着说:“你也喝啤酒,不怕喝醉了?” 林愫娟也笑吟吟地说:“喝醉了我倒不怕,就怕请我吃饭,你女友生气!” “怎么会呢!我们只是吃顿饭,她有什么理由去生气,再说她不是小心眼的人。”王珺边说边倒茶。 “她那么信任你,你那么了解她,真令人羡慕。”林愫娟说完继而随口问:“能谈谈你们以前的情况吗?” 稍一沉吟,王珺才开口:“我们曾是同学,当初在医院里,您家大爷就试图为我们撮合,当时考虑到诸多原因,就没有麻烦大爷。后来也是机缘巧合,我们又走到一起,她既是女友,又是朋友。”他不想把这种敏感的话题说的过细,就岔开话题,让她喝茶。 林愫娟失落的端起茶,抿了一口,变得沉默。别人愈是情深意窦,自己愈是希望渺茫。可她又是个执着的人,只要王珺一天不结婚,她就不会放弃心中所爱。 酒菜上来后,王珺见她喝的挺急,就劝她慢慢喝,多吃菜。 林愫娟嗔怪说:“这叫什么请客,对人家喝的快慢还加以限制。是不是怕我喝多了再去你的宿舍不方便呀?” 王珺不置可否付之一笑,明白无需赘言,他已经习惯了林愫娟这种善意的刁蛮,甚至觉得这种刁蛮中透着亲切感。 见他默不作声,林愫娟又说:“我准备向你请几天假。后天我们全家要随团去九寨沟,西南整条线路下来要不少时日。没你作陪,就算我看到最美的风景,也会感到美中不足。真希望有你同行,我知道这个愿望已成了难以实现的奢求。可能我向你倾诉的机会不多了,但我心里那抹不掉挥之不去的情结又让我觉得你是我命中注定要找的人。你是一个重情义值的托付的人。你越是对女友执着,我越觉得你魅力无穷。说心里话,假如你现在放弃女友,选择我的话,我可能还会看不起你。你说我这人怪不怪?” “谢谢你的赞赏。这样吧!你也不用请假,给你十天的时间,如果不够用,你自己可以酌情延长。”王珺端起杯子又说:“祝你全家出游愉快!旅途平安!”林愫娟一片痴情,让他感受到被爱的幸福,但更多的他只能报以愧疚,无法对她有任何的交代。在爱的面前,只能含糊其词,躲躲闪闪。 林愫娟欣然与王珺碰了杯,说:“你的祝福,会伴我一路,谢谢你!” 这顿饭,两人边吃边聊,好长时间才结束。林愫娟是倾其肺腑,王珺也变的坦然无忌。正如林愫娟所言,人人都有爱和被爱的权力。林愫娟无论如何去爱那是她的事情,他无法阻止。只要自己真心爱李英,理智的对待情感纠葛,便问心无愧。他也明白类似这样单独吃饭的机会在逐渐减少,在听其倾诉的同时,又生出一种若有所失的心态。 下午没业务,挺清闲。王珺百无聊赖又翻起报纸,猛然在生活版的本期导读中看到一个醒目的标题《一起强奸案演变成通奸案的始末》。按版面的提示在另一版找到这篇文章,主标题下面还有个副标题:“一少妇在强暴中感受到高潮”。大致看完,如同菜里吃出了苍蝇,直想吐。翻过来,又看另一版。里面的内容实在不敢恭维。除了吹牛皮的新闻,再就是乌七八糟治疗性病的广告。连本该严谨求实的机关报也刊这些污染眼球的东西,往后可真没有可读的内容了。想毕,他抓起电话通知业务部,以后停止订阅这种报刊。有个业务员无奈的称,是关系户推荐的,面子还是要给,不好得罪。王珺心里直想骂,可嘴里却说以后少订点。刚甩上电话,李英敲门进来了,五万元现金整齐的放在桌上,还捎来家里的口信,要王珺晚上回去一趟。李英丢下话就要离开,王珺起身叫住。说:“正要找你过来,公司成立借你钱,我不敢说谢谢,只能如数奉还,你一定得收下。” 李英推脱不收:“什么借不借的,还分什么你我。” 王珺仍坚持自己的意见:“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也了解我。如果你不收,我会觉得很难堪,更会看不起自己。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意思。” 李英知道公司资金不是很宽裕,就变通了方式说:“这五万块有一半是我的,一半是家里的。我的就不拿了,家里的一半算是存放在你那的嫁妆钱,行了吧!” 听她说到这份上,王珺只好作罢,接着问道:“中午在家玩的好吗?” “很好!”李英的脸上荡起了笑靥,“你说怪不怪,每次去你家,总觉得大姨特别亲。你注意没有,我和大姨长的有点相似。” 王珺捏着李英的小鼻子,笑着说:“这就是人常说的缘分吧!”说话间,发现李英耳垂后面的两个黑痣及周围一小块皮肤变的溃破异常。问其原因,李英也说不明白。王珺建议早作检查,接着把李英揽住,依旧是静静地拥抱着。没有任何激越的动作。有时候,王珺也对此深感奇怪,为什么没有产生要去吻他的念头或者别的激情之举。他猜想,大概是李英矜持的静态美促使他镇静纯洁的对待;或许是他和她都是那种传统深沉的人,恋人保持这样的接触就足够了,就满足了…… 回到家里,王妈正忙家务。王珍回来的早,在看一部韩国偶像剧。没等王珺开口,王妈便停下活计,说他的婚姻,催促他俩择日去登记结婚,并表示最近开始为他置办结婚用品。王珺满口应承,说与李英家商量再定具体日期。 趁王妈下厨的工夫,王珍对王珺旁敲侧击的说:“你可千万不要脚跐两只船。” 王珺不明其意:“什么两只船三只船,真是莫名其妙!” “中午你是不是和愫娟在一起?”王珍进而小声追问。 “在一起又怎么了!我们只是吃了一顿饭,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王珺反问道,“以前又不是没在一起吃过,再说以前你不是总希望我们在一起吗?” “彼一时此一时,岂能同日而语。