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团宠小奶包萌翻全皇朝！》
第1章 采蘑菇的小姑娘
刺鼻的香气袭来。
有一只粗糙的手，揉捏着她的脸，然后一路向下，肆无忌惮的摸摸捏捏。
耳边的声音十分嫌弃：“皮色儿还不错，长的也还行，哎哟哟，这身条儿可不行，长大了就是个矮坨坨，没胸没腰条儿的，这种卖不上价儿的，不值钱，不值钱……”
你才不值钱！
还有，我明明有胸！就算小那也是胸！
唐时婳脑子还迷迷糊糊的，努力想发出抗争的声音，却连一根手指头尖都动不了。
老太太声音谄媚：“可这丫头长的好啊！你看看这嫩皮子，跟块水豆腐一样，随我那大儿媳妇，大了肯定是个美人儿啊，您老把价儿再升升，再升升！”
“升不了！也就是我们楼里出手大方，你要卖给牙行，撑死也就二两银子，我这是看孩子可怜，才多给了点儿……五两银子顶天了！”
“哎哟哟！”老太太道：“可不就是孩子可怜么，这孩子打小身子骨就……”
“娘！”一个青年截住了她的话头：“五两就五两！给银子，你把孩子抱走。”
“等会儿！”之前的声音道：“这孩子不会是个病殃子吧？病殃子我可不要！！”
“哪能哪能！我们心宝伶俐着呢，这不是怕她闹腾，给她灌了点子酒，才能睡这么沉的……你闻闻这酒气儿！”
三人不住的讨价还价，谁都没有注意到，床上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无声无息的张开了眼睛。
她乌溜溜的眼儿，掠过了床前满头簪花的老龟婆……她面前，腆着大肚子的瘦长青年一身青绿色直裰，弓着背一脸谄媚的，就像一只大螳螂。
这是古装吧？是吧是吧？
唐时婳整个人都是懵的。
怎么回事儿？
她是在做梦吗？
她明明在试验室里连着加了两个月的班，新药品的实验终于成功，她也累狠了，往地面上一躺就睡着了，怎么一张眼，到这种地方来了？
而且，为什么这里莫名有些熟悉？
床前的三个人，一边说着话儿，一边去了堂屋，声音仍在隐隐约约的传来。
看着眼前的黄土墙，雕花窗，带铜扣的红木箱子……唐时婳足足花了三分钟，才勉强找着了北。
所以，她穿越了？
穿成了一个农家三岁小奶娃？
还是个从小不会说话、不会笑、不会走路的傻子？
此时，这个身体的亲奶奶刘婆子和亲小叔唐三水，正悄悄支开了大房一家人，暗搓搓的商量着把她卖了？？还是卖去那种腌臜地方？
唐时婳一个激灵就清醒了。
眼看他们价儿都快谈好了，再不想办法，就真要被抱走了。
好女不吃眼前亏！
唐时锦当机立断，努力撑起了小身体，准备逃走。
自打生下来就没用过的小胳膊小腿儿，软的就跟面团儿一样，她用尽吃奶的力气，足足花了一分多钟，才乌龟翻身，然后她趴在床上，用力甩着两条小腿儿，嘿哟嘿哟甩了老半天，两脚才终于沾到地。
她不敢耽搁，扶着墙，摇摇摆摆的出了西屋的门。
堂屋的门开着，正冲着院门儿，奶团子不敢往外走，果断一扭身子，扶着墙往后头走，然后她来回找了找，在篱笆上找到了一个大一点的洞，毫无节操的四脚着地，就要往外钻。
小身体都钻了一半儿了，眼前，却忽然看到了一小片东西，她眼神儿一凝。
这不是……那个什么青来着？？
她悚然一惊。
她，堂堂的植物学药剂学双大佬，居然忘了这路边儿上的蘑菇叫啥！！
只有一首极度魔性的歌曲，在三岁的、内存不足、运行缓慢的脑海中回荡：“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
几分钟后，一身是土的奶团子，从后头悄摸摸绕了过来。
她无声摸进了灶房，把手里漂亮的小蘑菇，悄悄扔进了水壶里。
她吹着被热气嘘疼的小手手，也不敢回西屋，直接往角落里一蹲，默默等待。
下一刻，刘婆子出来提了大水壶，陪着笑脸儿进去：“您喝茶，喝茶！”
龟婆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那味儿怪的不行，她咧了咧嘴，心说毕竟是乡下地方，连口好茶都没有！
一边又道：“那就说定了，六两银子，你们在这儿按个手印儿。”
“行，”青年仔细的看了契书，才示意老太婆按了手印，又道：“你们把人买了去……轻易不出门儿吧？”
“你放心，”老龟婆心中鄙夷，嘴上却道：“买回去，及笄之前是不会叫她露面儿的，再说了，进了我们楼的人，天王老子也要不回去！”
她正要把契书收起来，下一刻，忽然眼前一花，契书慢慢飘到了地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唐三水忽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然后他猛然往地上一躺，双手双脚一起向空中乱蹬，发出了“哇啊……哇啊……”的婴啼！！
老龟婆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伸手去抱地上的“娃娃”，一边喃喃自语：“心肝肉儿，我带你过好日子去……”
两人死死的搂成一团出来，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哗啦一声撞破了篱笆，然后一路滚到了路上，又搂抱着站了起来，这个叫抱抱我，那个叫小心肝儿，惊的路过的乡民目瞪口呆。
这这，也忒有伤风化了！！
尤其那婆子，脸上褶子多的跟核桃皮一样，比刘婆子都老！！就这还互相啃个没完！！这是有多重口！！
好半晌，看的人才回过神儿来，急慌慌的过来叫人：“刘婆子！刘婆子！你们家唐三水，怎么抱着一个老太太当街啃……”
话音未落，就见刘婆子有如离弦之箭，猛然冲了出来。
她冲着不远处的大槐树就跪下了，连连磕头：“阎王爷！阎王爷啊！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打那个死丫头了，再也不敢骂她了……我再也不敢克扣她的吃食了，我再也不敢卖她了……啊啊啊！！”
她的尖叫声划破了天际：“救命啊！！别拉我下油锅！！！我再也不敢苛待心宝了！！阎王爷饶命啊！！！”
声音凄厉极了。
满庄的闲人都被她给叫了出来，看热闹的人分成了两拨，而两拨儿都极为精彩，看的众人惊呼连连，那眼都不够使了，还有人站到屋头上，头来回的扭，想着两边的热闹一起看。
一片混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唐家院子中，奶团子慢悠悠的从角落里骨碌了出来，捡起了挂在篱笆上的一个钱袋子，极为自然的把银子银票掏出来，藏进了肚兜兜里……又慢悠悠的进了堂屋，拿起桌上的六两银子放进了肚兜兜。
然后她把钱袋子团吧团吧，塞进了灶洞，毁尸灭迹，一系列动作完全出于本能，不需要思考。
成功打扫完战场的奶团子转身巡视了一下江山……不是，堂屋，然后她敏锐的又发现了什么，她费力的迈着小短腿儿，爬上了太师椅，又爬上神龛，双手拿开灵位，把下头的碎银子，也揣进了肚兜兜里。
外头忽然有人叫道：“有人吗？有人吗？”一边走了进来。
第2章 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奶团子展现出了小短腿难得的敏捷，迅速从太师椅上爬了下来，远离做案现场，小脸无辜。
但那人叫了两声，没听人应，就直接走了。
奶团子这才迈着果断的步伐离开了堂屋，深藏功与名。
最先得信儿的，反倒是大房的五郎六郎。
唐家大房人人勤快，五郎六郎是双胞胎，才六岁，就天天上山摘野菜，结果正忙着呢，就见有个小屁孩儿狂奔着过来：“唐五唐六！！不好了！不好了！你奶奶和你小叔都疯了！！”
双胞胎吓了一跳，齐声问：“那我妹妹呢？”
“你妹妹倒是没听说，不过你奶奶……”
话音未落，双胞胎已经飞也似的向山下跑去，篮儿里的野菜都掉了一路。
双胞胎在山上野惯的了，速度飞快，回来的时候两边还都热闹着，双胞胎看也没看，直冲进了家门，一头冲进西屋，一见奶团子没在，顿时吓的声儿都颤了：“心宝！心宝！心宝你在哪儿！！”
坐在后头菜地边的奶团子，闻声昂起了小脑袋，小脸上还挂着泪花花。
她明明记得她是个很牛很牛的大佬的，咋一穿越，脑子都变笨了……
她发现，可能是因为这个身体，三年来从没说过话也没动过，所以乍一醒，就像老牛拉破车，两条腿老绊到一起，脑子也运行缓慢，时灵时不灵，连见手青这么常见的蘑菇，她刚才都没把名字想起来！
嘤嘤嘤，这种低级错误，对学神来说简直不可原谅！！
此时，双胞胎已经风也似的转了一圈儿。
他们冲到后头，一眼看到奶团子，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异口同声道：“心宝！！”
他们冲过来抱起妹妹，一看到妹妹的小脸，顿时大怒：“心宝！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
奶团子摇了摇小脑袋，从没用过的小舌头还没恢复正常运转，咬字不清：“的的，心宝变成傻只了……”她伤心不已的嘟囔：“心宝变成傻只了……”
两小只：“……？？？”
虽然但是……你本来好像也？？
等等！！
双胞胎又又异口同声：“心宝！你会说话了！！”
两人惊喜交集：“啊啊啊！！心宝你会说话了！！”
四只瘦瘦的小胳膊，飞也似的合抱了她，两张小脸紧紧的贴过来：“心宝，再说一句话！！”
奶团子被他们的热情弄懵了：“的的？”
“啊！！”两只哨子精一起尖叫，又又又异口同声：“她在叫我哥！！”
叕异口同声：“她是在叫我！！”
“心宝再叫一声！！”
“的的？”
叕叕：“啊啊啊心宝你怎么这么厉害！！心宝太聪明了！都会叫哥哥了！”
对！
奶团子听到了熟悉的夸奖，顿时找回了自信，骄傲的昂起了小脑袋……对哒！我就是这么腻害！
没多大会儿，唐青山和林娘子几个人，急匆匆的赶回来，一进村儿，所有人都争着跟他们学当时的情形。
唐青山一家人已经听报信的人说了一些，知道他们是吃了毒菌子糊涂了。
但是唐三水还好说，刘婆子是怎么回事？
她说打骂心宝，克扣她的饭食是不是真的？卖她又是什么意思？
那个跟唐三水搂抱的，据说是镇上红袖招的龟婆，那……
林娘子不敢相信婆婆能这么丧尽天良！
她们一大家子可都是他们大房养着的！吃喝拉撒什么不是他们赚来的，结果他们还卖她的女儿？？
几个人的脸色都黑沉沉的。
一进了村儿，林娘子和几个儿子直接往家跑，唐青山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去了村医那儿。
林娘子满心惶急，结果一进门儿，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儿。
林娘子脚下一顿，唐三哥急问道：“心宝没事吧？”
“没事！”小五哥从灶房应声：“心宝好着呢！好的不能再好了！”
林娘子也来不及多问，就先冲去了西屋，唐二哥身体弱，走路都走不快，慢悠悠的跟在后头，一边问：“你这是干什么？”
“做饭！”小五哥才六岁多的小人儿，灶下的活儿就十分熟练：“我做了野菜糊糊！还炒了鸡蛋！我们赶紧吃！”
唐二哥有点吃惊：“你敢动鸡蛋？不怕奶奶回来打死你？”
“没事儿！庆祝一下！”小五哥坏笑了一声：“你是没见她疯的那样！我把鸡蛋皮都扔在堂屋门口了，到时候就说她发疯的时候自己扔的！她铁定信！”
唐二哥比了个大拇指，正要问庆祝什么，却猛然听到林娘子哭了一声，唐二哥吓了一跳，急加快步子进去了。
房中，奶团子被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合抱着，林娘子又哭又笑：“心宝！心宝！娘的心肝宝贝儿！”
奶团子伸出了白生生的小手，摸了摸她的脸，努力安慰：“阿娘不呜……”
唐三哥是个铁憨憨，向来最疼这个妹妹，努力把大脸挤过来：“心宝看我看我，我是三哥，叫三哥。”
奶团子一本正经：“山的的！”
唐三哥笑的满脸花，忙不迭的答应：“哎哎哎！”
他实在忍不住，一张手就把奶团子抢进了怀里，抱着她转圈圈：“啊啊，我妹儿怎么这么可爱！我妹儿就是可爱！”
他叭叽叭叽糊了她两口：“我妹儿可真是又香又软！又漂亮又可爱！我妹妹天下第一可爱！”
唐大哥忍不住挡开他脸：“心宝是小姑娘！瞎亲什么亲！”
他强行抢了过来，看小团子软乎乎的，大眼呆兮兮的瞅着他，忍不住也亲了一口：“心宝真漂亮！心宝小乖乖，大哥可稀罕心宝了！”
小团子奶乖奶乖的，由着他们来回的倒手抱，笑弯了一双大眼。
见到家里人，她的记忆也渐渐清晰起来。
怪不得她会觉得熟悉呢……原来，她就是她。
她从三年前开始，就一直在做一个同样的梦，梦里她就是这个小娃娃，出生，长大。
她明明是个天天昏睡的病殃子，清醒的时候极少，可家里人仍旧把她放在手心里疼，疼的如珠似宝，听他们一声声叫着心宝，她连梦都是甜的。
她真没想到，有一天美梦会成真。
为了他们，舍弃在现代的所有成就和荣耀，她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几个人你争我抢的抱了半天，怕小团子饿着，一家人才赶紧把饭吃了。
鸡蛋是小五哥蒸的，就加了一点点盐，蒸的有些老了，但奶团子饿了，吃的眼儿都眯起来，“好吃！”
林娘子被可爱了一脸，抱着闺女揉了揉，可再一想，又忍不住沉下了脸。
心宝身体弱，吞咽都不好吞咽，吃不了别的，她天天都给闺女蒸一个鸡蛋才出门干活，可闺女吃个蒸老的鸡蛋都这么高兴……平时的鸡蛋，都吃进谁嘴里了？
唐三水真能这么不要脸，跟个奶娃娃抢吃的？
这会儿，小五哥也想起来，把堂屋的契书拿过来，给唐二哥看：“你看看，这是什么？”
唐二哥拿过来一看，脸就黑了。
林娘子识字不多，也凑过来看了一眼，一看清上头红袖招的名字，注明了唐家大房长女，气的浑身发抖：“这死老太婆！她还真敢！！我这就去撕了她！”
她猛的站了起来。
第3章 害我闺女绝不能容
唐二哥也不由冷笑一声：“这是盘算上我爹和大哥的工钱了。昨儿我爹回来，一说要带妹妹去治病，我就看到小叔跟奶奶嘀嘀咕咕的。”
林娘子咬牙恨道：“一窝子畜生！娘俩全都不是好东西！趴在我们身上吸血不说，还想把骨头都吞下去！你爹和大哥累死累活的忙了一年多，这工钱才刚到手呢！她就盘算上了！不要脸！”
她恨的眼都发红，“昨儿晚上就听着她跟你爹要银子，骂天骂地的，嫌我们不该带心宝去治病，我忍着没说，心想给她几个就给几个吧，得罪了她，怕她平时苛待心宝。万没想到，这死老太婆竟如此的贪心不足，生出这种恶毒念头！！把亲孙女卖到青楼！！但凡有点子人味儿的，都干不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儿！”
林娘子平时从不在孩子面前，说长辈的不是，这一回是真气狠了。
在刘婆子眼中，唐三水就是块宝，大房连草都不如。
大房天天叫她磋磨着，一家子累死累活的，还吃不饱穿不暖……一家子忍着不多说，只想着省出点好的来，养着小闺女，她才这么点点大，既着她吃，能吃几口？
就这，都能碍了死老太婆的眼！
不光想扒拉走大房的血汗钱，还想着害死了心宝好独占！
林娘子越想越恨：“走！咱们找你爹去！今儿这事，没完！！”
一家子呼啦啦的去了村医那儿。
鱼塘村挺大，村医的医术也不错，这会儿刘婆子、唐青山和龟婆，都被催了吐，一遍一遍的灌水，折腾的死去活来。
林娘子一去，就把契书往唐青山手里一放，怒道：“当家的！你看看！”
旁人纷纷道：“林娘子，这是怎么了？”
林娘子把袖子一扯，就捂脸哭了起来：“众位乡亲，你们给我们评评理！她！”
她一指刘婆子：“她丧良心啊！竟把我闺女卖到那种腌臜地方，拐子都干不出这种缺大德的事儿，她可是孩子的亲奶奶！这真真比仇家都不如，可怜我的心宝儿才三岁啊……”
她生的美，一哭起来，叫旁人都跟着心酸：“满庄儿里，谁不知道，我们大房就是他们老唐家的驴！驴都没有这么磋磨的！我的五郎六郎，从四岁儿起，路还走不稳当就上山摘野菜，养着他们娘俩……那唐三水，二十啷当的人了，天天腆着个大肚子躺床上，擎等着张嘴吃，顿顿少不了荤腥，我们可曾说过半个字！！”
这话，还真一点都不夸张。
满村儿谁不知道，唐三水就是个活祖宗，说是病着，也没见他怎么着，天天好吃好喝的养着，油瓶子倒了都不扶。
一听扯上唐三水，刘婆子登时就急了。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唬的就站了起来：“我……我是为了你们好！那孩子就是个扫把星！自打生了她，一趟趟的治病，银钱流水价的花出去，这么多的银钱，打个金娃娃也打出来了！我卖了她，你们也好清闲清闲！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啊！”
林娘子恶心极了：“我活了三十年，就从没听说过孩子病了不治，倒要卖出去的！你的唐三水也病了也花钱，你怎么不卖了你的唐三水？我的心宝花的都是我们自己赚的银子，你的唐三水呢？全是吸我们大房的血！”
刘婆子瞪着眼理直气壮：“我们三水儿可是男丁！那是我们老唐家的根苗！青山啊！那可是你的亲弟弟！你们当哥嫂的养弟弟，这不是正养！”
林娘子恨声道：“别说是亲弟弟了，就算是亲祖宗，我们家待他也够了！够够的了！！”
她咬了咬牙，泪如雨下：“诸位乡亲，我们当家的是个厚道人，有些话从来不提，可没想到，她们还真敢装糊涂！当年我们在府城，也曾赚下诺大身家，大家也都知道！若不是唐三水与人家争妓子，得罪了贵人，我们也不至于叫人砸了铺子，求告无门，我们当家的也替他受过，叫人打吐了血，多少年的辛苦付之东流，身子也伤了，至今都没养过来……”
这话一说，众人顿时轰的一声，议论之声井喷。
当年唐青山在府城做生意，大家都是知道的。
唐青山确实是个厚道人，富贵不忘乡亲，还曾出银子给唐家修祠堂，种了树，满村儿谁不记着他的情份！
后来唐三水撺掇着刘婆子去投奔他们，大家还曾十分羡慕，以为他们要享福了。
没想到不到半年，一家子灰溜溜的回了鱼塘村，大家只当是做生意失败了，也不好多问的……没想到居然是唐三水得罪了人？居然还是为了争妓子？？
这别说是亲弟弟了，就算是亲儿子，也真的是仁至义尽了，真是林娘子说的“够够的了”。
唐三水就跟死了一样，一声不吭，只有刘婆子继续冲锋陷阵：“你胡说！少瞎编排我的三水儿！”
林娘子彻底撕破脸了：“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明白！”
刘婆子一噎，立刻向着唐青山道：“你看看你媳妇！你就看着你媳妇这么磋磨我！！我是你的亲娘啊！你这是嫌我老了！碍事儿了，哎哟哟……不孝子啊！！”
她熟练的往地上一坐，就拍着大腿哭了起来：“我咋不早死呢！我咋还不死呢……老头子啊！你两腿一蹬走的早啊！你咋不带着我一起走呢，儿子白养了啊，全都盼着我死啊，我不活了啊……”
她扯着嗓子，有气没力，却仍是哭的抑扬顿挫。
林娘子连连冷笑。
这死老太婆，隔三差五就来这么一出，不过是欺负唐青山孝顺！
她倒要看看，唐青山这一次要怎么选！
若是他再敢选他这个恶毒的娘，那就和离！她带着她的心宝儿回娘家去！！
唐青山脸色泛白，缓缓的站了起来。
心宝在唐大郎的怀中，张着一对乌溜溜的眼儿看着他。
唐青山平素从来都冷冷淡淡的，家里人都以为他不怎么疼她，可其实只有她知道，爹爹只是不擅长表达，没人的时候，他时常对她说话对她笑，目不转晴的看她好长时间，眼神儿温柔的不行。
她很喜欢爹爹。
于是她冲他弯了眼儿笑，奶乖奶乖的。
唐青山被小闺女笑的一阵心酸，也终于下了决心：“娘，当年三水犯了事儿，我那一顿打，险些没救过来，纵有多少兄弟情份，也尽抵了，这么多年，我们大房一直养着他，多少银钱花了出去，从没有半句怨言。我不欠他的。您疼唐三水，我也疼我的闺女，您卖我闺女，还卖到那种地方……这事儿，我绝不能容，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不如分家吧！”
刘婆子当时就是嗷的一声，扑到了唐青山身上，又撕又打，状若活鬼。
第4章 一窝子白眼狼
唐青山由着她打，脸上一贯的面无表情，向旁人拱手：“老柱叔，烦你帮着请族长来。”
唐老柱应了一声就去了。
刘婆子气炸了，一跳半尺高，嚎叫着打了他半天，他毫无反应。
刘婆子生生打没了力气，又坐在地上哭叫了半晌，唐青山也没有理她，刘婆子终于怕了。
她是知道这个儿子的。
唐青山是个寡言的人，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平时最是孝顺，怎么磋磨他都忍着，但一旦他下了决心，就是头犟驴，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
可是唐老头早就死了，家里三个儿子，唐二河几年前出门，至今音讯全无，唐三水又一直病着，啥也干不了……唐家全家，是真的全靠大房养活。
刘婆子急的哭都哭不下去了，忽然又想起什么：“青山啊，你不该怨娘啊，娘真的是为了你，心宝那孩子真真儿是个丧门星啊，你看你们二郎也出事，四郎也出事，全是心宝克的！这事你咋就想不明白呢！”
这几年，唐二郎、唐四郎接连出事，病的病，瘸的瘸，连旁边围着的村里人都议论了两遭了，可刘婆子这个亲奶奶，直到这个时候，才把这个“罪名”给想起来，这是有多不把他们当回事儿啊！
唐二哥连连冷笑，大声道：“是啊！我也觉得家里有丧门星！先是我爹在府城出事，然后是我娘小产我妹妹生病，然后我和四弟也接连出事，大家说说这个丧门星是谁！！”
刘婆子猛的噎住了。
林娘子也大声道：“这日子，我反正是过不下去了！我们一家没白没黑的干，倒养出来一窝子白眼儿狼！我怕啊！我真怕哪天回来的不及时，我闺女就叫人害了！！今儿我就把话撂这儿了，要不然就分家，要不然……呵！”
她冷笑一声，看着刘婆子，一字一句：“当年唐三水犯了事儿，府城的案子可还一直挂着呢！你不分家？好啊！不分家我就去府城投案自首，一家子一起死罢了！！”
刘婆子生生吓了一个哆嗦，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她：“你，你敢！！”
林娘子冷笑道：“你试试我敢不敢！”
刘婆子是真急了，也是真后悔了：“不就是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么！”
林娘子森然道：“那是我的心头肉！你生剜我的心头肉，还想叫我们继续养着你们，提也休提！！”
刘婆子想起了大房对心宝的疼爱，顿时就哑了火。
一直装死的唐三水也急的直了直身子。
他只想卖了心宝这个累赘，可从没想过要赶走大房！他啥也不会，没了大房，叫他吃什么喝什么！？
他还做着大房以后专心供养他一人的美梦，哪能看着他们就这么跑了？
他急的出声道：“娘！”
他一出声，心宝就打了个哆嗦。
这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这个唐三水确实不是个东西，天天看着林娘子一出门儿，他就来抢奶团子的饭食，抢就抢吧，他还要折腾她，又是捂又是掐，架着腿把她当猫狗踩着玩儿，她一见他就怕的直打哆嗦。
唐家大房人，除了前头与刘婆子对恃的林娘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奶团子身上，她这一哆嗦，立刻就有不止一人问她：“心宝，怎么了？”
奶团子指了一下唐三水，努力表述：“他，踩心宝肚肚，掐脖脖，心宝怕。”
轰的一声。
大房几个人，直气的全身发抖，唐三哥眼都红了，扑上去，直接把唐三水拖过来，抡高了就一把掼到了地上。
三哥唐时昌，今年才十二，个子已经很高了，天生巨力，抓着唐三水跟玩儿一样。
唐三水长声惨叫，刘婆子尖叫着扑了上来。
唐时昌犹不解气，还想再打，早被村里人拉住，唐时昌挣脱了村里人，又狠狠的踢了他两脚，然后更多的人拥上来，终于把他给拉住了。
一片混乱之中，唐青山傻了一样看着会说话了的闺女。
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全在那边，只有真正的亲人才会留意到，心宝会说话了。
唐二哥虚挡着奶团子的眼，不让她看那边暴虐的情形，一边向他爹点了点头。
唐青山眼中含泪，嘴唇颤抖，直直的看着闺女，强忍着没有说话。
也就在这个时候，老族长急匆匆的过来了。
老族长家儿子挺多，足有四个，但孙辈儿一直不来，盼了老些年了。
一直到前些天，他儿媳妇才给他们家生了个大胖孙子，老族长正是稀罕的时候，心也格外的软，结果一进来，就听到了奶娃娃说的这句话。
心宝虽然是个病殃子，却着实长的好。
皮色儿随了她娘，白的跟奶捏的似的，软溶溶的胎发下是一对乌溜溜的大眼，小模样比年画上的娃娃还要乖萌可爱。
她娇娇糯糯的这么一说，老族长顿时就想起了自家孙子。
一个奶娃娃，受了欺负也不会告状，这得多可怜啊！想想就心疼的直哆嗦。
再看看长的跟个大螳螂一样，年纪轻轻吃出个屎大肚的唐三水，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眼看着众人把唐时昌给拉住了，老族长抡起拐棍儿，就甩了唐三水两棍子：“你真是出息了！欺负个奶娃娃！！”
“我没……”唐三水疼的有气无力，才说了俩字儿，老族长又抡了他几棍子，唐三水不敢说瞎话了：“我就是开玩笑……”
老族长怒道：“掐娃娃脖子的玩笑！我还真没见过！！”
一边又打了他几棍子，唐三水连急带疼，那气儿都喘不匀实了。
刘婆子才刚从地上爬起来，一看见就急了，尖叫一声，扑上来一把推开老族长，扑到了唐三水身上。
老族长一把年纪了，被她推的向后一摔，早被他儿子和村民扶住。
老族长彻底火了：“我还教训不得他了？”
刘婆子哭道：“我们三水儿身体不好，打不得的，好好说不行，咋还动上手了！”一副抱怨的口气。
老族长气的抚了抚胸，又不好跟个老妇人吵，就直接向众人道：“我们老唐家，八辈子也没出过这么恶毒的妇人！把孙女卖到青楼！这都不叫丧尽天良了！这就是蛇蝎心肠！狼心狗肺！幸好老天爷开眼，没叫你把事儿办成，否则我们鱼塘村的妇人，还怎么出去见人！？闺女还怎么出嫁？？祖祖辈辈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
他这么一说，村里人也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纷纷指责她。
老族长续道：“这可不是小事儿！我也不敢打马虎眼轻松放过！不然我没脸去见老祖宗！今儿，我就做主，替唐满仓休了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众人轰的一声。
第5章 一天八顿伺候你
刘婆子直接都听傻了，哭都忘了哭，万没想到竟能如此严重……不就是卖了个丫头片子么！
林娘子满脸快意。
这结果，比她想像中还要好！！
老族长回头瞧了瞧，就见奶团子大眼乌亮亮的瞅着他。
老族长挺了挺胸，更觉得责任在肩，绝不能辜负了小奶团子的信任。
他便沉声道：“唐三水与你是合谋，但他毕竟是男丁，我也就不报官了……”他沉吟了一下：“既然你们娘俩母子情深，就叫他跟着你去吧！”
什么？
几个族老不由得互视了几眼。
对刘婆子的处置，他们没有意见，但对唐三水的处置，他们觉得有些重了，这可是男丁。
便有一人上前道：“这不妥当吧？休了那毒妇，叫青山做家主就是了。”
什么？
林娘子登时就急了。
穷家破业的，屁的家主啊！
还不就是个冤大头，还得白养着二房娘俩和唐三水这个祸害！！
再说了，就算唐家休了刘婆子，那也是亲娘！真赖上门来，唐青山不管，是要叫人戳脊梁骨的！
那折腾半天不是白折腾了？
林娘子空自焦急，又不能插嘴，看着几个族老商议。
唐三水也暗暗松了口气，继续哼哼唧唧的装死，完全没有帮他娘说句话的意思，反正只要他日子照旧就行。
心宝张着乌亮的大眼儿四处瞅，就见到二哥唐时荣悄悄走过去，与三哥唐时昌耳语了几句。
唐时昌向来心思全放在脸上，一听之下，登时怒色全收。
他笑容堪称亲切的走了过去，一把就把唐三水提小鸡子一样，提了起来，一边耳语道：“终于叫你落我手里了！你放心，我肯定一天照八顿伺候你，争取早点叫你升官发财……”
唐三水的脸，当时就绿了。
他就是再蠢，也知道一天八顿伺候的不是饭……升官发财说的那是棺材。
这话要是唐时荣说，他还不一定信，但是唐时昌是个没脑子的铁憨憨，他说的，绝对是真心话！！
唐三水垂死病中惊坐起，嚎了一嗓子：“族长！！”
老族长被他吓了一跳，猛的回头。
唐时昌迅速把手一松，唐三水被扔到了地上，犹向老族长爬了两步，吓的直打哆嗦。
唐时昌一脸无辜的走开了两步，老族长全当自己眼瞎，啥也没看到，又把头扭了回去。
唐三水急道：“老族长！我……我愿意跟着我娘去！我娘年纪大了，我，我不放心！我愿意跟着伺候我娘！老族长啊！求你让我跟着我娘吧！求求你了！！”
刘婆子当时就被感动的鼻涕眼泪齐流：“我的三水儿啊！我的心肝儿啊！！”
她扑了过去，母子俩抱头嚎啕大哭。
本来应该很凄惨的情形，但……大家总忍不住想起白天破廉耻的一幕，辣的眼晴疼，纷纷扭开了脸，有的还忍不住啐了一口。
因为实在同情不起来，大家的脑子也就格外清醒。
刚才老族长说话，唐三水屁也没放一个，结果唐时昌过去一说，唐三水吓的当时就成了孝子了……这怎么看，也孝的不咋实在。
也就是刘婆子有亲娘滤镜看不出来，其它人个个看的贼清，还都以为就自已清，各种指指点点，疯狂揭密。
老族长也冷哼了一声，悄向几位族老道：“这唐三水，对亲娘亲兄长亲侄女，都毫无感情，可见是个黑心烂肝忘恩负义的，我着实不敢留他在族中，怕再招惹出什么大事儿来。”
众族老一想也是啊……
这些年，刘婆子就差把心掏给他了，唐家大房为了他倾家荡产，他还欠了唐青山一条命啊！可他是怎么做的？！
磋磨人家的闺女！卖人家的闺女！这不是恩将仇报是什么？
对家人都这样，还能指望他对村里人多好？
再说他一个二十啷当的大小伙子，屁都不会干，将来也不指望他成器，那还留着干啥？添堵么？
于是几个族老也点了头。
这边是唐家合族祖居之处，老族长的权威很重，直接就一声招呼，带着人过去开祠堂，要把刘婆子和唐三水逐出唐家。
刘婆子哭天呛地，撒泼打滚，使尽浑身解数，但族长和族老们见惯了老娘们儿撒泼，一个个经验丰富充耳不闻，柱着拐棍儿慢悠悠往前走。
早有热心的小伙子大婶子，过来拖了他们过去。
林娘子大大松了口气，斜眼儿瞅着唐青山，还想他估计要过去扶他娘。
没想到老族长一走，唐青山迫不及待的快步过来，一把抢过闺女抱在怀里，表情严肃，声音低低：“心宝？心宝儿？”
奶团子非常的善解人意：“接接！接接！”
唐青山好像一天听闺女叫八百遍爹一样，无比沉稳的嗯了一声。
他脊背笔挺如军人，抱着她的手却稍微用力按她背，疯狂暗示。
奶团子觉得这个爹爹也太可爱了叭，于是乖巧的向前趴，张开小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
那一刻，爹爹的呼吸都屏住了。
憨憨三哥跑过来，老远就张手：“妹儿，来，三哥抱……”
唐青山理也没理儿子，加快步子，小跑着追上了族长他们。
转身时，奶团子看到冷硬的爹爹，眼都是红的，眼中全是泪光，嘴角却是弯着的……她小小的心儿也觉得酸酸的，撅起小嘴儿，叭叽一下，给了爹爹一个湿乎乎的亲亲。
爹爹一个踉跄。
林娘子看在眼中，又好气又好笑又感动，也跟了上去，唐大郎几个纷纷跟上。
唐二哥身体不好，走的慢，一路走一路沉吟。
憨憨三哥与他走在一起，有些遗憾，一边走着还叨叨：“可惜不能揍他了，我都想好怎么收拾他了！”
唐二哥很敷衍的点点头，自言自语：“唐三水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呢？为什么居然会吓成这样？他又不是个蠢人，起码得卖卖惨，求着别休了他娘才对啊，怎么就吓的啥都不管了呢……”
憨憨三哥没听明白，捞了个话头就道：“我这么厉害，他肯定害怕啊！我有劲儿！他打不过我！”
唐二哥：“……”
他看了看自己的憨憨弟弟，温柔的摸了摸他狗头：“你说的对。”
开了祠堂，很快，刘婆子和唐三水都从唐家族谱上划了出来。
因为他俩都不算唐家人了，头上没了长辈，所以，唐家余下的两房，不用分家也自动成了两家。
这才叫一身轻！
刘婆子哭的嗓子全哑了，在地上打了几十个滚，也没能阻止这事儿，眼看着族长把族谱收回去，转回身时，看向唐青山的眼神，宛似是刻骨深仇，旁边的人看在眼中都心惊肉跳。
刘婆子森然道：“唐青山，你还算是个人么！眼看着你亲娘叫人休了，你都不吱个声，我养你还不如养个畜生！你生下来时我就该掐死你！！”
唐青山抬头看着她。
刘婆子下一句，就说到了正题：“我告诉你，家里的东西全是老娘的！！房子、地、粮食全是我的！！你休想拿走半文钱！你才赚的工钱，给老娘拿过来！就当抵老娘养你这么多年的米面！！从今儿起，你再也别叫我一声娘！我也没你这个儿子！！畜生！”
第6章 爹爹不哭不哭
林娘子心中哧笑。
她这个婆婆，也真是好笑，偏心眼偏的都疯魔了，到现在还觉得唐青山欠了她，真当大家都没长脑子？
不过也好，她自己都说了，她没这个儿子了，可不是他们说的。
唐青山把闺女交给林娘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子，上前几步，弯下腰正要放在地上，刘婆子早抢步过来，一把就把钱袋子薅进了手里，恶狠狠道：“早晚还不是老娘的！”
嘴里说着，看他头低在她跟前儿，刘婆子心里恶念汹涌，飞起一脚，就想踹他头上。
不止一人惊呼出声！
唐家几人，连同奶团子都道：“爹！”
唐青山飞快的退后避开，看了她一眼，老婆子满脸狰狞还没褪去，结果一脚踹空，来了一个大劈叉，一屁.股坐地上，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
众人：“……”
哟呵！！
唐青山面无表情。
这一脚，真连他最后一点难受都踹没了，唐青山一言不发的跪下，磕了几个头。
唐大郎几个，林娘子，包括被抱在怀里的奶团子，齐齐跪下磕头。
刘婆子还在呲牙咧嘴。
唐青山也不去扶她，站起来道：“母子一场，闹成今儿这样……我唐青山问心无愧。”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抱起小闺女，转了身。
众人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忽听奶团子道：“接接不哭！不哭……”
她抬起小手儿，给爹爹擦泪，眼儿都跟着红了。
这样的一幕，反倒比呼天抢地更叫人心酸……
唐青山这么个不言不语的铁汉，得难受成什么样才会掉眼泪啊！
众人唏嘘之际，却见刘婆子爬起来，往地上呸了一口，诅咒道，“早死的兔崽子，这辰光了还装相！多给老娘俩钱花，比淌多少猫尿都强！”
众人都无语了。
刘婆子向来不把大儿子当人，说啥都肆无忌惮，却不知道，此时的她，在旁人看着，着实面目可憎。
连老族长都恶心的不行，一边往外走，一边叫大儿子叫住了他们，跟他们道：“青山啊，你以前给族里盖祠堂，族里都记着你的情份呢！如今族里还有几处空屋，勉强能住，你们一家子挑一处先住下，但凡我还在这儿，必不会赶你走，你放心住就是！”
其实刘婆子娘俩不是唐家人了，按说房子和地都是唐青山、唐二河分，但老族长也明白，唐青山不可能赶刘婆子走，所以才这么安排。
这着实是雪中送炭。
唐青山郑重的谢了。
“就是啊！”立刻就有人道：“我家里还有一口不用的锅，我拿过去你们先用着！”
“我回去给你们拿俩鸡蛋去，哎哟哟，可莫要饿着心宝儿了。”
唐家大房的人缘一向很好，大家一路簇拥着他们去了。
这种无主的老屋，一般都挺破，但也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这间外头的灶房已经塌了半边，但正屋还完好，打扫打扫还能住。
不少有眼色的村人，立刻跑着拿了些扫帚什么的，唐家人一边道谢，一边接过打扫，村里人早就这个拿桌，那个拿椅的，给他们凑了不少家伙什儿。
唐二哥身体不好，今天站了好一会儿，累的不行，找了块石头，抱着心宝休息。
林娘子劝唐青山：“当家的，你想开些，离了那个贼窝是好事儿，我们一家子，别的不说，起码能吃饱穿暖。”
“对啊，”唐二哥也道：“爹，你就当这一年的工钱……”
憨憨三哥飞快的抢答：“喂了狗？”
唐二哥都被他气乐了，笑了几声才又道：“不就是银子么，只要心宝没事儿，要赚银子还不容易……”
奶团子本来就是个小破车，这一整天，一会虐渣一会吃瓜的，她也累了，本来趴在二哥肩上都要睡着了，听到自己的名字，才又支楞起小脑袋：“银纸？”
唐二哥失笑道：“对啊，银子，心宝也知道什么是银子？”
“几道！”奶团子点头，“心宝有银纸！给接接！给阿娘！给的的！”
小奶团子一边嘟囔着，一边往二哥膝上一坐，双手去掀小褂褂。
唐二哥问：“心宝要干嘛？想尿尿？”
一边就要站起来交给林娘子，林娘子也过来要接，谁知道心宝扒拉开小褂，从兜兜里掏出了一把金的银的铜的，就叭叽一下放在了林娘子手里。
一家人无不目瞪口呆。
好半天，唐二哥才喃喃的道：“心宝，这，这是哪来的？”
奶团子连说带比量:“花……”她比了比头上，表示簪花：“花婆婆和小叔，滚呀滚，钱袋袋掉在枝枝上，心宝拿走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奶奶藏牌牌下头的，心宝也拿走了！”
一家人：“……”
好一会儿，林娘子忽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村里闹成这样，龟婆一直就没敢出来，就算出来了，当时他俩滚成那样，谁知道钱袋子掉哪儿了？咋找？
刘婆子就更好笑了。
她死赖活赖的要走了唐青山一年的工钱，没想到家里藏的银子，却被心宝拿来了，比那还要多……偷鸡不成蚀把米什么的，哈哈哈，想想咋这么好笑呢？
这算不算天道好轮回？
这会儿，刘婆子娘俩才刚刚发现银子没了。
可是回家的时候，家里篱笆都倒了，里外的门四敞大开的，刘婆子是真没往大房身上想，只以为是谁顺手牵羊，气的心肝肺都疼，叉着腰出来骂街。
也就在这个时候，唐家二房媳妇小刘氏，也慢悠悠的进了鱼塘村。
她男人唐二河自从三年前出门，说要去做生意，起初还有信儿捎回来，渐渐就音讯全无，算算有两年没点子动静了，只余下小刘氏和他们闺女招娣。
小刘氏是刘婆子的亲戚，叫她一声姑，关系还算亲近，加上大房的人，个顶个的能干厚道，体谅她男人长年不在家，也不叫她干啥活，日子其实还算不错。
只是头两天听着婆婆和小叔子嘀咕，想把心宝卖了，小刘氏不敢得罪婆婆小叔，也不敢得罪大房，心里一合计，索性回了一趟娘家，顶着嫂子的白眼儿，硬待了两天，估摸着事儿结束了，才回来的。
结果一进村儿，就有个小媳妇跟她打招呼：“你这是干啥去了？”
小刘氏忙道：“我娘家有事儿，回去住了两天。”
“啥？你才回来啊？你家出大事了知不知道？哎哟哟，你婆婆这会儿还在骂呢！”
小刘氏忙装出了惊讶的样子：“出啥事儿了？”
小媳妇子脸嫩，张嘴想说那两场热闹的，又觉得都不大好意思出口，就先道：“你婆婆想把心宝给卖了！”
第7章 卖了你还给她数钱
小刘氏一听，心里就是一定。
她心说这事儿，看来是真叫婆婆给办成了。
心宝那孩子虽然病着，长的却好看，卖个几两银子，家里也能多吃几口肉，而且她的衣裳就算不能穿，那些绢花啊什么的也可以给她闺女了。
而且，不光是这点东西的事，主要是，心宝是个病殃子，治病花了不少钱，只要没了这个花销，大房赚的银钱，哪怕大头进了唐三水的嘴，她们二房，多少也能沾点儿光。
小刘氏心里头寻思着，一边就哭道：“心宝还是个奶娃娃，婆婆咋能这样呢！哪怕小叔病着，也不能起这个念头啊！谁不知道大房最疼那孩子了，这心里得多难受啊……我听说那些个地方，背后都是有人撑着的，一个个的打手都跟狼一样的，惹不起，我真担心繁儿那几个孩子受不了，做傻事儿……哎哟哟，但凡我在家，我纵是拼上这条命，也得护着心宝儿啊……”
小刘氏在外头一惯如此，向来坏事全都是婆婆的主意，而婆婆全都是为了小叔子，只有她无辜可怜迫不得已……
那小媳妇听着前头，本来还直点头儿，想附和两句，谁知道越听越不对了。
这年头的人也都直白，她就问她：“你咋知道是卖去那种地方了？？”
小刘氏猛的一窒。
她发现自己秃噜了嘴，赶紧想描补描补的时候，那小媳妇的眼神儿已经不对了：“怪不得！怪不得啊，多少年不见你回一趟娘家，年初三都不回的，这乍么么的，咋回了娘家还住了一宿？敢情是早知道你婆婆要干这恶毒事儿，提前躲了啊！！”
小刘氏急道：“不是！我就是……”
她噎住了。
小媳妇子根本不听，上下打量她：“我还当你是个可怜的，是我眼瞎了！会咬人的狗不叫！林娘子说的没错，这么多年累死累活，真是养出来一窝子白眼儿狼！你但凡记着一点子他们照应你的情份，也不该看着你婆婆卖人家的心肝儿肉！！我呸！”
那小媳妇儿扭头就走了。
她得赶紧跟林娘子说一声去，别以后还傻呵呵的照应她，人家心眼儿多着呢！别卖了你还给她数钱！
小刘氏也急了，追了两步没追上，也没狠追，心里快速想着词儿，想着到时候可以跟大房解释解释，只要大房信了，这些人说闲话也无所谓。
谁知走了两步，又有个村里的老婆子看见她了。
老婆子也不讲究啥能说不能说，一见她不知道，当时就吧啦吧啦把事情全说了。
小刘氏直接都听傻了。
她万万没想到，只是两天没回来，居然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婆婆和小叔，居然被赶出了唐家？？她那个孝顺的大伯子，居然没有求情？？
她一时脸青唇白，心里只有一句话“完了完了全完了！！”
她男人两年多音讯全无，说句不好听的，谁知道是死是活，这一分出来，她指望啥过活？？
要没刚才的事儿，她还能卖个可怜，找大房接济接济，林娘子向来是个好说话的，手也松，可现在……她，她……
小刘氏一时连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捶胸顿足！！
她刚才怎么就一时疏忽，秃噜了嘴呢！！
而那边。
林娘子在门前与那小媳妇说了一阵子话，送她走了，才冷笑着自言自语：“挺好！全撕撸开了，撕撸利索！我们过好日子！”
她真是气的不行。
她是个仗义心肠，平日里，真没少照应小刘氏，亲姐妹也就这样了！
哪怕小刘氏不敢得罪婆婆，暗地里透个信儿，也是情份，可是……她滑不留手，想着两不得罪！
没准儿还打算等事儿完了，来陪她哭一会儿，讨个好！继续占他们的便宜！！
真是越想越恶心！
但转回身，再看看家里。
虽然地方破，但几个儿子都满脸笑容，小五小六在打打闹闹，唐二哥双手把妹妹扶在膝头，严肃的给她上课，教育她不许偷拿东西，小团子睁着大眼睛，一脸呆萌的坐在他怀里，还点头儿，就跟真能听懂一样。
林娘子又不由得笑了起来。
不相干的人，全都滚他娘的吧！她不在乎！
以后他们一家子，好好的过日子！
林娘子也没心疼东西，把村里人接济的粮食做了不少，一家子吃了饭，然后就各找地方睡觉。
两边厢房都没门没窗的，也就堂屋还全乎，八月的天儿，不冷不热，地上铺一些草，没有被子也能睡。
一家子挤在一起，唐青山和唐大哥都脱了褂子，给奶团子一个铺一个盖的，糊弄着在草上睡了一晚上。
早上起来，一家人就商量着找点什么活儿干。
奶团子拿出来的金银和银票，算算足有四十多两，其实真不算少了。
可是一来，这银子得过个明路才能用，二来，一家人啥也没有，这房子得修，门窗得安，睡觉的榻，锅碗瓢盆，吃的穿的用的……全都置办下来，也得不少钱。
还有心宝忽然好了，是不是也得找个好大夫看看，这银钱也不能省。
家里唐二哥病着，唐四哥瘸着，五六都还小，就是唐青山和唐大哥算是壮劳力，可这会儿，爷俩是真不敢离开。
一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憨憨三哥一大早就把妹妹抱了出来，这会儿，正跟逗刚会走路的小娃娃一样，把她放在一个地方，然后张着手往后退：“心宝，来来，慢慢走，来找哥！”
奶团子觉得她可以！小意思！
可其实，这小软腿儿还真不大好用，走的摇摇摆摆的，不时就左脚绊到右脚，整个人东倒西歪，唐三哥就飞扑上来，接住妹妹，举高高转个圈儿：“不怕不怕！心宝不怕，哥接着呢！”
两兄妹嘻闹不停。
奶团子被他抱的高高的，总觉得眼前的树长的有点古怪，要死不死的样子，忽然心头一动，她指着树：“的的！那！”
“怎么了？”唐三哥抱着妹妹看了看：“啥？啥也没有啊？”
奶团子软乎乎的偎在哥哥身上：“下头，挖挖。”
唐三哥问：“挖什么啊？”
奶团子现在说大段的话很费力，再说也不大确定，不好解释，就双手抱住哥哥的手儿，郑重拜托：“的的挖挖！下头挖挖！”
组织相信你！去吧皮卡丘！
但是看在三哥哥眼中，小团子白生生软乎乎的，小手手巴着他，肉腮儿鼓起来，水亮大眼卜灵卜灵的瞅着他，傻哥哥当时就被萌的心肝儿乱颤，二话不说，拿过锄头来就开始挖。
三哥哥才十二，却天生巨力，手一抡就是一个大坑。
长年跟一伙拧不开瓶盖的斯文人相处的奶团子，直瞧的大眼儿晶亮，不时的：“哇！！”
还贡献了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拍手手给他加油：“的的加油！的的最腻害了！”
三哥哥更是浑身是劲儿。
没几下子，屋里人就听见了， 林娘子出来一看，赶紧把闺女抱远些，拍着她身上，“你说说你！有劲没处使么！瞎刨啥！弄心宝一身土！”
一句话还没说完，三哥哥嗷的一嗓子：“爹！爹你看这是个啥！！”
第8章 长生不老的神仙
唐青山和唐大郎几个人，都走过来看。
就见下头有个半黄不白，湿乎拉茬的大肉在土坑里，因为那树的根死了，有个大窟窿，那东西嵌在树根下头，看着还挺完整。
爷几个头凑在一起，看的惊奇不已：“这什么啊？咋看着还活鲜鲜的。”
奶团子挣了挣，想自己过去瞧瞧，林娘子忙捂住了闺女的眼：“不看不看，咱不看，心宝不怕，有娘在呢。”
一边说着，自己过去瞅了瞅：“哟，这什么啊？看着怎么恶心巴拉的。”
奶团子摇了摇小脑袋，没摇开亲娘的手，只嘟囔了一句：“大型粘菌复合体……”
林娘子没听清楚，但也不敢再看了，忙抱着她回了屋。
唐三哥忽然惊叫了一声：“哎呀，爹！爹啊！这玩意儿咋还动弹呢！是个活的！它不会咬人吧？？”
他连跑带跳的逃开了。
傻儿子一惊一乍的，唐青山直皱眉头，又细瞅了一眼。
看那东西还真有几分像活的，他忽然福至心灵：“是太岁！！这是太岁啊！！”
唐二哥远远看了几眼，也是恍然大悟：“对对！这是太岁！肉灵芝！！”
奶团子被捂着眼，听着外头父兄的声音，很是骄傲。
她就知道！肯定有好东西！
她在圈儿里，运气可是出了名的好，不管多么珍稀少见的植物，只要它有，只要它在，她就一定能找着！
别人找要三五个月，她找只需要三五分钟，所以同伴们都戏称她寻宝鼠，天天叫她一起去翻山越岭。
不过她起先也没想到是太岁。
太岁这东西，可真是大名鼎鼎。
《山海经》中就有太岁的记载，称太岁为“视肉”、“肉芝”；《抱朴子》也有“诸芝捣末，或化水服，令人轻身长生不老”；《神农本草经》也曾有过“肉灵芝，无毒，补中，益精气，增智慧，治胸中结，久服轻身不老”等等。
这东西号称“食之尽，寻复更生如故”，“食一片复一片” ，也就是说切掉一片，很快就会再长出来，在古人看来简直神奇了。
所以这在古代，可是帝王专属的神仙药，号称服了能长生不老，百病不生。
很多人说尧、舜、禹这些帝王年过百岁，就是因为食用过这东西，祖龙秦始皇，也曾为了找这玩意儿亲自率众东行，还命神医徐福带着几千童男童女东渡瀛洲，留下了一个千古谜团。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这玩意儿贵、很贵、非常贵！值很多很多的银子！！
这真真是想瞌睡就来枕头，爷几个简直浑身是劲儿，一起下手。
一边挖着，就有不少村里人过来，纷纷打听。
毕竟这会儿唐家还是村里的八卦焦点，不管是好心想来送些饭食家什儿，还是跑顺了腿想瞧瞧他们日子咋过的，总会有人过来晃一圈儿。
一听说挖着太岁了，村里当时就轰动了，大家早饭都不迭的吃，跑过来看热闹，转眼就是一大帮。
本来也不算深，很快就挖了出来，挺完整的放在地上。
看着足有七八十斤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块略硬的肥肉，又像一个略软的大树桩子，鲜活完整又狰狞可怖。
村里人围着议论纷纷，不少人道：“这得卖多少银子啊！”
“这是什么运气啊！前脚搬来，后脚就挖出太岁了！”
“可这也不算是唐家的地儿吧！？这是族里的老屋，他们就是借住啊！”
唐青山本来心情挺好，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又渐渐沉吟起来。
他虽不多话，却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人，他深知道，村里这种地方，为了一文钱成仇的事儿多的是，财帛动人心！
而且，鱼塘村也是真的穷。
粮食长的不好，人就穷，穷就没法不算计。
再说了，他们说的也有些道理，这地方确实不算他们家的！
如果早晚要扯皮，那，与其等着村里人说出来，不如他自己主动！
唐青山很快就下了决心，道：“繁儿，去请族长来。”
唐大哥一愣，看了他爹一眼，没说什么就去了。
唐二哥垂了垂眼，心里也想明白了，也没说话。
憨憨三哥只顾咧着大嘴笑，跟村里熟的小伙伴吹嘘着：“是我妹儿找着的！我妹儿忒聪明！她一指，我一挖，就挖出来了……”
这傻子压根儿就没想过，他爹叫族长来意味着什么。
唐二哥朝他走了几步，想着得先跟这个铁憨憨说一声，不然一会儿一说，他一唬的蹦起来，这事儿就办不漂亮了。
于是他就道：“三郎，心宝叫你呢。”
“啊？”正吹的兴奋的唐三哥立刻转头，然后连蹦带跳的就进屋了，唐二哥扫了一眼院中，跟了进去。
不一会儿，老族长就过来了。
这些都是人老成精的，心里不管怎么想，面子上都是做的好看的，一来就连道恭喜。
唐青山一脸平静的道：“同喜，族长老叔，我请你来，是想跟您商量商量，这东西要怎么处置。”
“商量啥！”老族长道：“这院儿给了你住，就是你的了，挖出来的东西，自然也是你的。”
“谢老叔的好意，”唐青山道：“但这院儿我不过是借住，这是咱们唐家族里的老院儿，老唐家祖上积德，才能有这么个天材地宝，只是借了我的手出世，自然得交给族里处置。”
老族长听的暗暗佩服。
人家这才是外头混过的，平时一个字也不多说，真到了事儿上，场面话说的溜溜儿的。
于是他又谦逊了几句，这才叫人把族老们请了过来。
唐青山的眼光见识，比这些族老们可强的多，飞也似的把太岁是啥玩意儿，有多珍贵啥的说了。
一边又道：“老族长，诸位伯叔，有个事儿我可能是想多了，先说说大家听听。这东西是个稀罕玩意儿，书上叫啥玄异的，听说上头那些贵人们都是极上心的，要是传了出去，叫官府来拿走，他们自己升官儿发财，但咱们，好了好了能落块匾，不好的话，啥也落不着。”
他顿了一下，看他们都听懂了，又道：“但咱小老百姓，真摊上了，没办法。所以最好就是在官府知道之前，找个药店赶紧卖出去，可能卖的价儿不会太高，但卖出去之后，再有啥事儿，也是药店和上头的事儿了，不碍咱们了。就算官府要追究，咱本就是没见识的小老百姓，本就不知道这东西还能往上献，法不责众。您几位说是不是？”
几个老头子深以为然。
然后几人就迅速商定了。
这个村儿里，有三百多户人家，主要就是姓唐的，其它姓也就零星几户，姓唐的有二百六十多户。
要分肉吧，一个是不知道怎么吃，二来也不知道能放多长时间，所以就商量着叫大家自己选，要不你就按户分半钱肉，要不你就等着，等卖了钱分钱，但能卖多少钱，谁也不知道，只听说一斤能卖十来两呢。
出来之后，族长就把事儿跟人说了，然后让大家各自回去商量，半个时辰之后，再去打谷场说这个事儿。
大家都急匆匆走了。
只有一个姓陈的小寡妇，眼神儿闪了闪，往唐家老宅去了。
第9章 会喘气的烂肉
陈寡妇的男人死了好几年了，只有她和儿子相依为命。
她也算小有姿色，一直想找个有本事的男人再嫁，满村儿里，就相中了唐青山。
沉稳英俊有见识，年纪大了会疼人，她真是越看越满意。
没想到林娘子那个小贱人，长了个狐狸样儿，把男人管的死死的，她撩了好几回，唐青山眼皮都没抬过……她心里恨的慌，看林娘子怎么看都不顺眼。
昨儿闹起来时，她还瞧着暗暗高兴，没想到，最后倒叫林娘子得了轻省。
凭啥？
凭啥林娘子以后能甩了婆婆小叔子，消消停停的过？还一搬家就挖了这么个值钱玩意儿？
她非得给她添点儿堵。
她就扭着腰往唐家老宅去了。
站在唐家老宅门口瞅了瞅，没见人，她就叫：“刘婶子，刘婶子在家吗？”
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应，陈寡妇心里奇怪，就走到门前，推开门进去了：“刘婶子？小刘嫂子？都没在家？”
刘婆子闻声出来，昨儿大劈叉的腿还瘸巴着，一见是她，当时就没好气道：“啥事？”
“哎！”陈寡妇想着寒暄一下：“三水儿好些了没？”
刘婆子当时就翻了个大白眼：“关你什么事！你问的着吗？！我告诉你，你一个嫁过人的破.鞋，休想勾.搭我的三水儿！我的三水儿可是有大出息的，要娶城里姑娘的！我们看不上你！你赶紧走！！”
她往地上呸了一口，扭头就进了屋，嘴里还大声嘀咕：“狐狸精！搔味儿八里地都闻的见，也不知道叫多少男人睡过了，怎么有脸盘算我三水儿的，啊呸呸，不要脸……”
陈寡妇生生叫她给气怔了。
她是个聪明人，想着嫁个好的，所以平日里最是注意，架子端的足足的，从来不跟一般的庄户男人嘻笑，谁不说她庄重？
村里也很少有风言风语，这还是头一回被人说到脸上！！
再说了，她眼得瞎成什么样，才能看上唐三水啊！一坨子会喘气的烂肉，干啥啥不行！
也就刘婆子把他当宝！
她气的满脸通红，想上去活撕了她嘴，可偏偏是她自己来的！嚷嚷开了她没理！！！
陈寡妇气的哆嗦了半天，终究还是不敢闹开，气恨恨的扭头走了。
她并不知道，见手青是一种很狡猾的毒蘑菇。
它似乎一治就治好了，其实这叫做“假愈期”，一两天之后，就会复发，而且还会恶化，再折腾你一大场，小命都有可能折腾没。
反正一大早，唐三水就闹腾的死去活来，刘婆子都快急疯了，再加上这两天，她心里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怨天怨地的，哪有空儿理她。
这会儿，唐青山也回了家。
老族长这个人，虽然是个乡间老农，其实很有自己的智慧。
他事先没跟唐青山说，但一去就跟大家伙儿说了：“这地方，本就是我做主给青山一家子住的，这地儿早也有人住过，从没见啥，青山住进去头一天就挖出个玄异，这是人家自己的福份……再说了，青山给村里造祠堂种树，老大的恩惠，就算人家不给也说的过去，但青山仁义，要把东西分了，咱就厚着脸皮接下了。但我们商量了，也不能叫他吃亏，到时卖得了银钱，青山一家拿一成，余下的九成，村里人再分。”
这个，大家倒是没有意见。
老族长说的没错，这就算不分，大家也就背地里说两句酸话，当面都不好说的……毕竟，盖祠堂那是祖宗得祭，你不感恩，那不是忘本么？
唐青山也有些意外，但不得不说，心里舒服了不少。
他回家跟林娘子说了，又道：“老族长还说了，除了拿一成银钱之外，我们额外还能拿半钱的太岁，到时荣儿和心宝……”
一句话还没说完，旁边小闺女整个人倾过来，伸手扒拉他胳膊。
唐青山还以为闺女要找他抱，就张手抱了过来，一边续道：“听说这东西包治百病，长生不老，也不知是真是假。到时候荣儿和心宝，要不要吃一点试试？”
奶团子急了，双手扶着他脸，让他转正了看他，一边道：“不要！不要！”
唐青山一愣：“不要什么？”
奶团子道：“不吃太岁肉！！不吃！都不吃！肉肉是坏的！”
她用力摇了摇小脑袋，无比坚定的道：“要钱！”
唐家这会儿毕竟就一间能住的屋，也没处去，他们商量的时候，奶团子一直在旁边悄摸摸听着。
虽然太岁在古代被传为神药，可其实这玩意儿真不能吃，各种细菌、粘菌和真菌掺和的聚合体，想想能是啥正经东西了，会吃出啥来谁也不知道。
唐青山被闺女坚定的语气逗的一笑，把小奶团子在手里颠了颠，毫无原则：“行，那就不吃了，要钱。”
唐二哥叹了一口气。
他觉得老爹也太不冷静了，怎么就能答应了呢？
这可是传说中可遇不可求的神药啊！
但，那玩意儿长的太恶心了，真叫他吃，他也不敢吃，但他本来想着爹和妹妹能吃点儿来着。
不管怎么样，唐家就这么商量妥了。
到了打谷场上一开会，还真有想要肉的，但也就零星十几户。
倒不是不想长生不老，但传说毕竟只是传说，谁也没试过，大家心里也是半信半疑。
再说鱼塘村穷，遥远的长生不老，终究还是不如眼前多吃几顿饱饭重要。
统计完了切肉、分肉，唐青山坚持不要肉，又把老族长给感动的不轻，不住的赞他！
然后唐青山和族长儿子，加上几个族老和小伙子，这才抬着太岁去了县城。
谈生意是唐青山的主场，他直接带着几个族人，去了县城最大的药铺子，熟练的跟人家打价，硬从一斤十两，讲到了一斤三十两，又硬磨着加了二两，刀光剑影的氛围都讲出来了，其它几人完全插不上话。
最后讲完了价儿一过秤，总共六十六斤，一斤三十二两，合计卖了两千多两的银子，除掉唐家的一成，村里一家子能分七两多，这可是庄户人家两三年的收入了。
几人都十分高兴。
拿着银子和契书出来，赶紧往村里赶，族长儿子看着前头的唐青山，忍不住跟同伴嘀咕：“你们说说，青山哥这么厉害，要不是叫唐三水那个祸害给拖累了，如今得多富啊？”
另几人深以为然：“幸好跟他们断了亲戚，以后就好了。”
有个叫唐石头的人，忍不住酸了一句：“当然好了，白捡了二百多两银子呢！”
一听这话不好听，旁边一个叫唐端午的族叔就呵斥他：“放的什么屁！这银子本来就应该是人家的！别人不说，你亲叔就住过那院，咋没见他挖出啥来？”
唐石头哼了一声，却没敢回嘴。
唐端午虽然辈份大，其实年纪并不算大，也才不到四十，看前头唐青山走的很快，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心说这才是聪明人，忍不住又点了他们一句：“你们也不想想，要是人家趁大黑天挖出来，偷偷卖了，你们能知道啥？？人得知足！！”
对啊！几个人当时就哑了。
只有唐石头下意识的搓了搓手指，盯着唐青山的背影看了两眼。
第10章 一家之主奶团子
一行人很快就回了村儿。
跟老族长交了帐，然后就张罗着分钱，先把唐青山的给他了。
唐青山收好银子进了屋，跟老族长道：“老叔，正好有这么个巧宗儿，我想着买块地起个屋，也算是个正经家宅了，到时候就把这间屋再还给族里。”
“族里本来就有闲的宅基地，还用现买？”老族长慷慨的一挥手，“明儿我就带你去量一块！量好了我跟里正说，直接去官府落下你名儿，户籍册子也给你办下来，你放心就是！”
唐青山连连谢了。
他一回到家，小闺女立刻向他张开了手臂，一脸萌萌哒。
唐青山嘴角微弯，一手把分到的银子上交给老婆，一手就抱过了闺女。
奶团子双手抱住了他的脸。
看几个儿子都在旁边，大家长唐青山严肃的躲了一下。
奶团子急了，更加认真的抱住……她真的担心的不得了，就怕老爹在外头偷吃太岁肉！
不行，一定要好生检查一下！
她乌亮的葡萄眼张的大大的，认真凑过去瞅。
粉威严的大家长抗不住奶团子的热情，于是就轻易的妥协了，亲了闺女一口。
忽然被亲的奶团子：“……咦？”
好吧。
老爹这么英俊，肯定不会背地里偷吃叭？
于是奶团子放心的冲他一笑，眼儿都笑弯了，露出了小白牙。
这呆兮兮一笑，把老父亲的心都给笑化了，老父亲严肃无比的……又亲了闺女一下，面露无奈，内心暗爽。
唉！闺女太爱我了怎么办！
下一刻，他的棒槌三儿子站起来，一把抢过了妹妹，无比体贴：“爹你刚回来，累了吧，我来抱妹妹。”
老父亲看着儿子，抿起了唇。
但他也没说话，就在旁边坐下，跟林娘子聊正事：“我跟老族长要了一块宅基地，明儿咱们去看看，挑块合适的。老族长说不要钱，但咱也犯不着占这个小便宜，就按族里的价儿买就行，我记着老三叔去年买的，就意思意思收了点儿，二两银子一亩，咱统共也买不了二三亩地。”
“那就好！”林娘子道：“有个自己的地方，这心才算是踏实了！”
唐大哥十分沉稳，接话道：“只要契书办下来，咱们就能盖屋了……这会儿做不起砖来了，幸好有钱了，咱们直接买些砖，赶着盖起来吧？”
唐二哥道：“就怕招人眼儿。”
“招人眼又如何，”唐大哥道：“这地方盖了，肯定能住好些年，这以后就是咱们的老宅了。”
“对，”林娘子也道：“繁儿说的没错，宁可招人眼也得往好了盖！正经要住个几十年的！再说了，有这么个由头，人人都知道咱们赚银子了，赶紧花了反而事少。”
她转头问：“当家的，你说是不是？”
奶团子很有一家之主的自觉，严肃无比的点头：“对哒！”
林娘子被她逗笑了，就要伸手抱，唐三哥舍不得撒手儿，飞也似的抱着妹子就跑了。
林娘子瞪了儿子一眼，也没抢，就道：“真要盖，可真得花不少银子，繁儿几个眼见大了，人人都得起间屋，心宝是姑娘家，也得有间闺房，咱得好生盘算盘算才行。”
唐青山想了想：“咱找泥瓦班子盖！叫人给咱出个图。”
林娘子道：“不找村里人帮着盖？”
“也找，”唐青山道：“但也找泥瓦班子！咱这会儿毕竟没个正经地方，就算找村里人，吃饭也是个麻烦事，倒不如直接找泥瓦班子，孬好都行，省心。你说是不是？”
奶团子又捞到了一个话尾巴：“是哒！”
一家子又笑了半天，满屋都是欢乐的气氛。
第二天一大早，唐青山就去找老族长。
老族长的大儿子唐有忠，带着他们一家人，连同奶团子都一起跟着，去挑地方。
族里现成的宅基地不少，这也算是一种潜规则了，买宅基地不经过官府，从族里买，就能便宜些，一亩也就二两，要从官府走，怎么也得六七两，到时候就相当于过户，也是有地契的。
一圈儿走下来，看了好几块，唐青山转头看看家里人，用目光询问。
林娘子拿不定主意，就问奶团子：“心宝喜欢哪块地？”
奶团子早就在认真思考了，毫不犹豫的举起了三根手指头，奶声奶气：“记二块！！”
逗的几人都笑了。
奶团子自己也发现不对，用另一只手，把多余的小手指头摁下来，两只小手手一起举着：“记二块！”
林娘子笑的不行，伸手把奶团子抱过来：“心宝喜欢第二块？”
“对，”奶团子一本正经道：“有水，养鱼！”
几个人顿时都懂了。
那地方其实有点儿偏，在山边边儿了，好处就是有个小泉子……但是鱼塘村水多，有好多泉子，没泉子打井也好打，浅浅一层就有水，所以大家都没在意。
既然奶团子喜欢，林娘子就回头看了看唐青山。
唐青山直接道：“那就第二块吧。”
唐有忠正看着小团子，一脸的姨父笑，一边还寻思，心说人家小娃娃明明伶俐着呢，为啥村儿里都说她不会说话是傻子？这些老娘们儿说话就是没谱！
一听这话，他挠了挠头：“不再挑挑了？我觉着这块也不错啊？”
“不挑了，”唐青山就笑道：“心宝喜欢，那块大小也尽够了。”
唐有忠就跟着他们回去量地。
他得了他爹的嘱咐，本来是想多让一些的，可是这块地，恰恰好就是三亩多一点儿，等于没让，而且唐青山还硬把银子塞给他了。
回去唐有忠就叫他爹给捶了一顿。
老族长心里过意不去，就更积极了，当天就与里正跑了趟县城，准备把地契和户籍册子给他办下来。
唐青山也跟着牛车去了城里。
他准备等办完了，顺便把林娘子和唐二哥的长工都辞了，再买一些草席和应急的锅碗瓢盆回来。
倒不是膨胀了，而是马上要盖屋，本来就不少活儿，多少人都不够使，家里也要有人做饭。
本来唐二哥的身体就不好，要不是为了奶团子，一家人何必这么拼命，连唐四哥瘸着，都得天天去灯笼坊干零活儿。
这么一想，能跟那些人撕撸开，着实是件好事儿。
唐家老宅就在村口，眼见着唐青山和族长坐着牛车出了村儿，刘婆子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呸！早死的棺材瓤子！”
一边骂着，她心里却又有些痛快。
她多少年不干活了，大房乍然一走，唐三水又病重，着实把她累的不轻。
而且老天拔地的被休了，她也觉着丢人，两天没出门儿，可想想唐青山一家子，屁也没拿走，工钱还叫她要来了，还不知过的怎么憋屈。
刘婆子心里就觉着舒服了不少。
活该！穷死你们才好！！
正嘟嘟囔囔的骂着，西邻居胡婆子却一眼瞅见她了，笑嘻嘻过来：“哎，老姊妹儿，你还不知道吧？”
刘婆子跟胡婆子向来不对付，晓得她就是专来看她笑话的，翻了个白眼儿就要进去。
胡婆子抬高声音嚷了一句：“你们家青山可是发达了，可惜啊，你不是唐家的人，沾不上喽！！”
刘婆子猛的扭头：“啥叫发达了？”
第11章 最爱美貌二哥哥
这会儿，唐家仍旧在打扫修缮。
虽然要盖新屋了，但这屋也正经得住好几个月，篱笆全都得扎好，门窗也得安起来，榻更得快一些打，晚上天儿渐凉了，总不能老在地上睡。
鱼塘村在山边上，村里人习惯农闲的时候囤些木头，买着便宜。
唐大哥和唐三哥一大早就出门，想打听着多买一些，到时候打几张好榻，先睡着，到时候还可以搬进新屋里去。
大家全都忙忙碌碌，连小五小六都出门了，只有奶团子和病号唐二哥可以玩儿。
唐二哥拿着树枝，在地上画草图，盘算着到时候房子要怎么盖。
现代都市，城里人住惯了楼房，一听说一亩几百平就觉得地方好大了，其实在乡下，空地多的是，院子里又要养猪养鸡又要种菜什么的，三亩地真不算大，但也足够了，毕竟只要住的屋够地方，这篱笆什么的往外扎扎，谁还管你呢。
奶团子认真参与意见：“要养十条鱼！要种好多好吃的。”
她小手努力张大：“那么多！”
“那么多啊？”二哥哥笑的眼都弯着：“好！那么多！给心宝种桃子好不好？桃子啊、李子啊、都种些，对了，我们在院儿里扎一个葡萄架好不好？扎个大大的，晚上可以坐着乘凉。”
他自己都兴奋起来：“心宝吃过葡萄没有？？”
奶团子点头：“吃过。”
二哥哥笑出声：“你哪里吃过，小可怜儿，你只吃过小米糊和鸡蛋羹。”
他坐的就是一块石头，有些累了，略舒开腿，双手扶着她坐的小方凳，喘了几口气，才又续道：“咱们村福嫂子家的葡萄，据说是从外头买的好种子，结下来紫嘟嘟的，可好吃了，叫龙眼葡萄，到时候咱们去要一枝插，也不知道能不能插活。”
阳光下，十四岁的少年眉眼俊秀，桃花眼宛似有星星闪烁，笑的灿烂极了……却瘦的下巴尖尖，苍白茬弱。
唐家几个儿子，长相都随唐青山，只有唐二哥的长相随了林娘子，极精致极俊秀的美少年，就是身体差劲的很，走路都走不快，不能久站也不能久坐，她才这么点点大，他抱着她都喘的走不成路。
她不止是植物学，也是药剂学的专家，而且是专攻中医方面的，可她之前太依赖仪器了，就喜欢数据这种精准的感觉……可现在却好后悔，不能给二哥把把脉。
但就算不能把脉，她心里，好像也隐隐约约知道，二哥哥要怎么治。
怎么治来着？
她脑海中清楚的出现了几种草木的样子，可是……叫不出名儿来。
唐二哥看奶团子大眼超认真的瞅着他，不由得笑起来，双手费力的把小团子抱起，转身坐到了她坐的方凳上，“心宝想什么呢？是不是饿了？还是困了？”
结果奶团子站起来，往他肩上一扑，双手搂着她脖子。
