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在成长》 童年(1) 夏季是一个丰收的季节,大人们顶着烈日挥着镰刀在田里收割着金黄的稻谷。 我和哥哥各自挂着一个竹篮子在自家或者他家的田里拾着谷穗。1983年那时农村的温饱问题还没有得到基本解决,生产力的落后,人口的众多,造成粮食非常的急缺。因为粮食的急缺,那时每家的米饭里都会掺上一些菜、土豆、红苕、玉米瓣。如果米饭里不参杂那些东西,他家的粮食等不到八月稻谷收割的时候就会没有了。我吃菜饭……还行,可吃用磨子推磨出来的麦子粉做成的面块,我真的是咽不下去。那面块煮出来不但很硬,而且汤水也是黑黑的。面块里漂浮着可怜零星的油水,母亲油罐里的猪油不敢往锅里多放,这罐猪油也要坚持到腊月的二十号左右,那时农村每家才杀年猪,杀了年猪才能有新的猪油续进这罐子里。 我家的二姐刚才也在和我们一起拾谷穗,有个挑着满满一担稻谷的同村人经过,他边担着稻谷边说:“陈二妹,你妈叫你回家做晚饭,留你哥和小妹拾谷穗就行了。” 我和哥把自己篮子里的谷穗都倒进了二姐的竹篮子里,二姐挂着满篮的谷穗回家做晚饭去了。二姐回家做的晚饭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做一锅红苕饭,再去泡菜缸理里抓一些咸菜起来,咸菜就是晚上的菜肴了。二姐只比我长两岁,今年也只有九岁,在灶台做饭脚下还得垫上一个小方凳,她才能够着锅。二姐是二年级的小学生,九月一日开学,她就升入三年级了。我也会在那一天去学校报名做名新生。 这里的田包围着一口不是很大的塘,一些男孩子正在塘里尽情戏水着。有人从水里探出头来,冲我哥陈强叫着:“大水牛,你也来玩啊!”大水牛是我家老大的绰号。 我哥禁不住伙伴的诱惑,他是为难的看了我一眼,说:“小妹,我去水里玩一会儿,你先一个人拾着谷穗。”他说着就把篮子放在了田里。 “哥,我不愿意一个人捡麦穗。”我不想哥去塘里戏水,一个人在田里捡谷穗会多么无聊啊! 哥哥不顾我的反对,边脱着裤子边跑向了水塘。我只见哥哥脱得一丝不挂就纵身跃进了水塘里,塘里溅起一丈多高的水浪。哥哥的头很快从水里探了出来,他兴奋的朝伙伴们笑了笑。他的头又一下沉入了水里,等他再探出头的时候,他已经游到了小伙伴们的中间了。他们在水里开始打起了水仗,他们在水里翻滚的时候,白花花的屁股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却有些耀眼。 我在岸上是如痴如醉的看着他们玩耍,真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然也可以像他们那样脱得个一丝不挂跳进水里尽情的玩着。 “大水牛,你小妹是个女流氓,她在偷看我们洗澡呢!”喊出这句的话的人是“黑娃”,他是真名叫王建东,比大水牛小一岁,今年十岁。他的绰号由来是因为他的肤色黑得快冒出油而得来的。 黑娃的喊声引来其他同伴的吆喝声:“女流氓!女流氓!” 哥哥也恼羞成怒冲我恼叫:“你还不转身过去?快拾谷穗去!” 我让那些人一起哄,再也不好意思看下去了,只好老老实实的去拾自己的谷穗去了。七岁的我老爱掉鼻涕,我是边用袖口不停的擦着鼻口上黏黏稠稠的鼻涕,边弯下身子拾着谷穗。 他们又继续在水塘里打闹起来…。。 大哥和伙伴们在水里玩够了才从塘里依依不舍的爬了上来。他们上岸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土了。他们还没有回家的意思,不知道是谁提出了建议,去坟场找野蒜苗去。那人的提议得到了他们的一致赞同,他们的阵地又转向了坟场。我一个人提着两个篮子像只小鸡雏紧紧跟在了大哥的身后。 这坟场很大,村子里的人死了以后都是埋在这块风水宝地的,老坟和新坟在这里不停的交替着,他们在这里占地也挺广的。坟场中间有一条小路,是这村通向那村的必经之路。晚上一个人走在这路上,听着“呼呼”的风声,疑是鬼在后面吹着鬼风,难免毛骨悚然,那个时候死人的尸体不进行火化的。 我家的老祖宗和祖宗们都埋在这里。这时有一个小伙伴却跑到我家老祖宗的坟头上去找野蒜苗了,让我发现了。我赶紧朝她大哥报警:“哥,二娃跑到我们家老祖祖的坟上去了。”我认为他这行为无疑是羞辱了我家的老祖祖,他都“骑”在了她家老祖祖的头上了。 大哥见状,“你他妈的二娃,还不快给老子滚下来,你都骑在我老祖宗的头上去了。” 二娃不服的叫着:“你刚才不也是骑在了我爷爷的头上” “我是骑了你爷爷一下,但是我看见你在,我就急忙跳下来了。” 二娃双臂稍做了一个抬动,纵身跳下了我家老祖祖的坟头上,那坟头离地面也有两米多高的,他一点没有伤着。二娃嬉皮笑脸的说着:“我这不是下来了吗?” 他们有条不成文的规矩,谁家祖坟没有后人在这里,其他的人就可以上他家的祖坟上面找野蒜苗。 坟头上长的野蒜苗比土里载的蒜苗香多了,野生蒜苗和家栽的蒜苗看上去没有多大区别,只是野生蒜苗的苗子稍细一些。把野生蒜苗和肥肉放在一起炒,那美味简直是妙不可言。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吃上一顿肥肉也是一种奢望。他们找到的野蒜苗最多的时候是用在了面条里,面条里放上野蒜苗特提胃口。那个时候面碗里放的佐料就是盐巴、酱油、味精,条件稍好点的家庭能放上一些用油炸过的辣子。面碗里有了油辣子和野蒜苗,面汤也难逃一劫。每次母亲做面食的时候,我总喜欢守在灶台边上。母亲用筷子从油罐里挑起一小块的猪板油,等铁锅烧热后母亲就把小块的猪油放进锅里,再用锅铲使劲的挤压猪板油。猪板油很快在铁锅里“滋滋“响了起来,他的身体不停向外冒油。猪板油变成金黄了,他就不再有油可榨了,每当这个时候母亲就会把那块金黄的猪板油用锅铲铲出来放在灶台面上(猪板油的油被榨完后,才往锅里掺上半锅冷水,那样每个面碗里就不会再放什么油了),让小女儿享用。我看着那块冒着热气的又散发香味的猪板油,是激动的对着猪板油用嘴吹个不停,这时太烫了,她一时还不敢用嘴去享用。这块榨干的板油只有我才能享用,我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孩子,哥和姐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我享用那美味了。 我和大哥在外面玩得很晚才回到家的,天色都已经黑了。 我们村里居民的房子都是依街而建的,但是街不是很长,全长没有一公里,逢三、六、九赶集。我们就成了别人口中的(街娃)。 我的家在乡场的中间,以她家为界,左手那边为上场口,居住着和她家一样的原住居民,世代务农的。右手边为下场口,下场口设有乡政府、医院、粮站、供销社、红旗旅馆……在那里面上班的的人基本都是外来人口,是那个年代留下的产物,知青。他们的孩子很少和上场口的孩子们玩在一起,他们是非农业人口。我们这些街娃和下场口那些工人的孩子从穿着上就能一眼辩出来的,他们的衣服一天总是干净和鲜亮的,不像我们的衣服又脏又旧,特别是袖口黑得有些发亮,那是我们经常用袖口擦鼻涕造成的。 据我母亲讲,她和我爸爸新婚的第二天,爷爷就对他们提出了分家的要求。 我爸爸的上面还有两个兄弟和一个妹妹,爷爷觉得家里人多嘴难糊,把我的父母分出去过独过,他的心省事。我还有两个姑姑,她们结婚后没有离开娘家,在爷爷的要求下她们留在了娘家住下。大姑和二姑会裁缝的,大家庭的开支就靠她们为人家做衣服挣来的钱。大姑丈在县城一家纺织企业上班,二姑丈在部队服役。爷爷是个戏迷,自己在家里组建了一个戏班,他当了班头。班子里的人有十几人,每天都在爷爷家里“啊…。啊…。呀…。呀…。。”的你唱着,锣鼓也是敲锣鼓震天。班子里的人每天就在爷爷家吃喝,大姑和二姑肩上的负担也不轻。我见过爷爷百宝箱里的东西,里面有花花绿绿的戏服、漂亮的戏帽、银亮的假胡子。爷爷的戏班子每月都会去红旗小学那里免费为大家演出一场戏,那个地学校的操场不但大而且有个讲义台,讲义台又高又宽,很适合他们的演出又方便台下人的观看。 我爷爷在街上有五间一字排开的房子,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全是木质结构。那时临街的房子都是用来住的,没有人拿来做生意。那个时候盐巴、酱油…。。这些基本生活用品都是国家统一销售,临街的门面就没有多大价值了。 我父母分得了五间里其中的一间,里面空荡得连一堵墙都没有,大概有七十多个平方。我的父母就自己找来些竹子在屋子里做了两道墙,再在竹子上面糊上一层粘粘的黄泥巴,最后再刷上白白的石灰粉(那时的石灰粉只要你的身子轻轻擦上去,它准会沾你一身白)。我家从大门走进去,首先踏入的是堂屋,其次是我们三兄妹的卧室(我们三兄妹直到家里翻修房子,各自有了自己的卧室才分床的,分床那一年我都十岁了),最后才是我们父母的卧室。次卧和主卧是门对门,其实只有门框,没有门的。我能记事起,我们家里那两堵墙已经光秃得只剩下竹子了。我们家屋背后的灶房屋和猪圈是我母亲怀着大哥的时候请人来打的土墙房子,房子上面盖的是茅草。 我们陈家在这里是个大族,据爷爷讲,这条街那时还没有形成气候的时候,我们陈家就在这里开了第一家客栈,供过往的商人住宿。 我和大哥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就听见屋子里传出二姐被打时才能传出的凄惨叫声,“爸爸,我错了,你不要打了。” “啪…。。!啪…。!”接着又是几声竹竿的脆响。我和大哥听着那声音是不寒而凛。 “爸爸不要打了,好疼!”二姐可怜求饶着。 我父亲性格很暴躁,动辄就打人。听我大姑讲,我爸年轻的时候脾气更不好,常和别人打架。大姑的话不假,我长大后母亲曾给我讲过一件事。媒人去我外婆家给我爸说亲,媒人一说出我爸爸的名字,立即遭到我大舅父和大舅妈的反对,说我父亲性格不好而且又属虎,我妈属龙的,龙虎在一起要相斗的。这件婚事在我外公的主张和坚持下,我妈还是嫁给了我爸。不过他们在一起正如我大舅父和大舅妈所料的那样,从年轻到老都一直磕磕盼盼的。我和大哥的双脚刚落进家里,父亲就对大哥呼叫起来:“你也给我跪下来。” 大哥是胆战心惊和二妹并排跪在了一起,二妹已经哭得声音都哑了。他不知道自己那里又惹父亲生气了?他是极度害怕的看着父亲,手里还紧紧拽着找回家的野蒜苗。 父亲挥着手里的竹竿质问儿子:“你今天打的猪草呢?” 父亲的质问一下惊醒了大哥,他今天的任务不只是拾谷穗,而且在太阳下山之前要去土里打一背猪草回家的,不然明天圈里的那两头猪就绝粮了。他今天玩得太尽兴了,把打猪草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的。 “把手伸出来,你说打几个?”父亲厉害的问他。 大哥是战战兢兢的伸出那只空着的手,害怕的说:“打五个。”如果大哥说:打一个或者两个的话。他会被父亲打得更惨,因为他认错的态度不诚恳。 “啪…。!”父亲手里的竹竿高高又重重落在了陈强的手心里,他的手心很快泛起了红。 “啪…。!”父亲的竹竿再次狠狠落在了他的手心里,他是男孩子咬牙忍着疼痛。 “啪…。”他眼睛里泛起了亮光,他不能流泪,更不能像二妹那样放声哭出来。 我在旁边看得也是心惊肉跳。前天我也因为一点小事惹恼了父亲,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不是母亲过来解救我,我背上的红印不知道还会多留下多少条。我现在想起父亲的酷刑,都心有余悸。 大哥受罚完那五棒,手心是又红又肿,男孩子就是男孩子,他始终没有掉一滴眼泪,我就觉得大哥特勇敢,就像一名坚贞不屈的地下党员。 母亲正在厨房忙活着给一家做面食,我母亲长得很漂亮,都说她长得像【英雄儿女】里面那个女主角,王芳。我母亲就是不识几个大字,如果她能识几个字,我大舅父已经把她带进城里参加工作了,那么她的命运将不是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二姐被打的原因是因为在回家的半路上让小伙伴劫住了,她们邀请她玩藏猫猫游戏。二姐和她们口头协议好自己只能玩一会儿,过会还要回家做晚饭的,伙伴们也满口答应了她的要求。她玩着玩着也把回家做饭的事情忘记了。天黑了,父亲和母亲从田里拖着疲倦的身子收工回家,发现家里一个孩子都没有在家,再揭开锅盖一看,锅里什么都没有…。。。 二姐这次被父亲揍得不轻,身上也留下了红红的痕迹。 我和大哥找回来的野蒜苗洗净后,也被放进了面碗里。一家人在野蒜苗的帮助下,面都吃得特香。父母没有一句话表扬我和大哥。 家人吃完夜饭,和往常一样提着条凳去外面乘凉。夏天天气太炎热了,屋子里像蒸笼。热天床架上还要挂上罗纹帐防蚊子,我在蚊帐里摇着蒲扇也热得难以入睡。那个年代风扇农村家庭一般没有的。人们一般在屋外乘凉到夜里十点多钟才各自回家睡觉。 大姑搬出一把凉椅,那把凉椅能够自如的升高降低,是大姑丈特地在县城为爷爷买回来的。趁爷爷还没有出来乘凉这缝隙儿,我和表姐们争先恐后的抢坐那把凉椅,为了尝躺一会儿这把椅子,我们甚至出过手。我人小,气力斗不过我姐和表姐们,我就使出自己的杀手锏,我的袖口狠狠在鼻口处擦了一下,袖口上马上就有了黏黏稠稠令人作呕的鼻涕,他们见了我立刻对我是避之不及,就没有人再敢和我抢那把凉椅了。 我在凉椅里躺不了多久,爷爷就出来了,我就得赶紧让坐了。我爷爷在这个小地方也算是个文化人,小时候陪大财主的儿子念过几年的私塾,而且写得一笔好字。我爷爷留着明国初年的发型,一头齐耳发在脑后,梳得很整齐。他戴着一副圆圆的眼镜,留着花白的胡子,四季都穿着青色的长褂衫。他喜欢抽叶子烟,燃烧过后的叶子烟很冲人的鼻子。我爷爷上面有俩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但是他的兄妹我一个也没有见过。后来听家里的人讲,我爷爷的大哥也就是我的大爷爷,有一年去国民党部队里偷了几支枪,就拉着一帮人去山上当起了土匪。后来新中国成立,部队上山剿匪,我大爷爷就被击毙在了山洞里,他没有留下后人。我二爷爷是在国民党抓壮丁那年被抓走的,后来部队给我祖祖汇回了一张烈士证,二爷爷是在一场抗击日寇的战争中牺牲的。至于我二爷爷是否真死在了战场上,我们家里都还有争议。我们村里有个老人于1992年去香港看望女儿,他回来后就说他在香港偶然遇见了二爷爷的女儿。那个女人听他说着一口四川话,就问他是四川那里的人?他说自己是那里的人。那女人就非常吃惊的问他:那你认识陈德云吗(我爷爷的名字就叫陈德云)?他是我三爷爷。至于那个老人的话,我大姑和二姑是深信不疑,我爷爷却持不同的态度,反驳的问她们:如果他真的还在人世的话,这几年也该和我们联系上了吧!九零年初我们那里从香港和台湾回老家探亲的老人不少。现在那个老人已经魂归故土了,我那二爷爷是战死战场还是客死他乡,已成一个永远的迷。我爷爷的姐姐和小妹,也就是我的大姑婆和幺姑婆也都远嫁到了重庆市区,她们两家相距很近的。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两姐妹在重庆闹得不可开交,最后俩人一致决定每人雇一顶轿子回家,回乡下娘家找我爷爷评理。我们这地方很偏僻的,离重庆市区相当的远,如果轿夫从市区出发走到我们这里也要三天的时间。不幸的是大姑婆在回娘家的路上染上了风寒,轿夫急忙将她往回抬。大姑婆在回家的第二天就死了,她也没有留下后人。大姑婆的死令我爷爷非常的悲痛,忍不住数落了幺姑婆许多的不是,幺姑婆觉得我爷爷偏袒死去的大姑婆,心里就委屈得连夜赶回了重庆。从那以后,幺姑婆就不再和我爷爷们来往了。爷爷病重的那一年,希望在世的时候能见到自己小妹一眼。有人给我幺姑婆带去了口信,但是直到我爷爷死,我那个所谓的幺姑婆都没有现身一下。 大人们摇着蒲扇摆着龙门阵,他们摆得最多的就是【水浒传】里的人物……。我现在就在想,他们那个时候摆龙门阵的乐趣和我们现在上网的乐趣应该是差不多吧!都能自己在乐趣里寻到那份精神寄托。83年,我们那里还没有电视,我们街上才通电时间不长,农村还有很大一部分没有通上电……。 爷爷觉得休息够了,他一声令下:“都回家睡觉去了!明天你们还要干活的。” 大人们再带着各自的孩子回家了。 我一进屋子就感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我再伸手去摸床上的竹席子,好烫的,就像刚被火烤过似的。母亲找来一块湿湿布在竹席子擦了一遍,算给竹席子降将温吧!母亲叫我们赶紧躺下,她用蒲扇赶走了蚊帐里的蚊子,再放下蚊帐将我们围住以防蚊子又飞进来咬我们。在蚊帐里的我们闷热得呼吸都有些不畅通,这间卧室处在堂屋和父母卧室的中间,没有窗子,就没有一丝的凉风能够进来。 我躺在床上不停摇着蒲扇,后来困得实在不行了,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每天一早起床,自己身下总是湿湿的一片,留着清晰的影子。 童年(2) 我儿时最好的玩伴是和我同岁的张琼。她家的房子比我家的还要破落,是在我们村里打谷场旁边一间土房子。那房子的后面就是坟场。那间土房子是文化大革命用来储存粮食的地方,后来土地下放到户实行责任制,粮食不再集中管理,那间土屋就被闲置了下来。她的父母用较低的价钱从生产队那里买下了这间土屋。屋里的面积不大,现在想起来也只有六十几个平方。由于屋里面积不大,她们家没有堂屋、卧室、厨房之分,吃饭、睡觉、做饭都在那一间屋子里。她两姐妹的床都紧挨着她父母的床。她家没有猪圈屋,猪是敞放在户外的,由于猪敞放在户外长把人家土里的青菜或者包谷秧吃掉。她母亲长和别人因为猪偷吃土里的东西和人家吵架。晚上,她家里的人再把猪从外面找回来关进屋子里。她家一年四季屋子里都一股难闻的尿骚味。我常去她家玩,对那股尿骚味闻起来并不像别人那样难受的。 其实打谷场边有两间土屋的,另一间土屋是被一家姓伍的人买去了,那人正是我爷爷小时候陪读的那位少爷。想当年他住的大宅院,吃的是山珍海味,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人生真的无常。 张琼的父母在乡政府大门口那里摆了个修鞋的小摊,夏天还会摆上几杯凉水卖,没有兑色素的凉水一分钱一杯,兑了色素的凉水是两分钱一杯。那个时候往往兑了色素的水比没有兑色素的凉水好卖,主要是兑了色素的凉水看上去好看一些。我见过她爸爸自制凉水的过程,她爸爸首先用一木桶从井里取出一桶水出来,再从他的衣兜里摸出两个白色小瓶子,一个瓶子里装着糖精,另一个瓶子里装着粉末(如果是红色的粉末,那么兑出来的水一定是红色的)。他拎开其中一个瓶子的瓶盖,手轻轻一投动,瓶里白色颗粒状的糖精掉进了木桶里,他再用手不停在木桶里搅动使糖精能够充分溶解在水里。最后一道工序就是往水里倒上粉末了,只需倒上一丁点的粉末,他的手再往桶里轻轻一搅动,整个木桶里的水就变成了漂亮的绿色。她家的凉水当天没有卖完,还会留着第二天继续卖。 她的父母也忙着去田里收割稻谷去了,就叫她守着摊子卖凉水,修鞋那活她肯定干不了的。 中午的太阳很烈,热得人像被扔进火炉似的。我和张琼受守着她家的凉水摊,嘴里不停喝着美味的凉水(那个时候只要能放进嘴里的东西是甜的,都是美食),但是这水根本降不了我们身上的高温。我们头顶烈日,那时还没有太阳伞一次。 我热得实在是受不了,身上的痱子也不停的痒着。“我们去一个凉快的地方躲一下太阳吧!” 张琼有些犹豫,“我们走远了,就看不见凉水摊了。” “我们不走太远就行了,再说我们在这里守了这么大半天,也不见一个人过来买凉水喝的。” 她似乎也赞同我的意见,我们就往后退了有二十几米的距离,在乡政府的大门口的屋檐下找些石子弹了起来。我的手指稍稍一用力,石子就会滚得好远的。张琼也要用手指弹着她的石子来撞击到我的石子,她才算赢的。石子一直牵引着我们,我们离她家的凉水摊越来越远,我们浑然不觉。 这时我们街上另外两个伙伴神神秘秘经过了我们的身边,他们的神情还有些紧张,眼神闪烁不停。我还发现他们每人薄薄的衬衣里藏着什么东西,都把衬衣鼓得高高的。 我好奇的问他们:“你们衬衣里藏着什么啊?” 他们一点对我不客气,“我们衬衣里藏着什么东西关你什么事?弹你的石子去吧!” 他们踏着大步离开了这里。 张琼扯了扯我的手,说:“我知道他们衬衣藏着什么?” “是什么?” “葡萄。” “葡萄?”我们这里很少有人种葡萄的。 张琼坚定的说:“我看清楚了,真是葡萄。他们一定是偷了韩医生家的葡萄。” 据我们掌握的可靠情况,我们这条街上只有韩医生在他家的房子后面种上了葡萄。我昨天还路过他家的葡萄地,那些葡萄长得挺茂盛的,像一顶顶绿色的小帐篷。绿绿的葡萄叶下挂着一串串熟了的葡萄,那些葡萄就像让人用线串起来似的,还闪着诱人的光芒。 “不然我们也去……。”张琼没有把话说玩,她在等待我的反应。 我知道去偷人家的东西,让人逮住了下场一定不好受。可我一想到葡萄那酸软又多汁的肉食,吃进嘴里一定可渴极了。我的胆量也一下来了,“好!我们也去偷葡萄吃。” 张琼也不照看她的凉水摊了,她认为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回来的。 我们来到韩医生家的屋背后(他家的后门能直接进入这块葡萄地的),我们并没有急于进入他家的葡萄地,而是像电影里的侦查员那样先考察一下周围是否有异常,如果有人的话,就不敢擅自进入葡萄地了。经过我们的一番谨慎考察,确认周围无异常我们才悄悄爬在地上潜入了他家的葡萄地。 我们成功潜入葡萄地里,心情是又激动又害怕。我正要伸手去摘头顶上的葡萄,张琼阻止了我。她不屑的对我:“你真笨!我们坐在这里吃饱了,再用衣服带一些走不是更好吗?” 她的话说得也有道理啊!于是我们两个人就安心坐在了阴凉的葡萄架下吃起葡萄,吃着吃着还相视得意的笑了起来。正在我们吃得正美滋滋的时候,突然韩医生家的后门“吱”的一下开了,他的大女儿正拿着一棍子从家里冲了出来。可能是我们忘形的笑声惊扰到在家午睡的她。 她大声的骂道:“又是那个贼娃子跑到我们家葡萄地来偷葡萄了?” 她的意外出现吓得我们的魂飞胆散,我们赶紧从葡萄地里狼狈的跑出,由于我跑得太急太慌了,把自己脚下的一只凉鞋都跑掉了。 韩医生的女儿还在我们身后厉害的叫着:“你们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都看见你们是谁了。你们一个是陈家老幺,一个是张家的老大。” 她都认出我们了,我更不敢回葡萄地里捡回那只跑丢了的凉鞋了。 我们一口气跑得很远,然后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张琼懊恼的说:“韩医生的女儿都认出我了,她会去我爸爸那里告我的状吗?我今晚又会被我爸用棍子抽的。”我见过他爸用棍子抽人的情形,并不比我爸逊色。 我看着自己光着的另一只脚,担忧的说:“我把凉鞋都跑丢一只了,我都不敢回家了。”那时我姐一学期的学费才几块钱,找不回那只凉鞋,我父母又要破财为我买双凉鞋。我知道在买新凉鞋之前,他一定会用棍子先狠狠抽上我一顿。 张琼的声音变了,带着哭腔的说:“我好怕被我爸打的,他打人好疼的。” 我受到了她的情绪的感染,也哭泣说了起来:“我也怕我爸打我的,我今晚也不敢回家了。” 张琼边哭边擦着眼泪的问我:“燕子,你说我是我爸亲生的吗?他每次打我都往死里打,像电影里的后爸?” “你肯定是你爸亲生的,我才是我爸从竹林里捡回家的。”我伤心的说。 “你怎么会认为你是你爸从竹林里捡回来的呢?”张琼的哭声并没有停止。 “我哥和我姐都有干爹干妈保护,唯独我没有干爹干妈保护着,你说我会是他们亲生的吗?如果我是他们亲生的话,他们也会给我找干爹干妈保护我的。”我们那里有个迷信说法,如果给自己的孩子找个人做干爹或者做干妈,那个人就会庇护自己的孩子一生平安,但是必须孩子和那人的八字不相克。 张琼难过的说:“我们都是爸妈捡来的孩子,我现在真想我的亲妈。” 我也说:“我也想自己的亲妈了,不知道她什么来找我?” 我们是越说越伤心,最后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开始张琼的声音哭得比我大,为了表达出我此刻真的是非常想念我自己的亲生母亲,我是扯起喉咙哭了起来。我们哭了好一会儿,感觉哭累了就收声了。 我说:“我们现在是有家不能回了,去那里啊?” “我今晚反正是不回家了,就住外面了。”张琼把这话说得挺悲壮的。 “我们现在去洗澡?”我觉得这样坐在这里也是无聊。 她面露难色,“我不会游泳的,我会淹死在搪里的。”我们这里没有河,只有几口不是很大的塘。 我高兴的说:“我们去井里洗澡。井那么浅不会淹死你吧!” 张琼也没有下水玩过,她一下从地面站了起来。“我们现在就去井里洗澡。” “走!” 这口井在一片竹林里,是一口老井,井口不是很大,冒的是地下水,水很清澈的。我和张琼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周围没有人就赶紧脱下身上的衣服裤子,“咕咚”、“咕咚”两声我们快乐跳进了水井里。 我们的脚踩着井底,井里的水刚好淹到我们两个小孩的嘴下面。这口井由于冒的是地下水,有点侵骨,但是我们感觉还是很舒服。我们在井里相互用水泼着对方,觉得光着身子泡在水里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我们正玩着,井外面好像有什么情况了,是人的脚步声和水桶发出的“吱吱”声。有了刚才在葡萄地的经验,我们的耳朵随时听着外面的响动。我偷偷从井里探出个头,果然有人正挑着水桶朝这里走来了。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爬出了老井,不等那人看清我们是谁?我们已经抱着自己的衣服裤子跑得远远的了。 我们只听见那人气急败坏的叫着:“是那家的孩子这么没有教养,都跑到井里洗澡了?这水还让人喝吗?” 我们在街背后漫无目的走着,我们不敢在大街上走着,街太小,很容易撞见自己父母的。 天色黑了,我们卷缩在街背后一间被丢弃的牛圈屋里,那里的蚊子多得围着我们“嗡嗡”飞个不停,还对我们的身体发起了攻击,我们的手也只能被动的赶着它们,我们的努力没有多大的成效,很快身上就被叮起了疙瘩。四周也越来越黑漆,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心里都有些害怕了起来,更主要的是我们的肚子都饿得叫了起来 面对着这种恶劣的环境,张琼开始打退堂鼓了。“燕子,我们还是回家吧!被爸打死也比在这里被蚊子叮死强。” “啪!”我打着蚊子回答她:“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回家吧!” 牛圈屋外面好像有人在喊我的名字,“燕子,你在那里?燕子……。” 我一下惊喜得从地上跳了起来,“是我妈的声音。” “好像是你妈的声音。”张琼也确定的说。 我冲出牛圈屋在地面蹦起挥着双臂的回答母亲:“妈,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母亲找到我后,是又气又喜,用手指狠狠戳了我的脑门一下,说:“回家你爸还不打死你,你都让我们急死了。” 我走的时候难过的对张琼说:“你也快回家吧!你爸也一定在找你,不然你爸找到你会被打得更惨的。” 我离开牛圈了,听见张琼一个人在那里孤独得“呜呜”哭了起来。我听着她的哭声,心里觉得挺对不合租她的,把她一个人丢在了那里。 正如母亲所说的那样,我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就被父亲像小鸡那样提起来狠狠抽了一顿…。。那次我被父亲抽得全身都是伤痕,至今都难以忘怀。那晚我是饿坏了,吃了两大碗稀饭。 第二天我和张琼又见上了面。她说她被自己的父亲用绳子吊起来用皮带抽了一顿。我怀疑她是否真的被他父亲用绳子吊起来用皮带抽了,但有点是可以确定,她昨晚受到的苦不比我少,她的脸上还留着三条清晰的印子,那印子还泛着微微的黑。 童年(3) 老井那片竹林是我们儿时快乐的天堂,竹林长得也特茂密,占地有好十几亩的。夏天我们在竹林底下过家家,即使很炎热的夏天呆在那里也不会感到很热。夏天有一种不知名的吸血飞虫最爱生活在竹林,个头小得用肉眼很难发现他,和蚊子一样能飞爱吸人的血,身体是黑黑的。它咬人似乎比蚊子更凶,你的赤腿、赤胳膊让它给叮上了,你的那个部位很快就会起红红疙瘩,而且还有点痒。它们即使爬满了我们的腿和胳膊,我们在那里也会玩得不也乐乎。 我们在竹林模仿着大人结婚、生小孩、带孩子…。每个家庭里都有爸爸妈妈,男孩自然担当起丈夫或者爸爸角色,我们这些女孩就成了妻子或者妈妈的角色。我们把从家里带出来的衣服塞进自己衣服里,让自己腹部那个地方高高隆起。有些伙伴“家”里的“宝宝”是用洋娃娃来代替的,那些洋娃娃是我们从公家垃圾(我们为什么叫他公家垃圾堆,因为那垃圾场是政府、医院、食品站……统一倒弃垃圾的地方。他们倒弃出来的东西不仅仅是我们农家倒出来的一些糠壳、烂菜叶,他们丢弃了的花瓶、熟料花、纱巾…。。在我们手里都会被变成宝。我脚底有一条长长好疤痕,看上去就像一条肉肉的虫子,就是有次去公家垃圾场里捡“宝”,不小心踩在了一玻璃上留下的。)堆里淘出来的,又黑又脏又烂。 我们这群伙伴里较大一点就算张琼的堂哥了,年长我们四岁,那年也十一岁,我们学着村里的大人那样都叫他张三娃子。他是我们这帮孩子头,每次我们这些农娃子和下场口那些吃皇粮的孩子发生矛盾,他都会出面给我撑起的。 张三娃子都把我们叫到了一堆,神秘的问我们:“你们知道女人为什么能生孩子吗?” 他的问题确实让我们都面面相觑。 我那里结婚的风俗,无论男方和女方相距多远,都要男方请人吹着唢呐领着自己的亲朋好友我把新娘子接到自己的家里去。我很快发现一个奇怪的规律,只要那女人让男人接回家不久后,那个女人的肚子要不了长时间就会慢慢鼓起来。我那时觉得那个女人的肚子能大起来,都是那唢呐有着某种神奇的力量,不然每家接新媳妇的时候就不会花高价钱去请人吹唢呐。