以前我没与李英接触过,所以想撮合你跟愫娟。而现在你快要结婚了,李英又那么好。如果你真要那么做的话,不仅对你影响不好,就是对她俩都是一种不负责任的伤害。” 王珺笑了:“看你想哪去了,我很理智。就算我是那种人,可人家愫娟是那种人吗?”一顿又说:“哎!没想到你和李英认识的这么快,看来已经不分彼此。以前你不是对她挺反感,持反对态度的吗?现在怎么也替她说话了?” 王珍不耐烦地把嘴一噘:“你怎么老提以前,我好心的提醒你,你倒好,反而说起我来了,真是的!” 见她不悦,王珺忙退一步说:“都怨我!我给你道歉行了吧!” 看他投降了,王珍差点笑出声来:“道歉就不必了。不过说真的,我还真替你捏把汗。一个是美丽大方,一个是温柔善良,最终都会令其中一个伤感,现在看来伤感属于愫娟无疑了。我真担心有天她会突然离开公司,这样的话还真有些残忍,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开心日子可能不会再有。如果我是个男的就好了。” “为什么?” 王珍笑了:“你想,如果我是男的,愫娟可能选择我了!” 王珺也笑了:“你这鬼丫头,净瞎说。不过没事的时候,你多开导她,把她心思引到别的地方去。” 王珍点头又戏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喜欢愫娟或者是爱。换句话说,假如没有李英的话,你能接受她吗?” 王珺佯装生气:“去!没你的事,快去帮忙做饭。” 王珍做个鬼脸,起身出了厨房。 饭桌上,王珍又随口聊起了李英的烦恼。她右手上的一块粉色胎记最近不明原因微微凸起成了红色,耳垂后面两个痣也溃烂异常,伴有脱发现象。 “这么巧,她的右手有胎记,我的左手有胎记!”王珺只知道后者,对于前者感到不可思议。 王珍的话引起王妈的关注,心里猛一沉,忙问:“是左耳根?” “对!左耳根。”王珍答完接着问:“娘!您怎么也知道?” 王妈心里咯噔打了个激凌,神色黯然,似乎忘了女儿的问话。结合李英的身世,她敏感的想到了自己28年前丢弃的那个因病窒息的孩子身上也有此特征。沉吟片刻,才自语道:“不可能!” 王妈答非所问的语言神态,令王珍愈加困惑:“什么不可能?娘您没事吧?” “没什么!”王妈心事忡忡囫囵吃了几口饭,借口去王瑾那说点事,起身出去了。 王珺兄妹默然对视,不解其意。吃过饭,王珍去找王妈,剩下王珺一人在屋里心不在焉的看电视。 王妈来到王瑾屋里,他们一家三口刚吃过饭。芸芸在洗碗,王瑾正教女儿认字。王妈坐下来把李英的身世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并重新打开尘封已久的记忆。伤心的往事让后来进来的王珍听的心惊肉跳。直到王妈说完,用手抹着湿润的双眼,她才迫不及待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刚才她几次试图打断王妈的回忆,都被王瑾用眼神制止。最后商定,明天即去找李英的养父母核实,弄个水落石出。 稳定了情绪,母女二人才回去。当王珺问起找王瑾的缘由,王妈说是为了给他商量婚事。王珺半信半疑,没再追问,王妈的心却变得异常沉重。 一切都是在王珺与李英不知情的情况下展开的。按昨晚的计划,待他俩都来上班了,王珍才出来与王妈会合,打车去了李英家。 家里只有宋海霞,今天碰巧她休班。王珍曾随李英来过,在她的介绍下,互致问候。突然造访令宋海霞措手不及,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客套之后,王妈直接切入正题说明来意。宋海霞登时就糟了,忙打李习文的手机,可关机了。又打到教务处,才知道去局里开会了,什么时间回来不好说。宋海霞肯求,家有急事,请务必转告。等放下电话,王妈又问起当初抱李英回来的时间地点以及当时的衣貌特征。 作为李英第二任继母,宋海霞不是很清楚,又不便说明。只能娓婉表示,事隔多年印象模糊,当时是李习文抱来的,等他回来方能弄明白。 王妈把自己女儿的衣貌特征和丢弃的时间地点作了详尽说明。接着又细致描述说,当时除了右手拇指后骨节连接处有个分币大小的粉色胎记和左耳后根有两个痣外,明显的特征就是右脚上有个小六指。 起初宋海霞尚不以为然,可最后一句让她心里突的一沉。这不就是李英嘛!随着年龄的增长,李英右脚的小六指严重影响了穿鞋和美观,就在小学时切除了。表面上不露声色,内里却汹涌澎湃暗自叫苦。叙了阵家常,聊了些鸡零狗碎之事,已到了午饭时间。求证心切,王妈不得已只好留下来吃饭。考虑到李英下班回来撞破不方便,就由王珍提前回去把李英拖住。一会,王珍来电说,李英由王珺陪同去看皮肤科,中午不回家了,让她们放心。虽然暂时不必担心李英回来,可依旧是心似油煎。王珺与李英的恋爱关系已发展到实质阶段,万一年青人要弄出点什么事,那可把他们害了。苦苦煎熬,又过了下午,还是没有李习文的音讯。电话打过去仍是关机,又打到学校,人家这次答复说联系不上。王珍那边又来电话说是公司快下班了。万般无奈,王妈只得告辞。起身前又再三恳求,务必印证清楚,这不是女儿不女儿的问题,这关系到两个人两个家庭的幸福,我们更不能不负责任毁了孩子。 