瘦伶伶的二哥哥被她扑的后仰，倚在墙上，笑着摸摸她软乎乎的呆毛：“怎么了小宝贝儿？”
奶团子小脸枕在他肩上，声音面乎乎的，“的的要快好。”
她超认真，超坚定：“明天就好！”
二哥哥愣了下，当时就被奶团子感动的眼泪汪汪……他妹儿也太可爱了吧！太暖了吧！太招人疼了吧！
呜呜！
怪不得人家说女娃娃就是小棉袄，妹妹跟弟弟，完全就是不同的物种嘛！！
二哥哥啵儿啵儿亲了妹妹好几口：“小宝贝儿，真乖！二哥爱死你了！”
这话兄弟几个一天说八十遍，没想到这一回，奶团子居然还回应了：“心宝也爱！”
二哥哥笑的不行：“心宝爱二哥什么？”
奶团子努力的想了半天，然后斩钉截铁道：“美貌！！”
二哥哥：“……”
两兄妹正在嘻闹，就听外头一个破锣样的声音嚷嚷了起来：“林木兰，你给老娘滚出来！！”
一句话打破了兄妹之间的温馨。
奶团子猛的支愣起了小脑袋，大眼瞪的溜圆。
林娘子也是一皱眉，放下手里正编着的稻草，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外头刘婆子叉腰站着，一见她出来，就口沫横飞的道：“哟！！你个小贱蹄子还没死呢？我还当唐青山和你这个小贱x生的一窝兔崽子，全都死绝了呢！”
这死老太婆，说话太难听了！
心宝气坏了！
她雄纠纠气昂昂的，就想从二哥哥膝上爬下去。
唐二哥一把搂住了她：“别去，娘会处理的。”
这种事情，怎么能叫阿娘一个弱女子处理呢！
奶团子心里着急，来回的看了看，可是这会儿唐大哥和唐三哥出去买木头了，唐四哥倒是在院中，但他才十岁，一条腿瘸了，人又面乎，也帮不上忙。
外头刘婆子污言秽语，滔滔不绝：“我早就知道你这个小婊叉子不是个好东西，当初就不该叫我儿子娶你！天天妆出这么个妖妖娆娆的狐狸样儿，把我老唐家的种都给调弄坏了，娶了媳妇忘了娘，屁的人事儿统不知的，连个人伦孝道都没了！”
她的手指头快要戳到林娘子头上，“他唐青山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我再怎么也是他亲娘，喝着我的血变的奶才长这么大的！！到如今，可倒好，挖着了值钱的玩意儿不说孝敬给老娘，反倒是给一伙子不相干的人分了……”
唐二哥嘴角微弯。
刘婆子是个泼辣的，但着实不大聪明。
她骂的倒是痛快，但她也不想想，身边围着的村里人，全都是分了钱的，她挑这事儿的毛病，这些人能听的下去？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
奶团子倒没注意她在骂什么，她听不到林娘子的声音，担心的不得了，又想爬下去。
唐二哥耐心的安慰：“不用去，你放心，今儿爹不在，娘顺手就能处理了。”
啥？
奶团子调动了两世的智商，都没能弄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她愁的就是爹不在呀！连个能打的都木有！
为啥二哥的意思，反倒…好像…是说，她爹不在更方便了？
她没理解错吧？
她急坏了，敲了敲脑袋，想让内存赶紧动一动。
唐二哥看她皱着小眉头，小手手敲着脑袋，模样儿可爱的不行，忍不住笑着亲了她一口。
奶团子：“……”
哥哥啊，你能不能先管管正事儿，别撸我了！！
第12章 霸气侧漏花木兰
奶团子真是愁坏了。
她现在深刻明白了奶娃娃的烦恼。
她明明知道每一个字儿该咋发音，可偏偏就是说不快，字儿也咬不清楚！说着说着还老忘词儿！
想跟他哥讲讲道理，都半天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个时候，外头的村里人，已经七嘴八舌的回骂了起来：“刘婆子，你莫不是傻了，你都不是唐家媳妇了，还想分唐家族里的银钱呢？做甚梦！”
“就是！前儿不是你自己发狠，死赖着要了人家的血汗钱，说再不认这个儿子的？”
“真不要脸，一见人家有钱就上来撒泼，我们孬好不说没卖人家闺女啊！”
“这话没错，青山叔人是最仗义的，没人味儿的是你！把亲孙女卖青楼，死后得下油锅！”
“已经下了一回了！这就是老天提点你，你还敢作呢！”
“就是，老天拔地了也不积点儿德，当心报应到你儿子头上！”
刘婆子再泼辣，一张嘴也骂不过一百张嘴，听他们说的，也有些心惊，先还不住的回嘴，最后就只顾着喘气儿了。
唐二哥一直听着。
直到这会儿，他才对奶团子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把她放下，示意她去屋角卷起来的席子后头躲着。
奶团子完全猜不到他想干嘛。
但看二哥胸有成竹的样子，她就乖乖的过去了，蹲下来小小一只，只能看到一点点毛茸茸的发顶。
二哥哥被妹妹可爱了一脸，笑了一声，才整整辞色，出去了。
婆婆对上儿媳妇，身份就是天然压制，所以林娘子一直没有说话，只摆出了悲愤为难的表情，余下的事情自然有村民包办，毕竟太岁是白分的？
唐二哥出来，又等了一会儿，看骂的差不多了，才虚弱的咳了几声，道：“奶奶，你是我爹的亲娘，但我爷爷也是我爹的亲爹……老族长替我爷爷休了你，自然有休的道理，既然都断了亲，我爹再把你当亲娘待，岂不是叫我爷爷地下不安？再说了，又置族长爷爷于何地？”
这种文人式的杀人不见血的吵法，刘婆子就完全不会应对了，不由得一瞪眼。
村里人却觉得大有道理，立刻纷纷道：“就是！你这种毒害唐家后人的毒妇，青山哥再不能把你当亲娘待了，不然满仓叔在地底下都睡不安稳！”
“族谱都没你名儿了，你还有脸过来摆当娘的谱呢，我们唐家族人可不让你！”
“就是！我看应该叫青山哥赶紧把房子收回来，把这个毒妇赶出鱼塘村！”
刘婆子的气势明显的虚了。
唐二哥又慢悠悠道：“不是我说话难听，是你如今真的是外人了。休说唐家族里的东西，不能分给外人，再说我爹如今也不在家，你过来欺负我娘……一个外人和我亲娘，你叫我们兄弟几个选谁？我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我大哥三弟这会儿不在家，我身体不好动不了手，不然我们兄弟打你一顿，人家都得夸我们是孝顺孩子！”
村里人又是纷纷附和。
其实这会儿，要换个聪明人，看形势不对，起码晓得先避避风头。
但刘婆子贪财。
家里有唐三水这么个又懒又馋，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大螳螂在，刘婆子贪的都快疯魔了，油锅里的钱都想捞出来花花。
再说她这么多年，天天把大房的人当老黄牛磋磨，早就习惯了，哪能容的下他们有钱没她的份儿？
眼见这么多人吵不过，刘婆子眼一立，直接摆出婆婆谱儿，大脚一迈就进了院子：“我等我儿回来跟他说！我看看我等我儿子谁能管的着！！”
她理直气壮的进来了。
这个，别人还真不好管，于是也没人跟进来。
唐二哥慢悠悠的抚着胸口，与他娘对了一个眼神儿。
林木兰就往屋里走。
但，此时，此刻。
谁也没有想到，包括小狐狸二哥哥也没想到……变故出在奶团子身上。
奶团子一直蹲在屋角，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她哥到底要她干嘛。
一直到刘婆子进来，坐下，一看她，再看看自己，奶团子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原来他是想让她打闷棍啊！！
埋伏在角落里，等人进来，伺机跳起，打闷棍！！
对，就是这样！没毛病！
于是奶团子毫不犹豫的拿起了旁边的顶门棍子，两只小手手拖着，走过去，用尽吃奶的劲儿举起来，嘿哟一下，打在了刘婆子的身上。
刘婆子完全没试着疼。
但回头一看是她，登时就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就是因为这个死丫头片子，她才会被休的！
她眼里的恶毒都要溢出来了，伸手就去薅奶团子的小短毛！
林娘子才刚走到门口，一眼看到，惊的声音都劈了：“心宝！！”
她猛然冲了过来。
但，奶团子恰好被刘婆子狰狞的表情吓到，向后一跌，摔了个屁股墩儿，刘婆子的手就抓了个空。
林娘子一把抱起心宝，气的直发抖，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找死！还敢动我的心宝！！”
刘婆子也被她的表情给吓了一跳。
然后她勃然大怒，眼一瞪，唾沫都喷了出来：“好你个小贱x！敢跟老娘瞪眼，我这就叫青山休了你这个……”
下一刻，她喉间发出了呕的一声气音。
奶团子瞪大眼睛，看到了叫她无法置信的一幕！
林娘子一把掐住了刘婆子的脖子。
是的，苗条瘦弱，温柔如水的美貌娘亲，伸出了纤纤玉手，一把掐住了刘婆子的脖子，直接把人给举了起来！！啪叽一下怼到了墙上！！
奶团子看着眼前电影般的一幕，惊的嘴巴大张，完全回不过神儿来。
林婆子长手大脚骨架宽宽，林娘子整个比她要小一号，却怼的毫不费力。
刘婆子满面惊怖，扎手舞脚，两只手拼命的扒着她手，却怎么都扒不动半分。
林娘子怒的双眸雪亮，压着嗓子，冷冷的道：“死老太婆，你天天可着劲儿的欺负我，磋磨我闺女，是不是忘了我家是开镖局的，我没及笄就能一个人打十来个壮汉！我做梦都想把你和你那个废物儿子，手脚全都打断，一个骨头节一个骨头节的拆下来……你知道我拆一个人要多久吗？”
她傲然一笑：“不到一盏茶！”
心宝：“……”
哇！
哇！！
哇！！！
奶团子眼里都有小星星了。
娘亲也太帅了叭！太帅了叭！
太！帅！了！叭！
重复一万次！！
怪不得闺名叫木兰，简直霸气侧漏！
刘婆子的脸都开始泛青了，双眼满是惊怖乞求，嚣张气焰那是一点儿也没有了，她的双手终于颓然垂下，双眼翻白。
第13章 儿媳妇鬼上身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
外头的唐二哥接连咳了几声，走进来：“阿娘，心宝没事吧？”
林娘子猛的回神。
她手一松，刘婆子啪叽一下滑落在地，整个人惊恐的缩成一团，大口喘气。
林娘子急看了一眼小闺女，见小闺女完全不怕，大眼锃亮的瞅着她，这才放了心，狠狠的松了口气，亲了小闺女一口。
然后她把闺女交给了二儿子。
奶团子还没回过神儿来，就被倒了手，还想往回扑。
二哥哥力弱，抱不住她，整个人顺势往下一坐，坐到了门槛上，一把搂住了妹妹。
奶团子还直往后瞅，二哥哥就伸手盖住了她的眼。
林娘子抬头见儿子捂住了她眼，这才放心，然后她就忽然抽了抽气，声音带着哭腔道：“你要打就打我，又打我的心宝做甚！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老冲着个奶娃娃下黑手……”
她哽咽难言。
心宝听的着急起来，小手手把二哥的手指，抠开了一条缝。
然后她再一次呆滞了。
就见听上去正无限委屈的美貌娘亲，正蹲在刘婆子面前，表情淡定，一双纤纤玉手，就像玩儿玩具一样，捏着刘婆子的关节。
咔，卸了，咔，安回去……咔，又卸了，咔，又安回去……
这咔咔之声一点都不响，尤其混在林娘子的声音里，几乎听不到。
刘婆子张大着嘴，却只能嘶嘶的吸气，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林娘子嘴上继续委屈道：“这家里什么不是我们赚回来的，临走之时，连张手纸也分没给我们，你如今还占着唐家的房子，怎么还有脸来问我们要钱的！我也有儿子闺女要养，我们也想有个地方住，有张床榻睡，你就抬抬手，容我们一条活路吧！！”
简直闻者流泪，见者……惊心。
万万没想到美貌娘亲还有两副面孔。
这会儿外头听着的村里人，也听不下去了，道：“林嫂子，你没事吧？”一边就往里走。
一个人带头，其它人也立刻跟了上来，林娘子迅速站起，唰唰两脚，快如闪电，把刘婆子挑到了凳子上，啪的一声轻响。
于是进来的人，就见林娘子正缩在一旁默默垂泪，柔弱无助又可怜。
而刘婆子，就跟一个城里大爷一样，架着腿倚着墙，姿态豪迈的坐在凳子上，还瞪着林娘子，那样儿叫人看着都生气。
啧啧，谁不知道谁啊，一个乡下老太婆，摆出这个样儿给谁看！
村里人顿时又是一通唾弃。
也有人问：“心宝没事吧？”
嗯？这戏她会唱！！
奶团子默契配合，糯糯道：“奶奶抓心宝头发。”
那嫂子当时就是一拍巴掌：“哎哟哟，咋这么心狠手黑呢！本来就没几根，再抓还不抓没了！”
奶团子：“……”
啊，这？？
她整个人都呆掉了。
秃头！科研狗的噩梦！！
可她才三岁诶！就有秃头危机了吗？？
奶团子大眼泪汪汪，小嘴也瘪了起来，委屈巴啦的小模样，看的大嫂子小媳妇们十分心疼，顿时又是好一通安慰。
然后几个人强行把刘婆子拽起来，送了回去。
刘婆子这会儿全身酸软，使不上劲儿，根本无法抵挡。
再说她也不敢不走啊！
她怀疑她儿媳妇是鬼上身了，不然咋可能这么凶神恶煞？刚才她真以为她要死了！！
可是再一寻思，亲家还真是开镖局的，还是在府城很有名气的大镖局，只是她真不知道她儿媳妇也会功夫啊！！
想想她这些年是怎么磋磨儿媳妇的，刘婆子生生打了个机伶，后怕的直打哆嗦。
那边，林娘子神情气爽的送走了村里人。
这一小会儿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三岁的小脑壳有点处理不了，前头的就自动清空了。
反正心宝现在满脑子都是头发头发……林娘子看她呆呆的，担心她吓到了，搂过来想安慰安慰：“心宝儿，怎么了？”
奶团子指着小脑袋，委屈巴拉：“头发。”
“她碰着了？”林娘子吓了一跳，抱着闺女去外头，借着阳光仔细瞅了瞅：“不是没碰着？哪儿疼？”
奶团子泪汪汪道：“头发少，不漂酿。”
噗！
林娘子忍笑。
然后她呼噜呼噜她呆毛：“没有没有，娘的心宝儿最漂亮了！心宝儿还小呢，以后多吃点儿，头发就长出来了，不信你看哥哥，头发全都又黑又厚。”
她抱着奶团子去摸了摸唐二哥脑袋，又摸了摸唐四哥，果然都是又黑又厚。
奶团子放了心，打了个小小的哭嗝，跟她道：“阿娘扎辫辫。”
呃，林娘子沉默了下。
奶团子的头发，真的不多……可以说很少了，又薄又软又短，扎辫辫什么的，为娘做不到啊！
奶团子乌溜溜的大眼，闪呀闪的看着她，全是期待。
唐二哥看着，不由得笑了几声，一边就撑着站起来，拿着剪子，从袖角剪下来两根细条条，过来坐到奶团子旁边，用手指做梳，轻手轻脚的扎了两根小豆芽。
奶团子小手手放在膝盖上，小脑袋一动不动，特别期待的等着，一直到扎完了，她晃了晃小脑袋，顿时就觉得自己美的不要不要的。
她上辈子一直都是短发，打小就没留长过，这辈子终于可以做淑女啦！
林娘子本来还想叮嘱闺女别乱说的，但看她好像转眼就把这事儿忘了，简直哭笑不得。
于是等唐大哥和唐三哥听说了，飞奔回家的时候，就见小团子无比期待的迎上来，冲他们指了指脑袋：“辫辫。”
那个臭美劲儿，简直可爱的不要不要的。
唐三哥当时就急色全收，眼里都快跳出小心心来了：“哇！我妹儿怎么这么可爱！扎根豆芽芽都这么可爱！我妹儿天下第一可爱！”
憨憨三哥顿时就忘了回家要干嘛，抱着妹儿就出去炫耀了。
直到天擦黑，唐青山才回来，牛车上拉的满满的。
唐青山跟儿子搭把手卸下来，就看到奶团子站在门口，眼儿弯弯的瞅着他，小小人儿，瞧着就叫人欢喜。
他一身脏，也没去抱她，盯着她脑袋上多出来的小豆芽看了半晌，心里觉得可爱，然后面色平静的扭回了头。
林娘子也帮忙搬东西，看了看奶团子，悄声埋怨：“你说说你，怎么当爹的，也不知道给心宝带些吃的，人家孩子这么大啥都吃过了，心宝还见都没见过呢！”
唐青山也是一愣。
他忙了一天，还真没想起这一茬来，不由愧疚，沉声道：“我明天记得。”
林娘子嗔了他一眼，也没再说。
家里儿子多，一人搭把手就卸下来了，唐青山又去族长家还了牛车，这才回来，这会家里连个帕子也没有，林娘子拿了个卷起来的席子，帮他抽了抽身上的土。
一家人草草吃了饭，关门睡觉。
心宝窝在林娘子怀里，昏昏欲睡，脑海中，好像出现了一块很大很大的石头，而大石头上，慢慢的显现出了一行黑色的字迹，古朴而庄肃：
『小小的中暑竟夺去了唐二郎的性命』
第14章 揣兜兜里带出门
半梦半醒之际，心宝盯着这行字儿，仔仔细细的看了老半天。
但理科狗不认识这种古老的篆书，三岁的脑袋瓜子也处理不了这种古怪的现象，最终，她喃喃的念出了认识的几个字：“水、水、中、二……”
她又看了半天，“一只小气球……”
林娘子轻轻的拍着闺女，一边哼着儿歌，很快，小团子就呼吸沉沉，睡着了。
黑暗之中，唐二哥极轻的喘出来一口气。
这两天着实有些累了，也操心，他只觉得全身都不舒服，却不想吵醒小团子，硬忍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
唐青山又借了牛车来，想进城找泥瓦班子，订砖瓦什么的。
唐大郎要跟着他，唐青山摆了摆手：“不用，今儿咱自己动不着手。你在家打整打整。”
唐二郎从外头水边洗了把脸，清俊的小脸上还挂着水珠子，慢悠悠的走了进来：“爹，我跟你去吧。”
唐青山看了看他，有些犹豫。
唐二郎其实只念了两年书，学问却很不错，脑子也聪明，这种事儿他去，确实能跟他商量商量，可是天这么热，看他小脸儿青白，唐青山不放心：“不用，也没大事，你在家歇着。”
“没事，”唐二郎已经爬上了牛车：“我就是这几日闹腾的，有点烦心，找点事干就好了。”
看着爷俩走了，林娘子叹了口气。
这乍然搬家，虽说不用见那伙人了，可是吃不好吃，睡不好睡的，看儿子的脸都不是正颜色了，她也担心的很，心说晚上得吃点好的，榻也得铺厚些，地气太潮，睡久了，好人也能睡出病来。
她往屋里瞅了一眼，示意唐四哥看着妹妹，这才出了门儿，割了一大抱草回来，把草摊到树枝子上晾晒，又往屋里瞅了一眼，奶团子还在呼呼大睡。
八月的天儿，头顶骄阳似火，林娘子热的脸都红着，拿起碗喝了几口水，忽听榻上的奶团子，睡梦中咯咯的笑了起来。
林娘子噗的一笑，与坐在门口的唐四哥对视了一眼，两人憋着笑，都没吵她。
没想到小奶团子笑了两声，自己把自己给吵醒了，张开眼，糯糯的叫：“二的的？”
林娘子笑道：“就记着你二哥了？不记得娘？”
她把奶团子抱起来：“心宝做什么好梦呢？”
奶团子小脸上还有凉席印子，被她抱在怀里，糯糯回：“梦到了小气球，梦到了二的的。”
林娘子不知道什么是气球，只以为她是孩子话，便笑道：“梦到二哥什么了？”
奶团子道：“梦到二的的病好了，牵心宝的手去玩。”
林娘子笑容一收。
她叹了口气，又点了点闺女的小鼻尖，笑道：“娘的心宝儿，是个小福星，说什么就是什么！有我的心宝儿在，大家都会好的！！”
她一边说着，就把闺女交给了旁边的唐四哥，去灶房给闺女做饭。
这边儿灶房一冒烟，那边，上山的唐三哥就看见了，飞也似的回来了。
铁憨憨还没进门儿就嚷嚷，“阿娘！心宝是不是醒了？心宝，三哥回来了！！”
他把筐子往地上一丢，就蹲在了妹妹面前，傻狗一样仰着大脸笑的灿烂：“心宝醒了？心宝小可爱你醒了？三哥可想死你了！三哥一会儿不见心宝都想的慌，三哥真想把你揣兜兜里带出门！”
奶团子也很喜欢三哥。
她喜欢家里的每一个人，超喜欢的！
她头顶呆毛乱蓬蓬，睡了一晚上，小豆芽只留下了一根，亮亮的大眼儿笑的弯弯的，伸出小手手，擦了擦三哥额头的汗：“的的，热。”
“哎！”憨憨三哥直接一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汗：“哥不热，别脏了心宝的小手儿。”
嘴里说着，他大声向林娘子炫耀：“阿娘！心宝还知道帮我擦汗呢！”
林娘子把蒸好的鸡蛋端上来，抄过旁边的大叶子，当蒲扇给她扇着，一边就道：“心宝刚才做梦还笑呢，说是梦到你二哥了。”
“啥？”三哥哥当时就吃味了，又不舍得怪妹妹，气呼呼道，“肯定是二哥这个狐狸使心眼儿了！不行！我得多跟心宝玩会儿！那心宝晚上肯定能梦到我！！”
他也不嫌热，一看她吃完了，立刻抱着她出门玩儿。
一出来，心宝也想起给二哥采药的事儿了，大眼就骨碌碌的四处瞅。
结果草没瞅见，倒隐约看到草丛里有一个毛绒绒的东西，奶团子指给唐三哥看：“狗狗？”
唐三哥转头一看，当时就眼前一亮，把妹妹很小心的放在了地上：“去，去叫大哥来。”
一边说着，就随手扯下了身边的长藤，熟练的打了一个圈儿，一边慢慢往那一处走。
心宝不解，却很听话，就迈着小短腿儿，慢悠悠的走回了院子，扶着门叫：“的的！大哥！”
最后一个字，发音居然很清楚。
唐大哥一回头，赶紧快步出来：“怎么了？三郎怎么叫你自己一个人回来？”
他弯腰问：“心宝，三哥呢？”
心宝指了指：“三的的，狗狗叫你。”她越急越解释不清，一把拽住他手：“叫你，看狗狗！”
什么狗狗？
唐大哥皱眉，弯腰抱起奶团子就往那边走。
林娘子不放心，怕遇上啥野物儿，也拍了拍身上的灰，跟了上去。
其实也没几步，一到那块儿，就听到吱吱声，唐三哥已经把一只竹鼠套了起来，拎在手里，好肥的一只。
哟？
唐大哥也是眼前一亮。
这玩意可不多见，这一只起码能卖个五六两银子！
唐大哥赶紧把妹妹给了娘，也扯了根长藤，慢慢的抄了过去。
唐三哥轻手轻脚的下来，把手里的竹鼠递给了林娘子，一边打手势示意他再去抓。
林娘子单手抱着闺女看了一会儿。
唐大哥和唐三哥都是打猎的好手，唐三哥平时憨憨的，一到这种时候就跟换了个人一样，非常的机警。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人从那边赶，另一个人守着洞口，双手比着个绳圈儿，竹鼠一伸头，唐大哥双手一扯，吱的一声就又套了一只。
林娘子赶紧过去，又把那只也接过来，唐大哥头也不回，又把绳圈给比上了。
林娘子提着两只竹鼠，在手里吱哇乱叫，不住的蹦跶。
林娘子怕挣断了藤，这才抱着闺女小跑着回了家，把闺女一放，走到那天砍下来的树旁边，咔咔两脚踹断，然后单手折了几根，一一的插在地上。
就这么来回插了两遍，顿时就成了一个小圈子，然后她把竹鼠放下，利利索索的解开藤，直接绕在了那圈树枝上，转眼就是一道绳网。
这会儿小五小六哥不在家，她叮嘱唐四哥：“盛儿，你看着心宝。”
唐四哥瘸着出来，应了一声，直接往门槛上一坐，把妹妹搂进怀里。
第15章 神仙保佑啊
然后两人就眼巴巴的等着。
不一会儿，三人就回来了，一人手里又拎了一只，又肥又大，唐大哥十分遗憾：“跑了一只，换不过手来，可惜了的。”
“也行了，”林娘子笑道：“正经能卖些银子了，这种东西咱这块儿少，听说能卖一两银子一斤呢！”
“哟！？”唐三哥道：“那这老些，不得有几十两？？”
“差不多，肥的很！一只就得五六斤！”唐大哥问：“咱留一只吃？”
林娘子想了想：“行，留一只吃，其它的卖了！”
唐大哥跑着去跟人借筐，一听说猎着竹鼠了，又有几个人过来看稀罕。
山里人靠山吃山，猎着野味儿，可就真是人家的本事了，而且就在家门口猎的！
这些人简直羡慕的不行：“你们咋就这么好运气呢？！”
唐三哥高门大嗓的吹他妹子：“是我妹儿看见的！我抱心宝出去玩儿，心宝一眼就瞅见了！”
“哎哟哟！”村里人不好说你们心宝以前不是个傻子么，只道：“这孩子自打好了，福气全都来了，我听说那太岁也是心宝看着的？”
“对！”唐三哥以前没少听村里人背地里议论，说他妹妹是傻子，是丧门星……
只是那时候爹不让骂回去，早就憋屈了好几年了，如今断了亲，好歹能说话了，他吵架一样道：“真是心宝看着的！我抱心宝儿玩呢，心宝就指着树下头叫我挖，一挖就挖出来个太岁！”
林娘子在旁边跟儿子打配合：“真是神仙保佑，自从跟那边断了……哎，虽说这不是什么好事儿，但也不知道为啥，心宝就一夜之间全好了，可能老天也觉着心宝这三年憋屈的慌，就叫她赶上了这么些的巧宗儿……”
村里人直听的眼都瞪圆了。
有人忍不住道：“对啊！！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呢！”
“我那天也越琢磨越觉着不对，刘婆子天天说心宝怎么着，可其实，当初唐大哥遭祸的时候，还没有心宝呢！咋也不能怪到心宝头上吧！”
“哎哟哟，这个丧门星分明就是唐三水！这是克着心宝了！要不然一离了他们，心宝立马就好了？”
“想想还怪瘆人的，我以后得绕着他们那块儿走！别叫他克着了！”
这个话题，林娘子不好张嘴，就这么听着，心里暗暗解气。
唐三水那个祸害，天天吃他们的用他们的，刘婆子也不知道是眼瞎还是心虚，天天照着奶娃娃身上泼脏水……可现如今，换个角度一琢磨，这些脏水，不就稳稳泼回唐三水头上了？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些媳妇子说着话，唐大哥已经把竹鼠收拾好了，然后两兄弟就兴奋的去县城了。
林娘子又跟那伙女人说了几句，才陆续散了，结果一转头小闺女不见了。
林娘子吓了一跳，一转头就见不远处，小人儿正奋力的迈着小短腿儿往山上走，不是心宝是谁。
林娘子赶紧跑过去，一把提住她：“你去哪儿？”
奶团子啊了一声，一副没想到会被抓到的样子，顶着一根豆芽辫冲她傻笑，露着小小的米粒牙。
林娘子被闺女萌了一脸，笑着道：“这会儿不能出去玩了，五哥六哥还没回来，娘要做饭了，你乖乖的在家玩。”
奶团子的小手手比着自己：“心宝寄几去。”
“你还‘寄几’，”林娘子学她：“不看你多大点人儿！小心老毛猴子把你拖了去！”
她不容分说的把奶团子抱了回来。
奶团子还一心记着给二哥哥采药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特别着急。
她抱着林娘子的腿央求：“心宝寄几去。”
林娘子怕刺激到四儿子，也不解释，瞪了她一眼：“不许！”
奶团子委屈的扁了扁小嘴儿。
四哥哥登时就心疼了，瘸着腿过来，抱住妹妹：“阿娘，你做饭吧，我看着妹妹就行。”
林娘子无奈的点了他一指头，这才扭头去了灶房。
四哥哥抱着妹妹出门，坐在了门口的石头上，悄悄在她耳边说话：“四哥在这儿看着心宝，心宝不要走远好不好，四哥追不上，会担心的。”
奶团子张着乌亮的大眼晴，看了看四哥哥的腿。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阿娘不许她出门。
奶团子的小脸都皱了起来，身为一家之主，她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可是在四哥的视线范围之内，全都是路，天天人来人往的，真没有什么草，小团子摇摇摆摆的转了一圈儿，最终还是放弃，回到了四哥身边，挪挪小屁股，坐在了他脚面上……
她双手托着小肉腮，略惆怅……要不就等三哥回来再说吧！
下午唐青山和儿子们一车回来了。
泥瓦班子和砖瓦都订好了，还订了一些米面粮食和器皿，明天都会陆续送过来。
竹鼠也卖了，赶上了一个巧宗儿，叫一个爱吃野味的富户给看着了，出了二两银子一斤，这么几只老肥的竹鼠，足卖了一百余两，算是又发了一笔财。
但唐青山父子，脸上却都不大好看，唐青山先上车，把唐二哥抱了下来。
一看唐二哥面色潮红，满额是汗，吓了林娘子一跳：“荣儿这是怎么了？”
唐青山道：“中暑了，赶紧叫他喝点水！”
林娘子急抱过来，唐二哥整个人微微打颤，连长长的睫毛都被汗水打湿了，却勉强的挤出一个笑：“我没事，阿娘，别……别担心。”
声音极轻极轻。
心宝一眼瞧见，心里就是一个格登，张大了眼。
她努力想了半晌，飞快的转身回到灶房，往平时盛凉开水的罐子里，放了一勺盐，一边费力的抱起罐子摇了几下，正摇着呢，林娘子快步出来，跟她道：“心宝别胡闹了，进屋找四哥抱。”
一边说着，就接过罐子，急匆匆的倒了一碗水进了屋。
轻度的中暑，赶紧通风降温，多喝一点冷盐水，就能恢复，可是二哥哥看起来很严重，她真怕他会发展成热衰竭和热射病。
心宝急的不行，又赶紧迈着小短腿跑出来，想着还是要找一些药给二哥哥吃才行。
外头，唐青山父子几人，正来来回回的卸货，见到小团子，唐青山停了停步子，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小包蚕豆，给了闺女。
心宝仰脸，举高两只小手手接下：“谢谢接接！”
唐青山嗯了一声，继续扛着东西往前走，奶团子却趁机迈着小短腿儿到了门边，一边走一边还回头瞅他，只想找机会偷偷溜出去。
陈寡妇领着儿子从外头走，打了一声招呼：“青山哥，你回来了？”
唐青山只嗯了一声，来回搬卸不停，陈寡妇转了转眼珠子，上前几步。
听说刘婆子今天来找林娘子，回去之后面青唇白，还跟人家说林娘子打她了。
只是没有人信。
陈寡妇也不信，可是这也不妨碍她过来上点眼药。
毕竟，唐青山如今发了大财，马上就要盖新屋了，在村里那就是大户人家，再不赶紧的，等起了新屋，还轮得到她？
她心里着急，也顾不上装矜持了，又娇媚媚的叫了一声：“青山哥，我有个事儿跟你说。”
第16章 送药上门的坏阿姨
这一下子，唐青山直接没理她。
陈寡妇暗暗焦急，又不敢大声叫。
却见一只粉嫩嫩的小团子，正扶着篱笆门东张西望，是唐家那个小傻子。
陈寡妇登时心头一喜，从旁边随便揪了一朵小野花，上前道：“心宝，我这儿有朵小花花，你想不想要？”
奶团子正想找机会偷溜，她一出声，还吓了一跳，转过小脑袋看清了她们，却是眼晴一亮。
陈寡妇把小花花递给了她，压低声音：“你帮我叫爹爹出来好不好？”
奶团子摇了摇头，指指她儿子唐锁头的篮子：“心宝不要花花，那个菜菜，可以给我吗？”
她把蚕豆拿出来，闻到那个咸香的味道，咽了咽口水，忍痛掏了两个出来：“我拿这个跟你换。”
陈寡妇一回头，就见儿子的篮子里，装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野草。
陈寡妇登时就是一阵烦躁。
唐家的小五小六，才这么点点大，就机灵的很，天天都能摘一篮子野菜，全都是能吃的，唐锁头都七岁多了，到现在连个野菜也不认识，老往家里刨没用的野草！
心里烦躁的很，陈寡妇面上却笑道：“心宝想要这个？那你帮我叫你爹爹出来。”
可唐锁头已经流着口水嚷嚷起来：“换！换！我跟你换！”
一边说着，他就直接把篮子往地上一倒，伸手就要蚕豆，奶团子把蚕豆给了他，就弯腰去捡那草。
林娘子快步出来，一看到这边的情形，眼神就是一冷。
她一边走过来，一边就笑道：“小陈嫂子，青山说你找我有事？”
陈寡妇一呆，没想到连这唐青山也跟她说。
她心里嫉妒极了，脸上急笑道：“没事没事，我就是……我就是听说刘婶子又来找你们麻烦了，所以过来问问。”
林娘子皮笑肉不笑的道：“劳你想着，不过她如今不算唐家的人了，咱们唐家的媳妇儿，倒犯不着这么惦记她的。”
这话说的很毒。
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那些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少打着不沾边儿的由头，盘算旁人家的男人！！
陈寡妇脸都青了。
林娘子随即低眼看了看闺女：“心宝，这是什么？”
这会儿，奶团子已经挑出来了一大把草，抱进了怀里。
这是石菖蒲，鲜石菖蒲磨碾了，冷开水吞服，就能治中暑！
她喜欢这个送药上门的阿姨！！
她眼儿亮亮，仰着脸儿正要回答。
但她的美貌娘亲，并没有等她回答，就道：“拿野草换我家心宝的吃食，小陈嫂子，你这不是欺负孩子么？”
陈寡妇急道：“不是，这是心宝要换的。”
林娘子道：“呵呵。”
陈寡妇自己心虚，解释不清楚，随便找了个由头，落荒而逃。
林娘子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她其实完全没把这位看在眼里。
长的丑又想的美，手段低劣的没眼看，还以为自己多聪明……她哧笑了一声，见奶团子宝贝似的抱着那些草，忍不住戳了她一指头：“小笨蛋，人家坑你都不知道！”
“不坑！”奶团子摇了摇头，把草往她手里一递：“给二的的吃，治病的。”
林娘子没当回事儿：“胡说什么！这个不能吃的，快扔了。”
奶团子急了，整个人往她腿上扑：“二的的中暑！吃这个会好哒！”
林娘子一愣，看了看那草。
就在这时，唐大哥急匆匆冲了出来：“爹！二郎昏过去了！我去请大夫！”他飞奔着去了。
林娘子也顾不上闺女了，快步进了屋。
心宝小大人儿一样叹了口气，抱着石菖蒲进了院子，唐三哥有些茫然走出来，抱住妹妹坐到一边，难得有些闷闷的。
奶团子拉住了他的手：“这个菜菜，治二哥的病。”
唐三哥一愣：“真的？”
“真的！”她超认真的点头：“石菖蒲，治中暑！”
唐三哥一听像个药名，登时就信了：“那怎么办？我拿锅出来煮煮？”
心宝想了想，指了指旁边的蒜臼子：“碾一碾！”
唐三哥很听话，立刻拿过她手里的石菖蒲，去水里洗干净，放进蒜臼子开始碾。
这会儿，村医唐老叶也急匆匆进来了。
唐老叶虽然是个村医，其实医术很不错，他进了屋，坐下给唐二哥把脉，一把之下，眉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
唐青山和林娘子几个人，在旁边屏声息气的等着，唐老叶来回把了好几次，才叹了口气，收了手，跟他们道：“这孩子我都说了多少回了，今儿我也不多说了，你们心里得有数！好生养着都……你们还叫他这么下力！你觉着只是中暑，这孩子这破败身子可抗不住。如今这脉把着，着实是不大好了！”
唐青山的脸色，猛的就变了。
他紧紧的抿起了唇，一声不吭。
唐二哥这几年，一直是这样的，偶尔犯一次，但全都有惊无险的熬了过来，如今就这么不好不坏的撑着……他真没想到这一回能这么严重。
唐老叶看他这神情，又有些不忍，半晌才叹道：“这个病，反正就是一天一天的熬人。除了我之前说的……再没有别的法子了！就看你们一家子的运气了！”
他连方子都不开，就要走。
唐青山急挡在他面前，“老叶叔！你帮帮忙！”
唐老叶也不多说，拍了拍他肩，就要绕过他。
就在这时，心宝双手抱着一碗绿糊糊进来，给了林娘子：“二的的吃！”
林娘子呆了呆，唐老叶也是一怔。
他是个大夫，对这些一向就感兴趣，拿过来看了一眼，又一闻：“哟，石菖蒲，能找着石菖蒲，运气倒是不错。”
林娘子急问道：“对症吗？”
“对症倒是很对症。”唐老叶欲言又止，把碗给了他：“喂他服下吧，多喝一点水，兴许……兴许还能逃过一劫。”
林娘子也来不及多想，急抱起儿子，小心的喂了下去，见他还能吞咽，林娘子心生希望，又喂了他一碗凉水。
二哥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让喝水就喝水，让吃什么就吃什么。
迷迷糊糊之际，察觉到小团子偎在他身边，他还轻轻抬手，把手掌放在了她头上：“怎么小辫儿没了一个？等二哥缓缓，再给心宝扎起来。”
奶团子乖乖的应声：“那二的的快点好。”
二哥哥也不知道自己应了还是没应，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林娘子眼睁睁的看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喃喃的问心宝：“二哥哥会好的吧？”
第17章 心宝就是知道
“当然！”小奶娃仍旧咬字不太清楚，却无比坚定又理所当然：“二的的当然会好啦！明天就会好的！”
林娘子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晚上大家也没心思吃竹鼠肉，就草草煮了一些面，吃了就睡了。
一晚上林娘子起来了好几回，给二哥哥喂冷盐水，还又服了一次石菖蒲。
因为床榻还没打起来，所以平时都是心宝和林娘子睡家里唯一能称的上床榻的木板，但这会儿唐二哥病着，所以林娘子就把他放在了木板上，又把奶团子放在了他怀里。
心宝一心挂念着二哥哥，整晚都没有睡好，一直到天亮了，她趴在他脸上，瞅了瞅他的神色，这才大松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就沉沉睡去了。
她并没有注意到，脑海之中，那一行写在大石头上的字，越来越淡，终于渐渐的消失了。
唐二哥一觉睡到大天亮，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好些。
迷迷糊糊的张开眼时，视线中划过了一根歪歪扭扭的小豆芽，正映着阳光，被小风吹的微微摇晃。
二哥哥慢慢的张大了眼睛。
其实昨天他去的时候还好，可是天太热了，顶着大太阳跑了几处，就有些撑不住，后来爹爹看他脸色不好，就叫他去车里躺着了，但车里有好些东西，闷不透气的，他躺着躺着，就昏了过去。
如今看来，这是又熬过来了。
还好还好，家里的日子好不容易好过了些，他可不想这个时候死了，叫家里人都跟着难受。
可就算不死，也不过是在熬日子……除非……
二哥哥在心里摇了摇头。
外头有些嘈杂，昨天订好的东西，陆续送过来，还能听到唐青山和林娘子与人说话的声音。
心宝像只小兔子一样，整个窝在他怀里，小嘴儿微张，一只小脚丫还架在他身上，摊手摊脚，睡的正香。
二哥哥嘴角微弯，低头轻轻亲了一口她嫩生生的小脸儿，慢慢的撑起了身子。
他一动，坐在门口的唐四哥立刻就听到了，转头一看，向他打了一个手势，站起来拉开了虚掩的房门，冲外头用气音道：“阿娘！二哥醒了！”
林娘子快步进来，一看他面色，就是一笑，过来摸了摸他脑门，也用气音道：“果然心宝说的没错，今天就好了！”
她又摸了摸奶团子，出去盛了一碗粥来，“饿了吧？先吃点粥。”
一股清凉的香气袭来，唐四哥看了一眼碗里，白白的米中有一些叶子，微微泛着晶莹的碧色，一看就有了胃口。
唐四哥有点奇怪，伸手来接，“哪来的薄荷？”
林娘子推开他手，喂着他喝了几口：“可能是巧了，小五小六出去洗脸，没寻思就遇上了一片。”
鱼塘村到处都是水，薄荷也多，但满村都是猴孩子，刚冒出一点点嫩芽芽，就被人薅光了，倒是很少能采到。
外头有人叫了一声，林娘子看儿子状态还行，就把碗放进他手里，答应着出去了。
二哥哥慢慢的喝粥，就见榻上的奶团子翻了个身，慢慢的张开了眼睛，迷迷朦朦的。
二哥哥见她醒了，故意咂了咂舌头，夸张的道：“好香啊，真香啊！起晚了就没有了！”
奶团子迷迷糊糊的一翻身，小脸儿都被挤扁了，眼晴半睁半闭，长睫毛就像蝴蝶的翅膀，颤了颤，可爱的不要不要的。
二哥哥笑着，用沾着粥的勺子，轻轻碰了碰她的唇：“小馋猫，想不想喝粥粥？”
小团子咂巴咂巴嘴儿，又闭上眼晴睡了过去。
一整晚没怎么睡，太难为她三岁小破车的身体了……
等小团子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午了，家里人都去了新宅基地，但病号二哥哥、四哥哥在家。
奶团子顶着乱发，摇摇晃晃的坐起来，二哥哥笑道：“小懒猫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睡到明儿早上呢。”
一边说着，一边就站起来想出去，唐四哥按住他，自己一瘸一拐的出去，把灶上温着的粥端了来，还有一小碟切成细丝的肉。
他来回看了看：“心宝去那边坐，四哥喂。”
奶团子摇了摇头：“心宝寄几吃。”
一边说着，就跑到水边，洗了洗小手手，回来她左右一看，搬着她的专属小凳子，坐到了二哥哥面前，把碗往他屈起的膝盖上一放，动作自然的，好像那就是个桌子一样。
二哥哥简直忍不住笑，伸手扶着，奶团子拿小勺子，一勺一勺的吃着粥，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紧盯着他看。
唐四哥看她不知道吃肉，索性把那一小碟肉，倒进了她的粥碗里，一边道：“心宝看二哥做什么？二哥脸上有花吗？”
奶团子道：“二哥生病，心宝会治！”
二哥哥笑出声，又怕粥碗洒了，索性拿下来，端在手里：“心宝这么厉害？”
“对啊！”唐四哥想起来道：“二哥，昨天的药，还真是心宝拿来的。”
他如此这般一通说，唐二哥有点奇怪：“心宝怎么知道的？”
心宝停下来想了想，觉得要解释清楚，不知道要说多长时间的话，太难了……于是她就道：“心宝也不几道为什么会几道，但心宝就是几道。”
这话绕的，唐四哥听的直皱眉：“可心宝怎么知道的啊？”
心宝一条道走到黑，坚定道：“就是几道，一看就几道了。”
两个哥哥都皱着眉头，无奈的对视了一眼。
不擅长说谎的奶团子，小脸都埋进了粥碗里，迅速把粥喝光光，连勺子上的饭粒儿也都舔干净了，这才把碗放进了灶房里。
然后她跑出门。
两个哥一个病一个瘸，都没起身，只远远看着她，结果就见奶团子去到院子角，双手把大筐子拖出来，往身上一背，动作非常果断。
两人：“……”
那个筐是唐三哥平时背的，唐三哥个子跟大人差不多高，又天生巨力，背的这个筐很大，但小团子才三岁，小小一只，把她放进筐子里，站着都看不到脑袋。
然后两个哥哥就看着小奶团子，拖着比她还高的大筐，表情认真的往前迈…迈…迈……就是迈不动，简直就像只小乌龟。
唐四哥噗的一声笑出来，笑的直打跌，一边过去拦着她：“心宝，你要干嘛？”
“采药呀。”奶团子仰脸道：“给二哥哥治病，给四哥哥治腿。”
唐四哥当时就被感动了：“谢谢我的心宝儿，可是心宝还太小了，等长大一点再去好不好？”
“不行的！”心宝捏住了肉肉的小拳头，觉得时间紧，任务重，特别紧迫：“心宝要快一点！坠快坠快才行！”
二哥哥的笑容消失了一瞬。
他心中有些自嘲，如今连小豆丁的幼妹，都知道他时日无多了吗？
第18章 不一样的心宝大佬
唐四哥也想到了什么，垂了垂眼。
然后他温柔的弯腰，按着妹妹的小肩膀：“这个筐子太大了，心宝背不起来，四哥重新帮你编一个，好不好？”
奶团子回头看了一眼硕大的筐子，觉得好像是有点大，看的时候居然还要仰头：“那，那好叭。”
于是唐四哥出去扯了几根细藤，慢慢的编筐子，一边不时的抬头看着山边，估摸着五六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手很巧，很快就编出来一个小小的空顶帽，边上原本的几朵绿叶还都带着，绿莹莹的翘着，很是漂亮可爱，随手扣到了妹妹头上。
奶团子没想到还有帽子，很高兴的晃了晃脑袋。
二哥哥倚在屋门边看着，忽然招招手：“心宝过来。”
心宝双手扶着帽边，慢悠悠的过去，二哥哥拿了小布丝，重新给她扎了两根小豆芽，然后又拿了针线过来，很熟练的在帽子下头缝了两根带子，到时候可以系到脖子上，不会被风吹掉。
那边唐四哥给编了一个小小的筐子，眼看快编完了，五六还没回来，动作就更加磨矶。
再磨矶还是编完了，五六还没回来，唐四哥正想再给编一圈花上去，二哥哥又把筐拿过去，在肩带上，仔细的缝上了两块布。
左右端讪了一下，举起来道：“心宝试试。”
唐四哥暗示的咳了一声。
小团子却很是兴奋的跑过来，背上了小小的筐子。
很合适，穿着裙子的小豆丁，戴着小花帽，背着小藤筐，更透出了一种小大人儿般的可爱来。
唐四哥被萌的心颤颤，拉过妹妹的小手儿，就亲了一口。
二哥哥倒是一脸正经的打量了一下：“哎，这儿还要调整一下。”
他就把筐子又拿了下来，又剪了一块袖子，双起来，绷到了靠背的这一边。
他的左右袖子都剪的七零八落，他却不太在意，又叫小团子试了试，然后又取下来绷了几针……小团子完全没怀疑，由着他左缝两针，右缝两针的。
正缝着呢，就见两个提着篮子的孩子，飞也似的冲进了院子，老远就叫：“心宝！心宝起了吗！”
二哥哥的嘴角弯了弯，手里的筐子这才调整完毕，给妹妹背到了身上。
这一背上，小五哥和小六哥顿时：“哇！！心宝真可爱！”
都不用心宝自己说，这俩皮猴子就把篮子一扔，一边一个拉住了妹妹的小手手，准备去村里炫耀一下。
心宝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个大哥哥是在拖时间，也完全没有打算，带着俩小哥哥去采药。
因为在她眼里，俩小哥哥还是小屁孩儿。
尽管她有小破车的身体，但她有星辰大海的灵魂，她跟一般的小屁孩儿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心宝大佬，被俩小哥哥带了出来，双胞胎昂首挺胸的在村里走着，满脸都写着“来问我呀，来问我呀！”
果然就有人笑道：“唐五唐六，带妹妹出来玩儿呢？”
奶团子认真纠正：“是去采药。”
大嫂子笑的前仰后合：“哦，心宝要去采药啊！”
奶团子点点头：“对呀！”
小女娃长的漂亮极了，眉毛弯弯的，眼睛又大又黑又亮，黑眼仁儿像盛着星星，巨长的睫毛小翅膀一样扇呀扇，还戴着小小的帽子，背着小小的筐子，小大人一样的模样儿，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喜欢。
大嫂子在围裙上擦擦手，捏了捏奶团子的小肉腮，把给小儿子留的大枣摸了两个出来，塞到了小团子胸前的兜兜里：“给，拿去吃，哎哟哟，心宝真是小仙童一样漂亮呐！”
心宝抵挡不住大嫂的热情，红了小耳朵，小肚子往前鼓，感觉了一下那一看就巨甜的大红枣。
口水已经悄悄泛滥，但还是没忘瞅了小五哥一眼。
小五哥一看妹妹看他，登时兄长的责任感爆棚，整个人都庄重了，学着大人的样子：“心宝快谢谢周大娘。”
奶团子乖乖的：“谢谢周大娘。”
“不谢！”刚才还有点儿心疼的大嫂子，当场露出了姨母笑：“这也太乖了，哎哟哟怎么能这么漂亮呢，大娘真稀罕你啊，长大了给柱子哥当媳妇好不好呀？”
奶团子不知道庄户人都喜欢这么逗娃娃，顿时被吓到，瞪大了眼，急的直摇头儿：“心宝长大了要嫁给二的的。”
大嫂子拍手哈哈的笑了起来，旁边的村里人也纷纷大笑。
一路走过来，心宝的小兜兜都被盛满了，每个人好像都很喜欢她，只有小五哥和小六哥很不满，两人一边儿一个，叨叨不停：“为什么要嫁给二哥哥，为什么不嫁给五哥/六哥？”
“二哥都这么大了，等心宝长大他就老了。还是嫁给五哥/六哥吧！”
心宝两只小手手举着大枣，咔咔的啃着，腮都鼓了起来，就像一只小松鼠。
大枣超级新鲜超级甜，她吃的眼儿都眯起来，对于小屁孩的唠叨，万恶的大佬，百忙中给了敷衍的回答：“因为二的的好看。”
是的，她是一个忠实的颜狗，喜欢一切好看的同类，长的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小弟弟小妹妹小啥都行。
越好看，她就越喜欢。
三只小屁孩儿乘着炊烟回了家，一进门儿，小五哥和小六哥就是一通告状。
二哥哥直听的弯了眉眼。
秀致病弱的少年，倚坐在稻草铺成的榻间，小小年纪，病骨支离，却已是万般风华。
憨憨三哥干了一天活儿，才刚冲了个凉水澡，一听这话，他带着一身的水珠子跑了过来，委屈的像个一百斤的狗子，抖了她一身水：“心宝长大了不是要嫁给我吗？我有劲儿，能养活心宝！心宝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五哥六哥：“不行，要嫁给我！”
眼看着几个哥哥快打起来了，超成熟的心宝大佬终于急了。
她奶声奶气，一锤定音：“不能嫁给哥哥的！寄几家的人不能嫁给寄几家的人的！你们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呀！”
几个哥哥：“……”
林娘子笑的直打跌，拿了帕子过来，给闺女抹掉一脸的枣渣渣。
没好意思跟弟弟们争，但也十分不爽的唐大郎，沉稳的道：“就是！不能嫁给哥哥的！连这都不知道！笨！”
憨憨三哥还是不高兴：“那你为什么说要嫁给二哥？”
奶团子脑子短路：“因为……因为……”
一想到二哥哥，她忽然一下子睁大了眼。
一屋子人正盯着她，就见奶团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小嘴儿忽然瘪了起来，眼儿也红了，整个人一抽一抽，大滴大滴的眼泪掉了下来……
第19章 心宝坠爱爹爹了
吓的唐三哥赶紧哄她：“心宝不哭了，都是三哥不好。”
林娘子也赶紧搂过奶团子，往唐三哥背上假装打了一下：“好了好了，三哥坏，咱们不理三哥，心宝不哭，阿娘打他，啪、啪、啪！”
“不打三的的，”奶团子伸出小手手挡了一下：“是，是我忘了……”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伤心欲绝的趴在了林娘子肩上，声音超大，不能置信：“我忘了给二哥哥采药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心中有星辰大海，超级专业超级靠谱的大佬，居然沉溺在了世俗的恭维里，为了一点小恩小惠和甜甜的大枣，就忘了正事！！
她哇哇大哭。
林娘子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直笑的前仰后合。
虽然很心疼，但奶团子那个小表情，怎么就这么好笑呢！
她笑的哈哈的，根本抱不住闺女。
唐青山终于没忍住站了起来，把奶团子接到怀里，一直抱到了院子外头。
身边没人，钢铁一样冷硬的爹爹，大手轻轻拍着她背，柔和了音色，轻声安慰：“心宝儿不哭，乖乖心宝儿不哭了，没事，没事……”他认真想了想，续道：“明天再采就是了。”
他抱着闺女走来走去，一边轻声的，不厌其烦的哄着。
暮色深深，烛火点点，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狗吠和夹杂着乡音的话语，夜晚的轻风送来了草木的清香，被父亲宽厚的肩膀这么抱着，沉沉的声音在耳边温柔的哄着，心宝忽然觉得很幸福。
她渴求了两辈子的幸福，此时就在身边。
她慢慢的停了哭，把脑袋枕在爹爹肩上，小手手也巴着他：“接接。”
唐青山嗯了一声，心宝打着小哭嗝，认真表白：“心宝……嗝，坠爱坠爱接接了！”
父亲的手臂僵了僵。
然后他扶住奶团子的头，慢慢的移远些，面容刚毅的男人，眸色温柔，声音轻轻：“接接也最爱心宝儿。”
学小闺女说话，显然让男人有些窘，说完了这句，他迅速抱住闺女往里走，一边沉着嗓子道：“吃饭！心宝饿了！”
林娘子把昨儿炖的肉端了上来，又用肉汤下了一大盆的杂粮面。
在老宅的时候，大房的人天天都吃不饱，到了这边，林娘子不管饭食好坏，量都是足足的。
都是大小伙子，除了二哥哥病着，哪有饭量小的，连心宝都被哥哥们带的，吃了一筷子面，撑的小肚子溜圆。
林娘子把她兜兜里的东西都掏出来，连着昨天的蚕豆放在了一起，给她洗了脸，洗了小脚丫，仍旧放去二哥哥身边，小团子就自己伸腿蹬脚的活动消食，二哥哥伸出手来，给她揉了揉小肚子。
黑暗中，林娘子跟唐青山商量：“得买几身衣裳，这个省不了，大热天的，大家都得替换替换。”
唐青山道：“衣裳我不会买。要不明儿让繁儿赶车，你去趟县城，一家子的衣裳被褥，全都买回来。”
“也成，”林娘子想了想：“也不用赶车，我走着去，衣裳也就一人一身，不沉，被褥咱一买就是好几床，回头叫铺子送来就行。”
她顿了一下：“当家的，你说，我们要不要买辆牛车？盖屋起码要三五个月，买这买那的，天天得借车，老族长就算不说，咱也不好意思啊！”
唐青山想了想：“也好，明儿先不用买，过两日我去买。”
林娘子嗯了一声，转头依稀看到小闺女还在玩她的脚丫子，就笑道：“心宝想不想去县城玩儿呀？”
没想到奶团子坚定的像一个革命战士：“心宝不玩，心宝要去采药！”
二哥哥第三次把心宝的小脚丫，从他脸上挪开，叹了口气。
这木板子不稳当，小屁孩儿一活动就直打转转，已经滴溜溜的转了两圈儿了。
唐青山也看到了，就道：“繁儿昌儿若不去，咱就多叫几个人，别的不说，先把床榻打起来，总不能老在地上睡……这样被褥买回来，也有地儿放。”
唐大哥应了一声。
憨憨三哥沾枕头就睡，早就打起呼噜来了。
唐家的头四个儿子，名字分别是繁荣昌盛，后头小五哥小六哥，是唐时智和唐时勇，小闺女也入排行，叫唐时婳，就从名字，就跟村里人不一样。
大家渐渐的息了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唐青山和几个儿子一大早就出去了，林娘子等了半天，杂粮窝窝都出锅了，小闺女还在呼呼大睡。
林娘子觉得轻易不去趟城里，咋能不带小闺女去呢？
小闺女长这么大，连村儿都没出过！
啥都没吃过，啥都没见过，她那个棒槌爹，让他给闺女买点小吃，他买蚕豆！他也不想想，他闺女那点小奶牙，能咬的动蚕豆不！
越想越替闺女觉得亏，林娘子索性给闺女戴上小帽，放进筐里，背着就出了村儿。
她并没有注意到，看到这一幕的她二儿子和四儿子，脸微妙的绿了一下。
林娘子平时也经常去县城，穿的都是类似男人的短打，并不是妇人常穿的裙子，回来跟老宅闹翻了，几天没换衣裳了，还是这么一身，走着倒也方便。
一路走到县城，小闺女还在睡，买完了被褥，小闺女还在睡。
一直走到一家点心铺子，林娘子停下买了一块桂花糕，提在了手里。
下一刻，她就觉得后头动了动，然后一只小手手抓着她衣领子，站了起来，发出了“哇”的一声。
林娘子笑的不行，就直接找了一个台阶坐下，拿过水囊给奶团子喂了几口水，把刚买的桂花糕打开，笑道：“心宝饿不饿？”
奶团子站在比她还高的大筐子里，仰头看着她巨美貌的娘亲，眼睛睁的大大的，惊奇极了：“我肿么，一下子到这尼来了？”
林娘子笑着点了点奶团子的鼻尖儿：“娘的心宝儿啊，就是一句话，晚上盘算了千条路，早起来梆梆儿卖豆腐……一口一个采药，日头晒到小屁.股了还不起。”
她提兔子一样，把奶团子从筐里提出来，抱在膝上，把桂花糕凑到她嘴边：“快吃吧，吃完了，阿娘带你到处逛逛。”
一出来，奶团子眼睛都不够使了。
她大眼骨碌碌的四处瞅，一边就直接凑到桂花糕上，阿呜一口，沾了一脸的糖渣渣，连鼻尖儿上都有一粒。
林娘子被萌的心都化了，亲了她小鼻尖一口：“心宝儿真可爱！娘的心宝儿怎么这么可爱。”
奶团子唔了一声。
甜甜的味道猛的塞满小嘴，她眼儿都眯了起来。
从小到大只吃过蛋羹和小米粥……昨天还吃了大枣和面条，短短的人生中，统共只吃过四样东西的小奶团子，从没有吃过这样的人间美味！！
虽然理智告诉她这就是一块糕，但她整个身体，整个灵魂，全部的cpu……只有俩字弹幕在刷来刷去：“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
有个路过的壮汉，瞥见这个吃的一脸糖的娃娃，哈哈的笑了两声，然后借着看娃娃，眼就往不该瞅的地方，狠瞅了两眼。
看到那丰沃之处，他咽了咽口水，又往脸上瞅了瞅，那眼当时就不会转了。
万没想到，荆钗布裙，却是如此美貌。
第20章 宠辱不惊的心宝
奶团子沉浸在甜甜的味道里，啥也没有注意。
林娘子沉迷撸娃，也同样啥都没有看到。
奶团子一个人吃了半块糕，林娘子怕她撑着，把余下的半块包了起来，用帕子细细擦干净她小脸，这才抱着她到处逛，一边走一边跟她讲解：“这一家店，是卖文房四宝的，文房四宝，就是读书人用的东西，笔墨纸砚。”
心宝点点头。
林娘子一路讲过去，到了成衣店，就进去给相公儿子一人买了一身换洗衣裳，她想给心宝买一身小裙子，结果奶团子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她才不要穿这种裙子呢，裙摆这么长，让她怎么上山采药？会耽误她的事业的！
林娘子无奈笑道：“那心宝想穿什么样子的？”
奶团子毫不犹豫的指了一件大人的对襟罩甲：“这个！威风！”
林娘子：“……”
成衣店的老板笑着打圆场，“孩子天天在外头跑，穿裙儿也怕她绊倒，不如客官看看我们这个，斜襟小褂，撒花的裤子，又凉快又灵便又耐脏……”
城里不少孩子喜欢买这种，老板看她穿着普通，本来以为未必会买的，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说，没想到林娘子一看之下就相中了，看奶团子也喜欢，立刻买了两套。
而且她也不像寻常的村里人，衣裳全往大里买，就想着多穿几年，她买的这个，很合小团子的身量，往身上一比量，衬得奶团子更加的粉雕玉琢，乌溜溜的眼儿，琉璃珠子一般晶晶亮。
连成衣店的老板，都被可爱了一脸，还又送了她一双小鞋子。
鞋子不便宜，林娘子连连道谢，老板笑道：“不用谢，这么漂亮的娃娃，穿我做的鞋我瞧着高兴，穿出去有人问，提一嘴我的店子也就是了。”
林娘子笑着应下了。
奶团子脚上的鞋子也不丑，但她那个时候天天躺在床上，穿的是软底的炕鞋，这几天底儿都快磨烂了，林娘子直接就把新鞋子给她穿上了，奶团子自己下了地，迈着小短腿儿走了几步。
林娘子笑着看着，一边把衣裳一件一件的叠进了筐里头。
看奶团子走的摇摇摆摆，林娘子单肩挎着大筐子，弯腰牵起她的小手：“别怕，这里路平，大胆走。”
正说着，就觉得有人从后头接近，林娘子本能的一让身儿，就感觉有个人从她屁.股后头蹭了一下。
林娘子皱眉回头，就见一个一脸横肉的大汉，一边淫邪的冲她笑了笑。
林娘子沉下了脸。
但咬了咬牙根子，还是没动手，把筐子背上肩，蹲身抱起闺女就走。
娘俩买了一些皂角面霜吃食，还买了一个大浴桶，一家子都能用，又买了一个大木盆，让店家现在就给送家去。
买的差不多了，林娘子蹲下拍了拍奶团子的鞋底儿，又把她放进了筐子里。
筐子里已经放了小半筐东西，有东西垫脚，站起来就能露出眼睛，只是软乎乎的有点踩不稳，心宝接连歪倒了两回，就机智的坐着不动了，扒着筐子的缝儿往外瞅。
林娘子又买了一扇排骨，用绳儿系了，提在手里，到时候可以办开工酒……有一个荤菜，席面就算是体面的了，看到旁边的酒坛子，林娘子又犹豫着问了问。
一听说最便宜的浊酒也要二分银子一坛，林娘子犹豫半天，还是没舍得买，就跟奶团子道：“心宝，咱们回吧？”
奶团子糯糯应声：“好呀！”
于是林娘子这才往回走。
奶团子坐在筐子里，来回找着大一点的缝儿，这边瞅瞅，那边瞅瞅，很是自得其乐。
小镇上十分热闹有趣，出了城门，顿时清静下来，路上只偶尔有菜农推着小车回家，倒是有个一脸横肉的大汉，正慢悠悠的走在后头。
两边离的并不近，但路上人太少了，就显得这个人格外的显眼。
奶团子的眼神儿，老是跟这个人撞上，有点害怕，跟林娘子告状：“阿娘，后头有个高黑凶，老是看心宝。”
林娘子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觉得闺女这仨字儿用的，简直绝妙，可不就是个高黑凶么！
她也不回头，就十分悠闲的问闺女：“是吗？高黑凶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啊？”
奶团子整张小脸趴在缝儿上，仔细看了半天：“像……昨天吃肉的皮皮。”
林娘子理解完全无障碍，“像竹鼠的皮皮，黑乎乎的，是吗？”
“嗯，”奶团子继续精确汇报：“腰上系着皮皮，挂着一把刀刀，一只手提着纸袋袋，一只手提着大坛子。”
林娘子的声音，忽然兴奋起来：“心宝儿，他真的提着坛子？”
“对哒，”奶团子在筐里猛点头：“两个大坛子。”
“两个？”林娘子更兴奋了：“心宝儿，你再瞅瞅，坛子上贴纸了没有？”
“贴了，”奶团子道：“贴了方的红纸纸，纸纸上有黑色的字字。”
林娘子哈哈的笑了两声：“心宝儿真棒！看的太清楚了，帮了阿娘的大忙！”
心宝躲在筐子里，不好意思的咧开小嘴儿笑了一下。
虽然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宠辱不惊，但被阿娘夸，还是很开心滴。
于是她再接再厉，继续播报：“高黑凶还在跟着我们！”
“高黑凶在笑。”
“阿娘他走近了！！”成熟的心宝大佬声音变调，后知后觉的有些害怕：“阿娘我们快跑！”
林娘子应了一声：“没事，不用怕，有阿娘在呢。”
心宝超级紧张，小手手抓着筐子，双眼紧盯着高黑凶。
就在她的注视之下，高黑凶似乎也留意到了筐子里的人，他露出了一个恶意的笑，把一手的油纸包交到了另一只手，拔出腰间的匕首，在指尖一转，然后猛然朝她一刺。
哇的一声，奶团子当场吓哭。
林娘子脚下一顿。
然后她向路边走了几步，放下了筐子，整个人趴在筐边，摸了摸奶团子的头：“心宝不怕。”
与此同时，高黑凶前后看了一眼。
他并没注意到，他这么做的同时，眼前的美人儿也做了跟他一样的动作。
然后两人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林娘子又摸了摸奶团子的头，一边就站起来，向着高黑凶走了过去，嫣然一笑：“这位大哥。”
正要走过来的高黑凶还愣了一下：“啥事儿？”
她淡定道：“我有点事想找你帮个忙。”
高黑凶先是一愣，然后就露出了一个会意的笑容，他眼神儿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一划拉，“好啊，我一定使、劲、给你帮！”
他暧昧之极的停顿了一下，挤了挤绿豆眼。
第21章 黑吃黑什么的
林娘子瞥了一眼他提着的油纸包，发现好像是猪头肉，看着还不老少。
于是益发的和颜悦色：“不如你先把东西放在这块，与我的筐子放在一起。”
高黑凶哈哈一笑，故作潇洒的一抖衣裳：“小娘子可真是个解情识趣的。”
他一点都没抵挡的，就把酒坛子和肉放下了。
林娘子又摸了摸闺女的头：“心宝别怕，娘一会儿就回来！”
她就往旁边的林子里走，高黑凶嘿嘿笑着跟了上去，一边用腻糊糊的口吻道：“一会儿？你这是看不起爷的本事……啊！！”
他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惊呼，然后再无声音。
奶团子急坏了。
虽然她短路的小脑瓜，还记着阿娘收拾过老妖婆，但是高黑凶能抵两个老妖婆！
奶团子接连找了两条筐缝缝，都看不到娘亲，急的用小手手巴住边儿，整个人往上一跳，一跳，跳……
啪叽一下，筐子整个儿歪了过来。
砰的一声，刚好架在了两只酒坛子上。
哗啦一声，筐子里的衣裳全都压到了奶团子的背上。
奶团子起也起不来，就这么维持着一个巴住筐边的姿势，小乌龟一样一动都动不了，只能徒劳的昂着小脑袋……四处瞅。
瞅了半天，也没有瞅见阿娘。
倒是看到在不远处的松树下，枯枝败叶之间，依稀露出了小半个深红色的盖子，外缘还有一圈黄白色的边边。
奶团子觉得有点熟悉，她盯着瞅了好半晌，然后脑门上锃的亮起了一盏灯！！
这是灵芝！赤灵芝哇！！
可以治二哥哥的病！赤芝紫芝都能治二哥哥的病，但是赤芝最好！
奶团子整个人都兴奋了，咿咿呀呀的往外爬。
那边，
林娘子把大汉诱入林中，直接一伸手，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抢走了他腰间的匕首，比在了他脖子上。
然后一直逼着他走远，走到了一个坡边，大汉嘴上连声求饶，林娘子不为所动，问他：“身上有钱吗？”
大汉：“……”
他这是被黑吃黑了吗？
大汉咬牙把钱袋子拿出来，往远处一扔。
但林娘子完全没有去捡的意思，又跟他道：“跳下去！”
大汉往下一看，这坡虽然不算高，但着实很陡，而且下头全是石头，真跳下去铁定断胳膊断腿。
大汉急道：“小娘子，是我有眼无珠，生了歪念头，但你也不要太过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然……你就不怕我将来叫齐了兄弟……”
他话没说完，压着嗓子看向她，绿豆眼中满是威胁。
林娘子摸了摸下巴，“你说的对。”
她比在大汉脖子上的匕首，从从容容的一转，当时就皮破血出。
大汉吓了个魂飞天外， 大叫一声，再也不敢迟疑，猛然往坑里一跳！
他中途被石头绊了一下，身体都弹了起来，然后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只听咔的一声，一条腿就断了，瞬间疼的满额是汗，却硬生生咬住了唇，不敢叫出声来，抬起血红的眼，看向上头的小妇人。
那小妇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仍旧是那副娇娇弱弱的样子，眼中却露出些遗憾之色：“真是的，不是说好不跳的吗？我才觉得斩草除根更好呢……”
声音甚至还有几分娇嗔，一副犹豫着要不要跳下来补一刀的样子。
汉子其实就是个地痞，仗着身量吓唬吓唬人，着实没见过这杀人不眨眼的德性，吓的声儿都颤了：“仙姑饶命！仙姑饶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老就高抬贵手，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林娘子噗的一笑。
然后她看了看手里的匕首，看着破破烂烂的，估计卖不了几个钱，就直接抬手掷下，嚓的一声，斩开了他脚边一块石头。
汉子又是一个哆嗦，猛的闭上眼，心里直叫，我命休矣！！
但隔了好一会儿，再张眼时，小妇人已经不见了。
林娘子一去一回，也就半刻钟的时间，她扔了钱袋子，把里头的银子收在手里，统共也就二两多。
林娘子不满的啧了声，收进袖袋，快步回去，一眼看到爬了一半儿的奶团子，吓了一跳：“心宝？”
她赶紧跳过来，把奶团子拔萝卜一样拔了出来。
奶团子仍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她刚才，眼睁睁的看到她从林间走出来，步履潇洒，神采飞扬，明亮的杏眼恍似发着光……不是，她整个人都好像在发着光，笑容轻松极了，惬意极了，就像电视剧中的女侠。
与那个低眉顺眼的乡间妇人，一点也不一样。
哪一个阿娘，才是真的阿娘啊？
她小小的心里装了很多很多的疑惑，然后不出意外的……死机了，瞪着澄澈的葡萄眼，不知道要说什么。
林娘子看她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笑着亲了她一口：“心宝没事吧？”
奶团子摇了摇小脑袋，呐呐问：“高黑凶叔叔涅？”
林娘子已经知道闺女是个搁下爪儿就忘的，就笑嘻嘻答道：“揍了一顿，踢到坑里去了。”
“哦！”奶团子点了点头，抓了抓小脑瓜，总觉得还有个什么事儿。
那边林娘子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她掂了下油纸包，又闻了闻：“得有五六斤！”
她举着让闺女闻了闻：“香不香？”
奶团子小脸趴上去闻了闻，幸福的小口水，当时就流了出来：“香。”
林娘子被她给笑的，索性拆开油纸包，凑到她嘴边。
奶团子阿呜咬了一口，满口劲道的肉香，吃的她直眯眼儿，就这么一连吃了好几口，才把馋虫儿打发了。
林娘子又把油纸重新包好系紧，收拾好东西，来回看了看路上没有人，伸手来抱她，奶团子本能的张开手臂给她抱了，眼神却忽然看到了什么：“芝芝！”
“嗯？”林娘子问：“什么吱吱？”
奶团子小腿儿一摇，从她怀里下来，跑到了树底下，蹲下来仔细一瞅，顿时就惊喜了，眼儿亮亮的跟她道：“紫宁芝！二的的药！”
“什么？”林娘子吃了一惊：“真的？这是赤灵芝？”
她蹲身细看：“心宝怎么知道的？”
奶团子祭出了耍赖大法：“心宝就是几道！心宝一看就几道！”
林娘子皱了皱眉，转头看她，奶团子被她盯的心虚起来，眨了眨大眼，自己举着小手手，拍了拍自己的脑瓜儿：“心宝真聪明。”
她大眼卜棱卜棱的看着她。
疯狂暗示.jpg
林娘子被小闺女萌了一脸，失笑着拍了拍她小脑袋：“对，娘的心宝儿，最聪明了！”
第22章 猛犬落泪
林娘子又瞅了瞅那一大一小俩灵芝：“反正看着不像蘑菇，先弄回去再说!”