我自告奋勇的说:“她们的肚子大,都是因为接婚的时候吹了唢呐。” 张三娃对我的答案是呲之以鼻。“你真的是头猪。” 黑二娃似乎想到了答案,兴奋的说:“只要男人摸了女人的手,那个女人的肚子就会大起来。” 我们这些女孩听到黑二娃的答案都被吓得不轻,我们过家家的时候和他们难免把手挨在了一起。 张三娃对黑二娃更是不屑,“你他x妈的黑二娃,你也是头猪。我告诉你们吧!他们是把裤子脱了睡觉做了那个(那个时候还没有做爱这词),的女人肚子才大了起来的。” 我们觉得张三的话说得太深奥了,听不明白。张琼急着问她堂哥:“哥,他们睡觉的时候脱裤子做什么?” 张三娃可能也觉得那个问题有些不齿,便对自己的堂妹沉下脸说:“这个问题你不能问,只能他们问。” 张琼不服的问:“为什么我不能问?他们就能问?” 张三娃生气了:“你不能问就不能问?” 黑二娃小小年纪好奇心极强,迫不及待的问张三娃:“他们睡觉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 只见张三娃用大拇指和食指做了一个小小的圆圈,再用另只手的手指穿过那圆圈。他做的连串动作,我们仍然不懂,都一头雾水看着他。张三娃得意的说:“你们不懂吧!要不要我教你们?” 我们都天真点了头,觉得张三娃说的那个事情很新鲜。 张三娃这时表情不如刚才那么豪爽,倒显得有些犯难了。黑二娃性子很急催着张三娃:“怎么个教法,你倒是说啊?” 张三娃问我们这几个女娃儿,“你们敢脱裤子?你们敢脱裤子我才能教你们的。” 我们一听到要脱裤子,顿时脸都有红了。我们那时虽小,但是知道裤子是不能随便在男娃儿面前脱的,脱了就是不知廉耻的行为。 黑二娃见我们有些犹豫不决,他起了个推动作用。他稍弯了一下身子,就把裤子褪到的了他的膝盖之处,他的那个一下就全暴露在了我们的眼前。他的那个很小很嫩很软,小得似一个小小的茶壶嘴。黑二娃无比得意的说:“脱裤子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脱十次也不怕的。” 黑二娃身下的那个误导我到二十一岁,二十一岁以前我一只以为男人的性器官就长成那个样子。 他们男孩子把我们这帮女孩引到竹林最隐蔽的地方,那地方坑洼不平,张三娃就命令其他男孩去竹林不远处找些稻草回来。他们很快找来一些稻草铺在了地上,人躺在稻草上会舒服一些。黑二娃已经自告奋勇第一个脱掉裤子躺进稻草里了。我们这帮女孩谁先脱掉裤子去和黑二娃睡觉呢?我们都你看我,我又看你。最后张三娃叫我们用石头、剪子、布来决定输赢。我的运气不是很好,最后我输了,我得第一个脱掉裤子睡到黑二娃的身边。我将自己的裤子褪到了膝盖处,躺进了软软的稻草里,黑二娃也睡在了我的身边。我们彼此都没有感到羞涩,是好奇心大过了我们的羞涩心吧! 其他的伙伴将我和黑二娃紧紧围住,他们窃窃的笑着。 张三娃叫黑二娃爬到我的身上来,黑二娃的身体太沉了,压得我胸口喘不过气来。我和黑二娃也偷偷相视笑了一下,没有感到有什么害羞的,却觉得很自然。张三娃又叫黑二娃捏住他自己的那个往我那里送。。。。。。我们的身体都没有发育完全,做成人的游戏肯定不能成功的,只能简单的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黑二娃在我的身体上才爬了不足两分钟的时间,张三娃一声令下:“你们可以起来了!该你们了!” 我人生的第一次“性”体验就这样草草收了场。 这游戏在场的人都要玩的,每人玩了才不会泄露彼此的隐私的。如果某一人不玩,你和他闹翻了脸,他就会在村子里到处宣扬你和谁睡觉了,害得你在村子里走路都抬不起头。 我们在竹林做完难以启齿的游戏后,就各自回家了。 我和张琼没有急于回家,我们都内急了,准备去政府大院那个厕所解决。我家离政府大院厕所不是很远,我每次内急就跑到那里去解决。政府大院里的厕所呈一字排开,粪坑又小,不像我们农家的粪坑呈大大的四方形。政府大院里的厕所很干净,基本上没有蚊子,那里面经常用药水消灭蚊子。我们农家厕所里不但养着猪,而且堆满了木材、包谷棒、材灰。每当我褪下裤子蹲在那里,那里的蚊子就会对我光着的屁股发起疯狂的攻击,即使我两只手同时反击,有些蚊子还是成功反击到了我的屁股,如针扎般的疼。 我和张琼来到政府大院的厕所,我们在那里遇到一个漂亮的少妇,是乡长的老婆。她人虽然长得漂亮,但是给人很冷傲的感觉。我们进去时,她正好起身,裤子还没有提起来,裤子正褪在膝盖处。这也我第一次大胆看清楚一个成年女人的那个地方,我吃惊的发现她的私密处长着黑乎乎的毛,还呈倒三角形。她弯着从她内裤里取出一张血糊糊的纸来,还散发出血腥味,那味让我有点想做呕的感觉。她把血糊糊的纸扔进了坑里,再从自己衣兜里取出一张干净的纸,将纸安放进了内裤里,最后她提好裤子离开了这里。 我搞不懂那纸里的血是怎么来的,惊奇的问张琼:“乡长的老婆怎么会流那么多的血?那些血从哪里流出来的?” 张琼不以为然的说:“你这都不知道?”我老实的说:“我真的不知道。” 张琼已经脱下裤子在方便了,她指着自己那个地方的说:“乡长老婆的血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那地方能流血出来,我心里感到一丝恐怖。“她那里是被刀子划伤了?” 张琼说:“她不是被刀子划伤的,是血自己从那里面流出来的。” 她的话听得我更加糊涂了,“她不是被刀子划伤的,那里能流血出来吗?” 她是被我的话气急了,“我见过我表姐那里也流血了。我就问她:你那里怎么会有血流出来?她就告诉我,等我长她那么大的时候那个地方也会流血的。” 我听了心里一阵恐慌,赶紧看了自己的那个地方。我的那个地方没有那黑乎乎的毛,更没有鲜红的血流出来,我松了口气。 从那件事情后,我一直害怕长大,长大后那地方就会流血,想起来很可怕 这天,我又和小伙伴们去公家垃圾场“淘宝”。这次我们的收获不小,垃圾场丢了很多用熟料包装好了的花生糖(花生米外面裹着一层白色的糖,吃进嘴里可口香脆。这些花生糖是供销社丢弃的。)。我们把袋装的花生糖捡起来一细看,才发现里面的花生糖已经化成黏糊糊的一团。我们那时头脑里没有“变质”一词,只知道那熟料里的东西能吃。我们那时的零食就是地里长出来的红苕,花生糖这东西极少能吃上。 垃圾场里的花生糖很快被我们一哄抢光。我庆幸自己抢到了五包花生糖,赶紧找个阴凉的地方美滋滋吃起了它,由于花生糖太黏糊了,搞得右手的五个手指全黏糊上了花生糖。吃完了那五包花生糖似乎还没有吃够,意犹未尽添起了自己右手五个手指起来。 花生糖很甜,人吃了它很快就会感到口渴的。我就跑到张琼家的小水摊那里去喝水。幸好她父母都不在,去打谷场打谷子去了,留着张琼在照看水摊。我抓起水瓢(水瓢留在水摊是为了方便往空杯里掺凉水)就往水桶里舀了满满一瓢,然后仰劲“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张琼见我如此口渴,好奇的问:“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不然你不会怎么口渴的。” 我不能如实告诉张琼刚才我在公家垃圾场捡到了五包花生糖,凭我俩铁得不能再铁的关系,她知道后会怪我有好东西的时候没有想到她。我吃的时候真想到给张琼留一包花生糖的,可它的诱惑力太大了,我难以抗拒的把它全吃光了。 我撒谎的说:“我什么都没有吃的,就是在竹林玩热了,才跑到你这儿来喝水。” 张琼释然“哦!”了一声。 就在我吃花生糖的当天晚上,我发高烧了,身体滚烫。我母亲以为我是感冒了,用高粱酒给我做简单的退烧。我每次发高烧母亲都是用高粱酒给我退烧的,我睡一觉后第二天就好了。 第二天,我的高烧不但没有退去,整个人被烧得迷糊了。我母亲觉得我的病情不是感冒那么简单了,赶紧抱我往医院里跑。乡里的医疗条件非常有限,医生的医术也不高明。那里的医生也把我的病情当做感冒引起高烧来处理了,给我打起了吊针。 到了第三天,我的病情急剧恶化了。我的大小便都是血了。我能迷糊听见母亲在我耳边哭泣。医院里的医生还是继续给我打吊针…。。。晚上我幺爸来到我的病床前,他轻轻喊着我的小命:“燕子。” 我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见幺爸手里端着一个小碗,碗里乘着绿油油的液体(后来我问了幺爸,碗里绿油油的液体是什么?他说是青菜汁,喝了青菜汁能解除体内的毒)。幺爸哄着我说:“幺儿,你喝了它,你的病就好了,你就能下地走路了。” 我信了幺爸的话,喝了一口那青菜汁,马上满嘴的苦涩。幺爸还要我喝第二口,我不想喝第二口了,我昏沉的摇了摇头。我幺爸觉得我似乎是个将死之人了,他也不要求我了。那时因为卫生和医疗条件的原因,死小孩是件很普遍的事情。 我虽陷入了昏迷,他们的对话我仍然能听见。 我母亲哭啼的说:“我家小燕可能不行了,她要死了。” 我二妈(她刚和我二爸新婚不久)安慰我母亲的说:“燕子不会死的。明天我去找个人给燕子做做法事,据说那人的法术很高明的,找她的人病都好了。” “嗯!找人做巫术的事就麻烦你二嫂了。” 在我病的第四天,我已经昏迷得没有意识了。 家里的人给我做起了法事。他们把一头黄牛牵进了我家的堂屋,再在牛的身上加上犁具。做巫术的人让我爸爸牵着套上犁具的黄牛在我堂屋里走来走去。我被家人从医院里领出来安放在堂屋的中间,据他们说这样才能将我的灵魂招回家。 我母亲有个要好的朋友,是在邮政部门上班的,姓江。江阿姨娘家是重庆市里的,知青下乡才来到我们这个地方的。她由于后来和我们这里本地一个老师结了婚,就没有返城了。江阿姨从县城里开会回来,就听别人说我的小命不保了,家里的人正在给我做法事。 江阿姨急匆匆的赶到我家,她见到奄奄一息的我了。她拨开我的眼皮(江阿姨父亲是一位老中医,她也就略得一些医学方面的知识),发现我的眼睛已经开始翻白了。 “刘永芳,你还不赶快把娃儿往县医院里送?不然这娃儿真的不行了,眼睛都已经在翻白了。”刘永芳是我母亲的名字。 我父亲停止手里的活了,作难的说:“往县里送?可现在已经没有去县里的班车了。” 我们那里那时去县城的班车每天只有一班,是在中午十二点钟。现在都已经下午一点多钟了。 江阿姨斩钉截铁的说:“没有班车就是走小路也要把孩子送到县医院里。”我们那里走小路去县医院也要走五个多小时的路程,中间还不能停歇的。 我爷爷也赶过来了,他的思想比一般年轻人还进步一些。他正在家里和徒弟们排练戏,听他人说有人在给我做巫术,他是急匆匆往我家里赶。他对我父母说:“你们不要相信迷信,要相信科学。你们就听江云的话,赶快把孩子往县医院里送。” 当天下午我爸和我二爸就背起我往县医院赶。他们背着我赶到县医院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那里的医生说,如果我再晚送一会儿的话,已经是没有救的了。 直到现在我挺感谢江云阿姨的,如果不是她的及时出现,我现在已经是烂朽于黄土低下了,更不会有现在的幸福家庭和可爱的儿子。 童年(4) 我住进医院,父亲就去缴费处缴纳了伍佰元住院押金。我大姑父那时在工厂里上班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几块。在我入院当天也有个女孩和我的病情一样,就因为家里缴不起伍佰元的住院押金而未能得到医院的及时救助。我父亲现在有时想到那个可怜的女孩,还发着感叹的说:“那个孩子如果不死的话,都和你一样大了。” 我的病床被安排在了走道上,那时没有空余的病床。我的床正对着护士站。 我母亲在我住进县医院的第二天就赶到了医院,她把家里的哥哥和姐姐托付给我二妈。我母亲来后,爸和二爸就赶着回家了,晒干了的谷子还等着他们收到粮仓里去。 在县医院住的日子感到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每天躺在床上让医生在额头上找血管扎。我是在乡下已经住了三天的院,头上早已布满针眼。小时候的我长得很黄皮寡瘦,县里的医生在我额头上找血管似乎很困难。他们用手指在我额头上重重的按着,在找明显的血管。他们找到一条明显一点的血管,然后一针扎进去。他们扎的针没有进到血管里面去,瓶里的液体没有走动。他们又将针从我的头皮里扯出来,再重新去找条血管扎针。他们这样反复的折腾我,疼得我在床里“哇哇…。”大哭。 我母亲为了节约钱,每次去医院的伙食堂只买上二两白米饭,不买菜的。她向伙食堂里的人要了一个空瓶子,把瓶子洗干净后去小买部打上酱油。她每顿就吃酱油饭。她吃完酱油饭后,再洗干净自己用的碗,再用那只碗去小饭馆给我煮上二两米粉或者云吞。她每次去给我煮吃的,她总是央求饭馆的师傅在我碗里多放点油。 这次母亲和往常一样,在我的床边吃完酱油饭,她就要去小饭馆给我煮吃的了。她走的时候安慰我说:“你乖乖躺在床上,我很快就回来了。” 我记得母亲从医院出去的时候,天色还没有暗下来,夏天的天空暗得很晚的。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都仍不见母亲回到医院。我害怕了,觉得母亲抛弃我独自离去了。我躺在床上又放声大哭起来(我小时候遇到芝麻大小点的事情就哭,“哭弄巴”是我小时候的绰号,“哭弄巴”是我们那里的地方方言,意思就是爱哭的意思。),哭的声音响亮,惊动了护士站里的护士。 她们的语气充满了厌恶的说:“谁家的孩子哭得那么大声?吵死人了。她的家人呢?” “谁知道呢!这家的大人该不是把孩子扔在医院不管了吧?” “昨天就有人把孩子扔在医院走了。” 她们的话更加引起我心里的恐慌,我的哭声更加放肆了,泪水很快打湿了我耳边的头发。我声音哭哑了,都不见母亲回到医院,也没有一个人来到我的身边安慰我一句。我哭累了,就昏沉沉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时,母亲将睡梦中的我唤醒。“燕子,妈妈回来了!妈妈给你煮吃的回来了!” 我在梦中迷迷糊糊醒过来,见到了母亲我激动得一下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又哭泣起来责备她:“你去那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我以为你不要了。” “傻孩子,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妈妈是有事出去耽误了。饿了吧?妈妈煮回来的云吞还是热的,快起来趁热吃。” 那晚我吃着云吞,但是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母亲,害怕她一个转身又不见了。 后来母亲才告诉,她那晚回医院晚了的原因是去找她多年没有联系了的一个舅舅。母亲只记得他舅舅家的大概位置,结果舅舅没有找到,自己却迷路了。 我在医院住第六天的时候,父亲再次来到了医院,那时的我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母亲担心的问父亲:“家里那两个孩子还好吗?谷子进仓了吗?” 父亲宽母亲的心说:“那两个孩子在家里很听话的,你不要担心他们。谷子前天就进仓了。” 母亲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公粮上缴了吗?” 我们那里担着粮食去粮站上缴粮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全乡两万多人的公粮都是在粮站上缴,每家上缴的公粮不等,以每家的田多少决定。有的家庭上缴两担的,有的家庭需要上缴三担、四担。我家里上缴的公粮是满满的两担,一人五分田,我家就有二亩五分田。上缴公粮的时间是在8月的中旬,天气还很炎热,气温都还保持三十八度左右。离粮站远点的人家要天不亮就起床担谷子上街去粮站上缴公粮,一是图凉快,二是想早点赶到粮站把自己排队的对号尽量靠前,如果去晚了那天不一定能缴上公粮。我们村子里的人就住街上或者街前街后,远处人家再早出门他们排的队号也没有我们村子里的人排的队号靠前。在烈日下排队缴公粮是件受罪的事情,常把人晒得两眼发花、嘴唇发干。粮站的工作人员就在站里安置了一口大石缸,缸里装上一缸凉水,缸沿放上几只碗,供他们解渴。时间已经过去近三十年了,许多事物都已经变迁,唯独那口大水缸还立在那里,青苔布满了它的全身。 粮站的工作人员对农民担来上缴的公粮也检查得很仔细的,他们要看你担来的谷子是否已将水分晒干,谷子里是否还参有沙子、石子和其他的杂物。如果他觉得你担来的谷子有过多的水分或者里面有过多的沙子、石子和杂物的话,你就得赶紧出队去找块空地把谷子重新晒一遍或者清除里面的沙子、石子和杂物。等你晒干谷子或者清除掉里面的沙子、石子和杂物,你再重新排队上缴公粮,你的时间可能已经来不及了,粮站的工作人员下午五点半下班。 你这时得赶紧去粮站附近找户人家,请求人家让你那几担谷子在他家过夜,不然你将这几担谷子担回家里明天一早又担上街,对自己的体力消耗是很大的。我们村里的男青年不愁讨媳妇的,很多离街很远的女孩都愿意嫁到我们村子里来,就是因为离街近,赶集也方便。 父亲来医院,那晚我们一家三口去馆子每人吃了一碗肉米粉(肉米粉就是往米粉里加少许肉)。母亲这些日子一直吃着酱油饭,肚子里根本没有多少油水,她害怕父亲碗里的粉太少不够他吃,就把自己碗里的米粉挑一些到父亲的碗里,她碗里的肉却夹进了我的碗里。 我们在馆子里吃完米粉后,没有急于回到医院里,我们逛了一条老街。那条老街晚上有人在那里卖服装的,很廉价的那种服装。 我的父母为我买了一条黄色的裤子,裤子上还镶着许多“金线”,特好看。我出院的那一天,穿着这条心爱的“金线”裤子在县广场照相留了影的。只可惜那时只能照黑白照,我裤子里镶有的金线就不能看出来了。 父母兴致勃勃在老街逛了很久,我困得实在不行了,父亲就把我放在他的背后背着。父亲的衣服现在都不能记起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我的头放在他的肩头,觉得衣服扎住了我的小脸了。 父亲来的那一天晚上,和母亲在地铺挤睡了一晚上,地铺就铺在我的床的下面。第二天一早,父亲又赶回了家。 这天早上我打完点滴,就溜到医院的后花园玩耍。花园里有假山流水,种着各种各样的鲜花。我将自己的身子藏进了花丛里,悄悄摘采着花朵,外面的人很难以发现我的。 突然花园里响起脚步声,我赶紧屏住呼吸。我悄悄从里面望出去,来的人是一男一女,他们都身穿着白大褂。那个女人我认识,正是我床位对着护士站里的一名护士。我不喜欢她,甚至还有些恨她。她每次给我额头上的血管扎针,都扎得我生疼,我疼得哭起来,她会骂我的。 那个女人板着脸质问着那个男人:“你说我们的事怎么办?我都有三个多月了。” 男人也显得焦头烂额,“你先把孩子打掉,好吗?我会和她离婚的。” 女人带有哭腔质问他了:“你每次都对我说你会回家离婚的,你这话都说有两年了,我不再相信你的鬼话了。我都为你打掉两个孩子了,这个孩子我是绝不会打掉的。” 男人慌了、害怕了,苦苦请求她:“你别这样,你执意这样做的话,会毁了我们两个人的前程的。你也知道她父亲是我们这里的头号人物,让她父亲知道了我们的事情,我们还能在这里呆下去吗?” 女人委屈极了,“你是不会和她离婚了?” 男人急着说:“我会和她离婚的,我和她离婚需要时间的。如果我把她逼急了,她会狗急跳墙,到时我俩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为了我们将来的幸福生活,你现在一定要学会忍受。” 那个女人是终于点了下头。 这时又有人来到了后花园,男人警惕的说:“有人来了,我走了。有时间我会主动找你的,你可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主动到我们科室来找我。” “嗯。”女人应了声。 那对男女朝不同方向离开了这后花园。 他们的对话我是听得一头雾水,那个女人说她有“三个多月了”,我也不知道“三个多月了”具体指的什么?那个男人叫他去把孩子“打掉”,孩子能“打掉”?把孩子“打掉”又该如何操作? 我带着这些疑问去问我母亲,母亲听了是沉着脸凶我:“你一个女孩子能问这些吗?这不是你问的,记住了下次别问这些不知羞耻的问题,不然人家会以为你是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 我人生的第一次“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精神就断送在了我母亲手里。 就在我要出院的前天,医院里出了件大事。 那天早上我母亲正坐在床边喂我吃饭。一个身着时髦的妇女是带着一群人怒气冲冲闯进了护士室里。很快那里面响起一片“哗啦”金属摔在地上的声音,很刺耳。 “不要脸的东西,好的不学,学偷人家的老公,看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打死这个狐狸精,把她肚子里的那个种也打出来。” “啊!啊…。!”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惨叫声。 “你们这样闹下去会出人命的。”有人在制止他们对那女人的暴行。 “这个女人偷人家的老公就是欠打,不打死她难解我们心头之恨。” “啊…。!啊…。!”那个被打女人的叫声更凄惨了。 “你是不是一直在用肚子里的孩子威胁我男人回家和我离婚?” “我没有的。” “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很快院方的领导赶到了护士室里,那个女人才得到解救。那个女人披头散发掩着面跑出护士室的,外面身穿的白大褂被人扯成了几大块,白大褂里面的衬衣也难逃厄运让人扯烂了,露出了雪白惹眼的胸罩。她虽然是掩着面的,但是我还是认出了她,她就是前几天在后花园和另外个男医生私会的那个女人,就是爱骂我的那个护士。看她落成那般狼狈样,我小小的心灵得到莫大的安慰,甚至感到很痛快。 第二天就听说那个护士在家里上吊自尽了。那个年代未婚先孕就已经不是很光彩的事情了,何况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还是个有妇之夫。她的丑事又让人闹得全单位的人都知道了,觉得自己无颜在活在这人世间了,她就选择了死亡了来逃避人世间的世俗。 我出院回到家里的时候,才知道大姑家里有了一台神奇的机器,呈正方形,大概有十二英寸大。人在机器里面能说、能动,和电影院放的电影差不多,只是那机器里的事物全是黑白,电影院里有时会放映彩色影片的,影片里的鲜花是看得真真切切的,令人爱。但是电影院里那台机器只能放一部影片,不能同时播放两部影片。我大姑家里的那台机器就不同了,你只需花费一秒或者两秒的时间轻轻去扭转调频钮,就可以从这部影片换到另一部影片,他们的内容则不同的。我问大姑那台机器叫什么,大姑告诉我它叫电视机,熊猫牌的。大姑家是我们那里第一个拥有电视机家庭的人。 那个时候电视机的接收设备很差,就是搭在屋顶上一根简易的天线。电视机每晚只能接收到中央一台、二台,四川电视台和重庆电视台。如果那天的天气不太好的话,大姑家的那台电视就无法收看到重庆电视台。 在那物质贫乏,文化荒芜的年代,能去谁家看上一次电视剧就是极大的享乐了。 从那以后,我大姑家里堂屋每晚都坐着满满一屋子的人。有些人赶着做好晚饭,就为了早点去我大姑家占有利位置。那时晚上看的电视剧基本都是香港拍摄的,有脍炙人口的《霍元甲》、《神雕英雄传》…。,国产的电视剧好像还没有出炉。 童年(5) 我从县医院出院的时间是一九八三年的九月十一号,我的小伙伴们都去学校注册做新生了。我见小伙伴们都去学校读书,我在家里急得是双脚跳。我父母原本想我再晚一年去学校读书,一转想我今年都七岁了,明年读一年级我这岁数又偏大了些。 父亲去小学校找校长说明了我的情况,校长通情达理同意让我第二天就去学校报名。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拉着父亲的大手背上人生第一个新书包一路蹦蹦跳跳去了学校。我被分到了一年级二班,我有些遗憾,我没有能和张琼在一个班,张琼在一年级一班。我们一年级二班的班主任是位老教员了,姓李。虽然她已年过五十,可是身材和娇容保持得相当好,头发里没有一根银丝,看上去也就四十岁的样子。李老师曾经教过我母亲,我母亲说李老师当年教他们的时候才二十几岁,那时的李老师长得跟花一样的好看。后来从母亲的口中得知,李老师的婚姻并不幸福。李老师家里的成分是富农,那个时候家里的成分越低越感到光荣。谁敢娶富农家里的女儿呢?李老师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给了一个这里最丑的男人,身高只有一米五左右。但是男人的成分好啊!他是贫下中农。李老师原来在县城读过高中,后来又凭着男人家里的光荣成分进了学校做起了一名教员。再后来我又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一些李老师的事情,她和一个下乡男知青好过。后来那男的返城了,绝望的李老师自杀过,幸好别人及时发现,她才捡回了一条命。 李老师是我们班里的语文老师也是数学老师。她的语文课程已经教完声母、韵母,都在教认识简单的汉子了,如“人、口、手……”。数学课程也教到了加法的十位进制。我们村里的孩子没有人上过幼儿园,语文和数学的基础知识都为零。我上学的第一天,李老师要求我扳着手指从一数到十,我都没有办法办到。我坐在课堂里听李老师讲课就像听天书,根本不知道她在讲什么?我来学校之前的兴奋和好奇很快别彷徨和无助所代替了。 今天早上父亲煮了一锅红苕稀饭,我吃得太多,第一堂课还没有到下课的时间,我就有尿意了。“铛铛……”有人打响了挂在屋檐下的铁板,铁板发出沉闷的响声。那时的学校还没有条件使用电铃声,有时班里太吵,都不能听见下课敲钟的声音。直到听见外面人声鼎沸,班里的师生才恍然大悟过来已经到下课的时间了。 班里的同学听见下课的钟声,似鸟儿一样四哄的散开,刚才还很安静的教室像赶集热闹起来。面对陌生的环境我非常的胆怯,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畏缩着。我是第一天去学校报到,也不知道厕所在那里,我畏缩得连找同学问厕所在那里的勇气都没有。我爷爷原来来学校演戏的时候我来过这里,那时内急了不需要找厕所的,都是就地解决。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我们村里的夏二娃。我像找到了救星,叫了他“夏二娃。” 不知道是我叫的声音太小了,还是他那时故作高傲不理睬我,和那些同学涌出了教室。我当时是难过极了,把头低到了胸口,眼泪在框里转动着。 课间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铛铛…。。”第二节的课堂开始了。第二节课堂上的是音乐课,音乐老师不但人长得漂亮,还弹得一手好钢琴。她用黄莺般好听的声音教着我们唱歌,同学们是情绪高涨跟着她唱。我不敢唱得太大声,害怕唱得太大声会别不住下面的尿意,我的尿意是越来越浓了。 我终于捱到“铛铛…。。”声的再次响起,第二节的课堂结束了。操场里响起了激情昂扬的儿童歌曲,那嘹亮的歌声是从学校大喇叭里放出来的。每天第二节课结束后就是做体操的时间。 “老师再见!” 同学们像蜂窝里的峰子那样涌出了教室去了教室。我的内急更严重了,觉得自己的屁股只要一离开坐的板凳,尿就会马上流出来。教室里留下我一个人,听着外面广播体操声,我内心涌上从未有过的孤独感。 同学们在操场做完体操后就回到教室继续上课。第三节课上的是思想品德课…。。我内急得脸都红涨了起来,屁股在板凳上不停的动来动去,这样动起来能减少点尿意。上思想品德课的老师见我一直不安分的坐着,屁股总是在板凳上动来动去。他生气的问我:“你板凳上有钉子吗?你的屁股一直在板凳上擦来擦去。” 他的话逗得全班同学哄堂而笑了,我当时是委屈又羞愧。 “不许笑!继续上课!” 我的肚子也难受了,似乎尿装满了肚皮,身子都不能做稍微的弯曲。如果身子稍作点弯曲,肚子里的尿受到一丁点的压迫就会从尿道口流出来。我的屁股又忍不住在板凳上擦来擦去了,这样才能使尿道口收得更紧。 老师终于忍无可忍了,厉声对我喊了起来:“你给我站起来!” 全班同学的眼睛都看向了我,我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叫你给我站起来!”他再次命令我。 我歪着屁股慢慢吞站了起来,可尿道口一下失去了板凳的依靠,里面的尿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暖暖热热的尿液顺着我的大腿往下流,最后流在了地上,把我站的地方都流湿了一片。 和我同桌的那位男生发现了我这情况,惊咋咋的叫起来:“老师她流尿了。” 班里顿时炸开了锅似的,都跑过来把我围住看,他们看我的眼神和现在去动物园看动物没有两样。有同学叫道:“老师,她把裤子都尿湿了。”有的同学叫着:“老师,她流尿真不害臊。”更有同学夸张捏着鼻孔叫着:“老师,她的流得尿好臭的。”这位同学的话引起连锁反应,其他的同学不约而同退开我好远,其中包括夏二娃。 他们的话严重伤到了我的自尊心,我趴在课桌上伤心放声哭了起来。尿液的热气很快散去,凉凉的裤子紧贴在我的腿上。 后来他们找来和我读同校的姐姐,让我姐姐带我回家换干净的裤子。我姐姐在回家的路上不停的责备我,觉得我在学校流尿也丢了她的脸。“你是猪啊?想尿尿就去厕所啊!现在我们班里的人都知道我有个流尿狗妹了,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我跟在二姐的身后,用手背擦着眼睛还哭着。 回到家里我母亲脱下我尿湿了的裤子,给我洗了个澡。