送走王妈,宋海霞再也支撑不住,一下瘫坐下来。为了示爱,婚后未曾生育,把李英视如己出。作为继母,付出了常人难以想像的心力。她不想失去倾注自己前半生心血与寄托了自己后半生希望的女儿。 等李英回来,宋海霞亦如往常,没露出丁点异样。李习文很晚才回来。为了避开李英,夫妻俩来到离家最近的一条街,寻了个洁净的餐馆。 点过菜,宋海霞把王妈来意详情叙述了一遍。李习文先是惊愕后是叹气,缓缓地说道:“时间、地点、体貌特征,就连当时包裹的旧粗布花格大袄也对的上。毫无疑问,李英就是人家要找的女儿。” “据说是当时不行了才扔的嘛!可你捡的却是活生生的,这又怎么解释?”宋海霞表示出疑惑。 “这很好解释,自古就有许多类似的例子。一个人上吊,救下来觉得不行了,在准备后事之日,那人却缓过气来,放声大哭。原来是憋了口气,没缓过来,误以为死了。李英也是这个道理,这在医学上称之为休克也叫假死。” “难道丝毫偏差也没有!”宋海霞明知猜疑成真,却不甘心枉费心血,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如果说有偏差的话,那就是李英当时是孩童,现在是大姑娘。确切的说,现在叫李英,以前不是。”李习文说完,再没言语。 随即,二人都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又彼此从对方的眼里发现泪珠。直至两人离开,桌上的饭菜谁也没动。 今天王珺一到公司,就迫不及待地探问推测李英皮肤上的变化是否为过敏所致。李英又告诉他,自从前几天在发廊做完头发就有了不适感,并约王珺中午陪她去作检查。 去医院的路上,王珺又想起一件事。要看看李英右手上的胎记,还说自己左手也有一块。起初李英不相信,可各自看过后,都惊诧不已如堕雾中,说不清是缘分还是巧合。到了医院皮肤科,医生作了细致地诊断,又询问一番。就肯定的指出,耳垂后的小块皮肤是染发时使用劣质的染发剂滴落到上面所致。涂抹药膏,打一针,再吃几天消炎药便会痊愈。那两个痣是良性的,也是染发剂在作怪,不必紧张。至于右手上胎记的变化,可能和最近饮食有关,并无大碍,无须服药。 医生的解释,让他俩彻底放心。打过针,王珺又陪李英去逛商场,购置结婚用品。转了一下午,结果什么也没买。用王珺的话说,不如在农村赶集,一路下来全买齐了。 就在王妈回来的第三天,李习文夫妇突然到王妈家回访,进一步求证李英的身世。王妈那句不能毁了孩子的话,反复在宋海霞耳畔响起。夫妇俩作了无数次的心里斗争才决定还女儿一个真实身份。前两日风平浪静悄无音讯,王妈还以为是自己无端猜疑,自己丢弃的女儿和李英根本风马牛不相及。现在亲家登门,又让刚恢复常态的心立时惊起波澜。在相互细致的询问中,再次印证了李英就是王妈的女儿。至于存活的原因,李习文又作了科学合理的解释。王妈激动的跪下来,向夫妇俩磕头致谢。坚决表示一切照旧,李英还是李家的女儿。面对王妈最原始,最朴实诚挚的谢意和通情达理的提议。想想自己曾想自私的要隐瞒真相,夫妇俩既高兴又惭愧。证实了李英的身份,可接下来该如何向李英和王珺说明真相,又成了难题。商议许久,亦无法可解,最后决定各行其是。 苦无良策,晚些时间王妈又找王瑾兄妹商量。王瑾提议:“由家里出面反对这桩婚姻,而暂不说破真相。” 王珍马上予以否定:“如果拿不出正当的理由,他们会以死抗争。” “依你怎么办?”王妈急于希望王珍有好主意。 “真不好办,太残忍了,连我都无法面对现实。”一向以聪明自诩的王珍也犯难了。 王妈又陷入一筹莫展的境地。 这几天,李英没去上班,电话也无人接。王珺正打算下午过去看看。可就在十多分钟前收到王妈的电话,要他务必回家有事要谈。“务必”二字的份量不容怠慢和多想。一路忐忑不安的揣测着可能已发生或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家里很静。就连闲置在家勤于家务的芸芸也不见踪影。屋里只有王妈在,袖子撸着,看样子洗完衣服刚坐下来。 “什么事?电话还说不清楚,非得赶回来!”王珺一踏进屋就急切的探问。 “坐下吧!慢慢给你说。”王妈极力掩饰住心里的慌乱,“无论如何,你都要控制自己。” 王珺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旁边,直感到心脏突突加速乱跳。 “你以前的那个孪生姐姐又找到了!”王妈缓缓地说完,盯着他的反应。 王珺惊喜万状,连连发问:“以前听您讲,当时我姐不行了,才丢的,怎么又活了?这是怎么回事?她现在在哪里?”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崩紧的神经松驰下来。 二十八年前的苦难岁月,耿耿于怀的痛心往事如今历历在目:“当时确实不行了,这是真的。否则我怎么舍得把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扔掉。以后活了,也是真的。那时你姐由于重感冒发烧,进不起医院。就用当时流行的土法子,灌点姜汤,蒙上被子发汗,结果一口气没上来。我一时惊慌,以为不行了,就丢到村旁的树林里。由于一路颠簸,被风一吹,你姐又缓过气来,放声大哭。