于是娘俩就小心翼翼的把赤灵芝带着土挖了出来，藏在了篮子下头，上头虚虚的搭上衣裳，然后林娘子背上筐子，再拎上了酒坛子，提上猪头肉和她买的排骨，空出一只手来抱闺女。
奶团子仰着小脑袋看了看她，非常体贴的道：“心宝寄几走。”
“没事儿，阿娘抱的动，”林娘子笑着伸手来抱，奶团子直摇头儿，林娘子就笑着，把猪头肉递给她：“那心宝帮阿娘提着这个，然后阿娘再抱心宝，好不好呀？”
奶团子鼓了鼓小肉腮。
她又不是一两岁的小孩子了，是不会被这样的小花招糊弄的！
于是她接过猪头肉，放到了地上，又伸手来接酒坛子。
搞不通她想干嘛的林娘子，顺从的把酒坛子放到了地上，又把排骨也放到了地上，奶团子看了看阿娘空着的手，满意的仰起脸，张开小手臂：“抱。”
林娘子看着被放在地上的东西，哭笑不得。
她一手按着小团子，让她把脸贴在自己肩上，然后略歪身子，一勾两勾三勾，拿起了东西，然后飞快的往前跑：“走喽！！”
她身量轻盈，一路飞快的走下了山路，然后她往土路上瞅了几眼，步子骤然一缓。
奶团子歪着脑袋问她：“阿娘是不是累了？”
林娘子声音虚弱，步履蹒跚：“阿娘不累，我们走到前头树那儿，歇一小会儿，好不好？”
奶团子正要点头，后头已经传来了一个声音：“小林嫂子，小林嫂子！”
一个大嫂快步赶了上来：“哟，小林嫂子，你咋买了这老些东西，快，快放我担儿上，我给你捎着！”
族里的习惯，同辈儿之间习惯互相叫“哥”、“嫂”，要是比你小，就在前头加一个小字。
这大嫂看着四五十岁，脸膛黑红，却健步如飞，林娘子也没客气，连声道：“高嫂子，幸好遇上你，我都快累死了。”
咦？？
奶团子眨了眨大眼，看着刚才还健步如飞的娘亲，小脑袋瓜子里装满了疑惑。
两人寒暄着，把东西放到了大嫂的挑子上，大嫂挑着两个大筐，摇呀摇的，一边道：“咋买了这老些东西？可得花不少银钱吧。”
林娘子抱着奶团子，一边走一边叹道：“孩子们身体都亏的厉害，我心里发着狠，说什么也要叫他们把早些年没吃过的都吃一遍。”
高大嫂顿时就理解了，感同身受了：“哎，也是！咱姊们儿私下里说，那老刘婆子，可真不是个东西……一昧的宠着那个唐三水，能宠出什么好来，我听胡婶子说了……”
她凑近她，开始说悄悄话。
这些天，老宅简直是鸡飞狗跳。
唐三水是个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货，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一顿都不能少了荤腥，之前一直是大房养着，她们娘俩只擎等着吃，吃不好闹腾闹腾，拍着大腿骂骂街，唐青山就豁出命又去赚了，巴适的很。
如今闹成这样，唐三水一天到晚的抱怨他娘，嫌她娘不慈爱，赶走了大房……好像他自己清白无辜白莲花，啥也没干过。
家里所有的活儿都落到了小刘氏身上，小刘氏自打唐二河出门，就从没干过啥重活儿，洗个衣裳都要站到篱笆边儿垂一阵子泪，村里就跟看西洋景儿一样。
说是悄悄话，其实高大嫂声如洪钟，“以前真没发现，这小刘氏这么能装样。我还去过一回，问她咋了，她就装不拉样的把泪一抹，说‘没事，我就是洗了两盆子衣裳，出来透透气。’”
高嫂子学着小刘氏故作坚强的一笑，可怜兮兮的语气，逗的林娘子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高嫂子续道：“我就纳了闷了，没事你非跑到大路边上哭啥，在屋里头还不能哭了？再说了，我这么大个人你看不见，还非得我走到你脚跟前儿才装么着才看见，才抹泪，啧啧！我那天，上树给我们元宝摘梨，老远我就瞅着她，我算是发现了，没人上跟前儿，她那泪啊，都不舍得往下掉！生怕没人瞧见抛费了……”
她直摇头儿：“不就是想让人家骂她婆婆刻薄么，自己还不说，让别人替她当坏人，这点事跟谁瞧不出来一样……她也不想想，满村儿谁家媳妇子不是从早忙到晚，她这才洗仨人的衣裳，就跟抽她筋扒她皮一样，以前，你这么娇弱的可人儿，忙了一天，回来还得洗一大家子的衣裳，还不是利利索索的！”
林娘子微不可察的僵了僵。
然后她叹道：“谁不累呢，熬着罢咧！”
“就是啊！”高嫂子一拍大腿，“我天天不到寅正（4点）就得起，赶早市第一拨卖菜，回来还得伺候一大家子人，我还没哭呢！”
高嫂子家，就跟唐家老宅斜对着，她男人长年在外头做工，家里公公婆婆，俩儿子一个小叔子全是她的活儿，地里家里一把抓，着实是个能干的，与林娘子关系也亲近。
林娘子唯一比她好的，就是不用干地里的活儿。
两人一路聊着回来。
从老宅门口经过，果然见小刘氏站在篱笆边儿，双目放空，泫然欲泣。
但说真的，林娘子这样美貌纤巧的妇人，黯个然垂个泪还比较养眼，小刘氏跟刘婆子长的像，都是骨架大身量高的妇人，虽说长的不丑，但还是叫人感觉……猛犬落泪。
她一眼看到林娘子，登时就好像看到了情郎，眼都亮了，迎上来，未语泪先流：“大嫂，我……”
林娘子理都没理，笑容也没变，就这么跟高嫂子一路说着话走了过去。
小刘氏登时就捂着嘴，呜咽出声。
一边呜咽，一边哭道：“大嫂！大嫂！大嫂我错了……”
随着她们走远，她忍不住一再的放大声音，然而林娘子头也没回，只有趴在她肩上的奶团子，拿一双乌溜溜的眼儿，好奇的瞅着她。
她又叫：“心宝！心宝！”
奶团子立刻把脸藏在了阿娘怀里，小刘氏急了，失声道：“心宝！！”
她声音凄厉，好像电视剧女主叫着：“刀下留人！！”
刘婆子听到了，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嘴里还道：“是哪个小兔崽子出来了？看老娘不把他的耳朵给……”
她猛的息了声。
看到林娘子的背影，她全身的骨头节都疼了起来，脸上难以抑制的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蹬蹬的连退了两步！
小刘氏惊讶的看着她。
刘婆子顿时就觉得大失面子，反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抽到了小刘氏脸上：“嚎什么嚎！都断亲了叫什么大嫂！你想巴上去人家可不认你！养不熟的东西！”
她正立着眼骂人，屋里头，唐三水的声音响了起来，“阿娘！”
他快步出来，又惊又喜，迫不及待：“阿娘！是不是大嫂回来了？”
第23章 不要脸的贱婆子
刘婆子狰狞的神色一收，转了一张笑脸出来：“三水儿，外头有风，你出来干啥，留神吹着风，病又要重了。”
唐三水根本就没空儿搭理她。
他一见外头没有林娘子，眉头就皱了起来。
然后他巴着篱笆往外一张，气急败坏：“你怎么不拉住她呢？她好容易回来，你还叫她走了！”
刘婆子呐呐……她真不敢，她也拉不住啊！！
唐三水看周围有不少人，正站在各自院儿里看热闹，不由得脸上一窘。
他随即转回头，义正辞严的训斥他娘：“大哥大嫂已经够孝顺的了！阿娘，你也得知足啊！闹了这么久，你也该消气了吧！您是长辈，就不能服个软，让大哥大嫂赶紧回家，他们什么都没带，在外头也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我想想就担心的睡不着……”
他抚着胸，眉头紧皱，神情动作都很到位。
但远近看着的村里人，心情就比较那啥了，互相交换着神色。
隔壁的胡婆子，直接搬着小凳子坐在篱笆这边，一边摘着菜，一边听着，哈哈的笑了两声。
这两天听这边的动静，都成了她的快乐源泉了，别人不愿得罪人，看破不说破，她却是不在乎的，能叫刘婆子难受她就高兴！
“哎哟~哟~哟~”她一句话拐了三个弯儿：“可别猫哭耗子了，当你那点心眼子谁看不出来似的！！休出门的婆子还啥长辈不长辈的！人家唐青山离了你们好着呢！先挖着了太岁，分了足足二百两！又抓着竹鼠，卖了几十两银子，这就要盖大屋了，日子别提多滋润了！用你担心？你是担心占不上人家的光，自已个废物活不下去吧！”
刘婆子当时就跳了起来：“胡大芬！你儿子才是废物！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胡婆子就怕她不搭茬，当时就把腰一叉，站出来了：“你撕啊！你撕啊！你个不要脸的贱婆子，老天拔地的叫人休了，还有脸在我们老唐家的地界儿撒野！！我要是你，早一头碰死了！咋还有脸活着！你敢碰我一指头，我立马去求老族长，赶你们出去！别站脏了我们老唐家的地！”
刘婆子气的直喘气，胡婆子得意极了：“我孬好不说还有俩儿子摆着，你有啥？一个天天烂瘫在床上的软脚虾？”
她两手一拍：“哈哈哈！真要笑死人了哟！！”
旁边的人也不由得哈哈的笑了起来。
还有人指指点点：“一家子都是一路货，个顶个的没出息，就会拿乔作妖，欺负大房。”
“就是，现在没人擎着叫她们欺负了，就把黑心烂肝给露出来了。”
刘婆子气的全身发抖，恨恨的嘟囔了两句，终究还是不敢多说。
愈是这种喜欢肆无忌惮欺凌弱者的人，其实也最怕强权，真到了惹不起的时候，她们怂的比谁很快，跪的比谁都标准。
胡婆子叉着腰，简直神清气爽。
两家子是邻居，她和刘婆子打年轻就不对付，但以前胡婆子不是对手，刘婆子一抬出唐青山盖祠堂的事儿，她再骂，就叫人戳脊梁骨了，再憋屈也得忍。
可现在……她一个被休被除族的老婆子，张张嘴就是大获全胜，心里舒坦，饭都能多吃半碗！
唐三水也憋的脸红头涨，咬牙咳了两声，刘婆子终于找着了台阶，赶紧扶住他，把他扶了进去。
小刘氏摸了摸肿起来的半边脸颊，对上胡婆子得意的眼神儿，迅速别眼，也跟了进去。
而林娘子这边。
因为东西多，所以高嫂子直接送了她回去。
结果走到一半儿，就见一个人蹲在路边树下，一见她们，就站起来大叫一声：“心宝！！心宝儿你可回来了！”
奶团子闻声回头，也叫了一声：“三的的！”
然后她挣扎下地，跑向了他，三哥也奔了下来，一把捞起妹妹，抱进怀里就亲了一口，然后高高兴兴的举高高转了几圈，抛了两次，又亲了一口。
奶团子笑的哈哈的，小白牙都笑出来了。
身为一个人类幼崽，被哥哥暖暖的大手握着，亲亲抱抱举高高，抛抛接接转圈圈，真的超级超级开心！！
两兄妹恍似多年不见，搂抱着亲热了好一会儿。
林娘子瞧着直发笑，等他们进行完了，她才道：“昌儿，接了你高婶的挑子，我们回家。”
一边又向高大嫂道：“嫂子，一会我就把挑子给你送家去。”
高嫂子应了声，“好咧！”
唐三哥不舍得放开妹妹，就单手抱着妹妹，一手接过了挑子，放在了肩上。
一边转头问妹妹：“心宝儿，去县城好玩吗？”
“好玩，有好多人！”奶团子直点头儿，双手搂着三哥哥的脖子：“心宝吃了糕，甜甜哒，巨好吃。”
一边说着，口水就流了下来。
心宝大佬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丢人，赶紧用小手手捂住，一对乌亮大眼眨了眨，偷看哥哥有没有看到。
把三哥哥给萌的，凑过来亲了口她手背的豆涡儿：“这么好吃啊，还吃了什么？”
奶团子的声音从手底下发出来：“还吃了肉肉，也好吃！”
她不放心的加上了一只小手手。
林娘子在旁边听着，看闺女果然只想着吃，顿时就放了心。
回了家，就见离家门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还在打着床榻，林娘子遥遥看了几眼，进了门又问儿子：“浴桶送来了没？”
“送来了，”二哥哥出来道：“浴桶、几个木盆子，全都送来了，我也都刷洗干净了。”
林娘子嗯了一声，就卸下筐子和挑子上的东西，去了灶房，切了一小块猪头肉放碗里，准备送给高嫂子，一边叫儿子把挑子送回去，叫了两声，唐三哥都假装听不到，抱着妹妹转圈圈。
林娘子看兄妹俩亲不够一样，索性自己挑上送了回去。
那边奶团子和三哥哥头对头的说话，一眼看到二哥哥在旁边笑，奶团子顿时就想了起来：“二的的，心宝帮你采药了！”
二哥哥笑道：“是吗？心宝帮哥哥采什么药了？”
奶团子骄傲的道：“赤宁芝！”
二哥哥微怔。
他这个病，最早其实是因为中了毒，拖到现在，又是病又是毒的，两相交加，才格外难治。
村医和其它地方的大夫都是诊过的，这里头最难的就是一味主药，要上好的鲜灵芝，但他们这个小县城，要买到好灵芝都很难，上哪找鲜灵芝去，爹为此跑了好几处地方，都是一无所获。
他想着可能是林娘子跟她说了，也没太在意，只以为估计是个蘑菇什么的，便笑道：“心宝好厉害！在哪儿呀？”
奶团子来回找了找，找到了大竹筐，立刻跑过去，踮高脚，双手巴住筐边，想把筐子巴过来。
二哥哥看的直发笑，就走过去，笑道：“在筐子里头吗？”
第24章 灵芝可不好采
说着，二哥哥就弯下腰，把衣裳拿了出来，一件一件搭的在手臂上，谁知道到了后头，他一眼就看到了两朵红通通的灵芝藏在筐底，还带着土，鲜活极了。
二哥哥猛的愣住了。
他是看过书的，也是问过药铺子的，这东西，跟药铺子里说的……一模一样！而且是比紫灵芝更对症的赤灵芝！
他有些不能置信。
半晌他才颤声道：“心宝，这，这是哪来的？”
奶团子仰着脸儿：“心宝采来的！”
二哥哥问：“从哪儿采的！”
奶团子有问必答，铿锵有力：“从树下头采的！”
二哥哥：“……”
二哥哥扶了扶额。
外头林娘子快步回来，一见他们都围着灵芝看，心里就是格登一声。
她倒不是想瞒着，是二哥哥这病，着实拖久了，而灵芝这东西谁也没见过真的，她怕万一不是，这一喜一悲的，二哥哥身子受不住。
但既然已经看到了，她便急上前笑道：“心宝在大路边儿采了俩大蘑菇，非要带回来给二哥哥，我正想找人问问能不能吃呢！”
唐二哥是个水晶心肝琉璃肚肠，一听就知道他娘在想什么，不由笑道：“阿娘，别担心，拿去给老叶叔看吧，我瞧着，这就是灵芝，赤灵芝。”
林娘子微愕。
她看着儿子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然后就一手拿着筐子，连拿出来都忘了，飞也似的奔着村医家去了。
唐老叶一家正在吃午饭，林娘子也顾不上客套，一进门就道：“老叶叔，这我们才采着的，你给瞧瞧，这是不是你说的那赤灵芝？”
“赤灵芝？”唐老叶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不忍打击她，“灵芝本来就是个稀罕玩意儿，咱们这边的地啊天气啊，就不大长这种东西，再说了，就算长，也不知是在什么深山老林里头……”
林娘子急了，拎着筐子怼到了他脸前，唐老叶下意识的一瞅，整个人一唬的站了起来，险些连桌子都带翻。
赵婶子赶紧按着桌子：“你一惊一乍的干啥啊！”
唐老叶已经顾不上她了，他一脚迈出来，整张脸几乎埋进了筐里，手却不敢碰：“是！是！真是赤灵芝！这么大的赤灵芝！这活鲜的……我听都没听说过！你们这是从哪儿采的！？”
林娘子当时就喜极而泣：“真的是赤灵芝？那我荣儿是不是有救了？”
“有！有救！”唐老叶也很激动：“有了这一味主药，我肯定能医好你们家二郎！”
那边。
陈寡妇娉娉婷婷的过来，提着一个瓦罐，道：“青山哥，石头哥，长生哥……干了一上午，渴了吧，我这儿煮了些粥，先垫垫肚儿。”
这一上午，她都过来两趟了，又送茶又送粥的。
几个男人都互相挤眉弄眼，这几个人都跟唐青山熟，最小的都二十了，就没一个没老婆的，所以她冲着谁来的，真是不用猜就知道。
就有人笑道：“嫂子这是做善事呢？咋不见你上村口施粥去呢？”
“就是啊，大中午头的，你要请索性请顿饭，还省了你青山哥的事儿！请粥算啥。”
陈寡妇羞红着小脸，苍白的解释：“我是不小心做多了，想着这边人多，莫抛费了……”一边就瞅唐青山。
一伙庄户汉子，更是打趣。
唐青山压根儿就没正眼看她，皱眉直起腰来，瞅了一眼自家门。
他请过来干活的，有七八个人，刚才明明瞅见林娘子回来了，时辰也不早了，却一直没来招呼吃饭。
唐青山就道：“没留神时辰不早了，端午叔，还有老兄弟们，都歇歇，我回去张罗张罗，咱准备吃饭。”
几人就笑道：“也不急着吃饭，忙完手头这点儿。”
却也陆续停了下来。
唐青山就往家走。
杂粮窝窝是早上就蒸好的，来往的都是族亲，这种帮忙的活儿，管饱不管好，随便炖一盆子菜，做点汤汤水水，就算一顿。
唐青山一进家门儿，就闻见了炖菜味儿，但几个儿子，连同一只小团子，全都杵在院中，围成一圈正在说话。
唐青山皱眉道：“繁儿？”
但唐大哥根本就没听到，唐青山又抬高声音叫了一声：“繁儿？”
唐大哥这才听到，回头道：“爹？”
奶团子也听到了，道：“接接！”
唐青山先答应了闺女一声，才又转头训大儿子：“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赶紧的张罗饭！”
“哦哦！”唐四哥听见了，急道：“我都做好了，这就端过去。”
他就往灶房走，本来就腿不好，还着急，走出几步，还绊了一跤，整个人往前一扑。
唐青山吓了一跳，赶紧来接时，早被唐大哥一把扯住，唐青山黑了脸训斥：“干什么呢，毛毛燥燥的！”
唐三哥还激动着呢，张嘴就道：“爹！心宝采着了灵芝！阿娘拿去给村医看了！”
唐青山吃了一惊：“灵芝？？”
“对，”唐二哥道：“赤灵芝。”
唐青山一时也顾不上饭的事了，道：“我去看看！”
他出了院门，小跑着就往村医家去了。
干活的几人各自放了放水，准备下来吃饭了，却见他跑了，还愣了愣神，“青山哥这是怎么了？”
唐端午道：“跑这么急，莫不是出什么事了，下去问问！”
几个人就跑下来了。
不一会儿，村医就带着唐青山两口子回来了，同时，采着赤灵芝的事儿也都知道了。
正是饭点儿，不少人端着碗就出来，凑到唐家门上来，等着听新鲜，干活的几个也不急着吃饭了，都凑在一起听着。
林娘子已经缓了过来，笑道：“真就是个巧宗儿，就在大路边上，我把心宝放筐儿里头，她一眼就瞅见了，指给我瞧，我瞅着像，就挖回来了，没成想，还真是！！”
这话已经车咕噜一样说了好几遍了，每听一遍，大家还是忍不住要“哇”的一声。
也有不少人去问奶团子。
奶团子习惯了被很多人簇拥着问问题，一点也不慌，就奶声奶气道：“阿娘背着心宝走，阿娘揍高黑凶，心宝在筐筐里看不到，心宝害怕，就跳，跳……”
她在唐三哥怀里举高了小胳膊，做出了跳的样子，鼓着小脸非常努力：“筐子倒了，心宝一瞧，就瞧见了。”
众人又是一阵哇，羡慕的眼泪都从嘴角流了下来。
高黑凶什么的，大家都以为是孩子话，只有陈寡妇忍不住道：“心宝，什么高黑凶啊？这是一个人吗？阿娘为什么要揍她呀？”
她眼中全是不怀好意，显然是在暗指林娘子与人私会。
第25章 这么多人的秘密
奶团子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正想点头儿，就觉着后头二哥哥还是谁，掐了她一下。
她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就糯糯反问：“什么高黑凶呀？”
小奶娃一脸的天真懵懂。
陈寡妇不由得一噎。
林娘子淡淡的道：“我要去小解，就逗心宝说去打大狗熊，你说的咋像个人名儿？是你认识的人？”
陈寡妇急道：“我可能是听岔了。”
众人不由得互相交换着眼神儿。
其实陈寡妇之前的表现真不算差，不少人都信了，以为她是想守着儿子不再嫁的。
可这两天，她实在是忒猴急了。
现在唐家是新闻焦点，说句不夸张的话，晚上起来撒个尿，都得朝这边多瞅几眼，她天天搁这块儿晃悠，叫谁谁看不出来？
再说了，今天干活的几个汉子，都是有老婆的，她提着个瓦罐子过来，跟这些人说说笑笑，还红着脸儿装那妖精样儿，谁家老婆看着不烦？
顿时就有个嫂子道：“陈嫂子这阵子是咋了，老惦记这个，惦记那个的，听个奶娃娃说话也能听岔？”
“就是，这么些个人，咋就你听岔了，是不是晚上寻思的多了睡不好啊？”
不少人哄笑出来。
陈寡妇被人挤兑的站都站不住了，低着头呐呐的道：“我先回去了，锁头怕是等急了！”一边扭头就走。
林娘子心中冷笑。
这陈寡妇，一副老实懦弱的样儿，可办的事，说的话，忒的恶心人，她要是解释不清楚，这屎盆子不就扣她头上了！
她就走到门口，做势送了送。
转头看大家都在围着奶团子，嘻嘻哈哈的，没人注意到这边儿，她脚尖挑了一枚小石子，飞快踢出！
陈寡妇正慌里慌张的往前跑，就觉得脚后跟一疼，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整个人直挺挺的摔了出去。
离的不远，大家闻声纷纷回头。
有人诧异道：“这是咋了？这么大人了，咋还能摔了？”
又有人道：“后头有鬼追她呢，跑这么快？”
“后头倒没鬼，鬼在心里头呢！”
几人嘻笑。
也有心软的妇人，过去扶她，结果一扶起来，那妇人一声惊叫，当时就干呕了两声，然后就一把松开她，跑到一边干呕去了。
大家一看……也纷纷干呕。
原来她这一摔，好死不死的，居然摔到了一坨屎上。
村里到处都是没羞没臊的猴孩子，不定哪地儿就拉了一坨，走路都得看着些，这孩子大概野菜吃多了，陈寡妇脸上嘴上牙上，全都绿不拉茬的，简直能恶心死人。
连林娘子都惊住了，忍不住干呕了两声，她只是想让她摔一跤，可真没想让她吃屎啊！！
原本陈寡妇年纪虽然不小了，还有几分姿色，如今……只怕在场的人，都永远忘不了这一幕了。
场面一静。
陈寡妇也回过味儿来，猛然发出一声哭嚎，捂着脸就跑了。
大家心情各异。
林娘子定了定神儿，赶紧招呼人：“瞧我，都这个时辰了，大家都饿了吧？赶紧坐下，老叶叔也坐！我给大家端饭。”
她本就是一个大方的人，心情一好，直接把那猪头肉切了一半儿出来，连着之前唐四哥炖的菜，做的粥，全都端了出去。
本来大家看到刚才那一幕，还有点没胃口的，一看这肉，口水都冒了出来。
就算过年，家里也不舍得这么往外端肉啊。
有端着碗的村里人，厚着脸皮过来挟了两片肉，哈哈笑着跑了，连老叶叔都打趣她：“青山家的，你这是不过了么！”
林娘子笑道：“今儿高兴！”
她搂过闺女亲了一口：“心宝儿真真是我家的小福星！！”
热闹看的差不多了，大家也都渐渐散了，随走着也忍不住议论：“心宝这孩子，是真有大福气啊，你说说这前头有太岁，后头竹鼠，这如今，连紫灵芝都叫她见着了。”
有个胖乎乎的嫂子道：“怕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前头刘婆子老说那丫头是扫把星，顶着这么个名头，长大了咋出嫁？这不赶紧解释解释。”
说话的人一拍大腿，“老嫂子，你咋这么死脑筋，不管这些东西是谁瞧见的，这不是大福气是啥？唐家大房一离了唐家就一连串的大福气，这扫把星是谁，还用想么！”
“也是啊！”胖嫂子心惊：“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啊！”
这样的交谈，处处都在上演。
林娘子把饭菜都端出来，就抱着闺女进屋里去了。
几个儿子也都坐着，等着她吃饭。
反正是白捡来的，林娘子也不心疼，屋里也摆着一盘子肉，大家心情好，一顿饭吃了个净光。
吃完饭林娘子摸出一小包梅子干，逗小闺女：“心宝想不想吃？”
小肚皮都撑的溜圆的奶团子眨了眨眼，诚实点头：“想吃。”
林娘子就把闺女抱到屋角，拆了一颗梅子干给她，一边咬耳朵：“心宝，以后不要说高黑凶了好不好，灵芝我们就是回家路上采到的，不要提到高黑凶。”
奶团子不解：“为什么呀？”
林娘子道：“因为阿娘会功夫，这是阿娘和心宝之间的秘密，别人全都不知道……”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是阿娘和大哥、二哥、四哥、心宝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
这么多人的秘密吗？？
奶团子很认真的扳了扳小手指：“……”
不告诉小五哥小六哥，她理解，因为他们是小屁孩儿。
不告诉三哥哥，她也理解，因为三哥哥确实是个铁憨憨。
但是，奶团子问：“为什么不能告诉爹爹呢？”
看着奶团子黑白分明，乌亮乌亮的大眼睛，林娘子尴尬的咳了一下：“因为，因为……”
她又凑过来咬耳朵：“因为爹不喜欢娘舞刀弄枪的，如果被爹爹知道了，爹会把我们都赶出家门，那我们就没饭吃，没地方住，特别惨。”
“不会的！”奶团子完全没有被牵着鼻子走，摇了摇头：“不会的，心宝会养阿娘！不会惨的！”
林娘子：“……”
二哥哥走过来：“阿娘，你去忙吧，我跟心宝说。”
林娘子就站了起来，她对二儿子还是很放心的，就直接出去了。
二哥哥把奶团子搂怀里，跟她道：“心宝是小孩子，小孩子不能说谎，所以心宝不用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以后这些事情，就让大人说就可以了。”
可是奶团子还是不懂，“可是爹爹是好人，为什么不能跟爹爹说秘密？”
二哥哥扶额，然后他一脸惊喜的拍了拍手，飞快的转移了话题：“啊！心宝会叫爹爹了！心宝叫声哥哥！！”
奶团子：“……”
不知道是不是该配合他的表演……
第26章 心宝和爹爹的秘密
小奶娃呆毛乱蓬蓬，小腮肉嘟嘟，嘴角边还沾着一点菜汁，却皱着小眉头一脸严肃，二哥哥被萌的不行，抱住妹妹就亲了好几口。
奶团子：“……”
唉！
深深郁卒。
长的可爱就是这么烦恼，哥哥什么的也都靠不住，大事果然还是要靠她来解决，可怜她拖着小破车的身体，还要为这个家撑起一方晴空。
于是她开始努力思考。
她累了一上午，思考着、思考着，眼皮就慢慢的黏在了一起，小身子慢慢往后歪，歪在了二哥哥怀里。
二哥哥抱着她，下巴蹭着她细软的发丝，那种痒嘘嘘的触感，叫他心头一片柔软。
他出了会儿神，才发现她居然一直没说话，他叫：“心宝？”
奶团子还是没声音。
二哥哥低头一看，就见奶团子含着梅子干，已经睡着了，小口水从嘴里流了出来，湿了他的前襟。
二哥哥简直哭笑不得，站起来，吃力的把奶团子抱到了新打的榻上，从她嘴里把梅子抠出来，抹干净小脸上的口水，小奶团子就打着幸福的小呼噜……一觉睡到了日头西斜。
等醒来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已经做完了，根本就没有人等她。
村医已经给二哥哥把完了脉，说要从明儿开始，就着手给他治，有成药也有汤药，听说要连喝至少三个月。
因为吃了大块的肉，下午几个干活的都很卖力，到了日头西斜，八张榻全都打完了。
按村里的规矩，帮这种忙，晚上都是不管饭的，所以林娘子去村里买了几个竹筒来，一人送了二两酒。
等人都走了，林娘子切了一点排骨，熬了一锅菜，大家草草吃了一顿，林娘子就忙着给几张榻都铺好被褥。
这会儿两边的门窗都安上了，唐大哥和双胞胎在东边厢房，唐三哥和唐四哥在西边厢房，爹娘在堂屋东边，二哥哥和奶团子在堂屋西边。
盖房子明天就能开工，年前就能搬进去，所以这边连柜子都没买。
因为要睡新被褥，所以从吃过饭就一直在烧水，家里人都要洗澡，小团子不用说是第一个。
奶团子第三次举起手申请：“心宝寄几洗。”
林娘子笑着逗她：“你先把字儿咬清楚了，再跟我说话。”
奶团子努力调动她小破车的身体，认真发出声音：“心！宝！寄……”她放弃了，小手一摊，随便吧。
林娘子笑的不行，单手把她挟过来，利利索索的脱光，按在了浴盆里，奶团子羞耻的用小手手捂住了脸。
奶团子就跟块小粘糕一样，哪哪儿都软软滑滑的，林娘子到处捏，玩的不亦乐乎，一边笑道：“害什么臊，阿娘以前天天给你洗，你还记得不。”
心宝慢慢拿开了手，点点头：“记得，奶奶骂人。”
那个时候，窗外总是伴随着刘婆子的骂骂咧咧：“天天躺炕上洗什么澡，多少病就是这么洗出来的！费柴禾烧水，伺候个小丫头片子，老娘一辈子都没这么享受过，这丫头片子就是个祖宗！”
林娘子总是一声不吭，却不时的亲亲她脸，亲亲她手，一边低声道：“娘的心宝儿，就算躺在床上也是最香最软的心肝宝贝儿……心宝快点好起来，娘带心宝去县城，去府城，去京城……”
林娘子也不由得出神半晌，随即笑道：“没事儿，都过去了，以后谁再敢骂娘的心宝儿，娘就把他的头拧下来，给心宝当球踢。”
似乎是窗子外头，二哥哥轻轻的咳了一声。
林娘子背一僵。
然后她飞快的道：“娘是开玩笑的，心宝别怕。”
“心宝不怕，”奶团子认真摇头：“阿娘爱心宝，阿娘保护心宝，心宝都几道。”
啊啊啊！这是什么人间小可爱啊！！
林娘子感动的眼泪汪汪，啵啵的亲了闺女好几口，然后才捞出来擦干净，这年头也没有睡衣，林娘子提前把她的旧里衣洗好，烘干了，给小团子当睡衣穿，只是袖子长，舞来舞去就跟要唱戏一样。
林娘子端着大盆出门，唐青山上前接过来，沉着声音：“去洗吧，水都放好了。”
林娘子嗯了声，就去了东边厢房。
这会儿能用浴桶的都算大户人家了，村里人直接就没这个习惯，一年两年都不洗一回的。
所以林娘子只买了一个，除了奶团子，一家人只能共用一个，林娘子先洗的。
女人家洗的慢，唐青山看了看天色，就进屋里来，奶团子正在榻上跳来跳去，下午睡的多，这会儿还不困，一见爹爹，就双眼锃亮，张着小手手要扑过来：“爹爹！”
唐青山用一根手指头，轻轻按住她脑门：“爹爹还没洗澡，身上脏，不抱。”
“哦！”奶团子垂下了手。
唐青山左右看了看，拿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心宝自己睡，怕不怕？”
奶团子想了想：“不怕！”
唐青山点了点头：“怕的话，就叫爹爹。”
她又点头：“哦。”
然后唐青山闲聊一般问闺女：“今天心宝跟阿娘，是怎么找到灵芝的？”
外头，正坐着聊天的唐大哥和唐二哥，全都微微一顿。
里头，奶团子道：“心宝不能说！”
唐青山淡定道：“为什么不能说？”
奶团子脑子短路，张嘴就把二哥哥给卖了：“二的的说，小孩子不能说谎。”
唐青山道：“那就说实话。”
奶团子把头摇成了拨郎鼓儿，唐青山也就不问了，点了点头，道：“心宝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
奶团子于是又叨叨叨的说了一遍，唐青山又点了点头。
外头林娘子叫他：“当家的，我洗完了。”
唐青山嗯了一声，就站了起来：“快躺下，一会儿阿娘哄你睡觉。”
他就要往外走，心宝看爹爹脊背笔挺，心里就有些难受，觉得自己跟阿娘一伙，好像就跟爹爹不一伙了一样。
她叫：“爹爹！爹爹！”
唐青山转头，昏暗的烛光下，小闺女站在榻上，小小一只，连头顶翘起的呆毛都可可爱爱。
唐青山又走了回来。
然后软乎乎的小闺女，小手手抱着他的脑袋，嘴儿凑在他耳边：“爹爹，你放心，等什么时候，你把阿娘，大哥、二哥、四哥、心宝赶出家门，心宝就回来，悄悄的把爹爹、三哥和五哥六哥带上！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她声音巨小，神秘兮兮：“这是心宝和爹爹的秘密！爹爹不要告诉别人！”
唐青山垂了垂眼，黑暗中，直笑的嘴角弯起，是真的被闺女可爱了一脸，“好，秘密，爹爹谁也不告诉。”
第27章 生病的小孩纸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把所有同伙卖了个干干净净，还觉得自己一碗水端平两全其美的奶团子，美不滋儿的亲了爹爹一口。
唐青山看了看她，含着笑出去了。
林娘子进来，在床前散开头发，慢慢的等着风干，一边哼着小曲儿，拍着闺女的小被子，哄闺女睡觉。
心宝本来觉得精神头十足，被阿娘三拍两拍的，眼皮就慢慢的合了起来，脑海中最后的画面，就是爹和几个哥哥，全都散着发，扶着膝，集体坐在门口等头发风干，还怪好玩的。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屋里弥漫着药香。
村医唐老叶坐在门前，正与二哥哥说话，一碗药放在桌上，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心宝登时就皱起了小眉头。
她还没有看过方子，也不知道唐老鸭爷爷的医术怎么样，鲜灵芝入药，与炮制过的灵芝也颇有不同，她怕他用的不好。
见两人都没注意，奶团子轻手轻脚的下了榻，拖着两条唱戏一样的长袖子，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发现不够高，又搬了一个小凳子垫着，巴着桌子，颤颤微微的站起来，头凑到了药碗前头。
二哥哥无意中一抬头，吓了一大跳，急叫道：“心宝！心宝那是药！不能喝！”
心宝本来只想闻闻的，他一说话，她一紧张，飞快的把脸凑过去，就抿了一小口。
二哥哥急步过来，拍着她背：“吐出来！快吐出来！”
赤芝比紫芝还苦，心宝苦的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却用小手手捂着嘴儿，坚决不吐，仔细品了品，松了口气，心说唐老鸭爷爷医术还是不错的么！
二哥哥急的直拍她背：“这是药啊！不能乱吃！心宝听话，快吐出来！心宝！”
“莫急，无事，”唐老叶没有起身，笑呵呵的道：“这药的主药就是灵芝。灵芝这东西，跟别的药不一样，别的药讲究是药三分毒，但灵芝却无毒，不但无毒，还能解毒，既是药，也是吃食，性平，不寒不热，补益五脏，尝一口半口的没关系的。”
二哥哥这才放心，却仍是又拍了妹妹一下，把她从凳子上抱下来，自己坐下，也不嫌烫了，捧起碗来一口气喝光，还给她看了看碗，一副“你再想喝也没有了”的样子。
奶团子眨巴着大眼，萌萌哒看着他。
二哥哥用帕子拭了拭唇，训斥她：“药也是能乱喝的！心宝以后不许这样！不然二哥要生气了！”
奶团子小脸无辜：“心宝想尝尝药配的对不对。”
二哥哥：“……”
唐老叶也笑了：“那心宝尝出来了没有？配的对不对？”
奶团子朝他点头：“对！”
唐老叶哈哈的笑。
两家关系好，孩子话唐老叶不会见怪。
所以二哥哥虽有些无奈，但也没让她道歉。
他抱着妹妹到床边，拍拍她脚下的土，把鞋子穿上，又走到门口洗了手，把灶上给她留的饭端了出来，揽她在膝头，把两只手的袖子，仔仔细细的挽起来，这才把粥碗端给她。
心宝嘴里实在太苦了，脸都不洗了，靠在哥哥身上，坐着她的小板凳吃粥粥，问：“爹爹阿娘呢？”
二哥哥道：“他们都去新屋那边了，今儿开工。”
“哦！”心宝点了点头。
二哥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问：“叔公，心宝这身体，还要不要用药？”
他一提起来，唐老叶就拉过奶团子的小手腕子，细细的把了一把，笑道：“不用，本来也没病，慢慢的养着，吃点好的，过个一两年就全好了。”
奶团子直点头儿。
她能感觉得到，她这个身体，其实是没有病的。
当初昏睡，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她还不在这个世界；而之所以各种弱……你就想想吧，再健康的人在床上一睡三年，都不可能不弱的，没病都睡出病来了。
所以一个是要调养，另一个就是多锻炼，慢慢的自然就好了。
唐老叶道：“还有你爹的身体，也是全靠养，好在如今你们日子松快了，以后顿顿都吃饱吃好，啥病都没有！”
二哥哥默然点头。
唐老叶又道：“就是四郎的腿，只怕是……”他摇了摇头，也有些遗憾：“挺机灵的孩子，可惜了的。”
却见奶团子忽然抬眼：“能治的。”
唐老叶一愣。
奶团子长的可爱，白嫩娇软，眼晴又大又黑，乌亮澄澈，瞅着人的时候，叫人心尖子都跟着发软。
她就这么瞅着他，嘴角还挂着一粒米，小大人儿一样认真：“四的的腿，心宝会治，心宝会治好四的的。”
唐老叶这辈子见惯了生离死别，可是面对小奶娃娃认真的神情，那句实话，是怎么也不忍心说出口。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奶团子的头：“嗯，心宝说的对。”
他也没多待，见二哥哥吃完了药，又把了把脉，就起身要走，临走之前，还冲奶团子拍拍手：“心宝小乖乖，叔公抱你去新房子看热闹好不好？”
奶团子很有礼貌的拒绝了：“谢谢叔公，但心宝要在家看的的。”
唐老叶哈哈笑着逗她：“你哥哥比热闹还好看？”
“不是的，”奶团子一本正经的摇头，认真的小模样可爱极了：“二的的是生病的小孩，心宝要在家里陪他。”
哈哈哈，这也太乖了吧！
那个肉乎乎小大人的样子，简直不能更可爱。
唐老叶又狠狠的夸了奶团子半天，这才溜达着走了。
二哥哥也笑的不行。
奶团子刚起来，脸也没洗，穿着阿娘的内衫子，中间系了根带子，下头还露着两条白生生的小脚腕，肉乎乎奶捏的一样，都不忍心叫她下地走。
二哥哥冲她拍拍手：“心宝儿，来，二哥给心宝扎辫辫。”
奶团子道：“不出门，不用扎辫辫。”
给二哥哥找到了药，不知道为什么，那种莫名急迫的心情就淡了好些，心宝大佬的心情还挺悠闲的，就巡视了一下江山，顺便也锻炼锻炼她的小软腿儿。
二哥哥含笑看着她。
奶团子走的摇摇摆摆，慢慢悠悠的，不时还小心翼翼的停下来瞅几眼，就像一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乖的不行。
唐家大房的人都勤快，这会儿院子里刨出太岁的大树坑已经填了起来，砍下来的树也都劈成了柴禾，只余下了一片空地。
那一块的土十分松软，心宝的小脚丫踩上去，都一踩一个印儿。
奶团子忽然心头一动。
第28章 女儿绣楼
奶团子站住脚想了想，就过去捡了一些树枝，把周围插了起来。
然后她提过小五哥的篮子，跑进屋去拿剪刀。
二哥哥吓了一跳，一把抱住妹妹：“你干什么？”
心宝道：“种薄荷。”
那块土摸着很适合种薄荷，因为之前没人扫，土里有很多鸟粪和薄叶，这就是天然的肥料，又有一层浮土，种上肯定会长的很快的。
二哥哥想说薄荷根本插不活，但想她能玩住也挺好，不然她想出门他还真抱不动她。
于是他就道：“心宝不能玩剪刀，二哥给你剪。”
他就搬着凳子移过去，慢慢的剪着篮子里的薄荷。
说也奇怪，以前在村儿里找片薄荷叶子都不容易，但这几日，小五小六总能找着一些薄荷，看来真是离了那家人，转运了。
二哥哥嘴角带笑，慢悠悠的剪着，每一枝都是标准的三组叶子，连长度都差不多。
一个剪一个插，两兄妹配合的默契极了。
林娘子急匆匆回来，一眼就看到闺女蹲在泥坑坑里，两只小手手，两只袖子，全都挂满了泥土。
林娘子一阵头晕：“心宝！！”
奶团子抬头，眼儿一亮，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阳光下，小白牙锃亮，大眼都笑成了弯弯的睫毛包包：“阿娘！”
林娘子被萌的，根本训不下去，转头训她儿子：“你怎么回事，怎么看孩子的，小姑娘家家的玩什么不好，怎么能叫她玩泥巴，你看看她那袖子都沾了三斤泥了，又得洗，晚上没得穿……”
她语速又急又快，奶团子的小脑袋瓜子有点处理不了，于是同情的看了一眼二哥哥，继续低头种薄荷了。
两人都被她这个“我帮不了你”的小眼神儿，逗的噗一声笑了出来。
林娘子也不训了，也不急着抱闺女，就站在外头问她：“一会儿爹爹要拜土地公公，心宝要不要去看？”
“要，”奶团子业务很忙：“但你要等一下哦，等心宝种完菜菜才行。”
“哎！”林娘子笑道：“家里可等着我心宝儿的菜下锅了！”
本来也没多少，心宝认认真真的种完，然后站在菜地边边，一张手：“抱。”
美貌娘亲嫌弃的让开身，伸手提着她后心衣裳，把她提了出来，赶紧拿了水来，洗了手脸和小脚丫子，把昨天买的那一套穿上，二哥哥又拿新买来的小丝带，又给她扎了两根小豆芽。
这一抱出去，看见的人都忍不住呦了一声。
这身衣裳，上衣有点像襦裙，胸前绣着两尾鱼儿，长度却只到大腿，配着裤子和小小的绣花鞋儿。
颜色是粉绿配粉橙，这两种颜色，都格外的挑人，但凡换个人穿就土了，可是小团子白的跟奶捏的一样，一穿上身，粉雕玉琢，连老族长都连连感叹：“心宝可真是十里八村头一号的漂亮娃娃。”
“就是呢，长大了说媒的得踏破门槛儿！”
“没准儿能叫贵人看上，嫁到城里去呢！”
对乡下人来说，嫁到城里，这绝对是恭惟，林娘子心中不以为然，却笑眯眯的谦虚着，一边不时抬头，看着那边。
乡下人动工盖屋是大事，流程很繁琐，神婆算出来的时辰挺晚，一直到了午初，才听人吆喝了一声：“吉时到了！”
唐青山已经换好了一身新衣裳，必恭必敬的拜土地公，拜祖宗……
最后奶团子看的头都要晕了，就看到爹爹一直在供桌前头，起起跪跪，也不知道拜了些什么神，然后他拿过一把系了红绸子的铲子，铲了一些土，微微一举。
礼成。
然后大家撤了供桌，就准备开工了。
女人们看完了热闹还不舍得走，又围着林娘子，恭维了一番才各自散了。
胡婆子看了一番热闹回了家，一边急匆匆的淘米，一边又去撩隔壁的闲：“哎！哎哟！老姊妹儿，你知不知道今儿大家伙看了个啥热闹？”
刘婆子如今轻易不敢出门儿，心里明明知道她是要气她，可是又心痒痒的慌，想知道是咋回事儿。
在屋里转了半天，还是没好气的走过去问：“穷乡僻壤的，能有啥热闹！”
她一接茬儿，胡婆子精神一振，声音都高了八度：“倒是穷乡僻壤呢，可是人家唐青山啊，不愧是在府城混过的人，人家要盖二层小楼了！二层小楼！！我听说啊，那一整个二楼，都是心宝的，林木兰说了，这叫女儿绣楼！城里姑娘都住这种！”
一听这话，刘婆子那心啊，就跟一碗毒汁子又加了醋一样，难受的她抓心挠肝的。
她半晌才恶狠狠道：“一个不值钱的死丫头片子，也不看看她担不担的起这么大的福气！！全都是一伙子没人伦没孝道的东西，我倒要看看，他们家能过出个啥好来！”
“哈哈！”胡婆子假笑两声：“人家还能咋好啊！人家这一撇了你们，那小日子啊，就差踩上哪吒的风火轮儿了！二层小楼都住上了，你还想看啥？看着人唐青山上京城当官儿才叫好？”
“我呸!”刘婆子恨恨：“他也配！”
胡婆子哈哈笑：“配不配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你都不是老唐家的人了，再眼红也没用！”
刘婆子气的当场跳脚：“胡大芬！”
“甭嚷嚷，”胡婆子道：“嚷嚷再响有啥用，嚷嚷多了还费劲，费了劲还得多吃米面，你说说……如今你们家，谁还能赚这么些米面叫你们败活呢？”
刘婆子气的破口大骂。
唐三水坐在屋里，神色阴沉沉的。
小刘氏抱着闺女，缩在东屋里，咬着牙根犹豫了许久，还是一咬牙出去，慢慢的摸到他跟前，声音低低：“三叔，大伯撇下咱们过好日子去了，你……你瞧着能甘心么？”
唐三水厌烦的看了她一眼。
小刘氏慢慢抬起眼儿，与他视线一撞，又迅速低头，仍旧是那个柔顺怯糯的样子。
两人其实是一种人。
她惯于示弱，总是哭哭啼啼，让别人给她冲锋陷阵。
而他则连哭哭啼啼都懒的整，反正有亲娘自动为他冲锋陷阵。
平时没看出来，但大房一走，几天下来，反倒是有了种“到今天才算看清楚你这个人”的感觉，同时也莫名有了种“不用多说你我都明白”的感觉。
所以唐三水也没掩饰，冷冷道：“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小刘氏咬了咬唇，看了看院子里的刘婆子，缓缓凑近：“我倒有个办法……”
第29章 最毒妇人心
小刘氏十分紧张，伸着脖子凑到了唐三水跟前，眼神儿却还瞥着外头的婆婆，声音极轻极轻：“让婆婆……”
唐三水却瞅着她领子下头露出来的嫩肉，咽了咽口水。
他今年整二十了。
村里像他这么大的后生，早就成亲了，而他，当年在府城也是睡过不少伎子的，可自从回到鱼塘村，三年多没尝过女人滋味了。
他在这个家就是土皇帝，既然起了这个念头，也没多迟疑，伸出禄.山之爪，就是狠狠一下子。
小刘氏吓的尖叫了一声，猛然跳开几步，惊慌失措的捂着胸口。
唐三水全不在意，搓着手指头尖儿，冲她笑了笑，吊二郎当的问：“你躲什么？不就是摸两把吗？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了，摸摸怎么了？”
小刘氏瞪着他，吓的脸色发白，然后下意识的向外头看了一眼。
刘婆子仍在隔着篱笆跟胡婆子骂架，根本就没注意屋里的动静。
唐三水故做风雅的向她招手：“你过来，爷疼疼你。”
小刘氏哪敢过去，她远远站着：“你，你觉得行吗？”
“啥？”唐三水皱了下眉，“你刚才说的我没听，你过来，再说一遍。”
小刘氏眼中涌上了一股厌恶，却垂着眼不敢露出来。
瞧瞧！就是这么个货，就是这么个孬货！
窝囊猥琐，黏黏糊糊，坏都坏不成堆，在这种事情上也糊糊涂涂的……二十啷当的人了，长的跟个大螳螂一样，一旦有求于人，就噘嘴扭腰，小孩子一样撒娇卖痴；但在她们面前，又永远是一副鼻孔朝天，唯我独尊的样子。
可是除了他，她又没有别人可以找。
小刘氏抓紧了领口，心中气苦极了。
但唐三水已经不耐烦了，他用一根手指头，指了指她：“叫你过来你听到没有？你不听话，信不信我跟娘说你勾.引我？”
小刘氏苦笑了一声，慢慢走近，然后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低声道：“让婆婆寻死。”
这一句，唐三水听到了，讶异的道：“啊？”
小刘氏道：“不是真的，假装寻死，演一出戏。”
看唐三水听进去了，她又走近几步，声音极低：“村里人，尤其是胡婶子，天天骂骂咧咧的咒婆婆死，可要是婆婆真寻了死呢……以后就再没人敢这么骂她了，大家都怕担上事儿！主要还是大伯子，他们如今有银子了，亲娘寻死，大伯子敢不管吗？他要不管，大家伙的唾沫都能淹死他！”
她声音低低，却满含怨毒：“凭什么他们能盖大屋过好日子？他明明是长子，养长辈，照顾兄弟，这本来就是他的责任，他凭啥不管我们呢？你说是不是？”
唐三水听明白了，不由啧啧的道：“可真是，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啊！”
“我也是没办法……”小刘氏柔弱一笑，话却说的十分直白：“不管算计来了多少，有娘在，大头不永远在你身上吗？我们也就跟着捡个汤汤水水罢了。”
她扭身就走了。
唐三水坐在那儿，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很绝妙，超级绝妙。
寻死这种事儿，一闹开来，简直就是一举数得，不管是唐青山还是胡婆子，全都是百口莫辩，尤其一个孝字压头上，就不信唐青山真敢不管他亲娘！
哪怕不能叫他们回来伺候他，能分给他一二百两银子也行啊！一二百银子，别说吃香喝辣了，哪怕娶个媳妇都尽够了！
起码能舒坦个两三年！花没了，就想法子再去闹闹呗！
唐三水想的兴奋起来，赶紧站起来，去到院里，扶起了刘婆子。
刘婆子早就哭累了，就等个台阶下，进了屋就不哭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倒了一口水喝，唐三水看了看外头，胡婆子还在伸头探脑，显然还没吵过瘾。
唐三水厌恶的皱了一下眉，索性把他娘拖到了西屋那边，离着胡婆子远远的，这才笑道：“阿娘，我有一个好主意。”
而新房那边。
人一散，小五哥和小六哥就冲过来，够着妹妹的小脚：“心宝，走，我们去玩！”
林娘子把闺女放下来：“别走远了，不许上山！最多玩两刻钟，就得回来吃饭！！”
她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心宝的衣裳是新换的，不许弄脏了，弄脏了回来当心我竹笋炒肉！”
奶团子捞了一个话尾巴：“竹笋炒肉是什么？好吃吗？”
“笨！”旁边的孩子道：“竹笋炒肉不是吃的！是打屁股！拿扫把打屁股，可疼可疼了！”
不止一个孩子咝了一声，揉着小屁屁，显然心有余悸。
只有小五哥小六哥无所畏惧：“别怕心宝，阿娘就是吓唬吓唬你，她才不会打你呢！”
有个孩子道：“你阿娘真好。”
另一个孩子道：“你妹妹真可爱。”
“对啊，真可爱，心宝，你能跟我们一起玩吗？”
“跟我玩！心宝跟我玩！”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全都是标准的视觉动物，尤其乡下孩子养的糙，一个个又黑又瘦的，衣裳全都是小孩捡大孩的穿，很少有没补丁的，相比之下，白嫩娇软的小团子，穿着漂亮的新衣裳，真跟忽然飞来的小仙女一样，瞬间赢得了所有人的喜欢。
双胞胎有点为难。
这么多小伙伴儿喜欢他们妹妹，他们很得意，可是看他们全都黑乎乎的，又很嫌弃，怕她们弄脏了漂亮干净的妹妹。
而心宝大佬头都大了。
她最怕跟小孩子相处了，一看眼前的小孩子足有十几个，大大小小胖胖瘦瘦……登时就有些慌了。
她退后一步，强撑着大佬气场，糯糯道：“要不，要不我们去采花吧。”
采花好，采花不用拉拉扯扯，不会玩一身土，又优雅又有情调，又符合她小美女的身份。
她可真是太聪明了！
要不是两只手都被双胞胎拉着，空不出手来，她都想拍拍自己脑袋，给自己点个赞！
猴孩子们大的七八岁，小的也就三五岁，铁匠儿子唐金果是孩子王，毫不犹豫的道：“好，去采花花。”
大家一呼啦就去了。
这会儿都中午头了，马上就吃饭了，大家也没往山上跑，就在村里瞎转悠，反正这种庄户地方，到处都是草，找朵花还不容易？
八岁的唐金果，自认是一个铁血真汉子，流血不流泪的那一种，老大包袱巨重……
但毕竟，在他之前的孩子王是憨憨三哥唐时昌，从他手中顺利接棒的前小弟唐金果，对于前老大是很敬畏的，对前老大的妹妹，也有一种浓浓的责任感。
于是他纡尊降贵，摘了一朵小花花，递给奶团子，还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朵：“心宝，这朵花花给你。”
第30章 高手在民间
奶团子双手接过了小花花，仰起小脸儿看他，眼儿乌亮，声音细细：“谢谢小哥哥。”
铁血真汉子唐金果，当时就被小仙女萌的晕头转向，他把老大包袱一扔，一扭头冲入了人群，火眼金晴，疯狂抢花，一把一把的给奶团子递。
奶团子被他辣手摧花的架势，吓的一愣一愣的，深深觉得这孩子有点人来疯。
她内心其实是不怂的，奈何这个身体很怂，她眼里都有泪了，委婉拒绝：“谢谢小哥哥，心宝不要那么多。”
小老大一挥手，“没事！你想要多少都行！我给你摘！！”
其它孩子也拥了过来，“啊！心宝喜欢花花，我这个也给你！”
“还有我这个我这个！”
心宝大佬：“……”
手不够使，心也好累，当人类幼崽好难。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什么，一下子支愣起了小耳朵。
唐金果又抓着一大把花扑过来，然后小团子抱着一大抱花，一只小手手艰难的抬起来，竖指在唇上，冲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唐金果再一次被萌到血槽全空，毫不犹豫的冲着后头小弟们一摆手，于是大大小小十几个孩子，同时噤声，竖着耳朵听。
里头，唐三水那个特有的捏嗓子声线传了出来，“……你找条绳子，假装上吊寻死……”
刘婆子吃惊：“为啥要娘寻死？”
“不是真寻死，是假装寻死！！”
“为啥要假装寻死？你也嫌弃娘了吗？”刘婆子开始哭。
唐三水不耐烦了，“你倒是听我说啊！你假装寻死，然后你吊好了，把凳子一踹，我就冲进来，然后大声嚷嚷开，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把你救下来……”
外头的众小孩：“……”
哇哦？不明觉厉诶！！
偏这会儿是饭点儿了，各家的娘亲做得了饭，熟练的满庄找孩子，狗蛋二牛三石头的叫声此起彼伏，孩子们都捂着嘴不敢答应。
一路找到这边，就见一大群猴孩子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干嘛。
正想嚷嚷呢，就被人嘘住了，然后她伸头一听……哇哦？
就这样，人越聚越多，半个庄的人都来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贴了一墙，也不是没人发出声音，泼辣的随手拧住儿子耳朵，正想嚷嚷呢，都叫人硬拽下来了。
但里头秘议的娘俩儿完全没有察觉。
唐三水声音得意：“只要你假装寻死，做的像一点儿，我倒要看看，唐青山敢不敢不管你！他不管你，就擎等着人戳她的脊梁骨吧！还有胡婶子，见天儿的找你麻烦，一闹腾开，这些人铁定要反过来骂她！”
一听这话，有跟胡婆子家熟的，立刻就小跑着去他家叫人了。
刘婆子生怕后来的人听不明白一样，两手一拍，兴奋道：“对啊！我咋没想到呢！我儿就是聪明！只要我假装寻死，我看胡大芬以后还敢不敢骂我半句！三水儿，你可得快点来救我，上吊可怪难受的！”
“你放心！”唐三水道：“你一踹凳子我就过来，我叫上二嫂，我们一起嚷嚷，肯定嚷嚷的特大声，多叫一些人来！省得唐青山到时候不认帐！”
他们商量了多久，外头的人就听了多久。
大家都沉浸在直面八卦的兴奋之中，屏声息气，眉眼乱飞。
一直到娘俩商量妥了，出西屋去找小刘氏对词儿了，这些人才纷纷直起腰，意犹未尽。
胡婆子气的直喘粗气，一叉腰就要开骂，她大儿媳妇一把捂住她嘴，胡婆子气的拍了她一巴掌：“你干啥！”
她大儿媳妇姓秦，急笑道：“娘，你听我说，你这个时候嚷嚷开，她们不过是丢个面儿，如今他们娘俩在咱们村，本就没有面儿了，她们怕啥？使这样的阴招儿害人，真成了，咱们说不出道不出的，忒的恶心人，凭啥他们丢个面儿就算了？叫我说，怎么也得叫老妖婆遭些报应！”
胡婆子问：“那咋办？”
“就叫他们作啊，等作起来，咱们再……”
她叽叽喳喳的一通说。
站在众大人身后，被遗忘的奶团子，好佩服的看着秦氏。
真是，高手在民间啊！！
秦氏性子活泼，一向不大讨胡婆子的喜欢，但这会儿，她一听，就喜的连拍了媳妇好几下：“行，老大家的，还是你聪明！”
大家也都十分兴奋，饭都不迭的吃，就等着当群众演员，一边激烈讨论，分派戏份。
孩子王唐金果，深深觉得被忽略了。
他鼓足了勇气，上前申请：“那我们干啥啊？”
“去去去！”不只一个人赶鸡一样把他赶了出来：“小孩子家家的，有你们什么事啊！”
“怎么就没我们的事了！”唐金果很愤怒：“这明明是我们先发现的！凭什么撇开我们玩！”
没人理他。
小老大气的眼泪都在眼中打转。
下一刻，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手，拉住他的手。
唐金果一回头，吓了一跳，赶紧把眼泪憋回去，恢复了老大气势，问奶团子：“心宝想要什么？”
奶团子小小一只，仰着脸儿，奶声奶气：“金果哥哥别生气，我们可以给他们送花花。”
“行，”唐金果毫无原则，接过她手里的花，分给了众小孩：“大人玩大人的，我们玩我们的，等那边一嚷嚷开，咱们就进去送花花！”
小五哥小六哥在后头，看着这些花花，挠了挠头。
给人送菊花什么的，好像是上坟吧？可奶奶明明不是真死啊……
嗯，他妹妹这么呆，怎么可能懂这个，这绝对是巧合，肯定是巧合吧！
只是抱着花好沉好沉，想找由头减个负的天然黑·奶团子，两只小手手攥着最后的花花退了回来，看起来无比珍惜。
小五哥小六哥登时就心疼坏了。
她妹妹这么喜欢花花，却都送出去了，哥哥们一定会配合你的！不会让你心爱的花花浪费！
双胞胎各自捏紧小拳头，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唐家人显然很迫不及待，也没多大会儿，就听到屋里头咣的一声响，显然是倒了凳子。
后头的人齐齐咝了一声，不止一个人摸了摸脖子。
然后唐三水一声嚎叫：“阿娘！！阿娘！！”
不像叫人，倒像在喊号子。
这是唐三水人生中最豪迈的一回，喊出了石破天惊的气势：“阿！娘！啊！！”
然后是小刘氏的声音：“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第31章 你娘就是这个命
小刘氏的声音非常的惊慌失措，比唐三水可像多了。
要是不知道前情，铁定会以为她是真吓着了。
但知道了前情，再联系联系前头她那些个表演，难免会觉得，这个人也太会装了吧……
唐三水和小刘氏扯着嗓子喊了老半天。
可谁知道，这个打孩子都能围一群人看的村儿，如今就跟死了一样，一个人也没有。
不是，倒也不能说一个人也没有，远处倒也有人冒了头，但就光伸伸头看看，没有过来……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各家的闲人都不得闲儿，连猴孩子们都很忙。
唐三水嚷嚷的嗓子都要冒烟了，停下来道：“这咋了，都去看唐青山的新屋了！？”
小刘氏都快被他蠢哭了。
远处还有人看着呢！他就这么直赖赖说出来了？？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做戏？
她迅速离他远了些，继续大叫：“快来人啊！我婆婆上吊了！！”
她想，连上吊都说出来了，不会没人来了吧？不管有多少变数，她这么一嚷嚷，起码先把事儿砸实了。
唐三水也振作精神，又嚷嚷了几句，仍是没人来。
这架势太古怪了，小刘氏也急了：“婆婆不会真的……”
“糟！”唐三水也回过味儿来，赶紧回身，想着先接下刘婆子，眼见亲娘都挂了半天了，他居然还手一顿，“可还没人看见咋办啊！？”
小刘氏：“……”
她真是活活被他给气哭了。
大人们也都站不住了，他们只想整整他们，可没想真的闹出人命。
于是就想往外冲。
然后孩子王唐金果一见大人们要冲，果断一招手，带着孩子们先冲了出来。
于是正在狗咬狗的俩人，就见一大帮孩子，就跟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猛然冲进了家门，为首的小五哥大声唱道：“黄泉路上慢慢走啊！”
小六哥默契跟上：“棺材里头有亡人啊！”
后头的孩子迟疑了一下：“谁知仙丹不治病啊？”
唐金果也是一呆，然后他铿锵有力的续上了一句：“你娘就是这个命啊！！”
然后众孩子非常之争先恐后的，把手里的野菊花扔到了刘婆子身上，还有慢半拍的孩子，还在一遍一遍的唱着。
唐三水/小刘氏：“……”
众大人：“……”
这哭丧曲儿十里八村就没人不知道的，熟的不能再熟，尤其是，这最后一句，歌词本来应该是我父/我母/我哥……啥的，唐金果居然能无比机智，现场改词儿！！
此情此景，刘婆子不死一死，都感觉不大对路似的。
双胞胎带了一个好头儿，功成身退，退到了妹妹身边，还贴心的拿了个小凳子给妹妹踩着，三只小团子凑在一起，暗搓搓的继续看热闹。
唐三水直接都被这个神展开，给吓怔怔了。
一直到刘婆子吭吭的咳了两声，好不容易缓过气儿来，猛的一下呜咽出声，然后锤打着唐三水：“你咋才来，你咋才来，你真想让娘死啊……”
小刘氏一脸崩溃。
奶团子大眼瞪的溜圆，看的津津有味。
小刘氏这会儿一定在想，俩猪队友，真的带不动带不动啊！！
群众演员们，有好一会儿没找着北。
然后终于有人问道：“这是咋了？”
唐三水头一回被他娘锤，又不能锤回去，没好气的道：“咋了你看不出来啊？”
那人道：“看不出来啊！？”
唐三水：“……”
他险些没叫他给噎死。
众人轰堂大笑，满屋都是欢乐的气氛。
这个反应，太不对劲了，太不对劲了！
小刘氏心下焦急，瞅了瞅婆婆，婆婆脖子上那印儿很明显，脸都嘟嘟了，泛着青紫，凳子倒在一边，绳子挂在梁上……这咋能看不出来？这咋能笑的出来？
可是箭在弦上，她根本没时间多想，只能用帕子捂着脸，呜呜的哭着道：“这阵子婆婆见不着大伯，伤心难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今儿又与胡婶子吵吵了几句……回来就哭的厉害，说她对不起公公，对不起大伯，说她不想活了……我与小叔劝了几句，我便出来，想着先做饭，谁知道才生上火，就听小叔嚷嚷起来，我出来一瞅……”
她猛的放大声音，暴哭起来，好像已经伤心害怕的说都说不下去了。
可是偏又有人，甚至还不止一个人，饶有兴致的追问：“你瞅见啥了？”
小刘氏心下越来越慌，却只能续道：“我，我就瞅见婆婆上吊了，挂在上头，我吓的腿都软了，就赶紧出来叫人了。”
她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短暂的寂静之中，就听奶团子拍了拍巴掌，众人看过去，就见奶团子大眼乌亮，十分认真，甚至还有几分羡慕似的：“婶婶哭的好好看哦！”
这演技，能拿个小金人！
什么大花小花给她提鞋都不配！
小刘氏明明不是多好看，可是哭起来却婉约动人极了，连脸转着的弧度都蛮美的，且哭且说的哽咽十分真诚。
她虽然是一个冷酷炫的大佬，但也是有一颗软妹子的心的，她也想哭的这么美！
奶团子水汪汪的大眼满是真诚。
众人：“……”
孩子，可以，但没必要，真的。
不过说真的，众人也是大开眼界。
要不是亲耳听到了他们的算计，小刘氏这表现，可真真是闻者流泪见者伤心……
可偏偏，就是亲耳听到了！所以她这表现就……细思极恐有木有！
小刘氏的情绪也到了临界点，被她一刺激，当场暴哭出声：“你咋能这样！心宝！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你奶都上吊了，差点死了，你咋还能说这样的风凉话！！”
奶团子一呆。
顿时就有不止一人斥责她：“你骂孩子干啥？心宝这么小懂什么？”
“就是啊！自己装模做样的，还不叫人说了！我觉么着心宝也没说错！真哭的人那都是鼻涕拉索的，哪有这个妖精样儿！”
“装的这么像，吓人！”
大家七嘴八舌的维护奶团子。
只有胡婆子还记着剧本儿。
她高门大嗓的问唐三水：“三水，你娘真寻死了？你瞅见的？”
唐三水这会儿也稳下来了。
他毕竟也是念过两天书的，便长叹道：“胡婶子，乡里乡亲的，我还能骗你么？你这些天，专瞅着我娘欺负，我娘……我娘她就是个泥人，也有个土性儿！”
没想到胡婆子没骂人没跳脚也没着急，反而继续追问：“那你骂个誓！你给乡亲们骂个誓！你拿你爹骂个誓！”
乡下人说发誓，习惯说骂誓，胡婆子本就长的人高马大，恶狠狠的样子，叫唐三水看着也有些心慌。
第32章 请开始你的表演
唐三水可不想没事儿咒自己，他就道：“骂什么誓，我只求你高抬贵手，莫再欺负我娘了……”
他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泪，见周围的人没一个主动提出叫唐青山来的，忍不住就自己道：“我娘这样子，家里也没银子，烦哪位乡亲，帮我叫我大哥过来。”
好几个人哧笑出声，露出“终于等到这句话了”的样子。
小刘氏暗骂他蠢，急接过话来哭道：“我们都吓的腿软了，哪个搭把手，帮着把我婆婆放炕上，请村医过来。”
本来，这是绝不会出错的一句话，可说完了，大家仍旧表情诡异。
然后胡婆子上前一步：“唐三水，你骂不骂誓？你骂个誓，这事儿要是真的，老娘我给你家磕头！我给你娘请大夫！”
唐三水被逼不过，只好举起手来道：“要是我坑你，就叫我爹地下不安，天打五雷轰！”
人群轰的一声。
洗不白了，真的洗不白了。
拿他亲爹骂誓坑人，唐三水这一回，是真的洗不白了。
胡婆子又恨又气又得意，一口浓痰当头呸了过去，指着他的鼻子就开骂了：“唐三水！你个挺尸的混账忘八羔子！糊涂脂油蒙了心，连你亲爹都拿出来咒！也得亏是唐满仓早死了，要不是早死了，能叫你这个忘本的王八羔子给活活气死！死了躺棺材里都闭不上眼！”
她的唾沫喷了他一头：“老唐家祖宗不修，才生出来你这么个五鬼分尸的混帐玩意儿，就为了图谋人家两个钱，就伙着亲娘嫂子，盘算这个盘算那个的，干出来这些个没脸没皮天打雷劈的糟烂事儿！祖宗的脸都叫你丢的尽尽的了！唐青山可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跟你这么个贼肏娘的祸害做了兄弟，多少年的照应，那老些的银钱填你嘴里，还不如喂了狗……”
奶团子直瞧的目瞪口呆。
她骂的声嘶力竭，可是乡音很重，好多词儿她完全听不懂！
而且，她真的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说“跳脚”，是真的会跳起来的！脚离地的那一种！
胡婆子看着最少有六七十了，可是跳的可高了，还跳了不止一回！
双胞胎也是目瞪口呆，那眼都不够使了。
等回过神儿来之后，他手忙脚乱的捂住了奶团子的眼睛，想想不对，又捂住了她的耳朵。
两个人，四只小手，捂的她严严实实，奶团子还没看够，伸手扒拉了两下。
然后小五哥和小六哥，也不知道在她头顶上方达成了什么默契，立刻就一边一个拉着她小手手，硬把她拉了出去，一溜烟儿回了家。
两家一个在村南头，一个在村北头，看热闹的人又一直没舍得走远，所以林娘子是真没听说这边的热闹。
她都回家做好饭，送到新房子那边了，再回来的时候，三小只还没回来。
四哥哥急的直接坐到了门口，连二哥哥都忍不住到大门口看了两遍，一边劝她：“这估计是上哪儿玩住了，五郎六郎一向听话，都这时辰了，不会带心宝跑远的。”
林娘子皱着眉头，看四处无人，就一撩衣摆，想站到篱笆桩子上看看。
结果才刚撩起来，就见两小只牵着奶团子，小跑着回来了。
林娘子赶紧把衣摆又放了回去，还整理了一下，板着脸等着儿女。
离着老远，双胞胎就一声声的叫：“阿娘！阿娘！”
奶团子被哥哥拽的气喘吁吁，林娘子赶紧迎了几步，把她抱起来，给她拍背顺气，一边道：“跑这么急干什么！看把妹妹累的！”
五六根本不迭的听她说话：“娘！出大事了！”
他们语无伦次的开始说，林娘子本来一边哄闺女一边听，直听的转回了身。
然后五六就跟说相声一样，一人一句的说完，缓过劲儿来的奶团子，又查漏补缺了一番，听的林娘子和二哥哥四哥哥目瞪口呆。
想想还挺后怕的。
这事儿要真叫她们办成了，那真是够糟心也够棘手的，可偏偏没办成。
不但没办成，还叫满庄的人听了个正着，那龌龊嘴脸暴露的彻彻底底，从此之后，老宅那几个，再闹什么妖，也没人会信了，连寻死都是假的，还能有啥是真的？
想想那仨人，当着一屋子心知肚明的人卖力演戏，说实在的，林娘子都怪同情的，你说说，这也忒难受，忒尴尬了。
母子几个面面相觑半晌，二哥哥忍不住道：“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有些事情，真的不信不行。咱们心宝儿，真的是个小福星，随便采个花都能给咱化解个灾厄。”
四五六几乎异口同声：“心宝当然是小福星。”
甚至四哥还冷静的提醒他：“你的灵芝还是心宝找来的呢！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二哥哥也笑了：“对。”
奶团子不好意思的摇了摇脑袋，小豆芽微微晃动，谦虚的道：“心宝不是小福星，心宝只是聪明又腻害。”
几个哥哥都笑的不行，林娘子亲了闺女一口：“行了，赶紧吃饭吧，下午还有的忙呢！”
一家子急匆匆吃着饭，早有不止一个村里人，过来通报了后续，甚至还有人跑去新房那边，给那边的人说八卦的。
胡婆子破口大骂之后，唐三水也发现不对了，他还梗着脖子辩解，然后又被大家冷嘲热讽了半天，最后大家才把事儿说了。