我在学校尿湿的这条裤子是今早才换上的,换下的脏裤子又被母亲今早洗了。我和二姐没有多余的裤子,母亲就让我穿上大哥的裤子。大哥比我高许多的,大哥的裤子穿在我的身上不但腰大还掉裆,裤脚都要像内挽好几转的。 我在学校流尿的事件经过夏二娃放学回家在村里的大事渲染,人人得知我在学校流尿的事情了,他们就给我起了个“流尿狗”的绰号。我哥哥就悄悄把夏二娃揍了一顿。 我们村子后面驻扎着一支石油队,他们在这里钻探采油。队员大概有二三十人,有的队员还带着家属。他们的房子都是铁皮的,像一个大大的纸箱。每个队员或者每个家庭都拥有一个独立的“纸箱”。他们生活流动性很大,今年在南方生活,说不定明年就去北方生活。他们用铁皮做房子,又做成“纸箱”便于搬动(他们会开来很大很大的大卡车,然后用吊车把一个个“纸箱”稳稳吊进了大卡车里)。开始我们村里的人和石油队里的人还相处得融洽,冬天我们村里的人去他们那里洗热水澡,他们是欢迎的。他们去我们土里摘点新鲜菜吃,我们也不会叫骂他们的。后来因为黑娃姐姐的事情,我们就和他们的关系一下紧张了起来。 黑二娃姐姐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美人,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眼睛大大、一张瓜子脸、脑后留着一把黑黑的长发。那天黑二娃姐姐从地里干活回家,她回家的路要穿过石油队的工作场地。石油队里的一个小伙子见他姐长得水灵,就惹不住冲他姐吹了一个很响的口哨。那人的同事也乐得哄笑起来。黑二娃他姐见那人如此轻浮自己就加紧了的脚步,想快点穿过这块场地。 这时另外一个男人煽动的说:“小彭,你如果能把这女孩留下来陪我们吃一顿饭,我们每人赌你十元钱。” 其他的人起哄附和着:“我们每人就赌你十元钱,看你有没有本事把这女孩子留下来。” 被他们称为小彭的人一听来劲了,他点了一下人数,一共有十一个人,自己挽留住那个女孩了的话,就白白得两个工资的钱。我再次问他们:“你们可说话算话?” “我们那次说话没有作数?” “你们就等着送钱给我吧!” 小彭是兴冲冲追到黑二娃的姐姐。“喂!你能停一下脚步吗?我想和你交朋友。”小彭从大城市里来的,觉得自己以这种方式招呼她无可是非,可他忘了这里是农村,农村人的有一定的保守不如城里人思想开放。 黑二娃姐扛着锄头不理睬他,继续朝前走。小彭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请求她:“你留下来和我交个朋友,好吗?我对你没有恶意的。” 黑二他姐恼怒了,“你给我滚开。” 小彭仍做着努力挽留她,“你留下来,我把赢来的钱分一半给你,这样行了吧?” 他姐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骂了他一声:“臭流氓!” 小彭不明白了,“我只想和你认识交个朋友,怎么就成了流氓?我连你的手指都没有碰一下。” “你就是臭流氓,我要去乡政府告你。” 年轻气旺的小彭和她扛上了,“你可得把话说清楚,我对你怎么下流了?我还没有讨老婆的,你可不能毁了我的名声” 黑二娃他姐不想和他论理了,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小彭却对人家不依饶了,拦着人家的去路了。“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还真不放你走。” “臭流氓!”她又骂了他一次。 “我看你是想臭流氓想到心里了,才张口闭口臭流氓。”小彭和她争吵上了。 黑二娃他姐是恼羞成怒将扛在肩头的锄头向小彭打去,小彭反应倒快头赶紧一个闪躲,躲过了她的锄头,不然准会被她打破头。离他们不远的那些人见势不对,都赶快跑过来将他二人隔离开,才使这事情没有恶化下去。 黑二娃姐是哭啼啼回到了家里,把她刚才在石油场受到的侮辱给家人讲了一遍。黑二娃他爹听了大动恼怒,“俗话说得好,打狗都还要看主人家,他竟敢在我太岁头上动土,我要他死得难看。”他爹是我们村里的村支书,个性张扬又霸道。 当晚黑二娃他爹就叫上了好几十个村民拿着扁担、锄头往石油场冲去。黑二娃他爹一脚就踹开了伙食堂的大门,他们用餐时的喧闹声一下没有了,都惊怔的看着凶神恶煞的村民们。 他爹怒气冲天的问:“今天是谁调戏我女儿,给我站出来。” 小彭见村民这架势心也虚得害怕了起来,不由得把头低了许多。小彭夹在他们同事里面不敢出声,他的同事也不会出卖他的,有的同事还用自己的身体掩护起小彭。一个岁数看起来稍年长的男人急忙站了出来,他应该是这群人的头。他从自己衣兜里摸出一包香烟,向每位村民小心又客气分发着香烟,可没有一位村民接他的香烟。这头和村支书因为工作的事情原来有过两次照面,但是不熟。 这头陪着笑脸的说:“王支书,你误会了,我的人绝不敢也绝不会在你的地盘上胡来,更何况是你王支书的女儿。” “你的意思是我的女儿回家胡说八道了?”村支书的脸气得跟猴子屁股了。 站在村支书旁边的是夏二娃他爹,他爹表现得比村支书还要激动,好像是他的女儿受到了侮辱一样。夏二娃他爹这样做是有目的,为了讨得村支书的好感。夏二娃的大哥今年都二十岁了,一直想去部队当兵。去年夏二娃他爹给村支书送去了几瓶好酒,又被村支书原封不动的给退了回来。每年村里当兵的名额是有限的,谁去谁不能去都由村长说了作数。村支书没有收下夏家的礼,夏二娃哥去部队当兵的事情也就成了泡影。再过两三个月,王支书又要忙这年的征兵的工作了。王支书去叫夏二娃他爹到石油场打架,他爹听了是没有一点的犹豫提起锄头就跟着王支书去了。他爹正愁自己没有什么能力可以为王支书家出力的,不然儿子去当兵的事又没有戏了。夏二娃他爹在去石油场的路上,就暗暗算着这次要在王支书面前好好表现一把。 夏二娃他爹气急败坏的说:“王支书,别和他们废话,先把他们收拾了再说。” 夏二娃他爹说完话不等王支书发号司令,就擅自抡起锄头朝他们的饭桌砸去,顿时饭桌上的碗碟饭菜四处乱溅。其他的村民见夏二娃他爹动手了,也都纷纷举起扁担、锄头砸起了伙食堂里的锅、瓢、碗…。。他们不允许村民在伙食堂里搞破坏,就去阻止他们。村民手里的扁担和锄头却转向对付他们了,打得他们是抱头乱窜…。。那晚是有备而去的村民们赢了。 我们邻乡还驻扎着一些石油工作人员。第二天驻扎在邻乡的那些石油工作人员就拉了满满一大卡车的人来到了我们这里,他们围住了王支书家,有鱼死网破之拼。古话说得好:强龙斗不过地头蛇。等乡长从远处赶回来,他们已经有几个人被我们这里的村民打倒在地了…。。其中一个人的腿被打残了。我们村里也有人头部受了伤的。 人们以为这件事情到此结束了,没有想到半个月后…。。 黑二娃她姐晚上在亲戚家吃完晚饭就往家里回赶,经过一片梯田,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惨白的月光照在田里让人有些恐慌,四周没有人家。她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怕得后背渗出了冷汗。她不敢回头看,只能朝前小跑起来。突然一个人影一下扑像了她,将她扑倒进了田里。她认出了他,那个被她叫着的“臭流氓”。她想呼救,他的手死死堵住了她的嘴。她拼命挣扎着,他太强悍了,她的挣扎无济于事。他把她拖进了另外一块田里,这块田离小路稍远点,利于他做坏事。 小彭为了报复王支书把他的女儿弄进田里强奸了…。。她的处女血浸进了泥土里。 第二天,小彭就在他们石油场里被公安局里的人戴上手铐押上了军绿色的吉普车,他的表情很平静,只是很留恋的看了看他的同事们。他的同事也是追着吉普车送了小彭一段路程。 黑二娃他姐姐的名声在这里是彻底的毁了,她成了我们这里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他姐的身体状况也不乐观,整个人一天都是恍惚的。王支书有个姐姐远嫁石家庄,他家合计了一下,决定把女儿送到石家庄去,在那里给她找个婆家嫁人算了。黑二娃姐人长得再好看,已经成别人眼里的“破鞋”了,想在当地找个好婆家恐怕很难了。王支书觉得把女儿送到石家庄去也是上上之计。 黑二娃姐在去石家庄的第二年就难产死了…… 童年(6) 开学都已经两个多月了,我的语文和数学学得是一团糟。 每次语文单元测试第一道题都是:看拼音写汉字。我入学的时候李老师的课程已经教完拼音的基础知识了,在教同学们认识简单的汉字了。我对看拼音写汉字那道题基本靠感觉去蒙,不是去拼读它们的。其他的题如:写出该字的笔画顺序和笔画总数、再用该字组词。这些题我也只能做上极少部分,还不能保证他的正确性。试卷最后一道题就是常规的看图说话,给你展示一幅图画,只需你在图画的下面写出一句话就可以了。有一幅画是这样展示的“灯下一个小女孩正在做作业”,我只需写上:小红或者小芳正在灯下认真做着作业。我却在图画的下面洋洋洒洒写了好一百多字,空白的地方还不够写,我干脆把字还写到了试卷的背面(我们那时的试卷是老师用墨汁一张一张用手在一个简易的机器上拓印出来的,纸张质量又差,老师只能在纸张的任一面拓印出试题,纸张的另一面就不能再使用了。我们做试卷的时候能闻到试卷所散发出来的墨香味。试卷上的墨汁爱掉色,我们每次做完试卷两只小手总是黑黑的。如果这时有人用手去擦鼻涕的话,他的鼻子下面一定长出了黑黑的“胡子”。)。我记得自己写的大概意思就是,小红正在做作业,她的奶奶就叫她去洗脚。她洗脚的时候又不小心打翻了脚盆,脚盆里的热水烫伤了她的脚(不会写的汉字我就用x代替)。她的奶奶赶紧背着她去了医院。试卷发下来的时候,我的看图说话得了一把鲜红的大x和一个大大的问号(用x代替的字数占去总字数的二分之一,老师看不懂我写的东西是正常的。)。 数学每次单元考试出来的分数都在三十分上下浮动,偏差不大。我就只会做不进位和不退位的加减法,如果遇到这道题需要进位和退位,我就凭感觉随意写个数字上去(加减法是试卷里的第一大题)。试卷的第二大题一般都是选择题,我运气好的时候还能蒙对几道选择题,运气不好的时候蒙的选择题就会全军覆没。试卷里的应用题我基本不做,给老师留着,因为我无从下笔。 在班里和我成绩一样差的还有个女同学,她叫杨建玉。她和我一样鼻孔下面也老爱拖着一条黏黏鼻涕,有时还会用舌头舔吃自己鼻涕的。班里的老师和同学们都不爱和我俩人玩,相同的命运却让我和她走得很近,我们成了一对好朋友(课间休息的时候隔壁班的张琼也常来找我玩)。 这天早上,我和杨建玉又被李老师罚站到教室外面去了,我们没有按时完成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李老师让我们去乒乓球台(用一些砖头堆砌出一个长方行,再在砖头上面安上一块水泥板,就是我们平时用的乒乓球台)那里趴着做完昨天她布置的家庭作业,什么时候做完作业才能进教室。 我和杨建玉趴在乒乓球台上懒洋洋做着作业。我边做作业边给她讲我昨晚看的电视剧剧情,我每晚都跑去大姑家里看电视的,我父母在作息方面基本不管我。她们村子里还没有一户人家有电视机,杨建玉好奇问我:“那电视机长什么样啊?”我就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正方形,再在正方形右上角画一个小小的圆圈,并解释给她听:“这是转换频道用的。”我在正方形上方又画上一对像蜗牛触角的两条线(室内天线,我那时还不知道这词),“有了这东西。电视机里的人才能看得清楚。” 杨建玉还是摇了下头,“我还是不知道电视机长什么样?不如你中午(离学校近点的学生可以回家吃午饭)带我去你大姑家看一看那电视机?我就能知道电视机长什么样了” 我感到为难,说:“我大姑家的电视机只能晚上看,白天他们就用布把电视机给罩住了。” 她说:“那我就晚上去你大姑家看电视机?” “晚上?你放学不回家?” “我晚上把你大姑家的电视机看到了,我就回家。” “好!” 这天放学后,杨建玉没有回家,我把她引到我家屋后稻草堆里藏了起来。如果她让其他大人看见了,一定会被责令回家的,那么我们的计划就流产了。 天色已经黑下来,到做晚饭的时间了。母亲坐在灶门口,发现身旁的柴不够煮熟锅里的面条。母亲使唤大哥:“大水牛,去屋外给我抱一些稻草来。” 我正趴在一条凳上做作业(父母为了节约电费,我们的家庭作业只能在厨房里完成,不能去堂屋里做的),我听见母亲在使唤大哥去抱稻草,急忙主动的说:“我去抱稻草。” 大哥正看着小人书,“好!好!你去!你去!” 我来到屋外自家的稻草堆边,杨建玉从稻草堆里伸出小脑袋,脑袋上沾上了一些稻草屑。她有些沉不住气了,“天都黑了,你们什么时候去你大姑家?” “快了,吃了晚饭就过去。” “哦!” 我端着面碗往屋子后门走去,母亲看见了,叫着我:“外面这么黑,你去那里?” “我就要去屋子外面吃。”我固执的说。 “你会把碗摔坏的。”母亲担心的说。 “我不会再摔坏碗了。” “死女子,你把碗摔坏了,你爸会揍你的。” 我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条来到稻草堆边,小声喊着她的名字:“杨建玉。” 她再次伸出小脑袋来,两只眼睛在黑夜里一闪一闪。“面条!”她在里面是饿坏了。 “你快吃吧!” 她接过我手里的面条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她把面条快吃完了的时候,才想起我。“你还没有吃吧?” 我义气的说:“我不饿,你吃吧!” 她最后把面碗里的面汤都喝干净了,看得我在一边不停的咽口水。 吃完晚饭,我们就要去大姑家里看电视了。我故意落在他们的后面,我等他们走远了,我再返身跑回去接藏在稻草里的杨建玉。我带杨建玉来到了我大姑家,大姑家堂屋里已经挤满一屋子人了。他们也没有注意我今晚身边多了个陌生女孩。如果今晚不是有杨建玉在身边,我会使出浑身解数向前面挤去,也怕家人发现了杨建玉。我二姑家就住在我大姑家的隔壁,我去二姑家搬来一条凳。我和杨建玉就踩在条凳上看电视,有几个个子也不是很高的村民也踩在我们的条凳上了,踩在条凳上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杨建玉踩在条凳上激动的说:“燕子,这电视机和你画的、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我愣了一下,觉得这电视机就和我画的、说的是一回事。 她情不自禁的赞叹起来:“太神了!这人是怎么进电视机里面去的?” “我也不知道。” 那时电视台正在热播电视连续剧《霍元甲》,每晚两集连播。 杨建玉离开我大姑家的时候都已经晚上九点多钟了,我给她衣兜里装上了两盒火柴,让她在黑夜里擦着火柴走路。她们村子离我们村子有三公里路的。 那晚我也饿得难以入眠,捂着肚子四肢卷缩成一团,这样能减少我点饥饿感…。。。 第二天,杨建玉是瘸着腿一拐一拐来到学校的。 我问她:“你的腿怎么了?回家被你爸打的?” “是昨晚摸黑回家的路上被蹿出来的一条狗咬的。” “疯狗?” 她挽起裤脚,几个狗牙齿印还清晰留在她的左小腿上,伤口还挺深的。她笑嘻嘻的说:“我终于知道电视机长什么样子看了,被狗咬了我也觉得值得。”她丝毫不后悔。 星期日(我们那时星期六照常去学校上课,没有实行双休日),我和小伙伴们相约去粮站玩游戏。粮站的前身是一个大地主的宅子,那个地主在解放前就随他在国民党当官的儿子逃到台湾去了。他留下的宅子很大,厢房就有三十几间。解放后当地政府就把大宅子纳入了国有财产。粮站的工作人员把一些厢房稍休整了下,做成了简易的仓库。剩下的厢房成了他们的职工房,每间厢房套内面积超不过五十个平方,他们的厨房也是在屋外另外搭建的。他们搭建的厨房都是独立的,只有厕所是公用的,厕所也是他们的洗澡间。他们的厕所和政府的厕所一样很干净,异味很少。我有时候是不很内急,都要去那里面方便一下。 这里现在很安静。粮站工作人员最繁忙的时候就是农民上缴公粮那几天,平时他们都很清闲的。我们这群疯娃子进这里做游戏,他们一般不干涉。 我和小伙伴耍得正起劲,突然一扇门“吱”的一声闷响快了。我们定睛看过去,是黄眼镜从屋子里走出来了。他个儿高但清瘦,头发蓬乱不长,一脸的络腮胡,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他也是粮站里的职工,但是我们从没有见过他出来工作过。他把自己整日关在房间里,窗户也被他用报纸密封得一丝阳光照不进去。他在里面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也看不见他在里面的情况。有时路过他的窗前,能听见他在房间里大声朗诵着诗歌,声音抑扬顿挫。我们从没有听懂过他诗歌,他的语言我们不懂。有人说他读诗歌的时候用的是俄语,也有人说他用的是英语,但是谁也没有依据,都瞎猜的。他出身书香门第,是一九六八年下乡到我们这里的。他来我们这里的第二年,他相恋多年的女朋友却另嫁他人了,据说那男的是个高干子弟。他变得郁郁寡欢,一天只知道埋头苦干不于他人交谈。一九七十八十二月份开始,呆在农村里的知青有了返城政策,他们能陆续回城了。他没有在当地安家,他的条件符合返城条件,不知道上面为什么一直不落实他的问题。当时上任的乡长见他也是个文化人,出于同情就将他暂时安排进粮站工作做起了一名会计。他开始对自己的工作还是很热情的,他仍在等待返城的机会。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一次次的失望也消磨了他对工作的热情,他不再按时上班,直到把自己关进那间黑黑的小屋。他的父母曾来看过他,那是一对看上去非常儒雅的夫妻。无论他的父母在门外怎样喊着他的名字,他就是不肯开门接见他的父母。他父母把从城里带来的东西给他放在了门口,然后是相互搀离开了这里。他姓黄,所以他们都叫黄眼镜,很少有人知道他名字的。 他怪异的行为也使我们对他有些害怕。有人大叫道:“快跑!黄眼镜出来了。” 我们如一群惊弓之鸟四处逃散。我在跑的过程中不小心被脚下的一块石头绊倒,膝盖处的裤子也被摔破了。我见他们丢下我都跑得没有人影了,我害怕得失声痛哭起来,我的身子还作卧倒姿势趴在地上的。我的哭声没有引来一个同伴的援救,哭声反而更大声了。 他走过来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还冲我笑,现在回忆起他的笑,像雨后的一缕阳光那样温暖。他蹲下身子给我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问我:“摔疼了吧?把裤子都摔破了,过会回家一定会被你爸妈骂的。” 我的哭声渐渐小了,但是心里对他还是有些害怕,我没有逃离他,只是傻傻的看着他。 他从他的衣兜里抓出了一把糖,那些糖被花花绿绿的糖纸包裹着,漂亮极了。“想吃糖吗?” 我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他把糖装进了我的衣兜里,还亲自给我剥了一颗糖送进了我的嘴里。他的糖特香、特甜、特软,和我们平时吃到的糖不一样,我们平时吃到的糖虽甜但是不香又特硬。 他把我揽进了他的怀里,我嘴里吃着他的糖对他不再那么害怕了,觉得他并不像村里人讲的那么可怕。他又问我:“你上学了吗?” “上学了。” “那你成绩好吗?” 我怕下次再也吃不到他的糖了,于是就对他撒了谎:“我成绩好啊!我还是班长呢!” 他摸了摸他的头赞扬我的说:“嗯!你是个好孩子!以后想吃糖了就来找叔叔。” “嗯!”我应得很大声的。 “你的家庭作业做完了吗?” “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我还没有做呢!”这句话我想都没有想就脱口而出了。 “天都快黑了,你明天还要读书,快回家去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做完。” 我从黄眼镜那里回到了家里,把衣兜里的糖拿出来给大哥和二姐分享。他们和我一样也是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糖,我大哥还鼓动我:“小妹,以后还去黄眼镜那里要些糖回家,好吗?” 我炫耀的说:“他说了,我想吃糖的时候就去找他。” 大哥高兴的直叫:“太好了!我们以后就不愁没有糖吃了。” 这时干完农活的母亲回家了,她见我们每人手里都拽着几颗糖,就问我们:“你们手里的糖从哪里来的?” 我得意的说:“这些糖是黄眼镜给我的。” 母亲一听吓得脸色都变了,呵斥我们:“马上把你们嘴里的糖给我吐出来。” 二姐不肯,“这糖吃起来好香的。” 二姐的话才落音母亲就一耳光给二姐抽了过去。我和大哥见母亲动肝火了,赶紧将嘴里的糖吐了出来,惊恐的看着母亲。 母亲气急的说:“黄眼镜的东西你们都敢吃?你们不知道他是疯子吗?万一他在糖里给你们放了老鼠药,你们还有小命吗?” 大哥轻轻的说:“妈,黄眼镜的糖里没有放老鼠药,小妹都吃了好几颗了,她现在不是活生生的站在你的面前吗?” “你小妹现在能活生生站在我的面前,是因为她还没有吃到被黄眼镜下了老鼠药的糖,你们手里拽着的糖说不定就有几颗已经被黄眼镜下了老鼠药。” 我们听了母亲的话赶紧将手里的糖丢了,跑到屋外不停吐出口水,害怕残留的毒液还停留在嘴里。 这晚停电了,我在煤油灯下赶着做家庭作业。煤油灯不是很亮,时而外面一股风吹进来,使煤油灯的亮光时而亮时而暗。 第七章 一九八四的九月一日,我本该升级读二年级,可成绩太差了,我被留级了,必须重读一年级的课程。和我一起被留级的同学有五个,杨建玉也在其中。被留级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唯一觉得庆幸的是,隔壁班的张琼也被点名留级了。更庆幸的是,我和张琼被留级了到了同一个班,我们在班里见上了面,彼此眼里都有些激动。 我和张琼找了一张课桌坐下,我们成了同桌。 杨建玉留级后仍和我同班。 我们的新班主任是一个厉害的老女人,姓万。她人长得挺壮实的,嘴的上唇有些向外翻,头发一年四季都是在脑后挽着个大大的鬓,我觉得电影里的地主婆子才像她那样挽着个大大的发鬓。她爱骂人,骂人的时候她上唇外翻得更厉害。她的教棍只会打我们的头,身体上的其他部分她基本不动。 因为我是留级生,这学期学习起来就没有上学期那么吃力了,这些知识都是我们曾经学过的。我的学习成绩在这个班里属于上游,还 当上了四人一组的小组长。 我的半期考试成绩了出来了,语文考了98分,数学100分,总分加起来名次排在班里的第三名。我们学校有个惯例,在半期考试中取得优异成绩的学生,会上台得到校长亲自颁发的奖状。每个班选出三位学生,谁能上台领奖,以半期考试的总成绩来定。能在全校师生注目之下登台领奖,那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我入围了,就等着学校开半期考试表彰大会。 张琼也替我高兴:“燕子,你要等台领奖了。” “我妈说了,只要我把奖状领回家,她就煮一个鸡蛋给我吃。” 她羡慕我的说:“你都快有蛋吃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吃到蛋啊!” 我仗义的说:“我不会把鸡蛋吃完的,会给你留点的。” “我喜欢吃蛋黄,你就给我留点蛋黄吧!你可得用纸把蛋黄给我包好,不要它洒一点在地上。” “我知道了。” 半期表彰大会这一天我终于盼来了。 下午全校师生都来到了操场坝上,各班整齐成列的站立着,气氛是肃穆的。我由于太紧张和兴奋,手心里一直冒着汗。我不停的问张琼:“我还流着鼻涕吗?” “你已经把上嘴唇都擦红得像猴子屁股了,哪还有什么鼻涕啊!你今天晚上吃鸡蛋的时候,一定要记住给我留点蛋黄的。” “记住了!” …… “现在颁发一年级三班在本次半期考试中取得优异成绩学生奖状。”校长的声音很洪亮。她马上给我们班里的优异生颁发奖状了。 站在台下的我心儿“砰砰”直跳,腿都感到在发软了。 校长:“李红梅同学请上台领奖。”李红梅是我们班里考了双百分的同学。 “周贵同学……。” 校长马上就要念到我的名字了,我深吸了口气,做好登台的准备。 “程霞同学……。” 我整个人顿时懵了,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程霞是欢天喜地登上了讲台,她接过了校长手里的奖状,并对校长做了一个深深的鞠躬(她还不是少先队员,不能举手对校长敬礼)。同学们发出了唏嘘声,有人对我投来异样的眼光。程霞捧着奖状下了讲台回到了队列中,对手里心爱的奖状看不够似的,脸笑得比花还灿烂。看着程霞那张笑得灿烂的笑脸,我的心就像用什么东西狠狠戳了一下。我的鼻头一酸,委屈的眼泪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站在我旁边的张琼见我难过成这般模样,她的心里也不好受,她安慰的扯了扯我衣角。我的眼泪滚得更厉害了,我不停用手背擦着眼泪。 我翅膀上的羽毛还没有长丰翼,在那次就被他人狠狠折翼了一次。 程霞是我们乡医院院长的女儿,模样长得很乖巧,衣服穿得干净又漂亮,走起来路来都像兔子蹦蹦跳跳。她的成绩并不好,但是万老师给了她几份官职,学习委员、文艺委员兼每周值日生。 开完表彰大会我记不得自己是怎样回到教室的,万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我也没有听清,心情还沉浸刚才的意外和郁闷中。这件事情我没有勇气去质问万老师,自己隐忍了下来。 放学后,我、张琼、杨建玉三人闷闷不乐走在了放学路上。 张琼说:“那个地主婆子(我们暗地给万老师取的绰号)害得我连蛋黄都吃不到了,真的很可恶!” 杨建玉替我抱起不平,“明明是你考了第三名,地主婆子凭什么让程霞代替了你的名额上台领奖?” “程霞是人家程院长的女儿,人长漂亮衣服也穿得漂亮,地主婆子不包庇她,还包庇我们这些农娃子不成?”张琼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杨建玉点头说:“有次程霞没有完成家庭作业,其他没有完成家庭作业的同学都被地主婆子用棍子打脑袋,唯独程霞没有被地主婆子用棍子打脑袋。” 张琼:“地主婆子对程霞太偏心了!我们不能这样放过地主婆子。” 我无比难过和自卑的说:“如果我也有漂亮的衣服穿,父母不是务农的,地主婆子就不会把我的名额让别人顶替了。” 张琼羡慕的说:“当工人的孩子真的不错,他们生下来就不用干农活,不像我们每天放学就要去坡上割猪草、牛草。他们成绩不好,以后去城里读个什么技校,出来后仍然当工人。我们如果考不起中专和师范,一辈子和我们的父母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我愤怒的说:“地主婆子对我们农民子女有严重的歧视。” “她家不是住在一楼(学校老师的家属楼是一栋有两层楼的砖房,那时在我们那个地方是最高的住宅楼了)吗?我们就往她家里灌……。“虽然杨建玉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我和张琼都能领会她的意思,我们三个人是相视哈哈哈坏笑了起来。 我回到家里,大哥和二姐对我热嘲冷讽起来。我曾向家人保证过我近日会领张奖状回家的,我的炫耀引起了他们的妒忌。今天下午的表彰大会他们在台下没有看见我能上台领奖状,他们心里的妒忌转变成了幸灾乐祸。 二姐故意伸出手说:“把你的奖状给我们看一看呢?” 我没有理睬她,只是把自己的书包狠狠砸在了地上。 大哥冷笑的说:“你吹牛也不打草稿?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谎言终有被揭穿的那一天。” 二姐又阴阳怪气的说:“妈,我领奖状回来的那一天,你可得给我煮个鸡蛋的。”她模仿我当时的语气。 我心里本来就有委屈,他们这一刺激我,我的脾气一下冲了上来。我冲到二姐面前狠狠揪住了她的头发,双脚交替踢着她的小腿,我像头发了疯的小牛。“我叫你学我,你学啊!你学啊!” 二姐虽比我长两岁,她的气力不如我大,每次打架她都落我的下风。她的头发被我用力使劲的扯着,疼得她咧呀叫喊着:“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我就要把你的头发扯光。”我仍不肯散手,心里所有的委屈和不满都散在了二姐身上。 大哥很快把在屋外和别人聊天的母亲叫回了家。母亲责令我放开二姐,二姐的头发已被我扯下了不小的缕。母亲见去下手如此的狠,不问任何理由拿出藏在门背后的扫帚也狠狠向我的全身劈打来,打得我满屋子的躲。 我们等来机会了。 这天万老师要去县里开会。她老公在县里工作,星期六才回家。她的女儿在县城里读高中,长点的假期才回家。她家里没有人,我们的将要做的坏事只要不让其他的人看见,我们就不会有事情的。 万老师家两间卧室的窗户对着的是一片田,离田远点才有几乎人家的,这地形利于我们作案。我们作案时间选择在了第三节课间休息的时候,那时很少有老师呆在家属楼的。我们三人飞快跑到家属楼的后面,在楼后面的一块田里我们找出了三个玻璃瓶子,瓶子里装的是我们从厕所里弄的尿和屎。这瓶子也被我在这块田里藏了多日。我们每人拿着一个玻璃瓶子弯着身子悄悄靠近了万老师家的两个卧室窗户。她家的窗户没有关上,都敞开着。我们拧开瓶盖后将瓶里的尿、屎“咕咚、咕咚……”往她家卧室里倒灌…… “咚,咚,咚……。”上课钟声敲响了。我们三人扔掉空瓶慌慌张张的跑开了…… 万老师从县里开完会回到家里,已过我们放学时间,这天到了放学时间是隔壁班的班主任给我们放的学。我们三个人故意在学校磨蹭,看着她骂骂咧咧拿着拖把进进出出的,我们躲在乒乓球台背后是笑得直不起了腰,但是绝不能笑出声音。 我们在学校磨蹭到天要黑了才离开学校,她看见我们了,不过此时的她已经没有精力来教训我们了,如果是平时我们这么晚回家,她一定会把我们骂得狗血喷头。 明天就是元旦节了,万老师要求全班同学明天统一着白衬衣、青色裤子、白色球鞋登台亮相。