她现在的养父由于批改学生作业,回家稍晚,听到树林里有幼儿的哭声,过去一看,发现是个女孩,以为是谁家嫌女孩多了,难以养活方抛弃的。就抱着你刚满周岁的姐姐回家了。直至把她养大成人到现在。“王妈结合李习文的推断解释,用哽咽的语言完整的作了描述。 事情离奇的让王珺忘记了去安慰王妈,就又迫不及待地重复问道:“她叫什么,现在在哪里?” 停了片刻,王妈含泪说:“她叫李英,你的对象。” 突发变故,犹如晴天霹雳,瞬时把王珺殛呆了。这是怎么回事?他心里疯狂嘶喊着。好一阵,才木然起身扎进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泣不成声…… 暮色垂临,繁星闪烁。王珺才昏昏沉沉地睁眼醒来,知道自己在浑然不觉中睡了半天。至于是如何停止抽泣,如何睡去,脑海里一片空白,全无记忆。印象中只有痛不欲生的事实。他又想起李英初来在这屋里跟他说起,以后又反复提及的话,“与大姨在一起有种怪怪的感觉,具体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很亲切很熟悉,就像在哪见过一样。”之所以有如此感觉,可能是血亲关系在母女间产生的一种心灵感应吧!继而又把自己和李英静静相拥时的持重和传统看成是天意,认为上苍待他俩不薄,否则引发后果所造成的伤害,是无法弥补,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 笃!笃!地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王妈推开虚掩的门进来,手里端着鸡蛋面。 “娘!你们除了推断,还有别的物证吗?”王珺目光呆滞,声音嘶哑的不像是用口说出来的,而是直接从喉咙里发出来。极力想在最后的绝望中找回一个能够把碎梦还圆的机会。 王妈放下碗,不敢面对儿子乞怜的目光,也很想给他一个转悲为喜的答复,可又不得不如实相告:“还要什么物证!你姐右手的胎记,耳后的黑痣以及我亲手缝制的包裹她的旧粗布花格大袄,特别是右脚的小六指。这些都能对上,而且也得到李英养父母的认同和肯定。 随着最后一丝希望和幻想化成梦幻泡影。王珺又变的黯然销魂。 随后而来的王珍插言劝慰:“事已至此,我们都要重新面对这个不可更改的现实。其实换个角度讲,娘找到了亲闺女,我们有了亲姐姐,这也是件喜事。” 王珺只想结束这毫无意义却徒增伤感的话题,就说:“娘!我不饿!端走吧!”看到王妈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又说:“放心吧!我不会有事,我只想静会。” 王妈叹口气,表情甚是伤感安慰几句,端起面与王珍出去了。 王珺把目光移到李英写的那幅字上。思绪又把他带入从前的美好时光……与李英在海南短暂相逢即分别,而今相聚又分别。一样分别两样情,前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和含义。前者可以继续重圆,后者意味着整体分解。世事难料,变化无常。距离婚姻殿堂只差一步之遥,却突生变故,恋人成了孪生姐姐。残酷的现实令他不敢想像该如何面对明天。寻思良久,只能痛苦的合眼睡去。 几天过去,王珺一直没去公司。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遍地翻看寄自李英的信件。听王珍说,李英依旧没去上班。他几次拿起电话,想听听李英的声音。又怕接通了彼此无言,听到对方的哭声。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 这天,他找出与李英看海时捡来的那些贝壳摆弄着。心血来潮,用尖刀在李英捡的那枚略呈三角形的贝壳上刻着伤感中作的一首小词:“聚短离长俱断肠,断肠儿断相思。相思成灰藏心中,痛!痛!痛!”一枚贝壳刻满了 十三 天气转冷,进入冬季。王珺与李英基本能畅谈自如,彼此把从前的恋情变成美好的思忆珍藏,同时又把这思忆化作另一种亲情连在姐弟间。 在一个暖暖地冬日中午,林愫娟出其不意约王珺去了红缘酒店。随她绕过几处位置,在靠窗的一处洒满阳光的位置坐下。聊了一会,方开始点菜,点过菜林愫娟又问他,是否还记得现在所坐的位置。 对她漫不经心的提问,王珺表现出深深的疑惑:“现在所坐的位置!什么意思?具体点!” 林愫娟微微一笑:“我第一次约你吃饭,就坐这里,当时桌上的花瓶里插着月季花,虽然这季节里没有插花,可我好像又闻到那股淡淡幽香。 林愫娟对于他俩第一次吃饭仍记忆犹新,令王珺自然想到他与李英第一次在茶楼喝茶,事隔许久仍是历历在目。自己对李英痴情,林愫娟对自己又何尝不是。看来林愫娟对他就像他对李英那样痴情,那样在乎相处的日子。暇思中,又生出几分伤感。 “怎么了?我惹你生气了?“林愫娟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变化。 王珺笑了笑,掩饰说:“没有的事,别误会。” 酒菜上来,林愫娟为王珺倒上暖啤。动作明显不够娴熟,杯子里那浓浓的泡沫翻腾着马上就要溢出杯沿。给自己倒完就接着提议:“你好久没喝了吧!来碰一杯。” 自突生变故至今,他滴酒未沾,一时兴起便与她碰了杯。