唐三水直接都傻了。
等回过神儿来，他整个人羞窘到无地自容，然后他指着小刘氏就道：“是她！这是她出的主意！”
其实这是他唯一的一句实话。
只可惜没有人信。
小刘氏也早慌的六神无主，只会哭，也没辩解，但唐三水太面目可憎了，而且他为了抢“功”，自己说了主意是他想的，所以没有人信他。
大家看够了热闹，终于渐渐的散了。
唐三水闹腾了一大场，刘婆子命都没了半条，啥也没闹来不说，还成了全村的笑话。
唐三水怒气勃发，人一走，他站起来就去打小刘氏。
小刘氏惊叫一声就逃了出去，死死的关上了东屋的门。
不少人都能听到唐三水在门口大叫：“我就不信你能在里头关一辈子！！”
但不管闹成什么样，反正没人敢来找唐青山一家子。
林娘子忙的不可开交。
毕竟，今天是开工，人不多，只有泥瓦班子那十来个人，但到了明天，请来帮忙的就都来了，一天五六十口子人，一天管两顿饭，她得提前把锅灶搬到那边窝棚里，面提前发好，菜也得提前预备好，到时候还得请村里嫂子帮忙炒菜做饭。
下午唐青山还赶着去了一趟县城，买了驴车又订了一些东西，到时隔个三五天，这些人就会给她们送过来。
一天忙下来，两人都累的不可开交。
晚上林娘子交待：“打从明儿起，我和你爹，都得顾着那头，中午也回不来，昌儿跟着我们去帮手，繁儿你就在家，带着弟弟妹妹。”
第33章 把这个家交给你
唐大哥道：“阿娘，我也去吧，有二郎在家就行。”
“不行，”林娘子道：“家里事儿也不少，得留一个主事的人，荣儿还吃着药，我也不放心。”
唐青山也道：“那边人多，多你一个少你一个没什么妨碍，你在家活计也不少，旁人都干不了。”
唐大哥就点头应了。
林娘子又唬着脸训斥小儿子小女儿：“你们也都要听大哥的话！要是叫我知道谁敢淘气，我非把她的屁股揍成八瓣儿！都听到了没有！”
小五哥小六哥训练有素，乖巧低头，只有奶团子积极表现，仰着脸儿，小手手比着自己：“心宝会照顾好大的的、二的的、所有的的的！”
林娘子都快被她给“的的”晕了，脸也整不住了，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行，那我可就把这个家交给你了！”
“好哒！”奶团子认真点头儿：“阿娘放心吧！”
几个哥哥都笑的哈哈的，心宝大眼儿扑闪扑闪：“那心宝可以去看小毛驴了吗？”
下午唐青山买了驴车回来，还给奶团子买了一小包糖。
然后她就只顾着吃糖了，等吃完饭才知道买了小毛驴，做为一个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她还从来没见过活的毛驴呢，真的好奇的不得了。
林娘子无奈的道：“天都黑了，能看出啥来，明早再去看吧。”
憨憨三哥跳起来就抱住妹妹：“没事，哥抱你去看。”
唐青山道：“离远些看！”
林娘子也道：“还没养熟，离近了小心踢你！”
唐大哥不放心，直接跟了出来，刚站起来的唐青山，又默默的坐了回去。
奶团子被三哥哥抱着，小心翼翼的走到后头。
新买的小毛驴，被拴在倒掉的树干上，前头放了一个破盆当成石槽，正在吃草，声音特别有规律，嚓嚓的。
唐大哥从后头拽住弟弟：“别走近，驴子胆子小，吃食的时候惊着了会叫的。”
他也老远看着：“这是关中种，个头大，好养活，养熟了能认家，能听懂人话的。”
黑暗中，奶团子瞪着大眼，努力的看了半晌，只能看到小毛驴一动一动的白嘴巴，和竖起来的长耳朵，奶团子悄声悄气：“的的，小毛驴起名字没有？”
唐大哥笑道：“还没有，心宝起一个吧。”
奶团子于是调动她小破车的脑子，想了半天：“叫唐小八行吗？”
唐大哥笑道：“行。”
憨憨三哥无脑夸：“我妹儿真厉害，还会起名字！起的真好听！又好听又好记！”
结果他声音一大，唐小八顿时就被吓着了，一挣绳子，“阿~~哦~~阿~~哦~~”叫了起来。
唐三哥赶紧抱着妹妹跑了回来，一边不住的拍着她背。
林娘子抱过来，给她胡撸胡撸毛，一边笑道：“不让你去你非去，驴子乍到新地方，就是一惊一乍的，吓着了吧？”她给奶团子脱了鞋，换了衣裳，放进被子里，轻轻拍着：“好了，不早了，快睡吧。”
唐三哥站在床前：“心宝怕不怕？哥陪你吧？”
“心宝不怕！”奶团子乖巧闭上眼，没多大会儿，就睡着了。
旁人家孩子分床，怎么也得闹腾几天，所以乍让心宝自己睡一张床，家里人都挺担心的，每个人都问了好几遍，可是对心宝来说，一个屋好几个人，只是不在一张床上，这完全没关系，她很容易就接受了。
三哥哥粉失落的走了。
屋里的烛吹了，林娘子和唐青山在屋那头，低声的说着什么……
心宝半梦半醒之时，脑海之中，那一块很大很大的石头再一次出现。
大石头色做玄黄，上头隐约有高山流瀑、亭台楼阁，往来人物，自成一个小世界，而一行黑色的字迹，起初如同乌云，却又渐渐清晰，一直到成为玄黑色，浮凸于石上：
『唐大郎从山崖上滚落，后脑重重磕在了山石上，慢慢的停止了呼吸。』
……
心宝是在一片喧闹声中醒来的。
先是小毛驴在后头叫了几声，渐渐的，外头的声音此起彼伏：“哎哟，这头驴子真精神！是关中驴吧？几岁了？”
“说是三岁半了。”
“不错不错，正好使！这驴车也轻便，花了不少银子吧？”
“驴子花了四两多，驴车是在一个地方买的，统共花了五两半，要不是便宜我就自己打了。”
“哦！那行，那还划算。”
……
“唐五唐六，走啊！上山啊！”
“好咧！”
“叫心宝一起去啊！”
“我妹妹还没睡醒呢！”
“叫起来一起去呗？我给她摘花花。”
是昨天的人来疯，唐金果小哥哥。
心宝吓的立刻用被子蒙住了头，生怕小哥哥来叫她。
好在小五哥小六哥还是靠谱的，孩子们的声音渐渐远去，心宝蒙在被子里，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有人掀开她被子，在她热红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把被子给她掖到下头，才往外走，一边用气音道：“我上山转一圈儿，最多两个时辰准回来，你看着心宝点儿。”
“知道了大哥。”
唐大哥就背上筐子上山了。
唐四哥也用气音道：“二哥，我出去转转，看有没有长一点的草，给心宝编个蓑衣玩儿。”
二哥哥点了点头。
周围恢复安静，二哥哥在门口泥砌的小炉子上，慢悠悠的熬药，一边不时的抬眼看看妹妹。
心宝这回笼觉睡了不知道多久，翻了好几个身，自己把自己的袖角压住了，怎么抽也抽不出来，就哼哼唧唧的醒了，在床上坐起来，双眼迷朦。
二哥哥笑道：“小懒虫终于醒了？”
他过来给奶团子穿上鞋，奶团子被他抱下床，两只袖子长长的垂着，还有点迷糊。
二哥哥先把冒着热气的药赶紧喝了。
心宝：“……”
唉！二哥哥，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真的不会偷喝你的药！
但二哥哥明显认为她就是一个馋的连药都会偷尝的家伙，喝完还又叫她看了看碗。
然后才去灶下端了早饭出来，笑道：“阿娘用豆腐和肉蒸的，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先尝尝吧。”
奶团子糯糯哦了声，去盆子边洗了小脸，然后终于想起来，跟哥哥道：“刷牙。”
二哥哥拿了一截柳枝来，把头上一小截的皮截了去，让她嚼了嚼，留下一些丝丝，这就是牙刷了，一边又端过青盐盒子，笑道：“蘸一点点，对，一点点就可以。心宝会刷牙牙吗？”
心宝点头：“会。”
她小手手攥着柳枝，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一边刷着，就觉得好像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悬在心里，她努力的想了一下，然后猛的一惊，整个人都呆滞了。
第34章 幼崽的本能
“怎么了？”二哥哥端着一碗水过来，摸了摸她的头：“是不是齁着了？快漱漱！不要往下咽！”
心宝听话的濑了濑，濑完了，整个人仍旧呆呆的。
她清晰的看到了脑海中的大石头，和石头上的字。
起初只好像每一个念头那样，一滑而过，可是等她灵敏的把它“抓取”到，并且试着去追索之后，这个画面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她在前世，是有照相机记忆的。
照相机记忆，时常被认为是一种近似超能力的天赋，一句话解释，就是“背书就像看图像”，也就是说，很多回忆会以直觉图像的方式，在她的记忆之中闪现。
但是，这跟现在这种感觉不一样。
这个画面明明不动，可是在她脑海中却好像是活的，扎根的，无法忽略的。
她不说不动也没有表情，眼睛张的大大的，努力去感知。
二哥哥有点被她吓到。
他把碗放在一边，蹲下来双手搂着她：“心宝？心宝儿？你怎么了？”
心宝回了神。
她指了指自己的小脑袋，试着解释：“我，脑子里有个石头，很大很大，”她比了一个很大的样子：“石头上写着字，也很大很大，是黑色的。”
“石头？字？”二哥哥皱眉半晌：“什么字？”
心宝有些着急。
她本能的就觉得，这些字很重要，一定要赶紧赶紧的做出反应。
她道：“不认识！心宝不认识！”
她双手抱着小脑袋，急的快要跳脚：“好像是……山，山，人，气球。”
“别急别急，”二哥哥把奶团子搂进怀里，轻轻拍她背：“心宝慢慢说，这个石头……心宝是在哪儿看到的？”
“没有！不是！不是看到的！”心宝都快急死了，她真的恨死这个小破车身体了：“心宝从没看到过，但它长在我脑子里，忽然就有了，一直在那儿，不动！”
“好，好，心宝不怕，”二哥哥也有些慌了，却本能的安抚妹妹：“那心宝告诉二哥，这个字是怎么写的，好不好？”
心宝赶紧蹲下，在地上画出了一个人形。
二哥哥的神情，猛的僵住了。
这是篆书，如今虽已不用了，但他也认得一些，这个字是“大”，看起来确实很像一个人，四肢脑袋俱全。
然后心宝又画出了一个横着的圈圈，在下头画了一个小尾巴。
这个字是“了”。
居然真的是字！！
心宝都从没有见过书，怎么会知道字？
就算她见过书，这种篆字的书，也太少见了！她不可能有机会见到的！
而且她能够写出来，说明这个字是真的“长在”她脑子里的，才能叫她照猫画虎……
这，这绝对不是寻常事！
二哥哥猛的喘了一口气，心里莫名发慌：“心宝，你从头写。”
前头的字，真的很复杂，笔划很多，心宝强忍着惶惶然，无比认真的，一笔一笔的，在地上划出了这个字。
二哥哥喃喃的道：“唐。”
心宝指了指小人，“这是第二个字。”
她又划了一个字。
“郎。”
唐大郎！
头三个字，是唐大郎！
二哥哥的冷汗，沁了满额，屏声息气的看着妹妹的手指。
心宝也很着急。
她深深的感觉到这个身体有多弱，关键是，她更能深深的感觉到，幼崽的本能。
她真的真的要用尽全力，才能止住自己放声大哭的冲动！
她小身体蜷缩成一团，肉乎乎的小拳头捏的紧紧的，仔仔细细的划。
二哥哥双眼一瞬不瞬，喃喃的跟着念，“从”、“山崖上”……
他额上的汗滴在了眼睫上，急用袖子一抹：“什么？这个字是什么？你再划一遍！”
在地面上写字，毕竟不是在纸上，这个字又非常的复杂，心宝怎么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放声大哭，一边哭的全身发抖，一边还拼命用小手指，在地上一遍一遍的划着。
二哥哥失声道：“滚落！是滚落！”
合起来，一整句就是，唐大郎从山崖上滚落！
二哥哥长吸了一口气。
他一双肖似林娘子的杏眼，紧紧的盯着妹妹，忽然就变的异常冷静，一字一句：“这个石头，这个字，是突然出现的，然后一直在心宝脑子里，是不是？”
心宝猛点头，一边暴哭，一边仍是在地上划字，“后，脑，重，重，磕……”
二哥哥猛然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就往外走。
他身体不好，不能走快，只走出几步，就头一晕，整个人摔到了地上。
二哥哥恨的掐了自己一把，强撑着要站起来，旁边一个大婶经过，急道：“二郎，这是怎么了！”一边过来扶他。
二哥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周婶！”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能不能麻烦你去新房那边，叫我三弟过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求你了，求你快一些！”
那大嫂也不知道他怎么了，看他满额是汗，脸色苍白，急答应道：“行行，你别急，我马上去！”
她倒是真的快步跑着去了。
为什么要叫唐三哥呢？
因为叫唐青山，叫林娘子，他要花大量的时间解释，他们还未必信，只有叫唐三哥，他才会想都不想就听他的话！才能最大限度的节省时间！！
果然，不一会儿，就见唐三哥飞快的跑了回来，遥遥就道：“二哥，咋了？”
他伸手要来扶他：“是不是身上不舒坦？我去请老叶叔……”
“三郎！”二哥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听我说，你现在马上上山，能跑多快跑多快，叫大哥下来。回来我再跟你细说！你马上去！”
唐三哥茫然，却听话的答应了一声就要跑，跑出两步，二哥哥又道：“等下！”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道：“你带心宝去！”
唐三哥还是不懂为什么，回来抱住妹妹，迈开大步，就狂奔着去了，一边还道：“心宝怎么哭了，不哭了心宝儿，哥带你上山玩儿……”
他们这本来就是在山边边，唐三哥天生力气大，抱着妹妹也完全没有影响速度，一个猛子就蹿上了山，跑了两刻钟一停没停。
期间心宝仍在止不住的放声大哭。
唐三哥一气儿蹿到了这边的山顶，气喘吁吁的抱着妹妹：“心宝儿，别，别哭了，二哥这是咋了，忽然要找大哥？”
奶团子的哭声猛的一停。
她冲着远处的山林，大叫了一声：“大哥！！”声音清楚极了。
“哟，”憨憨三哥道：“心宝会叫哥了。”
奶团子急的抓着他衣领子：“大哥！”
憨憨三哥赶紧也冲着山林大叫：“大哥！大哥！唐大郎！！唐时繁！！”
心宝立刻也跟着叫：“唐时繁！唐时繁！！”
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小脸都憋红了。
第35章 大哥好笨呀
远处，唐大哥奇怪的偏了偏头。
他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叫他名字，再细听又没了，难道是听岔了？
唐大哥也没在意，卸下筐子，往山崖边走。
这一片的山都不高，四周的村儿又住的稠，其实是打不着什么东西的，也就摘些野菜，采些果子。
他刚才在上头，无意中往下一撇，见这边有一小片红，特意绕过来看了看，果然是一树野酸枣，他就想着摘一些回去给妹妹吃。
唐家几个人，都有这样的习惯。
哪怕在奶团子还没醒来的时候，一家人在外头看到什么好东西，也总会顺手摘了，回去放到奶团子枕边，总想着，兴许哪天心宝就醒了呢？醒了不就可以吃了？
却每次都是失望。
如今妹妹终于醒了。
看她顶着两根小豆芽，仰脸儿瞅着他，那可爱的小模样，真想把什么都给她。
唐大哥嘴角带笑，大长腿探了下去，开始摘树上的野酸枣。
旁边的石头哗啦啦的滚落了一些，但唐大哥并没留意，摘了几个，他又一眼瞥见这棵树下头还有一个更粗壮的分枝，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在下头，微微凹进去，挂着累累的野酸枣，好多都是红通通的。
唐大哥身子往下探，伸手去够，却有些够不着，来回找了找，找着一块凸起的山石，正好借力。
他正要往下迈，就又听到了一声：“唐时繁！！”
听着像是弟弟。
下一刻，就是小奶娃带着哭腔的声音，一边哭一边叫：“唐时繁！！大哥！！呜呜！唐时繁！”
心宝？
唐大哥吃了一惊，也顾不上摘酸枣了，急双手撑着地，爬了上去，快步往声音来处走。
心宝又声嘶力竭的叫了一声：“大哥！！”
唐大哥道：“心宝！心宝！！大哥在这！！”
就见唐三哥像头小牛犊子一样，飞快的从树丛里冲了出来，手里抱着一身狼狈的奶团子。
奶团子一见活生生的大哥，登时宽心大放，张开手：“大哥！大哥抱！”
唐大哥赶紧迎过去：“心宝，你怎么来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哗啦啦一声巨响，就在三人眼前，眼前红通通的酸枣树，唐大哥的筐子，连着一大片地面，哗啦啦的塌了下去，一路哗哗的滚到了底，隐约传来了一声闷响。
三个人全都惊呆了。
奶团子连哭都忘了。
唐大哥保持着那个要伸手抱妹妹的姿势，头扭着，目瞪口呆。
良久，唐三哥才道：“哥？”
唐大哥猛然回神。
他一把抢过妹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真的后怕极了。
要不是妹妹！要不是妹妹这时候来了！他就摔下去了！！
这么一大片山路都塌了！！这么高！！
哪怕他素来是个沉稳的，也后怕的手臂颤抖！
他紧紧的抱着妹妹。
奶团子短路的脑子还没回神，但是被陡然吓住的哭，却止不住了，猛的憋出一个嗝来，然后接连打了两个嗝。
唐大哥略微松了松手，看着妹妹。
奶团子又打了一个嗝。
她感觉脑子里好多事情就像一团乱麻，完全卡死了，然后打嗝就像一根金针，强势插入，她双手捂着嘴儿，还是忍不住一个接一个的打嗝，呆呆的样子非常搞笑。
唐大哥被逗乐了。
心里发软，刚才那种寒毛竖起的后怕一扫而空，他伸手拍着妹妹的背，给她顺气，一边问：“三郎，带水了吗？”
“没，”唐三哥也回过神儿来。
不过他是个铁憨憨，既不知道二哥为啥叫他来，也不知道大哥刚才就在那边摘酸枣，所以也不怎么害怕，只抱怨道：“啥都没带！我好好的在盖屋呢，二哥忽然叫我来找你，还叫我抱着心宝，心宝一直哭，哄也哄不听，非要找你，我跑了大半个山，都快累死了！”
他往地上一坐。
唐大哥有点奇怪：“二郎忽然叫你来？”
“对啊！”唐三哥道：“急的不行，一会儿都等不迭！”
唐大哥皱了下眉，但也没多想，左右找了找，摘了一个灯笼花，把花芯儿放在妹妹嘴里：“甜不甜？”
正在疯狂打嗝的奶团子，立刻含住了，点头：“甜。”
唐大哥失笑了一声，向后靠在树上，“多亏你们来，我刚才……”他指了指：“就站那儿给心宝摘酸枣来着……”
唐三哥吃了一惊：“真的？”
他点了点头。
铁憨憨吓的直拍胸，唐大哥也没多说，四处给妹妹找能甜嘴儿的东西，奶团子吮了两朵花花，就不知不觉的止了嗝，忽然就发现脑海里头，那个扎根一样的石头没了，消失了。
她咦了一声。
唐大哥问：“怎么了？”
奶团子道：“石头没了，字字也没了。”
唐大哥奇怪：“什么石头，什么字字？”
奶团子双手比量：“就是心宝做梦，有一个石头，石头上有字字，然后二的的就来找大的的……”
她的的了半天，唐大哥也没听懂，想着回去再问二弟，就哄着妹妹道：“好，好，大哥知道了，没了就没了吧。”
嗨呀！大哥好笨呀！
奶团子泄气的一塌肩。
她刚才也是紧张的不行，又跟三哥一起叫了半个时辰，嗓子也疼，身上也累，肚子又饿，整个人像块没骨头的小泥巴，直接往大哥哥肩上一糊，一动都不想动了。
唐大哥笑着摸了摸妹妹的背，然后踢了弟弟一脚：“走了，赶紧下山，二郎该着急了。”
唐三哥坐了一会儿，也缓过来了，就跳了起来：“走。”
两兄弟就往下走，唐三哥一路蹦跶着，给妹妹找能吃的东西。
心宝枕在大哥肩上，头都不用抬，只管张嘴，三哥哥人虽糙，投喂妹妹却细心极了，连馒头草的毛都剥的干干净净，喂进她嘴里一小把馒头草种子，又甜又滑。
心宝忽然闻到了一股甜香。
她敏锐的支楞起了小脑袋，唐大哥道：“怎么了？”
“好香，”奶团子努力吸着鼻子：“果果的香，甜甜的。”
“我咋没闻到？”唐三哥叨着一根草叶子，伸着鼻子四处乱嗅：“什么果子？我光闻着草味了！”
反正是一种果子的香气，不像苹果，也不像桃子，是一种甜酸的味儿……
奶团子对这很敏感，努力嗅了半天，伸出小胳膊指了指：“那边！”
两个哥哥一个看起来很有原则，实际上并没有；一个看起来和实际上都没有原则，俩人就完全没有异议的，朝着妹妹指的方向去了。
走出一小段儿，两个哥哥也闻到了一种甜酸的香气，再往前走，却好像什么也没有。
唐三哥不死心的扒拉开树枝藤曼，到处转，三转两转的，然后他哟了一声：“哥！哥！快来！”
第36章 我还是个宝宝呀
唐大哥一手护着妹妹的头脸，也钻了进去，然后也哟了一声。
眼前是一大片刺梨。
真的是老大的一片！粗看足有十几二十棵！
可能是因为在一个坡下头的夹角，周围的树又稠，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居然没有被人发现！
要不是奶团子鼻子灵，他们也发现不了！
唐三哥立刻就上前摘了一个，吹了几口，自己先尝了尝，唔了一声，立刻又摘了两个，一个递给大哥，一个就递给妹妹。
奶团子张开小手手接过来，双手捧着，眼儿亮亮，嘴里疯狂的冒着酸水儿。
刺梨要说吃，其实并不算太好吃，因为很酸，但维c含量巨高，是苹果的好几百倍，而且增加免疫力，抗衰老，排毒美容养颜降三高……真的好处多多。
不过这东西长的像荔枝，外皮儿有很多刺刺儿，心宝盯着看了半天，完全没有地方下嘴。
唐大哥看的笑了，就给她啃了啃刺儿，送到她嘴边，心宝也不嫌弃，阿呜就是一口，酸的眼儿都眯了起来，整个人一个哆嗦。
两个哥哥都哈哈大笑。
然后唐大哥道：“不咋好吃，但放着也能甜甜嘴儿，你抱着心宝先下山，我编个筐摘几个。”
说着他就要把妹妹递给三弟，但奶团子一听这话，立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裳，小脑袋往他脖根处一扎，死活不撒手儿。
唐大哥没办法了，就道：“算了，先下山吧，记住这个地方，别声张，回头咱再上来一趟。”
于是三个人就摘了几个，先下山了。
下山倒是快，一路小跑下去，老远就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路边，一见他们三人，就站了起来，露出了一个笑。
是二哥哥。
唐大哥道：“坐这儿干嘛？家里有事？”
二哥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事。”
他问他哥：“你们没碰上什么事儿吧？”
“嘿！”铁憨憨碰了他一下：“你咋知道的？我们……”他高兴的咬耳朵：“发现了一大片刺儿梨！！要不是大哥的筐子掉山下头去了，我们就摘点回来了！”
二哥哥微偏头，飞快的抓住了重点：“掉山下头去了？怎么回事？”
唐大哥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就本能的报喜不报忧：“没事，我把筐子放在山边，没想到山就塌了一块。”
二哥哥猛的一眯眼。
他道：“你具体说说！哥，这很重要！”
唐大哥微愣。
但他知道弟弟年纪虽小，却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就详细的说了一遍。
二哥哥脸色微微发白，却又隐约有些兴奋。
他看了妹妹一眼，就见妹妹正把脸儿藏在大哥怀里，暗搓搓的啃刺梨，还不时的露出大眼看看四周，就像一只警惕的小松鼠，显然早就把之前的事情给忘了。
二哥哥无奈一笑，暂时也没提。
奶团子弄了一身的脏，连头发都脏了，但她这会儿仍是穿的“睡衣”，所以回了家，烧了水，奶团子自己扑腾扑腾的洗了洗，换上了衣服。
她真的饿了，吃刺梨更是越吃越饿，拿出了干饭人的精神，脸都快埋进碗里去了，一口气吃了大半碗白米饭，还想再吃，唐大哥怕她撑着，硬把碗夺了下来，抱着她去院子里玩了会儿，回来就睡的呼呼的了。
二哥哥看着，叹了口气。
唐大哥和唐三哥歇了歇，就想上山摘刺梨，想着摘好了，趁着大家吃晚饭的时辰背下来，正好。
结果二哥哥怎么都不答应，但是他还没把事情弄明白，也没给他们解释。
等到奶团子睡了一觉醒过来，二哥哥趁人不备，就把她抱到后头喂毛驴。
到这，奶团子才看到了唐小八的真容。
小毛驴是栗子色的，只有口鼻和眼圈圈是白色，腹部也是白色，两只长耳朵高高的竖起来，中间一小嘬毛毛迎风招展，非常可爱。
而且也不凶，她举着草过去，它也有些怯生生的凑嘴过来，动作还挺乖的。
二哥哥耐心的陪着她玩了一会儿，才问她：“心宝，那个大石头上，还有什么字？”
奶团子的手猛的一顿。
被他一提，刚被清空的记忆迅速回归，心宝瞅着他，小嘴儿就开始瘪，大眼晴里迅速蓄起了泪，整个人一抽一抽，可怜极了。
她心里无限难过无限委屈无限后怕……百味杂陈，实在克制不了幼崽的本能了。
那种心情就类似于：“我居然差点因为疏忽害死大哥！我好内疚我好害怕！！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我已经尽力了啊，我也还是个宝宝啊！哇！！！”
她放声大哭。
二哥哥迅速把妹妹抱住哄了一会儿，然后往她嘴里放了一颗糖。
奶团子略微止哭，咂吧了咂巴，好甜……可是想想还是觉得巨委屈，小嘴儿又开始瘪，大滴的眼泪直往外涌，把长长的睫毛都湿了……
哭了几声，她缓解了一下心头的委屈，又咂咂嘴儿吃糖，吃了会儿，又开始一抽哒一抽哒的哭……
二哥哥把妹妹揽在膝上，直笑的全身发抖，真的是又心疼又好笑。
就这么周而复始，等糖吃完了，委屈劲儿也下去了，心宝抽噎着跟二哥哥说：“石头没，没了，字儿，也没了。”
她已经把大哥三哥开除出了商量正事的范围，所以就只余下二哥了，她努力表述清楚：“大哥走过来，山塌了，心宝就哭……哭完了，石头和字字就没了。”
二哥哥恍然点头。
他问：“那心宝还记得后头的字吗？？”
奶团子自信道：“记得！”
她从哥哥膝上下来，准备写。
然而……小破车的身体并不给力，她眼前明明是一个图像，但是，好像是石头上的果树风景更印象深刻，相比之下，字的笔划并不那么清楚。
她努力回忆。
有的记不太清的，二哥就划出几个类似的，让她从里头选。
然后两人花了好一会儿，拼拼凑凑的，终于把这句话给拼了出来。
二哥哥沉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问：“心宝，之前有过这个大石头吗？”
她点了点头，“有过的。”
二哥哥问：“上头是什么字？”
奶团子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那一次，她只是一个模糊的认知，完全像是一个梦，醒来之后就没有去想，所以，连清晰的画面都没有，只记得几个笔划与简体字相似的字。
她在地上划出来，二哥哥道：“小，小……两个小吗？”
奶团子点了点头，又划了两个，二哥哥轻声道：“二，了……”
他沉吟了许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第二天……”他声音发轻：“是不是我中暑那一次？”
奶团子也想了起来，赶忙点头：“对的，就是那天！”
第37章 谁还不是个钗黛了
居然真的是！
所以，他是误打误撞的逃过了一劫吗？
是……死劫吗？
二哥哥的眼瞳亮的惊人，他缓缓点头：“让二哥好好想想。”
他认真的叮嘱妹妹：“这事儿，先别跟三哥……算了，先别跟任何人说，等二哥琢磨明白。还有，再梦到大石头和字字，一定要赶紧跟二哥说，千万别拖延。”
奶团子猛点头儿，皱着眉头，小表情十分严肃。
二哥哥被她逗笑了，亲了亲她的眉心：“心宝不怕，天将降大任……”他顿住：“二哥的意思是，虽然这些都不是好事情，但假如心宝能提前梦到，我们可以及时避免，那就变成好事了。心宝听懂了没有？”
当然听懂了！
这是在看不起谁！
我不但听懂了，我还会背，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必先……
必先啥来着？？
奶团子张着大眼认真想了半天，昂起的小下巴默默压下，当场自闭。
二哥哥牵着她小手儿出来，一看只有唐四哥在家，再一问，唐大哥俩人，果然趁机上山了。
二哥哥皱了一下眉，有些担心，但心宝既然说那石头没了，这一劫，应该是过去了，于是只点了点头。
可心宝尚未把石头消失和劫数过去这两件事情划上等号，一听就急了。
她原本很讨厌哭哭啼啼的小孩子，可是直到她也成了小孩子，才发现……呜呜，身为一个崽崽，她走也走不动，跑也跑不远，打也打不过，叫也叫不响……她好难！！
她小嘴儿一扁，眼里瞬间就涌上了泪，她也不放声大哭，只默默的垂泪，小扇子样的睫毛都被打湿了，就跟没人要的小狗儿一样，要多么可怜，就多么可怜。
二哥哥在旁边坐下，搂住她哄。
温言细语的哄了不大会儿，他就摸出了一块糖，拆开油纸，放进了妹妹嘴里。
果然，不大会儿之后，奶团子的泪水还挂在脸上，就开始咂吧咂吧的吃糖，美不滋儿的，完全忘了自己之前在干什么。
二哥哥笑眯眯的看着。
家里人疼闺女/妹妹，只是对她好对她好对她好，但是二哥唐时荣，从一开始，就会去考虑“要怎么对她好”的问题，或者还有要怎么让她听话等等的问题……然后在每一次相处之后，头脑自动归纳总结。
比方说，他发现妹妹，除非是很重要的事情，否则一个时间只能考虑一件事情，而且吃东西在她来说，好像也是一个完整的事情，不是可以“顺便”干的。
而且奶团子真的很喜欢吃糖，所以投喂一颗糖，可以瞬间止住小哭，缓慢止住中哭，还能分散大哭的情绪，简直好用极了。
他决定等这一小包投喂完，就再去城里买一包。
于是等唐大哥兄弟背了两筐刺梨回来，兴冲冲的回到家，一眼就看见唐二哥和奶团子坐在门口，一见唐大哥回来，奶团子立刻从二哥哥怀里站起来，小嘴儿都扁起来了，张开手儿求抱抱，一边想放声大哭，控诉大哥的不靠谱，却中途发现……咦？？
她再次发现了一个新知识，原来幼崽崽的泪，是真的会哭干的，比方说现在，她是一滴都没有了。
她不能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肉脸，又使劲酝酿了一下，还是没有。
奶团子：“……”
美少年二哥哥在旁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捂着脸毫无形象的笑成了狗。
他太聪明，所以一眼就看出了奶团子的脑回路，简直要被她笑死了。
唐大哥心虚，赶紧把妹儿抱了起来：“心宝在等大哥？”
“对啊！”心宝大佬找着了状态，奶声奶气的训斥大哥：“阿娘说，要心宝看好的的，你跑远了心宝就看不到了，你以后不要这样了，这样不对！”
噗！
唐大哥忍着笑：“大哥错了，大哥改，大哥哪儿都不去了，就在家叫心宝看着行不行。”
大哥的认错态度太好，心宝大佬有点批不下去了，她眨了眨大眼：“那，那好吧！”
心宝大佬说到做到，一直盯着唐大哥，他干活儿她都搬个小凳子在旁边看，就像一个小监工。
唐大哥他们足足摘了两筐刺梨回来，就上头一层浮草盖着。
其实本来没想摘太多的，可是好多都熟透了，摘着摘着就摘多了，足摘了两大筐，拿了一小盆儿洗出来，浓浓的甜酸气。
心宝上午啃了一个半，小牙儿都被酸倒了，捂着嘴直摇手儿，倒是几个哥哥难得吃到水果，一人伸手拿了一个，吃的津津有味。
唐青山和林娘子一直到天黑透了才回来。
泥瓦班子的人，是一天管午饭、晚饭两顿饭，早饭要他们自己做，但也得给他们预备好东西。
村里帮忙的人，只管中午一顿，另给一点工钱，一般都一天三五文，意思意思就算了，他们也不好做的太大方，免得后头再有盖屋的骂他们，所以饭食上就格外用心，大家吃的好，干活积极，也能快一些。
几十口子人吃饭，是真的要从早忙到晚的。
唐大哥他们倒是想去帮忙，可就算他们去了，爹娘也是闲不下来的，盖房子，本来就是个辛苦的事儿。
看爹娘一脸疲惫，几个儿子都忙前忙后，给她们拿水递帕子，林娘子洗完了脸，向奶团子张手：“阿娘抱抱。”
奶团子赖在唐大哥身上，直摇头儿：“不抱。”
老母亲顿时就伤心了。
然后她伤心的硬把奶团子抱了过来，照着小屁股轻轻拍了一下：“一天不见就不认识阿娘了？不给阿娘抱？”
“不是呀！”奶团子道：“心宝要看着大哥。”
“哎？”林娘子道：“心宝会叫哥了。”
二哥哥在旁笑道：“一个字偶尔能蒙对，两个字还是不行，一急了咬字儿就不清楚，教她还不学。”
唐三哥在旁边给妹妹说话：“不清楚怎么了，不清楚也可爱，心宝才这么小呢，长大了就清楚了。我就喜欢妹妹叫我的的。妹儿，叫一声。”
心宝响亮的：“三的的！”
憨憨同样响亮的：“哎！！”
奶团子很得意的摇了摇小脑袋。
谁还不是个钗黛了，谁还没做过哥哥梦了，她一向觉得“哥哥”才是哥哥的正确叫法，一听就特别亲。
难得上天一气儿给她送了六个好哥哥，都是亲的！同父同母的！为了成为一个软萌的乖妹儿，她一定要将哥哥俩字儿叫到老！！
林娘子笑道：“你就惯着她吧。”
正说着呢，唐青山也洗完了进来了，唐大哥站起来想给他倒茶，奶团子嗖的一下就从阿娘膝上蹦起，张开手：“的的抱！”
唐大哥无奈的坐了回去：“我不动，我不动了行不行？三郎给爹倒水。”
第38章 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奶团子乌亮的葡萄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唐大哥。
唐青山看了看闺女，又看了看大儿子，过去坐下，沉声道：“荣儿叫昌儿回来干什么？”
“对哦！”林娘子也想起来了：“这么急着叫昌儿回来，一下午也没回去，做什么了？”
唐大哥咳了一声，唐青山的眼神儿就移了过来，静静的等着。
二哥哥犹豫了一下，见憨憨三哥出去给他爹倒水了，没在屋里，就压低声音，小声道：“说了不知道你们信不信，心宝做了一个梦，梦到大哥会从山上摔下来，我不放心，就叫三郎带着心宝去接人了，去了之后，大哥正好要摘野酸枣，心宝一叫，他就回来了，他一折回来……他刚才踩的那块地就塌下去了，老大的一块，筐都掉下去了，你们都不知道有多险。”
他一指奶团子：“要不心宝能这么黏大哥，一天不下身儿了，这是吓着了。”
唐青山和林娘子都听的吃惊极了。
林娘子站起来，把闺女放进了唐青山怀里，拉住大儿子，来回看了几眼：“没事吧？繁儿没事吧？”
“没事，”唐大郎道：“我一点事儿没有，就是筐子掉下去了，是挺险的，幸亏心宝叫我。”
林娘子直拍胸：“幸好有心宝，心宝真的是咱们家的小福星。”
唐青山看了看怀里的奶团子，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是。”
看爹娘的想法，显然是“凑巧心宝做梦，凑巧救下大儿子，心宝可真是旺他们”，把这完全当成了巧合，也完全没有仔细追究梦的内容的意思，美少年二哥哥忧伤的叹了口气，也没解释。
一家子没有一个靠谱的，终究还是我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老两口都累了，而且庄户人家都睡觉早，聊了两句就准备睡了，唐大哥一站起来，心宝立刻张手：“大的的抱！”
唐大哥过来抱住妹妹，笑道：“心宝要跟大哥睡？”
“对，”奶团子点头：“跟的的睡！”
憨憨三哥例行争宠，“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跟三哥睡啊？”
五六吐槽他哥：“你那个呼噜吵的死人，心宝跟你睡，根本睡不着！”
三哥哥一噎。
然后他居然就没辩解，垂头丧气的低下了头。
奶团子立刻就心疼了，转头道：“那明天心宝跟三的的睡吧！”
唐三哥感动的过来抱住妹妹：“谢谢心宝儿，不过三哥打呼噜……可能确实挺吵的。”
唐青山训斥儿子：“心宝三岁了，是大姑娘了，不许跟哥哥睡。”
“爹，”二哥哥道：“心宝今天是吓到了，所以才格外黏大哥，你让她陪着大哥吧。”
唐青山顿了顿：“就这一次！”
唐大哥哈哈笑着，把妹妹抱了出去，五六跟屁虫一样跟上。
他们住一个屋，上炕还又聊了会儿，才各自睡下。
唐大哥今年十六岁，正是介乎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年纪，他跟唐青山长的非常像，是那种浓眉大眼式的英俊，只是没有爹爹的冷硬寡言，反而显得十分的洒脱，笑起来的时候，简直英俊到闪闪发光。
一个这么好的大哥哥，居然差一点就没了。
夜深人静，小破车的脑子，冗余的信息被清空，反而灵光了不少，她终于捋清楚了这件事儿，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家里的每一个人。
她两只小胳膊，用力用力的抱着他脖子，小豆芽扫的他下巴直痒痒。
双胞胎已经睡着了，唐大哥手摸上来，小心的把她的小豆芽解了，用气音道：“心宝儿不怕，大哥没事的。”
他大手安抚的揉着她软乎乎的头发，心头柔软到不可思议：“大哥还要护着心宝儿长大变老呢！”
奶团子把小脚脚架到他身上，小身体紧贴着他：“心宝睡不着，要的的唱歌才会好。”
唱歌？
唐大哥咳了一声：“大哥不会唱歌啊？”
黑暗中，妹妹大眼儿乌亮的瞅着他，满是期待，唐大哥又咳了一声，忍着少年的羞耻，沉沉的哼唱：“羊羊羊，跳花墙，花墙破，驴推磨，猪担柴来狗弄火，小猫炕上捏饽饽……”
奶团子一觉睡到大天亮，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可能是怕冻着她，门是关着的，四哥坐在床前编着什么，见妹妹醒了，就向外头道：“大哥！心宝醒了！”
不一会儿，唐大哥就进来了，居然真的没上山，蹲下给她穿上鞋。
二哥哥背着手儿，慢悠悠的陪着妹妹去洗了脸，刷了牙，一边在她耳边小声问：“心宝做梦了没有？”
奶团子摇了摇头。
二哥哥放了心，回来坐下，给她梳起两根小豆芽。
唐大哥把饭给她端上来，一边道：“你别老问她，好不容易才忘了。”
“要问哒，”奶团子认真回答：“心宝还小，做梦容易忘掉，二的的问了，就不会忘了。”
唐大哥笑着摸摸她头。
他是典型的大男人想法，长兄责任感十足，觉得应该挑起家中的重担，让妹妹安心无忧……可是这世上很多事情，本来就是人力所不能及的。
二哥哥低声道：“哥，说起来，咱们家的人，也真够多灾多难的。”
唐大哥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凝。
二哥哥敏锐的察觉，看了他一眼，唐大哥避开他眼神，道：“吃刺梨不？这么多，咋处理啊？放着就烂了，送人又不大舍得。”
奶团子举手发言：“心宝几道！”
唐大哥笑道：“你知道什么？”
奶团子道：“可以用梨梨熬糖。”
“啊？”唐大哥没想到她真能说出什么来，皱眉道：“熬糖？用这个咋熬糖啊？”
唐四哥在那边都听笑了：“心宝说你也信！糖是那么好熬的？”
糖在这个时候可是个稀罕东西，还挺贵的，制糖的法子，也不是什么人都会的，糖坊都守的严实着呢。
被质疑，奶团子顿时不高兴了：“心宝就是几道！”
她站起来，努力给他们讲解。
她说的熬糖，其实是熬糖稀，用刺梨熬糖稀，还真不算难。
刺梨有刺，但这刺跟粟子什么的刺不一样，它其实就长这样，所以不削也可以，直接切成块或者条，用网过滤一遍，再用细布过一遍，然后把滤出来的梨汁，上大火熬。
看火候，至少要熬一个小时，梨汁会渐渐的变稠，然后换小火再熬，慢慢的，熬到能拉丝的程度，就要边搅边熬……一直熬到想要的稠度就行了。
而且刺梨虽然酸，其实糖份并不少，比鸭梨肯定要低一些，但熬糖稀是没问题的。
她现在不能很系统的讲，讲了前头忘后头，讲的有点颠三倒四，但关键问题倒是讲明白了。
唐大哥闲不住，立刻就张罗着想试试，唐四哥也过去帮忙，二哥哥抱着心宝：“心宝怎么知道的？”
奶团子熟练的祭出金句：“心宝也不几道为什么会几道，但心宝就是几道。”
谎言重复一百次就成了真理，她说的理直气壮。
第39章 文化人可真会扯
二哥哥微皱眉头，沉默半晌。
奶团子一脸无辜的眨巴大眼，然后二哥哥下了结论：“心宝应该是个有宿慧的。”
唐四哥洗着刺梨，遥遥问：“什么叫宿慧？”
二哥哥道：“就是累世而来的智慧……佛陀说，有宿慧者，若在今生遇到极大的机缘，就有可能慢慢显露……这种福缘可遇而可不可求，万万人中无一。”
“哇？这么厉害？”唐四哥不明觉厉：“怪不得心宝认识药草。”
唐大哥也道：“心宝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哎？？
奶团子大眼卜灵卜灵的瞅着她二哥哥，你们文化人可真会扯……居然就这么圆过来了。
累世的智慧什么的，其实还真没说错，前世她疯狂的学习和工作，现在想想也没有浪费，她这辈子完全可以躺赢了，美滋滋。
于是奶团子放了心，积极主动的过去帮忙。
软呼呼的奶团子到处挤来挤去，唐四哥不得不把盆子推远一点，好让她能蹲过来，她从盆子里拿，然后再递给他，贡献了三岁小宝宝能贡献的最大力量。
唐大哥洗干净一块布用来过滤，一把一把的攥出汁儿，先少熬了一些试试。
起先他们觉得，梨汁什么的，放火上烧，那不顶多就烧开了？怎么可能熬稠熬少？
可是呼呼的烧了半个来时辰，居然真的变稠了。
唐大哥和唐四哥都是精神一振，这说明这个法子真的行！
连二哥哥也忍不住，坐到灶房门口看着。
奶团子也蹲累了，过来坐到了他脚上，远远瞅着。
自从变成了幼崽，她发现坐人脚脚真是vip宝座，又不会弄脏衣服又可以靠着，又不会累到哥哥。
四双眼睛巴巴的盯着，又熬了会儿，唐四哥抽了抽鼻子：“糊了糊了，我闻见糊味儿了！”
唐大哥赶紧抽出来几根柴，一边还总结：“看来到了发稠的时候，就得火小一些。”
唐四哥道：“我见阿娘炒糖就是容易糊。”
奶团子在旁边注解：“要搅。”
“要搅么？”唐大哥就挽着袖子站起来，慢慢的搅着，一边不时的道：“试出手沉来了，越来越觉着稠了。”
又烧了一会儿，他道：“我咋觉得行了呢？”
唐四哥也站起来，上手搅了搅，举起勺子来的时候，挂出一道丝，慢慢滴下。
唐四哥道：“我觉得还得再熬会儿。”
满灶房都是甜香，奶团子馋的口水都流到了下巴上，唐大哥一眼看到，失笑道：“舀些出来，叫心宝尝尝。”
奶团子猛点头儿，觉得自己的工作很重要：“心宝先尝尝。”
于是唐大哥舀了一小碗出来，拿布垫着下头，又拿了一双筷子，放到二哥哥手里，奶团子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小手手攥住了筷子，沾了一点，迫不及待的舔了一口，眼儿都眯了起来：“好吃！”
刚才火大了，糖熬的有一点点糊味儿，但还是很好吃，只是不够稠，一次只能挑起一点儿，倒是正好，不用担心烫着。
奶团子很快咂吧完，嘴角上沾了一点糖，小舌头卷呀卷的，半天都舔不到，整个脸都忍不住朝那边偏，呆头呆脑的，可爱的很。
二哥哥笑眯眯的看着小馋猫儿，没想到她下一次挑起糖来，就送到了他嘴边。
二哥哥尝了一口，又热又甜，奶团子又挽了一筷子，转回身，一边走一边就要滴下来了，她用另一只小手手虚接着，急的直叫：“的的！大哥！”
唐大哥还烧着火，怕她摔倒，赶紧过来尝了，道：“心宝乖，大哥不吃了，心宝自己吃。”
唐四哥也尝了，然后他品了品，就开始寻思。
半天他问：“大哥，那一片刺梨多吗？”
“挺多的，”唐大哥道：“得有……二十八九棵的样子，果挂的也稠。”
唐四哥道：“你说，我们多摘一些，熬了糖去卖怎么样？我见过庙会上卖糖稀的，拿两根小签儿一搅就是三文钱，贵的很！就咱熬的这一点……有十斤果没？倒出来就得有一碗，起码能卖个几十上百文钱了。”
唐大哥眉头一凝，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隔了一下才又开始搅：“还真行！那地儿不好找，咱们摘的时候避着点人，别叫人知道地方……估计还真能卖几天。”
唐四哥整个人都兴奋了：“大哥，那不如这样，我们先把这些熬了，然后就拉去街上卖卖试试，要是行，咱就趁黑多摘一些，糖稀这东西，放十天半月都坏不了，只要摘回家，那就是咱们的了，怕什么别人抢？”
唐大哥点了点头：“我看行，我们去的时候，要是能卖得了，就再买些家伙什儿，大锅什么的，下回熬着也方便。”
二哥哥补充：“这熬糖的时候，也得注意点儿，别叫人看着了，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人都会的。”
一边说着，糖也熬的着不多了，二哥哥用两根小细棍子试了试，果然能搅起来了，他兴奋道：“行了！”
熬出来，确实只有一碗，浅浅的金黄色，拿两根小细棍儿一挑，然后互相缠呀缠，越缠越稠，越缠越亮，浓浓的刺梨香，一咬，又劲道又香甜，好吃极了。
几个人都十分兴奋。
正忙着呢，小五哥和小六哥也回来了，一进门就嚷嚷：“好香！什么这么香！又甜又香！”
“嘘！”唐四哥嘘了他们一声，示意他们进灶房，奶团子双手捧着碗儿叫他们看。
双胞胎一看就道：“这是什么？是糖吗？”
“是糖，”唐四哥给了他们小棍儿，一边简单说了两句，又道：“吃完了，去叫三哥回来。”
“我去吧，”唐大哥整理了一下衣裳，“顺便跟爹说一声。”
唐四哥有点不乐意：“爹肯定又要说这说那，不让去。”
唐大哥欲言又止，安抚的拍了拍弟弟的肩，就走了。
他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带着憨憨三哥，朝弟弟点了点头。
唐四哥很高兴，眼都亮了。
兄弟几个齐下手，很快就把两筐刺梨洗了出来，三哥力气大，他下手搅，动作堪比搅肉机，两手一搓，汁汁就直往下淌，两筐刺梨不一会儿就绞完了汁，满满的一大锅。
几个人午饭都没心思吃，一个个兴奋极了。
熬出糖来，才商量着谁去。
一听说能坐新驴车，大家都想去。
唐四哥年纪虽然不大，斗大的字儿不识一筐，却很会算帐，他是一定要去的，唐大哥不放心，也是一定要去的，二哥哥想去买个篆书什么的，也要去，奶团子缩在下头，仰着小脸，眼儿乌亮，满是期待，显然也挺想去的。
于是唐大哥一锤定音：“这趟我和二郎四郎心宝去，三郎上趟山，再摘一些果子，等我回来跟你上去背，小五小六在家看家，削些小棍子，下次带你们去。”他安抚的摸了摸弟弟的头：“乖。”
看着小屁孩儿失落的神情，奶团子心虚的别开了眼。
第40章 帅不过三秒
动身的时候就已经是未正（14点），有点晚了，套上驴车的时候，村里人不少跟他们打招呼，“这是要去哪儿？”
唐大哥只道：“赶巧了有些事儿要办。”
一路出了村儿。
驴车是敞篷的，后头有座儿，四周都有栏杆，坐着还挺有民国时期黄包车的感觉。
二哥哥抱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话，心宝东张西望的看风景，无意中别眼时，却见坐在旁边的唐四哥，正双眼放空，微微出神，表情兴奋之中，又有一些小忐忑。
再看看前头的唐大哥，赶着车，也一直没有说话，放在腿上的左手，不时的点两下，好像也在紧张。
想也是啊，四哥才十岁，唐大哥也不过十六岁，从来没自己做过什么生意。
虽然听说他们在县城做过工，但做伙计和自己卖东西，本来就是两回事儿，紧张也不奇怪。
心宝决定安慰他一下。
于是她扶着栏杆，站了起来。
二哥哥吓了一跳，“心宝，别调皮！小心摔了！”
心宝摇了摇头，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维持平衡上。
他两只手虚护着她，好在栏杆很高，她站起来能打到她肩，而且也很密，掉是掉不下去的。
心宝两只小胖手倒替着，鞋子里的小脚脚全力巴着地面，颤微微的走了过去，想抱住四哥，又害怕摔交，要是真摔了，二哥这个病美人，是绝对扶不动她的。
于是她想了想，机智的一只手紧紧抓着栏杆，分出了另一只小手手，去摸四哥哥的头。
结果车一个颠簸，奶团子一个摇晃……
啪！
打了四哥哥一巴掌。
四哥哥：“……？？”
奶团子：“……？？”
四哥哥又茫然又想乐：“心宝，你打我干什么？”
“不是我，不是我！”奶团子急了，光速甩锅：“是大哥！”
唐大哥听到叫他，回了一下头：“大哥怎么了？”
奶团子整个人紧张的微微弯腰：“你的车车开的不稳当，心宝才会打到的的脸。”
“哦，”唐大哥明显心不在焉，随口道：“那我慢一点儿。”
他果然慢了一点儿。
奶团子慢慢的直起腰来，再一次伸出小手手，四哥哥警惕的伸手接住。
然而奶团子对打气流程非常严谨，避开了他的手，认真摸了摸他的头。
她小腿儿抖呀抖，声音也抖呀抖，却小脸严肃，自觉得气势万丈：“的的不用担心，有心宝在，的的什么都不用怕！”
四哥哥愣了愣，然后……噗！
他没想到妹妹千辛万苦的走过来，就是为了跟他说这句话，哭笑不得的道：“好，好，四哥不怕。”
二哥哥笑眯眯的看着。
他好像把观察奶团子的日常，做为了生活的乐趣，在一定范围内，他从不干涉她的行为。
奶团子又抖着小腿儿，双手抓着栏杆，回头看了一眼……
大哥离的实在是太远了。
心宝考虑了一下小破车身体的实际情况，觉得她不可能走的过去。
对流程很严谨的奶团子考虑了一下，果断决定取消摸头流程，只简单的加油打气。
于是她超大声的道：“大哥！！”
唐大哥正在寻思事儿，被她吓了一跳，手一哆嗦，鞭子甩了出去。
小毛驴猛然加快速度，驴车剧烈一晃，奶团子啊的叫了一声，整个人往下一滑，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两只小腿腿，从栏杆的空隙里穿了出去。
心宝：“……”
哥哥们：“……”
于是余下的时间里，三个哥哥绞尽脑汁的安抚他们帅不过三秒的妹妹，什么紧张什么忐忑全没了。
很快就进了城，几个人都下了车，一般这种小县城，城边都有看车的，唐大哥花了两文钱，让人帮忙看着驴车。
他转身，随手把团子提起来，放到了右肩上，一手扶住。
四哥哥靠他近些，抱着罐子，犹豫不决：“大哥，我们去哪儿卖？”
二哥哥就像一个不负责任的熊孩子，一脸的事不关已：“我要去买书，大哥给我一点钱。”
唐大哥掏出钱袋子，让他自己拿了些钱，二哥哥就慢悠悠的溜达着走了。
奶团子看着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早就知道家里没一个靠谱的，可怜她，拖着小破车的身体，还要扛起生活的重担！
她坐在大哥的右肩上，一只小胳膊放在他脑袋上，小手手抓着他的发髻，宛如一个巡视江山的皇帝，稳如泰山。
然后她往西一指：“的的，那边！”
唐大哥看了一眼：“那边？街市不在那边。”
奶团子坚持：“那边！车车多！”
四哥哥也踮脚看了看：“马车是挺多的，应该是附近的人家有红公事，不过这种地方，只怕不会叫咱们去摆摊儿卖货的。”
他本能的有些畏惧：“卖不出去没事，起码别惹事儿。”
奶团子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担忧，她鼓励四哥哥：“没关系，我们去瞧一瞧，不试一下肿么知道不行。”
四哥哥还是犹豫。
唐大哥沉吟的道：“这个时候，说晚虽也不太晚，但街市上人也少了，去街市估计卖不了多少，倒不如听心宝的试试，马车多说明人多，不让卖咱们就走呗，也不碍什么。”
他既然拍板了，三人就慢慢的往那走。
走过去之后，四哥悄悄细看马车，又打量那家人的门楼，忽然一喜：“我听到小孩子闹腾了！这应该是哪家老人过整寿！那肯定有不少小孩子！而且过寿这种喜庆日子，应该也不会打人什么的！”
这边的风俗，老人过整寿，都会叫很多孩子过来凑热闹，叫做“添寿”，双胞胎就经常被村里和邻村借去干这种事儿，富裕人家能拿到十几文钱，贫家也能拿个三五文，还能落一袋子果子干花生什么的吃食，是个美差。
这一家显然家境不错，办的还挺隆重，就光外头马车就有二三十辆，在这间小县城着实是不多见了。
三人慢慢走近，唐大哥把妹妹放下，道：“就在这儿吧！”
唐四哥有些犹豫：“可是若在这儿，大家出门上了车，谁还会为了这点吃头停下车来买？”他指了指前头：“最好能在那儿，大家出门还没上车，看到，顺手也就买一些了。”
唐大哥摇了摇头：“话虽如此，可是在那，当着旁人大门口卖，人家哪能答应，就在这儿吧。”
一边说着，一边就解下了身上的篓子，把带来的席子展开。
唐四哥刚迟疑着想放下罐子，忽然一眼瞥见妹妹，摇摇摆摆的向门口跑了过去。
唐四哥一惊：“心宝！回来！”
第41章 年画娃娃和沈二爷
奶团子倒腾着小短腿，跑的更快了。
她可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她说罩着哥哥是认真的！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好多电视剧里，要征服一家人，首先就要给他家门房塞钱！！
所以她的任务，就是先搞定门房，为头一次做生意的哥哥们铺平道路。
她跑的很果断，果断到……都忘了拿钱。
在唐大哥一手抓住妹妹的同时，奶团子也已经走到了门前。
大门敞开着，一个蓝衫青年，正来回的指挥着人手，按着客人身份和离开的先后，提前预备好马车。
奶团子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
两兄妹还没来的及说话，青年已经看到了他们，走过来两步，微笑道：“两位这是？”
他以为是哪一位客人的家人或者下人，态度还算客气。
唐大哥急道：“对不住，我妹妹……”
一句话还没说完，奶团子已经合着小手手施了个礼，声音糯糯甜甜：“管家叔叔安安！叔叔吉星高照！财运亨通！安康长寿！”
青年被她给逗笑了。
奶团子衣着虽不华贵，长的却实在可爱，粉雕玉琢一般，仰着小脸儿的样子，就跟个年画娃娃似的。
而且，他其实只是一个小管事，并不是管家，听了这么几句吉利话儿，不由笑道：“小娃娃嘴巴倒甜，有什么事儿？”
奶团子乖巧的道：“叔叔，我和的的出来卖缠糖，能不能在那卖？”她小手儿一指。
青年一皱眉，看了一眼远处微露焦急的唐四哥，就懂了。
他倒还是很和气，笑道：“小娃娃，不是叔叔不答应，是今儿咱们主家有喜，一会儿客人就都出来了，呼啦啦的，没人买你家的糖，你倒是去街市上转转。”
奶团子不大甘心，还想说话，唐大哥轻轻按住妹妹脑袋，往下一抹，“多谢大叔指点。”一边就抱起了妹妹。
“好吧，”奶团子小脸皱起，却还是听了哥哥的话，向他道：“谢谢叔叔。”
唐大哥抱着她就走。
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个瘦削老者远远站在廊下，一直注视着这一边，一直到这时，才走了过来。
青年赶紧请安：“二老爷。”
“嗯。”沈二爷看向被抱走的奶团子，见她还眼巴巴的看着这边，不由一笑，招手道：“小娃娃，你过来。”
唐大哥一愣回头。
奶团子却是眼儿一亮，立刻小腿儿一摇，挣开哥哥的手，飞快的跑了过来，仍旧合着小手手施了一礼：“寿星公安安。”
沈二爷不由得一笑。
唐大哥也施了一礼，道：“舍妹……”
沈二爷冲他摆了摆手，弯腰向奶团子道：“小娃娃，你想在这儿卖缠糖？”
奶团子点了点头，沈二爷笑道：“在我家门上卖东西，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家今儿做寿，你得先送个寿礼。”
奶团子愣了愣。
她眨巴了一下大眼，立刻拿出了最经济实惠的解决方案：“心宝给你唱祝寿歌！”
也没等他答应，她就飞快的唱道：“恭祝你福寿与天齐，庆贺你寿辰快乐，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恭喜你恭喜你……”
她唱的超级认真，还带动作的，更像年画娃娃了。
沈二爷显然也没想到，愣住了。
半晌，他连连失笑，捋着胡子向旁边的青年道：“安顺，给娃娃抓把花生。”
青年赶紧应了一声，转身小跑着去了。
沈二爷笑着撩袍蹲下，与奶团子道：“你叫心宝？”
奶团子点了点头，沈二爷温和笑道：“伯伯不是寿星公，今儿做寿的，是伯伯的阿娘……心宝的歌儿唱的很好，但是伯伯还想要一根缠糖，伯伯回去送给寿星婆婆做寿礼，好不好？”
奶团子毫不犹豫的点头，小嘴巴像抹了蜜，脑子都加倍灵光：“寿星婆婆吃糖糖，日子甜甜，福寿绵绵！”
沈二爷哈哈大笑。
安顺端了大果盘出来，老者抓了两把花生果子，放进了她的小兜兜里，然后指了不远处的上马石，叫他们直接在那后头铺席子卖缠糖，还叫安顺给他们拿了两个小凳子。
四哥哥不甚熟练的，大大的缠了两棍儿糖给他，还想再缠，沈二爷笑着止住：“不必了，家母年高，一根足矣。”
他就拿着进去了。
其实这事儿是巧了，当年他阿娘，带着他们兄弟两人，就是靠着卖缠糖，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如今老母亲八十大寿了，他也年过半百，一晃就是几十年过去了，乍然见到卖缠糖的，他心生感慨，忍不住就顺手照应了一下。
他就进去了，把缠糖递给了母亲，一边笑着把事情说了。
老母亲也不由点头：“的确是巧了。”
她年纪大了，多少年不吃这个了，细细的瞅了几眼，放入口中，一时竟忍不住泪如雨下：“果然还是这个味道，这，这都隔了大半辈子了，还是这个味道。”
这会儿宾客还没散，老母亲身边环绕的，也都是有年纪的老人家。
顿时纷纷劝慰凑趣，又感慨沈二爷孝顺。
书上虽说老莱子彩衣娱亲，可是活到几十岁还亲自做这种事儿的，实在是少的很，偏沈二爷做的十分自然，旁人都说沈二爷是个草莽出身的江湖人，人家这不是挺斯文的？
而沈二爷出来之后，却又向安顺道：“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安顺一愣。
沈二爷笑道：“我前头的管家打发出去做事了，手头没人，做事不便，你若愿意，我就跟母亲讨了你来。”
安顺一喜，立刻爬下去磕头：“多谢二爷！多谢二爷！”
他万没想到，被那奶娃娃一声管家叫的，他居然真捞了一个管家当！
沈家豪富，生意做的很大，但大本营并不在这小县城中，是因为沈母老了，思恋故乡，一心想着落叶归根，所以才在两三年前回到这里的。
沈二爷陪着母亲过来，但并不跟母亲住在一起，老太太年纪大了，来往的只有几个老姐们儿，平时都是静养，着实没多少事务，伺候的人少了又不行。
而沈二爷爱花成痴，天天就倒腾那些花，所以是住在不远处的留锦园里的，买进买出的事情不少，这绝对是提拔。
安顺喜出望外。
送这些人的时候，也加倍的卖力，而且不时跟奶团子或者她哥聊两句，就好像多么熟一样。
毕竟来这儿拜寿的，多少都是为了抱沈家大腿，沈二爷当众送上“寿礼”，又提起旧事，这些人不买一根，好像都显不出诚意似的。
第42章 四哥哥的开门红
奶团子这一边。
沈二爷就像个老顽童一样，两只手缠着棍子进去了，四哥哥大松了口气，看着唐大哥：“没想到他们这么和气。”
“嗯，”唐大哥道：“可能是因为做寿，要讨个吉利。”
四哥哥笑道：“我倒觉得他是看心宝可爱，所以随手照顾一下……”
他有些兴奋：“不过这个位置，实在是挺好的，难得他们愿意让咱们挨这么近！”
唐大哥点了点头，随手把妹妹揽进了怀里：“心宝，以后不许这样！不许随便乱跑，不然下次大哥不带你出来了！”
奶团子刚从兜兜里拿出一个玫瑰枣，眨了眨大眼，振振有词：“可是的的就在这儿，不算乱跑！”
“那也不行，”唐大哥表情严肃的给妹妹上课：“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富户门房有很多狗眼看人低的，万一他们一看小孩子就动手打人呢？这样的人多的是！”
奶团子态度无比认真的点头，馋着手里的玫瑰枣，于是趁大哥不备，一下子放进了嘴里，美不滋儿的咂着。
唐大哥简直要被妹妹掩耳盗铃的动作气笑了，努力板着脸：“你……”
就在这时，有几个人从门里出来了，唐大哥两人同时停了动作，飞快的坐直，唐四哥甚至站了起来，脸上下意识的露出了一个笑，但那几个人只扫了他们一眼，就直接上车走了。
接着，是第二辆马车，同样只潦草的扫了他们一眼。
第三拨出来的人中，果然有一个小孩子，唐四哥精神一振，一直盯着那个小孩子，但那孩子只顾着吃花生，压根就没往这边看。
眼看着他们也上车走了，小少年有些失落：“我们是不是……不该在这儿卖啊？要不我们去街市？”
奶团子急的不行，看哥哥这样，又有些心疼，她枣还没嚼完，含糊不清的道：“你要叫卖呀！”
唐四哥耳朵微红，显然有点不好意思。
奶团子终于艰难的吃完了枣儿，唐大哥忙着给她喂水，又抹干净嘴巴，重新变成了粉粉白白的小萌物。
奶团子一眼看到又一家人出来，她一把推开大哥的手，张嘴就道：“卖缠糖喽！卖缠糖喽！又好吃又好玩的缠糖！”
赚钱是她人生最重大的乐趣之一，她在这种时候，脑子都格外灵光，但小破车的身体毕竟不比以前，她只绉出了这一句，却反复的说，声音又奶又糯又甜。
那一家子明明没有小孩子，仍是忍不住看了过来，中间的姑娘看着似乎有十五六岁，看了看，显然有点儿想吃，却又不好意思，就看了看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也有些犹豫，唐大郎便含笑道：“大婶，小娘子，要不要给家里小孩子带一个，这糖越缠越劲道，不会滴下来的。”
这台阶递的太及时了，连后顾之忧也似有意若无意的解决了，那小娘子果然忍不住了，示意了一下，于是旁边的丫环就过来，买了两个。
成功开张，唐四哥一下子就兴奋了。
看奶团子叫卖的十分坦然又十分卖力，小少年咬了咬牙，也跟着妹妹叫了起来：“卖缠糖喽！好吃又好玩！一口甜掉牙！”
起初声音还有些虚，越叫就越流畅。
少年清亮的音色与奶团子糯糯的音色混在一起，又热闹又喜庆，出来的人都忍不住的往这儿瞅，捎带手儿就买一根回去。
沈二爷出来送人，一边与人寒暄拱手，一边也不时的瞥一眼，还与安顺道：“这兄妹几个，都不是寻常人。”
安顺瞥了一眼，凑趣笑道：“倒是个顶个的漂亮。”
沈二爷笑而不语，示意他看。
唐四哥方才接待他的时候，还生疏怯懦，可是就这一会儿，几乎肉眼可见的在成长。
有个女客带了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正哭闹着想吃，但他母亲没带铜钱，给了一分碎银子，他们根本没钱找零，可孩子就是不走，母亲都急了，用力拖着孩子胳膊，眼看就要闹腾起来。
唐四哥就笑着缠了一个给她，把银子也退了回去，含笑道：“是我们的不是，没备够找零，这一根就送给令公子吃吧，我们这两日还去街市上卖，到时候令公子想吃可以再来。”
那母亲松了口气，谢了他，牵着孩子走了。
一根缠糖本是小事，可若是他不送，让这孩子闹腾起来，他仍旧赚不到这个钱，反而叫这家人尴尬，对于给他们提供了便利的沈家也会有些扫兴。
乡下人大多抠门，计较这点小利，生怕吃了亏……孰不知越是这样想，越是做不成大事，赚不到大钱。
而这个孩子，明显也是头一回做生意，却聪明机变，能想通这一点，又能迅速做出应对，就光这份心性，就是很多人一辈子做不到的。
沈二爷笑眯眯的道：“这孩子要是叫我哥看到，估计要收为已用了。”
安顺笑道：“那二爷不如先抢下。”
沈二爷失笑，看了他一眼：“你倒是真喜欢那孩子。”
安顺咳了一声，讪讪低头。
沈二爷并不介意：“可惜，我不会做生意，我不会赚钱，我是专门花钱的……”他笑了几声，悠闲的背着手儿回去了。
本来就不多，就一小罐，你一根我两根的，很快就卖的差不多了。
唐大哥最后还留了一根，过来送还了小凳子，一边把那一根送上：“多谢管家大叔，我们乡下人没什么好孝敬的，大叔拿着甜甜嘴儿吧。”
安顺笑着接了，当场含进嘴里，笑道：“那就谢了。”
他面相精明，笑起来却显得十分和气，冲奶团子摆手：“小娃娃，再来玩啊！”
奶团子也摆手：“叔叔债见！”
兄妹几人收拾东西走了，一转过街来，四哥哥就有些压抑不住兴奋：“开门红！！总共卖了五十多份！减掉让的送的三份，赚了一百二十多文钱！！而且大家明显觉得很便宜！下次可以把棍儿削的小一些！！”
唐大哥身为长兄，沉稳的道：“今儿是赶上巧宗儿了，这些人明显是有钱人，若在街市上，未必这么好卖。”
“说的对，”四哥笑道：“所以我才说可以用小棍，卖一文钱或者两文钱一根！而且要备齐找零……”
奶团子努力出主意：“可以买三送一。”
四哥哥一愣：“买三送一？”
“对啊！”奶团子举着小手手，比出四根手指头，“那样一下子就有四个小孩子了！”
四哥哥像是被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整个人忽然陷入了某种亢奋：“买三送一……对哦，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买三送一……表面上看着是赔了，其实这样一来，他们为了占小便宜，就会买四个，或者叫四个小孩儿过来，对对对……”
第43章 哥哥的小漂亮
呀！四哥哥也太聪明了，一点就通！
奶团子就要往他身上扑，想奖励他一个抱抱，唐大哥一手抓住：“心宝？做什么？”
奶团子朝着四哥哥张开了手臂：“四的的抱。”
成熟的大哥哼了一声，两手一撑，轻松把她悬空换到左肩，离着四哥远远的：“大哥扛着你不好吗？四哥抱不动你，自己这么胖还想找别人抱！”
心宝当时就急了：“心宝不胖的！”
唐大哥：“……？？”
他提出佐证：“我抱着都坠手了，还说没胖，都胖成小猪了。”
心宝：“……”
她憋了半天，哇的一声就哭了，然后倒腾着小短腿，非要从大哥肩上下来。
于是等在驴车上的二哥哥，远远就见三人走过来，奶团子哭天抹泪的走在前头，后头俩哥哥都弯着腰跟着，一路走，一路哄。
二哥哥放下书：“这是怎么了？”
他蹲下，张开手臂：“心宝来，二哥哥抱。”
奶团子哭唧唧的扑进了他怀里，双手搂着他脖子，二哥哥拍着背哄了一会儿，一站……居然没能站起来。
唐大哥：“……噗！”
他努力憋着笑，一手弟弟一手奶团子，一起提了起来：“走吧，赶紧的上车，天都黑了。”
几人也没来的及买锅，紧赶慢赶的回到家，饭已经做好了，林娘子跟双胞胎在院门口等着，一见驴车，赶紧迎了上来，伸手抱闺女，一边道：“怎么样？”
“很顺利，”唐大哥道：“都卖了。”
唐四哥一边下车一边兴奋的压低声音：“卖了一百多文！”
林娘子笑道：“不图多少钱，顺顺利利就好。”
二哥哥小心的下了车：“爹呢？”
林娘子道：“跟昌儿上山了，应该也快回来了。”
唐大哥把驴车往后头牵，一听就皱了眉：“我去就成，让爹歇歇，又不急在这一时。”
林娘子道：“没事，今天我们特意早回的。”
一边说着，一边抱着闺女进了门儿，看她蔫蔫的，就亲了她一口：“娘的心宝儿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奶团子往她怀里一歪：“大的的，说心宝胖……”她一边说着，眼泪就从睫毛包包里直往外涌：“胖成猪了……”