(每个班的演出装基本都是白衬衣、青色裤子、白色球鞋)每一年的元旦节,学校都要举行一场歌咏比赛,再以各班的表现评出一个一等奖、两个二等奖、三个三等奖。 我放学回家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坡上割猪草,而是急匆匆赶往表姐家(我大姑家的女儿)。我记得表姐有一件很漂亮的白衬衣,领口和袖口有蕾丝边的。我怕去表姐家晚了,让人家把那件白衬衣给借走了。表姐今年已经念初中了,她们初中部元旦节不举行歌咏大赛,借她的白衬衣应该问题不大。 我赶到表姐家,才知道自己去晚了,表姐已经把那件白衬衣借给她同学的妹妹了。表姐同学的妹妹正怀揣着白衬衣正要离开,我急了,拦着大门不要她离开。“你不能把这件白衬衣拿走的,我明天演出要穿它的。” 那女孩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嘟起小嘴的说:“这件衬衣又不你的,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理直气壮的说:“这件衬衣是我表姐的,你又不是她表妹,所以我有优先权借走这件衬衣。”我说着就出手去抢她怀里的衬衣。 她不肯撒手怀里的衬衣,“这件衬衣虽然是你表姐的,可她已经答应借给我了。”“我现在要你把这件衬衣还给我表姐。” 衬衣在我们手里撕扯着,扯得俩人的手都生疼。 站在一旁的表姐见我们争执不休,就说:“这件白衬衣就借给你们俩人吧!” 我问:“一件衬衣俩个人怎么穿?” 表姐说:“明天谁先登台演出,谁就先穿这件白衬衣。” 我霸道的说:“不过这件白衬衣得由我保管。” 那个女孩见我表姐没有说话,她知道什么叫亲疏,就松开了手里的白衬衣。 第二天下午,学校讲台上面拉起了一条长长的横幅,红底黑字,上面写着:元旦节歌咏比赛。 我们从教室里搬出自己的条凳循规蹈矩坐在了讲台下面,以一个班为单位。 每年演出的顺序都是从低年级到高年级。一年级一班的同学已经开始登台了…… 我们班里同学的着装是五颜六色,有些同学的白衬衣不是纯白,而是米白;有些同学的衬衣是白底上面还印着其他颜色的小花;有些同学没有借到白色衬衣,还是穿着平日的衣服……我表姐比我大六岁,我穿着她的衣服,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那里面空荡荡的,衣服的下摆都到了我的膝盖处。张琼穿的白衬衣是她堂哥的,那件白衬衣宽大得像戏服,又是男式的。班里只有几个条件稍好点的同学是穿上了白色球鞋。我们那个时候能穿上军用胶鞋就已经很不错了,穿白色球鞋简直就是一种奢望。我脚下这双胶鞋的胶底已经短绑,遇到下雨天雨水会倒灌进鞋子里,一走路雨水就会从鞋子里四溅出来。那时的我们抵抗力特强,大冷的天,脚泡在湿鞋里一整天也不会感冒的,只感到僵脚。 万老师急忙走到二年级二班主任的面前去,和他商量起演出服装的事情。。二年级二班先借出十几件白衬衣给我们班里没有白衬衣的同学穿,等我们演出完后,我们还他们十几件白衬衣,然后再反借十几件白衬衣给他们。万老师不敢去找二年级一班借演出服装,怕在换服装上的时间上来不及。我们班登台演出结束后就是二年级一班,时间上太仓促了。 轮到我们班登台演出了,我们摆着双臂傲首挺胸依次从台下走向讲台。讲台上面摆放着一台老式钢琴,黑色的,但是钢琴身上的漆已经掉了不少。 “一年级三班演唱的曲目是《王二小》。”主持人报着我们将要演唱的曲目。 这时老校长将一支话筒递给了站在前排的陶建强同学,示意他过会唱歌的时候把话筒离自己的嘴巴远点。陶建强似乎听懂了老校长的话,不停点着头。 我们的音乐老师走到钢琴前优雅的坐下,不慌不忙理了一下自己披散在肩处的头发。她稍稍定了下神,才伸出自己白皙又纤长的手指。她的头稍向左偏了一下,手指就在黑白键上轻轻、优雅按动了下去,优美的旋律就即刻从那黑白键里泄流出来…… “牛儿还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却不知哪儿去了,不是他贪玩耍丢了牛……。”我们随着钢琴伴奏声唱起了《王二小》。 高挂在讲台上的大喇叭只传出了陶建强一个人嘶哑的声音,我们的声音成了他的伴唱。站在讲台下的万老师是急得不停给他做手势,示意他把话筒离他的嘴巴远点,不然就变成他个人独唱了。陶建强唱歌的时候有个习惯,闭着眼睛唱歌,万老师在台下的手势他根本就看不见。 比赛结束后,老校长一手持着话筒一手拿着成绩单。“一年级一班7。2分、一年级二班8。1分、一年级三班6。1分、二年级一班7。6分……。。”万老师的脸阴得都能下雨了。 我们回到教室,陶建强就被万老师点名站了起来。她把心的不满和不甘全洒在了陶建强的身上。“你以为你的歌声很好听吗?你的声音就跟乌鸦叫似的(我们都哄堂大笑起来),还霸着话筒对着自己一个唱?我们班本来有希望夺得名次的,就是因为你的原因,让我们的希望落空了。” 陶建强委屈加难过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又习惯性的用教棍敲了他几下头,仍不解恨的说:“你还有脸哭?今天回家后你把所有的生字都给我抄一排,明天带来我亲自检查。” 陶建强伤心得不停用手背擦着泪水。 从那以后,我们班里的人就叫他“乌鸦”。 我们每年一次的同学会,“乌鸦”都会参加的。 第八章节 那时看上一场电影是我们在精神最大的奢望。电影院里的工作人员逢赶集才放映的,平时是看不到电影的。如果这天是星期天又逢赶集,我和小伙伴们会相约去电影院的。票价是两毛钱,我们没有钱去买票,趁看门的工作人员不注意,就一下偷溜进去了。 放映室的房梁很高,空间也很大,能容下四百多人观看。座椅是硬板靠背的,座椅被鳞次栉比摆放着,从高而低,这样谁也挡不住谁前方的视线。放映机就放在放映室的最高点。乡里开大型一点的会议或者活动,都是在这间放映室里完成的。 我和伙伴们能顺利偷溜进放映室,个个都显得很激动。我们不是每次都能偷溜进放映室的。我们摸着黑(影片放映后,放映室里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时间稍呆长点视线会好一点点)找了隐蔽点的座位坐下,怕这里的工作人员发现我们。 我们班里谭红的父亲就是电影院里的一名工作人员,我特羡慕她能有这样的父亲,她能在放映室自由的出入。为了和她套近关系,我把从别人地里偷来的地瓜都送给她吃了。我要求她以后去她父亲那里看电影能带上我。她吃着我的东西,对我的要求总是满口答应。一年的时间都快过去了,她一次都没有带我去看过免费电影。 今天放映的影片是《少林寺》,虽然这部影片以前看过好几次,但是对它的热情一点没有减去,特别是看到里面激烈的打斗场面,会抑制不住跟着学打起来……那里面有首好听的小插曲,我们也能哼上几句的。 我们看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黑二娃低叫一声“快趴到座椅下面去,有人查票来了。” 有人正拿着手电筒在挨个查票。 我们赶紧利索的将身子趴缩在了座椅下面,全然不顾座椅下面的脏东西。那人查票查到我们潜藏的那一排,趴在地上的我们都能看见他的大头皮鞋,我们连气都不敢出。我们稍抬头都能看见手电筒发出的余光。 我们感觉查票的人走远了,才又悄悄从座椅下面爬出来,来不及拍掉身上的脏东西,又坐回椅里津津有味看起电影。 有次我钻到座椅下面逃票,在座椅的下面拾到一包用纸装着的葵瓜子。我在座椅下面迫不及待打开纸袋尝起里面的葵瓜子起来,葵瓜子不知被搁置在地上多长时间了,吃在嘴里没有一点葵瓜子的香味了,瓜壳里的仁湿润润的甚至还有点怪味。我没有舍得扔掉纸袋里的葵瓜子,从座椅下面起来后,我让伙伴们一起分享了它们。吃着葵瓜子看电影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 电影院大门前长着两棵黄角树,枝叶长得非常茂盛,要五、六个成年人才能环抱住它。我们这些孩子常爬到黄角树上去荡秋千,个个像顽皮的猴子。 有天不知什么原因,其中一棵黄角树从一咧口的枝干里冒出袅袅青烟,那烟雾情景就像电影里仙女下凡尘。 有人说:“这棵黄角树成精了。”又有人说:“我们得想办法震住它。” 很快有人去铁匠那里找来一棵有小拇指粗的铁钉,他们将那颗铁钉牢牢钉进了黄角树的身体里。他们说这棵已成了精的黄角树已被他们用铁钉震住了,它不能祸害村民了。 那棵被钉上铁钉的黄角树果真只袅袅青烟了一上午,似乎它真被铁钉给震住了。 从那里以后我们这群孩子再也不敢爬上那两棵黄角树上去玩了,害怕自己会被已成精了的树吃掉。 杨老师因为偷看女老师洗澡,被学校除名了。 老师们的家属楼虽是一栋有两层楼的建筑体,但是楼里只设计了厨房而没有厕所。他们方便和洗澡,都要去公厕里解决。 学校里的公厕是砖混结构,屋顶上盖着青青的瓦片(夏天的时候,你在坑上正蹲着,一种毛茸茸黑体的虫子会一不小心掉进你的脖子里,你的脖子立刻就会又红又痒起来)。 杨老师是学校里的一名代课老师,家在农村离学校不远步行才需要十分钟左右,老婆在家里务农,有一个五岁的儿子。他文化不高,主要是给我们低年级的学生上《思想品德》课。他讲的课程枯燥无味,拿着课本照本宣读一遍就行了,常读得我们头晕脑胀,我们一不小心就打瞌睡睡过去了。 学校里最近出了一件怪事情,女老师们晒在窗子外面的胸罩老爱不见。她们用的胸罩是杯罩,胸罩的颜色是五颜六色。我们母亲夏天衬衣里不穿胸罩的,穿着男式那样的背心,一个夏天她们的乳房都是向下耸搭着。我们不知道母亲们那时不穿胸罩是出于经济上的拮据,还是出于羞涩。 有次我因为调皮放学的时候被班主任叫到了她的办公室(那天我们班是全校放学放得最晚的一个班,天色都已经很晚了),因为万老师有其他事,我比她先一步到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杨老师一个人,我没有在门口打“报告”就突然闯进了办公室,使他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他的脸都变得有些青了。 我闯进去的时候好像看见他手里正拿着一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在鼻子那里嗅着,他马上慌乱得又谨慎将手里的东西锁进了他的办公抽屉里。他凶狠的责问我:“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往这里瞎钻什么?” “我是被万老师叫到这里来的,我还不想来呢!” 杨老师重新检查了一遍抽屉是否已被锁牢,嘴里不满的骂了句:“真他妈的扫兴!”他是骂着离开办公室的。 公厕的男间和女间仅用一堵薄薄的砖墙隔开,砌这间厕所的时候由于经济上的紧张,墙体里含过多的沙,水泥掺得非常的少,砖与砖之间焊接并不是很牢,如果有人用铁制的东西就能撬松墙体里的砖块。 杨老师趁着夜黑又溜进了男厕所最里间那个蹲位,取下了那块已被他撬松了砖块……那晚,他被另外一个上厕所的男老师逮了个正着。他可能偷看得太投入了,既然没有听见外面有人来的脚步声。 杨老师在厕所里偷看女老师洗澡的事情,不但在我们学校里炸开了锅,在我们乡里也掀起不小的波浪。经学校研究决定,杨老师被辞退了。即使学校不辞退他,他也无颜再在学校呆下去。 他回家务农去了,从此他也深居简出。我家离他家不远的,偶尔在田间里才能见到他的背影,他变得不爱抬头了。他老婆在村子里处事也变得小心翼翼了,生怕和别人吵上嘴,更怕和别人吵架的时候别人说到他们家的疼处。 杨老师的事情出了不久,我们就期末考试了。 我借来哥哥钢笔,趁无人注意的时候,我把数学里的一些公式、语文一些较难记住的字偷记在了桌面上。有的同学将数学公式和语文文字记在自己手心里。如果考试的成绩考差了的话,会招来老师和父母的责骂和抽打。 第九章 我十三岁那年暗恋上了一个男生。 读五年纪上学期的时候,我们班里转来一个男生。他个儿瘦高,穿着雪白的衬衣,青色的裤子,胸前系着鲜艳的红领巾。万老师要他作自我介绍。他显得一点不紧张,大声的说?:“同学们好!我叫杨波,非常高兴认识你们,也非常高兴来到你们这个集体中。我以后会用我的行动和大家一起为这个集体争得更多的荣誉,谢谢大家!”他人看上去很文静,声音也好听。 万老师首先鼓起了掌声,讲台下的我们才想起为他鼓起掌。 他个头高,万老师把他安排和我同桌,倒数第二排。他坐在我了我的身旁,从他的衬衣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淡淡的洗衣粉清香味不由得使我心境荡样了一下。我们那时农家洗衣服用的洗涤剂都是廉价的重庆牌肥皂,洗衣粉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奢侈品。他和我坐在了一条长凳上我才看清楚他上唇已经长出毛茸茸的绒毛,喉部有了明显的喉结。 他对我友好的微笑了一下,我当时脸红得通通,一只小鹿也一下闯进了我心房,我羞涩得赶紧低下了头。 他的学习成绩特好,在来我们班里的第一天我们就见识了他的厉害。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出了一道附加题(从四年级开始万老师已经不再担任我们的数学老师了),有若干只鸡兔同在一个笼子里,从上面数,有35个头;下面数,下有94只脚,求笼中鸡兔各有多少只? 小学课程主课虽然只有数学和语文两课,但是我还是严重偏课,数学。每次单元测试或者期末考试如果数学能考到七十分,我就已经很欢喜了。像鸡兔这种深奥的数学题我提着笔是不知如何下笔,在想谁会这么无聊,把鸡和兔关在一个笼子里? 坐我旁边的杨波迅速提起笔在本纸上算了起来。我们班里平时数学成绩不错的那几位同学也咬起笔头苦思冥想起来。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杨波就做出黑板上那道应用题。他举起手。 数学老师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做出了这道应用题,他惊愕了一下。“说说你的答案。”他对杨波说。 杨波站起身不慌不忙的说:“我算出来的答案是鸡23只,兔子是12只。” 全班同学都看住了杨波,有人投去佩服的眼光,有人投去嫉妒的眼光…。。我当时对他也是佩服五服投地,眼光直直的看着他,心里起了起了小小的涟漪。 杨波今天才转到我们班里的,数学老师还不认识他。他带着一种欣赏的眼光问杨波:“你叫什么名字?”他带着自信的说:“我叫杨波。” 杨波是随父亲工作调动才转到我们这个学校的,他原来和父亲一起生活在县城,母亲在他两岁的时候就过世了。 我们教室是间盖着瓦房的平房,瓦上常潜伏着一些毛毛虫。 那天天气很热,窗外的知了叫个不停。 我们在教室里自习着,这节课是语文课的,因为万老师家里出了事情,班长安排我们在教室里自习。我正伏在课桌上看书,突然感觉到有东西掉进了我脖子里,随即那个地方有了针扎的痛楚。我惊叫起来:“毛毛虫掉进我的脖子里了。”屁股也一下从板凳上“噌”的起来。 我的叫声惊动了全班。 坐在我旁边的杨波手疾眼快把那只毛毛虫从我脖子里捉了出去,我脖子里的痛楚一下减少了很多。 他关心的问我:“你被吓坏了吧!” 我看着他的眼睛紧张得点了点头,心再次让小鹿闯了进来。 我和他只同桌了两周的时间,我的座位被调换到了第一排,与我们班里最矮的那个男生做起了同桌。我的眼睛近视了,已经不能看清黑板上的字了,学习起来很困难。我母亲来学校找到万老师向她说明了我的情况,希望万老师能给我调整位置。我不能再与他同桌,我的心里一下失落了很多,心底反而埋怨母亲多事。 他来我们班以后,我变得爱美了。我不再穿补着布片的衣服和裤子,每次上学出门前总用水把头发打理一下,再检查鼻孔里有没有不雅的脏物……我每次上学都是算着时间出门的,这样才能在上学路上遇见他。他在前面走着,我就在后面默默看着他的背影走着(那时男女同学在上学路上是不能同行的,不然人家会笑话你们在谈恋爱),心里有一种很异样的感觉,是满足?是幸福吗?还是情笃初开? 我在意班里每个同学对他的评价了…… 张琼课堂里的座位在杨波的正前方,我总是借着做不出这道数学题的借口去找张琼,张琼的数学比我学得还一些。张琼认真给我讲解起来,而我根本就没有听她在讲什么?我用余光在扫描后面的他,他正认真做着课堂作业,似乎没有感觉到我的到来,我的默默注视……这多少使我有些难过。我离开张琼的座位,故意用肘碰掉他课桌上的书本。我做出惊慌的样子赶紧为他捡起地上的书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一句话都没有对我说(我现在在梦里还能梦见他,梦里的背景还是那间教室。在梦里的我对他还是心揣着小鹿,只是远远的看着他,我们还是一句话没有说。虽然在梦里我们一句话没有说,但是我一点不想这个梦醒了,醒了的我也会慢慢回忆梦里的片段),只是对我无所谓的笑了笑,眼里有一种让人很舒服的宽容,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带着一种遗憾离开了张琼的座位。 有天他生病没有来上课,一天没有听见他的声音、看着他的人,我的心就让什么人给我掏空了似的。我习惯性的回头,他那个位置空空的…… 放学后我独自一人悄悄来到他家的窗外,他家的窗子是关着的,拉上了一层窗帘,我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我知道他就在那层窗帘的后面。我几次鼓起勇气想去敲响那扇窗,我连敲开他窗子后的台词都想好了,“你好!”或者问他“你今天怎么没有去上学啊?”可我几次都失败了。突然窗帘的后面有了响动,我如一只惊弓只鸟慌恐的跑开了。 从他家窗外跑回家,我的心一直不安定。我无法安静下来做作业,对他我像着了魔。我在我家堂屋墙壁的壁画后面悄悄写上:杨波,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但是第二天我又悄悄用墨水涂掉了壁画后面那个字,我怕别人发现了我的秘密…。。 第二天他来上课了,我心里不再那么空了,又让一种甜蜜的东西给塞满了…。。 我十三岁那年就来了月经的初潮。 记得那天是星期天的下午,我正坐在家门口做家庭作业,觉得屁股下面老有东西流出来,流得屁股黏黏糊糊的,让人很不舒服。我准备把家庭作业做完后,再去茅房看一看屁股怎么老流什么液体出来。后来屁股流出来的量越来越大了,我等不到做完作业再去茅房了。我一起身,坐的矮凳上有血,我的心害怕极了!我赶紧跑向茅房。 我来到茅房脱下裤子,发现内裤、裤裆里全是红红的血,我傻眼了。我摸摸自己的屁股,却没有摸到伤口。一种恐惧占据了我的全身,觉得自己流那么多的血,已经快死了。 我父母正在田里干活,我一路大哭着去坡上找我的父母。路上遇见一些我认识的大人,他们都奇怪的问我:“燕子,你哭得这么伤心,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我抹着眼泪说:“我要死了,我屁股流了好多的血。” 一些岁数大的女人一听我的话,就知道是我的初潮来了,就安慰我的说:“你不会死的,你快去找你妈。” 在坡上干活的人不少。 我母亲远远就听见我的哭声了。 她在田里直起身子着急的问我:“你怎么了?”我看见母亲却哭得更大声了,冲她大哭大叫:“你还在干活?我都快死了,你都不管我。” 母亲扯起嗓门着急的问我:“你到底怎么了?”我和母亲隔着几块田。 “我屁股那里流了好多血出来,身上的血都快流完了。” 我母亲急忙从田里走出来。她快步走到我的身边,拉起我的手就往家里赶。我还在伤心的哭,她低喝着我:“别哭了,丢人!” 我见母亲沉着脸,我赶紧识趣闭上了自己的嘴,不然她的手指会重重扣在我的脑门上。 母亲回到家里就翻出一叠长方行的草纸,那纸张有点偏黄。她又从抽屉里找出一件像船形的布料来(有三根手指并列那么宽,长有十二三米),是红色的,边上还有四根白色的系带(系带就像船的浆)。后来才知道被我称为“船”的东西是卫生带,女性的专用品。 母亲教我如何将草纸折成长方行,如何将折成长方行的草纸放进“船”里。“船”两头最短的系带是用来固定草纸的,系带固定好了草纸,草纸才不会轻易从“船”里滑出来。“船”边最长的两根系带是用于拴在我腰上的,如果“船”身不用两根系带拴在我的身上,那么“船”身会顺着我的裤筒滑落出去的。 我问母亲:“我屁股怎么会流血?” 母亲显得有些不耐烦:“每个女人到了这个时候,她都会来血的。” “有没有什么药让我吃了不让它流血的?”我天真的问。 “没有!”母亲的回答很简短。“你这次来月经的事情也不能随便对别人讲。” “那男人会流血吗?” “男人不会流血的。” “那为什么我们会流血呢?” 母亲瞪了我一眼,警告我的说:“你是女孩子,有些问题你是不能问的,不然人家会说你是有娘生无娘教的东西。” 母亲的话让我隐隐约约觉得不安,感觉身上来月经这事不能随意让人知道。 母亲只教我学会折草纸,没有教我其他的知识,比如以后如何做好隐私部位的清洁;每次月经来的天数大概有多少天…… 卫生带用起来非常的不方便,因为草纸的吸水性很差,一般一节课下来草纸就被经血浸透了,经血浸透了草纸转而浸向了卫生带。因为是第一次来经血,没有经验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换下一张草纸,经血也常把自己的裤裆搞得湿湿的,湿湿的裤裆总是弄得自己坐的条凳老是占上经血。有同学发现我条凳上的经血,就惊叫起来:“你的板凳上怎么有血?”我红着脸撒谎的说:“是我刚才削铅笔的时候不小心把手给伤着了,流的手指血。”幸好那时的裤子基本都是青色的,我的糗事不易让人察觉。黏黏糊糊的卫生带紧贴着自己的隐私处,弄得自己坐着不舒服站着也不爽。我一生中只用了一天的卫生带,第二天我就直接把草纸放在内裤上(有次上体育课就是因为没有卫生带,草纸突然在裤裆里断裂成两截,它们顺着我的裤筒滑了出来,我赶紧弯下腰去把它们捡了起来。)。 农村那时家里一般都没有设厕所,我家的茅房离我们家正屋有几分钟的路程。我把晚上换下的草纸悄悄藏进了自己的床下或者枕头下面,晚上一个人去茅房我没有那个胆量。第二天,我起床后又懒得去收拾它们,就让它们继续躺在我的床下和枕头下……来月经的第六天,它们像流完了似的,我的隐私处又恢复了以往的干爽,我兴奋得不得了。 我放学回家,才把前脚跨进家里,我那性情暴躁的父亲把我像只小鸡那样捻起来,然后狠狠把我摔在了地上。他摔得我眼冒金星,就差点晕过去了。 父亲青着脸叫着:“马上去把你床下和枕头下面的东西给我收拾了。” 我立刻明白过来父亲为什么发那么大的怒了。 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跑向自己的卧室…。。我收拾了一大抱已经变得有些硬了的草纸。 过了一个月 那天我在学校学习,正和同学一起在教室里朗读课文。突然,一股热热暖暖的液体又从我的隐私部位喷流出来了。这种喷流的感觉我已经很熟悉了,只是因为我以为它们不会再来了,搞得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下课后我赶紧揣上一个作业本跑向了厕所。我把本子里的纸张撕下来折成长方形,再将折好的纸张垫在了自己的内裤上。作业本的纸张吸水性太差了,多量的经血浸进了我的内裤和裤裆里。我在自己座位里一动不敢动,我一动似乎隐私处的经血会来得更汹涌。 幸运的是那天不知是什么原因,我们上午上了两节课后,老师就宣布放学了。如果那天不是提前放学,真不知我那天会出什么洋相(我都不敢向老师请假回家,我觉得这事难以启齿)? 我把书包放在了自己屁股后面遮遮掩掩一路跑回了家…… 夜里还是必须要换草纸,不然会弄得床单上全是血渍,可我还是不敢一个人去茅房里换草纸。我还是在卧室里换下草纸,草纸换好后,我跨出家门(外面黑漆漆,吹着夜风)右手用力往屋顶一扔,换下的草纸被我扔上了屋顶。我做作聪明,那么高的屋顶父亲应该发现不了我的秘密的。庆幸的是这个小秘密一直没有被父亲发现,不然父亲会拔掉我一层皮的。 过了两年后我家屋顶漏水,父亲上过一次屋顶。我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往那上面扔草纸了,以前扔的草纸早被风化掉了…… 第10章 杨波各方面太优秀了,我们班里很多女孩子都迷上了他,张琼就是其中的一位。 张琼性格比我外向,做起事情也是风风火火的。 这天课间休息的时候她把我悄悄叫到一个角落,她显得有些神秘、兴奋和紧张。我从没有见过她这般模样,不明白的问她:“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才从她裤兜里摸出一张纸条神秘兮兮塞进了我的裤兜里。我问她:“你往我裤兜里塞了什么啊?” 她把嘴凑到我耳边,非常小声的说:“我给杨波写的信,我要你帮我送到他手里去。” 我听到这里心是很沉的往下落了一下。“你喜欢杨波了?” 她见我脸色一下变得有点发青了,不以为然的说:“我只是让你给我送一封信给杨波,看把你吓得脸色都变青了。” 我从未将自己暗恋杨波的事情告诉过张琼,即使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张琼见我有些犹豫不决,显得有点生气了:“我这个忙你到底帮不帮我啊?” “你喜欢杨波有多久了?”我很小声的问她,小声得连我都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嗯!有几个星期了吧!” 我没有敢告诉张琼我暗恋杨波已经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了。我强打起笑容对张琼的说:“我帮你这个忙。” 张琼高兴得不得了,“你今天一定要把这张纸条送到杨波手里哦!” 我硬下心肠说:“我答应你!” “你真是我的好朋友!你也够义气。” 我看着张琼高兴蹦跳开的样子,我心里在问自己:如果我早点告诉张琼我暗恋杨波的事,她还会喜欢上杨波吗?她还会让我替她送纸条给杨波吗?我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裤兜里,强烈的难受和好奇促使我想看一看张琼在纸条里给杨波写了些什么?我正要打开纸条,我却犹豫了…。。 这天我一直在好机会接近杨波,可他身边总是有人出现。张琼也不断用眼神向我施压,弄得我心也慌了起来。 下午放学的时候,我终于等来一个机会,杨波正抱着全班正考试完的考卷向万老师的办公室走去,而且他周围也正好没有一个人。 “杨波!”我鼓起很大的勇气叫住了他(虽然我一直暗恋他,平日里我也不敢叫他的,我会脸红)。 他回头问我:“你叫我有事吗?”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箭步走上前将手里的纸条以最快的速度塞进里他的手里,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跑开他的身边,我心虚得、紧张得好像那张纸条是我亲笔写给杨波似的。 第二天杨波就给张琼回了纸条,这张纸条也是经过我的手转交给张琼的,他回纸条的速度挺快的,更使我心里失落、难过。我原来猜想他是不会给张琼回纸条的,他不会显得那么肤浅,我想错了。 张琼拿着杨波给她回的纸条如获珍宝,躲在一角落喜滋滋看起来,她不让我看纸条里面的内容。我从她的表情里能猜出来,她从纸条里找到了她所期盼的东西了。 我故作镇静的问她:“你昨天在纸条里给杨波都写了些什么?” “你昨天没有偷看我写给他的纸条?”她的眼睛没有看我,还落在那张纸条上。 我如实的说:“谁会偷看你的纸条啊!” 她说:“我在纸条里向他表露我喜欢他的心迹了啊!” 我很是惊,“你也太大胆了吧?你就不怕人家拒绝你?以后你们见面回多难堪啊!” 她不以为然的说:“喜欢一个人不让他知道,难道自己就一直这样憋着,那不憋死人?”她不知道我就是那个天天把对某个人喜欢憋在心里的人。 “他在纸条里给你写了什么?”这才是我最关心的话题。 张琼乐呵呵的说:“他说他愿意和我成为最好的朋友,让我们在学习上相互帮助、共同进步。” “还写了些什么?” “没有了。”张琼折好纸条,小心放进了她的口袋里。“燕子,你觉得杨波是不是我们班里最帅气的男生?” “嗯!”我答得有气无力的。 “他其他方面也优秀吧?” “嗯!” 她憧憬的说:“和这样优秀的男生做最好的朋友,我太高兴了。” 以后张琼总是找着各种借口去接近杨波,看着他俩把脑袋凑在一起说着话,我心里隐隐作着疼……我对杨波的暗恋却一点没有改变。 张琼成人踏入社会性格也是风风火火的,只要是她喜欢的东西,她就会想方设计的得到。她老公高大、帅气,她就敢从别人手里抢过来。她现在事业有成,也和她性格有很大的关系。我有时真佩服她的性格,不像我胆小,畏缩不前。 国庆节快到了,我们几个女同学为庆国庆编排了一个舞蹈节目。这节课是万老师的语文课,她叫我们准备节目的几个女同学去讲台那里再排练排练(学校的讲台也是我们的表演台)。 万老师和我们在一起,她想在舞蹈上给我们做一些技术上的指导。 我在讲台上面正投入的排练着,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教室里闪了出来,是杨波。他好像是来找万老师的。 他的出现一下打乱了我的节奏,头都低到了胸口,别人一定发现我脸红了。 万老师厉声的提醒我:“余小燕,你怎么跳舞的?你的拍子没有和音乐合上。” 杨波一定听见万老师骂我的话了,我当时真的羞愧极了。 班里的文艺文员见我跳得一团糟,也责问我:“你到底怎么了?”她示意其他同学把动作停止下来。“余小燕,我希望你能认真的跳舞,这关系到我们班里能否夺得名次。” 我能感觉到杨波也正看着我,我那时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节目排练完以后,张琼把我拉到一个角落严肃的问我:“你是不是一直在喜欢杨波?” 