放下杯,吃了几口菜,林愫娟伸手又要为他倒酒。王珺忙制止:“我们还是各倒各的吧!说真的,你这样做,还真让我不习惯。”王珺把酒倒上又说:“哎!你那股刁蛮任性劲哪去了,我还真喜欢你以前那样子。” 林愫娟芳心窃喜,却又佯装生气:“好啊你,敢说我刁蛮任性,现在罚你为我斟酒,直到喝完。我还告诉你,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去找小妹评理,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说我刁蛮。” 招来数落,王珺陪着笑说道:“好!好!我认罚,我斟酒。”说完忙为她倒酒。 林愫娟却没就此放过:“还要罚你陪我一杯!” 王珺后悔刚才失口招惹她。她不会喝酒,他是清楚的,更清楚她刁蛮起来,他是无法阻止的。无奈,只有陪了一杯。然后又把酒倒上。幸好接下来没再罚他作陪,才让他微松了口气。 停了片刻,林愫娟看了他一眼,娇嗔地说:“你刚才说喜欢我以前那样子,难道现在我这个样子你就不喜欢了?”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王珺脸一红辩解。 林愫娟紧追不舍:“这么说你也喜欢我现在这样子了!” “不!不!”王珺说完觉得不妥,忙纠正:“喜欢!喜欢!”话出口又觉得更加不妥,窘迫的恨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他明白自己被话套住了,无论怎样回答都足以说明自己喜欢过她。这不怪别人,只怨自己作茧自缚。 “那好,既然喜欢!就陪我再喝一杯!”林愫娟说着端起杯子。 王珺的心又提了起来,在她坚持下只好奉陪。倒上酒,发现林愫娟面色醉红,目光直射,已经有了醉意。暗自叫苦不迭。 林愫娟吃了几口菜,又对他提及一件往事:“我曾在宿舍里问过你,假如你没有女友的话,会选择和我在一起吗,当时你是点了头的。现在我有这个机会了,你要答应我。”说完她用微醉火辣的目光注视他。两人之间就像隔着一层窗户纸,就差谁先捅破这层纸。旧话重提,王珺知道自己与之结合是迟早的事,就大胆的迎着她的目光,说:“如果你不嫌弃我是个农民,能和你在一起是我的幸福。”他用这话接受和确立了与她的恋爱关系。 林愫娟不禁眉飞色舞:“我说过你是我冥冥中要找的人,应验了吧!”说完又举杯说:“这是第四杯喝完咱就回去,这下你放心了!” 王珺很痛快的把酒喝完,又征求让她吃饭。 林愫娟兴奋地没半点食欲,直说自己喝多了,让他随便。 王珺也不再客套,喝了几口茶,结帐出了酒店。距上班时间尚早,王珺猜想李英和王珍回家吃饭,宿舍里不会有人打扰,两人就去了宿舍。 回到宿舍,林愫娟便跌座在沙发上。绯红的脸颊,醉人的眼神令王珺心头一荡。他把目光移向别处,轻声说:“愫娟,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在我姐没结婚之前,我们是不能先结婚的,你也不要提出这种要求。我不想看她伶俜的样子,我要看着她有了好归宿才放心。” 林愫娟善解人意的表白:“这个你放心,我理解支持你,就算你不提出来,我也会提出来的。” “你真好!谢谢你!愫娟。”王珺由衷的高兴。 林愫娟撒娇说:“真想谢我,那就为我做一件事,现在我醉了,你知道该怎样做……” 王珺心知其意,没再犹豫,躬身把她抱起。林愫娟亦如从前双手吊住他的脖颈。当他俯身放她上床,她身上那股好闻的气息,让他忍不住顺势在林愫娟潮热的唇上轻吻一下。刚要抬头,可林愫娟吊着他脖颈的手双手却不肯松开,他干脆一鼓作气继续在她唇上笨拙的贴着。在紧促的喘息中,感到她酥软的前胸一片温热。他冲动的恨不能马上与之进行一场疯狂的行动,做个真正的男人。可理智和责任又在他心中筑起一道难以逾越的界线……稍停,林愫娟松开手,像睡着似的闭着眼睛呢喃细语:“我爱你!” 王珺俯在她耳畔说了声:“我也是!”然后直起身子为她盖好被子。轻轻关上门,带着幸福满足的笑意出了宿舍去了办公室。 上班不久,李立强和林愫娟同时来找王珺。原来李立强接到企业局朋友打来的电话,说是最近由企业局牵头和区两大领导班子参与的“全区十大企业家”的评选活动,即将拉开帷幕,并且隐约还透露一句,只要向评委会赞助十万元,就有入选机会。李立强接到消息,感到事关重大,稳妥起见,先与林愫娟作了商量,林愫娟也不便作主。最后两人决定一起来见王珺。 听完叙述。王珺当即表示一块钱一分钱也不赞助,以后如有类事,让他们作主当面拒绝。 李立强想了一下,又问:“他们要是派人来联系呢?” 王珺不假思索:“就让他们滚蛋!”看到林愫娟还有话要说,就又制止说:“好了!你们什么都不用说了,就是免费不要赞助,我也不参加这种评选活动。上次的‘十大杰出青年’白扔了几千块,你们没忘吧!”刚刚喜悦的心情突然被这个他认为是无聊透顶的消息弄的沉闷起来。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什么事情都非要和钱联系起来,以后还有多少事情是透明的,还有哪些事情是真实的。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他怀疑自己哪天也会变成假的。 