她悲从中来，哇哇大哭。
噗！
林娘子忍笑，一边拍着她背：“大哥懂什么，不哭了，心宝儿哪里胖了……”
她拿住她小手儿看了看。
小手儿白生生肉乎乎，手背上的小豆涡涡陷进去，就跟个发面馒头一样……还真胖了，小娃娃就是小娃娃，吃几天饱饭整个人就胖了一圈儿。
林娘子一边欣慰一边严肃的道：“心宝一点都不胖，心宝是阿娘的小宝贝！”
奶团子仍是哭唧唧，二哥哥看了看，就走过来，从袖袋中掏出糖，剥了纸要喂给妹妹。
林娘子一手挡开：“干什么啊？”
二哥哥还有几分小得意，低声传授经验：“心宝爱吃糖，喂了糖就不哭了，我今儿又买了一点呢！”
林娘子瞪了他一眼：“你见有哪个孩子哭了，敢往嘴里放东西的？一不小心就会卡着的！”
二哥哥呆住，漂亮的杏儿眼都瞪大了。
原来不是别人的爸妈都不聪明，而是他自作聪明了吗？
小少年难得有些讪讪的，迅速把糖收了起来。
那边唐青山一进门，就听到闺女在哭，他卸下筐子，关了篱笆门，快步进了屋，看了闺女一眼：“心宝怎么了？”
双胞胎唯恐天下不乱：“是大哥！大哥说心宝胖成猪了。”
唐青山怒瞪了大儿子一眼，过去抱了闺女，看了看她水当当的小脸。
老父亲毫不犹豫的道：“心宝哪里胖了？这么点小人儿还胖！你是瞎么？！”
唐大哥：“……”
所有的人，只有亲爹说的最最真诚！！
奶团子当时就被感动了，双手抱着爹爹的脸，撅起小鸟嘴亲了亲，慢慢的收了哭。
身为一个崽崽，情绪稍微一堆积，不管什么情绪，就会本能的哇一声宣泄出来。
但身为一个成熟的大佬，她是不会受情绪所左右的！！
哭哭啼啼什么的，那才不是她！
她只是超级不喜欢被人说胖！
说她笨没关系，反正她不笨；说她丑也没关系，反正她不丑……但她是真的胖过的。
那会儿她才刚上高中，刚刚找到竞赛这么一个生财之道，到手的奖金，全都买了过去十几年想吃却没吃到的东西，一天恨不得吃八顿，所以她那个时候是一生中最胖的时候，胖成了大白。
然后班级汇演跳集体舞，她还是领舞，在c位，还怪得意的，结果有人拍了照片，说她们是火腿肠夹面包……关键是，还真挺像！！因为舞衣是红色金线的！！
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所以每一个说她胖的人都会被她疯狂记恨！
她决定要跟大哥哥绝交至少十个小时！！
几个人端上饭来，大家都洗了手准备吃饭。
心宝下了地，很小心眼儿的，过去踩了唐大哥一脚，一边偷看他神情。
看他没注意，于是又踩了一脚，唐大哥一抬头，吓的她往后一跌，唐青山在后头扶住她，她顺势嗖一下缩回爹怀里，把脸儿藏了起来。
唐大哥失笑着，点了点她后脑勺：“小漂亮，别闹了，快吃饭。”
小漂亮什么的，也太好听了叭！
心宝扭回了头，小脑袋摇了摇，抿着嘴儿有点高兴。
看来不管多大的姑娘也是姑娘啊！但凡是姑娘，夸她漂亮准没错的。
唐大哥学会了，忍着笑给她挟了一筷排骨，一边细细的跟唐青山说了这趟出去的过程。
唐青山一手揽着闺女听着，只点了点头，好像全不在意。
吃完了饭，大家忙着洗脸洗脚，唐大哥趿着鞋子进来，朝奶团子拍拍手：“小漂亮今天要不要跟大哥睡？”
小漂亮轻易的原谅了大哥哥，张开手。
三哥从斜刺里飞也似的冲了出来，扛着妹妹就走，人都跑出门了才嚷嚷了一句：“心宝说了今天跟我睡的！”
于是他就把妹妹抱回了自己屋。
奶团子也累了，一躺下就睡着了，根本就没听到三哥打呼噜。
而家里几个人，天不亮就起来熬糖稀。
上午不少人要上山，闻见味儿，纷纷打听。
这种事情瞒不住，再说除了刺梨那地方不能说之外，别的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大家听了，顿时又是一通羡慕。
自从跟老宅掰了，唐家大房的好运气就没断过络儿，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真是不服不行，不信也不行。
反正这个扫把星的锅，是扣死在唐三水头上了。
而且有不少人，暗暗的寻思，心说大房的运气这么好，那……当初的太岁，没准儿还真是人家自己的福气，却叫村里给分了。
这话在外头不好说，但关起门来，不止一个人这样想，有些心虚，所以对着唐家人，就加倍的殷勤。
唐青山跟泥瓦班子一起忙活，没空多聊，林娘子与请来的婶子一起摘着菜，高嫂子就跟她说悄悄话：“我听说唐三水又病了。”
胡婆子的儿媳妇秦嫂子也在，笑道：“说起这事儿，我跟你们说个笑话。”
第44章 现场打脸
旁人纷纷道：“啥笑话啊？”
秦嫂子笑道：“以前，刘婆子天天儿说大房日子滋润，说心宝吃了多少喝了多少，唐三水多么可怜……结果昨儿，听说唐三水打了桶水，累的昏倒在地，病又重了，老叶叔把不出什么来，刘婆子就张罗着去县城请大夫。”
有人道：“老叶叔的本事可不比城里大夫差，城里人都来请呢！”
又有人道：“别打岔，后头呢？”
秦嫂子笑道：“刘婆子没钱请城里大夫，想把大房的衣裳拿去当了，可又觉着当不了几个钱，舔脸来我家，问我婆婆要不要。我们家的孩子，不少跟她们家孩子身量差不多的，要不然她也不会老着脸皮来问我们。我婆婆还真心动了，就叫她带来瞅瞅。”
众人会意的一笑，林娘子也跟着笑。
她心说这才是聪明人，她虽然身份尴尬，可是听那老太婆和唐三水受罪，不要太爽好么？
旁人说起来藏着掖着的，听着急的慌还不能问，只有秦嫂子，说的时候就跟说别人的事儿一样，不与她搭茬，却说的干脆。
秦嫂子笑道：“结果拿过来一看……那些衣裳啊，真没一件像样的，唐三水天天躺炕上都穿绸着缎，大房赚了那老些银钱，却全是破烂，绣纹儿都磨平了，磨的都不撑劲儿，一扯一个窟窿，还好意思拿出来卖。我婆婆笑话她，她还跟我们说是大房拿走了，好玄没把我笑死，当时咋闹的，真当我们眼瞎么！”
她顿了一下：“倒是心宝的衣裳，有两件挺好的，”她看了林娘子一眼：“小嫂子若要，我就去给你问问。”
“不要，”林娘子一口否了：“可惜是可惜了的，可我们才过了两天好日子，我着实是怕……”
秦嫂子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也是！也是！唉！可惜我们不能搬！”
两个聪明人交换了心照不宣的一个笑容。
旁人也回过神儿来：“对对，宁可破财，也莫要沾了他们的晦气！！”
另一个小媳妇小声道：“其实刘婶子，问了不少家呢，要的价儿还挺高，说是料子好……可是料子再好，轮了好几个人，也早烂了啊！”
“是呢，”另一人也道：“我倒是听说老铁家买了一件心宝的，说是给他孙女儿过年穿。”
几人议论纷纷。
其实刘婆子，本来没觉得怎么样。
庄户人家的衣裳，不都是这样的？小的捡大的穿？
可坏就坏在，她之前天天在外头说大房多么享福，这就成了现场打脸……被人说到脸上，她也觉得丢人，可要是拿去当，更不值钱，还不如舍出一张老脸，在村里混卖卖……
可老脸舍出去了，也没卖几个钱，刘婆子越想越生气，恨恨地道：“都是些没见识的穷鬼！上好的绸缎都不认识！要不是老娘好心，你们一辈子都见不着这么好的料子！送上门了还有脸挑拣……”
小刘氏看在眼里，暗暗抿唇。
上次的事情，明明不是她的错，可是这两人，却都记到了她头上！
刘婆子骂了她好几天，唐三水……却瞅个空儿就动手动脚！
她真的受够了这对娘俩了，可要叫她闹开了自己过活，她又着实的鼓不起劲儿来，说白了，她只想着哭泣示弱，等人为她出头，要叫她自己去直面什么，她却是再不敢的。
里屋，唐三水呻.吟了一声：“阿娘，我饿了。”
“哦哦！”刘婆子赶紧道：“娘给你端饭！”
她出来就骂小刘氏：“做个饭磨矶啥呢！还不赶紧的！三水儿还病着呢！饿着了我的三水儿，老娘大耳刮子抽死你！”
小刘氏急站起身来：“好了，好了！娘，给。”
她的饭早就盛了出来，就往她手里递，但刘婆子根本没有要接的意思：“赶紧端进去！三水儿等着吃！”
小刘氏心中气苦，却只能端着饭进去了，刘婆子骂骂咧咧的坐在当门，把卖不出去的衣裳，就着阳光挑拣着。
忽听里头小刘氏尖叫了一声，刘婆子头都没回就骂：“叫唤什么！大天白日一惊一乍的，家里有点子好福气，也都叫你给咋呼没了！”
屋里，小刘氏被唐三水压在炕上，脸色青白，紧紧的咬着唇。
唐三水的手肆无忌惮的伸进她衣裳，下了死力气揉，下头就去撩衣袍。
小刘氏吓的鼻涕眼泪全流了出来，求道：“别！别！娘进来……我就是个死！！”
唐三水也压低了声音，痴肥的肚子紧紧的抵着她：“天天躲着我，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哪儿去！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跟老子装个屁！我二哥都走了好几年了，你就不想？”他在她耳边故作潇洒的低笑：“老子好心给你杀杀痒！”
就隔着一层布帘子，小刘氏快急疯了，“别，别……求你了，求你了！”
“行，”唐三水道：“那晚上亥时你出来。”
小刘氏苦苦垂泪：“你放过我……”
唐三水威胁的抵了抵：“要不就晚上，要不就现在……”
外头，刘婆子大步进来，小刘氏吓的全身一抖，就要站起来，但唐三水压着她一动不动，小刘氏只能道：“晚……晚上。”
唐三水得意的哼了一声，这才松了手，小刘氏连滚带爬的下了榻，就要往外头跑。
唐三水却又道：“嫂子，给我盛上。”
小刘氏脚下一顿，只能回身给他盛上，唐三水接过碗，低语道，“好玩不过嫂子……啧啧，这话可真是说的精妙……”
外头刘婆子拿了剪子，又出去了，经过了最害怕的时候，小刘氏反倒放开了。
她看着猪一样呼呼噜噜吃着的唐三水，眼中划过了一丝厌恶。
可是感觉着身上的疼痛，她又觉得这罪不能白受了。
她整个人缩在一角，娇娇怯怯，低声道：“其实，那些衣裳，就算卖，也卖不了几文钱，最好的办法是送还给大房……”她生怕他听不懂，说的十分实在：“毕竟本就是他们自己的衣裳，送回去顺理成章，他们不要，咱们也是送了，也是示好了，也是老大的情份……他们若要了，那不是更好，以后再没人能说她们没带走半文钱了，咱们再想要什么，他们腰杆子也是挺不直了。”
唐三水笑道：“嫂子真聪明，主意出的真好！不过呢……”他冲她挤挤眼：“不给我好处，别想再叫我帮你办事了。”
小刘氏气的都结巴了：“什么，什么帮我办事！这又不是我的事！”
“行啊！”唐三水两手一摊，连帕子都不用，就用袖子把油嘴一抹，往床上一躺，叨着牙签子，一副爱咋咋滴的德性：“反正少不了我吃的，我不干。”
小刘氏恨的咬牙切齿，半晌，她终于还是一闭眼：“晚上，我给你就是了……”
第45章 摊上这么一个娘
小刘氏回了房，就扑在床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哀婉极了。
唐招弟从外头进来，站在窗边，看着她。
她厌极了她这个懦弱的样子！
唐家大房，个个都把那病殃子当宝，疼的跟眼珠子一样；奶奶天天骂天骂地，疼唐三水也疼的掏心掏肺；可她娘，只会哭！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出了啥事儿，她永远只会哭！
她做梦都盼着心宝死了，大房认她当闺女，可偏偏叫她摊上了这么一个娘！
算计到最后，啥都没了！
她眼中满是怨毒。
小刘氏察觉到了什么，一抬头，唐招弟迅速低下头去。
小刘氏松了口气，哽咽的道：“是招弟啊。”
她翻了个身，倚在窗边，继续默默的垂泪，唐招弟厌恶的别开眼，忽然道：“我们为什么不自己去？”
小刘氏愣了愣：“什么自己去？”
唐招弟慢慢抬头：“你不是说，把大伯家的衣服还给他们吗？”
小刘氏猛的一惊，瞪大了眼，“你，你怎么知道的……”
唐招弟嘲讽一笑：“我天天在后头洗一大家子的衣裳，你不知道？”
这样的丑事被亲闺女听到，小刘氏的头嗡嗡的，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回答。
唐招弟直勾勾的看着她：“我们为什么不自己还？为什么要去求唐三水？我们自己还给大伯家不行吗？大伯记恨奶奶和唐三水，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要管他们的死活？我们自己去求大伯不好吗？”
小刘氏苦笑道：“招弟……”
唐招弟道：“你不舍得那个唐三水？”
小刘氏当时就急了，猛的扑下榻，抱着她就嚎啕大哭：“招弟啊！你这么说，是要逼娘去死啊！娘……娘是没有办法啊！娘也是为了咱娘俩能活下来啊……”
她哭的肝肠寸断，唐招弟却更是厌恶，猛力甩了两次都没甩开，盯着被她眼泪沾湿的地方，露出了作呕的神情。
她也曾与她抱头痛哭，然后家里的衣裳就成了她洗。
她也心软抱着她安慰，然后家里的菜地就成了她浇。
反正这阵子，但凡她大哭一场，她就不知为什么要多干一些活，到如今她就光做个饭，还有闲空儿对着窗子垂泪，她却天不亮就要起床，从早忙到晚，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唐招弟越想越厌烦，忽然低头，一口咬在了她胳膊上，小刘氏惊叫一声松了手，唐招弟迅速退后两步，胡乱擦着身上的泪，就要走。
小刘氏急了，也顾不上哭了，追上几步，挡在她面前：“招弟！你听我说！”
她也顾不上哭了，急道：“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的！你奶奶去，她是长辈，占着个孝道，故此才能拿捏住大房！咱们自己去，啥用处都没有！大房不会搭理咱们的！”
唐招弟愣了愣。
这个她倒是没有想过。
但又不愿听她的话，倔强的道：“大伯和大伯娘都很疼我的！我去求她们，她们不会不理我的！”
小刘氏苦笑：“原本……原本确是如此，可是，可是那时咱们躲了，你大伯娘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她们不会原谅咱们的，要不然，我又哪里会顾惜那些人！！”
唐招弟飞快的道：“那是你躲了！我是个小孩，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说的毫不犹豫，显然是在心里想了不知道多少遭的，她早就想好了怎么撇清自己。
小刘氏惊住了，呆呆的看着她，唐招弟冷笑一声，推开她就走了。
此时，家里。
几个哥哥忙活了一早上，才刚把糖稀熬出来。
唐大哥道：“以后不能这么着了，得晚上熬了，一大早去卖，不然咱这会儿去，又把早市给误过去了。”
“对，”唐四哥也道：“也得赶紧买大锅，用小锅一锅熬不了，太麻烦了。”
唐三哥道：“我可看着不少人上山了，可别咱锅买了，梨叫人摘没了。”
“没事，”唐大哥道：“那地儿不好找，再说就算找着了也没事，昨儿摘回来这么老些，也够卖两回了，得知足。”
唐四哥嗯了声：“还带心宝去不？”
唐大哥倒是迟疑了一下，就进屋看了看奶团子：“心宝？小漂亮要不要去县城？”
奶团子侧躺着，睡的呼呼的，两只小腿腿呈奔跑状，小脸都被挤扁了，肉嘟嘟，可爱的很。
唐大哥手痒的戳了几下，她一翻身就把脸埋进了被子里，撅着小屁股，仍在呼呼大睡。
唐大哥失笑着，又把妹妹摆正了，盖好被子出来：“走吧，不带心宝了。”
两人就收拾东西走了。
二哥哥自己熬了药，自己喝完，拿着书过来厢房，坐在窗边看。
隔了小半个时辰，奶团子才开始蛄蛹，一边哼哼唧唧。
小奶哥带多了妹妹，经验丰富，赶紧放下书，把妹妹抱起来，架着小腿腿端到了墙角。
奶团子倚在他身上，睡的东倒西歪，二哥哥轻轻晃着她，一边不时的叫：“心宝，心宝？心宝尿尿。”
于是奶团子哗啦啦的放水，放完了，二哥哥把她抱回去，重新放在了炕上，一无所知的奶团子，带着一个满足的笑，又沉沉的睡着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心宝才迷迷糊糊的张开了眼睛，这才是真醒了。
二哥哥笑道：“心宝？醒了？”
他放下书，托住了她摇摇晃晃的小脑袋：“心宝儿，要不要起床？”
奶团子软软歪在二哥哥手上，双眼迷蒙，好半天才呆兮兮的应了声，然后她忽然想到什么，一惊，转头往床上瞅了瞅。
她刚才好像做梦找厕所来着……她还以为她尿床了，幸好并没有。
果然她是一个成熟的崽崽，跟一般的三岁崽崽不一样，不可能做出这种丢人的事情！
心宝放了心，乖巧仰脸：“二的的早！”
二哥哥蹲下给她穿上鞋子，“心宝也早。”
她就跑去洗脸刷牙，二哥哥在旁边帮她端着青盐，心宝刷完了，还张大嘴巴让哥哥检查，二哥哥捧着她脸看了看，亲了她脑门儿一口：“嗯，干净了！”
奶团子总觉得家里过于安静，小脑袋来回一转，发现了华点：“的的呢？”
“去卖缠糖了，”二哥哥道：“叫你了，你不起，他们就自己去了。”
奶团子瞪大了眼晴：“心宝没去，的的自己怎么卖糖呀？”
她非常焦急！
她还有很多营销技巧没来的及传授！！
昨天只教了四哥哥……教了什么来着？好像是三什么？
难道是举一反三？
如果是举一反三，那四哥哥是不是就学会举一反三了，就不用再教了？
二哥哥不知道妹妹的脑回路，他生怕她哭，或者闹着要去，立刻蹲下来道：“心宝还要在家看着二哥哥，所以心宝不能去，不然二哥哥一个人会害怕。”
第46章 不讲理的二哥哥
对哦！
心宝立刻抱住了二哥哥，拍了拍他的背：“的的不怕！心宝陪你。”
二哥哥忍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站起来，牵住她小手儿：“心宝饿不饿？哥他们一早熬糖稀把锅都占了，阿娘没法帮你做饭，但是包了馄饨，你等会儿，哥哥帮你煮一煮。”
他就把袖子挽起来去了灶房。
奶团子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屁股后头，二哥哥怕她捣乱，把门关上了：“不许进来，小娃娃进灶房危险。”
唐大哥他们走的匆忙，东西全摊开着，还没收拾，二哥哥不常干灶上的活儿，看着眼前这一堆，来回转了圈，颇有些无处下手。
心宝问他：“的的会做饭吗？”
二哥哥回头看了一眼。
灶房是半门，与奶团子差不多高的一块木板，她正踮高脚，两只小手手巴在门上，只露出了一对乌亮的葡萄眼，骨碌碌的看着他，就像一只小奶猫。
二哥哥被妹妹可爱了一脸，笑道：“二哥不会，难道心宝会？”
奶团子点了点头。
她一点头，小脸就缩回去了，只露出了头顶的小豆芽，点了两点。
二哥哥再次被萌到，笑了两声，回身慢悠悠收拾东西，一边随口逗她：“心宝会做什么？”
她道：“心宝什么都会做！！的的想吃什么，心宝就做什么！”
“唉！”二哥哥笑道：“那心宝看家里有什么，就给二哥做什么吧！二哥不挑！”
他说完了一转头，就见奶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正双手倒提着菜刀，二哥哥险些没被她吓死：“心宝！！”
他扑上去抢回了菜刀，一边扶着架子喘气一边训斥她：“你干什么！”
心宝一脸懵：“心宝给的的做糖醋汁呀！”
她还呀！！
看妹妹仰着小脸儿，超级无辜，二哥哥捂着胸口：“你……什么糖醋汁？”
心宝指了指锅：“锅里有糖，不能浪费！所以心宝做糖醋汁。”
二哥哥：“……？？”
他看着妹妹的神情，好像……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他想了想，把菜刀放下，然后在门口用脚画了个圈，把奶团子抱过去，放在了里头：“你在这儿不要动，不能出这个圈儿，然后你说，我做。”
她道：“可是……”
他凶道：“没有可是！必须听话！”
可是圈圈太小了呀！！两只脚脚都放不下呀！
奶团子仔细瞅了瞅那圈儿，叹了口气，一只手扶着墙，抬起了一只脚脚：“那的的，你先切……十个梨，要切的小一点。”她比出小手指：“这么小。”
二哥哥嗯了一声，就开始切梨。
动作十分不熟练，奶团子在后头眼巴巴的瞅着，又换了一只手和一只脚脚，扶着另一边。
来回换了两次，他还没切完，奶团子忍不住抱怨：“的的，你太慢了呀！心宝累死了！”
二哥哥道：“你就光站着还累？”
一边说着，回了一下头，一见她这样子，无语道：“你玩什么金鸡独立？不是，我是说你为什么要一只脚站？”
奶团子眼睛都瞪大了，不敢相信二哥哥能这么不讲理：“是你说不能出圈圈的呀！！”
她小手用力指了一下脚下的圈：“这个圈圈盛不下心宝的两只脚脚呀！！”
二哥哥：“……”
他噗的一声笑出声来，然后就笑的不行了。
一边笑着，一边走过来，重新划了一个大大的圈圈，还放了一个小凳子，“哥哥错了，是哥哥把圈儿画小了。”
他一边笑着，一边把她拉过来：“心宝儿请上座……现在行了吗？下一步干什么？”
心宝大佬坐着指挥，架势十足：“放在锅里，再放半碗水！放在火上烧！”
糖醋汁一般用番茄酱，但用别的也可以，反正就是借那个味道，只不过水果容易氧化所以要赶紧吃。
把切小的刺梨放进糖锅里，加水，慢慢的晃着，把挂在锅壁上的糖都洗下去，刺梨也就熬成了果酱，然后加醋，加一点盐，用勺子背慢慢的转圈搓匀实了，起泡泡了，淋上一小勺热油就行了。
盛出来有大半碗，拿勺子舀一点，浇到馒头上。
二哥哥坐下，喂了妹妹一口，自己也尝了一口，入口甜酸香滑，还有一股特别的梨香，二哥哥不由得一挑眉：“不错啊！！”
还真挺不错的，比番茄酱的还好吃，这种又甜又咸的味道，很多人吃不惯，其实配好了真的很好吃，心宝就着他手，又咬了一口。
就在这时，
外头，有人叫道：“大伯娘！大伯娘在家吗？”
二哥哥一皱眉，把馒头给心宝拿着，拭了拭唇，就出去了。
奶团子跟在后头，伸出小脑袋瞅了瞅，就见唐招弟站在篱笆墙边，双手拧着衣角，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她自己不知道，可其实，看在旁人眼中，她这个姿势，与小刘氏示弱时，真的一模一样。
唐家人都长的不丑，刘婆子哪怕老迈刻薄，年轻时也是一枝花，唐招弟也生的很漂亮，只是总低着头，眼晴翻上来暗暗的看人，有种说不出的鬼鬼祟祟感。
二哥哥脸色淡淡的：“有事？”
唐招弟又绞了绞衣角，柔声道：“二哥，大伯娘在家吗？”
“在不在不关你事，你也别叫什么大伯娘，更当不起你叫哥。”二哥哥看四周无人，说话就极不客气：“上头长辈都断了亲了，下头自然也没什么关系了，我们家之前的照应就全当喂了狗，你以后不要再来，招人烦。”
唐招弟急了，“我都不知道的！那些我全都不知道！之前我娘躲了我是不知道的！奶奶要卖心宝我也不知道！这些全都不关我事啊！我就是一个小孩子，怎么找都找不着我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二哥哥面露嘲讽。
毕竟还是年纪小，说话也没啥技巧，迫不及待就把想好的说词亮了出来，司马昭之心也是亮的明明白白。
二哥哥哧笑道：“你这是不认亲娘了吗？”
唐招弟一顿。
她倒是真不想认那个娘！
但她纵没什么见识，也知道这话不能说，于是哭道：“我一直是把大伯娘当亲娘的……我想见见大伯娘，你叫我见见大伯娘，我现在在家里，天不亮就要起，洗一家子的衣裳，要喂鸡要种菜，我过的太苦了，求大伯娘救我……”
她哭的泪水涟涟。
二哥哥是真的被她蠢笑了。
以前林娘子对她好，是因为把她们当亲人，或者说把她们当人看！
如今都闹成这样了，不是仇人也差不多了，她居然还以为她们会心疼她？听着不要太爽好么！
再说了，她如今干的这些，以前可都是大房在干的！
是六岁的双胞胎，拼着小命在干的，是他拖着病体，是四弟拖着瘸腿，一天一天在干的！
那时他们连手都没伸过半回，这会儿自己干了，又委屈成这样……
她娘是这样，她也是这样，她们凭啥委屈？她们怎么有脸委屈的？？擎等着吃还成了应当应份的了？
第47章 你怎么还不死
二哥哥连看都懒的看她半眼，看后头心宝吃完了馒头，就过去拍掉了她手里的渣渣，然后浸湿帕子，抹掉了她小脸上的糖醋汁。
心宝大眼瞅了瞅唐招弟，拽着他袖子，叫他低下来，抱住他脖子，小声道：“我的的。”
二哥哥一愣，然后会意，失笑着亲亲妹妹：“对，是心宝儿的哥哥，不用理那些外人。”
唐招弟都哭不下去了。
她一肚子委屈难受，都哭的这么伤心了，他不来安慰她就算了，居然不理她，去哄妹妹了？
凭什么！就是一个病殃子！黄毛丫头！凭啥老是碍她的事？
她恨毒的看着她。
心宝有点害怕，小脸儿往哥哥怀里一藏。
二哥哥一抬头，就看到了她这个眼神儿，脸当时就沉了下来。
唐招弟有点儿慌了，急道：“心宝，心宝！我是姐姐啊！你不记得姐姐了？？姐姐抱抱好不好？”她拍着手。
心宝小脸藏在哥哥怀里：“不是！”
唐招弟拍了半天手，见她不抬头，又道：“心宝，我跟你说，我以前天天早上给你喂饭的，你那个时候昏着不记得，姐姐对你可好了。”
“才没有好！！”心宝忍不住了，露出脸来反驳：“心宝全都记得！你没有对心宝好！你每天都在说，‘你怎么还不死！’心宝全都记得！”
小小孩儿，奶声奶气的学出这么一句，莫名诡异。
唐招弟惊的双眼圆睁，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真的记得。
二哥哥森森然抬头，看了她一眼。
唐招弟吓的退了一步。
二哥哥直气的咬牙切齿，压着声音道：“滚！滚！全都是些没人味的畜生！赶紧滚！滚！”
他站起来就要关篱笆门。
唐招弟也急了：“你咋能这样！你咋能一点亲戚情份都不顾呢！？你让开，我要见大伯娘！”
她一把推开了二哥哥。
唐招弟随她娘，是个大身量，又好吃好喝养的壮硕，二哥哥虽比她大两岁，却病弱清瘦，被她推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心宝当时就急了。
她不管不顾的一头冲了出去，就像一头牛犊子，一头撞在了唐招弟身上。
唐招弟……动也没动。
心宝自己被弹了回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痛的哇一声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双手撑地，飞快的爬了起来，张开小手臂，挡在了二哥哥面前，哭的哇哇的：“你别打我二的的，别打我二的的，你打我吧，你打我吧……”
后头的二哥哥，一下子就愣住了，有一瞬间，神情复杂，忘了反应。
可能只有小孩子才会有这么纯粹和毫无保留的爱，她怕的哇哇大哭，全身发抖，却毫不犹豫的用她自己来换哥哥。
就在这时，就听有人道：“心宝！”
双胞胎飞快的冲了下来，一见这架势，眼都红了，两人几乎不约而同的扑过去，一头撞在了唐招弟身上。
唐招弟被撞的退了两步，气恨恨的伸手，就去抓双胞胎的脸。
唐金果晚了一步跑下来，本来还想先问问的，一见之下也急了，冲上去就打。
小老大一动手，其它孩子各自把篮子一放，就扑了上去，唐招弟虽然年龄大些，又壮硕，也扛不住这么多孩子，当时就被摁在了地上，唐招弟破口大骂，然后几个孩子纷纷大骂还口。
二哥哥急走过来，把妹妹揽进了怀里，捂住了她的耳朵。
一时间打成了一团。
早有不远处的大人看到了，赶紧过来把人拉开，一边四处叫人报信儿。
唐招弟已经被打的披红挂彩。
她引以为傲的漂亮脸蛋，都被挠了好几下子，气的连哭带骂。
奶团子哭的比她还厉害，整个人都哭的直抽抽，小模样可怜极了，一边道：“她打二的的，打心宝，打五哥，打六哥，打金果哥哥……”她小手手一个一个的指过来，“她是大坏蛋！”
林娘子得了信儿，急匆匆赶回来，一把就把闺女抱在了怀里。
唐招弟一见她，就眼晴一亮，娇柔可怜的凑上来，指着脸上的伤口：“大伯娘，你看她们把我打成这样……”
林娘子冷笑一声，一脚过去，直接把人踹飞了好几步远，大声道：“活该！怎么没打死你呢！！”
她气的胸脯气伏，搂着闺女，冷冷的道：“真是人善被人欺！都把我们当什么了！啊？！我们都躲到这儿来了！还找上门欺负我儿子我闺女！”
“就是！”铁匠娘子也过来了，扳着她儿子脸看了看：“泥人也有个土性儿！就没见过这么欺负人没够的！”
好几个孩子的娘都过来了，揽着自家孩子，纷纷指责。
小刘氏也得人报信，过来了，站在远处哭的呜呜的，却犹豫着不敢过来。
二哥哥冷声道：“诸位大娘大婶，我久病无用，我妹妹又年纪小，要不是金果他们过来，我们兄妹能叫她活活打死！”他向四周拱手施礼，语带哽咽：“多谢几位大娘大婶了，也多谢金果和几个弟弟。”
本身几个孩子就没吃亏，乡下孩子打架更是寻常事，二哥哥生的病弱，这么一施礼，几个妇人火气登时就全没了，纷纷摆手表示没事。
二哥哥冷声续道：“唐招弟找上门来打架就算了，最恶心的就是，她仗着我妹妹昏睡不知道，舔脸说她对我妹妹好！非来讨情份！那一家子对人好，还真是特别！唐三水掐娃娃脖子，这个畜生，见天儿咒我妹妹死！我妹妹才三岁，到底碍了谁的眼！”
唐招弟急的不行：“我没有！我没有！”
二哥哥冷笑：“那你发誓啊！”
唐招弟哪敢发誓，偷偷看了看林娘子的眼神，她急道：“反正我没有！”
奶团子有阿娘撑腰，胆气大壮，大声道：“你就有！你说了很多次！你每次都说很多话！你说……你凭什么穿这么好的衣裳，你凭什么一天吃一个鸡蛋，你凭什么戴一两银子的花……”
她满眼是泪，小脸都急红了，情急之下，说的句子都长了很多，直接复制了她的话，也不知道切换你我……
但也正因为这样，所以才加倍的真实。
一提到一两银子的花花，那是心宝三岁生日的时候林娘子买的，就在上上个月，大家全都想了起来，纷纷吸气，去看唐招弟。
唐招弟张口结舌，惊的都忘了掩饰。
林娘子气极了，反倒加倍的平静。
她把奶团子放下，直接走过去，左右开弓，正正反反的甩了她十几个耳光，唐招弟惨叫连连，林娘子充耳不闻，抬起脚来又是一脚，把她踹出去数步，然后扑上去拳打脚踢。
众人先是一惊，然后纷纷上前拉住，林娘子又踹了几脚，这才收了手，冷笑道：“滚，别再叫我看到你，不然我非打死你！”
她慢慢的拍了拍衣裳：“你家里要是不满意，尽管来找我！来一个我打一个！不信就试试！”
她冷笑着往远处看了一眼，小刘氏都吓傻了，一触到她这个眼神儿，居然猛然往下一蹲。
这也是个当娘的！
林娘子笑容愈是嘲讽。
第48章 跟阿娘一样漂亮
唐招弟也吓傻了。
她见惯了林娘子温柔慈爱，对她无微不至，甚至比小刘氏这个亲娘都要好，她还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她真真切切的，在她眼中看到了杀机。
唐招弟全身都疼，却一声不敢吭，连滚带爬的就逃走了。
众人围着林娘子，纷纷劝说，一边却也不由得心惊。
那一家子，真的是一窝子畜生，想想跟这种妯娌住一个院儿，那真跟家里养条毒蛇差不多，一眼看不着就得咬死你。
那边几个孩子，围着心宝安慰。
心宝早就哭没了劲儿，看唐招弟走了，还挺骄傲的，觉得自己也为打倒坏人出了一份力。
她眨着哭肿的眼晴，奶乖奶乖的跟几个孩子道谢：“谢谢金果哥哥，谢谢小囤哥哥……”
“没事！”唐金果红着小耳朵：“你是昌哥的妹妹，就是我妹妹！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二哥哥去厨房，拿了一小罐糖稀和一把小棍子出来：“谢谢你们来帮哥哥忙，来，哥哥请你们吃糖。”
于是等一伙大婶们说了一阵子话，就见几个小的蹲在一起，各自吃着糖，美滋滋的，欢喜喜的。
铁匠娘子也不由得好笑：“你看看，孩子就是孩子，搁下爪儿就忘了。”
林娘子也不由莞尔。
铁匠娘子劝她：“行了，你也莫气了，好歹心宝如今好了，跟那家子人也不牵扯了，以后就奔着好日子过了。”
“说的也是，你们大屋都盖了，以后就好好过！”
有人跟铁匠娘子道：“我听说你还买了刘婆子的衣裳？”
“哎，是，”铁匠娘子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这不是以前心宝的衣裳都不错，也便宜，我就给我们金妞买了一件，小林嫂子，你别见怪啊。”
“无事无事，”林娘子笑道：“这有什么，我又不在意这个的。”
“不是这个事！”说话的人道：“老铁嫂子，你就不怕沾了那家人的晦气？”
铁匠娘子一愣：“不，不能吧？”
话虽如此，心里却也有些犯嘀咕，挠了挠头。
大家说了一阵子话才散了，林娘子抱着闺女回屋，问她：“可有哪里疼？”
心宝有点不好意思，趴在阿娘耳边，声音小小：“心宝屁股疼。”
林娘子搂着闺女转身，掀开小衣裳看了看，就见她白生生软乎乎的屁.股蛋儿全青了，可能是坐到石头上了，还有一大一小两块紫黑色。
林娘子一时心疼的眼都红了，虚搂着闺女，也不敢揉：“黑心烂肝的东西！我真是下手太轻了！！”
双胞胎满屋跳脚：“等三哥回来，叫他去打她！打死她！！”
“不用急，”林娘子道：“我使了暗劲儿，她一个月能下床就算好的！等过了这个月……哼！”
一句话还没说完，唐青山进来了。
林娘子微不可察的一僵。
偏双胞胎还问她：“阿娘，什么叫暗劲儿啊？”
二哥哥打岔：“爹，你怎么回来了？”
林娘子也道：“坏了坏了，忙忘了时候了，那边是不是该吃饭了？”
“没事，”唐青山道：“已经在吃了，没耽误事。”
他伸手来抱闺女，林娘子道：“小心点儿，”她虚摸了摸她小屁股：“全青了。”
唐青山眉头紧皱，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她小裤裤看了看，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
奶团子不好意思的把脸儿藏进了爹爹怀里，唐青山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拍抚着闺女的背，好半天才道：“怎么回事。”
二哥哥于是从头说了一遍。
唐青山沉默的听着，大手抬上来，搂住奶团子的小脑袋，轻轻的亲了她一下。
亲过了，却没有抬起脸来，而是一直这么挨着她。
心宝小小的心里，好像也能深深的感觉到被疼爱。
她伸出胳膊，抱住了爹爹的脖子，跟爹爹脸贴着脸。
好一会儿，唐青山才又欲盖弥障的别开脸，咳了一声，沉声道：“心宝睡着的时候，也能听到旁人说话？”
心宝道：“有时候可以，有时候不可以。”
林娘子道：“他们还说什么了？刘……你二婶子有没有欺负你？”
心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大概因为她天天昏睡，又是个小娃娃，而老宅那些人，又要在大房面前装做很照顾她，时常坐在她床边，所以……家里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在她耳边说过什么。
刘婆子不用说了，天天赔钱货扫把星从早骂到晚；唐招弟也很爱跟她说话，可能是因为太嫉妒她了，总是哔哔不停，天天盼着她死了她好当大房的闺女；倒是小刘氏不爱自言自语，她顶多就是一听到大房的人回来，就立刻起来，给她揉捏小胳膊小腿，一边温柔的道：回来啦？没事没事，我不累。
奶团子说的颠三倒四，林娘子听的简直气炸。
别人不知道，她能不知道？
她之前还一直感激小刘氏心细，没事就来照应心宝，她都想不到的她都能想到，时常抱着心宝出去晒晒太阳，又时常给她揉捏小身子……万没想到都是做给她看的！？
这是把她当傻子了吗？
她气的来回转磨，一边又问：“还有吗？全都说出来！”
心宝被阿娘催的有点着急，眨巴眨巴大眼，“爹爹也爱跟心宝说话，爹爹说心宝是世间最可爱的娃娃，长大了跟阿娘一样漂亮又可爱……”
林娘子火气顿消：“……哦？？”
唐青山咳了一声：“心宝，不是说自家人，阿娘问的是别人。”
也不等奶团子回答，他又沉声道：“好了，不早了，不说了，该吃饭了。”
林娘子挑眉，故意道：“别啊，还说阿娘什么了？”
还说阿娘什么了？
阿娘还说什么了？
心宝的小脑子有点转不过来：“阿娘说，爹爹穿黑衫衫可英俊啦！”
林娘子猛咳了几声：“不是说我……唉，都不用说了，爹爹不是说了，不用说自家人……我先去做饭了。”她快步出去了。
奶团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到底要不要说呀！她肚肚里还有很多哪！
爹爹阿娘跟哥哥，跟她说的话数也数不清，一天就光叫心宝名字，都要叫个几十次呢！
室中一静，威严的老父亲不住的轻咳，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个十四岁的小少年，躲在窗子外头，哭的眼睛红红鼻头红红，又无声的笑了出来。
二哥哥性子沉静，一向想的多，妹妹好了，他当然高兴，妹妹有福气，他也高兴。
可是，他又实在忍不住要想……他们家，真的会遇上这么好的事吗？
他甚至会想，她，真的是他的妹妹吗？
他喜欢这个聪明乖巧的妹妹，很喜欢很喜欢，可是当年那个不会说话不会笑，却会在他与她说话时，眼儿乌溜溜瞧着他的妹妹，他也喜欢。
他真的担心，会是什么孤魂野鬼，占了她妹妹的身体。
一直到今天，妹妹毫不犹豫的挡在他面前，加上现在，他听她妹妹说了很多当年的事情。
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觉得自己这么些天的担心，实在是有点自作聪明，忍不住又哭又笑好一会儿，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第49章 小管家婆
这会儿做别的也来不及了，林娘子直接切了一点葱花炝锅，看到了灶上的碗就问：“荣儿，你做的这是什么？”
二哥哥这会儿已经若无其事，笑道：“不是我做的，是心宝做的糖醋汁。”
林娘子只当开玩笑，尝了尝，直接倒进锅当卤了，然后把早上包的那一点馄饨放进去，又搅了些面团儿做面疙瘩汤，做出来像锅大杂烩，但意外的味道不错。
双胞胎直嚷嚷：“好吃！！”
林娘子笑道：“是心宝做的糖醋汁好吃，既然你们都愿吃，那晚上叫心宝给你们做饭吧。”
奶团子小屁股疼的不能坐凳子，窝在她怀里：“那好叭。”
林娘子笑着亲了她一口。
吃过饭，两人就急匆匆又去了那边。
心宝习惯了睡午觉，眼皮直打架，还一直揉着，想等大哥回来，二哥哥温言劝她：“大哥去晚了，可能回来也晚，要不心宝躺在床上等？”
心宝一想也可以，就躺在了床上，没一分钟就睡着了。
她睡的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只大手在她头上摸了摸。
耳边，有些熟悉的声音道：“无事，是因为外伤才发热，不须用药，热度应该很快就能退，若明早不退再来叫我。也不须外用什么跌打酒，若一定要用，就拿泉水或者井水，冷着敷一敷就好了。”
三哥咬牙切齿的声音：“我要打死她！我非得打死她！！”
爹爹冷声呵斥：“嚷嚷什么！出去说话！”
不一会儿，心宝就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敷在了她的小屁.股蛋儿上。
心宝小身子扭了扭，心里都快急死了……能不能假装不知道呀！屁屁受伤，太丢人了呀！
她哼哼唧唧，有人摸着她的头：“心宝儿，哪里难受？”
心宝迷迷糊糊的张开眼，摇曳的烛光中，她一眼就看到林娘子蹲在床前，她糯糯叫：“阿娘。”
“嗯，乖，”林娘子柔声道：“心宝儿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心宝想了想：“的的呢？的的回来了吗？”
林娘子道：“心宝儿要找大哥吗？大哥回来了。”
她用薄单子盖住闺女：“繁儿进来。”
唐大哥快步进来：“心宝？”
他也在床前蹲下，大手摸着妹妹的头，轻轻抵了一下她的额头：“心宝儿？大哥在这。”
心宝烧的小脸儿通红，眼儿半睁半闭，整张小脸挤在枕头上，嘴都挤成了小鸡嘴。
她喃喃的撒娇：“心宝等了的的好久，的的都没回来……”
唐大哥心疼的不行：“是大哥不好，大哥回来晚了。”
她发热的小胖手，摸了摸大哥的脸，努力撑着眼皮：“糖糖卖了吗？”
唐大哥认真答她：“卖了，全卖了，大哥碰到了昨天那个管家大叔，管家大叔帮着找了个地方，很快就卖了，还有人问我们明儿去不去呢！”
他一边说着，奶团子就又慢慢的睡着了。
林娘子在旁，无奈叹道：“小管家婆！真能操心！”
心宝睡的沉沉的，外头唐大哥几个人，忙碌的熬着糖，憨憨三哥被唐青山压伏住，憋着一肚子火在旁边帮忙，恶狠狠的，直攥的梨汁四溅。
唐家老宅。
天已经黑透了，小刘氏仍在不住的嘤嘤哭泣，一边抱怨：“你怎么就不能听听娘的话！娘还能害你不成！你要是听了我的话，也不至于生受了今天这场活罪！”
唐招弟疼的几乎神志模糊，她顾不上厌恶她，低声恳求：“阿娘，请，请大夫。”
小刘氏哭道：“是不是很疼？你说说！你说说你，非得去招惹他们做什么！现在知道疼了吧？知道后悔了吧！不听娘的话，白遭了这么一场灾！你可记住，以后可别这样了！”
唐招弟急的汗一层层往外冒，声音都哑了：“大夫！大夫！”
小刘氏仍是不住的哭：“你别急，你急也没用啊！你奶奶不让请大夫，我有什么办法！你忍一忍……”她拿沾满泪水的帕子，拭了拭她的额：“忍一忍就好了。”
唐招弟气的全身发抖，几乎是在嘶吼：“我，我就快死了！”
小刘氏一脸为难，眼中含泪：“是你奶奶不让请大夫的！你冲我发脾气有什么用！我也没办法啊！你有劲儿发脾气看来还是不疼！我可是你娘，你也就冲我发脾气了，要搁别人谁让你……”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窗子。
小刘氏吓的猛然一抖，然后是唐三水的声音：“嫂子？”
小刘氏泪如雨下，低声恳求：“我……招弟儿病了，我得照顾她，求你，求你了……”
唐三水的声音吊二郎当：“要不我进去一起照应了？”
小刘氏吓的脸都白了，看着唐招弟，露出了哀婉欲绝的表情，低声道：“别怪阿娘，阿娘全都是为了你……”
她顿了顿，一脸的欲言又止，然后毅然决然的一转身，就出去了，外头随即传来唐三水油腻腻的调笑，以及小刘氏的低泣和压着声音的痛呼。
唐招弟猛的低头，在床褥子上擦去了一脸的汗，眼中满满的怨毒。
她十二岁了，能说亲的年纪了，该懂的事儿全都懂了，她知道她们在干什么。
小刘氏的每一句话，都在告诉她，这是她的错。
她受伤是她的错，不请大夫是刘婆子的错，只有她清白无辜一点错儿都没有！
她一个当娘的，不给她请大夫，不照顾她，一口水一口饭都没给她端，她唯一为闺女做的，就是跟小叔子苟合？？
为了她跟小叔子苟合？？
唐三水这么个废物能给她什么？万一传扬出去，她还怎么说亲？
唐招弟越想越恨，又毫无办法，一口咬住袖子，狠狠的撕扯了一番，一直到撕开一个口子，才算是稍稍解了郁气。
就在这时，窗子上，似乎有个人影闪了一下。
唐招弟吓了一大跳，猛然昂头，就见没关好的门扇，也似乎在微微摇动……
鬼？？
唐招弟吓的都顾不上疼了，一把扯过被子，把自己蒙了进去。
而此时，空置着的西厢房中，唐三水正猴急的动作着，小刘氏捂着嘴伏在榻上，默默垂泪。
正在得趣，外头忽然砰的一声轻响，吓的唐三水一个哆嗦就一泄千里，小刘氏也吓的全身发抖，两人在黑暗中无声的挤靠在一起。
不一会儿，后头就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抛掷之声。
唐三水牙齿打战，怕的整个人直往下出溜：“这，这是鬼么？”
第50章 就这点子出息
一个大男人，胆子竟是这么小！连她一个妇人都不如！
小刘氏咬了咬牙，慢慢直起身来整理衣服，一边又在他耳边道：“菜地。”
唐三水更害怕了：“菜地怎……怎么了？”
小刘氏长吸了一口气：“有人进了咱家菜地。”
唐三水一愣，整个人就缓了下来：“偷菜的？”
“只怕不是，”小刘氏的声音小小的：“我猜么着是三郎，估计是心里有气，过来捣乱来着。”
唐三水哦了一声，顿时整个人都松懈了，往榻上一坐。
小刘氏愣住了：“你不出去瞧瞧？”
唐三水很稀奇：“我出去干啥？那唐时昌一身的蛮力，我又打不过他？”
小刘氏：“……”
她张着嘴好半天，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默默的缩在了床边。
一直等到外头的声音没了，小刘氏才站起来准备走，唐三水一把抱住她，刚才还怂的不行的男人，这会儿又壮起了雄威：“想走？老子让你走了吗？不把老子伺候舒服了，你休想走！”
而那边。
三哥哥不敢不听爹爹的话，心里又气不过，趁着大家都睡着，悄悄的跑出来，把老宅的菜地全跺烂了，又把萝卜也都拔出来跺烂了，出了一口气，高高兴兴的回去睡了，一觉睡到大天亮。
早上醒过来，他神清气爽的进来看奶团子，摸了摸头不热了，他就放了心，亲了口她小脸，在她耳边道：“妹儿，我给你出气了！我把他家菜地祸祸了！”
林娘子低声笑道：“就这点子出息。”
二哥哥才刚起来，慢悠悠的看了看他弟，又看了看他弟的鞋。
鞋子显然洗过又烘干了，干干净净的，连点子泥都没有，但铁憨憨显然完全没有察觉，估计还以为他的夜半壮举无人知晓呢！
一边吃着早饭，林娘子就道：“以后不能光荣儿和心宝在家，没事的时候怎么都好，一有事他俩别说打了，连跑都跑不动。以后繁儿和昌儿必须得有一个在家的，再不济智儿勇儿在家也行，孬好不济能报个信儿。”
唐大哥道：“卖糖也卖不了几天，我还是跟四郎去卖糖，让三郎在家就行，打嘴仗让二郎来。”
“可以，”唐青山道：“三郎要听你二哥的话。”
憨憨三哥很干脆的应了声，完全不见昨日气到爆的德性。
他爹看了他一眼，唐三哥心虚，一下子就低了头，唐青山也没多问，就移开目光吃饭了。
吃完饭两人走了，唐大哥和唐四哥也走了，唐金果又来约小五小六，前老大唐三哥很有气势的走过去，交待了几句，唐金果连声答应。
然后二哥哥照例慢悠悠的熬药，唐三哥劈着柴，劈两下子，就跑回屋看一眼妹妹。
一看到妹妹蛄蛹了，二哥哥就提醒他：“给心宝把尿，别尿了炕。”
唐三哥哦了一声，赶紧洗了手，过来抱起妹妹，端着小腿儿蹲到了墙角。
本来这个步骤，完全是在梦中完成的，但今天奶团子的小屁屁疼，他一端她，她呜的一声就疼醒了。
等她慢慢回过神儿来，已经在哥哥膝上完成了放水步骤。
心宝整个团子都震惊了！
所以，并不是因为她是一个成熟的崽崽，而是因为她以前被哥哥把尿的时候都没醒？？
这，这……
心宝自闭了。
唐三哥一看妹妹醒了，倒是很高兴：“心宝儿醒了？心宝儿屁.股还疼不疼？”
奶团子红着小脸，小胖手捂着他嘴，急的不行：“不说！的的不说！”
唐三哥被妹妹萌了一脸，哈哈的笑道：“好好好，哥不说了。”
他嘬了一口妹妹的小胖手儿，小心的搂过她来，与她脸对脸的说话：“心宝儿想三哥了没？哥昨天没在，要不哥非揍死那死丫头……不过哥晚上……”他跟妹妹咬耳朵。
二哥哥一手托着腮，守着药罐子，好像根本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于是唐三哥越说越大声。
奶团子听的惊奇不已，大眼瞪的溜圆，“哇！！”
唐三哥被妹妹崇拜的眼神儿，看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口是心非的道：“这没啥大不了的，也就是爹不让打人，要不然我一个人就能收拾他们……”
二哥哥实在听不下去了，咳了一声，提醒了一句：“心宝饿不饿？”
“对对！”唐三哥也想起来了：“心宝昨儿晚上没吃饭！等着，哥给你热饭去！”
他赶紧去了灶房。
铁憨憨唯有对妹妹最是细心周到，一边把火拨起来，一边还又飞快的缠了一小棍儿糖，让妹妹咂巴着。
奶团子含着糖，往她的专属小凳子上一坐。
然后屁屁一疼，她往左移了移，可屁屁还疼，她又往右移了移，还是疼……她站起来，呆兮兮的想了想，就哒哒哒的跑过来，拨拉开二哥哥的手，坐进了他怀里，动作坦然的，好像这个人这双腿，就是给她长的。
这小呆团子……一看就是自家的，他当初怎么就杞人忧天的想了这么多？
二哥哥哑然失笑，然后啵啵啵的，狠狠亲了几口妹妹毛绒绒的小脑袋。
奶团子被亲的小身子摇了摇，仰脸看他：“……的的？？”
二哥哥看她含着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忍不住又亲了她脑门儿一口，笑道：“小呆瓜！”
一边说着，他取了帕子，轻轻拭了拭妹妹的胖下巴，杏儿眼中满是温柔：“心宝儿，哥哥纵是拼尽全力，也会叫你一世无忧。”
心宝：“……？？”
中二少年，都是这么奇奇怪怪的么？
就在这时，外头唐金果来了，叫：“昌哥！昌哥！”
唐时昌在灶房应声，唐金果进来，先就笑着过来，给了奶团子一把野花花：“心宝，这个给你！”
奶团子含着棍棍，双手接过：“谢谢金果的的。”
唐金果挠头：“不用谢。”
唐时昌在灶房道：“唐金果！”
“哎！哎！”唐金果对老大是很尊重的，跳着过去报信儿：“老刘婆子一大早就在骂呢！骂了好半天，好像知道是你，骂的可难听了，但是大家就看个热闹，也没人理她……”
唐时昌端着碗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到妹妹面前，一扭头，非常霸气的道：“死老太婆，当我怕她吗！？我敢做就不怕！！”
唐金果被老大的王霸之气折服：“就是！昌哥才不怕！”
二哥哥在后头，默默的抽了抽嘴角，一边又问：“这会儿还在骂吗？”
第51章 拿捏男人的利器
刘婆子早就没再骂了。
唐招弟受伤啥的，在她眼里，这就不是个事！
就不比放个屁大，甚至她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终于有人知道林木兰那小贱蹄子不好惹了？
她说那小贱蹄子劲儿大会打人，他们还都不信！
可是她没有想到，就算林娘子当众打了人，她们还是不信！
她没忍住出去跟人说了说，满村儿都撇嘴：“也不看看招弟办的那些事儿！还不兴人家还手了？”
“就是，欺负人家闺女，当娘的逼急了踢两脚咋了？”
“行了行了，别老想着坏人家林娘子的名声！”
刘婆子憋了一肚子气回来，不找补唐招弟两脚就不错了，小刘氏还求着她想请大夫？
门儿都没有！
本来以为这事儿就这么了了，没想到，早起上茅房，往菜地里一瞅，刘婆子险些没背过气去！
当时她就跳着脚一通大骂！！
唐三水被她吵吵的睡不成回笼觉，眯着眼出来，听着她骂，就是一笑，一副指点江山的架势：“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唐招弟去欺负人家的闺女，人家还擎着？这妥妥就是唐时昌回来报复的！”
刘婆子一想也是，顿时更是大骂。
但骂归骂，让她去找唐三哥算帐，她可没这个胆儿！
一时间气无可泄，冲进东厢房，直接把唐招弟从床上扯了下来，指着她大骂道：“你这个丧门星，老娘这是造了什么孽，天天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你倒反过来祸害我！”
小刘氏吓的惊叫了一声，猛然扑到了唐招弟身上：“娘！娘！”
刘婆子大骂，“嚎什么嚎！老娘还没死呢！你见天儿的嚎什么丧！”
小刘氏更是哭的肝肠寸断，刘婆子翻了个大白眼，“见天儿哭！哭你娘x的哭啊，汉子都叫你哭出门去了，还天天的妆着个妖精样儿哭个没完，这是想勾.搭哪个汉子呢……老娘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生出个丫头片子也是个祸害，当初就不该叫我们二河娶你……”
唐三水照例倚在门上，双手抄在一起，悠闲的看热闹，他天天不出门儿，听他娘骂人就是他的乐子了。
唐招弟早已经昏死过去，小刘氏只是哭，也不回嘴。
刘婆子好歹骂过瘾了，才开恩道：“别嚎了！就跟老娘怎么着了你似的！都什么时辰了，赶紧生火做饭，还等老娘请你不成！”
她骂骂咧咧的走了。
小刘氏哭着，扶着腰站起来，娇娇弱弱的去抱闺女，好几回才把闺女抱到炕上，一转头时，唐三水早就进去了，这一番表演，根本就没人看到。
刘婆子又叫了一声：“老二家的！你是想饿死老娘么！？”
小刘氏吓的浑身一抖，忙不迭的应了一声，就去做饭。
但唐招弟昏迷着，家里所有的活儿全是她的，更别说菜地叫人祸祸成了那样，得赶紧把能吃的菜收拾出来，不行的也得扒拉出来，趁着还不算冷，能种的种上。
小刘氏从来没干过地里的活，抡了几下子锄头，就累的腰都要断了。
她一边拼力挥着锄头，一边就忍不住哭了起来，觉得人生之惨，莫过于此。
就在这时，后头唐三水哼着小曲儿过来，吊二郎当的道：“哟，这不是嫂子么？”
小刘氏急收了咧嘴大哭的表情，哀怨般别开了脸，手上却又慢了许多。
她听到唐三水进了茅房，又哼着小曲儿出来，眼神儿似乎是落到了她身上……她倔强而又努力的挥着锄头，似不堪重负般一手扶着后腰，满是暧昧暗示，却又把浑圆处凸显了出来。
唐三水停了停步子。
小刘氏抿了抿唇儿，摆好了含嗔带怨的神情，只等着下一刻他过来撩拨，她便一把推开他，再滴些泪下来……唐三水却又慢悠悠的往前走了。
小刘氏不能置信的扭头一看，这一下子是真急了，她道：“小叔！！”
唐三水回头：“咋了？”
小刘氏哭道：“我，我干不动这个。”
“哦？”唐三水不解：“干不动就干不动呗，跟我说干啥？”
小刘氏只是垂泪，唐三水啧了一声：“你不会是想叫我娘干吧？劝你可别发梦了，这种事儿，我可说不动我娘！”
他扭头就走了。
小刘氏直接张着嘴，傻在了那儿。
唐三水说话难听，但他有一句话，她心里其实是赞同的，“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是啊，不是闺女了，就不用担心落红的事儿了，她只是没相中唐三水，才没招惹他，可其实……用身体换一些什么，在安全的时候，她并不真正介意，一个院里住着，要干点啥太容易了，只要小心一些别闹出人命，哪怕换个好脸，换口肉吃都划算。
床上这点事儿，对她来说，可是拿捏男人的利器，她有的是小门道小花招！
唐二河当年也是英俊小伙，多少姑娘上心，一样叫她拿捏的服服帖帖，哪怕生的是姑娘，也从没叫她干过重活。
昨儿她虽是哭哭啼啼的，其实也是使了花巧儿的，伺候的唐三水舒舒服服……所以她是真打算，今儿要扮上一整天的委屈娇弱，勾着他来哄她，然后慢慢吊住他的。
只要能吊住他，他对她好，刘婆子对他百依百顺的，肯定也会对她好！
可打算了半天，却万万没有想到，没想到唐三水，这么不是人！！
他不是翻脸不认帐，他就，他就从没觉得这是个帐！！
他在这个家就是土皇帝，你把命给他，在他眼里都是应当应份的！他压根就没想过还得回报！
冒着风险把身子给出去，却啥也没得到。
咋能遇上这种人呢！咋就叫她摊上了这种人呢！！
小刘氏一时气恨交加，却又毫无办法，猛的嚎啕出声！！
…………
老宅里怎么闹腾，家里完全不在意。
心宝很快就发现了唐三哥在家的好处。
以前她人小，二哥哥也病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但现在……她可以出主意，让三哥哥做！
三哥哥人又高，又有劲儿，什么都听她的，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牵着三哥哥的手，到了院子边，跟他道：“的的，你把这棵树搬走行吗？”
“行！”唐三哥满口答应。
那树其实还是很大的，但这么多天当柴禾烧，枝子什么的都快砍完了，就只余下了树干。
唐三哥拽着一根主枝，一使劲儿，诺大的树干就被他拖着，飞快的转了半个圈儿，一边还问：“搬哪儿？心宝想搬哪儿？”
心宝想了一下，转身跑开了几步，拣了一根树枝枝，比着篱笆门左边，画了一条线：“搬到这边！”
她人小，劲儿也小，站着画不出来，小小人儿蹲在地上，一边画一边挪，画的线歪歪扭扭。
唐三哥毫无原则，就比着妹妹画的线，歪歪扭扭的把树干比上去了。
心宝绕过树干跑进去，仔细的看了看，又蹲下画：“心宝想在这儿垒个墙。”
第52章 心宝超会种菜的
“垒墙？”唐三哥完全不觉得妹儿这个想法有问题，他也蹲下，跟妹妹一起盯着那根棍儿：“心宝想要什么样的墙？木头的还是石头的？”
心宝呆了呆，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脱纲，“不知道呀。”
她大眼儿无辜，两兄妹默默对视。
唐三哥挠头：“那要不，哥哥给你扎一道篱笆？”
心宝点头：“行。”
在厢房门口扎一道篱笆？？那还咋出门？翻窗户？
二哥哥本来不想管他们玩什么的，但这俩人实在是忒不靠谱了，他只能出来问：“心宝垒了墙，想干什么？”
心宝指着里头：“心宝想在里头种菜菜。”
二哥哥无奈的道：“种菜有什么好玩的，心宝不如……嗯？？”
他一别眼间，忽然呆住了，墙边郁郁葱葱的一大片绿，看着咋有点儿像薄荷呢？？
他绕过树干过去，仔细一看……还真是薄荷！！
薄荷本来是一种长不高也长不大的东西，但这一片，明显比普通的薄荷高了一倍，叶子也大的多！
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这……这不会是心宝种的那个吧？？可这才几天啊！！
二哥哥惊讶的指了指：“心宝，这是你种的？”
“对呀！”奶团子昂着下巴，非常得意：“心宝超会种菜的。”
二哥哥看了妹妹一眼。
然后他毫不犹豫的道：“好，那咱们种菜！三郎，你去找一些树枝，就膝盖这么高就行，扯根藤儿稍微编一编，编成矮篱笆的样子。”
唐三哥哦了一声，就直接出去了，山边的村儿，树枝什么的，到处都是，不一会儿他就砍了一大抱回来。
在他回来之前，二哥哥已经把心宝画的线踩平了，重新划了一个非常规整又不碍事的，唐三哥还以为是妹妹划的，笑嘻嘻的就把棍儿一路插上了，然后扯了长藤来编篱笆。
二哥哥掐了把小一些不起眼的薄荷，出去跟相熟的村里人，换了一些种子。
村里常见的就是菘菜萝卜和韭菜种子，别的也没有，虽然这会儿种韭菜不好活，但他还是讨了一些。
这种小活儿，对唐三哥来说，就不算个活儿，就他这一来一回的工夫，唐三哥已经把小篱笆都编完了，绿叶子还翘着，又漂亮又规整。
奶团子直瞧的眼儿晶亮，“好看！的的厉害！”
“厉害吧！”三哥哥跑过来，跟妹妹脸对脸，笑的一口大白牙。
心宝拿胖手手抱着他脸，撅着小鸟嘴，跟他对了个嘴儿。
二哥哥一皱眉：“心宝是姑娘家，以后不许这样！”
心宝眼儿乌亮的瞅着他，奶声奶气，理直气壮：“心宝还没长大呢！”
“就是！”唐三哥道，“哥的心宝儿还没长大呢！”
他喜欢极了妹妹，搂过来，又亲了亲她又软又细的头发：“心宝还要什么？哥全都给你弄来。”
“要翻地，”心宝指了指地面：“要把地翻一翻。”
在乡下就是这一点好，全是大泥地，恨不得屋里都能种菜，加上这院儿好几年没住人了，地也没踩实络，二哥哥拿了锄头出来，不到两刻钟，就把地给翻了一遍，土坷垃全都敲碎了。
二哥哥把种子给她，心宝就进去了。
二哥哥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可是奶团子胖乎乎的小手手，看着就完全没有啥技巧，就跟玩儿一样，直接把种子摁进了泥里，不管是深浅还是行距，看起来都很随便，一点都不讲究。
甚至韭菜种子连泡都没有泡，直接就摁进土里去了。
这一块地，有小半亩地，除了那片薄荷没动之外，其它的地方，心宝不一会儿就种完了，拍了拍小手手：“好了！”
唐三哥立刻捧场：“心宝儿真能干！我妹儿怎么什么都会干！不愧是我妹妹……”
他抱着妹妹去一边儿洗了手：“干这么多活儿，别累着我的心宝儿了，哥带你出去玩吧。”
他完全不觉得，自己才是干了一上午活儿的那一个。
二哥哥看了看这俩人，拔下了头上的竹簪子，在旁边木头上，把日子刻了下来。
他倒要看看这茬菜能不能长出来！几天能长出来！
那边，
唐三哥牵着妹妹出了门儿。
走了一小段儿，心宝仰脸看了看他。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幼崽崽出门要抱着了，不是因为娇气，而是因为，太！矮！了！
唐三哥才十二，个子已经很高了，领着她手儿走的时候，又要弯腰，又要曲腿，看着都累。
所以，很快她就一张手：“的的抱。”
唐三哥张手把她抱了起来，“心宝想去哪儿玩？”
心宝想了想：“去接的的。”
“行，”唐三哥就抱着妹妹往村口走，这会儿时间还很早，两人一路走一路玩，到了村口也没停，仍旧一路往前走。
心宝闻到了很的味道，她转着小脑袋东张西望，就看到前头土坡上，有一株很大很大的桂花树，开了满树金黄色的花花，遥遥望去，十分壮观。
心宝指了指：“的的，桂花！”
“对，”唐三哥笑道：“心宝儿真聪明，还认识桂花。那边儿叫金桂村，就是因为这棵树！听说这棵树有一百多年了，是一户人家在闺女出生的时候种的……心宝想要吗？”
心宝点头：“想要。”
于是唐三哥快走几步，把妹子放下，几步就攀上了土坡，伸手摘花。
桂花都是一团一团的，花瓣小的很，唐三哥笨手笨脚，摘的小心翼翼。
心宝仰脸儿看着。
三岁小奶娃，头大身子小，她只顾着看哥哥，仰的太厉害了，整个人往后一跌。
后头有一只大手，飞快的托住了她的小脑袋。
心宝小脑袋枕在这只大手上，一时还没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大眼眨了眨，就看到了熟悉的脸：“的的！”
唐大哥被妹妹的小模样萌了一脸，训也训不出口，弯腰把她抱起来：“小屁.股不疼了啊？还不好好站着。”
心宝急了。
她才刚把这个丢人的事情忘掉！
她大声争辩：“心宝没有屁.股！！”
唐大哥：“……噗！”
他别开脸笑出声来，三哥四哥也都笑的不行，唐大哥一边笑着，忽然伸手捏了捏她小屁屁，心宝哇一下叫出声，小奶猫一样，唐大哥促狭的很，故意问她：“心宝哪里疼？”
奶团子含着两泡眼泪，坚定摇头：“哪尼都不疼！！”
第53章 把事情搞砸了
噗！
唐大哥又笑喷了。
他笑的直打跌，但也没有再逗妹妹，抱着妹妹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扯了一小簇儿桂花，放到妹妹手里：“拿着玩，哥上去给你摘。”
他把团子放到了四哥身边，大长腿一迈就上去了。
心宝仰着脸看了会儿，看的脖子都累了，就低下了头，开始认真的看小毛驴。
两个哥哥各自用衣服兜了一兜下来，就听见妹妹咕咕哝哝在唱：“我有一只小毛吁，我重来也不几，有一天我心血来潮几着去赶集，我秀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很得意，不知肿么哗啦啦啦摔我一身泥……
唐四哥早就把包布抖开了，两人把桂花放上，唐大哥笑道：“心宝想骑小毛驴？”
心宝犹豫了一下，小手指比了下：“有点点想骑。”
“没事，”唐三哥一如既往，毫无原则：“想骑就骑，哥扶着你。”
驴背上没有鞍子，唐三哥直接脱了褂子，搭在了驴背上，小心的把奶团子放上。
两个哥哥一左一右的护着她，驴子走的慢悠悠，一摇一摇的，心宝抓住哥哥的手臂，有一点害怕，又有一点兴奋，眼儿亮亮的：“的的！”
两个哥哥齐齐应了一声，隔了一下她又叫：“的的！”
两个哥哥又应了一声。
如是者四五，唐大哥忍不住笑道：“心宝儿，是不是害怕，要不要下来？
心宝摇了摇头：“不下来。”
她又紧张又兴奋，小手手一边一个，用力攥着哥哥的大拇指，慢悠悠的进了村儿。
一家人吃了平平无奇的午餐，然后唐大哥和唐三哥上山，又摘了一茬刺梨。
下午唐青山两口子仍是提前回来的，唐大哥拿了件衣裳，给唐青山抽了抽身上的土，一边问：“爹，今天不忙？”
林娘子在旁边道：“既着忙，从早到晚也忙不完，我寻思还是得想开点儿，正好胡大娘过来问我，她帮着收拾洗碗备菜，那炒完菜大家就能走了，回家还能赶上吃饭，一天才十文钱，多好。”
唐大哥道：“对，多这十文钱咱们也富不了，就得想开点儿。”
两人进了门，一眼就看到了多出来的矮篱笆，林娘子眯眼看了看：“住不了几个月，还值当的种菜？”
二哥哥道：“心宝带着三郎玩儿的，没准过两天就能吃了呢？”
林娘子当然不信，但也不在意，就去厨房帮忙了。
心宝哒哒哒的跑出来，唐青山听到声音，转头看了看闺女，嘴角弯了弯。
心宝又扭头跑回去了，唐青山刚在门前凳子上坐下，就见她拿着个簸箩又出来了，然后就往爹身上偎。
唐青山道：“不抱，爹爹身上脏。”
心宝道：“抱。”
她把爹爹手臂推开，整个人挤进他怀里，唐青山无奈，只得把闺女抱了起来，一边道：“在村南头摘的桂花？”
心宝点了点头，小胖手很认真的在花里拨弄，把碎叶子什么的，一点一点挑出来。
她觉得自己可真是机智，一看爹爹的眼神儿，就是想她了，这样一来，爹爹可以rua她，她还可以继续干活儿，两不误。
她低着头，小肉脸很严肃，小手手胖乎乎，攥起来就像一只白球球。
闺女还真的胖了一点点。
老父亲欣慰的捏了捏闺女的小腿腿。
唐四哥倒了水过来，唐青山接过来，略微偏身子喝了，一边把杯子给了儿子，一边道：“你们不到中午就回来了？”
“嗯，对，”唐四哥把杯子放回去，挠了挠头：“爹，我觉得，我可能办砸了事儿。”
唐青山嗯了一声，唐四哥就从头开始说。
其实之前还是挺顺利的。
他们一去，就遇到了之前那个管家安顺，他允许他们在沈家的点心铺子前头卖，有一个固定地方，不会被人排挤，地头蛇也不找他们收保护费，而且一根两文钱也很便宜，有不少人来买。
他还搞了个五文钱三串，买五还送一，不少人一买就买好几个，更是火爆，但是，总有人跟他们讲价，要不就是想买二送一，要不就是非叫他让一个让两个的。
他一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一个是想着多卖些早点儿卖完，一般就答应了。
一个答应了，后头的肯定也得答应。
这县城就这么点点大，来往的就那么几个人，很快，这些人就跟找着软柿子一样，不讲价就不买了，这缠糖本身就卖的不贵，再各种撒赖，卖倒是卖没了，但赚的钱，才昨天的一半多。
因为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就是费一点柴禾的事，所以赔倒是说不上赔。
可是多说了话，多费了事儿，反倒少赚了钱，他心里觉得别扭，觉得之前可能是办差了事儿，不该那么让才是。
唐四哥说的很详细。
唐青山静静的听着。
他有两次都似乎想说什么，但到最后，也什么都没说。
心宝脑袋向上，看了看爹爹。
她这样仰头，只能看到爹爹线条刚毅的下巴，看不清他的神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爹爹好像很难过。
她把簸箩交给唐四哥，在爹爹膝上站起来，转回身，两只小胖手抱住他的脸，认真瞅了瞅。
唐青山也不躲，就看了闺女一眼。
他没什么表情，但心宝就是觉得他在难过。
她张开手搂住他脖子，小脸儿贴过去，软乎乎的安慰：“爹爹，你别难过啦，心宝坠坠爱你了。”
唐青山嘴角弯了弯，脸略微一偏，跟闺女贴了贴：“爹爹没有难过。”