我嘴硬,“我怎么会喜欢杨波呢?他可是你喜欢的人,我不会和你争的。” 张琼不是很相信我的话,“杨波,没有从教室里出来,你的舞蹈跳得很好的。可杨波一出现,你就方寸大乱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一直在暗暗喜欢他,他能使你害羞和紧张。”她的观察力不简单,不去做间谍可惜了。 虽然她说中了我的心思,但是我还是不肯轻易承认。“那个时候任何一个男同学出来,都能使我害羞和紧张的。” “那国庆节表演那天,台下那么多人,你怎么办?” “那天我会勇敢上台表演的。”我故意做出轻松的样子。 “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没有在悄悄喜欢杨波?” “真没有。”我坚定的说。 杨波爱打篮球,每次他和别人在篮球场里比赛,我总站在场边暗暗为他加油。他赢了球,我会哼着歌曲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心里一直有个秘密,就是不敢当面问杨波,是不是我对他的执着让他察觉到了,然后他感动得也喜欢上了我? 记得有次数学老师把一摞作业本撩在了他讲桌上,可能那天数学老师的心情不好,没有像往常那样点个同学的名字上讲台发放数学本子,他叫我们自己上讲台找出自己的本子。 他们像一群被捅了窝的马峰一样,全闹闹哄哄涌向了讲台,站在一边的数学没有加以制止。我在座位上等着,我上前去也挤不进去了。讲台上的人渐渐少了,讲台上的作业本也被他们弄得很狼藉。我准备上去找自己的数学作业本了,我的身子才在起来一半,杨波经过了我的课桌,他不动声色朝我的课桌上扔来一个本子,我定睛一看,正是我要上去找的数学本子。我愣了一下,一种激动紧紧包围了我的身体。等我抬起头,杨波已经离开了。我同桌那个男同学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他的眼里闪出一种特别的眼神冲我笑。“呵呵呵呵,杨波干嘛给你一个人拿本子呢?他不会喜欢上你了吧?” 我心里是幸福的,故意瞪了同桌一眼,说:“他给我拿本子也很正常啊!老师不是常说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友爱吗?” 同桌看了前方的讲桌一眼,讲桌还留着一部分本子,同桌的本子也躺那里面。“杨波对你是帮助和友爱?那他干嘛不把我们一起帮助和友爱了?” “那你自己去问杨波啊!” “这事还用问吗?他分明就是在对你献殷勤,想跟你好。” 我们那个年代被人看出、说穿某个人想和你好,觉得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陈俊才,你如果再乱说话的,我会把这事告诉给万老师的。”我警告他。 陈俊才这才住口,对我怪相吐了吐色头。 我的座位在教室第一排靠墙的位置,因为我的个头在班里算高点,靠墙坐不影响后面同学的视线。陈俊才爱吐白沫,一天吐不完似的,我怀疑他前世是不是鱼?最令我头疼和厌烦的是,他老把白沫往靠墙这个方向吐,正好吐在我的脚下。他吐了白沫,也不用脚把它们擦掉。我和他交涉多次,希望他把口里吐出来的白沫不要往我脚下吐,可以往外走道吐,不然我看见那些白沫心里有想呕吐感觉。他根本不顾我的感受,依然我行我素,为此我和他发生过战争。战争只能让我们的矛盾升级…。。 陈俊才也有他英勇的时候……。 那是课间休息的时候,我们几个女同学相约到讲台那个地方跳橡皮筋。我们正跳得正欢,陈俊才来了。他来不是观看我们跳橡皮筋,而是来捣乱的。我们在橡皮筋上蹦跳着,他也在橡皮筋上乱跳着,让我们无法正常再跳下去了。他特招我们女同学烦心,我们也常找到万老师告他的状,万老师对他也经常进行体罚的,他仍不知悔改。多年后,才从一个同学得知陈俊才为何屡犯的原因,他是为了想引起我们当中一个女孩的注意。 突然,有人大叫道:“有人被电着了…。。。” 我们全部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过去,果然,一个低年级的男孩手心里正冒着青烟,他手里正握着一根裸露着的电线(这根线贴着台柱安装的,平时学校举行大型活动插话筒用的。线外的绝缘体老化了,丝就裸露出来了。这小男孩不知道裸体电线的危险,就把它当做一根普通的电线玩起来了。)这根电线很细,应该电量不大,不然这小男孩早就被击倒在地了。男孩哇哇哭着摔着手里的电线,我们都能闻到一股被烧焦了的肉味道。 我们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一个个呆着,没有人敢上去救那个男孩。 “快让开…。。!”陈俊才不知从那里找来一根条凳,高举着条凳高叫着。 我们赶紧为他闪出一条道,只见他把手里的条凳重重往小男孩的手心地方劈下去,条凳将电线和小男孩的手心的彻底分开了。有同学叫来了老师,男孩已被陈俊才救下,男孩只是手心被电烧焦了而已,其他的无大碍。 第二天,校长就在大会上表扬了陈俊才的机智、勇敢…。。 我和陈俊才从小学到初中都是一个班级的,后来初中毕业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了,扳指一算我们都有十七年没有相见了。我们每年开同学会的时候,都会津津乐道到他的…。。 明天是星期天,我、张琼、还有几位同学就留在学校里玩起了跳沙坑。我们的起跑线设在离沙坑十米的地方,深吸口气,我们就摆起双臂勇敢向前冲去,离沙坑不远了,我们的双腿用力往后一蹬,我们的身子像支离弦的箭飞了起来,然后又重重落在了软软的沙坑里。我们都喜欢这游戏,刺激又好玩。 不一会儿,叶惠来了,她是校长的小女儿,读六年级,比我高一级。她仗着自己是校长的女儿,经常在学校欺负人。 叶惠霸道的对我们说:“你们都不可以玩这沙坑了,因为我要玩了。” 我们都白了她一眼,但都是敢怒不敢言,她妈妈是校长,我们万老师在她妈面前矮半截的,更何况我们这些农家子弟。我们收拾自己的书包准备回家了,杨建玉突然说:“我想去一趟厕所。” 杨建玉的话让她们全感到了有尿意,她们都要去厕所。我在前几分钟刚去了趟厕所,我就留下来给她们看书包了。 她一个玩着跳沙坑,没几个回合下来,她就对这个游戏没有兴趣了。 她心高气傲的走到我的身边,因为家境的悬殊,我在她面前显得有些胆怯和紧张,我都不敢看她。 她说:“我们来玩个游戏。” 我的眼睛死死盯住我脚下的书包,不敢回答她。 “这个游戏很简单的,你只要动动嘴就行了。” 她见我不说话,就用她穿着皮鞋的脚踢了一下我穿着胶鞋的右脚,“我给你出的是一道智力题,很简单的,三岁的小孩都能答上来的。” 我拗不过她,终于点了头。 她诡异的笑了一下。“如果你在路上遇见一个大财主,他见你可怜,想给你几角钱,那么你想要几角?” 我想了一下,老实的说:“我想要三角。” 我的话才落下尾音,她那穿着皮鞋的脚就狠狠朝我的右小腿飞了三脚。她得意笑出了声,说:“我就是那个可怜你的大财主,给了你三角(脚)。”她说完就扬长而去了。 我委屈的眼泪一下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右小腿也好疼。 她们很快回来了,我赶紧收起自己的眼泪,不想人家看到我软弱的那一面。 张琼问我:“那个混世魔王呢?”她指的就是叶惠。 我淡淡的说:“她玩一会儿就走了。” “她没有欺负你吧?刚才我们在厕所里就怕她欺负你,所以我连大号(大便)都没有解决,就和她们一起回来了。”张琼说。 我强忍着内心委屈,强硬的说:“她没有欺负我。” 杨建玉说:“混世魔王走了,我们再玩会儿回家。” 我说:“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们都回家吧!” 晚上,我挽起裤脚,准备把脚放进洗脚盆里的时候,大哥发现我右小腿有一片紫色。他叫了起来:“妈,小妹的右小腿有块地方成紫色了。” 母亲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仍做着她手里的活,漠然的说:“她肯定又去那棵树上疯的,自己摔的吧!” 大哥觉得母亲的话有些道理,也没有什问我了。我当时心里感到很冷,如果母亲能对我多关心一点,我一定会扑进她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把今天受到的委屈都讲给她听,想她拍着我抽泣的肩头…… 我曾悄悄问过张琼,“你觉得我像不像是我父母从别人家里抱回来喂的?” 张琼说:“你的眼睛和嘴巴和你爸那么像,你怎么可能是他们从别人家里抱来喂的?” 我回家照着镜子看,发现我的眼睛和嘴巴真的和我父亲长得一摸一样,我也否定了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想法。 每年的冬天,我的手指总会冻得像一根根红萝卜,痒得难受,严重的时候手指还会溃烂…… 姐姐有了一双红红又厚实的手套,手套上面还镶有漂亮的金丝线。姐姐戴着手套在我面前炫耀着,让我好生羡慕。 我跑到母亲跟前乞求着:“妈,我也想有双手套。” 我母亲瞪了二姐一眼,再看着我说:“你二姐手上戴着的那双手套是我找别人借给她戴几天的,过几天我还要还给人家的。” 我听了后心里异常的难受,我知道母亲对我撒了谎。我看了看自己已经在溃烂的双手,爱哭的我,眼泪再次涌出了泪框…… 上初中以前,我傻到连自己的生日是那一天,我都不知道。 我问母亲:“妈,我的生日是那一天?” 母亲十分不耐烦的回答我:“小孩的生日一顿打。” 我可怜的说:“妈,我生日那天,我想吃鸡蛋。” 母亲没有再理睬我了。 我看见有人在下田撒秧种了,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我的生日就快来临了。我曾问过我爷爷,问他我的生日是那一天?具体是那一天爷爷也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我出生在春耕最忙的时候。 我欢天喜地跑去问我母亲:“妈,我的生日是不是要到了?” 她的回答还是那么不耐烦:“还早!” 我就天天等着我的生日到来,可等秧苗从田里发出了芽,我的生日都还没有来到。 我再次跑去问母亲:“妈,我的生日还有多久?我想吃鸡蛋。” 母亲择着她手里的菜,不回答我了。 “妈,我想在我生日的时候吃上一个鸡蛋。” 我的话一下激怒了母亲,那年不但没有吃上鸡蛋,而且挨了一顿打,真应验她的那句话“小孩生日一顿打”。 我至今都无法理解母亲那时的行为,虽然家里当时的条件不是很好,至少能满足我生日的时候吃上一个鸡蛋吧!母亲做了很多让我无法释怀的事情,这也为我后来离家出走埋下了很大的伏笔…… 我结婚生子后,在一次和母亲闲聊中,我无意提到了手套和鸡蛋的事情。母亲听我翻出了陈年旧帐,脸色一下就变了,嚷着收拾东西要去二姐家,我拦都拦不住。 我和我母亲从小就缺少沟通,我们在一起气氛有些沉闷,还有那么一点尴尬。她和我二姐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可能是我某些方面对母亲做得还不够好吧! 第11章 1993年的5月,我即将参加小升初的毕业考试。我每天坐在烤热的教室里做着怎么也做不完的练习题,老师的粉笔在黑板叽叽喳喳的写个不停,窗外的知了叫个不停,我盼望着毕业考试,这样可以提前结束这没完没了的练习题,又害怕那场考试,怕考不出好的成绩。 这一年的五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那日清晨,我还在睡梦中,屋外大人们的议论声吵醒了我。我还不想马上起床,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人们不停说着“黄眼镜”三个字,我感觉一定是黄眼镜出事了。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跑到了屋子外面。 我家屋子外面站了不少的人。 “黄眼镜解下他腰上那根牛皮带在自己那间屋子里悬梁自尽的。”春、秋、冬季节里黄眼镜习惯把那根棕色的牛皮带扎在他的腰间,穿着那件军绿色的外衣,胸前佩戴着毛主席头像。 “他是什么时间上梁自尽的?” “他们粮站部门的工作人员都不清楚他是什么时间上梁自尽的,都说有好几天没有看见他了。” 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黄眼镜会上梁自尽,“黄眼镜真的死了吗?” 大人们那里会理会我这个小孩,他们继续说着:“那派出所来人了吗?” “来了!他们勘察了现场,已经排除他杀了。” 有人提议:“那我们去看一看。” 我也跟在了大人的后面去了黄眼镜的宿舍。 他的窗户还是被厚实的报纸密封着,房间里仍然渗不进一点阳光,显得阴暗、凄凉。屋子里亮着一盏黄织灯,灯的瓦数不大,发出来的光线很昏黄,照得屋子里的人的脸都是蜡黄的。我也是第一次走进黄眼镜的屋子,里面的情况出乎我们的预料,床上的被子被他整齐折叠在床的一角,书整齐排列在书架上,日常的生活用品也是被他有序的摆放在了墙的一角。屋子里除了有些阴凉,闻不出其他的异味。那根棕色的牛皮带还悬在梁上,他的身体已经让人给取下来了。他身体僵直的躺在床上,面部让人用纸给盖住了。 “黄眼镜的父母回电报了吗?”问话的人是粮站的站长。 “他父母回电报了,说是已经动身上路了。” “唉!这么有才的一个年轻人就这么死了,可惜啊!”人群里有人发出了感叹。 “如果他能回到城里,一定是大有作为的。” “留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确实太委屈他了。” “他现在终于得到解放了。” …… 学校那天老师议论最多的事还是黄眼镜,有人说他毕业国内某所知名大学;有人说他懂三国的语言;还有人说他会作诗…… 黄眼镜生前受到人们的冷眼热嘲,死后却得到他们的吹捧和惋惜。他们的吹捧和惋惜,可以理解成活着的人对死去人的一种尊重吧! 他的父母终于把他带回了他魂牵梦绕的城里…… 还有几天就到六月了,离我们毕业考试的时间不到两周的时间了。杨波也再过几天要离开我们这个集体了,按照当时的规定,他必须返回原籍参加毕业考试。他以后还回不回这个地方继续读书,他自己都不清楚。 他买来一本留言册,让我们每个人都在那册子上面写上一段话。有人祝愿他以后的生活开心幸福;有人祝他的学业如雨后的竹子节节高……张琼在他的册子上写了满满两页(张琼现在的字迹都很差,歪歪咧咧),流露出无限的眷恋之情。轮到我在册子上留言了,我只在册子左上角端端正正写上了我的名字:余小燕。正文下面我一个字没有写就递还给了他。他是惊讶看了我一眼,我只能微微一笑,没有给他解释。我暗恋了他两年,他就要走了,我难过了、不舍了,这册子不方便我流露出真实的感情。像其他同学在册子随意写上祝语,可我对他的感情超出了同学之情,那些祝语不是我想表达的,于是我选择空白正文……我把这段纯真的感情深深埋进了自己的心里,不让他和他们知道。我和杨波现在在某些场合还能见上面的,奇怪的是他还能使我脸红心跳,我都已经是十岁小男孩的妈妈了,对他仍保持着少女羞涩的情怀。 几天后,杨波走了,看着那空空的座位,我心里升起无限的惆怅…。。 不久我们就参加了小学毕业考试…。。 1993这年的暑假我过得最休闲和慵懒,没有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了。那个暑假我和我小伙伴却做了一件最疯狂的事情…… 黑二娃胆儿大,放牛的时候悄悄潜进了石油队的库房里偷来一袋白色粉末体的东西(那袋子能装下二十斤左右的东西),我们这里人叫它“滑石粉”。它的润滑性和粘性特好,那时谁家的书本和账本坏了,都是用它粘好的(必须用水将滑石粉稀释)。每家的对滑石粉的储存量不大的,就一瓶装。 今天中午才下了一场雨,打谷场的石坝还是湿漉漉的。黑二娃倒了少许的滑石粉在石坝上,那块石坝就显得特别的滑了,人一站上去稍不注意就会被摔倒。我们还争先恐后往那上面踩去,脚底就跟装了不听使唤的滑轮一样,我们的身子东倒西歪,然后乱哄哄抱成一团,最后全都摔在了石坝上。我想里面开心笑得不行了,不泄气的重新站了起来,刚站稳,脚底又厉害往后一滑,屁股又重重摔在了石坝上…。。 这时有人想到一个鬼点子,“如果我们把这些滑石粉撒在电影院的入口出,你们说会出现什么情况?” 黑二娃兴奋的说:“摔得他们人仰马翻。” 我也说:“最好摔得那个姓高是也鼻青脸肿。”前几年,有次我偷偷溜进了电影院,被他发现后,被他手里的查票用的手电筒狠狠砸中了我的后背,为此我心里特记恨他。 他们也显得异常的兴奋,“我们就让看电影和放电影摔得个人仰马翻。” “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明天一早就行动吧!明天是赶集的日子,看电影的人一定多。” “明天一早我们全都在这里集合。” “不来的人就是猪、狗生的。” 第二天,天空作美,下起了蒙蒙细雨。 我们提着滑石粉来到了电影院的大门口,天才亮,这里没有人经过。我们把滑石粉均匀撒在了电影院大门口,经水的稀释后的滑石粉呈白晶色,凭肉眼看根本看不出这个地方已被我们做过手脚。 电影院对面是一栋木房子,政府人员办公的地方。我们藏进房子里,推开走廊里一扇窗户都探出小脑袋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我们在走廊等了不知多久,终于等来了外面的动静,姓高的那个人拿着一串钥匙来打开电影院的大门。他正低着头找着钥匙,一只脚刚踏上了那块地方,脚底突然又厉害一滑,他做了高难度动作“恶狼扑食”。他被摔得全身趴在了地上,样子很难堪。他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支撑着地面,身子才起来一半,手底又一滑,他的身子又重新摔在了地上。他后来是费了很大的劲才从地上挣扎站了起来,可能他的胳膊被摔疼了,他一直甩着胳膊。他看出摔倒他的那个地方有了问题,他折身回他的宿舍取铁铲。那个时候人们的安全意识都很淡薄,他离开的时候没有竖立一块牌子,写上:此地危险,请不靠近! 姓高的才离开不久,来了一对男女,他们走得那么近,是一对热恋中的男女,男人为女人撑着一把雨伞。他们远远就看见电影院大门还没有打开,但是他们还是一步一步靠近了那个危险的地方。这对情侣几乎是同时踏进了那块“魔鬼地”,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狼狈倒在了地上。那女人漂亮的花衬衣被地上的泥水搞得一身都是,男人手里的雨伞也滚得好远。 躲在走廊里的我们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我们的笑声惊动了那里的办公人员,他走出办公室训斥我们:“你们这些孩子在这里干什么?快给我出去!” 我们“轰”的一下夺路而逃,害怕别人发现做的坏事。 我们还把滑石粉撒向了供销社的大门口、红旗旅馆的出入口……后来事情闹大了,政府出面调查了这件事情(那时一般的事件都由政府出面解决,公安机关不介入的),我很快被浮出了水面。 那个年代的人思想很单纯,他们没有向我们家里提出经济上的赔偿,只是要求我父母好好管教我。我那恼羞成怒的父亲一个耳光给我狠狠扇过来,扇得我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的作响,像一架飞机在我头上盘旋似的。我跟父亲回到了家里,耳朵还一直“嗡嗡”的响着,耳根子感到有隐隐的痛楚了。到了晚上,我耳根子越感痛楚了,这件事情我不敢给父母说,说了他们也不会理会我的。我的左耳逐渐的失聪,我就养成了走在人家右手边的习惯。 这件事之前我嘴里长了虫牙,虽说牙痛不是病,可痛起来我连稀饭都吃不下去,左脸颊肿得老高,用手能感觉到明显的滚烫。夜里我禁不住呻吟了起来,睡在我隔壁的母亲拿起一根捶衣棒气冲冲进了我的房间,不由分说用手里的棒子朝我的身体重重捶了几下,她说我的呻吟声吵得他们无法入睡。前几年母亲的牙齿也让虫子给吃了,牙痛得连一粒米都不敢嚼,整个人消瘦了不少。我赶紧回到农村娘家把她接到城里治牙齿,在来城里的路上她一直抱着自己的脸颊呻吟个不停……。看到这里我心里真的百感交集。 以后无论我身体上还是心灵上受到伤害,我都不会像他们述说的,我独自一人默默的忍受。 在我记忆中,1993年的夏天是最炎热的一个夏天,那是我童年的最后一个夏天……我和小伙伴们在大树底下乘着凉,谁家的收音机正唱着罗大佑的《童年》,“……水彩笔和万花筒画不出天边那一条彩虹,什么时候才能像高年级的同学有张成熟和长大的脸,盼望着假期,盼望着明天,盼望着长大的童年。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盼望长大的童年……。” 少年(1) 1990年8月31日,我和张琼相约一起去新的学校报到,怀里揣着录取通知书。 我们先来到学校的一块黑板前,黑板上密密麻麻写着几百新生的名字。我和张琼在黑板里认真找起了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很快在找到了,我被分到了(初)一年级一班。张琼分在了(初)一年级三班,杨建玉也被分在了三班。不能和最要好的两个朋友读一个班,我心里多少有点遗憾。我再细看了一下,一班里有十几个我熟悉的名字,他们都和我来自一所小学部,其中有几个还和我是同班的。 开学的第一天,我的心情激动又紧张。看着教室里陌生的面孔,我自己也不由得矜持起来,不敢大声的说话。我的新班主任姓王,是位男性,年级都五十几了,两鬓斑白。他有个坏习惯,几乎每天到了放学的时间,他都是醉眼朦胧,连说话都说不清。他曾教过我二姐,老把我的名字叫成我二姐的名字,我还是会答应他的。 进入初中后,我们女生最大的变化表现在课间的时候不再出去跳橡皮筋、踢毽子、丢手绢……这些游戏了。女生的乳x已经在发育,如果再在操场上玩这些游戏,乳x会随节奏不雅观“突、突”跳起来。女生会安静呆在教室里做作业、看小说、聊帅气的男星和漂亮的女星…。。我的腿部突然停止了适当的运动,眼看着它一天天变粗,最后到不堪入目。我结婚前和结婚后减过不少的肥,就是想把这双腿变成芊芊细腿,可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我的身体也悄然发生着变化,胸前的两个乳x像两座小山拔地而起,长势有点不可挡,两个乳x咋呼呼顶起了我薄薄的衬衣,“两座山的山头”也隐隐约约让人看得见。我们那个时候没有条件穿上胸罩,就在衬衣里穿上一件白色的、宽宽的褂子。上体育课,我就不敢大步的跑,乳房会随我跑动的节奏摆动(过于剧烈运动,还会感到乳x作疼),那么会引来男同学异样的眼光,更不敢直视体育老师的眼光。 张琼的乳x也发育了,她和我面临了同样的苦恼。她咬牙想了一会儿,突然拍腿叫了起来:“我有主意了!你等我一会儿!”她跑出了家。她的主意总是比我多。 不过一会儿,她就回来了。不知道她去那里找来一些有手掌宽的布条,她叫我把这些布条接在一起。我照她的话做,接了一条有八十公分左右长的布条。张琼就用我接好的布条,在我的胸前紧紧缠绕上了几圈,同时把乳x给也约束住了。张琼叫我做几个跳高的动作,我也照她的话做了,这次乳x再也没有随我的运动而上下摆动了。我高兴得直夸她:“张琼,你可真有办法!”张琼也一点谦虚的说:“我当然行了!”无知又可怜的我们,约束了乳x的正常的发育,结果我俩都成了“太平公主”。每当我和她在一起看到别人有一对傲人的双峰的时候,我俩都会相视苦笑一下……。 我一个人干了一件更为荒唐的事情……我身体私处长出了一些绒毛,开始那片“庄稼地”长势并不好,我就没有在意它。没有过多长的时间,那片“庄稼地里的植物”长得黑黝又茂密了。我看着这片黑黝黝的“植物”,心里感到可怕和恶心。我找出母亲针线箩里的剪刀,用剪刀小心剪除掉了这片“植物”,留下光秃秃的“地”……可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庄稼地里的植物”又死而复活,而且长势比上次更好…… 我进入初中不久后,迷上了看琼瑶的言情的小说,小说里男女主角至死不渝的爱情感动我是潸然泪下,我也无数次在梦里把自己想成琼瑶书里的女主角。 在家里不敢大模大样的看小说,小孩看小说在大人眼里是一种不爱学习的表现。如果谁家小孩偷看小说被自家的父母发现,那本小说会遭到他们的没收甚至焚烧。我为了保全自己借来的小说,我躲进了我们家的柴楼里。我爬上柴楼后,就叫大哥把木梯子给我移动开,这样父母怎么也想不到我会躲在柴楼里看小说。柴楼低矮得人在那上面不能直起腰,光线又昏暗,我只能借助手电筒才能看清书上的字。金庸的《射雕英雄传》我只在柴楼躲了几天下午的时间,我就把它给看完了。 有次,我又躲进了柴楼里看小说,大哥和上次一样替我移动开了木梯。我才进柴楼不久,就觉得肚子有隐隐作痛,开始以为忍一忍痛感就会过去。可是后来肚子里的痛感越来越强烈了,我再也忍不住了。急忙俯身头朝下的喊道:“哥,快把木梯给我移过来,我想上厕所了。” 下面没有一点的回应。 柴楼上的我急得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哥,你在不在啊?我肚子疼,想上厕所了。” 下面仍然是没有一点的回应。 “哥!哥!哥!”我扯起喉咙的叫着,感觉那脏物就快从肛门里挤出来了。 “哥……。”我都已经哭出声音了,当时觉得绝望极了。 突然,我想起柴楼里有一只被母亲放弃的陶罐,圆形有二十几分高。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在弯着身子跑过去的同时也解着腰上的皮带。“啪啪……”肚子里的脏物让我痛快拉进了陶罐里,整个人也像泄了气的轮胎焉了下去……后来那只陶罐也被我趁家人不在的时候让我偷偷提出去扔了。 经过上次的教训,我转移看小说的阵地了,阵地转移到了茅房。我在茅房里将门反拴上,任何人就进不来了。茅房虽然臭,吸血的蚊子又多,用蒲扇也赶不走它,劲子、脸、手臂、小腿,到处都它们叮的包,但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一本好的小说,我们在课堂里也如饥似渴的读着它。我们将小说放在课本的前面,课本靠在小说的后面,那么将小说和课本两本书同时竖立在课桌上,讲台上的老师看见的就是课本的封面,难以察觉藏在前面的小说。有些同学在课堂里看小说看得太入迷了,眼睛就死死盯着小说(那种神情是完全忘记周围的事物了),忘记象征性的盯老师一眼,或者假装提笔记一下笔记。老师也是久经沙场,从那种特入神的眼神里,就能猜出他(她)的课本里(课桌下)有什么名堂了。它们看得是太沉迷了,都放松了警惕,每次小说被老师从他们眼下扯掉,他们才恍然醒过来……。你在班里成绩优异,如果上课时间被老师发现看小说了,他不会撕毁你的小说的,只会严厉的告诫你:“下不为例!”你在班里成绩不好,上课不遵守课堂纪律偷看小说,他不但会撕毁你的小说,还会把你骂得狗血喷头的。记得有一堂英语课,我们班里有位女同学上课时间偷看小说,被英语老师给发现了。英语老师火冒三丈的将她手里的小说扯出了教室,还用手指指着那女生的鼻子毫不留情面的说:“你他x的,单词都给我记不了几个,你还有脸在我的课堂里看起小说来。从今天起,我的课你不用上了,我的课让你回家挑大粪去。”女生觉得英语老师的话让她在全班面前颜面扫地,捧着脸哭出了教室。从那以后,那个女生再也没有上过一堂英语课了,英语老师也懒得清理她,随她躲哪儿去。 我放学回家,我那天的心情不好,脚步声没有以往走得响。我突然的推门而入惊动了堂屋里的大哥。大哥的神色有些慌张、眼神闪躲,他急忙合上了手里的一本杂志,不是很厚的那种杂志。我好奇的问了句:“哥,你看的是什么书啊?我也想看。” 他不耐烦的说:“这书女孩子不能看的,只能男孩子看的。” “什么书还分男、女看的?”我不信哥的话,认为他在对我小器。 大哥不再理我了,转身就进了他的房间。很快,他又从他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没有那本杂志了,他把杂志藏进他的房间了。他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就走出了家。 什么书不能女孩子看的?在这种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走进了我哥的房间。我和我哥共同生活了十几年,我对他的生活习性太熟悉了,他喜欢把东西藏在床的竹席下面,我果然在床的竹席下面找到了那本杂志。 杂志的封面不堪入目:图中的男、女都是裸体的(才知道男、女私处都长毛的),他们的私处对在了一起(图中那个男人的性物令我咂舌,我一直以为成年男人的性物和小孩的一样大,没有想到…。。 这时门外有了响动,我赶紧将手里的杂志慌乱扔了回去。 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大哥说话,觉得看哪种杂志的人就是流氓,流氓就是一天想做那种坏事的人,那么他迟早会蹲进监狱的……。 少年(2) 我的视力越来越差,坐在教室在第一排看黑板上的字也很吃力。如果那天天气不好,教室里的光线就会很差,黑板上的字我就不能辨认了。和我同桌的是一位男生,他姓包,是名侏儒患者,身高不到一米。每当上课铃响了,他就会像只鸭子摇摆着身子走进教室。他上自己的课椅特别有意思,只见他像上鞍马的运动员那样双手在课椅用力一撑,脚底再用力一蹬,他的屁股再扭转一百八十度,屁股就稳稳当当落在了椅子里。屁股是落进了椅子里,双腿却悬在了半空中。我没有见过包的父母,据其他同学说,他的父亲个子很高的,就是头顶是秃的。他的母亲是一名侏儒患者,个子长得和包差不多。 包人小,胆大,他竟然会喜欢上我们班里最漂亮的那位女生,蓉。