李林二人对视一下,刚要出去,突然孙志领进来几个穿制服的警察。他们自称是分局刑警,由于万众公司供货的一个机关餐厅上午出现了集体中毒现象,他们已经立案侦察,责令万众公司负责人作出相应配合。办案人员严肃的表情,让人没有理由怀疑这个惊人消息不是真的。王珺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不敢怠慢,马上安排有关人员接受询问调查。接着又同他们到车间和仓库勘查。最后他们又抽样取走部分蔬菜,回去检验。 办案人员离开后,王珺马上召集各部门到公议室开会,并通知所有休假人员明日马上停假,正常上班。会上,王珺首先分析强调了这件事对公司的影响。要求各部门负责人作好应对稳定工作。经过短暂商议,决定在真相没弄清楚之前,公司内部成立一个由李立强负责的自查小组。调查当日采购和配送中哪个环节哪个人员出了问题;并把当日机关餐厅配送表中所有的蔬菜品名取样,以最快的速度送交有关部门化验农药的残留度。 林愫娟临出会议室留言说,如需帮助,她会全力以赴。王珺表达了谢意,并说等化验结果出来,再商议对策。会议室里只剩下王珺一人,踱步来到窗前,周围空旷寂静的环境与之杂乱无章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一会李英进来,看他沮丧疲备的样子,便倒了杯热水送到他面前。 “真是多灾多难,这次弄不好,我可能要跳楼了!”王珺接过水放到窗台上又艰难地自语。 “在夹缝中生存,要有百折不挠的韧性。”李英鼓励说。 “要是我不从海南回来,我还是民工,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我们依旧还在一起!”王珺开始带着哭腔。 “别说傻话了,如果那样该我跳楼了。你实在想哭别忍着,就哭出来。请记住,前世我们在一起,今生我还在。” 王珺请求说:“英姐,我有点冷,抱抱我!” 李英没有犹豫也没有拒绝,伸开双臂揽住他,他俩又一次静静地拥抱着…… 李立强把送检化验报告正式放到王珺办公桌上,是第二天上午。看到各项指标均合格,王珺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一夜没睡实,有些困倦。他强打精神对李立强说:“现在看来,我们的蔬菜质量是没问题的。首先可以排除采购这一块,剩下的环节就是配送。” 李立强思忖一下说:“既然质量过关,那配送也不可能有问题。就是有问题也是缺斤少两,配错品名,不可能把无毒配成有毒的。除非是人为的……”说到这他停住了。 “你的意思是人为投毒!”王珺小声的替他接下去。 李立强点点头。 王珺皱眉紧接问:“当班的配送人员是谁?” “送货的是王瑾,配菜的还不清楚,不过从当日配菜表上会有配菜员的签字。”李立强答道。 王珺脑子里马上排除了王瑾,从桌上资料中翻出昨日机关餐厅配菜表。“签名人员张正伟。”他嘴里直接念出声来。把配菜表递给李立强,请他去了解一下。 很快李立强与邰林一前一后进来。邰林把张正伟的情况作了介绍,接着又担保说是自己介绍来的,还沾点亲,保证绝对没问题。 正说着,就听外面乱哄哄地有争执声传过来。三人随即出去。原来是电视台来作采访,扛录相机的那个人用镜头四下直扫,有个女记者还在解说。有工作人员出面制止,结果吵了起来。王珺认的那个女记者,上次公司庆典来过,不过名字一时匆忙没记清忘了。李立强眼疾手快,上前握手客套。王珺上前支走工人,把采访组请到办公室。经进一步了解,他们是为昨日中毒事件做跟踪报道,希望万众公司予以配合。在介绍中,王珺才记住女记者名字叫苌红。事情来的突然,容不得他细想名字的真伪。对于采访组的要求,王珺表态说:“我们正需要澄清的机会,你们不请自来,我们表示感谢,我先说几句。”女记者苌红把话筒挪向王珺的嘴下方,示意镜头移过来。王珺朗声说:“我代表万众公司全体员工向全市人民,特别是我们的广大客户郑重承诺,我们公司配送的蔬菜是无污染无公害完全合格的新鲜蔬菜。至于最近出现这样那样的传闻是不足以为信的,是和我们没有关联的。我也相信,在不久,有关部门会给我们也会给大家一个公正满意的交代。”假如没有李立强带来的化验报告,他是没底气说这番话的。 采访组问了几个敏感的问题,王珺毫不避讳一一作答。他们走后,王珺嘱咐邰林再去细查,希望问题千万不能出现在员工身上。又安排李立强去机关餐厅探听情况。 李邰二人刚走,桌上的电话就响了。一接,是镇政府一个副秘书打来的。原来是元旦快到了,为庆祝新年的到来,镇里专门搞了台晚会。还要评选几个高档次节目,代表镇政府去参加区里乃至市里的春节文艺大联欢。要求万众公司准备两个节目,务必准时参加。下午还要以正式文件的形式通知下去。王珺挂断前又想起一个问题,就问:“这台晚会是否还要参加单位出钱赞助?” 副秘书先是不置可否含混几句,接着绕了个弯旁敲侧击说起了万众公司关于扩建仓库申请用地的事情。这是前不久万众公司申请用地的一个报告,还在审批当中。权衡轻重,王珺只得依言行事。在听到对方挂机后,他几乎是愤怒的甩上电话。感到自己掉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又觉得自己像被套住的猎物。 静了一会,他去找林愫娟。