他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沉默了半天，才向着儿子，淡淡道：“做生意本就麻烦，既然做不好，不做就是了。”
唐四哥明显愣了愣，抬头问：“爹？”
唐青山没再多说，就抱着闺女站起来进了屋。
唐大哥在不远处，也听到了，皱了下眉，与四弟对视了一眼。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唐青山就一直不想让儿子再做生意，所以他就算知道这件事要怎么解决，也不说。
可要叫唐大哥唐四哥他们自己想，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因为已经这样了，口子已经开了，要是再改回来，这些人就会觉着好像吃了亏一样，就更不买了。
所以改不回来了。
唐大哥低声道：“反正是白捡的，凑合着卖吧，能卖几天算几天，能卖多少算多少。”
唐四哥垂下头，没再多说。
一家子吃了晚饭，兄弟几个照例熬糖，奶团子午觉睡的多，这会儿一点都不困，跑来跑去的帮忙。
四哥哥低着头，默默切着刺梨儿，情绪低落。
不同于其它人，四哥哥是真的喜欢做生意的。
奶团子看了看爹爹，又看了看四哥哥，她蹲在一边，双手托着腮，仔细的把刚才四哥哥说的话想了一遍。
唐大哥从旁边走，笑问她：“小漂亮，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
第54章 卖妹妹啦
心宝忧伤的摇了摇小脑袋。
她果然变笨了，一时居然也木有想到好办法。
林娘子端着簸箩出来，笑着逗她：“心宝儿，闻闻香不香？？明儿让二哥给心宝缝个荷包，心宝带在身上。”
心宝乌亮的葡萄眼眨了眨，盯着这个簸箩出神。
然后她站起来，张开手手去接，林娘子也没多想，就把簸箩给了她。
簸箩里的桂花，都已经细细的摘干净了，只余下了小小的桂花花瓣，颜色金中泛红，香气扑鼻。
心宝抱着簸箩，走到了盛着糖稀的大罐子前头，踮高脚脚，就把花瓣儿全倒进了糖稀里。
四哥哥听到声音一抬头，吓了一跳：“心宝！”
他赶紧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拿过勺子想把花瓣撇出来。
心宝赶紧放下簸箩，双手抱着他胳膊，小身体整个挂上去，打了个滴流。
四哥哥撑不住她，啊了一声，扶着的罐子整个往这边一歪，糖稀猛的流了下来，把花瓣全都包了进去，彻底撇不出来了。
四哥哥又气又急，冲她挥了挥勺子：“再皮，哥要打你了！”
话虽如此，也没舍得动妹妹一指头，他往罐子里看了一眼，泄气的道：“算了，看来就该着不卖。”
“的的别急，”心宝糯糯道：“放花花，更漂酿，更香香，可以卖的贵一点。”
四哥哥一愣。
他往罐子里看了看，然后慢慢的用勺子搅了搅，抬起勺子的时候，半凝固的糖稀，就从勺子上流下来。
浅金黄色的糖稀里，星星点点的点缀着金红色的小小花瓣，普通的缠糖陡然就显得精致起来，带着一种晶莹剔透的，琥珀一般的精贵质感。
四哥哥索性放下勺子，又拿了根棍儿，缠了一棍糖尝了尝。
桂花放进去，香气似乎就闻不到了，可吃到嘴里时，却又能真切的感觉到那种香气，好像舌头也能“闻”到香气一般，而且多了这小小的花瓣，对口味也会有一种微妙的调剂，吃起来不会觉得腻，反而更觉得香甜。
四哥哥越品越是惊喜：“真的是！心宝儿太厉害了！”
旁边几个哥哥，也都看到了，走过来看着。
四哥直接把尝了两口的糖稀给了他哥，一边又拿起大勺，慢慢的搅动，让花瓣更均匀：“太好了！有这东西，那就好说了！我们明儿不卖之前那种了，我们卖桂花缠糖！五郎六郎，你们把枝儿削大些，头略微宽一些，我到时候缠的略微大一点儿，卖三文钱一根，不讲价儿！”
其实在这种地方做生意，完全不讲价儿也不行，关键是一个度。
这个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她转身拉住了唐大哥的衣角：“心宝也要去。”
“啊？”唐大哥笑道：“你起的来吗？”
“起不来，”奶团子理直气壮：“大哥叫。”
“诶！”唐大哥蹲下哄妹妹：“早上天这么冷，要起这么早，心宝在家睡觉觉不好吗？想去县城玩儿，等哥哥回来了，再带心宝去一趟？”
她的哥哥真好。
驴车多走一趟，又费草料又费时间又费事儿，可是他就为了叫她多睡一会儿，宁可选择多跑一趟。
心宝咧开小嘴儿就笑了，大眼都弯成了月牙牙，她双手抱住大哥的脸，啵儿一下亲了他一口，奶声奶气：“心宝坠爱的的了！”
当场被萌化的大哥哥：“……”
他叹道：“好吧好吧……叫你叫你，大哥一定叫你！”
背着手儿站在屋子门口，看着一切发生，却一言未发的老父亲：“……”
呵呵，小骗子，刚才不是还最爱爹爹么？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心宝是跟着大哥睡的，苦苦的等大哥睡着了，还特意爬起来，往他怀里一坐，抱起大哥的手，用她衣服上的带带，在大哥的手腕上缠了好几道。
这样就不用担心大哥撇下她了。
她放心的把他的手一扔，整个人往大哥怀里一骨碌，就秒睡了过去。
本来就是在装睡，又被她折腾精神了的大哥哥，笑的整张床都在抖。
他妹儿怎么这么可爱。
他小心的解下了腕子上的衣带，轻轻亲了一口怀里的奶团子。
奶团子睡的香香的。
等她醒来的时候，耳边是四哥哥清脆的吆喝声，她整个人还懵懵的，慢慢的爬起来，就见眼前是热闹的街道，蹲在摊子前的妇人一眼看到她，便不由玩笑道：“好漂亮的娃娃，这娃娃卖不卖啊？”
大哥回头一看，也笑了：“这是我妹妹，非要跟着来。”
一边说着，一边就扯过小被子，包住了妹妹，抱了起来：“冷不冷？尿尿不？”
心宝：“……”
这种事情，头一次做恨不得当场钻地，但做多了就习惯了，反正她现在是个三岁的崽崽。
于是她没羞没臊的点了点头。
唐大哥抱着她去角落里放了水，又抱回来，四哥哥怕她着凉，赶紧去铺子里，讨了一盏热水，掺上了水壶里的水，慢慢的喂着她喝了下去。
一杯水喝完，奶团子也清醒了，看了看左右。
她这会儿，正坐在一个柳编的元宝篮里。
这是一种椭圆形，两头高的篮子，把手在两边，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反正她躺进去还怪合适的。
唐大哥从旁边不远处的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回来，小心的吹凉了，送到妹妹嘴边，心宝张嘴咬了一口。
坐在篮子里的小奶娃，真真粉雕玉琢一般，葡萄眼又黑又亮，小腮肉肉的，小嘴红嘟嘟，抓着哥哥的手指吃包子，大眼还在骨碌碌的四处瞅，就像一只警惕的小奶猫，真是萌到吐奶。
萌团子什么的，很多人都喜欢，从旁边走过的人，都忍不住要停下来看看，逗两句。
心宝也毫不吝啬的展现自己的美貌？？
被大哥投喂完两个小包子，她还要了一根桂花糖，两只小胖手非常敬业的绕来绕去，一见有人过来，就咬一口，但凡经过的小孩子，就没有不买的，广告效果满分。
而且，四哥哥才卖了两天，嘴皮子已经很溜了，他还把以前那种也带了一小罐儿来，真碰上难缠的，非要买以前那种的，他就给他们拿这种。
但是桂花的不光漂亮还大，才贵一文钱，小孩子又都喜欢漂亮的，闹着要，所以最终还是买桂花糖的最多。
四哥哥真的是一点就通，不点也通。
奶团子瞧的眼儿都弯着。
后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沈家柜台里，正低头看着帐本。
旁边的掌柜凑趣笑道：“大老爷，二老爷说的没错，这孩子是挺有做生意天份的。”
老者淡淡瞥了一眼：“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而且还是个瘸子，做生意最重眼缘，一个瘸子，做小生意卖卖可怜尚可，但做大生意，一照面就是难堪，这辈子啊，只怕难有什么大出息……”
他摇了摇头。
第55章 四郎有礼
一罐糖稀，缠起来也就二三百根，如今缠的大了，不到二百根，居然很快就卖完了。
把摊子收拾起来，唐大哥把妹妹从篮子里抱了出来，一边问她：“心宝想要什么东西吗？大哥带你去逛逛？”
心宝摇了摇头。
四哥把篮子放在店门边，拜托伙计帮着照应着，一边就笑着跟上来，“哥哥有钱了，给心宝儿买好吃的。”
心宝觉得可能是四哥哥自己想吃，于是点了点头：“那好叭。”
两个哥哥早就把小县城摸熟了，犄角旮旯好吃的全都知道，什么蜜饯花生如意卷爆仔鸽……一样买一点儿，心宝尝一口，余下的哥哥就分着吃了，从街头吃到街尾。
心宝吃的小嘴油乎乎，两个哥哥还意犹未尽，唐大哥笑道：“那家的肉末烧饼听说是一绝，我们买几个回去，都尝尝，也省了做晌饭了。”
唐四哥点了点头：“我去那边买点酱黑菜，配着吃。”
唐大哥应了一声，就抱着妹妹过去了。
肉末烧饼其实不在主街，却挤的里三层外三层，唐大哥都稀奇了，跟旁边的人打听：“怎么这么多人？”
“你不识字？”被问的那人一脸鄙夷，指了指旁边的字：“看到没？东家嫁女，便宜三天！”
唐大哥这才看到了旁边的牌子，写着“东家有喜，六文三日”。
唐大哥点了点头，也没有揭穿那人，只笑着谢了。
平时肉末烧饼都是十文钱一个，如今六文，那是真的便宜了不少。
唐大哥怕挤着妹妹，走到一边，把妹妹放到上马石上，数出来几十枚铜钱，一边跟她道：“心宝儿在这等着，不许下来，哥买完了就来抱你，听到没有？”
心宝很乖的点了点头。
唐大哥就飞快的挤了进去，一边还不时的回头看一眼，见妹妹乖乖巧巧的吃着兔肉干，大眼乌溜溜的转来转去，小身子却一动不动，也放了心，继续往里挤。
心宝一边吃着一边东张西望，然后一眼看到胡同里出来了一只大黑狗，正死死的盯着她。
心宝吓了一跳，急转头看时，大哥早就被淹没在了人群里。
她又瞅了瞅那条狗。
黑狗明显是一条野狗，毛都快掉光了，身上又脏又臭，一双被污垢糊了一半的狗眼，死死的盯着她。
心宝吓了一跳，小声道：“的的，的的。”
唐大哥刚挤到最里头，正笑眯眯的跟店家商量：“70文钱十二个呗？一年有十二个月，令千金年年夫妻和美，早生贵子。”
店家被他说的笑了，点头应下，唐大哥隔着人群瞅了一眼，见妹妹还站在那儿，就放了心，趴在柜台上等着。
黑狗又慢慢靠近了几步。
心宝小腿儿直抖，当机立断，直接把手里的半个兔肉干扔了出去。
人小力弱，根本扔不远，就扔在了石头边边，黑狗猛的扑上来，一口就把肉干咬进了嘴里，吃的哈呜哈呜有声。
心宝吓的猛然往后一退，就从上马石上摔了下来，她也不敢哭，迅速爬了起来，一眼看到四哥哥在不远处，她撒开小腿儿就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四哥哥的腿：“的的救命！！”
被她抱住的小少年，猛的转回了身。
他乌发玉面，淡色薄唇紧紧的抿着，墨玉般的眸中满是杀机，手中寒芒一闪，划落了奶团子几缕头发。
心宝完全没有察觉，泪眼汪汪，直盯着大黑狗：“的的救命，狗狗咬我！！”
看清了抱着他的居然是个小奶娃，少年眼中闪过了一丝错愕。
他抬头，迅速往来路扫了一眼，在这种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机面前，黑狗呜了一声，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跑。
少年随即一手提住了小奶娃的衣裳，轻而易举的扯开她，就要扔出去。
下一刻，他听到了纷乱的脚步声。
少年眼神儿一闪，果断把手一收，便把小奶娃抱进了怀里。
他手抬起来，正要去按她后脑，奶团子已经迫不及待的双手一张，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脖子。
满嘴的油，咸湿的泪，全都抹在了他脸上。
少年整个人都僵了僵，手握成拳，然后忍了忍，仍旧咬牙切齿的按住了她后脑，遮住了自己的脸。
软乎乎的小人儿，哭唧唧的告状：“呜呜，大黑狗……大黑狗吃了心宝的肉肉，还要咬心宝，的的，心宝害怕，心宝害怕……呜呜……”
少年一声不吭，一手按着她后脑，学着旁人，慢慢的晃了几下身体。
下一刻，数个身着劲装的男子，飞也似的从街头经过，往这边扫了一眼，除了挤成一团的买烧饼的，就只有一个瘦削的布衣少年，正抱着大哭的孩子，摇晃着身体安慰。
劲装男子分出一个，往买烧饼的人群中扫了一眼，然后退回来，一摆手，几个人飞也似的消失了。
唐大哥提着烧饼出来，一看上马石上没有人，吓了一跳：“心宝！！”
他迅速抬头四顾，一眼看到旁边那个布衣少年的背影，松了口气：“四郎，你回来了？”
他快步过来，少年飞快的提起奶娃娃的后领子，就扔进了他怀里，唐大哥手忙脚乱的接住妹妹，再抬头时，眼前已经无影无踪。
唐大哥都愣住了，四处找人：“四郎？四郎？”
他察觉不对，轻轻拍抚着妹妹：“心宝儿怎么了？”
奶团子自始至终，没发现任何不对：“大黑狗咬心宝。”
“没有大黑狗，”唐大哥耐心安慰：“大哥在这儿呢，心宝自己看看，没有大黑狗。”
心宝犹抽哒了几声，这才小心翼翼的张开眼，四处一瞅，大黑狗果然跑了。
心宝松了口气，这才不哭了，抱住了大哥的脖子。
唐大哥往前走了几步，就见唐四哥提着一罐酱菜，一瘸一拐的回来了。
唐大哥问：“你刚回来？”
“对啊，”唐四哥道：“店家那儿有人，我就等了等，怎么了？”
唐大哥往左右看了看，也没多说：“没事，不早了，回家。”
他们走出几步，遥遥就见一只黑色野狗死在地上，身下头一滩血，唐大哥赶紧搂住妹妹，不叫她往那个方向看，一边快步走了。
街角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个人影，与唐四哥相似的浅色短褐，整个人却锋锐凛冽如同一把出鞘剑，静静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打消了疑窦，转身飞也似的走了。
兄弟几个接连卖了几天的桂花缠糖，还无师自通的往里头放花生碎和梅子碎，也都卖的不错。
村里人有不少暗暗跟着他们的，但也不好意思跟太紧，唐三哥绕来绕去的，一回也没叫他们跟上，只能羡慕嫉妒恨。
而家里。
就在二哥哥的眼皮子底下，菜地里的菜，就这么长了起来。
一晚上就出了芽，然后就这么一天顶十天的长，才四五天，韭菜就出了一茬，连萝卜缨子都有了。
晚上二哥哥淡定的嘱咐妹妹：“明儿别去县城了，在家种菜。”
心宝哦了一声。
身为一家之主，她深深觉的任重又道远，早早的就上床睡觉了，迷迷糊糊的，就觉得久违的大石头，又出现了。
第56章 唐三水要转运了
心宝小身子扭了扭。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告诉了二哥哥，然后才放心的又睡着了……
照例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也照例被把了尿之后，又美美睡了个回笼觉。
天光大亮，心宝醒过来吃早饭的时候，二哥哥早就把药都喝完了，托腮看着妹妹。
心宝想了想，问二哥哥：“大石头？”
二哥哥吃了一惊：“心宝又梦到大石头了？”
“对呀？”一家之主十分不满：“心宝昨天就跟你说过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肿么能忘掉！”
二哥哥茫然：“你什么时候说过？”
心宝急了：“心宝睡着了，梦到了，就快点起来，跟二哥哥说了呀！”
二哥哥：“……”
他无语的道：“阿娘把你放床上，一曲儿还没哼完，你就睡的呼呼的了，一直没醒……你是做梦跟我说的吧？”
心宝一呆。
二哥哥也笑了，拍了拍额头：“好吧，好吧，这也不重要，来来，赶紧写写。”
心宝点点头，蹲下在地上划字，二哥哥飞快的站到她身后，一边念道：“唐、三……”
就在这时，心宝脑海中的云雾忽的漫卷，心宝的小手手猛的一顿，抬起头，都快哭出来了：“没，没了……”
二哥哥也很吃惊：“没了？石头没了？字也没了？”
奶团子泪都下来了，猛点头，二哥哥吼了一声：“三郎！！唐时昌！”
唐三哥正在菜地里割韭菜，举着镰刀过来，很是茫然：“叫我干啥啊？”
两人都死盯着他，唐三哥又要往回跑：“我忙着呢！”
“的的！”心宝站起来，飞快的上前，扑进了唐三哥怀里，紧紧搂着他。
唐三哥被妹妹扑了个满怀，很高兴，啵的一声亲了妹妹脑门儿一口，“怎么了？想哥了？”
他随手扔了镰刀，抱着妹妹在院儿里转了三圈，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奶团子眼睛张的大大的，与二哥哥对视了一眼。
二哥哥道：“心宝下来，二哥陪你。”
唐三哥这才把妹妹放下，心宝用小胖手敲了敲脑袋，在哥哥膝前蹲下，“心宝还记得。”
她就继续写了一个字，二哥哥一眯眼：“水？唐三水？”
他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是唐三水啊！”
心宝眨了眨大眼，继续写。
她的照相机记忆，在渐渐恢复，她其实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画画。
一直到一句话写完，二哥哥念道：
『唐三水吃下了这几副药，假病渐渐成了真病。』
什么玩意儿？？
二哥哥匪夷所思的重复：“假病渐渐成了真病？？假病？？假病？？”
奶团子眼儿乌亮的瞅着他。
二哥哥想了想：“心宝，大石头本来还有，就在刚才，你给哥哥写完前两个字之后，就忽然没了，对吗？”
奶团子点了点头。
她自己也回过味儿来，有点不高兴，偎到了哥哥膝上：“心宝不喜欢，不想梦到他。”
二哥哥亲了亲她的脸安慰，一边也道：“对啊，为什么连他也能梦到？这个难道是基于血缘的？而且听上去不是死劫……只能算是个灾？
还有这假病，假病是啥意思？唐三水总不可能是装病？这要真是装的，那可真的是……”
他沉吟了许久，忽然站起来，“三郎，你看着心宝，我出去走走。”
“哦，”唐三哥从菜地里出来：“你自个儿行不行？要不我抱着心宝陪你去？”
“没事，我自己就行。”二哥哥整理了一下衣服，就直接出来了。
他慢悠悠的出了篱笆门，然后状似无意的，往老宅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走的慢，走到老宅附近，还扶着墙慢慢的歇了歇。
住在老宅斜对门的高嫂子看到了，笑着招呼了他一声，又问他来做什么。
二哥哥便笑道：“叔公说能走就多走走，我就沿着村儿随便转转。”
“哦！”高嫂子道：“看你脸色好多了啊！看来有了灵芝真能好起来了！”
二哥哥笑道：“借婶子吉言。”一边咳了两声。
高嫂子人很热情，急拉他坐下：“先歇歇，说是要走，也别累着了，”一边端了碗水给他，他一边喝着，一边瞥了一眼老宅。
不出所料，高嫂子直接就开始说了：“我跟你说啊，那唐三水，只怕要转运了！”
二哥哥一副很好奇的样子：“哦？”
高嫂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道：“他遇上了一个神医！老神仙！！”
二哥哥更是捧场：“真的？”
“婶儿还能蒙你？”高嫂子道：“我还瞅了一眼呢，头发胡子全是白的，红光满面的，一看就是个老神仙！”
老宅里，唐三水自从得了甜头，与小刘氏一晚上一晚上的，就从没停过。
他本来就是个废物，夜班上多了，白天当然就没精神，本来他不管病的多重，三顿饭从没拉下过，还都不少吃，但现在，早饭时常不吃，午饭也偶尔不吃，胃口也差，脸色也差，看着倒像是不好了。
刘婆子瞧着都快急死了，又想方设法的请大夫。
村医唐老叶，一直就说他脉象没事，所以她认准了唐老叶是个庸医，就从县城接连请了两个大夫，都把不出什么来，结果刘婆子在路上碰着两个人，说有个神医云游到此，把咽气儿的人都给救活了。
刘婆子赶紧就想去请，结果在半路上碰到了。
刘婆子为了儿子一向很豁的出去，又是哭又是跪的，就把那个神医请到了家里。
那神医一把脉，便道：“他最早，是不是受了什么惊吓，病了一场，自此之后，就一直病弱，时不时的会病重？”
刘婆子连连点头：“对啊！！”
神医又道：“是不是他自觉得虚弱无力，做事气喘，时常昏厥，可是很多大夫，却把不出什么来，总说他是无病？”
刘婆子更是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神医再道：“近些日子，更加严重，日日困乏无力，胃口也不好？”
刘婆子觉得他简直神了，当时就跪下了：“对对对，还请神医救救我儿！！”
神医叹道：“救倒是能救，只是所用之药，并不便宜。”
刘婆子急道：“只要我儿能好，纵是叫我把家底子全给出去，我也愿意！”
神医摇头半晌：“也罢，此人这般年轻，我也有些不忍，但我在桐州有一个病人要治，只能在此待一日，而我门中都是神药，方子是不能公开的，你若真想治，凑齐二百两银子，我给你十五副药，吃完必定药到病除。”
刘婆子哪里拿的出二百两银子，便苦苦哀求。
神医淡淡的道：“我已经是极为容情，若不是体谅你一番爱子之情，这些药就是五百两我也是不卖的。你若不想治，那就算了！”
他站起来要走，刘婆子赶紧又是一番哭求。
最后，神医才道：“这样罢，我送你一服药，先叫病人试试，若觉得有效，二百两一文不能少。”
他当场就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瓷瓶，将里头的药汁儿，给唐三水服下了。
第57章 针对他们的一个局
高嫂子讲的绘声绘色。
村里本就住的近，啥事儿都能听一耳朵，但这里头有很多事情，连刘婆子都不知道，高嫂子当然也不清楚。
但神医来的时候，几个邻居都过去围观来着，那些话，高嫂子说的清清楚楚。
二哥哥只听的暗暗好笑。
什么事情都是旁观者清，这老头儿想都不用想，绝对是个骗子。
不然呢？
真正的良医，怎么可能有现成的带在身上的药？
看病不用把脉？就算是个游方郎中也知道，对症才能下药！
这绝对是针对他们的一个局。
至于神医为什么能说准，这不是废话么，村里本来就都知道，刘婆子又请了这么多回大夫，不管从哪儿，稍微一打听就全知道了，顺着她自己的话说，她当然觉得神。
只怕这么一来……
一个念头尚未转完，就见刘婆子和小刘氏从家里出来了，他们怀里好像抱着一些衣裳，没有看到他们，径直往东去了。
高嫂子奇怪的道：“这是要去哪儿？？”
二哥哥表面上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心里却说废话啊，肯定是要去他家的啊！
二百两银子呢！
一到了用钱的时候，刘婆子铁定会想起他们家这些冤大头的。
不过幸好，今天唐三哥在家，呵，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对付这种人，铁憨憨最有用！
你敢打滚骂街，他就敢照脸踹！
心里这么想着，二哥哥也不大担心，跟高嫂子告了别，就慢慢的溜达着往回走。
他天生爱琢磨事儿，不把事情仔细的琢磨透了，心里就一直挂念着，于是就反复的琢磨。
上一回，心宝是看到了唐大哥，山塌了，石头就消失了。
所以他推断，是事情已经结束，彻底没有危险了，才会消失的。
可是这一回，心宝是在刚才，说着说着，忽然石头就消失了。
据高嫂子说，神医的药，是昨天现场就叫唐三水喝了的，而今天的药，还没给银子，还没有拿来。
所以，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消失呢？
按说不应该是昨天喝药的时候消失吗？
可按着时间来算，昨天喝药的时候，心宝都还没做梦呢！
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他当然不知道，那药，唐三水喝下去之后，当时就觉得精神健旺，红光满面，晚上更是龙精虎猛，大展神威……
他本来半信不信的，这一下子，简直信了个十成十。
这对他来说，就是想瞌睡就来了枕头，所以他今天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的跟刘婆子说，他说他能感觉得到，这是他生病以来，唯一有用的药，药效如神！！
这老头儿绝对是个神医！！
刘婆子向来只听小儿子的，一听这话，当场就下了决心。
事情至此，才算是成了定局。
刘婆子带着儿媳妇到了唐家。
她心里打着豁出去的念头，心想她就算是死，也要跟唐青山把银子要出来！！
但她也接纳了小刘氏的提议，把家里那些卖不出去的衣裳拿了来，到时候先假装给他们送衣裳。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一个当长辈的，都亲自来给她们送衣裳了，唐青山要是敢不给银子，那就是不孝！
这个时候，家里。
小五哥小六哥已经回来了，那一大拨孩子也都在，正聚在一起玩丢手帕。
心宝年纪小，又是个小破车，走路都走不快，要搁平时，这些大孩子哪有耐心陪她玩儿？
但这会儿，唐三哥一个眼神儿扔过去，所有的孩子都哄着她。
然而心宝并不想跟一伙小屁孩玩。
虽然真玩起来……也有一点点好玩，可她明明是一个成熟的大佬啊！！
话说这会儿只有丢手帕这个游戏，玩法跟后世差不多，但没有丢手帕这个儿歌，所有人都以为是她现编的，佩服的不得了。
唐三哥坐在旁边看着妹妹，一边问：“金果呢？”
一个孩子道：“金妞摔了，金果哥早上就没出来呢！”
唐金果是铁匠家的三儿子，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妹妹叫金妞，才一岁半。
铁匠家也是村儿里出了名疼闺女的人家，铁匠娘子与林娘子，关系也一向不错。
唐三哥很有老大风度的问了一句：“摔的可厉害？”
“说是挺厉害的，磕破了头，一大早村医就去了。”
几个小孩子，煞有介事的说着大人话。
那边心宝被丢了手帕，正慢悠悠的绕着圈儿唱歌，一眼看到刘婆子两人，吓了一跳，急叫了一声：“的的！”
她转身就要往回跑，着急之下，左脚绊到了右脚，整个人就要往下趴。
唐三哥飞快的扑上来，双手抓住妹妹，直接抱在了怀里，看着缓缓走过来的刘婆子，双眼锃亮，露出了一个十分欣慰的笑容。
就连刘婆子这种蠢人，都看出了他脸上明晃晃的“早就想揍你们了可惜没机会如今你们送上门来我铁定要揍到爽！！”
刘婆子当时就慌了。
她也不敢往前走了，急道：“我，我是来给你们送衣裳的！”
铁憨憨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但他也不是傻子，直接道：“太阳从西面儿出来了？铁公鸡还有放血的时候？这衣裳里头没下毒毒药吧？”
刘婆子自觉得够做小伏低了，他还不接，不由得呛声道：“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奶奶！”
小刘氏在后头听着，都快急死了。
明知道唐时昌不是个讲理的，一心只想揍人，你咋还往他手里递由头？
小刘氏也顾不上装乔了，急上前一步，娇怯怯道：“三郎，婆婆真的是来给你们送衣裳的，这眼见天要冷了，你们走的时候啥也没带……”
她习惯的低头拭泪：“我实在是担心的很，你快些收着吧，就算你身子壮不怕冷，心宝儿可是娇娇的女孩儿家，你也得多为她想想，这才刚身子好些……”
憨憨三哥当时就犹豫了。
三哥年纪还小，又是个典型的小直男，一根筋，哪怕两家掰了，他对这个对他很温和的二婶子也不厌烦，而且一说到妹妹，这是他的死穴，他当时就犹豫了。
心宝被哥哥抱着，抱的高看的远，毫不犹豫的怼她：“骗人！你拿的衣裳都是破的！黑的！不好的！没有心宝的衣裳！”
唐三哥被她一提醒，也瞅了一眼，脸色当时就不对了：“你把唐三水这个畜生不要的衣裳，拿来糊弄我？？”
刘婆子急了：“你少嘴里不干不净的！三水儿可是你亲叔！！”
小刘氏都快急死了：“不是不是！是你们自己的衣裳啊！三郎，你听我说，我这是我昨儿和你娘说好了的，你先拿着，等回头见了你娘，我跟她细说！”
她打着如意算盘，心想只要唐三哥接了衣裳，那就算林娘子回来又怎么样？
她还能再送回来不成？
就算真的再送回来，她也可以撺掇刘婆子嚷嚷开，说是好的他们都留下了，到那时候，根本说不清楚。
心里想的阴毒，脸上却温柔又慈爱。
第58章 憨憨弟弟和呆团子妹妹
心宝非常生气。
扯这种谎，她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上当！
于是心宝大声道：“骗人！阿娘不喜欢你！才不会理你，才不会跟你说好！！”
一边走过来一边听了大半场的二哥哥：“……”
咋说呢，头一回觉得自己是那么的重要，他这个憨憨弟弟和呆团子妹妹……都完全找不着重点啊！！
他一边加快步子回来，一边冷冷的道：“少装模作样了！什么送衣裳，什么担心，说的好听！还不是想盘算我家的银子！唐三水这种磋磨奶娃娃的人渣，休想我们给他出一文钱！！”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木有。
心宝这会儿的脑子，没法这么快的分析这句话好在哪里，但却能感觉到这话很犀利。
于是她大声捧场：“的的说的全都对！！”
她小小的脸上是大大的坚定，握着小拳头，就像一个脑残粉儿。
二哥哥：“……”
妹儿，虽然你给哥哥捧哏，哥哥很高兴，可是被你奶声奶气的这么一“的”，气氛全没了知道么？
刘婆子一听这话，也不装了，把衣裳往地上一扔，狠霸霸道：“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你不把二百两银子给老娘掏出来，老娘跟你没完！！”
二哥哥噗的一声就笑了。
没完？怎么没完？你就说你一个孤老太婆子能怎么没完吧！
欺负了他们大房半辈子了，直到如今还看不清形势，族长亲自给断的亲，除的族，你如今就是一个弃妇！
律法上你与宗族，与唐家、与唐青山，已经毫无关系了！！
哪怕你去官府告状，都不会有人接状子！
刘婆子气的瞪着眼直磨牙，却毫无办法。
小刘氏在旁边，急的心里都快着火了，不敢再让刘婆子说话，急道：“二郎，快别这么说，母子血缘哪里是轻易能断的，大伯再怎么也是婆婆十月怀胎养下来的，圣人都说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如今婆婆年纪老迈，送衣裳事小，主要是想着见见儿子，你毕竟是隔一层的晚辈，哪能明白年长之人的心思，一家子骨肉团圆才是正道……”
二哥哥缓缓的收了笑，定定的看着她。
这个二婶子，平常啥事儿都不出头不张嘴，他还真没看出来，她居然如此有心机。
这几句话，可真是句句都有门道，恶心人，偏还站在道理上，叫人没法回嘴，一不小心，真能叫她给绕进去。
只可惜，毕竟是急了，这会儿旁边都是些小屁孩儿，就算说的再冠冕堂皇，有个屁用？
二哥哥冷嘻嘻笑道：“二婶啊，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小刘氏一咬唇，心里气苦，晓得是叫他给记恨上了，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刘婆子和唐三水，但凡能稍微有点子聪明劲儿，也不用她抛头露面！
二哥哥随即冷笑道：“可是二婶子，你真以为你干的那些事儿，没人知道？”
小刘氏大吃一惊，猛然抬头，露出见了鬼似的表情，生生吓退了一步！！
二哥哥内心讶然。
他其实纯粹是耍心眼儿，剑走偏锋，不然这种女人式的吵架，他是吵不过的……却没想到，她居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必定是做过什么极大的，怕人知道的事儿，不然不会这么害怕！
会是什么事儿呢？
二哥哥正要再试探一句，忽然有一个人影，飞也似的从旁边冲了上来，然后一头扑到了刘婆子身上，拼了命似的又撕又打，一边破口大骂：“你这个黑心烂肝的！找上门来害人！！”
众人才刚呆了呆，又有一个人影扑了上来，直接扑到了小刘氏身上。
小刘氏尖叫一声被她扑倒，那媳妇子直接骑到了她身上，也是疯了一样又踢又打：“丧良心的贱蹄子，把晦气送到我们家！害了我们当家的……”
这突出其来的，大家全都愣住了，连严阵以待的二哥哥和跃跃欲试的三哥哥，也都愣住了。
下一刻，林娘子也快步过来，看家里人都没事，这才放了心，把闺女抱进怀里，听着那两人又哭又骂。
二哥哥问：“阿娘？”
他比了比那边，林娘子小声把事情说了。
之前，铁匠娘子买了一件心宝的旧衣裳。
不光是她家，旁人家也有买的，也不止是心宝的，旁人的旧衣，但凡还能穿的，也都便宜买了。
谁知道今早，铁匠家的金妞摔破了头，说是衣裳挂在了篱笆上，所以才摔了。
铁匠娘子这阵子一直在新房帮工，晚了一些过去，去了就一直抱怨，说金妞如今走路都挺利索了，天天从篱笆那边走，咋就能摔破头，光药钱就花了三两多，卖太岁的银子花了大半。
而且不光这样，昨天，好好的，唐铁匠还把咸菜缸子给摔了，总之就是各种不顺当。
大家正说着呢，秦嫂子忽然道：“铁嫂子，我有个想头，也不知道对不对？”
铁匠娘子道：“啥想头？你直说就是？”
秦嫂子吞吞吐吐的道：“我就是在想着，你家里不顺当……是从啥时候开始的？是不是……从买了刘婆子家的衣裳开始的？”
这么一说，铁匠娘子一唬的就站了起来：“对对！就是那天！我记着可清了，那天晚上我刷碗的时候，好好的跌了个骨碌子，把碗给摔了！！”
她越想越惊悚：“难道就是因为这个？金妞跌的时候，就是穿的那件衣裳！！我说呢，那篱笆好好的，一天走八百趟，咋忽然就挂住衣裳了！！邪乎啊！”
大家全都惊住了。
半晌，陈嫂子一拍大腿：“怪不得！怪不得啊！唐三水碰上神医要转运了！他们家把晦气都送到旁人家了！！自己可不就没了吗？可不就转运了吗？”
众人更是惊悚。
连林娘子也被说的心头发毛！
大家简直越想越对，想想啊，大房在家的时候，担着他们家的晦气，所以伤的伤，病的病，好好的小奶娃天天昏睡不醒……
可是一离了他们家，那好运气简直就是挡也挡不住的来，怎么看也不是没福气的。
而他们，刘婆子死赖活赖的，非得把衣裳卖给他们，给钱就卖，然后卖完了，他们倒霉了，唐三水就有了好福气，碰上了神医！！
旁的买了衣裳的人，也不由的心惊：“我说呢，昨儿我们桩子玩火，差点把灶房都烧了！这幸亏是没穿身上，要是穿身上……还不定怎么着呢！”
她后怕的直拍胸。
另一个小媳妇子，也不由得害怕起来：“我们当家的，可还穿着从他那买的衣裳呢！”
“哎哟哟！”不止一个人道：“还不赶紧脱了！这可不能不当回事儿！等出了事儿就晚了！！”
第59章 有些人就是活该
那小媳妇儿赶紧上前，想叫自家男人，结果过去一叫，那男人往下走的时候，好好的梯子忽然就是一滑，紧扶慢扶的，男人还是摔了一跤，吓的大家纷纷惊呼。
偏在这当口，有小孩过来报信，说刘婆子来给他们送衣裳，大家一轰的就过来了。
到这儿一见刘婆子两人，铁匠娘子和那个小媳妇，简直就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嗷的一声就扑上去了，然后就各自来了一场武松打虎。
心宝直听的眼儿都瞪大了。
二哥哥也听的目瞪口呆。
要不是知道唐三水碰到的不是神医而是骗子……他都要相信了！
可是真假又怎么样呢，就算将来知道是骗子，大家也只会觉得，是因为他们揭穿了他们，所以晦气才又还回去了，好好的神医都变成骗子了！
那边撕打了好半天，才被后来过来的人拉开。
刘婆子和小刘氏两人爬起来，头发全都扯乱了，衣裳也都扯乱了，脸上脖子上全是挠出来的印子，就像两个疯婆子。
小刘氏哭的几乎要昏过去，但刘婆子一坐起来，就破口大骂：“林木兰你不是人啊！你看着旁人这么打我，你都不伸伸手啊！我老唐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臭表子啊……”
二哥哥真是气笑了，他大声道：“你送晦气要害我们一家子，我们凭什么救你！”
“就是！凭什么救你！丧良心的老东西！”
“老姊们，咱得赶紧叫他们把银子还给咱啊！”
“对对！”不止一个人应声：“我回家拿衣裳！这些人的晦气可不敢沾！！”
一大伙妇人，扯着两人就去了，一伙孩子自然也跟着看热闹，不一会儿门前就没人了。
二哥哥沉吟了一下：“心宝，想不想去看热闹？”
“诶？”奶团子呆兮兮眨了下眼……
林娘子道：“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去了没的尴尬！不许去！”
她把心宝交给三哥哥，急匆匆往新房子那边走，这会儿好多人都走了，她还真怕做饭的人不凑手，一边走着一边还道：“都不许去！听到没有！”
看阿娘走了，二哥哥也冲心宝眨了眨眼，心宝心领神会……原来是二哥哥自己想看呀！
她点了点头：“好呀！”
于是三人就慢悠悠的跟着去了。
其实林娘子说的也没错，他们去了确实尴尬，所以二哥哥没往前凑，找了一个不起眼的高处，居高临下瞅着。
这会儿唐家老宅已是闹的不可开交，好几家子都拿着衣裳回来，嚷嚷着叫刘婆子退钱，像铁匠娘子这样的，还得跟他们要药钱。
刘婆子是个舍命不舍财的铁公鸡，到了手的银钱哪能往外吐，再说她哪能承认她家有晦气，披头散发的跟这些人骂架，车咕噜话来回的说。
憨憨三哥并不喜欢看人打嘴仗，不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抱着妹妹去一边玩儿了，二哥哥坐在石头上，定定的看着那一边。
其实也没多大会儿，就有人冲进去开始抢东西了。
乡下人做事本来就是这样，简单粗暴，你横我比你更横，反正我不能吃亏。
刘婆子疯了一般跟这些人撕扯。
而小刘氏只是躲在一旁掩面哭泣，唐三水……更是连面也没露。
二哥哥简直都服了。
唐三水这不光不是男人，连人都不算了吧？
但凡换个人，就算真的病的起不来床，看到亲娘被打，爬也得爬出来帮帮手吧？还不了手，还不能给他娘挡挡了？
更何况早上高嫂子还见了唐三水，说他红光满面，走路带风……这都不出来？
刘婆子一个人哪能挡的了这么多人，不一会儿，这些人就拿着东西出来了，刘婆子坐在地上，张着大嘴，啊啊大哭，看上去还有几分凄惨。
也就在这个时候，老族长在众人簇拥下过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唐青山。
一见闹成这样，老族长直皱眉头，猛的一顿拐棍儿：“唐三水！你是死了吗！？”
唐三水这才从屋里出来，扶着墙，慢悠悠的一副走不动路的样子，却红光满面，精精神神的，怎么看也不像多病弱的。
老族长着实看不上这种人，厌恶的道：“眼睁睁看着你亲娘挨打，你也算是个人？”
“就是！软蛋！白长了那根东西！”
“畜生都知道护娘呢！你连畜生也是不如！”
唐三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垂着头一声不吭，结果刘婆子不乐意了：“呸！你们少装好心！你们合伙欺负我一个老婆子，跟我的三水儿有啥关系？”
众人：“……”
咋说呢，有些人就是活该，连老族长都懒的多说了。
老族长本来也不跟人闲打嘴仗，来就是解决事情的，他直接转身问唐青山：“青山啊，这老屋，你真不要了？”
唐青山平静的道：“不要。”
“行，”老族长就道：“二河家的，你出来。”
小刘氏哭哭啼啼的出来了，老族长和气的道：“二河家的，这刘氏和唐三水，已经不是我唐家族里的人了，我也管不着了，但这老屋，是咱们唐家的老屋，青山不要，二河又不在家，这老屋就是你说了算了。”
小刘氏的哭声略微停了停。
老族长续道：“你是我老唐家的媳妇，我自会为你做主，这些不相干的人，你不愿意招待，我就叫人把他们赶出去，不许他们回村儿。”
众人纷纷发出了恍然的吸气。
不远处偷看的二哥哥忍不住啧了一声。
老族长这才真是人老成精，做事步步占着理，不当坏人还能把事儿办了。
他想跟人分享分享心情，结果转头一瞅，憨憨弟弟跟心宝儿，正在不远处玩的嘻嘻哈哈，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二哥哥：“……”
唉！行吧！
他就转回头，托着腮继续看。
小刘氏显然是愣住了。
她一肚子的算计，自诩是个极聪明的，却直到此时，才把正事儿给弄明白。
若是早知道这样，她完全可以找个由头，去找老族长哭啊！
卖个可怜，只要能把这娘俩人赶走，她和招弟俩人过，怎么也比现在强！活儿肯定能少干不少，吃的也肯定比现在好！
至于名声什么的，连唐青山这个亲儿子都不在乎了，她一个当媳妇的，还管这个？
小刘氏登时就哭了起来，整个人伏在地上，哀婉极了：“老族长……”
旁边的刘婆子也听明白了，大怒咆哮：“你们这伙人，丧良心啊！！我们一家子到底碍着你们啥事儿了！你非得把我们往死里磋磨！！”
小刘氏猛的一缩身子，做出了极度惧怕的样子。
老族长理都没理刘婆子，和气的道：“你莫怕，二河不在家，我老唐家的媳妇，不能叫外人欺负了，你怎么想的，尽管说。”
他把“外人”咬了一个重音，疯狂暗示。
第60章 给我挣诰命
但小刘氏装惯了娇弱善良，是个从不肯当坏人的，哪怕老族长把话说到这份上，她这句话，也仍是不肯说出口，只是呜呜的哭。
旁人纷纷劝她：“你倒是说句话！光哭顶个啥用？”
“就是！”有人看不下她这样儿：“装啥呢，你自家的事，还想让旁人给你拿主意？”
“这边事儿就是你说了算了，这宅子啥的，人家唐青山不稀罕，你也不稀罕？”
她当然稀罕了！
小刘氏更是哭的呜呜有声，又往老族长的鞋边蛄蛹了一下，自觉得她的意思表达的够清楚了，只等着老族长为她出头。
可老族长已经说的多明白了，刘婆子和唐三水都不是唐家人了！他管不着了！
他要是能说这句话，早说了，还用跟她一个妇人家多说这么些话？
两边一时僵持住，刘婆子疯狂大骂，小刘氏呜呜大哭。
就在这时，唐三水忽然上前一步，道：“二嫂子！”
小刘氏猛的一抖，连哭声都是一停，唐三水走过来道：“二嫂子一向最疼我了，我觉么着，二嫂子是不会赶我们走的！你说是不是啊，嫂子？”
他声音猛的抬高：“你说句话！”
小刘氏呜呜哭着，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全是哀求，唐三水冷笑一声，明明白白的威胁。
小刘氏忍不住嚎啕出声！
她后悔了！她悔极了！！
她不由得恨上了老族长！
她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道，他当族长的也不晓得与她说一声！
要是早知道这些事，她就该在唐三水轻薄她的时候，就去找老族长哭去！！而不是现在叫他捏着把柄威胁她！！
小刘氏又恨又气又怕，直哭的全身发抖。
这样儿太可怜了，旁人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又纷纷的道：“唐三水你横啥呢！当你是谁啊！”
“就是！不是刚才怂包的时候了！”
“刘萍子你不用怕他！二河不在家，咱们肯定都帮着你！”
唐三水也不理他们，就阴恻恻的道：“嫂子，你要是敢赶我们走，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刘氏浑身一抖。
她可是知道唐三水有多么浑不吝，有多么不管不顾又有多么蠢的！！
她再也不敢拖延，急道：“我不赶你们走！！”
她向着老族长，急道：“族长，我不能赶他们走！”
她唯恐旁人看出了什么，急急的解释：“我……婆婆是我的长辈，我再怎么，也不能不管她老人家啊！这不是不孝顺么！二河不在，小叔我也不能不管他！！要不二河回来，我咋跟他交代啊！我咋能干这种没人伦的混帐事儿……”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踩着唐青山，显摆她的善良孝顺！
二哥哥直听的微微冷笑。
他眼神儿在下头诸人的脸上，一一掠过，不放过每一个人的神情。
唐三水在别人面前，怂的活像一坨屎。
可是在小刘氏面前，却嚣张如狼，甚至脸上还有几分……说不出的愤怒，好像小刘氏生出这种赶走他们的心思，有多么的不可原谅一般？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乡下人成亲早，好些事情也都知道了。
再想想刚才小刘氏见了鬼一样的惊吓神情，他悟了。
原来，居然，是这样吗？
这一家子人……还真是，每当他以为他们已经不能更恶心了，他们就能再恶心一点。
不管怎么着，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从唐家老宅出来，大家也都很不爽。
毕竟，哪怕是抢了他们家东西的，他们也都自觉得是极有理的，你把晦气送到我们家，害的我们家不顺当，又不还钱，拿东西不是正拿？
不然呢？白吃这么大的亏么？
结果同情刘婆子，被刘婆子怼了。
又看小刘氏可怜，帮她撑个腰，又叫小刘氏说了一大顿，好像满天下就她善良就她孝顺就她是个大好人，他们全都是坏人一样。
大家都是满心不忿，气呼呼的出来了，铁匠娘子照门呸了一口：“一家子臭狗屎！”
不止一个人点头：“说的对！！”
太对了，可不就是一伙臭狗屎么？又臭又黏糊，厉害也不多厉害，就臭着那一块地，恶心人罢了！
这么一闹，刘婆子娘俩虽是留下了，可给唐三水买药的银子，还是没着落。
到第二天，就听说刘婆子晚上就把地契拿去县城卖了。
当时唐青山做生意的时候，是真给家里置办了不少东西，老宅盖的青砖大瓦房，还置办了几十亩地。
卖给牙行，一般一亩地也就五六两银子，刘婆子就跟豁出去了一样，一气儿卖掉了五十亩地，连着地里的庄稼一起卖了，足卖了二百八十多两银子，给唐三水换回来了十五副药，还买了一个卤猪头，招招摇摇的回来了。
卖地啊！！
庄户人家，地就是安身立命的底气，哪个不是舍了命都不舍得地的？
就连老族长听说之后，都险些没气死，在家里大骂了一顿败家娘们……还骂了誓：“那二河媳妇就是死了，也莫要再来找我！！我就当族里没这个人！”
刘婆子倒是想的开。
她觉着反正地在家也没人种了，不如卖了，省得受人辖制，而且还专为了打唐青山脸一样，在院儿里指桑卖槐的嚷嚷，“别以为老娘没你不行”、“等我的三水儿好了给我挣诰命！”
听见的人都直撇嘴，胡婆子直接道：“你的三水儿要是能给你挣上诰命，老娘当场吃你的屎！”
众人：“……？？”
虽然……但是？？
可以，但没必要吧？？？
村医唐老叶是个古道热肠的，他之前也给唐三水看过好几回，一直把着唐三水没病，如今有人能治，他就想来看看药，琢磨琢磨方子，再倒推推究竟是啥病，没准儿也能帮上忙。
他倒真是一片好心。
万没想到，到了唐家，刘婆子直接就开骂了，满村儿都能听着她大声嚷嚷：“你个遭瘟的蒙古大夫，休想占我家的便宜！这可是我二百两银子买回来的神药！你自个儿摸不出脉来，耽误了我家三水儿的病，还想来偷学我家的方子，我告诉你，门儿也没有！！”
第61章 心宝的大宝贝
唐老叶无奈，只能摇摇头退了出来。
唐老叶的医术很不错，连城里人有时候都来请，只是年纪大了，不愿坐诊了，就回老家里住着，平时对村里人尽心尽力的，从不收诊费，药钱也不大计较，人缘儿好的很，在村里极是得人尊敬。
他自己不计较，村里人却不少为他打抱不平，刘婆子这回是真惹了公愤了。
要叫二哥哥说，这刘婆子是真的蠢。
虽然说这世上，用的着朝前用不着朝后的人多的是，可也没得这么翻脸不认人的。
别说她家现摆着一个病人了，她自己也老天拔地的了，才挨了一顿打……不定哪会儿就得用着人家。
顺水人情都不送？
好好的得罪个大夫，是有多想不开？就不想想将来要是用着人家了呢？再去哭再去求？
再一想他又悟了，唐老叶脾气好，人也君子，这对刘婆子来说，就意味着好欺负。
软的欺硬的怕，这种人不就是这样么！
外头有人叫了一声：“二郎！二郎！”
二哥哥定了定神，站了起来：“老三叔？啥事儿？”
外头的指了指身边的青年：“城里来的人，来找你爹的！”
二哥哥急谢了他，那老三叔就撅着筐走了，二哥哥含笑向那人拱手：“您是？”
那人笑着还礼：“城里宋家行栈的，敝姓吴。”
行栈，就是牙行，二哥哥顿时就知道是啥事儿了，犹豫了一下，就叫弟弟：“三郎，去叫爹回来一趟。”
三哥哥正跟妹妹在旁边发豆芽，应了一声，就抱着妹妹去了，不一会儿就把唐青山叫回来了。
这牙人，当然是为了刘婆子卖出去的五十亩地来的。
通常乡下的地，牙行都会先找本村的人问，本村的人不买，才会找外头的。
五十亩地是个整数，说好卖，其实也算好卖，只是太多了，估计这村儿里就没人吃的下的，这牙人估计也是打听了一番，才又找到唐青山这儿的。
但是卖给牙行是一个价儿，牙行再卖出来，可就不是这个价儿了，唐家都是上好的良田，再买回来的话，最起码得八两银子一亩。
其实要叫二哥哥想，他觉得买谁的，都不要买这个了，不然到了收庄稼的时候，那家子还不知道又要整什么事儿出来，没的烦。
可是唐青山，显然是想要的。
本来就是他花银子买的地，都是托了人精挑细选的，这几年也都是他和儿子们伺弄，被刘婆子就这么卖了，着实心疼。
可是，没钱。
大房人口多，这一回盖的屋，是想着一步就位，盖的是二层小楼，至少得花个二百多两，加上这些日子的花销，再加上将来置办家伙什儿，手头的银子剩不下多少，实在是没钱买。
牙人是做惯了生意的，听他拒绝了，也始终笑容满面：“那要不您少买些？我看了看这些地，分了三块，有一块是大约二十几亩，又有一块是十来亩的，还有三亩与那家余下的地在一处……我觉着这十来亩的挺好，离村里也近，若唐老兄想要，一百两银子你就拿去，这价儿我可是给你落到底了。”
唐青山面上平静无波：“多谢吴兄，我再想想吧。”
牙人便笑着起身告辞：“那唐老兄想好了，可去宋家行栈找我。”
唐青山应了，送了他出去，在门前站了站，便道：“二郎，我去那边了。”
心宝坐在小凳子上，正仰着小脸儿乖乖的等着，只等爹爹送完人回来rua她一会的，见他就这么走了，顿时失落的瞪大了眼睛……
二哥哥看在眼中，回手揉了揉奶团子的头。
憨憨三哥也有些不爽，咬牙道：“死老太婆！早知道她要卖，我当初下那力干啥？白种了！”
心宝愣了愣，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
唐家有大约十来亩的棉花。
种棉花很麻烦，翻地的时候就要下一遍肥，施完了再种棉花，相当于一开始就要干两遍活。
十来亩地，可真真不算少了，今年唐青山和唐大哥又在外头做工，家里的正经劳力，就是唐三哥一个人。
刘婆子心疼银钱，死活不让雇零工，天天骂骂咧咧的，说唐三哥“蛮牛一样，多下点子力怎么了！”“天天吃那么老些饭，不干活白瞎这么多米面？”“什么娇贵人还雇上工了！”
三哥哥对着林娘子，总是大咧咧的说什么没事没事，我有的是劲儿。
可她记得有一回，家里没人，三哥哥从外头回来，直接就往床下头一坐，喘了好半天，才转身趴到床边，小小声跟她说：“心宝儿，哥有点累，叫哥亲亲行不？”
然后有只湿乎乎的大手，小心的拿住她手儿，轻轻的亲了亲……
好一会儿，他忽然啊了一声，急用了什么布，去抹她的手，一边连声道：“坏了坏了，都是哥不好，没洗手就进来了，弄我心宝儿一手血……”
那会儿，她还以为是做梦，醒了之后，还难受了好一会儿。
可如今才知道，这不是梦。
是她的三哥哥，小小年纪下苦力，一个人种了十来亩棉花，磨的一手血却不跟人说……、
他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啊！他再是天生神力，也会疼，也会累的啊！
心宝难受极了，哇的一声就哭了，一边哭，一边猛的转身，爬到了三哥哥膝上，拿过他的手，大哭着摸来摸去：“的的不疼，心宝呼呼，心宝呼呼……”
三哥哥愣住了。
心宝哭的哇哇的，一边哭着，一边拼命的给他呼呼。
三哥哥急道：“心宝儿不哭，哥早就不疼了啊。”
他也想起来了他跟妹子说过的话，有点儿不好意思：“哥皮糙肉厚的，真的没事儿，抹了心宝儿一手血，心宝儿还记得啊？”
“不，”心宝超大声的道：“的的不，不皮糙肉厚！”
她抽噎着，张开小胳膊，紧紧的抱住他脸，眼泪抹的他满脸都是：“的的没有皮糙肉厚，的的是，是心宝的大宝贝！！”
三哥哥张了张嘴，还是啥也没说，红着眼儿，接受了妹妹的安慰。
心宝难受极了，使劲哭，用力哭，还是觉得心口那团难受，怎么发都发不出来。
她来这儿这么久了，头一次，对刘婆子生出了深深的恨意，她真的恨她，恨她那么对她的哥哥，对她在意的人。
小奶娃从没有这么撕心裂肺的大哭过，直哭的抽抽过去，一下子惊醒了，还在拼命的大哭。
几个哥哥轮着哄，她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最后唐大哥都急了，怕她哭坏了嗓子，跑着去请唐老叶，结果唐老叶还不在，唐大哥一路问着，找去了唐家老宅，正赶上刘婆子撒泼，一把就把唐老叶推出门来。
第62章 心宝儿翻车了
旁边的村里人气的都要动手了，刘婆子赶紧把篱笆门关上了，隔着门跟他们对骂。
唐大哥讶然：“这是怎么了？”
不止一个人抢着给他讲。
因为庄户人，都喜欢把熬了药的药渣子，泼到路当中，为的是叫人把病带走。
今儿早上，唐老叶经过唐家门口，看了一眼药渣子，就跟刘婆子说配伍不对，这些东西不可能成药，然后刘婆子就撒起泼来，硬说他是在咒唐三水。
唐大哥看了几眼，直接进去抓住他，道：“叔公，心宝身上不爽利，烦你过来看看！”
一边就硬把他拽了来，唐老叶也没坚持，就跟着他过来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就让唐大哥抱着她，在她后背上反复的抚了几百下子，心宝才终于慢慢的睡着了。
几个哥哥都松了口气，各自坐下，真的是急的一头汗。
二哥哥给他倒了茶过来，唐大哥才问他：“叔公，你怎么又跟那家人闹起来了？”
两家子一向走的近，唐老叶也没避讳，苦笑道：“他那药，不对啊！”
那药里，他就这么打眼一看，就有红娘虫、青娘虫，还有水蛭，蟾蜍……这些药，可都是有剧毒的，怎么想也不好往一起配，关键是，里头还有一些肉苁蓉、淫羊藿之类的壮洋药草……掺和在一起，这都不是虎狼之药了，这简直就是断命之药。
可是他跟刘婆子说了，刘婆子根本听不进去，非说他是自己不会治，就黑心造旁人的谣。
二哥哥淡声劝他：“叔公莫多想，我说句到底的话，老天救不了该死的鬼，叔公您该说的都说了，余下的事儿，都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
他顿了一下：“叔公你医术卓绝，却从没把出过唐三水的病，如今这个‘神医’也是假的，那叔公你有没有想过……唐三水，他其实根本就没病呢？”
唐老叶愕然。
他其实也不止一回的想过，唐三水有可能没病，可是他又天天嚷嚷难受，所以他就想着，可能是自己医术不精。
可如果，他就是没病呢？？
他没病，却擎等着叫大房养活，叫他哥一家子给他卖命，最丧良心的就是，让他娘给他卖命！！大小伙子，天天躺床上擎等着吃香喝辣？不把别人当人看？
唐老叶越想脸越黑，忍不住道：“要真是这样……那就只能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了！”
二哥哥缓缓点头。
这几天，足够他把所有事情琢磨明白，心说可不就是报应么！活该！
唐老叶一走，唐大哥就道：“咋回事儿？”
二哥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实话。
他只道：“我也是猜测。你不觉得，唐三水这个病，本就来的很蹊跷么？受了惊吓，然后吓的一病三年？？病了还好吃好喝好睡？一干活儿就昏厥？一不顺心就头疼？我怎么琢磨，也觉得这病的又贪又毒又懒，专为了舒服自己病的。”
唐大哥的脸黑的可以。
他越想越是咬牙切齿：“唐三水！唐三水！！世上居然能有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
二哥哥轻轻踢了他一脚。
唐大哥缓了缓，往屋里看了一眼。
憨憨三哥正守在妹妹的床边，挺大个子，直抹眼泪，心疼的不行，完全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
唐大哥松了口气。
别的不怕，就怕这个铁憨憨知道了发疯，按不住，于是三个人就挪到外头院子里说话，越说越觉得唐三水像装的。
唐四哥低声道：“回头跟娘说，让娘找机会把话头子放出去。”
二哥哥道：“不用。”
两人都是一愣：“为什么？”
为什么呢？
这个消息放出去，只会叫人更加讨厌唐三水，反倒会有些同情刘婆子。
可是唐三水就是一坨屎，怂包一个，对他们来说也就是恶心人罢了，倒是刘婆子天天冲锋陷阵搞事情……就让大家继续讨厌刘婆子就是了，没必要管他真病假病。
最关键的是，如今，假病可能已经变成真病了，他们一说，没准儿人家还以为他们扯谎呢！
二哥哥很简单的说服了他们。
一直到晚上唐青山两人回来，心宝都没醒。
林娘子怕她哭坏了嗓子，抱着她喂了两回水。
心宝午饭都没吃，不知不觉饿醒了，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屋里黑洞洞，静悄悄，显然已经天黑了。
心宝坐起来想了想，然后趴到了榻上，慢慢的晃着小腿腿，往床下头出溜，不一会儿，脚就沾了地。
这张床榻都买了十好几天了，上榻下榻都是抱来抱去，她今天居然是头一回自己下床！
心宝摸着黑，悄没声儿的走到门前，又摸着了顶门杠子，双手抱着去开，却怎么都拿不动。
林娘子挂念着闺女，本来就睡的不沉，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就听到黑暗中，呆团子“嘿！嘿！”的使劲儿。
林娘子险些笑出声来，又怕吓着闺女，先在那边道：“心宝儿？”她慢慢的走过来：“心宝儿？”
心宝停下了手，林娘子把闺女抱起来：“心宝儿怎么了？”
心宝趴在她耳边，用气音道：“嘘，别吵醒爹爹！”
“哦！”林娘子也用气音答道：“那心宝儿要去干嘛呀？”
她用小手手比了比自己，“心宝的心，说它想三的的了。”
“噗！”林娘子笑的不行，随手拿开了顶门杠子，听到心宝的小肚子正咕咕叫，又笑道：“那心宝的肚肚，有没有说它想吃饭饭呀？”
“说了，”心宝摸着小肚子，呐呐道：“但是肚肚饿，可以忍，想三的的，不能忍！”
林娘子哈哈哈的简直要笑死，一边笑着，一边就把闺女抱到凳子上坐着。
二哥哥也听笑了，起来趿上鞋子，道：“阿娘，我看着心宝。”
林娘子嗯了一声，点了点闺女小鼻尖儿：“娘去给你煮馄饨吃。”
她就出去了，二哥哥点起蜡烛，从暖龛里倒了半杯水，加了一点点蜂蜜，这才把妹妹抱进怀里，慢慢的喂她喝，一边道：“心宝以前不是最爱二哥哥的么？”
奶团子脑袋往上看，一脸无辜，“咦？”
“咦什么？”二哥哥道：“不是还说要嫁给二哥哥的？这才几天就忘了？”
心宝想了想：“不是呀，以前最爱大的的，以前的以前……才最爱二的的呀！”
二哥哥：“……？？”
这小混蛋还给排了个序！！
他笑骂：“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现在不爱二哥哥了？”
心宝皱起小脸，沉默了。
她觉得她好像翻车了。
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要怎么描补。
二哥哥喂完了水，把杯子一放，就这么看着她。
然后唐青山也起来了，拿了件褂子披到闺女身上，把小肉肉裹好抱进了怀里。
二哥哥挠猫一样，挠了挠她软乎乎的胖下巴：“说话！”
第63章 人参就是大萝卜
心宝咧开小嘴儿冲他傻笑。
二哥哥铁面无私，“笑也没用，说话，心宝最爱谁？”
心宝乌亮的大眼眨了眨。
然后她一抖小短腿，从爹爹身上下来，跑到床边边，又跑了回来，张开手。
唐青山俩人都没明白她要干嘛，但唐青山还是随手又把闺女捞进了怀里，心宝糯糯的道：“心宝刚才做梦啦！！的的重新问吧！”
她也不麻烦别人，自己化身二哥哥，挺了挺胖身子，一本正经的问道：“心宝，你坠爱谁呀？”
她又奶声奶气的自己回答：“心宝坠爱爹爹、坠爱阿娘、坠爱大的的、二的的……”她不厌其烦的一一点到，眨了眨大眼，一副完美解决的样子。
二哥哥：“……”
他扶着头，简直笑的不行。
这小机灵鬼儿，怎么能这么可爱。
他凑过来，抱着妹妹的小脸，亲了五六七八口，一直亲的他爹烦了，张手挡住了闺女，然后站起来，抱着闺女换了个凳子。
二哥哥：“……”
林娘子煮了馄饨进来，怕太烫，一路走一路吹，尝着凉了，才喂进了奶团子嘴里。
毕竟是晚上了，怕她积着食，喂了小半碗就没敢再喂，漱了口抹了把脸，就送进西屋，放在了三哥哥怀里。
三哥哥全程睡的呼呼的，啥也不知道，早上醒了一看妹妹在怀里，还吓了一跳。
然后他也不急着起了，躺着rua妹妹，终于把团子给rua醒了，心宝迷迷糊糊的一张眼，一见三哥哥，立刻巴过去，考拉一样挂在了他身上：“的的！”
三哥哥响亮答应：“哎！”
她爬起来想咬耳朵，结果一脚踩滑了，整张脸砸在了他脑袋上。
心宝还没完全醒，小手小脚软软的没劲儿，也不爱起来，就这么压着，嘴巴动不了，艰难发声：“嘟嘟呜呜呜呜……”
三哥哥：“……？？”
他翻身躺平了，把妹儿随手捞住，双手把着举起来：“小宝贝儿，你说什么？”
心宝垂手垂脚，顿时就觉得很好玩儿：“的的再来一个。”
三哥哥于是又举了一个，又举了一个，又……
还抛了一个，抛了一个，又抛了一个……
奶团子扎手舞脚，笑的哈哈的。
谁说当幼崽崽好难的？当幼崽崽明明就可开心了呢！
等她玩爽了，笑精神了，像一个成熟的大佬那样亲自去放了水，骄傲的亲自吃完了早饭，又玩了一会儿……才猛然又想起了正事儿……
不是，她明明想着，今天一大早就跟哥哥上山的！
她可是寻宝鼠！
她今天一定要上山寻一个什么宝，好卖了银子把三哥哥种的地赎回来！！
她一把抓住了三哥哥：“的的上山！”
“心宝想上山玩儿？那走！”三哥哥毫无原则，于是两人就灌了水囊还带了水果，心宝戴上了小帽背上了小筐，被三哥背着上了山。
这会儿早上山的人，早就已经走到深处去了，而小五哥小六哥那一伙孩子，平时都是绕着小河那边采野菜，这边还挺清静的。
进了山就不晒了，三哥哥飞也似的走出了一大段路，奶团子估摸着差不多了，就申请：“心宝寄几走。”
“待会儿，这边太陡了，走着太累了。”
“哦……”
过了会儿：“心宝寄几走。”
三哥还是不答应：“待会儿，这边草太扎了，扎着你怎么办？”
“这边太潮湿了，万一有小虫子。”
“这边这么多石头，走着硌脚！”
成熟的团子叹了口气。
看来只能上杀手锏了。
于是奶团子扳过三哥哥的脸，撅着小鸟嘴儿亲了亲，奶声奶气：“的的，心宝的腿腿说它想寄几走。”
三哥哥当场被亲化了：“那，好吧好吧，心宝儿要是累了，就跟哥说。”
他前后左右看了好几遍，总算勉强的看中了一个落脚之地，把妹儿放下。
其实心宝对这些野外环境，是非常熟悉的，哪怕小破车的脑子，让她没法熟练的说出前世苦学的那些知识，可也正因为这样，知识技术什么的，在此时，全都化成了本能。
她迈着小短腿儿，慢悠悠的往前走。
三哥哥亦步亦趋的跟着妹妹，一边不时的从旁边找些能吃的花儿草儿，投喂妹妹。
要不说在山里饿不死人呢，山里能吃的东西真的巨多，团子吃的巨满足，在第二次不小心忘了目的之后……心宝每吃一口，都会自言自语一句“为了的的”。
铁憨憨有点听不大懂：“什么喂哥哥，明明是哥在喂你！”
心宝：“……”
哎！摊上一个笨哥哥能怎么办，只能她多辛苦一点啦！
她嘿哟嘿哟的迈着小短腿，大眼四处瞅着。
她忽然一眼看到了几株棒槌草。
心宝眼儿一亮。
人参喜欢日光斜射的地方，喜欢肥沃的森林土……棒槌草的生长土壤跟人参差不多，所以，很可能附近会有人参！
心宝走的更慢了。
三哥弯腰问她：“心宝是不是累了？哥抱抱？”
心宝摇了摇头：“不累。”
嘴里说着，她终于看到了一串眼熟的小红果子。
找到啦！
心宝跑了过去，就在旁边跪坐下来，三哥哥道：“你先等等！这是什么？活鲜的，这么红，不一定能吃。”
心宝仰脸一笑，笑出了小白牙：“的的，这是人参呀！”
“人参？”三哥哥失笑道：“傻妹儿，人参又不是大萝卜，世上哪有这么多人参！”
话虽如此，三哥哥还是听了妹妹的话，找了小树枝，一点一点的慢慢挖。
芦头很快就露了出来，然后是芦碗，三哥哥虎躯一震：“心心心宝！”他惊的都结巴了：“这不会，真的是人参吧？”
小奶娃点头：“就是人参呀！心宝刚才已经说了呀！”
三哥哥：“……”
一直到巨大的人参捧在手上，三哥哥整个人还有点恍惚。
心宝仰着脸儿看了看。
千年人参万年人参什么的，那都是民间传说，实际上是不存在的，这人参品相极好，但看上去，也最多也就一百来年。
卖的话肯定能卖不少钱，但是她在想……爹爹的身体，其实是很适合用参的。
难得挖到这么好的人参，用来做主料，加上地黄之类的，泡人参酒，早晚服用，大补气血，约摸三个月，身体就能调整过来……用不了的，可以做人参鸡汤，家里好几个人都可以喝。
但要是自己用，就没法卖钱给三哥哥买地了。
所以，还要再找找。
心宝现在人小，想事儿也慢，她托着腮努力思考的时候，铁憨憨一直在到处蹦跶，抒发着他的惊讶和感慨。
然后心宝糯糯道：“的的，喝水。”
第64章 咸鱼爱快乐
“哦！”三哥哥赶紧把人参放下，拿出水囊，喂妹妹喝了几口水，自己也喝了几口，一边收起来一边就道：“心宝，咱下山吧？”
“不下山，”心宝小脑袋直摇：“心宝不下山，心宝还要找人参。”
三哥哥道：“还找啥啊，我知足了，人参又不是大萝卜，哪有这么多啊。”
嘴上说着，还是迅速把人参用草小心的包起来，放进了心宝的小筐筐里。
心宝继续搜罗。
小破车的身体，实在是不给力，她走了一会儿，就开始累了。
三哥哥又问：“心宝儿，咱下山吧？”
心宝摇了摇头。
三哥哥又道：“那哥抱抱？”
“不行呀，”心宝为难：“抱起来，心宝就找不到人参了啊！”
三哥哥哈哈的笑了几声，然后他道：“你等会儿。”
他来回找了找，找了一根长藤，把枝叶什么的砍掉，飞快的编出来一个东西，然后套在了妹妹身上。
就像一个秋千一样，上头有四枝藤，后头有两根倚着，前头还留了两根把着，屁屁底下留了两根坐着，然后三哥哥把她一提，就跟遛鸟一样，她就开始在地面上滑行了。
心宝：“……”
就，有点爽。
因为小奶娃的身体很轻，不会勒的慌；又很矮，不会看不到地面……超方便的好么！
三哥哥低头笑道：“好玩吧？”
“好玩！”心宝仰脸，眼里的崇拜都快溢出来了：“的的最腻害了！”
“嘿嘿，”三哥哥笑道：“等搬了家，哥在家给你安一个大秋千！哥跟心宝一起玩儿！”
他把筐放下，找了处空地，“看哥给你来个更好玩的！”