蓉就坐在我和包的身后。每天早上的朝读或者没有老师的时候,包总会把头转到身后对蓉露出憨憨的、幸福的笑脸。包笑的时候总是露出他那黄黄的牙齿,有些令人作呕。 蓉就用手里的纸团不停的扔他,并且厌恶说:“姓包的,你那副样儿,我看见都想呕吐,快把你的头给我转回去。” 包并不理会蓉对他恶劣的言语,他笑得更开了,连牙根都露出来了。 蓉就用脚去狠狠踢包的椅子,想把他从椅子里踢下地。包急忙用双手牢牢抱住课桌,才不能使自己的身体从椅子里掉出来。 班里的男同学开始拍起桌子嘴里发出一种“噢…。。噢…。。噢…。。”的声音起哄了。蓉更是恼羞成怒,踢不掉包到地上,干脆起身拿起装笔用的铁文具使劲乱劈在了包的身上。包不作保护抱着自己的头,嘴里却发出一种满足又开心的笑声:“呵呵呵……。。” 包的胆子后来是越来越大了,常摘来一些鲜花偷偷放进蓉的书包里,花虽说是无罪的,但是每次都会被蓉当着包的面扔进垃圾桶里…… 这天,语文课上,我正埋头作笔记……。。我突然感到自己的椅子被后面的人踢了一下,正准备回头问缘由,眼前划过一条白色的弧线,一纸团准确落在了我的课桌上。这样的纸团我太熟悉了,一定又是哪位男生写给哪位女生的情书?我原来在课堂上替人家转达过情书的,觉得这职责也挺神圣的。 我趁王老师转身不备的时候,赶紧把头转向身后的同学,我不用说话就用眼神询问了身后那个同学。那个同学也会意我的意思,他也没有说话,就用手指了指离我仅有两排之隔的李平。李平正冲我笑,似乎在拜托我一定要把事情给他做好。 我自作聪明的点了头点,心里清楚要把手里的纸团扔给谁了。班里最近一直在传言李平喜欢上杜兰了,看来这个传言不是谣言是真实的。杜兰和我同排,靠我的右手边中间间隔了一个走道和一个同学。我见王老师还背着我们在黑板上写字,抓住这个时机赶紧把纸团朝杜兰那边扔过去。不知道是不是我扔得过猛,纸团从杜兰的课桌里一下弹了出去,正好落在了王老师的脚边。教室里立即发出一阵“哟!哟!哟!”的可惜声和一些人幸灾乐祸的笑声。我扔出去的纸团没有幸免逃过王老师的火眼金睛,我这次没有替人家好好完成任务,我对天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王老师打开了纸团,看起了纸团里的内容……。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定是纸团里的内容惹怒了王老师。我暗自庆幸李平那纸团不是写给我的,只是充当了一次不光彩的“投递员”。 王老师阴着脸看了看李平,然后又看了看我,看得我心里是“咯噔”一下,他应该看杜兰才对啊! “李平,你给我站起来!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倒学会写情书了。你这年纪知道什么叫爱吗?这些句子是你在那本小书里抄来的吧?你肚子里的那点墨水能写出这些句子来?放学后你到我的办公室里来一趟。” 李平被王老师点名站起来,显得一点不害羞和紧张,那颗头颅仰得更高了。 “如果你下午不来我的办公室,我会去你家家访你父母的。”做学生最怕的事情就是老师上门家访。 李平才懒洋洋应了声:“知道了。” 王老师又再次看了我一眼,对全班同学说:“我们班里的女生也要做到洁身自爱,不要受到某些男同学的引诱而犯下严重的错误。” 我隐隐感觉到,李平那个纸团不是写给杜兰的,倒像是写给我的……。 那时我的心里还一直想着杨波,在梦里与他无数次重逢相见,醒来后才发现是梦一场,多情的我不由得泪水上了眼眶。杨波的父亲还在我们这个工作,稍长的假日他会从县城来这个地方看他父亲的。有几次,我在回家的路上绕道经过杨父工作的地方,就是希望能意外看见杨波在哪儿,可是每次都希望落空。 这件事情的第二天,李平背着空空如也的书包(那时学习成绩较差的男同学的书包装不下几本书,书本而且特崭新)垂头丧气来到了学校,身上还留着黄土的痕迹,好像和人斗殴都斗殴进了黄土里了。他进教室就朝我满是怨恨看了一眼,然后悻悻回到了座位里。他怎么会对我生起了怨恨?(后来,我才从别人嘴里得知,他在上学路上让我哥给揍了。他被我哥揍的原因,是因为他给我写了那封情书。我对天发誓,他给我写情书的事情,我只字未向我大哥说过的。我大哥小学毕业后就过早在社会上混,手下的兄弟就聚结了十几个,在我们这个小地方称王称霸。有人为了讨好我大哥,可能就把李平给我写情书一事告诉了他。) 有个男同学故意大声问李平:“李平,你的脸上怎么会有伤呢?你让人给揍了?”他俩平时的关系在班里就挺紧张,都是班里不好惹的主。 李平觉得他是在笑话自己,脸一沉下来,“老子挂不挂彩,好像不关你孙子的事情吧!” 那男同学让李平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被骂作了“孙子”,觉得自己颜面丧尽气得一脚把脚下的椅子踢飞。有煽风点火的同学拍掌叫道:“有梁山好汉的气魄!” “姓李,你敢再说一次吗?” 李平把书包狠狠砸在了课桌上,又大声叫了一句:“你就我的孙子!” “我今天不操你x,我就不姓王。”他飞快挽起了自己的衣袖口。 “今天你他x的不放马过来,你就不姓王。”李平凶狠的说。 班里的气氛一下凝重得充满了硝烟,眼看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学校不是斗牛场。”学校里的伍主任路过我们班,察觉到了我们班里的异常,走进来并及时制止了一场恶战的发生。 他俩咬牙切齿盯着对方,没有去正视一眼伍主任。 伍主任推搡了李平一下,命令的问他:“你说,你们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平轻视了伍主任一眼,根本没有把堂堂的伍主任放在眼里。他的藐视彻底激怒了伍主任,“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竟敢藐视我?你马上去找你的班主任,和你的班主任一起来我的办公室,我在我的办公室里等着你们。” 李平傲然的将头扭向了一边,脚步没有动。 伍主任想制服他,重重推搡了几下,推搡得他差点摔倒在了地上。突然,他像只发了怒的豹子,一拳打在了伍主任的眼镜上。伍主任的眼镜当时就粉身碎骨了……。 全班同学都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李平会对伍主任出手。 当天上午,王老师就叫人去李平家里请来他的母亲。据大人们讲,李平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就因为被村里的一个老光棍强奸,而下嫁给了现在的李父。李平的父亲我见过,矮矮瘦瘦的个子,整天就知道坐在屋门口低着头“啪啪”抽着叶子烟,没有一点的人气。 李母赔偿了伍主任的眼镜钱,再领着儿子亲自去伍主任家登门认错,李平才没有被学校作开除处理。 经过这件事情后,李平在我们班里的威望得到了进一步提高,甚至成了有些男、女同学崇拜的偶像。 李平常在课堂上做一些搞笑的小动作,引得我们哄堂大笑,严重影响了课堂秩序。王老师把他的座位调到了最后一排,靠教室后门的那个位置。李平的座位没有被调到后门的时候,后门都是紧闭着的。他去了以后,后门不再紧闭了,时常大开着。他上课的时候,经常把自己的课桌挪出教室,静静欣赏起教室外面的风景起来。只要他在课堂上不闹事,哪怕他把课桌挪到操场上去老师都不会责骂他的。 李平和我只做了三个多月的同学,他就缀学了,缀学的原因有多方面的。记得缀学的前一天下午,他经过我的桌旁,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明天我就不来这个鬼地方了,我要去很远的地方闯我的天下了。”我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因为他经常在班里说着这句话。他又从他的书包里掏出一本崭新的语文书,书还残留着新书特有的墨汁香。他把新书扔在了我的课桌上,温柔的说(他在我们班里平时说话就跟打雷似的):“这本书送给你吧!你的书都翻得快散架了。” 他说完后,把空空的布口袋往肩上潇洒一搭,就大踏步走出了教室,给我留下了他最后的背影(我高中毕业的第二年,从同学的口中得知,他因在云南犯下了大案,被那里的法院判决了死刑,是被立即执行的。)……。 我们学校四周是被农田包围住的。每当到了春天,我们从教室里的窗户望出去,就能看到窗外开得金灿灿的油菜花,一大片一大片的。风儿一吹,油菜花那浓浓、特有的花粉味就随风飘进了我们的教室里。油菜成片的长得好,花朵也是一朵紧挨着另外一朵,人藏在花下面过路的人根本察觉不出油菜地里有人。于是,油菜地成了我们的“革命根据地”,他们藏在油菜花打纸牌(最近的油菜地离学校不足二十米的距离,上课时拉响的铃声他们是能听见)、耍朋友(早恋)…… 我们对油菜地的破坏力是极大的,致使油菜地的主人也无数次来我们学校反映问题。我们的校长总是老掉牙的话:“我们以后一定会加强对学生的教育和管理,类似的问题不会再发生了。” 张琼和一个比我们高一级的男生恋上了。那男生足足给张琼写了十几封情书,才打动了张琼的芳心。张琼同意和他利用午休的时间在那片油菜地里见面,又是那片金灿灿的油菜地。张琼是第一次和那男同学正式见面,叫我陪她一起去,她说我去了也好为他们“望风”。那天中午为了给他们“望风”,我没有回家吃午饭。我家离学校只有十分钟的路程,就没有在学校的伙食团入伙。校长经常去那片油菜地里巡逻,运气不好的同学就会被校长在油菜地里逮住。被逮住的同学名字第二天就会上学校大黑板,他的名字什么时候能从黑板里消失,要取决他的行动。他要去油菜地里逮住一个“替罪羊”,他的名字才会被“替罪羊”的名字代替。 张琼和那男同学来到他们相约的油菜地里。他们见面没有说一句话,只用眼神会意的交流了一下,就钻进了那片油菜地里。他们钻到了油菜地的最深处,因为我看到油菜花花浪走得很远。 我一屁股坐在了田埂上为他们放起哨,无聊扯起地上一种绿色植物含在嘴里,这种植物的汁液有点苦又有点酸,不是很好吃。 时间才过去一会儿,对面不远处的田埂上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我的视力不太好,但是我敢断定那人就是校长。校长朝我们这儿巡逻过来了,我赶紧一屁股从田埂里爬起来,来不及拍不掉屁股上的泥巴以最快的速度钻进了油菜花地里。 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身处何处?我只能用力推搡着油菜根(有些油菜根让我推搡得拦腰折断)给自己整条路前进,无数的油菜花花瓣如雨纷飞落在我的头上、肩上……我焦急的低喊着:“张琼,你们在那里?校长找到这里来了。” “是吗?”张琼应了我,从声音上判断他们离 我有段距离。 我边穿梭边说:“我们分头跑掉吧!如果被校长捉住就惨了。” 张琼没有回应我了,我敢断定她和那个男生已经从另外个方向落荒而逃了。我从这块油菜地横穿到了另外一块油菜地,眼前全是金灿灿的油菜花(脚下稍不注意就会被油菜根绊倒在田里)……至于横穿了多少块油菜地我自己都不清楚。 午休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这个时候回家吃午饭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我在回学校的途中,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让蜜蜂给跟踪了。 我才回到教室坐定,那几只蜜蜂就绕着我的头顶“嗡嗡”盘旋起来(一定是散落在是身上的油菜花粉吸引了它们)。我生平最怕蜜蜂了,赶紧拿起作业本去驱赶它们,可怎么也驱赶不了它们,它们的“嗡嗡”声似乎更大声了。 有些同学见我的窘样,笑得不得了。 有人善意的调侃我:“老实说,你刚才是不是去了“革命根据地”?这些蜜蜂是“革命根据地”特有的产物哦!”她的眼里充满了暧昧。 我还在用本子驱赶着蜜蜂,“没有的事。” “还和我们装蒜?你身上的油菜花味道已经出卖了你。你藏得挺深的嘛!我们还一直以为你没有相好的。” 我努力的辩解的说:“我真没有相好的。” “你没有相好的?那你去油菜地干嘛?” “我去给他们放哨啊!” “他们是谁啊?” 他们是谁?我肯定不会告诉她们的。 “说不出对方的名字了吧?你就承认去油菜地里约会了吧!” 我不想给她们作任何解释了,眼下棘手的事情就是头上这几只恼人的蜜蜂。我跑出了教室,大自然才是它们的家,以此摆脱它们的纠缠……。 少年(3) 读小学的时候,我偏数学的课,到了初中我还是偏数学课更偏英语课。我们的英语老师是个个子很矮小的女人,姓潘。她虽个子矮小,但是她的英语水平在我们学校是最好的,唯一一位毕业于外语学院的人。 潘老师教我们英语的时候,班里大部分同学学得还是很认真的,这和她专业的教育分不开的。为了便于以最快的速度记住课本上的单词发音,我们找出一种一点不费事的方法,在单词旁边注上汉字的读音,比如face脸(费事)、bee蜜蜂(笔)……我们的小伎俩很快被潘老师发现了,她严厉斥责我们这样的做法是非常不对的,这样下去的结果会影响到我们以后对单词的拼读。在她的监督下,我们擦掉了单词旁边的汉字。两次英语单元测试,我的分数都在90分以上,可是这样景象并没有维持多久,两个月后潘老师被学校派往城里继续深造去了。我当时就困惑不解,像潘老师这种英语水平的人还用得着派进城里继续深造?需要进城深造的人,是那几位连高中都没有读完的那几个英语老师。 潘老师走后,我们换英语老师了,换来的人却是教我们体育的孙老师,一个四十几岁的小老头(他在我们同学心里没有威信的,体育课就像我们的自由课。孙老师的家没有安在学校,安在农村。他的家境一点不好,老婆是个疯子,有两个儿子,一个和我们读一级的,另外一个比我们高两级,读初三。他那两个儿子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父亲是这个学校的老师而得到同学的尊重,一些调皮捣蛋的男同学却以能欺负到他们兄弟俩为荣。他们父子三人的衣服都是合着穿,前天孙老师才穿了那套天蓝色的远动装给我们上了一节体育课,胸前还留着几条白乎乎的东西,好像是吃饭时喝米汤不小心洒下的。今天做午间操的时候,就看见孙老师的小儿子又穿起来了那件天蓝色的远动装,胸前那几条白乎乎的印子还在。)我们都知道孙老师连个高中生都不是,他能教好我们英语?我们班里的人就像一锅没有加盖的螃蟹,炸开、热闹了(成绩最不好的那个男同学闹得最凶,用手重重叩击着桌面,他们是从中取乐。)。 孙老师用他最大的声音安抚着我们:“同学们,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只是暂时替潘老师代几节课。” 他的声音被我们吵闹声淹没了,谁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同学们,请你们安静,好不好?你们的声音会影响到隔壁班的。” “我们不能让他来给我们上英语课,他什么都不懂的,我们可不能让他给耽误了学业。”“对!即使他懂英语,我们也不要他。他连门牙都缺了一颗,发出来的音能准吗?那他不是把我们引入歧途?” “我们找校长去!” “找校长去!我们要求换老师” 班长带着几名同学走出教室找校长去了,经过孙老师身边的时候他们显得有些不可一世。 他们是很快把校长找来了,可他们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个个灰头土脸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看来他们把事情完成得并不漂亮。我暗自庆幸刚才没有和他们一起去,不然也是碰一鼻子灰回来。 校长来了,我们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大吵大闹了,都安静做好了。校长用他那鹰般锐利的眼睛扫视了我们一遍,才沉声的说:“你们一年级一班是一年级七个班中最难管教的一个班,那次出风头没有你们一、一班?这次潘老师进城进修去了,孙老师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给你们上英语课,工资没有要求加一分钱,你们不感孙老师的恩,反而说孙老师的不是。是!孙老师的英语水平不如潘老师,只要你们跟着孙老师认真的学,你们照样会考出好的成绩出来的。有句古话说得好:是金子哪儿都能发亮!现在学校最大的困难,就是稀缺特长老师,希望同学们能服从学校的安排,配合孙老师的工作。” 班里是鸦雀无声,不知他们是默认了校长的说法,还是不敢作声?我是不敢作声? 校长又转身对孙老师说:“你可以开始上课了。” “嗯。”孙老师在这群老师队伍里算弱势的了,他对每个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恐将别人得罪。“马善别人骑,人善别人欺”,他常在学校做了他本职外的工作。 校长一走,教室一下又恢复了喧闹,跟赶集似的。我们的情绪没有影响到他对工作的积极性,他在讲台拿着教材开始讲起课来,偶尔还转身在黑板上写上几个单词(孙老师只能在黑板上照葫芦画瓢写上几个单词,字母也写得相当难看。),他不能像潘老师那样给每个单词注上音标。 英语课 孙老师在讲台讲着他的课。 我们在讲台下面聊着天南地北。 我们和孙老师互不干扰……。 英语第三单元的测试成绩出来了,我们班五十六个人只有班长一个人考及格了,也只考了六十四分,也险些落入我们这群队伍里。 我们班主任王老师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三年后的毕业考试,我们班里绝对考不出一个中专、师范,考上高中的也会寥寥无几。在王老师强烈的要求下,学校出资请来一个高考落榜生做起了我们的英语教师。刘老师才从校园里走出来,身上多少还保留着学生的气息。他个儿高高,脸白净净的,一笑左脸颊还有个酒窝。他来教我们的时候已经入冬了,脖子上总是围着一条白色的毛织围巾,给他增添了几分儒雅。 我们的英语成绩并没有因为刘老师的到来而得到改观,因为我们已经对英语丧失了兴趣与信心了。我们把单词记在手心里,被刘老师点名到讲台上去听写单词也不怕自己会写不出来。某些女同学却收获到了另样的东西,她们都恋上温文尔雅的刘老师了,胆大的还给刘老师写去了情书…… 刘老师也只教了我们半学期的时间,学校这点微薄工资只能够他日常开支,于是他辞职出去闯天下去了。二十一年过去了,我没有再见到过刘老师,饱经岁月的他是否还保持着当年的儒雅? 我们的英语老师是换了一拨又一拨……。 三年后的毕业考试成绩下来,我们班里有三分之二的人缴钱补考了英语…… 我家对面住着一户姓高的人家,他夫妇二人养育了五子一女。那女儿是他们晚年所得,把女儿当宝贝似的供着,什么农活都不让她干,在家里养得白白净净的。高家的女儿只比我们年长八岁(我们都甜甜叫她六姐,她排行老六。),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高姐在他父母的安排下,给我们村子里一户姓潘的男子定了亲。 姓潘的男子人倒是长得人高马大,是做庄稼的一把好手,人看上去就是太过于憨厚了,笑的时候会不停的点头。记得有次,高姐的父亲过六十九的寿辰,他没有去帮忙,却去田里忙活了。到了吃饭的时间他准时出现在了高家,而且是一腿子的黄泥,光着脚y。他的饭量也大得惊人,能连吃三大碗(那碗有我们现在吃三两面条的面碗大)。高家的客人有些禁不住发出了唏嘘声! 那晚深夜,我听见高姐和父母发生争吵了,她想和潘家那个男人退婚,说潘家的那个男人就是个傻子。她的父母坚决不同意,说潘家的那个男人不是傻而是踏实,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那晚,高姐哭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外面就响起一片吵杂声,“高家的老六喝农药了。” “死了吗?” “还有气。” “那我们快去看看。” 我父母也赶紧起床披起衣服往高家赶,谁家出了什么事情,我们村里的人都相互帮助的。 我穿起衣服赶到高家的时候,高姐已经被人用木板给抬出来了。高姐脸色白得吓人,身子卷缩成一团作翻滚状(木板两边不是有几个男人按住她,她会滚下木板的。),手痛苦的捂着肚子,嘴里“哼、哼…啊、啊…”的叫着。 “快往医院里送。” 高姐的母亲在人群里哭喊着:“你这个死女子,怎么这么叫人不省心啊!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高姐的大哥训着母亲:“你这个时候哭哭啼啼的,不是存心添乱吗?高三,你把母亲扶回家里去。” “我不能回去的,我怕见不到我闺女最后一面啊!” “高大娘,你女儿命大福大,不会死的。”村子里的人劝着她。高姐的母亲姓韩,村里的人习惯叫她高大娘。 我们这些小孩就跟在大人后面跑着…… 医院里 医生让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把高姐固定在一个方凳上坐好,把她的头稍稍像上抬。医生将一根有小拇指粗的软皮管的一头从高姐的鼻孔插入,管子要插到她胃里的。我们站在旁边看的人都不寒而栗,可想而知高姐那时是何等的痛苦(她的身子已经让人牢牢的固定了,做不了任何的挣扎。)。这根软皮管的另端口比插入胃里的那头端口大得多,能放下一个塑料漏斗的斗颈。有人提来几桶清水,水里兑上了一种至今我都叫不出名字的药物。 给高姐洗胃的那个男医生也站在了一个高凳上,他一手拿好皮管和漏斗,另外只手得稳稳把瓢里的水倒进漏斗里(那个男医生配有个助手,助手就是不停用水瓢舀水给医生,另外只手还得及时接住医生倒空了那只水瓢。)。水顺着漏斗流进皮管里,再顺着皮管流进了胃里…。。一桶水水还没有舀完,高姐的胃就涨得不行了,“哇哇…。。”将胃里的脏污吐了出来。 医生高声命令着他们:“快把她固定好,还要继续给她洗胃的。” 可怜的高姐又被他们拉直身子固定了起来,她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任他们摆布。 医生站在高处继续往漏斗里倒水,我那时觉得他特像个刮子手,已经不管高姐气如游丝。 “哇哇…。。”这次高姐吐出来的全是清水,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高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求着那医生:“医生,你能不能不再给我女儿灌水呢?她已经不行了。” 医生有些冷血的说:“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我可是在救你女儿的命。” 高大娘又放声哭说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呢!为娘看着你遭罪,又帮不了你哟!”…… 高姐以死相抗换来了退婚。她当年的举动是理智和值得的,潘家那个男人结婚的第二年就患不治之症离开了人世,丢下幼儿娇妻艰难的度日。 少年(4) 我读初二那年,我家拆掉老房子在原基础上修起了新房子。我哥都二十岁了,媒婆给我哥说过几门亲事,都因为我家房子太破旧而告吹。 老房子被拆掉后,我家里所有值钱和不值钱的东西都搬到我二婶家里暂时搁置了起来,二婶也为我们家腾出了两间空屋住宿。 我父亲在离二婶家不远的地方搭起了一个塑料棚,棚子下面用砖头砌一口灶。二婶人很好,叫我们家就用她家的厨房给家里的工人做饭。我父亲想了想,做房子的工期至少也要三一月,每天给十几个工人做饭,在二婶家厨房做饭实有不便,就谢绝了二婶的好意。 我家做房子正处在春季,春季雨多。一下雨,灶台上面的塑料棚中间部分总会集上一些雨水。我们总怕雨水压坏了塑料棚,就会找来一支竹竿朝塑料棚中间轻轻一捅,棚里的水就像欢乐的瀑布“哗哗”四溅飞出去了。 送砖的货车每天来得很早,我和母亲一起起床,去货车那里卸砖。 放学回家就帮助母亲一起弄晚饭…… 房子的主体做好了,父亲请来一个木匠做门和窗户。请来的木匠是我们邻乡的,个子又矮又黑,眼睛呈三角形特难看。我总是刻意避讳着他,无人的时候他的眼睛总是事无忌惮看着我的胸脯,看得我无地自容。我只能拿了东西就赶紧跑开,还能听见身后的他发出那种满足和开心的笑声。这件事情我难以启齿给母亲说,自己默默隐忍。 这天星期日,我没有去学校上学校。我在棚下面折菜和烧火,母亲在灶台上切菜。 父亲走过来问母亲:“中午饭弄好了吗?” 母亲回答父亲:“你可以叫工人们过来吃饭了。” “哦!燕子,你去叫马师傅过来吃饭。”马师傅就是那个令我紧张又惶恐的那个木匠。 我嘴噘了一下,“我不想去叫他。” 父亲见我不动,顺手抓起灶台上的水瓢给我飞砸过来,我赶紧头一偏,水瓢才没有砸中我。 父亲冲我吼:“你还不去?信不信我一脚踢死你。我今天去你二婶家借了一把螺丝刀,落在马师傅那里了,你去给我拿出来。”我对父亲的粗暴已经习惯了。 我极不情愿的起身朝新房子走去,木匠就在新房子里工作。 “马师傅,吃午饭了。”我不敢走进屋子里,就站在门口伸进脑袋朝屋子里喊。我等他走出来后,我再去屋子里给父亲拿那把螺丝刀。 没有人答应我。 “马师傅,吃午饭了。”还是没有人答应我。他会不会没有在屋子里?我抱着侥幸心理小心走进了屋子里,眼睛往屋子深处打探着。 突然,我听到身后的门发出“吱呀”的一声,没有等我反应过来,我的屁股就让人用手重重拧了一转。我惊恐得赶紧转过身去,正在那个臭木匠。他正对我发着淫笑,嘴角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的样子让我的胃一下恶心得想呕吐,被他拧疼来到屁股我都不敢伸手去揉,嫌被他摸脏了。 我狠狠瞪他,然后像自己做了贼似的快速跑开了。他这次的笑声笑得更放肆…… 我没有替父亲拿回螺丝刀,更不会去帮母亲替每位工人添饭,不然我又要和那个臭木匠打上照面。 我跑到了张琼家里。 张琼家的门没有反拴好,我轻轻一推那门就自动开了。我的突然闯入,吓得他们一下从床里爬起来(张琼和那个姓刘的男生)。他俩都衣衫不整的,衣衫中间那几颗口子都解开着。张琼衣衫里的胸罩都能隐约看见。 我看到这情景也感到难堪。 张琼的父母进城打工去了,家里就剩她一个人。她小妹前年因一场急病去世了。 姓刘的和我虽然和我见过几次面,但是我们从未讲过话,彼此都感到陌生。他边扣着衣扣边对我不好意思笑了笑,我也尴尬回笑了,我猜想一定笑得难看死了(人生就是一场荒唐的闹剧,多年后经媒婆介绍我的第一个男朋友就是刘。我们在一起相处了一年多的时间,后来因为其他原因我们分手了。我们现在在一些酒局上还能碰上面,他总是坐在我的旁边,替我喝下了一杯杯烈酒,充当起了我的保镖角色,那时的我很感动很幸福。) “你们慢慢聊,我就有事先走了。”他觉得自己留下来气氛有些难堪,就找借口想离开。 张琼舍不得他离开,嘟起嘴有些撒娇的说:“燕子,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用避讳的。” “我真有事,你们自己慢慢玩吧!”他坚持要离开。 “你走了,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张琼生气了。 他看了看我,不好意思去哄张琼。“你就别生气了,我真有事。” 张琼“哧”的笑了声,理解他的说:“那你就去吧!” 姓刘的走了。 张琼慢慢吞吞坐在床沿扣起衣扣,她倒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难堪和羞涩之情。“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越来越帅?” 我和张琼并排坐在了床沿上,说:“他是越来越帅了吗?我倒是觉得他对你是越来越放肆了?你们刚才床上都做了些什么?” 张琼说:“你猜猜?” “你们亲嘴了?” 她得意的笑了一下,“你再猜?” “他是抱着你亲的嘴?”这是我最大胆的猜想了。 她把嘴凑到我耳边非常小声的说:“他摸我的乳x了?” “男人就没有一个好,就想占女人的便宜。”我把姓刘的和那个臭木匠联想在了一起。 张琼还幸福的微笑着:“是我主动让他摸我乳x的。” 我难以理解张琼的行为,“你怎么那么不自重呢?那个地方能随便能让男人摸吗?你做了多胺脏的事情!” “我喜欢他,我就乐意让他摸。你知道吗?他摸我的时候,我的呼吸就会加快,而且全身发烫,那种感觉我无法用语言表达。” 那时的我没有机会和异性有身体上的接触,张琼说的那种美好感觉我无法体会,只是觉得那时她说了疯话。“你快疯了!” “你以后也会成为我这种疯子的。” “我才不会成为你这种疯子。”我非常自信的说。 张琼意味深长冲我笑了一下。她又很快想起一件事情,“你们家不是在修新房吗?你还有空往我家里跑?你不怕你父母找到我这里?” “那个臭木匠就在我来你家之前,用手拧我屁股了。”我和张琼无话不说。 张琼惊讶道:“他终于对你下手了?” “他就是个老流氓,死了以后会下九层地狱的。”我恶狠狠的诅咒他。我一想到自己的屁股让他摸了,浑身极为不舒服。 “他对了做了初一,就有可能对你做初二。”张琼担忧了。 “那个家我是一点不想回了。”我痛恨的说。 “你把这事还是告诉你家人吧?” “我告诉他们,万一让我那爱惹是生非的大哥知道了,他还不把那臭木匠劈了?事情闹大了,全村里的人都知道我的屁股被臭木匠摸了,我还有脸活下去吗?” “你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 我在张琼家里没有呆上一个小时的时间,我母亲就怒气冲冲找过了。 “你个死女子,家里都忙得开不了交了,你竟然躲在这里享起清闲,你是欠揍?” 母亲的到来我还是很害怕的,她也经常体罚我的。“我现在还不想回家。” “你不回家?