还没等他开口,林愫娟就先迫不及待地向他打听中毒事件的最新动态。 王珺答道:“和我们没有关系,至少我们的菜绝对没问题。具体情况还有待公安机关侦查认定。”接着他又把电话内容作了转述。 “你的意思呢?”林愫娟又问。 “别无选择,我们只能参加。其实想通了,这也不算什么坏事。虽然赞助是种摊派,可通过晚会我们也能宣传自己。特别是最近的事,我们要通过媒体向公众传达一个真相。舆论这玩艺不可小视。”王珺的话里透露出一种成熟。 林愫娟为王珺的转变为之欢欣,就说:“一切听老板的安排。” “没什么可安排的。”王珺说道,“这件事你专门负责,必要时可以让李英配合协助,她的歌唱的不错,是不是也算个节目。另外一个吗?你们合计。”他想趁些机会,让林李二人磨合。 没多久,李立强传来了中毒事件的始因。当时机关餐厅为一个会议准备工作餐,与会人员吃了以后,大部分出现肚疼腹泻症状,严重者留医院观察。由于发现抢救及时没有人员伤亡。此事惊动了市领导,批示要求彻查。从下午开始,业务部以及王珺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就此起彼伏响声不断。都是客户打过来询问的。有的直嚷着要退单解除合约,更有甚者还恶意辱骂的声音。王珺在口干舌燥反复解释和话机的振铃中度过整整一下午。夜静时,偶尔还能听到办公室传来刺耳的铃声。 原以为第二天的情况会有所好转,可接下来几天不仅没有平静,反而愈演愈烈。社会上还刮起万众公司破产倒闭,王珺被抓的传闻。有的客户干脆直接来人要求退单。王珺被折腾的头昏脑涨。为应对此事,经过商讨临时从业务部抽调几个业务员和资料室的两个文员轮换专门接听电话。并派专人到意见大影响大的客户那里上门解决和消除疑问。鉴于公司的紧张局势,林愫娟又请示是否停下参选节目的排练。王珺予以否定的答复。嘱咐她不仅要排练好,还要有拿奖的信心。 这几天,王珺的办公室也腾出来,让给那几个专门接电话。他暂时到会议室去办公。为避开纷扰,寻一份清静,他关掉手机,特意去了东山寺。 不是游玩的时节,寺院里人少的可怜,冷清地有些可怕。从不烧香的他,第一次烧香叩拜。来去匆匆,与陪林愫娟初来相比,明显是索然无味毫无兴致可言。山里肆虐的风把河沟里的积水吹的结了冰,把人吹的就像没穿衣服一样冷。为了驱寒,他随意进了家饭馆,要了一菜一汤一瓶半斤装的口杯酒。两口酒下肚,又喝着热汤,发冷的肢体重新变得温热。想着近几天烦心事,慢慢地半斤酒见了瓶底。又要了杯散装的低档酒。适才还微醉的他,掺了几口劣质散酒就醉得再也喝不下去,饭也没吃。结完帐,硬撑着上了公交车。 刚下车,就再也忍不住,“哗”地一口吐了出来。刚才一路颠簸早就想哕了。他的失控之举招来众多反感的目光,有的掩鼻而过,有的则远远绕开。抹尽嘴上的秽物,试图打车回公司,可出租车司机见他满身酒气,一踩油门马上溜之大吉。接连几个都是拒载。就在他放弃打车,准备步行一段路去换乘能够路过公司的公交车时,又一辆出租车停下了。王珺忙上前敬烟,表示自己虽然喝酒了,却很清醒,不会赖车钱。司机想了想,要他先付钱才肯拉他。王珺马上同意,付了车钱,又连声道谢。车子向万众公司急驰而去。 他摇晃着上了二楼的会议室。推开门,发现自己临时的办公场所又被排练节目的人占用了。默然退出来,又去了宿舍。 刚打开门,李英紧随其后进来了。“你喝酒了?”她闻到一股浓浓地令人皱眉的酒气。 王珺打了个酒嗝,舌跟有些发硬:“喝的不多,但也醉了。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李英没再理会他,伸手要为他泡茶。可一掂暖壶是空的,转身就要下去打水。王珺见她忙于排练出了汗,又没穿棉衣,心头一热拉住她。努力把话顺直了:“英姐!别晾着汗,我自己来!”他几乎是把壶从她手里夺下来的。 上下楼他极力控制着不听使唤摇晃不定的身体。打来水,看到李英在为他收拾零乱的床铺。王珺放下暖壶,催促她先去穿衣服。 李英还是没理他。收拾好,转身为他泡上茶,才说话:“还知道我是你姐!大冷天,全公司的人都在为你流汗出力,助你渡过难关,而你却优哉游哉出去喝酒。” “对不起!心里难受多喝了点!”王珺愧柞地声音小到极点。 “心里难受更不能喝酒。有话咱们明天回家再说。早点休息,记着喝茶。”李英丢下一串话,带上门又接着去排练。 王珺是第一次领略李英的严厉。“全公司的人都在为你流汗出力,助你渡过难关”。这话无异于当头棒喝,黯然为自己懦弱逃避的行为羞愧不已。 正在自责,忽有人敲门,还以为是李英又折回来。随着请进声落,进来的却是林愫娟。王珺披上衣服就要起来。林愫娟制止住,让他围着被子半躺着。 王珺无话可说,只好问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你们排练的怎么样了?这几天我没时间过问。” “没时间过问,却有时间喝酒,以后再喝也叫上我,看谁能喝。”林愫娟边说边为他续水。 “对不起!是我不好,刚才姐已经说过我了,以后我绝不再犯。”王珺愧声说道。 “就是她让我来的。接触没几天,发现你姐歌唱的好,人更好!按你的意思,晚会上由她独唱一首《酒干倘卖无》。另一个节目是我们共同编排的舞蹈,名字叫《万众一心七彩路》。”林愫娟说着把茶递过去。 王珺接过茶,感激的说:“辛苦你了!” “那件事有眉目了吗?”