他小心的把秋千网甩了起来，心宝哇的一声，眼前风景迅速掠过，整个人像在飞！！
她身为一个成熟酷帅的大佬，其实心里真的很鄙夷这样浮浅的娱乐！
可她的身体是一个咸鱼！
咸鱼说这样很快乐！！
心宝开心坏了，又叫又笑，整个山林里都是兄妹俩开心的笑闹声。
两人嘻嘻哈哈的玩了半个时辰，看着时间不早了，三哥哥才道：“走了，回家吃饭！”
心宝：“哦！”
三哥哥提着妹妹，悠闲往回走，心宝在秋千网里，甩着两条小腿腿，晃着两根小豆芽，快乐的唱着歌儿，
“我的的的的的的的的亲爱的的的、我的的的的的的的的慈祥的的的、他满口没有一颗牙满头是白发、他整天嘻嘻又哈哈活像洋娃娃……”
对，就是“不老的爸爸”那调子。
她吐字不清，三哥哥也不知道她唱了什么，也傻乎乎的跟着哼，两兄妹都十分快乐。
一直到唱累了，心宝休息了一下，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
什么事儿来着？
啊！！想起来了！
心宝急了：“的的！人参？”
“啊？”三哥哥道：“在哪？在哪？”
心宝被他带的，也下意识的东张西望，然后她眼儿锃的一亮，一指：“那边。”
三哥哥把她和筐子放下，走到那边，啊了一声：“真的是！！”
他笑出一口大白牙，赶紧蹲下开始挖。
心宝怕他挖断了参须，就想过去瞅瞅。
但是秋千网玩了这么久，已经固定成了一个形状，扣结全都紧了，奶娃娃一时起不来，只能像个小乌龟一样，背着网，撅着小屁屁往那边挪。
她努力昂着小脑袋，艰难的挪了半天，一脚绊倒，啊的一声，连人带网合到了地上。
三哥哥一抬头：“啊！！心宝！！！”
他赶紧跳起冲过来，旁边悄悄路过的一只黄猄，吓的呆立当场，双耳高竖，一动都不敢动了。
三哥哥是打惯了猎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迅速做出了反应，从腰后摸出大砍刀，就扑了过去。
于是等下山的时候，三哥哥一手提着妹妹和筐，一手拖着一只黄猄。
黄猄这玩意儿胆子小，碰上了很好抓，可前提是你得先碰上啊！！
村里除了那些专门打猎，动不动进山好几天的，这外围山上，好几年不见打着这东西了。
所以一路拖回去，村里人真是羡慕的眼珠子都绿了，围着看了好一阵子才散。
二哥哥给心宝洗了手，抱在怀里喂水，一边问弟弟：“怎么了？”
要平常，铁憨憨早就疯狂吹妹妹了，这会儿魂不守舍的，肯定是出啥事儿了。
铁憨憨抹了把脸：“没怎么，我……我就是……”
他掐了自己一把，没留神掐狠了，嗷的一声跳了起来。
二哥哥被他傻的不忍直视：“你是有什么毛病么？”
“没事没事，咝……”铁憨憨一边疼的呲牙咧嘴，一边道：“我就担心可能是做梦，所以试试。”
他也缓过劲儿来，四处瞅了瞅，把篱笆门关上了。
这鬼鬼祟祟的样儿，二哥哥都懒的说他了，大白天的关门，叫谁看不是有事？
然后三哥哥偷偷摸摸的凑过来，把心宝的小筐筐举到他眼前：“看！大萝卜！”
二哥哥伸头往里一瞅……当时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这？
他也想掐自己一把了！！
心宝也缓过劲儿来了，跳了起来：“买地！买地！心宝要把三的的种的地买回来！！”
憨憨三哥一愣，这才明白她为什么要闹着上山，一时感动的无以复加：“心宝，哥的心宝儿！”
他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五六正围着黄猄看，被俩哥哥的样儿弄的好奇，也伸头来看：“啥啊？这是啥啊？这不会是……”
二哥哥一把捂住他嘴，冲他点了点头。
小六哥自己捂住了嘴，双眼锃亮。
心宝在一旁，继续碎碎念：“买地！买地！”
她跳下地，拿了一枝出来：“这枝留着给爹爹泡酒，养身体，这个卖了给三的的买地……”安排的明明白白。
外头有人道：“三郎啊，听说你打着黄猄了？”
二哥哥猛的把心宝的手摁进了筐里，双胞胎无比默契的挡在了筐子面前……
憨憨三哥讪讪的笑：“是，是。”
好在那人也不在意，进来瞅了两眼，赞叹了一番就走了。
二哥哥也有些激动，站了起来：“走！咱们去买地！”
中二少年时常会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尤其二哥哥这种少年老成又是走智力路线的，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懂，自己做决定很酷……反正他是真没想过要先告诉爹娘。
于是唐三哥去借了牛车，所有人都上了牛车，去了县城。
因为三哥哥要赶车，二哥哥抱不住，心宝跟双胞胎直接坐到了地上，然后心宝扳着手指头，跟两个小哥哥交待：“要买酒。要买地黄、枸杞……”
小五哥问：“这是什么啊？”
第65章 行家一张嘴就知有木有
心宝问：“什么系什么啊？”
小六哥道，“你说地里黄的是什么啊？”
心宝奶声奶气：“这是一种药的名纸呀。”
小五小六：“哦！”
然后小五哥继续问：“为什么要叫地里黄，不叫地里红，也不叫地里青，也不叫地里黑呢？”
心宝想了想：“因为它是黄色的呀！”
“好吃吗？”小五哥摸了摸肚子：“我饿了，我们进了城，去买上次的肉末烧饼吃吧？”
心宝的脑子当时就跟着走了：“心宝想吃芝麻团，甜的，可好吃啦！”
“兔肉干也好吃！”
三人讨论的热火朝天，口水直流。
一直听着的二哥哥：“……”
团子什么的，就很神奇。
又聪明，又呆。
他失笑着摸了摸团子软呼呼的小脑袋。
很快到了县城，三个人闻到香味儿，直奔包子铺，拉都拉不住，结果当家做主的二哥哥，还没带钱。
于是刚收完摊儿要回家的唐大哥，就发现自家奶团子忽然出现在面前，伸出了小手手：“的的，心宝饿，想吃包包。”
唐大哥：“……？？？”
再一抬头，弟弟们全来了，也来不及多问，唐大哥赶紧掏钱买了几个包子，先让几个小的占住嘴，然后才腾出空儿，问弟弟咋回事儿。
其实这会儿，二哥哥也发现自己一着急办了蠢事，因为心宝已经说了只卖一个，把另一个留下来用，但他全都带来了。
倒是户籍册子也带了过来，他主要是担心那些地被人买走了。
唐大哥问他：“爹呢？”
二哥哥咳了一声，不好意思说自己就没跟爹商量，就道：“先卖了人参再说呗？”
唐大哥：“……”
全都是弟弟，他能怎么样。
哪怕他也不懂，还不是要拿出长兄的气度来。
这会儿两枝人参还藏在草里，他就把手伸进筐子，来回的摸了好几遍，挑出来那根大的，准备卖掉这根。
唐大哥对县城也有几分了解，挑了最大的药铺子，其实就是上回唐青山卖太岁的那家铺子。
唐大哥倒也挺稳当，进去直接就道：“你们东家呢？我要出个东西。”
来卖药的人，药铺子一天天见的多了，伙计便笑道：“出什么东西？”
“人参，”唐大哥道：“很好的人参。”
伙计想了想，就把老板给请了出来。
老板姓李，是个十分矮小瘦削的老者，据说也是大夫出身的。
唐大哥与李老板互施了礼，这才把人参从筐里拿了出来，李老板开药铺子，当然是个懂行的人，当时眼就亮了，快步过来，伸手一把……
他的动作，本来确实是很激动的，想要一把抓过人参的，却在触及的时候，迅速放缓了动作，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
他仔仔细细的检查芦头，又细细的看了芦碗，一点一点的检查体、皮、艼、纹……足足检查了一刻多钟。
然后他才抬起头来，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几人一眼，含笑道：“不错不错，你们挖的挺仔细，参须一点没挖断……不知想卖多少银子？”
唐大哥笑道：“久闻仁心堂几百年传承，童叟无欺，不如请李老板给我们开个价？”
李老板笑了笑，也没推辞：“也行，这人参品相不错，又是活鲜的，虽然年头不长，但也算不错了……这么着吧，我给你们凑个整，六十两！”
唐大哥微微凝眉。
唐二哥却道：“哥，这不对吧？明明唐大夫说这人参……”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不懂人参，却会看人，要真是一般的，这老板刚才能这么激动？
李老板眼神儿闪了闪，摇头笑道：“少年人，你也莫听旁人乱说，你可知这人参怎么看？看芦碗。这东西就跟树一样，一碗一年，你自己数数，是不是只有三十来年？我给的价儿，已经是很厚道的了。”
他说的很像那么回事儿，唐二哥内心微怔。
结果下一刻，就听一个奶娃娃的声音道：“不对不对，你说错啦！”
李老板一愣，低头看了看。
奶团子还在啃包子，小嘴上沾着油，仰脸认真道：“这个人参已经一百多年啦！”
李老板心中暗暗吃惊，脸上笑道：“这娃娃倒是长的漂亮。”
他随即转回了目光，做出了不跟小孩计较的样子：“反正就这个价儿，你们看？”
二哥哥微微敛睫，随即摇了摇头：“李老板，你这就不厚道了。”
李老板道：“我开着那么大的店，还能坑你不成？要不你自己数数！”一副十分坦荡的样子。
二哥哥笑了笑，比他还要云淡风轻：“心宝儿，李老板看不准，心宝给他讲讲好不好？”
一边就把妹妹抱了起来。
唐大哥接手抱过来，心宝见惯了学渣，业务熟练，就挺了挺小肚子，很有老师风范的道：“只有小人参才看芦碗哒！芦碗加上三，就是小人参的年份！但是几十年的人参，芦碗就渐渐的长没啦，我教你一句话，‘芦长碗密枣核艼，紧皮细纹珍珠须’，你好好背一下，以后可不要这样了！”
李老板直接就听愣了，瞪着她，目光惊疑不定。
这奶团子字儿还咬不清楚，他当然不可能相信这是她自己说的，可这就是一句话，行家一张嘴，就知有没有！
他心里来回琢磨这个“芦长碗密枣核艼，紧皮细纹珍珠须”，越想越觉得总结的精到！
这团子身后有高人啊！！
二哥哥看他神情，心里就有数了，温言道：“打扰老板了。”
唐大哥也明白了，就抱着妹妹转身，李老板回过神来，急道：“且慢！等等！是我看差了眼，咱们再商议商议！”
唐大哥很客气的递了个台阶：“李老板，一时看不准也是有的，下次再说吧，我们也想多问几家。”
李老板脸上烧红，不好意思再说，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了。
后头的铁憨憨和双胞胎，都是一副我想说话我快憋不住了的表情，然后被自家大哥一个眼神镇住……
二哥哥问心宝：“心宝儿，咱们这人参很好是不是？”
“当然了！”心宝昂着小下巴：“心宝和的的挖的，都系五形俱佳的极品！”
二哥哥耐心的道：“那值多少银钱？”
第66章 顶天立地的大家长
心宝愣了下，一脸无辜：“不几道啊？”
二哥哥无奈，点了点头：“行，哥知道了。”
几个人打听着去了县城第二大的药铺子保和堂。
离这儿也不远，这会儿二哥哥心里有数了，又有心宝说的几句行话，那边被他们唬住了，态度就比较诚恳，毕竟这么好品质的人参，本来就可遇不可求。
这人参百年以上和百年以下，差别巨大，最后卖了三百一十八两银子。
兄弟两个一商量，直接去了牙行，找着了那个牙人，然后依着心宝的意思，把带着那片棉花地的二十八亩地，买了回来，正好离新房子很近，又是成片的，打理也容易。
只是再买回来，就贵了，八两一亩，最后收了二百一十六两。
牙行那边人头熟，办事顺当，户籍册子也是现成的，直接落上了户，最后兄妹几个，兴冲冲的买了一大些吃食，一路唱着我有一只小毛驴，两辆车一前一后的回了家。
于是，唐青山两口子回去的时候，就发现家里唱了空城计。
打着黄猄他们倒是听说了，可回家的时候，黄猄就这么扔在地上，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出门打听了一圈儿才知道，说是唐三哥赶着牛车去县城了。
这是带团子出去玩了？那也不能这么晚了不回家吧？
留守老夫妻非常的懵。
两人也不知道要不要做饭，索性先烧水各人洗了个澡。
才刚洗完，几个儿子就唱着小调儿回来了，一个个喜气洋洋。
林娘子擦着头发问：“捡着银子了？”
唐三哥咧着大嘴就笑了：“哈哈哈，阿娘，心宝她……”
二哥哥非常熟门熟路的，捂住了他的嘴。
唐三哥忍不住，跳下驴车，拉着他娘进了屋，把地契一亮！
果然，林娘子惊呼了一声。
然后她痛锤了他一拳：“混蛋！你去劫道了？？”
“嗷！”三哥哥被他娘追的满院子乱蹿：“阿娘！阿娘别打了！我没劫道，你听我说啊！！嗷！你打人怎么这么疼！”
林娘子手一顿。
瞅了东屋一眼，唐青山洗澡还没出来，林娘子这才收了手，温柔的拧住了儿子的耳朵：“进屋来说！”
进了屋一说，林娘子目瞪口呆。
唐青山洗完了进来，几个儿子，又不厌其烦的说了一遍。
唐青山沉默了很久，看着小闺女，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他是那种顶天立地的大家长，他沉默寡言拼尽全力，把什么都放在自己肩上，就像大树一样，为家人撑出一方晴空。
可现在，他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情，被小闺女莫名其妙的做成了。
他的心情，实在是……愧疚又感动，又与有荣焉，百味杂陈。
半晌，他格外温柔的抱住了奶团子，轻声道：“心宝儿……”
心宝正想回抱爹爹，忽然一呆：“呀？”
二哥哥问：“怎么了？”
心宝拍了拍小脑袋：“心宝忘记买酒啦！”
“对啊，”唐三哥兴冲冲道，“咋没买点子酒！买了卤猪肉，不来点酒不是瞎了菜？”
唐大哥照着背就是一巴掌：“你几岁？还想喝酒？”
“别打我的的呀！”心宝抱住了大哥的手：“心宝没买爹爹的酒！”她指着筐子：“给爹爹泡人参的酒！”
唐青山微微沉吟。
二哥哥想了想，忽然跟他道：“爹，等吃完饭，我跟你说个事儿。”
唐青山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他们买了不少东西，米面肉菜都有，随手打了一个鸡蛋汤，吃了一个舒坦饭。
吃完饭，林娘子张罗着烧水给闺女洗个澡，大哥和三哥四哥继续熬糖，二哥哥就跟唐青山溜达着出来了。
他把所有的事情，细细的跟唐青山说了。
唐青山越听越是愕然。
许久他才道：“为什么不早说？”
二哥哥没有说话，低着头，慢悠悠的把小草卷在手指上。
他怕早说了，唐青山听说唐三水是假病，会同情刘婆子，忍不住去照应他；他也怕唐青山还顾惜唐三水，会去干涉，救下唐三水的命。
他不想爹再跟那家人有任何的牵扯，他想好好活着，他再也不想过以前那种日子了！
唐青山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威严的老父亲沉默了很久，双唇紧紧的抿着，看着他……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直接起身往回走。
二哥哥站起来，慢慢的跟在了后头。
他其实并不怪父亲，但是，他真的很厌恶那家人，他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不，也不是。
他不是不在乎，他就是想叫他们恶有恶报，他想叫他们早点死。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的苦，一天天的熬到如今，哪怕他们如今幡然醒悟，他也永远不会原谅他们。
唐青山回了家。
奶团子洗完了澡，正在榻上来回的蹦跶。
她今天没穿林娘子那件旧衣，穿的是唐青山一件旧的无袖衫，倒是没袖子了，可是领子大，她这点小人儿，根本就挂不住，就跟个袈裟一样，露着半边小肩膀，林娘子去挠她的肉肉，心宝笑的哈哈的，满床乱躲。
唐青山静静的看了好一会儿。
心宝看到他，就朝他张手，奶声奶气的撒娇：“爹爹救命！”
唐青山嘴角微弯，过去抱过了闺女，林娘子故意又伸手，做势要挠，奶团子啊的一声叫，唐青山还真伸手给她挡住了。
心宝挂在爹爹脖子上，还在紧张的啊啊乱叫。
林娘子笑的前仰后合，随手在她小屁屁上拍了一巴掌，这才起来出去了。
心宝看娘出去了，才转回身，唐青山静静的看着她，目光温柔。
心宝张大了葡萄眼。
她两只小胖手捧着爹爹的脸，小鼻子顶着爹爹的鼻尖，近的都要对眼儿了，爹爹也没有避开。
心宝眨了眨大眼，小声小气问：“爹爹不开心呀？”
唐青山的嗓子沉沉的：“没有不开心。”
可是，为什么她觉得爹爹好像不开心似的？
心宝想了想，撅着小鸟嘴儿，就跟爹爹对了个嘴儿。
爹爹瞪了她一眼：“心宝不许这样。”
心宝眨了眨大眼：“噢！”
杀手锏都没用，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哄爹爹了。
心宝有点儿发愁，她把小胖手伸进爹爹衣领子里取暖，一边皱起小眉头，认真思考。
唐青山随手把滑下来的衣裳搭回闺女小肩膀上，抱着她回了榻，放在身边，盖上被子，侧过来轻轻搂住她，问：“心宝在想什么？”
心宝道：“想爹爹。”
唐青山道：“想爹爹什么？”
心宝道：“想爹爹开心。”
老父亲无言，好一会儿，他才道：“爹爹没有不开心，爹爹一看到心宝儿，就很开心。”
第67章 后天也坠爱爹爹
他嗓子沉沉的，声音却很温柔。
威严冷硬的老父亲，只有在小闺女面前，才会稍露出一点柔软。
奶团子非常感动，巴到了爹爹身上，并且熟练的祭出了金句：“心宝坠爱爹爹了！”
唐青山含笑拍了拍小闺女的背，结果二哥哥走过来几步，不经意似的，问：“心宝今天最爱爹爹是不是？”
心宝的小脑子，一时没听明白其中玄机，萌萌哒回：“对呀！”
二哥哥道：“那明天呢？”
心宝毫不犹豫的道：“明天也坠爱爹爹！”
“哦？”二哥哥道：“那后天呢？”
心宝：“……？？”
奶团子终于发现不对了，她眨巴眨巴大眼，二哥哥从爹身后冒出来，挑眉，“问你呢？后天呢？”
心宝眼睛一闭，毫不犹豫的往爹怀里一扎，还打起了小呼噜。
二哥哥：“……”
他呵呵哒，伸手点了一下心宝的小脑门，转身走了。
等他走了半天，心宝才悄悄的张开了一只眼。
她用一只眼小心的瞅了瞅，发现二哥哥没在床前，这才把俩大眼都张开了。
然后她伸出小胖手，让爹爹把胳膊屈了起来，就从屈起的小三角里，暗搓搓的瞅了又瞅……看二哥哥确实没在房里，这才松了口气。
她两只小手手合起来，对着爹爹的耳朵，用气音道：“后天也坠爱爹爹！”
老父亲无声低笑，笑的简直收不住，然后轻轻的嗯了一声。
奶团子就像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一样，往回一躺，就摊手摊脚的秒睡了过去。
唐青山轻轻摸了摸她软呼呼的小脑袋。
昏暗的烛光下，只能看到她肉鼓鼓的腮和翘起的嘴儿，香香软软的，又乖又甜，叫人想把什么都给她。
不管她有多少神奇之处，都是他放在心尖尖上那个小闺女。
他还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闺女！
所以，她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一家子的小仙童吗？
他闭上眼，在心里缓缓回思方才唐二哥说的话。
其实真没有什么好想的，就从他们对心宝下手的那一刻起，多少情份都断干净了。
那一家子人，尤其是唐三水，说是畜生都不为过了，他又怎么可能还顾惜他们的死活？
可是，这么多年，终究是他亏欠了孩子们。
他久久未能入睡。
林娘子顶上了门，吹了烛，摸索着上炕，一边小声道：“别动了，我就在外头凑合一宿吧。”
她打了个哈欠，随手搂住他，刚洗过衣裳的手，还凉丝丝的。
唐青山随手握住，轻轻摩挲着，呼吸渐渐的平顺了下来。
一大早，唐青山先去新房子那边打了个晃，然后又回来处理黄猄。
这只黄猄挺大的一只，足足有五十来斤，多少年没见过了，孩子们都不会料理。
唐青山把皮剥了，把肉给关系亲近的人家分了一些，又留出一些，准备做一顿让新房子那边打打牙祭，其它的准备做成腊肉。
他怕有血闺女害怕，特意赶了个大早，全都处理完了，唐青山进屋看了看，心宝还没睡醒。
唐青山给闺女拉了拉被子，就出来了。
唐二哥跟他商量：“爹，那人参怎么处理？心宝说也是百年以上的。”
唐青山凝了凝眉。
他不舍得用闺女挖到的东西，便沉声道：“我用不着这个，卖了攒起来，将来给心宝当嫁妆吧。”
二哥哥看了他爹一眼，就笑了：“这话叫心宝儿听到，当场哭给你看信不信？那天爹是没见，哭的都抽抽过去了，把我们都吓死了。”
唐青山长长出了口气。
是啊，奶团子虽然小，肚里却有主张，挂念他的身体，不依着她，铁定又要哭。
他沉默了很久，还是道：“下午我去问问老叶叔。”
二哥哥点了点头，不经意似的道：“心宝说，可以泡酒。”
唐青山没说话，站起来，往菜园子那边走了几步。
唐三哥又在割韭菜，已经割出来了一大抱。
唐三哥看见他爹，随口抱怨：“爹，这韭菜长的也太快了，我天天割都割不过来！正好你拿一些去，中午不管怎么的吃了吧，要不也老了。”
二哥哥过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岁的关系，这边的菜长的特别快。”
唐青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我说呢！”铁憨憨恍然大悟：“简直就是牟好拉气的长啊，就没见长这么快的！原来是因为太岁的关系！”
唐青山平静的道：“明早借个秤，捆上几捆，让繁儿带去城里捎带手卖了吧。”
“哎？”唐三哥道：“爹，你咋不早说，你早说我明天再割啊？”
他来回看了看：“也不行，明天再割就老了，明天还能割不少！
唐青山也没再多说，就直接出去找了一根藤，把那一抱稍微一捆，结果才刚捆起来，后头就有一只小团子忽然扑过来，双手抱住了他的腿：“爹爹！”
唐青山一低头，奶团子大眼还惺忪着，软呼呼的冲他笑：“爹爹在家，真好。”
唐青山回手把闺女抱起来：“怎么不穿鞋？”
心宝趴在他肩上，糯糯的道：“心宝想爹爹，听到爹爹的声音，就快点出来啦！”
这小甜嘴儿，老父亲被她哄的心头一片柔软，抱着她进屋，给她穿上了鞋子。
结果穿好了，奶团子还赖在他怀里不肯自己站，唐青山看了看她，她立刻闭上了眼睛，奶声奶气的道：“心宝还没醒，要爹爹亲亲才会醒。”
唐青山嘴角弯着，亲了亲她肉呼呼的小脸。
睡宝宝这才站起来，飞快的跑去放了水，自己拿了杯子和柳枝儿，二哥哥拿出青盐盒子，结果她一眼看到，立刻伸手接了，放进了唐青山手里：“爹爹帮拿。”
唐青山就站起来，给她拿着青盐盒子，看着她自己洗脸刷牙。
二哥哥把灶上温着的炒饭端过来，正准备拿凳子过来喂妹妹。
结果才刚往那边走了两步，奶团子就倒腾着小短腿儿，抢在他面前，抱起了凳子，放到了唐青山面前，飞快的坐进去：“爹爹喂。”
二哥哥大声叹了一口气，把碗筷放到他爹手里，心宝就着爹爹的手，慢悠悠的吃。
可能是因为他白天不常在家，所以闺女才黏他，唐青山也就没急着走，很耐心的由着闺女磨矶。
心宝一边努力干饭，一边还能空出嘴来，叽叽咕咕的吹彩虹屁：“爹爹，你腿好长呀……爹爹，你手好大啊……爹爹你坠英俊啦！心宝坠坠喜欢爹爹啦！”
唐青山嘴角带笑。
二哥哥无语的道：“爹爹什么都好，二哥哥什么都不好，是不是？以后都让爹爹喂吧！”
结果奶团子义正辞严的道：“不许说我二的的！”
两人：“……”
第68章 这小活宝
连唐青山都不由得失笑，伸手撸了撸闺女的胖下巴。
心宝吃完了饭，还赖在爹爹怀里，蛄蛄蛹蛹的就是不走，那边三哥哥割完了韭菜，一捆一捆的捆出来三四捆，洗了手，向妹妹拍拍手：“走了心宝儿，哥带你出去玩儿。”
嗯？
心宝立刻抛弃了她爹，撒开小腿儿，欢脱扑进了三哥哥怀里。
二哥哥小声道：“回来的时候就不知道坠爱谁了。”
唐青山瞪了他一眼，却也没生气。
两兄妹亲亲抱抱举高高好半天，心宝才又跑回来换衣服。
这是当时买的另一件，是深红配浅红的，绣了好多小花花，仙气的不行，心宝自己扯了扯，美滋滋拿梳子过来，让三哥哥给梳小辫辫。
二哥哥一边梳一边笑道：“臭美精。”
“才不系臭美精，”心宝道：“心宝是为了爹爹和的的。”
二哥哥不解，“嗯？”
心宝小脑袋一动不动，只眼睛笑成了俩月牙儿，伸出小手指了指爹爹：“你闺女肿么种么好看啊！！”
这小活宝。
唐青山破天荒失笑出声，二哥哥也是笑的不行。
二哥哥于是特别认真的给她梳好了两根小豆芽，绑上小小的两朵花花，还在她眉心，用特意买来的胭脂点了一个红点点，这才放她出去了。
铁憨憨带着妹妹，给相熟的人家送了一茬子韭菜，很快，村里人就都知道了，出太岁的那块儿土啊，种上菜长的可快了！
二哥哥并不担心。
别人毕竟不知道具体哪一天种的，看着长的快，也就是在心里留一个印象……真正知道有多快的，也就家里这几个人。
过了中午，唐青山回来，拿着人参去找村医唐老叶。
唐老叶拿过来一看，都不知道要摆啥表情了，羡慕嫉妒恨什么的。
最终他还是道：“青山啊，我当了一辈子大夫，就这几天，托你们家的福，把一辈子没见过的稀罕物儿，都见了！”
唐青山点了点头，很平静的道：“当时挖到了两根，卖了一根，买了一片地。”
不是他想出风头，是这种事情根本就瞒不住，既然村里早晚都要知道，索性自己说出来，让人家都知道钱到手就花了，也省得这些人惦记。
唐老叶：“……”
事后听说的村里人：“……”
羡慕这俩字儿，我真的已经说烦了。
因为唐青山的情形，是重伤、失血过多未能及时救治，一直拖着，从没调养过，导致血气元气虚损，这是一个需要长期调理的病，所以并不适合用这个泡独参酒，药效太霸道，一般来说，切片就可以。
但是切片就太浪费了，所以唐老叶还是建议，把这根卖了，然后买一根二三十年左右的参来泡酒。
唐青山考虑到闺女的神奇之处，没有立刻答应，只说要考虑一下。
于是奶团子睡了一个午觉醒过来，二哥哥拿了一根糖过来，一边投喂妹妹，一边耐心的问她怎么处理人参。
而心宝留下这根参，就是因为它是很合用的。
人参“主五劳七伤，虚损瘦弱，补五脏六腑.保中守神。”非常的对症。
这根人参起码能有50g左右，平常人参泡酒都是1：50，但百年以上的野山参，1g就要配一斤的粮食酒，还得是50度左右的高度酒。
买上五十斤酒，加上枸杞、熟地黄之类的配药，一个月之后就可以喝，晚餐时喝，少量长期，一两酒就要分五次左右，所以到最后，唐青山也就服个两三斤就能够恢复。
余下的酒还可以卖掉。
当然也可以切片，切片的好处就是，有效成份能更快的析出，一般七八天就可以喝。
而且这样一来，少买一些酒，留下一些人参，可以平时做一些温补的药膳，与灵芝也不冲突，二哥哥也可以喝。
至于浪费不浪费，心宝就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她可是人称寻宝鼠的人，她并不觉得这个有多难得。
心宝现在太小，没法很系统的归纳总结，所以，也就是二哥哥能有这个智商和耐心，慢慢细问。
奶团子努力想，二哥哥努力记，两人花了一个时辰，才总算弄了个差不多。
第二天，家里人都起了个大早，又把韭菜割了一茬，两斤一捆，捆了足有十来捆。
也不指望这个赚钱，正好一直在沈家铺子前头卖，唐大哥送了他们几捆，余下的就捎着手卖了。
而且不光是韭菜，心宝跟三哥哥玩儿一样发了一些豆芽，也都长出来了，比团子的小辫子都粗壮，也都一起带着卖了。
回来的时候，就买回来了一坛子粮食酒。
在他们回来之前，二哥哥又过去问了一下唐老叶。唐老叶一听他们要切片泡，就心疼的搓了半天牙花子……但浪费归浪费，用法却是没问题的，而且心宝说的方子和配比，也没有问题。
唐大哥把酒卸下来，就问：“怎么泡？”
二哥哥早已经把人参洗干净了，晾在一边，道：“你等会儿。”
他就去找奶团子。
心宝和双胞胎、三哥哥，正在前头不远处玩老鹰抓小鸡，大的小的都投入的不得了，尤其双胞胎这对哨子精，小嗓子吱吱儿的。
二哥哥捂着耳朵：“心宝？心宝？”
心宝充耳不闻。
二哥哥只能上前抓住她，心宝啊的一声，急的用力挣扎：“的的救命哇！我被老鹰抓走了！！”
二哥哥：“……？？”
这么投入的么？
最终他还是把妹妹拖了过来，问她：“酒、熟地黄、枸杞，都买来了，怎么弄？”
唐大哥诧异道：“你问心宝？”
二哥哥给了他一个眼神儿。
心宝道：“切片呀！心宝不是跟你说过了？”
她走到了酒坛子跟前，唐大哥正要把她抱开，就见她双手巴住坛子边，闻了闻：“这酒不行！”
“啊？”二哥哥都拿着人参要去切片了，一听这话，又转了回来：“怎么不行？你不是说粮食酒？”
心宝道：“要高度酒。”
二哥哥很耐心的问：“什么叫高度酒？”
“就系，就系……”奶团子就系了半天，终于艰难的完成了概念转换，“更浓的酒！不浓的酒药效不好，也容易坏！”
泡人参最好的酒，是五十度到五十五度左右的粮食酒，低度酒会影响人参的药效，也不容易杀灭残留的细菌。
奶团子磕磕巴巴的解释。
我脑子很明白可我的嘴不会说什么的……就很难。
第69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唐大哥抱臂倚在门边，静静的看着妹妹。
真的是一小只，特别小，玩的一头汗，小脸儿发红，还有点喘，显然挂念着那边的老鹰抓小鸡，不时的偷偷瞄一眼……呆兮兮的小模样，就像是一只被强行赶上架的呆头鹅，懵懵找不着北。
可怜又可爱。
二哥哥镇定的追问：“最浓的酒？要多浓？”
唐大哥插口道：“我打理过酒坊，今儿这酒虽不是最浓的，但也差不多了。”
心宝想了想，“那，那就蒸牛。”
二哥哥面不改色：“蒸牛？蒸什么牛？”
心宝连说带比划的，表达了蒸馏的概念。
这对她来说，是非常基础的本事，不用脑子都能干，所以说的还挺清楚。
二哥哥听了个似懂非懂，但基础设施他听明白了，点了点头。
一撒手，奶团子就迫不及待的跑出去，继续玩老鹰抓小鸡了。
唐大哥淡定的甩了甩手里的鞭子，扫了二哥哥一眼：“走啊，唐二郎，去‘蒸牛’。”
二哥哥晓得他大哥是看出来了，笑了笑就跟着上了驴车，然后他就跟大哥说了。
唐大哥一言不发的听完。
然后他冷冷的道：“你有没有告诉心宝，这些事情不能跟别人说？”
二哥哥点了点头。
唐大哥又道：“除非真的万不得一，不要暴露心宝这些个本事！这……这可不是小事！”
二哥哥道：“我知道。”
“你知道？”唐大哥冷然道：“我看你不知道！像这次也就算了，终究是为了爹的身体，可你让她种什么菜？摆在外头这么显眼，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不吃这些菜我们能饿死？你造出来的那些说词，最多只能骗骗普通人！万一碰上一个真留心的，一看就知道不对！”
他越说越生气：“家里一伙大男人，当兄长的，擎躺着占妹妹的便宜！她还这么小！还不到我腿高！逼着她做事，你也有脸！”
说到最后，他眼都有些发红。
二哥哥一脸无奈。
不是他想让妹妹种菜的啊！他也不知道啊！他本来只是想试试的！
可就算现在知道了，他也哄不住她啊！
兄弟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唐大哥才又道：“你也念过书，总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不过是升斗小民，万一出点什么事情，我们根本护不住他。万一……要有万一……”
他越说，声音越低。
二哥哥也沉默了。
三年多前，他年纪还小，还在念书，整日都在学堂，对一切都不太了然，感觉好像忽然有一天，就出了事，一家子就离开府城了。
而大哥，因为自觉诗书上难有成就，所以，他从十二岁起，就已经跟在父亲身边历练了，他亲历过那时的事情，对于权势之不可战胜，有深刻的了解。
哪怕那时父亲已经是有名有姓的富商，对上一个朝廷官员，一个布政使，也是毫无还手之力，更何况如今。
二哥哥低声道：“待到来年，若我的身体能好起来，我还是去念书吧。”
科举之途难走，却是平民百姓唯一的向上之路。
唐大哥无声的点了点头。
二哥哥出了会儿神，忽然又想起了爹爹。
兄弟几个中，大哥最像爹。
不光长的像，脾气也像，还都是家中长兄，有深深的责任感。
从大哥的反应，就差不多能猜到爹爹的想法。
只是，爹好像从来没被刘婆子疼爱过，可大哥做为家里第一个孩子，爹娘却是很疼爱的，而且在府城还有外公和舅舅们，也都对他们很好。
二哥哥想起来问：“哥，那死老太婆，到底为什么不疼爹啊？”
若是平时，唐大哥是不许弟弟这么叫的，但现在，他根本不想管了。
他就道：“我也不知，我听娘说……娘听胡婆子说的，说是那时候，那谁，老刘氏……”
这称呼……二哥哥笑了一声。
唐大哥很有长兄气势的瞪了他一眼，续道：“老刘氏年轻美貌，做姑娘时就与胡婆子互相较劲，结果前后脚嫁进了一个村儿，还是邻居，胡婆子生完孩子很快就恢复了，老刘氏一直没恢复，所以她就觉得这个孩子不疼娘，就很不喜欢他，当时有不少人知道，说娘俩天生没缘份什么的。”
二哥哥：“……？？？”
他无语的道：“就这？”
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唐大哥摇了摇头：“我也不知真假，是娘听胡婆子说了，又偶然跟一个嫂子说起来，我恰好听到了。”
二哥哥：“……”
两兄弟一边说着，一边去城里，买了能蒸馏的甑锅，然后又买了一些酒。
这年头，酒是很贵的，哪怕他们买的这酒不算最好的，也得三分银子一斤，加上买甑锅的银子，一百两就花的差不多了。
结果紧赶慢赶的回来时，就发现心宝和唐三哥在养蒜。
就把蒜种进土里，长蒜苗。
二哥哥一见就是一皱眉，低声道：“哥，我算过，心宝种东西，速度大概是平常东西翻个七到八番……要是种蒜苗，明天肯定就能长出一茬来。”
唐大哥眉头一跳，啥都不管，就去把妹妹抱住了。
然后他牵着妹妹出来洗了手，又耐心的陪着妹妹玩这个，玩那个……很快团子就把这茬儿给忘了。
大哥哥十分欣慰，同时给了二哥哥一个鄙视的眼神儿。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用心！！
隔天唐大哥都没去卖糖，兄弟几个在妹妹的指导下，蒸馏酒液。
结果唐大哥忙着忙着一抬头，就发现妹妹蹲在篱笆那儿，两只小手手刨着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唐大哥一阵头疼，正事都不干了，擦擦手就过去抱住妹妹：“心宝儿，你在干什么？”
团子萌萌哒抬头，非常响亮：“种菜！！”
唐大哥：“……”
他都想去捂团子的嘴。
他就跟抱球一样，把蹲着的一小只随手抱了起来，奶团子小手里还攥着一把种子，莫名脚就离地了：“诶？？”
“诶什么？”唐大哥单手抱球，捏着她手，让她把东西放到窗台上，一边又打了水来，让她洗了手。
洗完了抱进屋，唐大哥双手握着妹妹的手，严肃追问：“大哥不是跟心宝说了，不许种菜菜？只许玩别的？”
心宝眨了眨乌亮的大眼睛，想了半天，她不好意思的道：“心宝忘啦！”
唐大哥扶额：“宝贝儿，这不能忘，你得记着才行，要不然别人知道心宝种的菜长这么快，肯定会以为心宝是小妖怪……”
吧啦吧啦……
心宝被念叨晕了，乖巧点头：“知道啦！”
“那下次心宝儿可不要忘了。”
“好哒！心宝记住啦！”心宝大眼卜灵卜灵的，特别乖，“的的，你就放心吧！”
第70章 十年怕井绳
唐大哥放了心。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时，就发现豆角藤已经蹿出来一小截，开始往篱笆上爬了……
唐大哥头疼的揉了揉额角，转头找妹妹时，就发现她正在玩水，提着一小桶水往树上浇，唐大哥还有点儿欣慰，以为这回她总算记住了。
然后第二天，就发现树上长出来一大片蘑菇。
这……
长兄是真的愁，愁坏了。
二哥哥悠闲的看着他。
他把椅子一边架了起来，一边靠着墙，斜斜的就像一个摇椅，晒着太阳，非常的逍遥自在……一边用眼神儿告诉他“别白费力气了，她记不住，你也看不住，因为她就是会种菜啊！玩着玩着就种出来了啊！”
看懂了的唐大哥：“……”
他只能无奈的跟弟弟道：“三郎，你找些枝子，把菜园子的篱笆加高一些吧。”
唐三哥应了一声，他就挽袖子继续去蒸酒了。
兄弟几个人费了两天，终于把高度酒给蒸馏好了，总共才蒸馏出来不到三十斤酒。
唐青山回来了几回，静静的看着他们鼓捣，沉吟不语。
一直到他们全都蒸完了，唐青山尝了尝，才道：“倒出一些来。”
唐大哥愣了愣：“啊？”
唐青山道：“倒出来一二斤就行。”
唐大哥不解何意，却还是拿了个坛子，倒出来约摸二斤，倒是唐四哥想到了什么，眼神儿转了转。
要泡酒了，才发现没买秤。
不过这种本来就不需要太精确，心宝展现出了大佬的水平，估量着往里放，这是看家本事，如果称称，误差绝对不会超过1g。
然后又放了小半根参，余下的，直接切成不到2mm的薄片儿晒干，这种东西，关键时候是能吊命的，像这年头生孩子的，就时常会备下一片人参，到撑不住的时候，就含一片儿在嘴里。
心宝本来还想着，第二天可以给爹爹炖人参鸡汤，先让他适应适应，然后逐渐加量，到七八天之后就可以喝酒了，没想到第二天，爹爹一大早就去了县城。
到了中午，唐大哥和二哥哥回来了，爹带着唐四哥去了邻县，到第二天才回来。
四哥哥回来才说，爹带着那一坛子酒，找了一家酒坊，把能做烈酒的法子卖给了他们，足足卖了三百两银子。
手头又宽裕了，而且这银子是别人不知道的。
唐青山也没打算再买地，准备就把这些银子攒起来。
四哥哥私下跟二哥哥吐槽：“爹也太小心了，我说这么好的生意，咱们为什么不留着自己做？他说这种生意，咱们吃不下，而且就连卖方子，都特特的隐藏着身份，去邻县卖……还改了个名字，就怕被人查到。”
二哥哥只道：“十年怕井绳。拼死拼活二十多年，赚下了诺大身家，一下子什么都没了，连命都是侥幸捡回来的，叫你，你怕不怕？”
四哥哥一噎：“也是。”
他自己琢磨了半天：“说真的，要是我，我半辈子的辛苦，毁到唐三水手上，我还照应他？我恨不得杀了他。”
“哦？”二哥哥随口道：“要是我败坏的呢？”
四哥哥又一噎，想了想：“要是你的话，其实也还……”
他皱眉琢磨：“我肯定生气啊，但也不至于跟你翻脸……可不对啊，你也不会做那种事情啊？你咋把自己跟那畜生比，这不是……”
正说着，他忽然发现他哥有点儿心不在焉，一抬头，才发现他正侧耳听着门口的人说话。
门口，秦嫂子正与林娘子说着话，隐隐约约，能听到声音传过来：“这可不是我一人听到……大虎几个夜里出来找田鸡，经过那边，就听着小刘氏在里头吱哑怪叫的，不像个好动静，都是成了亲的人，谁听不出来……”
林娘子只道：“这种事情，不好乱说的。”
二哥哥垂眼思忖。
村医说了，那“神医”用的是药里，有不少是那啥的。
而唐三水与小刘氏有私情，他觉得她背叛了他们，想赶他们走，又有药撑着劲儿，依着唐三水那个窝里横的脾气，铁定不会忍着，要发出来的。
不闹腾才怪！
这才几天，就叫人察觉到了？
这可真是……喜闻乐见呢！
他忽然发现他四弟半天没说话了，一转头就发现小屁孩一脸好奇的听着。
二哥哥立刻无缝衔接上刚才的话：“爹重情义，在闹开之前，他也是把唐三水当兄弟的。”
果然唐四哥的注意力被扯了回来：“可是从头到尾，就连他们去府城投奔咱们，想着求咱们的时候，我也从没见唐三水把爹当兄弟过！天天跟个狗一样躲他娘后头，啥都叫他娘张嘴！”
他义愤填膺的开始说。
二哥哥随口哄着弟弟，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这事儿了。
他猜的很对。
那种药，乍用头几天，确实觉得效用如神。
唐三水也确实是记恨小刘氏居然想甩开他们，恶狠狠的惩罚了“不听话的娘们儿”一通，好巧不巧的叫人听着了，渐渐的就有些流言传出来。
但这会儿，他们几个简直成了村民公敌了，这些流言，并没有传到他们的耳中。
可过了那几天之后，唐三水渐渐就发现不对了。
他开始头晕、作呕，吃什么吐什么，还天天的拉肚子，哪怕兴奋起来，全身都是邪火，却怎么发都发不出来，整个人憋的，就像要炸开了似的难受，渐渐的，五脏六腑都开始疼了起来，今儿早上，甚至吐了血！
这真是把他吓着了。
他都吓哭了，却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偏偏他都这么可怜了，隔壁的胡婆子还天天咋咋呼呼，跟刘婆子道：“你们听说了没有？心宝儿上山，挖了两根百年人参！！两根！！百年人参！！！一根就是二百多两！把你们家卖的地，转手就买回去了……而且林氏说了，留一根自家吃！！你听听！羡慕不！自家吃！！！”
唐三水直听的心都要冒火了。
一肚子火都落到了唐青山头上！
他恨极了唐青山……他凭什么！他凭什么不管他！！他都这样了，他却吃香喝辣，盖二层小楼，过舒坦日子！算个屁的兄弟！
他不好，他也休想好！！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劲儿，扶着墙到外头，就叫：“嫂子！”
小刘氏吓的一抖，她实在是叫他折腾怕了。
唐三水又道：“过来！”
小刘氏咬了咬牙，慢慢的走过来，唐三水低声道：“你到隔壁的金桂村，东头头有个瓦屋，住的人姓胡，叫胡瓜，你叫他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小刘氏低头拧着衣角，显然不想去。
唐三水倒是淡定了，一字一句道：“你不恨唐青山？你不想叫他们遭点子报应？”
小刘氏微怔抬头，唐三水浮肿的脸上，那双眼眯溜着，活似一条毒蛇：“咱们没本事，有的是有本事的人！你把他叫来……呵，我就算是死，也得叫他们一家子死在我前头！！”
第71章 屎堆里拉出来的客
小刘氏倒是真动心了。
让她再去找他们，她不敢。
她觉得他们家现在越来越邪乎，好像每去一趟，家里的日子，反而更难过几分。
可是看着他们就这么撇开他们过好日子，她又不甘心，该她的便宜占不着，真真是难受的抓心挠肝的。
她低声道：“真的？”
唐三水冷冷的道：“当然！你快些去！”
小刘氏咬了咬牙，“好！”
她就真的遮遮掩掩的去了隔壁村儿。
本来还以为要打听打听的，没想到一去了，就发现村东头有一间瓦屋，看着倒是结实，就是连个院儿也没有，就孤零零的一间屋子。
小刘氏看周围没人，就悄悄的过去敲门。
敲了好半天，都没人来开，一直到她敲累了，准备歇口气，结果门忽然就开了，小刘氏猝不及防，整个人往里就倒，然后就被一个人接了个满怀。
小刘氏吓的尖叫了一声。
那个人个子矮小，胡子拉茬，秋上的天了还光着膀子，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澡了，脏的都打腻了，臭不可闻，小刘氏这么一抬头，一眼就看见了那人黑蓬蓬的腋毛，当时就连连干呕。
那人也不在意，轻松把她拖进了屋：“小娘子？来找我做甚？”
小刘氏吓的猛然推开他，往后闪开，飞也似的缩到了屋角。
鼻端闪过一阵恶臭，她下意识的一收手，才发现手按着的地方，居然是一只袜套，白布都穿成黑泥了，扔在地上还维持着袜子的形状。
小刘氏又是连连作呕，那人往前走了两步，小刘氏吓的尖叫一声，就想往外跑。
她顺利的推开门跑了出去，那人也没追，小刘氏冲出几步，缓了几口气，只觉得手上还臭哄哄的，忍不住一边干呕，一边抓过旁边的叶子，狠狠的擦了擦。
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的平复下来，看着那间屋，她又想起了来的目的。
她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不甘心，攥了攥拳，走到屋后头，试探着道：“胡瓜？”
里头没人应，小刘氏道：“我是唐三水的嫂子，他说有个事儿要找你，叫你过去一趟。”
里头还是没人应。
小刘氏道：“胡瓜？胡瓜？”
里头终于道:“他自己咋不来？”
小刘氏道：“他病着呢，起不来。”
里头哧笑：“谁不知道他那病是咋回事儿？叫他自己来！”
小刘氏一时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道：“他真的病着呢，昨儿都吐血了。”
“哟？”胡瓜道：“玩脱了？”
小刘氏不解：“什么？”
胡瓜却不再说话了。
小刘氏再叫，他也不吭声了。
眼看旁边渐渐有人来往，不时往她这边瞅，小刘氏心慌起来，只能掉头回去了。
她心里惴惴不安，只担心回去唐三水骂她，没想到回去的时候，唐三水正昏昏沉沉的睡着，不时的长一声短一声呻唤着，根本没空理她。
她放了心，又开始担心胡瓜不来。
没想到，到了晚上，胡瓜居然就来了。
村里百只耳千双眼，但凡谁家出现个生人，一刻钟的时间，就满村儿都知道了，更何况是唐家老宅。
于是，他前脚进了唐家老宅，第二天，就连八卦外围的几个哥哥们，都听说了，唐家老宅来了个“屎堆里拉出来的客”。
唐金果还带来了第一手资料：“昌哥，你不知道，真的好臭啊！比我家茅房还臭！而且穿的破破烂烂的，露着肉，也不嫌冷！刘婆子还给他炒菜呢！”
唐三哥问：“长啥样啊？”
“很矮，”唐金果比了比：“这么矮，就像……就像盛哥那么矮，瘦瘦的，脸上全都是胡子，就像个老毛猴子一样，看不清长啥样。”
唐三哥啧了一声，没兴趣了：“这不就是个叫花子么？”
他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家去吧！”
唐金果就跑了，唐三哥转回来，继续给买回来的老母鸡拔毛，准备做人参乌鸡汤。
心宝也坐着小板凳在旁边帮忙，小胖手手还挺灵活，就是没劲儿，一根毛揪好几遍揪不下来，却皱着小脸十分认真。
二哥哥在旁道：“那老太婆，无利不起早，别说正二八经的炒菜待客了，就算是给个馒头，都得图人点什么。”
唐大哥道：“管别人做甚！”
二哥哥道：“我倒不想管别人，就怕别人忘不了咱们！”
唐大哥手一顿，也有些皱眉，半晌他道：“三郎，这几日，不管心宝儿去哪，你都得跟着她，不许让她自己乱跑。”
“哦！”唐三哥道：“我本来就没叫她自己玩过。可明天你不说要去卖菜么？”
唐大哥想了一下：“那心宝也跟着去！二郎也跟着去！五郎六郎，我跟爹娘说一声，你们去新房子那边，我不去接你，你们别回来，就在爹娘身边，知道不？”
小五小六也答应了一声。
前后十来天的工夫，地里的菜都长大了。
菘菜那大叶子开花都开不成，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都快挤成方的了，今早唐大哥挖出一个萝卜看了看，也是老大一个，实在没法再拖了。
所以两兄弟花了一早上工夫，把菜都收拾了出来，萝卜缨子都拨了一地，正好喂唐小八，倒也省事儿。
唐大哥低声跟弟弟们商量。
他们起先在沈家铺子门口卖，一来是摊子小，二来，卖缠糖跟卖点心也比较对路，也算是互相成全了。
但是卖菜，就不行了，没的在人家门前摆开摊子卖菜的，所以要不就分开卖，要不就换个地方。
唐四哥道：“叫我说，分开比较好，咱卖缠糖，大家都知道那地儿了，咱一换，他们不好找，又成了从头来。”
“也是，”唐大哥点了点头：“要不你跟二郎在那卖糖，我跟……”
说了一半他就摇头：“不行不行，你跟二郎都不行，你跟二郎三郎……”
二哥哥截口道：“我跟三郎四郎，一起卖缠糖，你带着心宝儿去卖菜……不用太紧张，咱们只要不落单肯定就没事。”
唐大哥想了想，还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反正能打的，就是一个他一个唐三哥，可唐三哥能打却没脑子，要叫他护着心宝，大家都不放心。
唐大哥点了点头。
唐四哥道：“大哥，要叫我说，你也不用去街面儿上卖，咱的菜都很好，统共也没多少，萝卜菘菜不再种的话，也就卖三回，你不如找个大户人家问问，便宜卖了就是了。”
于是就这么商量妥了。
奶团子根本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一无所知的，就被再次装进了元宝篮子里，盖着小花被，晃晃悠悠的，睡的香香的。
第72章 丢人的事情
大早上的，街上有不少摊子，正热气腾腾的卖着早餐。
这边有一家老字号的油条店，桌子椅子靠墙摆了一大溜，来吃的都是老街坊。
有人轻轻碰了一下身边的人：“诶，林爷，你看那！”
被叫林爷的那人抬头，就见不远处，一个拉满了青菜的驴车上，摆着一个元宝篮子，这会儿，篮子里，正高高的伸出了一只小脚脚。
那只小脚脚挑着被角，无所凭依的晃了晃，然后搭到了篮子边。
可能是硌的慌，小脚脚很快就收了回去，然后元宝篮子晃了晃，一只小手手巴住了篮子边，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慢慢的升了起来，映着晨光，小娃娃满脸惺忪，却粉雕玉琢，漂亮极了。
那人道：“不会是拐子拐了孩子吧？”
林爷也细细瞧着，半晌，才喝了一口豆腐脑：“不像。”
心宝很懵。
好在这种情形，也不是第一回了，心宝小脑袋来回的转了转，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唐大哥。
唐大哥正站在一户人家的后门处，跟一个仆妇打扮的老婆子说话，不住的弯腰陪笑，声音恭敬：“我家的菜真的种的好，要不我先拿两个给您瞅瞅？您瞅瞅再说要不要……”
心宝儿听懂了。
她摇了摇小脑袋，立刻从元宝篮子里爬了出来，小心的爬过了菘菜山和萝卜山，准备抱两个萝卜，给大哥送过去。
她来回的看了半天，挑了一个最好看的，抱了起来，然后又去抱另一个。
萝卜真的很大，她一只手，怎么都没法把萝卜抱起来，只能先放下第一个，两只手手帮忙，抱起了一个，小短胳膊用力抱住，然后又去抱另一个。
她小手指抓抓抓，怎么也抱不起来，她再一次放下前一个萝卜，去抱另一个。
起初那个人一直看着，哈哈哈哈的快要笑死了，碗都端不起来了，关键小娃儿还一脸认真的，简直是要可爱死人。
旁边的林爷也是脸上带笑，连隔壁桌上的食客被他笑的，也都注意到了这边，一个个笑的哈哈的，有人笑道：“这就是老祖宗说的那话了，熊瞎子掰棒子，掰一个掉一个。”
林爷吃完了，结了帐，背着手，慢悠悠的过去了，含笑叫她：“小娃娃。”
心宝抬头看到他，很有礼貌的道：“叔叔好。”
林爷笑道：“你抱着萝卜，要去做什么？”
心宝道：“给的的送过去。”
林爷笑道：“我帮你拿起来，你请我吃个萝卜好不好？”
心宝想了想：“你有刀刀吗？”
林爷一愣，有点不解，却还是答道：“有。”
心宝道：“那你切了萝卜，可以分给心宝一块吗？”她不好意思的一笑，大眼眨了眨，声音糯糯：“心宝也想吃。”
林爷笑出声，道：“好。”
于是心宝就把那个萝卜给了他，萝卜并没洗，却也没沾多少泥，林爷还真有刀，随手切掉头，皮很容易就剥掉了，他在皮上蹭干净刀子，切了一块给她，一边就坐到了车上。
心宝也学着他的样子，在旁边坐下，晃着小脚脚，于是一老一小，愉快的吃着萝卜，还聊着天儿。
唐大哥最终还是没能商量妥，只能退出来，结果一回头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急道：“心宝！”
他快步过来，眼含警惕：“这位是？”
心宝道：“心宝请叔叔吃萝卜，叔叔分我一块吃。”
唐大哥脸色略微和缓，含笑拱了拱手，道：“多谢大叔帮我照应妹妹。”
一边说着，一边就从车上拿了鞋子，给妹妹穿在了脚上。
林爷笑而不语。
这个应对，从容大气，不像个庄户汉子。
他看着唐大哥给奶团子穿好了鞋子，这才站起来，笑道：“小伙子，跟我走吧。”
唐大哥一愣：“大叔的意思是？”
心宝道：“林叔叔家有很多人，都坠喜欢吃萝卜啦！！”
唐大哥就明白了，急笑道：“多谢大叔照应咱们生意。”
“不用谢，”林爷笑道：“你们家的菜，确实好。”
他迈着四方步往前走，一边又问：“你们家，还有什么菜啊？”
心宝抢答：“还有韭柴，还有豆芽，还有豆角……长长的那一种。”她小手手比出一个长度。
林爷哈哈的笑：“你这妹妹着实可爱，卖不卖？”
唐大哥急笑道：“林爷说笑了，妹妹是我们一家子的心肝儿肉，卖了命也不会卖妹妹的。”
林爷笑着点头，心宝却道：“你每天买菜，心宝就每天来陪你玩。”
唐大哥急道：“心宝。”
奶团子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唐大哥道：“不许说话了。”
倒是林爷，转头看了他一眼：“我有个工坊，工坊里头有百来号人，我也是商人。”
唐大哥一时不解何意，随口恭维：“林爷家大业大。”
林爷道：“令妹聪明伶俐，她知道她在做什么，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而你……为何却觉得低人一等？甜言卖货，恭维讨好，在你而言，这是很丢人的事吗？
唐大哥被他说的一愣。
他……他并不像乃父那般寡言，他也算很会说话的，也时常恭维人，他只是，不想让妹妹做这种事。
林爷看他神色，又多说了一句：“这做生意啊，姿态可以低，心气儿不能低，卖东西是你缺我有，互惠互利，万不要觉得是在求人，否则，成就有限。”
唐大哥沉默半晌，恭敬道：“多谢林爷指点。”
林爷也没再多说，又转头笑向团子道：“你说叔叔说的对不对？”
心宝点头：“对！”
他道：“哪里对？”
心宝想了想：“吃东西开心，玩开心，心宝陪叔叔说话，叔叔也开心！叔叔买的是开心！不系心宝。”
林爷哈哈大笑。
觉得明明是童言稚语，细品却又极有道理。
可不就是花钱买开心么！
要不是看奶娃娃实在可爱，他又何必管这些闲事儿。
林爷一直把人领回去，交待给了管家，他就进去了，还特意跟团子告了别。
管家态度和气，叫人过了秤，收了菜，笑道：“这菜品不错，我就按市价儿给了，你们之后还有什么菜，都可以送过来，若要的，我就留下。”
唐大哥连声谢了。
很顺利，统共还没用半个时辰。
唐大哥把驴车放回城门，直接带着妹妹去吃了个早饭，然后才去找弟弟们。
早上的街市，十分热闹。
唐大哥也不着急，正好叫奶团子见见世面。
心宝看到了一个卖风车的，盯着看了会儿，唐大哥笑道：“心宝想要这个？”
他就过去，问她：“心宝喜欢哪个？”
满满的一大架子风车，各色各样，心宝眼都不够使了，来回的看着。
旁边忽有人道：“哟，这不是唐大郎吗？”
唐大哥转头看了一眼，含笑点头：“杨婶。”
那杨婶笑着拉过了旁边的姑娘，“玉花，还不叫唐大哥。”
第73章 哥哥能有大出息
那相貌姣好的姑娘含羞抬眼：“唐大哥。”
唐大哥淡定道：“不敢当，陈小娘不必客气。”
一般平辈之间，同宗同姓当然可以叫哥叫姐，不同宗不同姓的，交情好才会叫哥叫姐。
可是这种事情，一般也没人计较，却又何必特意撇清？
陈玉花眼波一转，自以为明白了他的意思，羞笑道：“繁哥。”
唐大哥：“……？？”
他直接道：“叫我唐大郎就行。”
陈玉花一愣，咬了咬唇，露出了一个委屈的神色，但唐大哥并没看她，只陪着妹妹挑风车。
心宝完全没注意这些，精挑细选了一个红花花的风车：“心宝要这个！”
唐大哥就拔了下来，让摊主看了一眼：“我要这个。”
恰在此时，陈玉花也把一个风车拿了下来：“我要这个吧。”
摊主看了看：“你这个五文，你这个三文。”
陈玉花嗯了一声，就待瞥不瞥的，看了一眼唐大哥，唐大哥已经把风车递到了妹妹手里，直接掏出五文钱给了摊主，点点头就走了。
陈玉花：“……”
她都愣住了。
要搁村里那些小伙子，早抢着给她付帐了！他居然连这个也不知道？没点眼力价儿！
陈玉花气的咬了咬唇。
摊主早都看在了眼里，道：“小娘子，你这个三文。”
陈玉花翻了个白眼：“不要了！”
她插回去就走了，一边忿忿的道：“抠门成这样，不像个男人。”
“这叫会过日子！”杨婶道：“你想想，他家这一项一项的，进了多少银子了，没几天，楼都住上了，又是知根知底的，比城里人都强……我可是听说，那二楼，唐青山是给他闺女留的，二层小楼啊！！所以你得赶紧的，只要早点成了，你们小两口，先把楼抢下，省得将来抢小姑子的住处，说出去不好听……”
两人说着话走了。
走在前头的唐大哥，嘴角露出了一丝讽笑。
他打小就跟着他爹到处走，什么人没见过，她这点子小算计，在他眼中，实在是浅的一眼就看穿了。
说实在的，他一直就很招村里小姑娘喜欢，可是别的小姑娘，喜欢就喜欢了，小心翼翼的凑过来，说这说那的，虽然笨拙却也挺可爱的。
只有这位……
她爹是个首饰匠，在县城首饰店干活儿，陈玉花长的又漂亮，一向自认为是城里人，十分高傲，她娘也是一直说她家玉花要嫁城里人的。
可要嫁城里人就嫁呗，村里那些个小伙子凑上去，帮着她家挑水干活啥的，送她个花儿粉儿的，又从来都是来者不拒，娘俩儿都是这样，吊着人占便宜，就叫人看不起了。
这是把他和城里人上秤量了量，觉得他也不错，就又往他这儿凑了，那个矜持劲儿的，好像她一个眼色他就得扑过去跪舔似的。
可就算不提人品，就光说长相，他也看不上啊。
他见的漂亮姑娘多了去了，就连他娘一把年纪了，也还是个大美人，他从小看到大，眼光刁着呢！
唐大哥心血来潮，跟妹妹道：“心宝儿，哥将来，肯定能有大出息的，你信不信？”
心宝毫不犹豫：“信的！！！”
她无比认真的道：“爹爹、阿娘、的的都会变的很腻害很腻害！一百个腻害！！”
唐大哥笑出声，亲了妹妹一口：“那爹娘哥哥都很厉害，心宝儿呢？”
心宝眨了眨大眼：“心宝，心宝……心宝什么也不想干，就在家种菜菜，行吗？”
唐大哥笑的胸腔震动：“行，当然行，大哥养你。”
一家人子仍旧是在近午时分回了村儿，也照例从唐家老宅门口经过，看到了那个“屎堆里拉出来的客”，也看到了唐三水。
唐三水脸色青黑浮肿，几天时间，脸色差的宛如活鬼，看着他们的时候，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来。
二哥哥看在眼中，眉头皱的紧紧的。
他其实一直在琢磨，为什么心宝会梦到唐三水。
真的只是因为血缘吗？那咋没梦到刘婆子挨打什么的？
他突发奇想，搂过妹妹悄问：“心宝儿，这家人，心宝最讨厌谁？”
心宝正在吃糕，一抬头看到唐三水，就打了个哆嗦，把脸埋进了哥哥怀里。
二哥哥忽然恍然大悟。
是了是了，心宝最怕的，就是唐三水。
像刘婆子，天天骂骂咧咧，但是三岁的小团子，好多根本听不懂，不会多恨她；像唐招弟，虽然说的恶毒，但小团子其实也就似懂非懂；小刘氏那些伎俩，只是恶心人，更是没什么妨碍。
但是像唐三水，他动手，他磋磨她，动手掐她，揣她肚子，踢到床边再勾回来的玩……这在一个小奶娃心里，绝对是恶魔。
所以，也许不止是血缘，还因为，他在小奶娃心里，是“重要”的，不管因为什么，反正是很重要的。
但二哥哥又在想……这件事情跟血缘有没有关系？
如果只是因为重要呢？
那这事儿，可就大了，太大了。
一念闪过，他周身发冷，忍不住死死的抱住妹妹，打定主意，这件事情，再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因为已经定妥了收菜的地方，那就方便了，所以仍旧是唐大哥和唐四哥去县城，一大早先把菜送下，再去卖缠糖。
心宝仍旧和几个哥哥在家，唐大哥提前交待了，不许带着心宝出去玩。
憨憨三哥生怕妹妹缠他，哄着心宝吃了早饭，赶紧找事儿忙，把昨天买的砂锅拿出来刷洗，一遍一遍的，皮都快刷掉一层。
心宝也看到了，就跟他道：“的的，我们炖鸡吃吗？”
这阵子，隔三差五的就炖鸡，三哥笑道：“哥不会炖，等娘回来炖。”
林娘子怕他们瞎了好东西，都是晚上早点回来炖的。
奶团子比了比自己：“心宝会呀！”
三哥哥哈哈的笑：“是吗？心宝儿还会这个呢？”
倒是二哥哥道：“你叫她指挥着你干，试试，要不也是没事儿做。”
三哥哥一想也行，就抱着妹妹去了灶房。
昨天买了砂锅和一堆大料，东西都是全的，三哥哥已经把老母鸡都切好了块，氽了水。
然后他把所有大料都拿过来，心宝自己拿小手儿扒拉扒拉，抓了几样，三哥哥也不管对不对，就拿去洗干净了。
一边还问：“再怎么？”
心宝伸着小手儿指挥，特别有气势：“烧水！放鸡肉，放找找！”
三哥哥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烧水，放鸡块。
然后他疑惑的问：“找找是啥玩意儿？找啥？”
第74章 跟踪
心宝道：“就是找！红找呀！”
看哥哥还是不懂，她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抓起一个枣：“红找呀！”
三哥哥噗的一声笑了：“噢，红找，红找不是绿找，找一找，哥懂了。”
他笑的摇摇晃晃，一边笑着一边往锅里放东西。
红枣、人参、枸杞和各种大料，大火烧开了一刻钟，然后小火慢慢的煲，三哥哥一边哄着妹妹玩，一边不时的进来添点柴，控制着火，一直煲了一个来时辰。
起锅的时候唐大哥他们都回来了，一进门就问：“炖鸡了？这么香呢？”
“哎，对！”三哥哥跑进灶房，盖子一掀，香味儿就飘了出来。
三哥哥拿勺子舀了一点，吹凉了一尝，就哟了一声。
二哥哥笑道：“怎么样？”
憨憨三哥啥也没说，提着砂锅过去，也用大勺舀了一点，凑到他嘴边。
二哥哥觉得有点不雅，犹豫了一下，可是看砂锅里头，汤色淡黄明亮，香气四溢，不由得好奇，就凑嘴过去，尝了一口，入口香滑，微泛着药气，浓香不腻，简直回味无穷。
三哥哥转过勺子，把余下的叫唐四哥尝了，看着他们：“怎么样？”
二哥哥笑着点了点头。
铁憨憨叉着腰，直咂巴嘴儿：“你说阿娘这么多年，浪费了多少鸡啊！！不行，我非得把娘叫回来，叫她自己尝尝，还不让我动，怕我瞎了东西，我的手艺可比她好多了！”
他放下砂锅就跑着去了。
二哥哥失笑摇头。
不一会儿，三哥哥果然把唐青山两口子都叫了回来。
下了一大锅面条，一家人把一锅鸡汤都吃了，吃完了憨憨三哥还在叨叨，林娘子踢了他一脚：“行，嫌我干的不好，那以后我不干了，你干！”
她傲娇的走了。
三哥哥：“……”
他挠了挠头。
幸好晚上唐大哥他们，都是会做饭的。
唐大哥提前合了面，扯了些长豆角，切碎了，然后粉条子也泡水切了，掺上一些肉，包三合面的大包子吃。
包包子这个技能，全家人只有林娘子和二哥哥点亮了，包出来漂漂亮亮，每个包子连褶儿都是一样的，然后再洗一把发出来的豆芽，绊个凉菜，打个汤，又是一顿饭，还吃的挺舒服。
一边吃着，铁憨憨还感叹：“这才叫日子啊！！”
心宝双手抱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包子，阿呜阿呜的，也吃的很香，一边还捡话尾巴：“日纸！”
林娘子怕她噎着，不时的给闺女喂口汤，一边想起来道：“我今天见着唐家老宅……”
“阿娘！”铁憨憨道：“快别说了，让不让人吃饭了。”
林娘子随手拍了他一巴掌，但也没再说，一直到大家都吃完了，奶团子吃的一脸油，三哥哥牵着她手手出去洗脸了。
林娘子把她啃成西瓜皮的包子拿过来，给了唐青山，一边又续道：“我见那人了，那人看起来，像是会点子功夫的，你们都小心着些。”
唐大哥应了一声。
毕竟要说有仇，也就是他们家了。
想想也怪可笑的，累死累活的养了这么多年，倒是养出仇来了。
可是唐家人严阵以待着，那人却走了，据说只是来看望唐三水的，看完了就走了？？
他们虽然觉得不大可信，但接连几天没见这人，也就渐渐的松懈了下来。
因为吃人参的时候不宜吃萝卜，所以地里的萝卜全都卖给了林家，唐大哥一眼没瞅见，心宝就又种上了一茬子菠菜。
所以这阵子，往林家送的就是菘菜、菠菜、韭菜和豆芽。
长豆角因为能搁住，又可以晒起来，所以都留着自己吃了。
唐金果闲晃着，又来报信儿：“昌哥，我听说陈玉花天天去村口蹲你大哥！云儿姐跟她吵吵了一嘴，她说你大哥送她风车她都没要呢！”
唐三哥一摆手：“不可能！陈玉花那地包天大嘴，丑的我都不忍心多看，我大哥可看不上她！”
二哥哥：“……”
连他都无语了，抓黑点抓的也太到位了，这话要是叫陈玉花听着，估计能气死。
他赶紧打岔：“行了，不相干的人说这个干嘛！”
唐三哥自己也没兴致，把小弟打发走，转回来：“皮都闲的发痒！我想上山玩玩！”
二哥柯无奈，问奶团子，“心宝做梦了没有？”
心宝摇了摇头：“木有。”
“仔细想想，真的没有？”
心宝仔细想了想：“真的木有。”
“行，”二哥哥一撒手，“去吧。”
三哥早就憋的不行了，顿时精神一振，“走走！玩去喽！”
他们这会儿出门，也算是鸟枪换炮，四哥哥给编了一个小浅筐，就像后世的宝宝椅，后头高，前头可以扶着，还有地方可以放腿腿，不想走路了，就叫哥哥提着遛，别提多爽了。
两兄妹哼着小曲儿上了山，谁都没有注意到，后头慢悠悠的缀上了一个人。
这人约摸三十许年纪，个子矮小，料峭秋风中只穿了一件薄薄夏衫，长相倒说不上多丑，只是不知为何，有种说不出的猥琐感。
他一路跟着两人，进了深山。
这人姓李，江湖出身，确实会些功夫。
唐三水想叫他杀了这家人，他傻了才会听他的。
但他也打听清楚了，也看明白了，这家人，确实挺疼这个小丫头。
所以，要是能抓着这孩子要胁一二……银子拿到手转身就走，换个地方，又能舒坦好几年。
前头兄妹俩已经走的挺深了，一边走着，三哥哥忽然就看到草丛中一晃。
三哥哥精神一振，随手找了个树杈子，把妹妹挂上去，然后一手摸着大砍刀，猫着腰，慢慢的，慢慢的潜了过去。
没走几步，他就看到了一只山鸡，三哥哥仍旧慢慢向前，随手从旁边摸了两块石头，朝着对面的树，猛然打了出去。
力道很大，树哗啦一晃，山鸡受了惊，猛然展翼飞起，正正的朝着他飞了过来，就被三哥哥一把攥在了手里，连刀都没用上。
三哥哥哈哈笑着，提着山鸡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笑道：“心宝儿，你看哥……”
他猛然停住，看着空空的树杈，失声道：“心宝！心宝！心宝儿！！！”
第75章 必死的危局
心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一路悠闲的晃着小短腿儿，啃着花红果子。
这种果子酸酸甜甜的很好吃，但是渣儿很粗咽不下去，所以又叫难咽。
她用小手手抱着几个，正在专心的吃，就感觉篮子忽然腾云驾雾似的飞了起来。
心宝吃了一惊，小手手一抖，花红果子就从手里滑了下去。
心宝急道：“的的！的的掉了！”
篮子仍旧在向上飞掠，草丛树木在眼前飞快的滑过，速度快的她有点晕篮子，心宝一手攥住把手，手里的花红果子接连往下掉，心宝更着急了：“果果全掉了呀！”
篮子终于慢慢停了，那人把篮子举起来，对着篮子里的小奶娃，露出了一个故示从容的笑：“什么掉了？”
他眼中恶意闪烁，似乎是想看到小奶娃尖叫大哭，但心宝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兮兮的答道：“花红果只。”
他皱了皱眉：“什么？”
心宝特别好脾气的又道：“花红果只。”
他还是没听清楚：“什么玩意儿？”
然后他就看到，眼前的小奶娃，眼中露出了一些怜悯：“你系不系聋只呀？”
那人愣了愣，直接都气乐了，“你这个小兔崽子，还会骂人？？”