你想反天了呢?我都喊不动你了?你跟着某人是学坏了不少啊!(我母亲暗指张琼就是坏人。张琼的父母长期不在家,生性豪爽的她常邀上一些男女同学去她家玩。他们在张琼家做饭吃、唱港台流行歌曲、跳激情四射的迪斯科…。。住在张家隔壁的伍家就在村里大事宣扬,说张家那个女儿经常带男同学回家睡觉,以后谁家讨她做老婆就算倒八辈子的霉了。张家和伍家历来关系不和,伍家也不怕张家找他的麻烦。有晚我留宿在张琼家,我俩躺在床里捧着一本歌本唱歌,唱出来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很快,她家的门就被人击打得“哐哐”直响。我们知道是姓伍的在外面击打着门,我和张琼却把歌声唱得更大声了,歌声里透出一种痛快。)”母亲鼻孔里的热气都喷在了我的脸上。 现在跟母亲回家,母亲会从这里一直骂到家里的。那个臭木匠听见我被母亲惨骂,心里不知有多得意?我和母亲倔强了起来,“我想在这里呆一会儿,晚上我会回家的。”晚上回家时间也要等那个臭木匠吃了晚饭离开后才回家。 我的倔强激怒了母亲,她的指甲再次掐进了我的身体里。她的指甲每到一处我身体哪里就会留下深深的指印并渗出暗红的血丝。她的指甲恶狠狠掐着我的脸、脖子、手臂……我坚强着,没有“哼”一声。 站在一边的张琼无能为力帮我,她对我母亲有些畏惧。 我的坚强反而使母亲更加的恼怒,她在张琼家里找到一根又细又软的竹条,这种竹条抽在人的身体上,被抽到的地方就会留下清晰深深的紫色血印。 “啪啪…。。”竹条夹着风声痛楚落在了我的身上。“你还回不回家?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我咬牙坚强着,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让它流出来。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坚强过,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勇敢的战士。 可能是母亲用力过度,她累得直喘气。她的武力没有折服我,这是我唯一的一次辉煌战果。 母亲离开张琼家丢下一句话:“你个死女子,晚上我会让你爸好好收拾你的,不然你就上房揭瓦了。” 晚上大概九点多钟我才回家,如果那晚我不回家,我会被父亲揍得更惨。 我在屋子外面见里面的灯都熄了,以为他们都睡觉了,害怕的心稍稍得到一丝平抚。 “二婶…二婶…麻烦你起来给我开一下门。”我朝门缝小声的喊着二婶,二婶的卧室离大门近。 来给我开门的不是二婶,而是一声咳嗽就能使我颤抖的父亲。父亲扯住我的身体一脚就把我蹬进了二婶家的堂屋…。。那晚我被父亲揍得满地滚,并且像他保证不再和张琼来往,如被他们发现我们还有来往,重打二十个手板(父亲问我“如果我发现你还在和张琼来往,你说怎么办?”我哭啼的说:“那就打十个手板。”父亲铁青着脸,“十个太少了!”我无可奈何的说:“那就打二十个手板。”)。他们认为我今天的叛逆就是受到了张琼的影响(我骨子里天生一有股叛逆,只是一直压抑着没有发泄出来。),不允许我们之间有什么来往了。我和父亲是口头协议,暗地里我还在和张琼来往…… 我们班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情,一个女生怀孕了。 文兰长得不是很漂亮,嘴角右下角有一颗明显的黑痣,但是她总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有一双狐媚的狐眼。夏天她总穿着薄如蝉翼的裙子,裙子里的内衣和内裤隐约得能让人看得见(我们那个年代的很少有女生敢把裙子穿到学校去的,长袖衬衣、长裤把自己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班里调皮的男生爱在一起猜她今天穿的内裤颜色,他们是要下赌注的。 今年春天都快过去了,我们都穿上轻松的春装,她没有再穿上裙子了,厚厚的冬装还包裹着她的身体。这不像她的作风,她每年这个季节会是我们学校第一个穿上裙子的人。 我们都心生疑惑,“文兰,你穿这么多,你不怕热?” 她有些不好意思又小声的说:“我不热,我现在特别怕冷了。”她的鼻尖明明在冒汗。 她像害了大病,一天无精打彩趴在课桌上。遇到有体育课,她就会让同学给她请假。有次,我在女厕所见到她呕吐了,吐得是“哗哗”的。我担心她是不是患上了什么绝症? 有天,她实在是病得不行了,没有来上学了。 我们猜测她是不是病严重得住进了医院,正商议着放学去医院里看一看她。 “她那是生病了,是肚子里有小孩了。”爆料者和文兰是一个村里,他们俩家就隔着几块水田。 我们被他的话惊得是睁目结舌,爆料者在我们班里成绩优异,他平时很少说话的,也没有见他乱说过话。 爆料者说:“我没有骗你们,她肚子里真有孩子了。她的肚子是让我们村里一个单身汉搞大的,听大人们讲文兰让那单身搞一次,那个单身汉就给她一些钱。” 同学们发出一阵唏嘘。 我有点相信爆料者的话,文兰的身上总是揣着几十元的零用钱(我们那时的学费才三十元)。 爆料者继续的说:“那个单身汉最开始是和文兰妈搞在一起的,他们的事我们村里的人都知道的。” “文兰太傻了,为了几个钱竟然让人把肚子搞大了。” “她傻?我看她比你们任何人都聪明,你们谁能想到用那招去挣钱?”有人鄙夷的说。 “她平时穿得也是挺风骚的,说不定是她自己主动去勾引人家的。” “她太不要脸了,连她妈的野男人她都敢去勾引。” ……。 我中午回家吃午饭。 母亲和几个妇女坐在我家大门口好像也在讲文兰的事,“天哪!那有母亲教自己女儿去陪单身汉睡觉的。” “她岁数大了,单身汉不想和她睡觉了,她才唆使女儿去陪单身汉睡觉的。” “那单身汉也没有什么钱的,他一次能给她女儿多少钱啊?” 把钱想入命的人,一块钱就看得起的。” “呸呸…。。。” 母亲发现我一直在偷听她们的对话,黑着脸说:“你一个女娃子偷听大人的话不成体统,给我滚开。” 我赶紧低头走开。 “你教女儿就有方,把女儿调教得规规矩矩的,惹人眼红哦!”有人奉承我母亲。 “哎哟!哪里的话哦!”母亲的语气是骄傲的。 …… 多年以后,我在赶集一个日子里曾遇见过文兰,在一个百货摊旁边。她也看见了我,并且也认出了我。她剪去了青青的长发,留起了难看的短发,穿着旧旧皱皱的大花衬衣,脚底蹬着一双肥肥的解放鞋。那年我们才二十八岁,她看上去就像一位四十岁的农村妇女。她旁边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背有些佝偻。我能猜中那个男人就是当年搞大她肚子的男人,我在读高中的第一年回家休暑假,听原来初中的同学说起文兰,她嫁给了单身汉,她受不了人们议论。 他们夫妻二人背上各自背着一个空背篓,好像才把背篓里的东西卖完。 我冲她久违的笑了一下,她却低下头从我身边匆匆而过,我心里的温度也一下给冷却了下来。 那个男人赶紧上前去追她,“你去哪里啊?你不是要买发夹吗?” 文兰连头都没有回一下,脚步走得更急。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她…。。 少年(5) 读初二的下学期,我离家出走了。 我的右耳已经失去听力,为了能听清楚别人讲的话,我习惯走在人家的右手边了。如果我站在他人的左手边,我很难听清对方说的话。 那天晚上,我趴在桌子上做作业。 母亲和二姐在做晚饭。 “你去你房间给我拿……。”父亲干完农活回到了家里,好像急着要什么东西就吩咐我去拿,但是他具体要什么东西我没有听清楚。 我就问了他一句:“爸,你要我给你拿什么东西?” “……。”父亲重复说了一次,我还是没有听清楚。 “爸,我还是没有听清楚?”我自己也急。 性格急躁的父亲一下沉不住气了,“你他妈的,是不是爱和我装怪了?”有好次父亲叫我去给他做事,我都以没有听清楚为由多问了他几遍。这次我又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他以为我是故意的。 我见父亲动火了,不敢再问下去了,急忙扔掉自己手里的笔跑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我的房间就是一间大杂物,除了安放一张老式床,墙上贴了几张刘德华的油画,房间其他的角落堆着锄头、镰刀、扁担、草帽、蓑衣、背篓…。。。如果遇到丰收的季节,我的房间里还会交替堆放麦子、包谷、谷子……。我上床睡觉只能踩在它们的身体上,才能顺利上床去。等父亲把它们在太阳底下晒干进了仓库,我的房间里才稍有空余。 我来到自己的房间里,看着墙角那么东西,猜测父亲到底需要什么东西?对了,屋子外面晒的木柴还没有收,正吹着风,父亲是不是怕夜里下雨,要绳子去捆柴然后把它们弄进茅房里? 我拿着几条绳子走到父亲的面前。 父亲见状气得脸通红,“你他妈的,我要…。。。你给我拿这个干什么?” 他要的东西我还是没有听清楚,我见他已经怒发冲冠了赶紧从他的身边闪开,如果不及时闪开,他一定会一巴掌给我扇来的。 这期间屋子里的其他人没有给我作任何的提示,他们似乎还幸灾乐祸的笑着。 我再次跑进了我的房间里,无可奈何望着那堆东西,不知道那件东西才是父亲需要的?我在房间里犹豫了半天,终于选定了根扁担忐忑不安走出了房间。 父亲见我拿根扁担出来,气得他额头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他夺过我手里的扁担,举起扁担要给我劈下来。我吓得赶紧往自己房间里躲,父亲举着扁担也追了过来。我处于自我保护的本能,用双手紧紧抱住了头。他的扁担重重砸在了我的右臂上,没有一点的疼痛,只是感到右手臂一阵阵的发麻。我眼皮一重,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是他们的嗤笑声笑醒了我。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他们担忧,而是他们的耻笑。 二姐嗤笑的说:“妈,她的昏倒装得挺像的,不去做演员挺可惜的。” 母亲也认为我是装晕的,冲我冷笑的说:“你下次再和你爸装怪,他会真的把你打晕的。” 他们走了,我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辛酸的泪水的泪水止不住从眼眶里留了出来。他们是我最亲的亲人,可我感到他们是那么的陌生和可怕。 那晚,我没有去吃晚饭,就一直躺在床里流泪,他们也没有来我的房间叫我。我那时觉得自己像一个被抛弃在沙漠上的人,迷失了方向,水已用尽,看不到了生的希望。 我等到屋子不再有声响,我摸黑来到了厨房。我记得碗柜里有几包治感冒的药,我现在没有感冒,吃下它们我就不会再有烦恼和痛苦了,我想到了死。 我和着冷水吃下了全部的药,然后静静回到了床里。 药力十分钟后有了效果,我感到全身滚烫、胃作倒腾、口干,再过几分钟,我四肢都无力了,眼皮也无力睁开了。我感觉自己快死了,没有一点对这个世界的留恋,愿意永远的睡过去。 第二天,我却醒了过来,除了感到全身软绵、头疼,没有其他的异样了。 母亲发觉到了我的异样,但是她依然没有给我安慰。“你想死就不要死在家里,外面的大河没有长盖子,你自己去跳啊!” 母亲的话就是一把锥子扎进我的心里……。。 我在家里变得沉默寡言了,他们问我话,我才回答,不然我是不会轻易多说一句话的。 因为孤独和忧郁,我爱上了写短篇小说。 我每次写作就像和一个老朋友对话。 我把自己写的小说藏在棉絮里,觉得那个地方才不会让他们发现。可是我失算了,我的秘密让二姐发现了。 二姐把写的小说全搬到了父母的面前,作文本我足足写了有十几个本子。母亲认为我不好好学习,捣鼓这些东西就是不务正业。母亲当着我的面,把那十几个本子扔进灶坑里焚烧了。 我心疼,可我什么都不能做,那一刻我恨透了二姐,觉得她比电影里的女汉奸还坏(我和二姐现在的家都离得很近,可是我们之间很少来往,最大的原因是我在躲避她,因为我无法释怀过去她对我所做的一切。)。 我的小说被焚烧的第二天,我经过小舅舅的理发店。他叫住了我,我就进了他的理发店,二姐也在店里,还有几个顾客。 小舅舅问我:“你在写小说?” 我瞪了二姐一眼,泄密者一定是她,她的嘴就是那么坏。我那时觉得让人家知道我在写小说,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一条弯弯的小路,又宽又窄。小路的旁边开着又红又白的油菜花……。”二姐的嘴里念出些怪怪的句子。 二姐的句子立即逗得店里所有的捧腹大笑起来,可我觉得一点不好笑,冷冷的看着他们。 小舅舅都笑得停止给顾客理发了。“燕子,这就你的大作?小路有又宽又窄的吗?油菜花还有红的和白的?” 他们似乎笑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没有脸红,因为我没有写过那样的句子。我不理会他们的耻笑,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二妹,你再念一段你妹妹的经典作品出来给我们听听。”有人怂恿二姐。 “好啊!你们让我想一想。”她显得很兴奋。 我听到这里脑子突然空白了一下,顺手操起旁边的一根条凳朝二姐砸去,可惜没有砸中她,只是吓得她脸色大变。 很快,就有很多人知道我的性格和我父亲一样的不好,在大街上无缘无故出手伤自己的姐姐。如不是她的舅舅及时制止她,她的二姐一定会被她打残。陈家小妹是不是有神经病哦?我看有点像。(一个女孩子如果性格不好,以后找好的婆家有点难。)……。 人言可畏!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了母亲藏钱的地点。 在发现母亲藏钱地点的当天晚上,我就偷偷摸摸把自己换洗的衣服装进了一个花布口袋。我会偷上那笔钱去重庆市里坐上火车去湖南找我表哥去,表哥在那里当厨师。我决定弃学去那里找份工作做,无论那里的工作多苦多累都比呆在家里强。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我悄悄摸到厨房里,母亲的钱就藏在柴堆里。我不敢开灯,不然会惊醒睡梦中的他们。那笔钱还躺在柴堆里,我细数了一下整整人民币一千元。 我挎起花布包,带上一千元从家里出走(我把钱藏进了鞋子里,这样能防盗。)。我们乡里没有直达到重庆市区的客车,邻乡有一班直达重庆市区的客车,是早上七点钟。从我家走到邻乡步行需要一个小时,我离家的时间是早上五点多钟,赶上那班七点的客车不成问题。 我去邻乡没有走大路,而是选择了一条小路走,怕家人发现我失踪,会沿着大路找到我。天色没有亮,我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小路上,能隐隐约约看见小路两边坟堆,它们离我的距离有的只有几步之遥,真害怕坟堆里突然飞出白骨。四周寂静得只能听见竹林“沙沙”的风声,路上没有一个人路过。我胆子很小的,身上的汗毛都怕得竖立了起来。开弓没有回头箭,为了摆脱那个万恶的家,我硬着头皮勇敢的往走下去。 不知走了多时,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路上开始有和我这样的过路人了,我的胆子大了,脚步也走得更急了。 我赶到邻乡的场上,时间才六点过二十分。 我上了那辆即将开往重庆市区的客车,车里一股很浓的汽油味一下扑进了鼻腔里。我的头立刻疼了起来,胃也跟着翻腾起来。我长这么大就坐过一次客车去过县城,还是小时候去县医院治病。那时的我小又是将死之人,对这难闻的气味没有一点的印象。客车还没有开动,我的胃难受得呕吐了起来。那时的我头脑还保持着清醒,就把呕吐物吐出窗外。没有人愿意挨着我坐,我就一个人坐一排(两个人的位置为一排)。 我们这里属于重庆最偏僻的地方,客车需要翻过几座大山才能到达重庆市区(那几座大山非常的险要,时常有汽车翻下山崖。)。如果路上不出现什么情况,这班车下午一点多钟就能到达重庆市区。 客车开动了,由于路面的不平,车身剧烈的摇晃起来,我的胃难受到极点了。我来不及把头伸出窗外,就坐在座位里低头痛苦“哇哇”呕吐起来。我吐得自己脚下全是呕物,那令人难闻的腥臭闻飘得一个车厢都是。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晕车的话,别把胃里的东西吐在车里啊!到了目的地,你要把你吐的这块打扫干净的。”车上的售票员厌恶的对我说。那时客车上的没有实行承包制,车上的驾驶员和售票员属于国营职工。他们是吃皇粮,对我们这些农民总有几分鄙夷。 售票员的话才落下尾音,我又厉害得“哇哇”低头吐起来。 “好臭!”也有人在抱怨了。 “我也要吐了。” “哇哇”我又呕吐起来,胃里已经没有东西吐了,吐出来的是自己的肝汁了。 我的头越来越疼越来越来重,身子也软得没有了骨头,就倒在座位里睡了过去……。 不知道颠簸了多久,我终于到重庆市区。 “解放碑到了,全部下车了。”售票员吆喝着。 车里一下沸腾起来,人们都忙着拿着自己的行李下车。 我全身无力的从座位坐了起来,身子很虚弱,头还晕着。我还记着那售票员的话,到了目的地打扫自己弄脏了的地方。 “妹子,你还不下车?那个女人下车了,你赶紧溜吧!不然她会让你把整个车厢打扫干净。”那个好心人所指的那个女人是售票员。 我得到高人的指点,赶紧抓起自己的花布包像贼一样逃离了这辆客车。 下车后站在马路上的我懵了,这里到处是横贯的公路、数不清的汽车按着喇叭从我的身边急驶而过、无数的陌生面孔在我眼前闪过、鳞次栉比的高楼……。我那时的样儿太穷酸和傻愣,一个抱着篮球和我岁数相仿的男孩故意用他的身体重重撞了我一下,我明知他是故意的,但是我发怒都不敢,胆怯的看着他,害怕他对我有进一步伤害。幸好他没有再对我作出了进一步伤害,他和他的伙伴“窃窃”的笑开了。看着这座城市,我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恐慌和害怕。我还是没有想到回家,我要找到火车站,让火车载着我离开这里去我表哥那里。 我以为下了客车后就能看到火车站三个大字(在我们乡里,你只需站在街的中间不需多走一步,就能看到乡医院、供销社、食品站…。各个部门的招牌。),再到站里买上一张去湖南郴州火车的票,我就能找到我表哥了。然而我在这里放眼望了四周,连一个“火”字都没有找到。我慌了,更多的是害怕,但是我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状胆朝前走过去,火车站说不定就在前方?我朝这条路走了很久很久,仍然没有发现火车站的痕迹。我停止脚步向四处看了看,发现马路对面有几栋高房子像电影里的火车站,因为其中一栋楼的墙体上挂着一个很大的圆形钟。我正准备横穿马路,一个声音叫住了我,“你不能横穿马路的,前方五百米处有座天桥,你去对面必须走天桥。” 我一看叫我的人是一个身穿警服的警察,吓得我赶紧跑掉。 我又像一只迷路苍蝇到处乱闯。 到了下午六点多钟了,我还没有找到火车站。我也想过问过路人,问他们知不知道火车站在那里?可每到关键的时候,我就张不开嘴了。 我的腿走疼了,加上一天没有进食,我累得一屁股坐在了一花坛边上。 这时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路过我的身边,我觉得他不像坏人,急忙起身壮胆叫住了他:“大哥,你知道火车站在哪里吗?”我虽是壮了胆,但是声音很小。 中年男人打量了我一下,“你从农村来的吧?” “嗯!我想去火车站坐火车,可我找不到。”我的声音还是很小,在城里人的面前我总感到卑微。 “这里是解放碑,这里没有火车站。你只能去菜园坝火车站或者沙坪坝火车站才能坐上火车。” “菜园坝火车站?沙坪坝火车站?如果我去菜园坝火车站坐火车,从这里走怎么走?” “你只能坐车去菜园坝火车站,菜园坝火车站离这里挺远的。”我的话让他大吃一惊。 “那我坐什么样的客车去?”我那时还用不上“公交车”和“几路车”这些名词。 他抬腕看了一下时间,对我说:“我带你去坐到菜园坝火车站的公交车吧!” “那就谢谢大哥了。” 在去公交车站的路上,我没有和他并排走在一起,他的热心热肠也让我提防了。 他把我带到一个公交车站,站里有很多人,这个时间是下班高峰期。他还给我热心介绍,如果在这里想去沙坪坝火车站应该坐几路车。我们乡里就一个客车,它的目的地就是县城客运站。 一辆电车开过来了,车身长是我们乡里客车的两倍。 他叫道“妹儿,这个车就是去菜园坝火车站的。” 他叫喊的同时我也看到车身上喷着“菜园坝火车站”这几个字。 这辆公交车还没有停稳,一大群人就追过去堵死了车门,要下车的乘客恼怒得和他们发生推攘。 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都不敢和他们一起去挤公交车了。 他着急的说:“你还发什么呆?如果你不去挤车的话,你得等到晚上九点多钟才能挤上这路公交车。” 出于生存的本能,我勇敢的加入到了他们的队伍里,我和他们的身体亲密的接触着,只有那一刻我忘记了自己作为农村人的卑微。他也在后面帮助我,用他的双手努力的把我往车门里送…… 少年(6) 我才上公交车,又开始晕车了。晕车的人最想呼吸到新鲜空气,车里的人挤得如插的竹笋,空气混浊得不得了。我个子小,被他们挤得无法动弹,我的胃更加难受。我想呕吐了,但是一天没有进一口水和食物,已经没有东西可吐了。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天没有进食是正确的,不然我的呕物会吐在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城里人的身上,他们不打死我,也会骂死我这个农村人。 到了菜园坝火车站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我晕晕沉沉低一脚高一脚下了公交车,有人稍微碰我一下我就会倒下。城市里绚丽的霓虹灯刺得我的眼睛生疼,我从未见过怎么多又漂亮的彩灯,它们五颜六色,还不停的闪烁,像一个个调皮孩子的眼睛。我那时没有心情去欣赏那美丽的灯饰,拖着如灌了铅的腿向火车站站里面走去,这公交车只是路过菜园坝火车站,不是那售票员的声音洪亮:“菜园坝火车站到了,要下车的乘客请拿好你们的行李准备下车了。”我得感谢那售票员洪亮入钟的声音,不然我一定会坐过站的。 火车站的广场里坐满了人,他们的神情是疲惫和麻木的。 九十年代初,农村大部分年轻男女都选择了南下打工。,火车站里滞留着很多农民工,南下的火车票很难买到的,有的人要在火车站滞留好几天才能买到去深圳或者福建、广东的火车票。他们的脚下堆着大大小小的包,所谓的包就是他们家里用完化肥后剩下的化肥口袋。有的农民工不但带上了老婆,还带上了嗷嗷待哺的孩子。带上孩子的他们实在在火车站里熬不住了,就出高价去票贩子手里买了南下的火车票。 广场拾阶而上就是一栋贴了白色瓷砖的大房子,大房子里被分成了几个功能区:进口、出口、售票厅、候车厅。 我拾阶而上去了售票厅。售票厅里有十几个售票窗口,但是都紧闭着,只有七号窗口上面挂出一个牌子,用红笔写的:重庆至广州kxxxx列车21:45分售票。 七号窗口已经排起很长的几条龙了,人群里不时发出争吵声,好像有人插队了,后面的人肯定不乐意。 我问了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大哥,这里什么时候开始卖去湖南的火车票?” 他替我看了看所有的窗口,发现没有窗口要售湖南票的。“今晚可能只售重庆至广东的票了。” 他身边另外一个人接过话说:“小妹,你要去湖南?好像这里没有去湖南的火车。你去湖南的话,得去沙坪坝火车站买票乘车。” 我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的,问他:“那你是去哪儿?” 他指了指窗口上那几个大字,笑了一下说:“我当然是去广州啊!” 我楞了他一眼,说:“你去广州就有火车坐,我去湖南就没有火车坐?你唬我的吧!”我带有势利眼,如果他是城里人,即使他乱说一通,我都不敢楞他的。可能他和我一样都是农民,说起话来就不用顾忌那么多。 他没有理会我的态度,仍热心的说:“你是第一次坐火车吧?你不懂,我不会怪你的。不过你一定要相信叔叔的话,这里真没有你要去湖南的火车。” 我不想和他说下去了,想找个人证实他的话是不是谎言? 我放眼望去,看见不远处有个手臂上戴着红笼笼的老头,他正指挥着坐在阶梯上的人们自觉让出一条道供别人行走,他应该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我小心翼翼叫了他一声:“大爷!” 他回头看了我一下,见我是一个小姑娘,刚才还凶巴巴的脸稍微有了点笑脸。“你叫我?你找我有事吗?” “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你说吧!” “这里有去湖南的火车吗?” “你去湖南得去沙坪坝火车站乘车。” 听到这样的结果,我头都“嗡”了一下。刚才在公交车上受的那份罪算白遭了?去沙坪坝,我还得去公交车上受一次罪。 老大爷好心的提醒我:“你现在就去站外乘xxx路公交车去沙坪坝火车站,晚了公交车就收班了。” 我一下子像团烂泥坐在了阶梯上,也不顾上面有没有别人吐的口痰。如果那时有人贩子要把我带到广州去卖了,我明知他是人贩子我也会跟他走的。我去湖南找表哥,目的就是为了逃离那个令我伤心欲绝的家。我被人贩子卖掉了,我的目的也能达到。现在被人贩子带走,还不用去受到沙坪坝火车站路上晕车的罪。 我在阶梯上坐了好久,都没有一个人过来和我搭讪(原来的家里,经常听到大人们讲,谁家的女儿在外面被人贩子拐走卖掉了,替那个男人生了好几个孩子。),想被人家拐走的计划失败了,我还得去湖南找表哥去。找表哥就得去沙坪坝火车站,我起身离开了菜园坝火车站。我已经饿得不行了,身边就有人在卖玉米棒子,可我不敢买。我怕吃了,过会坐公交车又在车里吐得一车都臭熏熏的,引得别人骂声一片。 我记住了大爷刚才给我说的xxx路公交车,开往沙坪坝火车站的车。我被那个售票员收了五元的车费,对他收我五元的车费我没有丝毫的怀疑,更没有像售票员索要车票。我现居沙坪坝,时间过去十九年现在从沙坪坝去菜园坝火车站中级车的车票才两元。我后来向别人打听过,十九年前菜园坝火车站到沙坪坝的公交车车票起步价才五角。 一路颠簸的公交车又把我送到了沙坪坝。 售票员扯起喉咙叫起来:“终点站沙坪坝到了。” 我伸头出了车窗,在黑暗中我隐隐约约看到公路两边是矮矮的平房,路边只有几盏零星的路灯。凭我的直觉这里不是沙坪坝火车站,有火车站的地方一定是个很喧哗的地段,这地段又暗又静。 我小心的问售票员:“这个车不是要去沙坪坝火车站吗?” 售票员清理着票盒子里的钱,不耐烦的对我说:“你下车后往前走,就到沙坪坝火车站了。” 我见他不耐烦的样子,就不敢再问他什么了。 下车后,我照售票员的话一直朝前走。我走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沙坪坝火车站。这里的房子也越来越稀疏了,不时有狗叫声从民房里传出来。我不敢再朝前走了,万一遇到抢劫犯把自己身上的钱枪走了,自己不但湖南去不了,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 我往回头走了,路上遇到有人在路边卖面条。我的肚子饿得都忘记“咕咕”叫了,不过看人的眼睛已经在花了。我叫卖面条的人用最大的碗给我乘面条,我已经饿得不行了,两脚软得没有力气站立了,我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面条好像在锅里只煮熟了六七分,我就叫老板给我捞进碗里,我等不急了。 我边狼吞着着碗里的面条边问卖面条的人:“老板,你知道沙坪坝火车站在哪里吗?” “你是离家出走的吧?不然怎么会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外面流荡?” “我没有离家出走,我想去湖南找我表哥。你知道沙坪坝火车站在哪里吗?” 卖面条的人嘴角微微上翘笑了一下,他清楚我在撒谎。“小姑娘,你现在找到了沙坪坝火车站,你也坐不了去湖南的火车了,因为这个时间火车站已经不售票了。你眼下要紧的是快去找一家旅馆住下,现在都已经晚上十点多钟了。你一个小女孩在外面多危险啊!” 我迫切的问:“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离沙坪坝火车站远吗?” “这地方叫小龙坎,离沙坪坝火车站不远,走路过去也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你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向人家一打听,你就能找到沙坪坝火车站了。” 我觉得他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就采纳了他的建议。我花了十元钱住进了一家旅馆,旅馆老板给我安排了一间单间,单间里就一张床、一个保温瓶、一个破旧的茶盅。这家旅馆是木质结构的房子,人走在上面木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我躺在床上才休息了一会儿,觉得有尿意了。我想起来了,我今天好像一天都没有上厕所。我住的房间里没有厕所,房间外面应该有厕所的。我来到房间外面,这家旅馆的楼上楼下我都找了个遍,连厕所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这时有个人从我身边经过,我赶紧问他(我的尿意越来越浓了,再耽误几分钟怕自己憋不住尿裆了。):“大哥,你知道这家旅馆的厕所在那里吗?” 