林愫娟问道。 王珺知其所指,喝了口茶,答道:“还没有,不过我想也快了。因为这件事发生在机关餐厅,影响极大,不会拖的太久。现在我敢肯定此事与我们无关,否则的话,公安局的人岂能让咱们如此消停。” 林愫娟不以为然的感叹:“这几天里里外外都吵翻天了,我们还消停!这都是谁造的谣!” 王珺无言以对。 见他默不作声,林愫娟不忍再作出质问,就用“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嘛!”的话好言安慰。又坐了一会,怕打扰他休息,林愫娟就下班回去了。 为缓解王珺的心里压力,按照昨日留言,李英今日主动约王珺回家看王妈。现在她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家庭。一到家,李英就去帮王妈收拾饭菜。见李英不在旁边,王珍悄声向王珺打探与林愫娟的进展情况。王珺不耐烦的回应她:“少操心!” “不识好人心!”王珍咕哝着转身也去帮王妈做饭。 饭桌上,李英与王珍闭口不谈公司的事情,王妈更不谈及儿女的个人私事。平平常常的一顿饭,很快吃完了。看到电视没有好节目,王珺起身去了自己的房间。 坐下来,他又盯着那幅字发呆。尽管暂时从变故的刺痛中挣扎出来,接受了姐弟之实,可从前的日子毕竟难忘。门在响过后,李英进来了。王珺收回目光,拉出一条椅子,推到她跟前。 “在想什么?”李英边问边坐。 “没想什么,我只想静坐一会。”王珺答道。 “跟你说件事,你要答应我。”李英的表情变得认真。 王珺一笑:“只要你不离开,什么都能答应。” “说话算数!” 王珺点头认可。 “我要你明天带愫娟回家,把你们的关系公开。”王珺想说话,被李英制止,“听我说完你再说。我能看的出来,愫娟对你是怎么回事。在家里,这件事只有我才能向你提出来,催促你和愫娟的事情。其他人是不方便说的。他们怕我难过伤感再受到刺激。而且我也明白你不公开的原因是怕我在心里怨你分开没几天就和别人好上了,担心扔下我孤零零地一个人黯然伤心。你放心吧!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有你过的好,我才能开心。看的出愫娟是好女孩,你们挺合适,你要好好珍惜。就算你们没有这层关系,我也会撮合你们的。真的!请你相信我!” 王珺心里堵的难受。停了一会,才说话:“再为我费心,我都要羞愧死了!既然你知道,我也不瞒你,我和她已经说好了,在你没结婚前,我们是不会考虑结婚的。” “你是我弟弟,能不费心嘛!我只想你们把关系公开,让妈放心,这样对愫娟也公平些。免得如日前这样躲躲闪闪,没名没分让人家委屈。至于你们何时结婚,我知道既然你心里决定了,而且还说出来,我再劝也难以更改,这点随你。” “感到委屈的应该是你才对!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王珺歉疚的落下泪来。还想再说下去,可却再也张不出口。 “别这样说,否则再不理你了。明天带愫娟回来,全家吃顿团圆饭。你现在就答应我。”李英用期待的眼神等着答复。 沉默之中,王珺已是泪水涟涟,声音哽咽:“有你这样贤良淑德的姐姐,我不枉此生。公司正逢多事之秋危难之际,过去这个难关再说吧!” “我尊重你的意见。”李英说着伸出温热的纤手为他擦掉泪水。起身出去时还不忘叮嘱一句:“过了这阵子,千万别忘了请人家来!” 此时王珺把从前对林愫娟的歉疚全部复制转移到李英这边。李英也用行动诠释着她曾说的那句话,“真正爱一个人,并不是要得到占有他,而是希望让他过的更好更幸福!” 时间转眼到了元旦的前一天。林愫娟就要带队去参加晚会,节目的排练也到了最后冲刺阶段。时间紧张的连王珺找她说话都要推迟到午后休息时间。就在昨晚临睡前,王珺收到了李立强的电话,说中毒事件初步有了眉目,是机关一个内部工作人员由于不满自己被分流下岗,在金牌公司有关人员的唉使下所采取极端的报复手段。在与会人员喝的羊肉汤里投放了一种急性泻药,导致了中毒事件的发生。这完全与万众公司没有关联。金牌公司已经批捕了一个副总,案件还在彻查中。王珺听到金牌公司也卷了进来,联想到这段时间公司遭受的干扰和损失,社会上的谣言和传闻,一切都迎刃而解。今早一上班,他又找李立强详细了解事件真相。 刚排练完,林愫娟便出了会议室去了王珺宿舍。没等她坐下,王珺就把好消息作了透露。 “恭喜你,可以放松了!”林愫娟表示祝贺。 王珺又陷入一种深沉:“有什么可喜的,树欲静而风不止。现在出了中毒事件,谁知道以后还会弄出什么事件。”停了一下又说:“前几天,我姐让我请你回家吃饭,让我们把关系公开。” “你姐真好!”林愫娟喜上眉梢。 “不过,我说等公司过了难关再提这件事。她挺尊重我的意见。”王珺说完又作了提醒:“还有一点要注意,在我姐面前,不要太亲密,私下里你怎么做都行。” 林愫娟娇嗔地连连用两只小粉拳捶他:“你什么意思,你以为私下里我就与你亲密了。想的倒美!” “别误会,我怕姐勾起伤感。”王珺解释说。 “知道了!不过现在没有外人,我有个要求不算过分吧!”林愫娟撒娇似的说。 “什么事?说吧!” “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