那人边走边冷漠的回答我:“这家旅馆没有厕所,你想方便的话,得去外面的公厕,走出这儿左拐,离这儿有一两百米。” 外面黑漆漆的,我哪敢一个人走那么远的地方去方便?我急忙返身回到房间里,因为我想到一个解决方法了,迫于无奈的方法。我回到房间里锁好门,取出保温瓶的塞子(我进房间的时候,口渴极了,提起保温瓶往茶盅里倒开水,才知道保温瓶里根本开水。),急忙松掉裤子,翘起屁股迫不及待把尿屙进了保温瓶里,由于屙得太急了,有些尿撒在了木地板上。屙完尿的我,顿时觉得全身轻松极了还有汗从身体里渗出,我又舒舒服服倒进了床里。 那晚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我总是怕老板有房间里的钥匙会溜进我的房间里偷走我鞋子里的钱…… 第二天,我的精神比昨天好多了。在别人的指点下,我不难找到沙坪坝火车站。沙坪坝火车站比菜园坝火车站小多了,进口(出口在另外一个地方)、售票厅、候车厅都是一间屋子里,屋子有三四百个平方大。屋子里候车的旅客也不多,超不出两百人。他们有的人趴在自己行李上睡着觉,有的人靠着椅子倦意抽着香烟、有的人在地上屈膝坐着目光空洞看着地面……。 我花了一百零六元买了一张去湖南襄樊的火车票,因为这里没有直达湖南郴州的火车,必须去襄樊转郴州的火车。 下午四点过三分,我终于踏上了去湖南襄樊的火车。火车很长,我站在这头看不到那头,车身是绿的。火车拉响了汽笛声,紧接着脚下发出剧烈的“轰隆、轰隆…。。”声,我的心脏也随着这节奏快速跳了起来。火车载着我离开家乡,我感不到一点儿的悲壮,而是激动和憧憬。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乘坐火车。我晕客车,但是我一点儿不晕火车。 少年(7) 这趟列车起点站的时候,每节车厢稀稀拉拉坐着一些旅客。列车驶出重庆后,每靠一个站就会上来不少的旅客,逐渐车厢里热闹熙攘起来,窄窄的走道都挤上了不少的人。 坐在我身边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从他的衣着来看,也是位外出打工的农民。他是在一个我不知名的小站上的火车,拿着手里的票找到我这儿对号入座的。他眼睛长得很小,我向来对小眼睛的男人没有好感,觉得小眼睛看女人的时候总是色迷迷的。 他热情的问我:“小妹,你这是去那里啊?” 我不理他,还把自己的身体下意识往里面挪了一下(我靠窗坐)。他见我不理他,知趣不再和我说话了。坐在我们对面是一对城里的夫妻,从他们时尚的衣着上我可以判断出他们是城里人,他们好像是出去度新婚蜜月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哪敢去攀城里人的高枝,就自己一个人抱臂靠在椅背上养起精神来。 车厢里的人越来越多,走道被挤得水泄不通了。餐车经过的时候,走道里的人们必须得踮起脚跟身子使劲往车窗那边靠。餐车实在过不了的地方,有些人的手抓住行李架,身子一弯曲整个人就吊在行李架上了,餐车就顺利通过了。 我不敢买火车上的快餐饭,我忘记放一些在外衣里了,钱全被我放进了鞋子里。如果我想买快餐饭,我就得弯下身子去鞋里取钱,身上的财富不就全暴露在他们眼底了。万一有人对我图谋不轨,设计让我喝了什么药水让我昏迷过去或者像武侠小说里给我点上穴位使我无法动弹,我身上那点财富就成别人囊中之物了。幸好我在上火车之前,去水果摊称了几个苹果,能暂时充饥。 到了晚上,我趴在窄窄的饭桌上睡着了。火车上比昨晚在旅馆睡得踏实一些,这里不必担心火车司机来偷窃我鞋子里的钱。 我睡得正香的时候,迷迷糊糊感到自己的双手有异样。我一下惊醒了过来,坐在我身边的他正摸着我的双手,表情甚是满足和痴醉,他的眼睛是闭着的。我恶心得赶紧抽回自己的双手,把脸转向窗子那边,在车窗的玻璃上我能隐约看见他正咧嘴嬉笑着。 这时,火车又靠站了。我透过玻璃向窗外看出去,虽是夜里借助夜色我能看见火车站台是人头攒动。 车外面的人们不拼命往车厢里挤,他的身子是进不了车厢。他们的到来,使原本非常拥挤的走道更加拥挤不堪。我们有座位的乘客,倒不用受拥挤之苦。在这里不会有让座的雷锋出现的。 “哎哟!你踩着我的脚了。”一个女人尖声叫着。 “坐火车谁踩着谁的脚正常,要不你去坐飞机,坐飞机就没有会踩你的脚了。”男人不客气的回了她。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女人羞红了脸的说。 “我说的中国话啊!” 女人见那个男人同行的还有几个男人,和他继续争辩下去,吃亏的将是自己,她闭嘴不再说话了。 “哇哇……。”这里可能太吵空气又浑浊,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也烦躁啼哭起来。 两对男女挤到了我们座位边上,虽然他们是同一个站上的车,但是他们不是一起。那俩个女人是一起,那俩个男人是一起的。那俩个女人其中一个岁数在二十几岁左右,脑后挽着一个鬓,身着白色的衬衣,另外一个女人不到十八岁,和我一样还一脸的懵懂和腼腆。那俩个男人和她们一样,一个年龄在二十岁,另外一个不到二十岁。他们脸长得又黑又粗,典型的农民脸。那时在火车上经常能看到这样的情形,岁数大一点的他(她)总会带上自家的兄妹或者亲戚外出打工。 挽着鬓的那个女人主动和我身边的男子搭起汕:“大哥,你这是去那里啊?” 男子见有漂亮女人主动和自己搭讪,有些意外和惊喜。“我去上海。你去哪里啊!” “大哥,我也是去上海,我们可真有缘呢!”女人的声音有点嗲,嗲得可以使男人心里痒酥酥的那种。 我看得出这女人是老在江湖上跑的人。 “我这腿这几天犯老毛病了,疼得我受不了。”她做出难受的表情。她是想和男子挤着坐一块,我们这排位子如果坐三个人勉强能挤得下。 男子顺势抱住了她的腰,让她的屁股坐在了他的腿上,她也没有拒绝。 和她一起的小姑娘是瞠目结舌看着他们。 男人抱着她的身体问:“坐在哥哥的腿上的感觉怎么样?” “那当然舒服了。”她就像坐在自己男朋友腿上那么自然。 “想不想爽一次?” “怎么爽?” 他们的对话那时的我还不能听得懂。 男人的手不老实伸进了她的衬衣里,她却“咯咯”笑出了声音。 坐在我们对面的那个女人有些看不下去,“老公,我去趟厕所。” “嗯!你去吧!”她老公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他老婆在走道里艰难的移动身体,像只蜗牛朝厕所移去。 约过二十几分钟,他老婆艰难的从厕所那边移动了回来,而且是满脸的惨云。 她老公关心的问她:“你怎么了?” 她嘟起嘴巴对他发起满腹的牢骚:“我叫你坐飞机出去度蜜月,你偏要坐这火车,说什么一切从节约出发。现在节约得我连厕所都上不了了,你说怎么办?” “怎么会上不了厕所呢?” “厕所里都站满人了, 你叫我怎么在厕所里方便?”她娇气得都流下眼泪了。 她老公赶紧哄着她:“宝贝别哭,过会儿车里的人会越来越少的,你就能上厕所了。”他拿出纸巾替她擦眼泪,她撒气打开了他的手。 我早在半个小时以前就想上厕所了,一直覌察到厕所里有很多人往那里面进出。眼镜的老婆提出要去厕所,我心里暗窃喜,看她能不能顺利进到厕所里方便。如果她能顺利进到厕所里方便,我也会动身前往厕所。 我不敢再吃苹果了,因为不知道这儿离襄樊还有多远?我肚子里的尿还能憋多久? 我强迫自己睡觉,这样尿意会减少一些。 第二天早上,身上的尿意痛苦得使我不敢随意的乱动。 我问了一个女乘客:“大姐,我想知道这趟列车什么时候到襄樊?” “大概还有三个小时吧!” 我听了是额头上出了冷汗。这儿离襄樊还有三个小时的路程,我真怕自己憋不住肚子的尿,这个岁数尿裆会被人家笑掉大牙的,可不是儿时了! 火车终于到襄樊了,那时的我已经被尿憋得满脸通红,下火车的时候脚步都不敢挪大了,小心翼翼的挪着,真怕自己失控尿裆(后来的日子里,我频尿了。可能就是这次憋尿的时间过长,把身体里某一“零件”憋坏了吧!)。 火车站出口的地方不设厕所的。我得先把自己的身体挪出这里,再挪进襄樊火车站售票厅(我得在襄樊火车站转车,买上去郴州的火车票。),那里才有厕所。 我一进售票厅,就看见洗手间几个大字,箭头往左手边指示的。我整个身体都激动得颤动起来,尿袋里的尿也激动要往喷了。我发现离我有几步之远有俩个我熟悉的面孔,就是他们上火车后一直站在我座位边上的那两个长着黑面孔的农民。我憋红着脸冲到他们的面前,不和他们说话什么就把花布袋强塞进了他们当中的一个人,然后自己撒腿就往左边跑。没有花布袋压在我的身上,我跑起来的速度如离弦的箭。 我更幸运的是,厕所里有空位,不然我一定会尿裆的。我解裤腰带的时候,屁股翘得老高,这样做能使自己不尿裆。裤子终于褪到了膝下,尿袋里的尿并没有酣畅淋漓从我隐秘地方排出来,而是一滴一滴的冲那里面滴出来。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把尿袋里的尿滴完,身体得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安逸。 我走出厕所,发现那两个农民正提着我的花布袋在门外等着我。提着我花布袋那个人冲我憨厚的笑了笑,露出两排黄黄牙齿。他们没有拿着我的包消失掉,虽然我包里的东西对他们一文不值,但是我还是很感谢的冲他们回笑了一下。 几经周转我终于在晚上到达了湖南郴州,这座城市并不大,我没费多大的劲就找到了表哥工作的地方—爱情海大酒店。这家酒店规模不小,门外停了不少的轿车。表哥在这家大酒店当厨师。 “大爷,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厨师叫黄平?他是我表哥。”我见有个老头在酒店门口做清洁,便上前询问。 那个大爷不知道是不是哑巴,看了看我提着手里的拖把就进了酒店里面,他没有走大门。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我那戴着厨师帽、身着白色制服的表哥急匆匆从老头走进去的那个门走了出来,他身上还有一股葱香味。 我的到来吓了表哥一跳,他万万没有想到我会来这么远的地方找他。那个做清洁的老头进厨房告诉表哥,“你表妹来了,她现在就在酒店外面。”表哥开始不太相信老头的话,觉得老头没有必要骗他,见到了我他才彻底相信了那老头的话。 他问我:“你来我这儿你爸妈知道吗?” 我怕被表哥骂,撒谎的说:“我不想读书了,我爸妈就让我来找你,让你给我找份工作。” 表哥不信我的话,怀疑的说:“如果是你你爸妈让你来找我的话,他们应该会发一份电报给我让我去火车站里接你的。老实说,你是不是离家出走了?” “我没有离家出家。”我不好意思承认。 “你一定是在家里犯了错误,怕挨打就跑到我这里来了。一个孩子犯了错误不怕,怕的是他不知悔改,还逃避自己的责任。” 我想到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表哥,表哥见到我没有一点嘘寒问暖反而是劈头盖脸数落了我一顿,不由得泪水充满了眼眶、嘴角往下拉了下去。 表哥见我可怜兮兮的样子也不忍心再说我了。酒店有个后门,专供工作人员进出的,表哥引我来到酒店后门,我通过后门进到了酒店。酒店的大堂一定装修得富丽堂皇,可惜我没有见识到这家酒店的富丽堂皇。我跟着表哥走过一条狭长的走道,突然眼前豁然开朗,一间又大又明亮的房子。几个和表哥装束一样的男人正在灶台边潇洒挥舞着汤勺,锅里的菜“劈啪”有力的响着。灶台里的火苗蹿得老高,映得他们的脸通红。 “十五号桌的清水芙蓉出锅了。”一个厨师高亢的叫着。 我好奇望了一眼,他口中的“清水芙蓉”不就是一盘青菜,上面撒上几根红罗卜丝点缀了一下。这里的师傅不愧是大厨,炒出来的青菜也是青翠欲滴的,很是忍人爱。 灶台几步之遥就是一个配菜区,几名配菜师正紧张的配着菜,这里的温度很高,他们白色的工作服都让汗水浸透了。离配菜区不远的地方就是一个洗菜区,几个女人弯着腰蹲着身子仔细洗着手里的菜,她们没有说话,安静的工作(可能是工作期间员工不能说与工作无关的话吧!)。 一盘盘美味佳肴从这里往外送,飘出诱人的味道,馋得我的口水不停往喉咙里咽。坐在角落的我暗暗想着,何时自己也能成为大堂里的一名客人享用大厨做出来的美味佳肴?那时的我一定还要用最优雅的姿势坐着,让服务生给我倒上红酒。 少年(8) 表哥来湖南郴州已经有6个年头了,表嫂和表哥结婚的时候,表哥都已经是这家酒店的厨师长了。表哥在认识表嫂以前就和一个湖南女孩好上了,还把那女孩带回了舅舅家。那个女孩长得高挑秀丽,留着一头长长的秀发。她身材高挑爱穿一袭浅色的连衣裙,微风一吹起她的长裙,整个人显得特飘逸潇洒。 舅舅和舅母对这个湖南妹子的到来非常的不热情,觉得她长得活像《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仿佛风一吹她就要倒掉的样子,哪是做庄稼的好把手。表哥不肯和那个女孩分手,舅母就威胁表哥,如果不和那个女孩分手,她就会上吊死给他看。表哥在家里人威逼之下痛心的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分了手。 表哥和那个湖南妹子分手后,有两个年头没有回家过春节了。舅舅和舅母拍去电报问他今年回不回家过年?他只回答了一个字“不”。舅舅又给表哥拍去一封电报“母病危!请速归!” 在舅舅拍去电报的第三天,表哥就日夜兼程赶回了家。表哥回到家里,见母亲正在田间里辛勤劳作,没有疾病缠身的一点迹象。 “儿,你不要怪妈把你骗回了家。我们村里和你同龄的人都结婚生子了,就你还独身,你说我这当妈的能不急吗?前些日子,你二姨婆给你说了门亲事,女方就是邓家的小女儿,听说你们初中的时候还是同班同学。” 表哥当然记得起邓家的小女儿,脸庞黑黝黝的,身体壮得像个男人,说话的声音比一般的男人还要粗声粗气。“你身体没有事的话,我明天就想湖南了,那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回去处理。” “你这次必须给我和邓家的女儿完了婚才能回湖南,不然你休想跨出这家门口一步。”舅母给表哥下了军令状。 表哥和表嫂一共才见了三次面,他们就按照农村风俗举行了一场婚礼(没有去乡政府领结婚证)。 表哥让我在这里好好玩几天,然后让表嫂送我回家。他说我的年龄不够十八岁,任何单位都不敢聘用童工的。他还说农娃子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读书,考起了大学一辈子就不用再脸朝黄土背朝天了。表哥把话说这份上了,我也只能听他的话,在这里好好玩几天,然后由表嫂送我回家。 表哥和他的朋友(这位朋友也是爱情海大酒店里的一名厨师)共同出资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酒店有员工宿舍的,他们都带有老婆在身边,住宿舍肯定有诸多的不便。表哥让我睡在客厅的沙发里,这沙发坐上去软极了,比老家的床强多了。我的到来表嫂表现得特热情,赶紧从冰箱里取出一块西瓜让我解渴。我发现表嫂好像瘦了一些,即使瘦了起码也有一百五十斤。我表哥的个头只有一米七,和长得剽悍的表嫂走在一起确实不相配。 第二天,表哥很早就起了床。他平时九点才起床的,今天他要去邮局给我父母拍份电报,免得我父母在家里担心。表嫂把熬好的粥端到了表哥的床边,表哥正在床上穿裤子。 表嫂温柔的说:“你把这碗粥喝了再出去吧!”我在客厅透过门缝看到里面的情况。 表哥两脚一蹬,裤子就让他提到了腰间,他就是不睬表嫂。表哥穿好裤子就直接去了厕所,表嫂端着碗黯然伤神走出了房间。我看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可怜表嫂起来,他们才新婚不到半年的时间。 表哥出门的时候吩咐表嫂:“今天好好陪燕子出去走一走。” “知道了!”表嫂外表虽然长得粗内心却是很细腻的人。 这早,表嫂弄的早餐很丰富,有稀饭、油条、包子、咸菜。表嫂没有吃多少,只是小喝了几口稀饭,就再没有吃东西了。 我表哥朋友的老婆见状,说:“小邓,你就别再减什么肥了,这不是活受罪嘛!有的人天天吃肥肉就是不长胖,有的人就是喝一口水也要长胖。我看你属于后者,你就别在折磨自己了。”说话的这个女人看上去比表嫂要大七八岁,烫着卷发、戴着一对夸张的银饰耳环、紧身的虎豹纹衣把她的身体显得婀娜多姿,打扮得挺时髦的。她那双用笔画过的眼睛,可能是画浓了的原因,眼睛看上去又黑又肿,像熊猫的眼睛。我表嫂还穿着土得掉渣的花衬衣,裤子也肥得走起路来还作左右摇摆状。 我觉得那个女人的话哪里是在安慰表嫂,摆明是在打击表嫂。 表嫂什么都没有说,只默默发着呆。 “对了!我听人家说,南桥头有个瞎老头算命很准的,而且他还能化解。你不如去瞎老头哪里求一张化解符,求得了化解符你和小黄的日子不就幸福美满了吗?” “那瞎老头真有这本事?”表嫂看到了一丝希望。 “心诚则灵!”这女人好像要出门,正对着一块着一块小方镜擦着口红。 我吃完早饭,表嫂就迫不及待来我去南桥头。南桥头离表嫂出租屋不远,我们是走路过去的。在去南桥头的路上,表嫂告诉我,那个女人姓胡,虽然是表哥朋友的老婆,但是她们关系不要好,平时也玩不到一块。姓胡的并不是表哥朋友真正意义上的老婆,她比表哥朋友大六岁,男方的父母死活不肯她他们在一起。表哥的朋友还在念高中的时候,她已经在社会上混了,并且和村子里一个男人订了婚的。表哥的朋友为了能和姓胡的长相厮守,舍弃学业带她私奔到了这个地方,他们来这个地方也有七个年头了,比表哥来的时间还稍长一点。 这座南桥是一座由石头砌成的拱形桥,桥连接着新街和老街,河水缓缓从桥下流过。桥中间坐着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着一件青布长褂衫,花白的胡子都长到了胸口,紧闭着双眼。他眼洞里好像没有眼珠子,上下的眼皮都深陷进了眼洞里。他的脚下放着一根细细的竹棍,竹棍相当于他的眼睛,他每日的出行就靠竹棍给他指出正确的方向。他的招牌不显眼,就是脚下一张不大的红纸,上面歪歪咧咧写着:算命。“算命”两个字有些笔画都重叠在了一起,一定是他自己摸索写上去的。 “你这里算命怎么收钱?”表嫂问算命的瞎老头。 他仰起脑袋,瞎了眼的眼睛似乎闭得更紧,“你想算哪方面的啊?财运?婚姻?还是……?”老头的声音有点“嗡”,使人听起来有点吃力。 “婚姻。”表嫂回答他。 他点了一下头,好像先前已经算到表嫂来找他的目的了。“你和你男人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表嫂如实的报上:“我和我男人都是1964年出生的,他生在农历的五月初六下午的三点,而我生在农历的九月初九下午两点。” 瞎老头的右手开始掐算了起来,口里还念着什么? “哎呀!你们俩都是猛虎啊!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还是两只猛虎!” 表嫂虔诚的听着。 算命的瞎老头又掐指起来。 “你男人家门前是不是有棵大树?” 表嫂惊呼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不但算出你男人家门前有棵大树,而且门前还有条河。你们结婚以来他对你始终是不理不睬的,那是因为他心里有着别人。” 表嫂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从她的表情上来看,她被瞎老头说得折服了。 “从你们的生辰八字来看,你们的婚姻注定多坎坷。你把这个东西偷偷放在你男人的枕头下面,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对你回心转意了。”只见瞎老头从他包里拿出一样用红布包着的东西,交到表嫂手里,他再三叮嘱的说:“这东西如果千万不要让你男人知道了,不然会失灵的。” ……。 在回去的路上,表嫂要我保密,不能让表哥知道表嫂在他的枕头下面放了诡秘的东西。即使表嫂不叮嘱我,也不会对表哥说这事的。 表嫂和姓胡的伙食是合着吃的,她们是一人买一周的米和菜。 她们每次用电饭锅煮出来的饭都很少,菜也是用很小的碟子装。乘饭的碗也小得可怜(比我的拳头大不了多少的),我在家里吃饭用的都是大碗,像食堂乘三两面条那么大一个碗,而且是连吃两碗。 表嫂和姓胡的女人吃一碗饭,再喝点菜汤,就放下碗筷了。饭碗太小,我还没有扒几口,碗里的饭就没有了。菜碟里的菜也所剩无几了,我不好意思把它们龙卷残云吃光,毕竟表嫂是和这个女人共同出资买的这些米和菜。她们坐在桌边等我放下碗筷,我放下碗筷后她们就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起桌上的碗碟进了厨房。 我的肚子还处在饥饿的状态之中,厨房里的碗碟在自来水“哗哗”的伴奏声中发出快乐的“哐当”的歌声。 那晚,他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我一个人在沙发里饿得碾转难眠。后来我饿得实在受不了,就偷偷摸着黑溜进了厨房。借着夜里从窗户透进的一点点惨淡的月光,我摸到了电饭锅,我记得电饭锅里还有点剩饭。我轻轻揭开电饭锅锅盖,伸手进去摸到了一团米饭,米饭已经又凉又硬了,我嚼在嘴里香极了。我的手又忍不住打开了碗柜,在一只碟子里摸到一根辣椒,被油煎熟了的辣椒。不知是不是我嚼辣椒的时候过猛,才咀嚼了几下马上一股火辣直冲脑顶,把我的耳朵都辣疼了。我不敢叫不敢跳,凭着白天的记忆找到了水缸,赶紧把头伸进了水缸里像头渴了的牛大口大口饮起水来,喝得肚皮饱了才罢休。 水把肚皮撑饱了,我才睡了个安稳觉。 我在湖南呆了五天,然后就随表嫂回了重庆。我们从湖南郴州坐车来到武汉,然后由武汉坐水路到四川涪陵(那时涪陵还属于四川管辖),再由涪陵走水路回重庆市长寿县(我的家乡是重庆市长寿县)。我和表嫂坐了一天一晚的水路到了长寿县城,还得到长寿客运站坐上直达我们乡里的客车,我们才能得以到家。 离别家乡八天,我又回来了,离家时那种“壮士一去不兮复返”的悲壮情怀已经荡然无存。 这次我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回家却没有被父母打,甚至连骂我的话都没有一句,这样的结果令我大感意外,其实我已经做好“战死疆场”的决心了。他们对我的打骂有些收敛了,我的脾气却臭长了,成了十里八乡的“名人”。 人适当的叛逆的,会给自己带来一些转机 。。。。。。 少年(9) 初二下半期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七课课程我考了621分排在全年级34名,幸运被筛选进了尖子班(尖子班只提取了本次考试成绩总分的前五十名,张琼的总成绩只有四百多分,未能进入尖子班。),作为学校重点生培养了起来。其他六个班成了普通班,他们不再受到学校的重视,配给他们的师资不是学校最好的。 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天,我们正在上化学课。我们的班主任(初三的班主任还是我初一、初二的班主任,王老师。)引着一个人走进了我们的教室,我定睛一看,胸口里的心脏差点从胸腔里跳出来。是他,杨波。我和他虽然几年没有见面了,我还是一眼把他认出来了。他身着一套红色短裤运动装,个头比原来小学的时候高了很多,长得浓眉大眼,脸晒得黝黑。他仰着头望着天上的天花板,对我们底下的人不正眼看一下,他眼里充满了不屑和桀骜不驯。我忽然想起两年前的他,脸上总带着淡淡礼貌的微笑,眼睛像阳光般明亮。这两年的时间里,我想起了他,我就望着墙上“小虎队”的油画,他和小虎队其中一个成员苏有朋很神似,帅气中带有一点点的腼腆。我明显感到他变了,不再是当年的他了。 班主任没有像班里同学介绍他,教室最后一排正好有个空位,班主任就让他去那儿坐下。他慢吞吞走向了那座位,走路的时候都是摇头晃脑的。杨波的座位离我座位不远,我也是坐在最后一排,我们中间仅隔了三个人。我已经配上了近视眼镜,不再坐教室的第一排了。 他的出现,又使我平静的心起了波澜,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化学课老师在上面讲的什么我都不知道,就知道心一直在厉害的跳个不停,握着笔的那只手不停的冒汗,眼睛也不敢往他那儿看。 “叮铃……。”下课铃声终于响了。 化学老师说:“我刚才布置的课堂作业必须今天在学校完成,放学的时候由化学课代表统一收起来送到我的办公室。” 刚才化学老师布置课堂作业了?我都没有听见。 杨波没有过来和我打招呼,下课后就直径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他一定认出我了的,不知为什么没有主动和我打招呼?如果他能主动和我打招呼,我还是能鼓起勇气和他说话。我还会关心的问他:你不是在县城念书吗?怎么又转到这个穷地方来念书了?杨波没有给我机会去关心他,他转到这儿念书的原因我也不得而知了。我不和他主动打招呼,是因为我心里很紧张。他走出了教室,我暗自吐了一大口气,赶紧去找一个同学问化学老师布置了哪些课堂作业。 这节课是物理课,我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怦怦”乱跳的心平静下来,这样我才能静下心学习。我的努力的徒劳的,思路不能跟着老师去,身心甚是紧张,害怕老师向我抽问。如果答不上老师提出的问题,在他面前不就是颜面丢尽。 我也在别的同学那里找到他从县城转学到这里读书的原因了,他在原来的学校为了一个女孩子把另外一个男同学打残了,学校就将他开除了。听到这样的结果,我心里泛起酸楚。 在他转来的第五天,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物理课上 “陈燕,请你回答这道问题。”物理老师可能看出我上课时注意力不集中,故意点我名让我来回答这道问题。 物理老师在黑板上出的是一道选择题:下列各物理量中能反映物质特性的是a比热量 b内量 c热量 d温度 我的手扶着课桌慢慢从椅子里站起来,脸红得像红甘蔗。 “陈燕同学,你能给我一个正确答案吗?”物理老师问我。 全班的同学都把目光投向了我,等我说出这道题的正确答案。这道题我正好不会,我羞愧得脸火辣辣的烧,恨不能有个老鼠洞让我钻进去。 “这么简单的题你都不会做?你期末考试的成绩是不是作弊而来的?”物理老师的话带有伤人的刺。 有同学在掩嘴窃笑。我能感觉到杨波此时也在用眼光看着我。 我委屈的眼泪一下掉出了泪眶。 “哭有什么用?哭就能把正确答案哭出来?” 我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坐下去!如果下次再让我发现你上课注意力不集中,我就让你到这讲台上面哭。” 我坐回座位后,把头埋进胳膊里哭得更凶了。 放学回到家里 “妈,我不想留在尖子班读完学业,压力太大了。”我对母亲说起我想转班的念头了。 母亲听了是火冒三丈,“人家做梦都想进尖子班念书,你考进了尖子班却不想留在尖子班,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我就是不想留在尖子班里,我想去普通班。如果继续留在尖子班里,我真会疯掉。”我是越来越叛逆了。 “你真是要把我气死,怎么养了你这个孽子?早知道你是这样个孽子,当年就该让你死在医院。”母亲从不和我谈心,遇到不顺心的事只会骂咧。如果她能静下心和我谈,我会告诉她我想转班的真实原因,班里转来一个男生,他是我心仪多年的男孩。他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我现在平静的生活,使我无法安心下来学习,当我回答不出老师提出的问题我在他面前有多么的难堪!母亲不是我的朋友,这样的秘密不能告诉她。 “你就当我死了吧!”我那时很负气。我和母亲的谈话总是这样的不愉快。 自从那次我离家出走发生过后,父母对我不再拳脚相加了。我大舅父是个有文化的人,在他们单位里大大小小是个官——科长。大舅父教导他们的说:孩子的教育问题不能用粗暴的拳脚去解决,只能说服教育,不然孩子的问题会越来越严重。 我第二天没有经过王老师的同意,就擅自转班去了三年级二班(普通班)。当天下午王老师就来我家家访,他已经做了我两年的班主任,我在他心目中还是个好学生,没有给他惹过祸事、没和一个男生恋过爱。王老师的到来,吓得我赶紧从家里的后门跑了出去……。 在我转到三年级二班第十一天的时候,一件更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杨波又一次转学了,他父亲通过关系给他找了一所比这里条件好点的学校。 如果那年没有杨波的出现,我一定会留在尖子班里完成初中学业的,还会考上县里的重点高中。我考上了重点高中,就意味着另外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大学的校门,我人生的篇章将不是今天这样!如果我能预知杨波只能在我们学校呆上十几天,我还是会坚守在尖子班,直到他离去。杨波永远不会知道他仅仅出现的十几天就改变了我整个人生。 事后的一年,我被一所普通高职学校录取。 我在县城曾遇见过杨波,他蓄起了长发,衬衣松懒的敞着、穿着一条浅色大喇叭裤。从他的打扮我可以判断出,他已经没有上学业了。他认出了我,这次他总算朝我点头微笑了一下。他的笑还是能使我心乱,虽然我已经把墙上的那张“小虎队”的油画摘了下来……。杨波和他的朋友们搭着肩膀走开了,好像他们在说去找个刺激点的地方玩。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的少年也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