两人全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几步之外，隔着密密的藤蔓，一个清俊少年正倚靠在树上，一手捂着腰间冒血的伤口，另一只手虚挡在胸前，指尖挟着一枚小小的栗子球。
可在他面前，却有两条剧毒的竹叶青，一条悬在头顶的树枝上，另一条，已经在脚边的草丛里，慢慢的昂起了脑袋。
他早就习惯了自己的倒霉。
所以在此时，受伤进入丛林，却惊动了一对缠绕在一起的剧毒蛇……这种情形，丝毫不觉得意外。
两条蛇都蓄势待发，而他身受重伤，移动不快，手里也只有一枚暗器，只能击中一个……另一条要如何避过，他着实没有什么好办法。
谁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再一次听到了那一声奶声奶气的“的的”。
明明只听过一次，却不知为何，异常的熟悉。
下一刻，就有人冲到了不远处，树上悬着的竹叶青，察觉到什么，缓缓的拐了过去，石榴子一样的红眼睛闪着诡异的光芒，蛇头慢慢的伸缩，缓缓的向他游近。
那人背对着这边，全无察觉，正与奶团子对答。
他说：“你这个小兔崽子，还会骂人？”一边说着，他抬起手就想教训教训她。
手才刚抬起来，头顶，就有一颗栗子球掉了下来，正正的砸到了他手上。
那人吓了一跳，猛然回头。
早已经蓄势的竹叶青飞也似的窜了出去，蛇口猛然张大到了不可思议的角度，将那人的脸一口咬住。
那人一声惨嚎，篮子失手落地，他整个人便如同一条死鱼，弹了一弹，仰天便倒！
他一手把竹叶青硬生生从他脸上扯开，甩了出去，但也已经满脸是血，疼的在地上拼命打滚，惨叫声远远的传了出去。
心宝连人带篮子，被摔在地上，仰面向天，双眼大睁，却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声音。
太过突出其来，整个人都宕机了。
好一会儿，她才渐渐回神，拼命的想从篮子里爬出来，却怎么都爬不出来。
心宝又急又怕，喃喃的道：“的的！的的救命！！”
不远处，瘦弱的小少年，慢慢的闪身出来。
篮子陷在草丛里，只能看到她奋力舞动的小手小脚，就像被翻面的小乌龟，笨拙又可怜。
他两回遇到她，好像都误打误撞，解了他必死的危局，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总是承了她的情份。
于是他慢慢的走了过去。
心宝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小破车的身体，怕的微微颤抖。
下一刻，她眼前出现了一个人。
他略微低眼看了看她，然后又迈了一步，把篮子扶了起来，她的小脚脚顺利的着了地，他声音清冷：“能自己下来吗？”
顿了一顿，又道：“你要下来吗？”
再顿了一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等不到她的回应，他一手扶着篮子上头，略艰难的弯腰，想看清楚她的神情。
奶团子正呆呆的看着他的伤口。
血正咕嘟咕嘟的往外冒，她很难想象在这种伤之下，他居然没有大喊大叫没有就地昏厥……还能走能说话？
她慢慢的仰起脸儿，看着他。
他看着最多九岁？或者十岁？还是一个小孩子，却神清骨秀，俊美无伦，只是面容惨白，连嘴唇都淡无血色，就更显得眉眼漆黑冷漠，不似真人。
他静静的打量着她，重复了一遍：“能听懂我说话吗？”
奶团子与他对视了一瞬，伸出小手手，指了指他的伤：“你肚肚破了。”
他沉默半晌。
好像是借着这句话，判断出来她不是个傻子，他便直接道：“那贼人我已经打昏了，令兄似乎往山下寻你去了，我如今有伤在身，无法送你下山，但我可在此处等到你家人来寻你。”
他说的虽文绉，也算是简明扼要，可惜眼前是一个心里只能装一件事的崽崽。
心宝盯着那不断冒血的伤口，又说了一句：“你肚肚破了，在流血！”
少年忍了忍，又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心宝很有礼貌的等着他说完了，又一次伸出小手手：“你肚肚……”
少年：“……”
他长吸了一口气，后退几步，再一次倚到了树上，面容冷漠。
奶团子小心的瞅着他的神色，又又又伸出小手手：“你肚肚……”
“我知道了！”少年忍不住呛声：“关你屁事！”
奶团子吓的打了个嗝。
少年缓缓向后，重新倚到了树上，心宝想了想，忽然想起了大事：“我的的……”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我的的不见了……”
少年不想再重复那句话，抿了抿唇，眼不见为净的闭上了眼，不一会儿，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张眼看了看。
就见她整个人合到地上，正手脚并用的往外爬。
少年扫了一眼地面上，没有什么东西，他吸了一口气，斜斜弯腰，再次捡起一枚栗子球挟在指间，冷漠的看着她。
心宝爬出了篮子，茫然四顾，一眼就看到了眼前昏倒的那人。
呆团子倒抽了一口凉气，越想越害怕，实在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越哭越大声。
少年长吸了一口气，平着声音：“哭什么？”
第76章 不太聪明的样子
心宝蹲在地上摘草，一边大哭道：“他，他是坏人！他想抢走心宝！！”
少年：“……？？”
敢情你直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事儿？
他默默无言。
呆团子哭的真情实感，没完没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安慰了一句：“别哭。”
呆团子超级生气：“你也是小孩！！”
少年：“……？？”
他真的没弄懂幼崽崽的脑回路。
我也是小孩？所以呢？
我也会被抢走？？还是说我应该跟你一起哭？？
他默默看着眼前胖乎乎的球球。
她蹲在地上，蛄蛄蛹蛹的不知道在做什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可爱。
少年一声不吭，奶团子也一直在哭，然后她站起来，哒哒哒的走到他面前，举起手：“给你。”
少年一愣：“什么？”
奶团子指了指他肚子：“小蓟！刺儿菜！止血的！”
她真的是急的不行，小手手快要指到他手上，“你肚肚真滴破啦！你肿么就系不相信呢？你低头就能看到了呀！”
看着她手里少皮无毛的一把野菜，少年呆住了。
他下意识的手指微蜷，然后奶团子眼儿一亮，盯着他手里的刺球：“栗只。”
她瞅了瞅他脸色：“心宝想吃栗只，我们换。”
她眼神移下来，又看到他的伤，改口：“只有一点点想吃。”
少年：“……”
他默默的收起了感动，缓缓在地面上坐下，就近摸了几个栗子球，面无表情的掰开，再把里头的栗子也掰开，眼前的奶团子，就低头认真的剥那层嫩皮去了。
少年长吸了一口气，再次把目光转到那一把刺儿菜上。
而此时，山下头已经乱成了一团。
唐三哥疯了似的一路冲下了山，一路遇到几个村里人，一听说心宝不见了，赶紧就有人下山报信儿，一边也有人跟他一起找。
本来大家就都在新屋那边，有人狂奔下去一说，大家吓坏了，二话不说就全都上来帮着找。
林娘子也顾不上掩饰，撩起衣摆，飞奔上山，不一会儿就已经跑的众人都看不到了，把一路此起彼伏的叫声，全都抛在了身后。
找着唐三哥，她一把抓着他：“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是野兽！”唐三哥已经快急疯了：“我抓野鸡，就是一转背身的工夫！一转头就没了！不是野兽！是人！”
林娘子点了点头，“带我去刚才的地方！”
唐三哥愣了愣，来回找了找方位，才一路狂奔着，带她去了刚才的地方。
林娘子飞也似的来回转了一圈，看了看地上的痕迹，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滚落的花红果子。
林娘子道：“他往山上去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追了上去，没多大会儿，她就听到了奶团子的声音：“的的！的的！”
林娘子精神一振，飞也似的过去，一眼就看到心宝站在草丛边，看上去毫发无伤。
她心头一喜，飞也似的跃上前，把人搂进怀里：“心宝儿！！”她一时喜极而泣：“娘的心宝儿！！可还好？可伤着哪儿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闺女全身上下一检查。
“没有，”心宝摇了摇头：“心宝没受伤，是小的的受伤了……”
她回手一指，树下早就没了人，心宝讶然：“咦？小的的呢？”
林娘子已经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她猛然收了泪，抱起闺女，小心翼翼的靠近，然后一眼就看到那人脸上，被毒蛇咬伤的深印。
而且不止如此，这是个栗子树，树下全都是掉落的栗子球，刺还是很锋利的，他滚在栗子球堆里，脸上手上，露在外头的肌肤，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孔，看着……还有些凄惨。
竹叶青虽然是剧毒的蛇，但大多不致死。但是竹叶青咬伤，是出了名的疼，火烧火燎的疼。
林娘子慢慢靠近。
看那人确实昏厥了，她把闺女的脸按在身上，不叫她看到，然后伸脚，照着他被蛇咬伤的地方，狠狠的踩了下去。
那人一声惨叫，惊起一片飞鸟。
上山的众人也听到了声音，飞快的向着这边找了过来：“林嫂子！！”
“心宝！！”
林娘子扬声：“在这儿！”
唐青山快步冲了上来，气喘吁吁，“心，心宝。”
“心宝没事！”林娘子迎过去，心宝张着手：“爹爹！！”
唐青山一眼看清闺女，猛然松出一口气，一把抱紧了她，就脱力的坐到了地上。
唐三哥晚了一步冲上来，一把抱住妹妹，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后头的人迅速跟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
林娘子只道：“心宝没事，我看那人好像是叫蛇咬了。”
旁人也都过去瞅了瞅，然后哟了一声，有人道：“这，这好像是唐家老宅那个客啊！！”
“诶，长的不像啊！？”
“咋不像，这是把胡子剃了！你看看这身量这眼，不像蛮？”
“还真是，你看这脸发白，一年就是长年留胡子才剃了的！”
有人道：“你为啥来偷孩子？”
“是不是唐三水叫你来的？”
一听这话，唐三哥气的眼都红了，冲上来，一把扯住那人的脚，抡起来就掼到了地上，那人长声惨叫，唐三哥充耳不闻，又抡起来，嗖嗖的甩了个圈儿，再一次狠狠掼到了地上。
周围的人纷纷惊呼。
那人嚎叫的像要死过去一样。
林娘子上前抓住儿子，低头问他：“谁叫你来动我闺女的？你不说，没人给你请大夫，你就死了。”
那人疼的呲牙咧嘴。
他本就长的丑，被蛇咬中右脸，伤口紫黑恐怖，整张脸都变形了，看着益发的丑怪可怖。
他跟唐三水也不过是臭味相投，又不是什么生死之交，当时就道：“我说！我说！！”
他喘了一口气：“就，就是唐三水，他叫我把大房一家子全杀了……我，我不忍下手，所以只想着抢了孩子，跟你们敲几个钱就算了，真的！我没想对孩子怎么样！”
村里人一阵惊呼，有人道：“为啥？为啥要杀他们？”
那人道：“唐三水说他们过好日子，却不管他了，他心里气不过，所以想叫你们都死。”
众人再次吸气，简直都辞穷了，有人喃喃的道：“这，这凭啥？”
第77章 是个练家子
唐青山端正坐在树下，盘着膝，脊背笔挺，静静的听着。
林娘子倚坐在他身边，死死的抱着他胳膊，还陷在后怕之中，回不过神儿来。
她盼了这么多年，才终于盼的她的小闺女醒过来，会说会笑，会叫阿娘还会撒娇，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儿，她真的会受不了的。
她缓缓转眼，看着心宝儿。
旁边人都快为她急死了，这个呆团子，还不知道啥事儿呢，还在傻乎乎的啃栗子，好像完全没有被吓到。
林娘子不由嘴角带笑，点了点她脑门儿：“小呆瓜。”
心宝抬头看到她，就咧开小嘴笑起来，把手里的栗子递到了她嘴边。
生栗子皮不好剥，被她啃的只剩了半个，还沾着亮津津的小口水，林娘子当时就避开了：“我才不吃。”
呆团子张着大眼，一脸呆萌的看着她。
林娘子打一开始，就不吃孩子们的小狗剩儿，笑着把她的小胖手推到了唐青山嘴边：“爹爹爱吃，给爹爹吃。”
唐青山定了定神儿，就张嘴吃了，生栗子清甜的味道在口腔中溢开，唐青山也缓了过来，摸了摸心宝的头发：“不怕。”
林娘子也揉了揉她小脑袋：“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心宝眨了眨大眼，顿时就被启发了。
她转头找了找，看三哥哥还站在人群中，气的发抖的模样，立刻道：“的的！的的！三的的！”
唐三哥听到了，一转头，然后就踉踉跄跄的走过来，直接摔跪在他们面前，一把把妹妹搂在怀里：“心宝，心宝！吓死哥了！”
奶团子艰难的伸出一只手，摸着他的头：“呼努呼努毛，吓不着……呼努呼努毛，吓不着……”
她不厌其烦的说了一遍又一遍，林娘子看着，笑了一声。
唐青山缓缓的站了起来。
他走上前，沉声道：“报官吧。”
众人都是一愣：“报官？”
唐青山点了点头，面无表情：“老辈人都说了，再一再二不再三。今日已是第二回了，他幸好未成事，可我再不敢赌来日了，直接报官吧。”
众人互视了几眼。
以前有事，都是族里自己处理，一说官府，大家本能的就有些怯。
要是平时，哪能不劝他几句，可是这会儿……真的是，着实是劝不出口。
这么多年，大房是如何待唐三水的，大家全都看在眼里，可换来的是什么？一回一回又一回的，还想杀了他们一家子！
于是便有人道：“报官也好，这唐三水……简直连畜生也不如，我跟他同村儿住着都害怕！”
“对，报官吧，唐三水也不是族里的人了，不报官，也不好处理。”
“哎对，唐三水都除族了，只能报官了。”
那人急了：“别！别报官！这都是唐三水的主意！跟我没关系啊！”
他急的疼都忘了，勉强爬起来磕头：“别报官！我有很多事可以告诉你们！唐三水的事儿我都知道！我全都告诉你们！别报官！！我这不是没伤着那孩子吗？”
唐青山根本没有理会，直接就开始从旁边扯藤了。
早有人过去帮忙，扯了几根藤，把那人捆了，那人连连央告，唐青山充耳不闻，一伙人推推挤挤的，把人拉了下去。
走到半路，又迎上了才得了信儿，狂奔而来的唐大哥和双胞胎。
唐大哥也是吓的不轻，从唐三哥怀里抢过妹妹，又从头到脚的检查了一遍，才道：“心宝儿，没吓着吧？”
心宝摇了摇头：“心宝不怕。”
他这一问，大家才想起来，纷纷道：“对啊，这到底咋回事儿啊？这人咋忽然就叫蛇咬了？这人咋往山上跑？”
心宝很茫然的道：“心宝不几道啊！”
她坐的篮子，是一个类似后世的吊篮椅，是有顶有边的，她只看到那人抬手，然后就被扔到了地上，仰面朝天了，再然后就听到了那人惨叫，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大家也没指望小奶娃能说出什么来，早有人踢了那人一脚，“到底咋回事儿？”
本来那人还没多想，被人一提，他忽然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是唐三水坑我！！好多人说这丫头是个福星！唐三水还跟我说不是！这个瘪三坑我！！”
他又疼又气，面孔狰狞：“唐三水！唐三水！！”
他直恨的咬牙切齿。
唐三哥纯粹泄忿，又狠狠的踹了他两脚：“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咋回事儿！还不说！！”
只能咔的一声，那人的腿骨都被他踹断了，痛哼一声，就昏了过去。
林娘子急拉开儿子：“留着手，还得叫官老爷审案子呢！”她连掩饰都不掩饰了：“罪魁祸首可是唐三水！”
唐三哥气忿忿的让开，林娘子状似随意的拍了那人一巴掌：“赶紧说！装什么死！”
一股绝大的力道拍中穴道，那人挣命似的猛然一弹，险些没从藤网中弹出来，硬生生疼醒了。
这一下子，他才是真的惊愕了。
他愕然四顾，根本不知道是谁拍了他！！
但不管谁拍了他，那都是练家子啊！！绝不是个普通老百姓！
他一时气焰全无，挣扎着道：“别打，我说……”
他强忍着疼说了说，这人本来就是个不吃眼前亏的，把自己说的倒霉可怜无比，听到人的，更是惊愕不已。
所以，这个人把心宝带到山顶，想打她，结果就被栗子球砸中了手？然后一转头就被蛇儿咬了？他躺倒在地之后，又被一个栗子球打到昏厥了？？
是的，他没有看到那少年，他一直以为，那个栗子球是从树上掉下来了，只是恰好砸中了穴位，才叫他昏厥的！
说到最后，他是真的有些怕了！
若不是得天地庇佑，哪可能这么巧！！怎么可能这么巧！！
一伙人闹闹嚷嚷的下了山，早有人去告诉了老族长，老族长也没什么意见。
毕竟那些人说的也没错，他们已经被除了族，他再处理，名不正言不顺……若是处理的轻了，再叫唐三水蹦跶起来，哪怕伤了大房一根头发丝，也是他的过失。
他才不会揽和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所以他就派了儿子，又请了里正，扭着那人一起去了县城，直接击了鼓，报了案。
老百姓就没有不怕见官的，一到了县衙，村民们就都怂了，松了手不敢上前，只有唐大哥和唐三哥拖着那人，拖到了堂前，唐青山双手捏着拳，缓缓的往下一跪。
本县的县令姓刘，是个略胖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气势端严，道：“堂下何人？”
唐青山平静的磕头：“草民鱼塘村唐青山，状告此人……”他指了指旁边那人：“劫持我女儿，且与人密谋，欲杀我全家。”
第78章 贪生怕死的狗官
言简意赅，且一听就是大事儿，刘县令当时就坐正了。
他转头看了那人一眼：“细细说来！”
唐青山就把事情说了一遍，刘县令道：“那唐三水，既是你兄弟，为何要如此待你？你以往可有什么对他不住之处？”
唐青山又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县令皱了皱眉，道：“里正何在？”
里正也姓唐，年纪才刚过五十，也早在旁边侯着了，他是见过几回官的，平时帮着买卖什么的，也没少出入县衙，挺镇定的出来施了一礼，然后细细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刘县令点了点头：“照这么说，这个唐三水恩将仇报，简直是毫无人性！”
他发下签子，叫把唐三水刘婆子等人拘来，然后又开始审那个“被告”。
那人自称名叫吴雷，十分光棍，反正他是被当场抓着的，抵赖不了，就直接竹筒倒豆全说了。
一边磕头道：“县尊老爷，小的就是穷急眼了，想赚点儿小钱花花，是万万不敢干杀人的勾当的，我也没敢动那丫头半根头发，连吓唬也没吓唬，我真的啥也没干啊，我就是受了那唐三水的蒙骗……我怎么说也是混过江湖的，有几个江湖朋友，我也是要面子的，我哪能干这种事儿啊……”
外头，林娘子抱着心宝，冷哼了一声，眼中全是寒意。
他这话，表面上是在求情，其实是在威胁。
江湖事，江湖毕，这些官儿都是些贪生怕死的，有几个敢惹江湖人？
但现在，可不是当年。
当年她怀着孩子，啥也干不了，现在……他要敢徇私枉法，她晚上就来找他好生谈谈！！
唐二哥就在旁边，凑过来，低声道：“阿娘别气，这样也好，都着落在唐三水身上就是了！”
林娘子一想也是。
若这个刘县令对这个吴雷放轻几分，那这个罪，就得唐三水顶上，先收拾了唐三水，这吴雷还不好说？
一边想着，衙役也把刘婆子唐三水和小刘氏解到了。
刘婆子再是泼辣，也一辈子没见过官员，这仨人也没有个会来事儿的，不知道在路上塞些银子打听打听，所以是真的一脸懵。
拖进来，一见吴雷，唐三水当时就脸色一变，瘫软在地。
刘婆子却没有认出来，看唐青山跪在地上，周围全是村里人，当时就有点儿慌，尖声道：“唐青山！你犯啥事儿了！你可别连累了我！大人啊！”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我都叫人除族了！他犯了事儿你抓他，可别抓我啊！！”
唐青山跪的笔直，一动不动，也没说话。
心宝看的心疼极了，挣扎着想下去抱抱爹爹。
林娘子抱着不撒手，在她耳边道：“心宝不能去，乖。”
心宝抽抽小鼻子，眼泪掉了下来，喃喃的道：“爹爹不难受，心宝坠爱爹爹了，爹爹不难受。”
奶团子哄人的话，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可跪在前头的老父亲，仍旧是被她安慰到了，回头看了闺女一眼，眼底十分温和。
刘县令眉头紧锁。
他自诩斯文人，最是讨厌乡下婆子撒泼骂街的样子，一看这个架势，当时就黑了脸，一敲惊堂木：“肃静！！再敢咆哮公堂！立刻拖下去打板子！！”
刘婆子吓的当时就憋住了，不敢再说话，烂泥一样往地上一瘫。
刘县令冷冷的问案：“唐三水，吴雷指认你与他合谋，欲杀唐青山一家，你可认罪！？”
唐三水急道：“我没，我没有……”
他吓的冷汗直冒，下意识的就向唐青山求助：“大哥，大哥，我没有，我没有，我年纪还小，我什么都不懂，大哥，你帮我，你帮帮我，你对我最好了，我长大了一定会孝顺你的，求求你……”
刘县令冷冷打断，“若不招认，本官便要用刑了。”
唐三水急道：“我真没有……大哥！大哥救我！大哥，你饶了我这一回，我年纪还小呢，我不是故意的……”
唐青山理都不理他，刘县令冷笑道：“用刑！先打十板子！”
唐三水惨叫道：“大哥！大哥你真不管我了啊！你是我哥，你不能不管我！！唐青山！”
衙役根本就不管他说啥，直接就地摁倒，一板子下去，唐三水就是嗷的一声惨叫。
刘婆子急了，也顾不上害怕了，猛的扑到了他身上：“别打了！要打就打我吧！！我老婆子活不了几天了！要打就打我吧！！”
然而这一幕，落在鱼塘村本村人眼中，永远有着别样的意味，众人表情顿时都诡异起来。
而围观的人，看这边的人都这种牙疼的表情，也觉得有点同情不起来……肯定有啥事儿吧，要不人家能这表情？
衙役对老婆子也没有什么怜惜之情，利利索索的拖开她，又是两板子接连打了下去，刘婆子叫的像她要死了一样。
唐三水虽然是庄户人，却是从小养的金尊玉贵，哪里受过这种罪，当时就嚎叫起来：“我说！我说！！”
哪怕他要说，十板子也仍旧啪哩啪啦的打完了。
唐三水被拖起来，恨极看了一眼唐青山，咬牙切齿的道：“大人，我，我的确是认识吴雷，我想着……大人，你可不要受了这唐青山蒙蔽啊！这唐青山连亲娘都不认，他可不是个好东西啊！你可不要叫他骗了啊！！我也是为民除害啊！！”
所以就说唐三水不会说话，这县令明显是个自负的，你一声声说他被骗，岂不是说他糊涂不能明察？
二哥哥在下头，好整以暇的看着，果然刘县令沉了脸道：“你方才还一声声的叫大哥，说他待你最好，这会儿却又翻脸不认人，可见是个两面三刀，见风使舵的！来人哪，再打二十板子！！”
又是二十板子打完，唐三水彻底老实了。
他鼻涕眼泪流了一滩，整个人哆嗦成一团：“我……我招！！”
他再也不敢隐瞒半点儿，一五一十的全招了，听的下头鱼塘村诸人遍体生寒。
刘县令有些自得的点了点头，又严肃道：“世上竟有你这等畜生不如之人！令兄待你如同亲父，你不但不感激，反而恩将仇报，生出弑兄之心！本官治下，岂能有此等劣行！本官绝不能容……”
他说的慷慨激昂。
谁知道正说着，旁边师爷却上前，给他倒了一杯茶。
刘县令心领神会，扫眼茶盏下的一张纸，眼神儿猛的一凝。
第79章 狗咬狗一嘴毛
刘县令毕竟是官场老油子，脸上倒没露出什么端倪来，仍旧把这一长串话说完，喝了一口茶，才又道：“你与这吴雷，是何时认识的？”
唐三水有气无力的道：“两三年了。”
刘县令道：“你二人可还干过什么恶事？”
唐三水脸色微变：“不曾，没有！”
那“吴雷”也吃了一惊，急喊冤道：“大老爷明鉴啊，草民如今只是个小老百姓，早就金盆洗手了！！”
刘县令冷哼了一声。
他本是冒问一句，但看这两人的表现，居然真的有事？
他发下签子：“带金桂村的里正、族长来！半个时辰之后再审！”一边就拂袖往后头走去。
唐青山林娘子，和堂下的二哥哥等人，都有些诧异。
他们毕竟是府城里待过的，胆气壮，见识也多，方才刘县令说那番话，明显是要下判决了，到时候重判唐三水，这吴雷轻描淡写的带过……这也是意料中事。
可为什么忽然就是一变，又开始问起案来了？
这会儿刘县令只是暂时休息，衙役和县丞等人，都还在堂上，唐青山是原告，不好动，就向唐大哥看了一眼。
唐大哥会意，便慢慢走了过去，向那县丞一脸谦卑的拱手，道：“我们小老百姓没甚见识，还请师爷为我等主持公道！”
一边说着，一边又上前一步，连连拱手。
本来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儿，他这边借着拱手，把银票塞给县丞就行了，后头的人看都看不到。
没想到那县丞居然后退几步，避开了他的手，和气的道：“县令大人明镜高悬，必定禀公执法，为你等讨还公道，你放心便是。”
唐大哥不敢再说，只能谢了一声，退了回去，向唐青山微微摇头。
唐青山心头微沉。
此情此景，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当年在府城。
他一身是血，匍匐在布政使府前，看着他官服的袍角，从眼前徐徐滑过……好像他只是一只蝼蚁，不值得他浪费半个眼神儿。
平民百姓，在朝廷命官面前，本就是命贱如纸，家破人亡就在旁人一念之间，纵然是拼尽全力，也无法改变。
唐青山无声的深深呼吸，手狠狠的捏紧。
下一刻，一个软乎乎的小身体，扑到了他背上。
唐青山的背微微一僵。
心宝绕着他转了个圈儿，转到了正面，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爹爹，爹爹！”
唐青山急道：“心宝上来做什么！快下去，叫阿娘抱着！”
心宝大眼儿红红的，却破天荒没有掉眼泪，带着哭腔道：“心宝想变大，想变腻害，想保护爹爹。”
她心里有千言万语，只是说不出来。
她想着她的四哥哥为了一颗糖对人点头哈腰，想着她的大哥哥为了一捆菜对人做小伏低，想着她的爹爹跪在这儿，对着堂上的人卑微磕头。
她真想一下子长大，变的很厉害很厉害，让她的爹娘哥哥，她在意的每一个人，都能意气风发，不用对任何人低头，不需要跪任何人。
她死死的抱着他。
唐青山搂着她小脑袋，柔声哄了半天，她死死抱着，不肯松手。
那边，刘婆子终于弄明白了，原来不是唐青山犯了事儿，是唐青山把他们给告了！！
他怎么敢！！
刘婆子面孔狰狞，猛的蹦了起来，指着唐青山就要撒泼：“你这个丧良心的……”
“放肆！！”刘县令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座上，冷喝道：“好一个疯婆子！咆哮公堂，屡教不改，你这分明是藐视本官！！”
刘婆子当时就气焰全无，急做出了一个可怜的表情，老脸皱的像核桃皮：“大人啊，我也是一时气狠了……”
“闭嘴！！”刘县令掷下了一根红签：“给我打！！”
噼里啪啦十板子打完，刘婆子趴在地上，当时就老实了。
这个时候，金桂村的里正和族长也都过来了。
刘县令再一次开审。
据他们交待，这吴雷是个外乡人，是他们村周老桥老婆家的远房亲戚，四五年前就来了，一直住在他们村儿，只是独来独往，平时又极为邋遢，所以跟村里人完全没什么交情，如今周老桥早就死了，就更没人跟他来往了。
倒是有人见过唐三水过去找他，还听到有人叫他“胡瓜”，而且他也答应了，所以这好像才是他的真名。
一听胡瓜这个名字，林娘子就不由眯了眼。
她娘家是开镖局的，对这些有名有姓的江湖人，都很了解，如果胡瓜才是真名，那她还真听说过。
这个人在江湖上，用臭名昭着来形容，也不大恰当。
因为他属于很没出息的那一种，多少有点子名声，还算不上“昭着”。
据说他原本是个干脏活的杀手，就是没甚么格调，有钱什么活儿都接的那一种。
有一回接了一个富商的活儿，没杀成，回来却谎称杀成了，拿了赏钱跑了，然后那人回头来把富商一家人杀了，不知怎么留了一个漏网之鱼，是他们家的小少爷，这事儿就宣扬了出去。
然后这个小少爷，又倾家荡产买了杀手报了仇，还叫人废了这个胡瓜的功夫。
一个行当有一个行当的规矩，胡瓜不守规矩，就没人再敢请他，后来废了功夫，就销声匿迹了。
倒没想到，他居然藏在这儿。
刘县令又是一拍惊堂木：“胡瓜！你隐姓埋名到此，究竟想干什么！再不老实交待，本官可要用刑了！！”
胡瓜抬了抬头。
竹叶青咬的伤，是极疼的，他这会儿疼的火烧火燎，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他是个老江湖，更能察觉到县令态度的变化，他本来就是虚张声势，对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他就占个便宜，对方真要较真儿，那他……就是擎等着死。
可要能活，谁想死呢？
胡瓜一脸诚恳的道：“县尊老爷，我当年在江湖上，确实名声不大好，但我如今功夫都荒废了大半，早已经洗心革面，真的没做过什么啊！”
这仍旧是拿江湖吓唬人。
可刘县令却好像不怕了似的，道：“你如今不招，待本官查出来，可是要罪加三等的！”
他转而喝斥：“唐三水！你若知这胡瓜的劣迹，说出来，可为你自己减罪！！”
他手里捏了一根红签：“若不说，本官便继续用刑！”
唐三水当时就是一个哆嗦，他本来就是个抗不了刑的脓包，一见这签子，就是浑身发抖，喃喃的道：“我……”
他看向胡瓜，犹豫不决。
胡瓜一惊。
唐三水是什么人，他是极了解的，一用刑他不招才怪！与其等他说，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
胡瓜一咬牙，忽然哈哈的笑了两声：“好，我说。”
第80章 天生的坏蛆
这下轮到唐三水着急了：“胡瓜！！你敢！！”
“呵，”胡瓜道：“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他伸手摸了摸被蛇咬的伤口，疼的咝了一声，然后他就像豁出去一样，变跪为坐，缓缓的道：“说实在的，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要比起这个唐三水，我都能算的上圣人了！！这丫的……就是一个天生的坏蛆，又怂又坏！专门搅屎的！”
唐三水急的又撑了撑身体，哀求道：“胡瓜！”
刘县令冷喝道：“还不闭嘴！再敢干扰本官审案，定要重重用刑！”
唐三水吓的猛然往下一伏，磕到了下巴，又咬到了舌头，疼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胡瓜道：“说起来，我们认识，还是因为我杀了周老桥，埋尸的时候，叫他给瞅见了……”
一言出，金桂村的里正族长，也都惊的目瞪口呆。
周里正惊道：“老桥把你当亲儿子疼……”
胡瓜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续道：“我那时身体没好，一点功夫也没有，想灭口也灭不了，便与他聊了起来……后来觉得这人蠢的可以，不足为惧，想着留个说话的也不错，就没杀他，自此之后，我们两人便时常来往。”
二哥哥在下头，忍不住出声道：“臭味相投！！”
不少人出声附和：“真真是臭味相投！”
胡瓜也不在意，“那时他刚从府城回来，时常与我说，与人争一个伎子，惹了事儿，幸好他机灵，一回到家，立刻就装起病来，然后他娘就护着他，不让他出门，故此那个大官儿派人来的时候，只能是他哥去了……”
众人哗然。
胡瓜道：“据说他哥回来的时候，叫人打的出气多，出气少，还吐了血，吓人的很，然后他怕他哥追究他，也怕那人再来找，吓的不敢好，就一直装着病……然后他哥为了躲灾，就把生意都结了，回了这边的老家。”
“隔了段日子之后，我听说他病了，就去瞧了瞧他，结果看他气色并不是生病的，我一问才知道，据说他大哥变卖家产，手里还有一笔银子，然后他和二房私下里争的厉害，他二哥很是豁的出去，直接说要做生意，要了几百银子就走了，他不甘心吃亏，所以就装起病来，想着先混个肚儿圆。”
“果然一病了，他娘就上心起来，他天天躺在炕上，啥也不用干，擎等着吃，还都是大鱼大肉的，他便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以后就这么办吧。”
唐三水早就鸵鸟一般，把脸埋在地上，连刘婆子都听傻了。
下头的喧哗之声越来越大，刘县令敲了敲惊堂木：“肃静！肃静！”
胡瓜呵呵一笑，满眼恶意的瞅了瞅唐三水：“又隔了几日，唐三水忽然过来找我，问我在哪儿能买到毒药，我问他要啥毒药，想毒谁……他说道，大房那个二郎，很会读书，一个月的束修就是二两半，还有一干的笔墨书本，一个月竟能花上二十两银子，好不抛费……他大嫂居然说家里要俭省些，好供着他读书！”
下头的二哥哥，猛然抬起了头。
大房的每一个人，也都悚然抬头，不能置信。
下头的喧哗之声，也渐渐停了，直至针落可闻。
胡瓜好像很满意这样的安静，笑嘻嘻的续道：“唐三水十分气忿，发了半天牢骚，嫌他从他嘴里争食，故此想要一种慢慢发作，查不到他身上的药，弄死这个唐二郎。”
“我就帮他弄了点儿，事后我去问他，他十分丧气，说下倒是下了，但那家人都是有毛病的，天天守着那家的妹妹，唐二郎才端起碗来，恰好床上他妹妹好像是动了，他一紧张，跌了碗，故此只吃了一口，发作的也不厉害，身体是坏了，不能上学了，命却留下了，还白花了一大笔药钱，还不如不折腾。”
人群安静许久，猛然爆出了一阵喧哗。
心宝看着爹爹，急的用小手儿去遮他眼睛，想了想，又遮住了他耳朵。
唐青山搂着她，安静的由她遮着，可是她那小手儿，又哪里遮的住！
胡瓜也不由得往这边看了一眼。
当时听的时候，并没觉得什么，可是时隔两年多再听，又正好是在今日之事之后……他忽然觉得有些发冷。
为什么呢？
据说这孩子生下来就不哭不动的，为啥偏在那个时候，忽然动了动？
难道就是为了救下她的兄长？
胡瓜不由机伶伶的一抖，气焰也收了收，续道：“再后来，他说没想到二郎不上了，大房又想叫四郎去，一样花钱。但他不敢再下药了，他就叫我帮着，在唐四郎经过的地方藏着，等他过来，我就发了个暗器……看着像是被蕀蕀针刺的，其实是淬了毒，这毒寻常大夫治不了，唐四郎就瘸了……”
下头的喧哗之声，压都压不住了。
尤其是鱼塘村本村的人，脸上的神情惊骇极了。
刘婆子天天在村里嚷嚷，说心宝是扫把星，克的大房一家子灾祸连连……到头来，居然全是人祸？？
唐三水这是从装病里头得了甜头，然后就一直装了下去，甚至为了争几口吃的，就动念害人家的性命？？人家上学堂都不如他一口吃的重要？
心宝不知要怎么办才好，忽然松开爹爹，冲了出去，像个小牛犊子一样，一头撞在了胡瓜身上，胡瓜猝不及妨，向后就倒，后脑勺磕在了柱子上，疼的咝了一声。
心宝大声道：“打你！你这个大坏蛋！你说话叫我爹爹难过！”
唐青山吃了一惊，急要上前，却跪久了，一时竟是没起来。
林娘子早飞快过去，把闺女抱进怀里，道：“大人，小女年幼，不知礼数，还请大人恕罪。”
刘县令和善的道：“令爱纯善至孝，小小年纪就知护父，何罪之有？”
他向胡瓜道：“继续说！！”
胡瓜摸着后脑坐回来，道：“动手的，也就这两回，他还曾叫我给他找能叫人慢慢衰弱的药，我看那丫头白白胖胖，也怪可怜的，就说算了……就这些，没别的了。”
刘县令向唐三水道：“他所说的。你可认？”
唐三水把脸埋在地面上装死，一动不动。
林娘子忽然站起来，一脚踩在了他被打烂的屁股上，唐三水一声惨嚎，猛然弹了起来。
刘县令就像没看到一样，继续道：“唐三水，你可认罪？”
第81章 惯子如杀子
唐三水撅着腚趴在地上，扭着身子，哼哼唧唧的道：“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年纪还小，我只是一时糊涂……”
他向来便是如此，一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就把这个幼儿模样拿出来撒娇告饶，可是一个二十啷当岁，拖着一个痴肥大肚子的青年，做出这种幼儿模样，实在是恶心极了。
下头有人忍不住道：“你他娘的都二十多了还小呢！！”
“一时糊涂个屁！你糊涂着害了人家一家子好几个人？”
“你就是个天生的坏蛆，恶心！恶毒！”
“我不是！”唐三水急道：“这，这是他撺掇我的！对！”
他指着胡瓜：“全是他撺掇我的！！都是他撺掇我的！要不我知道啥，我还小……不是，我只是个乡下人，我啥也不知道！全都是他教我的！”
胡瓜冷然道：“这话我可不认！！”
他向上道：“大人，我实话实说，我当年在江湖上犯了事，侥幸才留得一命，十成功夫只余下了三成，我要是敢大模大样的出现，又何必躲到这乡下来！我给他寻药，也是要担风险的！要不是他百般的求我，一日日的死盯着我，我又担心杀了他会叫人查到我身上……我何必费这样的事儿！！”
有人道：“你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臭味相投！全都不是好东西！！”
刘县令一直等着大家说了一番，才又道：“唐三水，你若知道他什么事情，也可说出来！”
唐三水一愣，随即精神一振：“我知道！他去年没钱吃饭，就去邻县杀了一家子人，拿到手了一大笔银钱，回来还请我吃酒……”
“我冤枉！”胡瓜急道：“我那只是吹牛！我没真杀！他去年还曾找了一个强人，叫他娘把他大嫂子骗到一处，要把他大嫂子卖给他……没想到那强人莫名其妙的摔断了腿，醒了就疯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先恐后，互相揭短。
林娘子眼神发冷。
怪不得去年有人跟踪她，她正好气不顺，把那人一通狠揍，只是没想到要问问……居然也是他收买的？
外头的二哥哥，却在垂眼思忖。
刘县令这个寻根究底的态度，显然是真打算一查到底了，他本来还奇怪是为了什么，但是一路听下来，显然……刘县令更倾向于处置胡瓜。
所以，难道是胡瓜的仇家？
但也无所谓了，反正，能收拾唐三水就好。
刘县令十分尽职尽责，还又问了刘婆子和小刘氏是否知情，就连刘婆子也是坚称不知。
这一审，足足审了两个多时辰，连书吏都换了两次，围观的里三层外三层。
刘县令最终道：“一母所生，竟是如此不同，一个关爱家人幼弟，有担当，有如父兄，一个却是贪婪狠毒，泯灭人性……着实叫人唏嘘……”
他长篇大论的感慨。
谁都没有注意到，趴在地上的刘婆子，眼珠子乱转，干瘪的嘴张了几次，又死死的闭上了。
大晏律，凡谋杀人，造意者，斩。伤而不死，造意者，绞。
数罪并发，从重。
这个时代是极重口供的，有人指认，而唐三水又认了罪，不需要追索太多物证就可以定罪。
最后，唐三水判了斩刑，当场收监，秋后问斩，而问斩的日期都是在秋分之后，本朝一般在十月底，算着也只有不到两个月了。
而胡瓜，因为他身上还有几桩案子待查，所以暂时还未判决。
唐三水和胡瓜被拖走，唐三水整个人瘫软如泥，却朝着刘婆子，哀声道：“阿娘……阿娘，阿娘啊，救我，救我，我疼，我不想死啊……”
刘婆子泪水横流，爬着跟了几步，哑着嗓子悲怆大哭：“儿啊！我的儿啊！！”
县丞冷然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拂袖走了。
围观的人也纷纷道：“这就是老话说的，惯子如杀子！！”
“对啊，全都是当娘的惯出来的！”
“就因为打小偏心眼儿，才把小的给惯成这样的！”
刘婆子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声声的叫着：“我的儿啊！我的心肝儿啊！带了我去吧！”
她披头散发，爬着前行，样子十分可怜。
于是刚刚还在说着惯子如杀子的人，又看不下去了：“倒也可怜。”
“她大儿咋不管呢？他弟弟有错，就能不管娘了？”
鱼塘村的人听不下去了，呛着嗓子道：“你们知道啥！这老太婆根本不把大儿当人看！”
“就是！这老太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活该！”
旁人道：“再怎么也是亲娘啊！一把年纪儿子没了，要怎么活下去？”
鱼塘村的人道：“她丧良心卖孙女，早就叫族长休弃除族了！”
“哎哟哟，除族了也是亲娘！”
“这样的娘给你你要不要！”
“这又不是我娘，要是我娘我肯定不能不管她！”
一时间吵的不可开交。
大房的人也都陆续站了起来，揉着膝盖，不止一人看向唐青山，怕他心软。
唐青山自始至终，面容平静。
他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缓缓的站了起来，因为跪久了，腿有些僵直，他略微活动了几下，从林娘子怀里接过了闺女，直接往外走，看也没看刘婆子一眼。
二哥哥不由讶然。
他发现，他好像从没看清楚过他的父亲。
他心里好像有一条明确之极的线，在线以上，你怎么做都可以，他可以一直容忍，甚至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可是一旦你越了线，他就把你刨除出了亲人的范围，那自此之后，你的悲欢喜乐，甚至你生你死，他都毫不动容，毫不在意。
旁人怎么看，怎么议论，也绝不会动摇他半点。坚定如青山磐石。
大房几个人迅速跟上。
小刘氏自从来了，就一直在呜呜咽咽的哭着，一边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一见诸人都走了，她爬起来就跟着走了，脸上虽还带泪，其实却是如释重负的。
出来之后，唐里正停了停步子，直接跟她道：“你是二河家的？”
小刘氏急道：“是，是。”
唐里正道：“我不管那人跟你是啥关系，反正从此以后，别再叫她进鱼塘村儿。”
村里出了这么一个恶毒东西，他老脸都丢尽了！
小刘氏内心大喜，急低头哭道：“是，是。”
唐里正一见她哭哭啼啼，好像他多么凶，她多么敢怒不敢言似的，顿时不耐烦起来，冷冷的道：“你要舍不得你婆婆，就跟她一起滚！！”
第82章 夜行人
小刘氏吓了一跳，急急的煞住了哭，不敢再装了：“没，我没有，我一定不叫她进门儿！”
里正道：“最好是这样！”
他气哼哼的走了。
那边大房几个人，也都默默的走着，心情无比复杂，一时居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一直到双胞胎扯了扯林娘子的衣衫，小声道：“阿娘，饿。”
林娘子猛然回神，这才道：“对对，心宝儿也饿了吧？繁儿，下去买几个包子。”
唐大哥也回过神儿来。
这会儿早过了饭时，大家都没吃晌饭，唐大哥一向是个会做人的，这些村里人，为了他们的事情劳累了一天，他直接就近找了一家小餐馆儿，招呼唐里正几人，一起进来坐下吃饭。
唐家几个人坐了一桌，林娘子摸了摸闺女的头：“心宝儿，饿不饿？喝口粥粥好不好？”
心宝摇了摇头，连说话都没劲儿了，黑亮的大眼晴也蔫蔫的没了神彩，显然累的狠了，却强撑着不肯睡，只趴在爹爹肩上，林娘子想把她接回来抱，她还不肯。
她只好摸了摸闺女的头，柔声道：“心宝儿要是困了，就先迷糊一会儿，醒了再吃？”
心宝仍旧摇头。
二哥哥绕过来，抬起她小下巴，给她喂了几口水，一边又道：“心宝儿，不如这样，你哄哄爹爹，然后就没事了，可以睡了，好不好？”
心宝一想也行。
她稍微振作了一点精神，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抬起小胖手手，放在了爹爹头上，轻轻拍着，声音软呼呼：“小宝宝，吃米饭，吃的饱，长的胖，不把饭粒掉地上！”
唐青山静静的听完：“好了，可以睡了。”
心宝却又把小手手，放在了林娘子头上，一板一眼的唱完，然后唐大哥察觉到了，赶紧把脑袋，凑到了妹妹的小手手底下……
心宝困的口齿不清，东倒西歪，却强撑着眼皮，连同双胞胎，一个一个全都摸到，终于放了心，小脑袋一歪就睡着了。
唐青山轻轻的摸了摸小闺女的头发。
虽然很幼稚很幼稚，可他真的感觉到了安慰。
旁边一直看着的村里人，也不由笑道：“要不说闺女是爹的小棉袄呢！瞧着都觉着心里热乎。”
“心宝儿就是听话，这要是我闺女，困急了早淘了，你是不知道有多折腾……心宝还反过来安慰爹娘。”
也有人劝他：“青山哥，你也别多想，幸好如今那豺狼害不着你们了，你们又有心宝儿这么个小福星，日子肯定越过越好……那个话咋说的来着？”
“苦尽甘来！”
“对对，苦的都进去了，好的都赶紧来了！”
唐青山只点了点头。
他一向是个寡言的人，大家倒也不觉得什么，忍不住就开始议论。
今天的事情，对他们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庄户人也没多么周到的心思，想不到顾及他们的心情，一边吃着饭，一边就说个没完。
不止是他们，对围观的人来说，也是够匪夷所思的，很快便传的满城风雨。
心宝是真的累了。
一天接受的信息量太大，心累的很，回到家还睡的呼呼的，一直到天擦黑还没醒。
然后林娘子悄悄跟大儿子咬了会子耳朵，唐大哥就进来道：“爹，不然你过来东厢这边睡，带着心宝一起，不然晚上醒了怕要闹腾。”
唐青山皱眉，看了看他：“不用。”
二哥哥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配合的道：“爹，心宝今儿是真累了，明天估计醒的晚，在堂屋肯定吵，睡不好。”
“对啊，爹，”唐大哥道：“心宝太小了，身体才好些。你不想你，也得想想心宝儿。”
他把妹妹抱起来，直接抱进了爹怀里，唐青山道：“我说了不必！”
林娘子道：“若她当真来闹，你但凡张张嘴，就是千般不是，远不如我出面好，你也得为孩子们想想。”
唐青山沉默半晌，终于还是站起来，抱着孩子出去了，唐大哥看了看他娘，直接把桌子暖龛和蜡烛都搬进了东厢，到时候醒了要吃饭，门儿都不用出。
他那边很快就关上了门，憨憨三哥居然还看出来了，小声道：“是不是怕死老太婆回来闹？”
二哥哥挑了挑眉：“对。”
“没事！”三哥哥道：“我在堂屋睡！死老太婆敢回来，你叫我！我打不死她！！”
他捏的拳头咔吧咔吧响。
二哥哥道：“行，那你在心宝儿床上睡吧。”
唐三哥点了点头，就脱了鞋子上榻，没半刻钟，就秒睡了过去。
那边，林娘子这才出来，身上已经换好了一身黑，唐三哥笑问：“娘不是没带衣裳出来？”
林娘子理着头发，细细的系上了面罩，理所当然的道：“这身衣裳又没放家里。”
她耳朵贴在墙上，听了听东屋的动静，道：“我去了！”
二哥哥道：“小心点儿。”
林娘子点了点头，无声无息的从门里闪身出来，在夜色中来回一顾，脚尖一点就掠了出去，动作轻灵的犹如一只狸猫，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城里，
刘婆子嚎啕大哭了一声，然后就叫衙役们给拖了出来，扔在地上，关上了朱漆大门。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了一番，也渐渐散了。
刘婆子哭没了劲儿，看了看左右，空落落的，直到此时，她才茫然起来。
疼了一辈子的小儿子，犯了事，关进了大牢。
孝顺了一辈子的大儿子，早就与她闹翻了，小儿子偏还害了他家的人，如今他也不管他了。
二儿媳妇也走了。
里正，族长，村里人，全都走光了，只剩下她了。
她泼辣了一辈子，争强好胜的从不肯让人，可到了这辰光，却害怕起来，根本不知道咋办！！
她茫然了半天，还是只能哭哭啼啼的往村儿里走。
她原本身体还算不错，可这些日子，又是上吊又是挨打的折腾了好几出，今儿还挨了十板子，根本走不动！
只能一瘸一拐的往村儿里挪，半路上又找了根拐棍儿柱着，天都黑了，才挪到了半道儿上，一路走，一路哭。
大路上早没了人烟，只有她一个人，她心里害怕起来，拼命想走快，却怎么也走不快。
她哭的泪都干了，狠狠的擤了一把鼻涕，甩到了一边，一抬头，眼前忽然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个黑影。
第83章 半夜不怕鬼敲门
刘婆子吓的嗷一嗓子喊了出来，想跑跑不动，一屁股摔到了地上，摔中了板子打的伤，又是嗷的一声。
那黑影抱着肩，一动不动。
刘婆子吓的声音都抖了：“你，你是人是鬼！！”
半晌，黑影哧的一笑，慢悠悠走过来：“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说说你，怕成这样……这辈子没少干亏心事儿吧？？”
这一出声，刘婆子就认出来了，瞪着眼道：“林，林木兰？？”
林娘子笑道：“听出来了？”
一听真是她，刘婆子就不害怕了：“大半夜的，你咋胡蹿蹿吓人！！”
林娘子冷笑：“我吓的可不是人！”
她慢悠悠的上前一步，弯腰凑过来：“你也算人！？唐三水是个畜生，你也是个老畜生，你们这娘俩，恶毒到一窝去了，连点子人味都没有，也配当人？”
昏暗中，她双眼微微泛着光，吓的刘婆子又向后退了退。
她本能的，就为唐三水辩解：“三水儿他也不是故意的，你们不也没咋滴……”
林娘子抬手就是一巴掌，扇的她脸都偏了过去，牙都松了。
刘婆子猝不及妨，耳朵嗡嗡的响，半晌都听不到声音，然后傻呆呆的，再转正回来。
林娘子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她。
刘婆子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日，叫她一只手举着，怼到了墙上……她嘴唇皮直抖，整个人也哆嗦成了一团，又气又急又怕，拼命的想骂她，却一个字也不敢骂出来。
半晌，她一抽气，就想嚎啕大哭。
然后林娘子猛然倾前，再次一把扼住她喉咙，把她怼到了地上。
她蹲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冷的，一字一句的道：“要搁你办的那些糟烂事儿，我早就该杀了你！但谁叫我夫君是你生的呢？所以我不会杀你……但是你记住，你回了村儿，别去找唐青山，我的本事你知道的，就算围着一大群人，我要杀了你，也不是难事。”
她顿了一下，指尖出现了一枚针，怕这死老太婆看不清，她在她脸上，毫不顾忌的划了划。
刘婆子的惊叫被她随手扼住，她举着沾了血的针，在她眼前晃了一晃，然后轻轻一弹，不远处的树上，清楚的传来咄的一声响。
刘婆子抖了一抖。
林娘子续道：“你说，我有这样的本事，就算是大庭广众，要杀你又有何难？谁还看的见一根针呢？”
她又停顿了一下，等这个蠢婆子消化了她的话，然后才续道：“你也不要觉得，你可以豁出去，死就死……你心爱的小儿子，可还在官牢里等着你呢！让一个人生不如死的办法，多的是，你要是敢出现在唐青山面前，我哪怕花银子，也得找人往死里磋磨他！保证他每天都生不如死！子孙根我都叫人给他剁了！！”
刘婆子吓的又是一抖。
林娘子冷笑了一声：“还有，你还不知道吧？官牢，是要人送饭的，要不然，一天就是一碗水……你也不想你儿子，还没杀头就活活饿死吧？”
刘婆子已经吓的六神无主：“我，我……”
她终于认了怂，哭着腔道：“你叫我咋办！我的三水儿啊！这就是活挖了我的心肝啊，三水儿知道错了，你们就不能饶了他这一回……”
林娘子眼神更是冷的吓人。
但这么多年了，她早就习惯了这婆子的偏心，也懒的跟这个又蠢又毒的婆子多说了，只冷笑道：“你的二儿媳妇吞了我们这么多银子，你大可以找她要！”
她从来就不是个大度的人。
小刘氏办的那些事儿，她没动手收拾她，可也从没打算放过她。
死算什么，死多容易？
难的从来都是活着！就让这婆媳俩人，抱在一起互相折腾多好！
她站起来道：“都听明白了？”
刘婆子气恨交加，却一声不敢吭，赶紧收住叨念，点了点头。
林娘子道：“好，记住我说的话，别出现在唐青山面前，否则，你前头来，我后头就去官牢，卸唐三水一条腿！”
她转身就走了。
好一会儿，刘婆子才哭着爬了起来，柱起拐棍，一路哭哭啼啼的走回了村儿。
再说下午的时候。
小刘氏摆着一脸忧伤回了家，一进家门，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
她跑进了东厢，喜道：“招弟！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自从那回闹了一场，如今她与闺女说话倒是实在了，直接把大堂上的事情一说，两母女都十分欢喜。
唐三水已经判了，是肯定不会回来了，刘婆子也是里正说了不许她回来的，那这个家，就是她们娘俩的了！
如今，虽然叫刘婆子卖了五十亩地，但还有五亩地放着，加上家里这些家伙什儿，要养活她们娘俩，肯定是没问题的！
再怎么也比伺候老少俩祖宗强！！
两母女难得的吃了个舒坦饭，晚上把院门大门关好，小刘氏也不装了，直接跟闺女睡了堂屋。
一觉睡到大天亮，小刘氏神清气爽的起来，结果一出门，就发现院门四敞大开的，小刘氏心里头一突，转头就发现东厢的门也开了，她急扑过去一瞅，就见刘婆子躺在床上，正呼呼大睡。
小刘氏一下子就急了。
她也不是没想过刘婆子会回来，可是她预想的是刘婆子在外头叫门，她可以哭着不开门，等到有人来了，自然会为她说话。
可没想到，她居然会夜里偷偷跑回来，直接登堂入室！！那不等于她要自己跟她对上？
小刘氏急的泪都下来了，哭道：“你快走！里正大人不叫你再回来！！”
刘婆子累了大半夜，发着热，昏昏沉沉的，理都没理她。
小刘氏哭哭啼啼的说了半天，刘婆子就是装死不吭气儿，小刘氏情急之下，上前拉她，刘婆子一把攥住了床头，仍旧闭着眼。
小刘氏与她拔河一样拔了半天，累的直喘气，猛然想起什么，道：“我去找里正大人评评理！！”
刘婆子仍旧不吭声，小刘氏只得哭哭啼啼的去了。
里正只是交待一声，哪可能亲自经手这种事，直接道：“你叫几个人，把她扔出去就是了！这还要我教你？！”
小刘氏这半辈子，一直就是，哭两声旁人就给她办事，这么过来的，哪怕遇上了唐三水也没改过来，被唐里正这么一说，顿时委屈极了，又去找了老族长。
第84章 百年不遇的奇葩
老族长从卖地那会儿就厌上了这个败家娘们儿，连门都没叫她进。
小刘氏不甘心，堵在门上不肯走，娇娇弱弱，哭哭啼啼的。
族长婆子很是看不上这个妖精样儿，把门一关，高门大嗓的骂人：“就跟个青石碾子一样，死心眼子不透气！就差提着她耳朵告诉她，人家已经除了族了，我们管不着了！这点子事都整不明白！就没见过这么木愣的人！”
小刘氏哭声一停。
她这才算明白了这事儿。
可就算明白了，她心里还是委屈。
这种事儿，大家都不在意的，老族长是族长，她只是个弱女子，就不能看在唐二河的份上，给她做一回主？
她不甘心的又等了半晌，见没人出来，只得哭哭啼啼的去了。
一路哭着，她就想着该找谁。
可是这村儿里的女人，她少有看的上的，与谁关系也是一般，乍要找人，还真不知道要找谁。
她越寻思越觉着她可怜，老天咋就不能放过她呢！她就想消消停停的过几天好日子，咋就这么难呢！
不由得越哭越大声。
正好迎见两个老嫂子出门，遥遥道：“二河家的，这是怎么了？”
小刘氏立刻扑到了一人怀中，哭道：“陈婶儿，你帮帮我，你帮帮我……我婆婆回来了，赖着不走，里正大人发了脾气，族长大人也不管，我一个人，着实没办法……陈婶儿，求求你帮帮我！”
“然后呢？”
今儿新房子那边歇了一天，林娘子坐在院中切萝卜，想着晒萝卜咸菜吃，一边就抬头问了这么一句。
秦嫂子倚着门，笑道：“老陈婶儿你还不知道？是个好性子的面乎人，就多问了一句话，那小刘氏就赖上她了，扯着她衣裳就是不下身儿，她也说不出难听话来，只能叫了几个老婶子，过去帮忙。”
她略微压低声音：“听说刘婆子发着热，看着不大好，扔出去谁知道会咋样……大家都怕担是非，不敢上手，结果围在床前，嘴皮子都磨干了，那位，愣装听不见，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子。然后小刘氏就在一边哭哭啼啼的，也不上前，活像不是她的事儿。最后陈婶子也烦了，就找了个由头要走，其它人当然也跟着她走……然后，你猜怎么着？”
林娘子道：“怎么着？”
秦嫂子笑道：“你铁定猜不着。”
林娘子道：“卖啥关子，赶紧说。”
秦嫂子笑道：“最后，唐招弟猛然冲出来，骂了小刘氏一句，说‘我就看不上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儿！’”
她把那个口气，学的活灵活现，一边又道：“然后唐招弟一把扯住老刘婆子一根胳膊，就这么死拉活拉的，硬把她拖出去，拖到门前头好几米，累瘫了才松了手！！然后她就坐门前头了！我来那会儿，还坐那儿呢！！”
连林娘子都诧异了：“唐招弟？”
“可不么！！”秦嫂子道：“倒不知道唐招弟小小年纪，还这么有脾气！最绝的就是，唐招弟才多大，这么硬驮着人走，腰都锅锅着，那小刘氏，也没挡着，也没帮忙，叫她亲闺女说了这么一句，就伤了心似的，往旁边一倒，用帕子遮着脸大声哭去了。”
林娘子哧笑：“什么伤了心往旁边一倒，她那是要让开门，好叫唐招弟走。”
秦嫂子笑的不行：“谁可不说呢！”
她连声感叹：“你说说，你说说这一家子人，真是个顶个的百年不遇的奇人，咋这么一家人，叫你们给摊上了，硬凑都凑不出这么些个奇人来吧……”
因为这阵子出了这么些事儿，胡婆子这个儿媳妇，倒是跟林娘子关系越来越好了，她这是特意来给她送第一手资料，心里还挂挂着后续，说完了就又走了。
林娘子跟儿子道：“唐招弟跟她娘，性子倒不像。”
二哥哥坐在门前熬药，笑道：“我倒觉得挺像的，唐招弟早不出来晚不出来，最后才出来，不就是想着让这些人，或者让她娘出头，把事儿解决了？晓得等不到了才出来的，所以才会这么大怨气。”
林娘子一呆：“说的也是。都是些啥玩意儿！”
她把一刀萝卜条推进盆里，洒上盐，继续切，二哥哥道：“爹还没醒？”
林娘子道：“早醒了，心宝没醒，他一起来就哭，就躺着了。”
二哥哥点了点头：“歇歇也好。”
屋里，唐青山静静的听着外头说话。
他昨儿也累，如今膝盖还隐隐作痛，但他早起惯了的，天亮就醒了，睡不着。
结果闺女小手小脚死巴着他，他早起上了趟茅房，回来奶团子闭着眼哇哇大哭，唐青山只能再躺回来，拍了好半天才又睡着了。
他看着睡沉了，把她小脚脚拿下来，还没搁炕上呢，奶团子抽了抽鼻尖又要哭，吓的他赶紧又搁回他腰后头去了。
于是饭也没吃，就这么躺着。
那边林娘子都切完萝卜条，准备张罗晌饭了，心宝儿才开始蛄蛹。
老父亲经验丰富，抱着闺女把了尿，又回来，心宝儿熟门熟路的把小脚脚往他身上一架，又睡着了。
林娘子又进来瞅了一眼，笑着打趣他：“饿不？我给你拿个馒头来？你躺着啃？”
唐青山轻轻摇了摇头。
林娘子笑着，又出去了，门啪哒一响，心宝迷迷糊糊的动了动，小手手摸着了他的下巴，可能是觉得刺刺的，小手指头就开始抠。
唐青山往后避了避，她小手手又跟过来，别看肉乎乎的，抠的还着实挺疼。
老父亲也没再动，由着闺女抠了半天。
然后她张了眼，迷迷糊糊的道：“爹爹？”
唐青山嗯了一声，心宝眼儿半睁半闭，声音糯糯：“栗只呢？小的的呢？”
她明明记得她跟小哥哥在摘栗子的，栗子球的刺刺，扎到了她的手指头，咋一张眼就没了呢？
她奇怪的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手。
唐青山也没有解释，就问她：“什么小哥哥？”
心宝道：“就是那个肚肚破了的小的的啊！他还给心宝剥栗只吃呢！”
唐青山问：“什么肚肚破了？”
“就是肚肚破了啊！好多好多血……”
唐青山吃了一惊，一下子坐了起来：“什么？”
第85章 叫俩苍蝇盯上了
问完了，他自己想明白了，放缓神色道：“心宝做了个噩梦？”
心宝摇了摇头：“不是呀，心宝没做噩梦啊？”
唐青山问：“那是哪来的小哥哥？”
“就是剥栗只那个啊！”
两父女来回掰扯了半天，也没掰扯明白，后来二哥哥听到声音进来，一边哄着妹妹吃饭，一边细细的问着，才总算是把事情给问清楚了。
原来昨天，还有一个“小哥哥”出现过？一个肚腹受了伤的小孩子？跟唐四哥差不多大？
几人都暗暗疑惑。
但听上去绝不是那人的同伙，好像只是偶尔遇到的，而且肯陪着奶团子等人来找，似乎品行也不错。
所以倒不是很担心。
只有奶团子无忧无虑，吃完饭就抱着唐三哥的腿：“的的摘栗只。”
要搁平时，铁憨憨抱起妹儿来就走了，但昨天的事情，他一想就有点后怕：“咱不去了，不上山了，在家玩行不？”
奶团子两只小手手，巴着哥哥的手，软乎乎的撒娇：“心宝想吃栗只。”她撅起小鸟嘴，在唐三哥的脸上叭叽了一口：“的的最好啦！”
三哥哥当时就扛不住了：“行行行，走走走！”
奶团子开心的被哥哥牵着小手手，结果从林娘子旁边走的时候，林娘子给了她一个眼神儿。
心宝儿大眼一张，呆毛一晃，当时就跟阿娘的脑电波对接上了。
于是她转身抱住唐青山的腿：“爹爹也去！”
唐青山摸摸她呆毛：“爹爹今天有事，让大哥陪你去。”
“不不，”奶团子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儿：“的的明天也去，后天也去，爹爹明天就去盖房子啦！”
林娘子失笑：“我们心宝儿聪明着呢！休想糊弄我们！”
唐青山无奈的道：“爹爹今天真的有事，明儿爹爹不盖屋，陪心宝儿出去玩。”
“不不不，”奶团子把脸埋在他腿上撒赖：“爹爹今天去，今天去……心宝想让爹爹陪。”
林娘子道：“也没啥事儿，我与大郎去就是了，你尽管陪心宝。”
威严的一家之主，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不行，你去干啥！大牢是什么好地方了！”
林娘子笑着摊手：“那你去。”
唐青山把眼神儿调回来。
奶团子皱着一张小脸，乌亮乌亮的大眼，委屈巴拉的瞅着他：“爹爹系不系不爱心宝了……”
眼泪掉下来，那眼大的，眼泪居然还分了两道，滚过肉乎乎的小脸，唐青山又心疼又好笑，“没有不爱心宝。”
奶团子控诉的看着他，“就系不爱了！爹爹都不陪心宝！！”
唐青山：“……”
唐大哥从旁边走，瞧的直发笑：“跟谁学的，这么会撒娇！”
一边抬脚想踢踢她小屁股，唐青山一手挡住，就把小团子搂进了怀里。
林娘子道：“这样吧，你陪心宝儿上去玩一趟，正好你们吃饭吃的晚，也不急着吃饭，我们趁这空儿在家吃晌饭，一个来时辰能回来不？到时你再去也不晚。”
唐青山垂眼一想，沉稳的嗯了一声，就抱着闺女走了，三哥哥扯了个大筐，想了想，又扯了个袋子，屁颠屁颠的跟上。
走出一程子路，他就把筐递给唐青山，把妹妹接过来，背在背上，双手托稳，狂奔出一段儿，心宝乐的哈哈的，憨憨三哥也不怕摔，又飞也似的蹿回来，就这么来回的跑。
老父亲一直很是沉稳的走着，不时往儿女这边看一眼。
心宝朝他伸手：“爹爹！爹爹！”
唐青山就走快几步，抬起手来，叫闺女抓着他手指，三哥哥跑的一身汗，也就陪着他爹慢慢的走。
心宝在他肩上，奋力的挥着小胳膊，想走出那种甩起来的感觉，却怎么也拖不动，唐青山察觉到了，配合了一下，于是奶团子整个人斜斜着身儿，用力甩胳膊。
三哥哥的手反过来，按着她背，道：“爹，你照护着点儿，别摔了。”
唐青山嗯了一声，心宝突发奇想：“心宝下来。”
三哥哥就把妹妹放下，心宝伸手，先牵住了爹爹的手，又够上来，牵住了哥哥的手，仰脸道，“滴溜着走！！”
“诶，对啊！”三哥哥立刻退了两步，跟他平齐，两人一边走，奶团子就在他俩手上，不住的打着提溜，笑的哈哈的，两只小腿腿蜷起来，欢快的像只小鸟儿。
唐青山低头看时，她笑的一口小白牙，俩大眼都笑成了俩睫毛包包，也不由嘴角带笑。
三人前脚出了门，后脚，林娘子就打扮了一下，还在腮上点了一小片麻子，出来叫大儿子：“繁儿，走了！”
唐大哥万般无奈的站起来：“爹回来，指定得生气骂我。”
林娘子呼了他背上一巴掌：“废话！养你这么大啥用的！不就是拿来甩锅用的！！”
唐大哥又好笑又没办法，只能跟着他娘出来，两人绕了个路从山上走，免得经过唐家老宅。
一边走，唐大哥还道：“阿娘，这是正事儿，又为啥非得背着爹爹。”
“没背着他啊！”林娘子笑道：“这不是他在那，好些手段不好施展么。”
那还不是背着他！
唐大哥笑道：“我就不懂了，爹又不是不知道娘会功夫，爹又没说不喜欢，娘又何必天天费劲儿掩饰。”
林娘子又呼了他一巴掌：“小屁孩儿懂什么！”
唐大哥：“……”
他指着前头：“阿娘，你看看那，再看看那，那都是等着堵你儿子我的。也就您看我还是小屁孩儿。”
林娘子远远看了一眼，啧了声：“叫俩苍蝇盯上了还怪得瑟？”
唐大哥：“……”
林娘子道：“唐时繁，你给我记着，这俩人都不行，长相其次，心术得正……小姑娘慕少艾啊，爱慕虚荣啊，这都不算大毛病，但这个陈玉花，还有这个娟子，都是心术不正的，都不行。”
唐大哥笑的不行：“阿娘放心，你儿子也看不上她们……我就要个长相，阿娘要个人品，所以我怎么也得挑个人品长相都过关，还得对我妹儿好的。”
林娘子呵呵哒：“就怕你一见长相就昏了头，忘了管人品。”
她瞥了一眼：“你爹当年啊，看中的那个人，就跟那个陈玉花差不多……也不是，就是长的跟陈玉花差不多，做派啊，就跟小刘氏差不多，还是个知书达礼的，会做两首酸诗！呵，走个路都跟走不动一样磨磨矶叽，不知道啥事儿呢眼就红了，天天儿委委屈屈瞅着人，就跟谁都对不起她似的，我一看见那样儿，就想把她头给她拧下来，摆戏台子上，让她天天儿哭个够！”
这酸的，唐大哥笑的不行：“所以娘才不敢露功夫？才要装娇弱？”
第86章 我就不该嫁给他
林娘子一顿，一脚踹过去：“混小子你胡说什么？我啥时候装娇弱了，再敢胡说我打死你！！”
唐大哥笑着避开，又道：“我寻思我爹，眼不能这么瞎吧？”
“呵，”林娘子道：“他就是这么瞎！”
她越想越气：“提起这事儿来我就生气，不行，气死我了，回来非得去买两罐子豆腐乳，回去齁死他！！”
唐大哥：“……”
他简直笑的不行。
唐大哥自小是被林娘子私下教的，也会功夫，两人脚程都快，一转眼就经过了唐家老宅附近，从坡上看下来，还看到那边聚着一大伙子人，估计刘婆子还没走，遥遥的，似乎还能听到小刘氏的哭声。
唐大哥遥想了一下小刘氏天天哭哭啼啼的做派，背上一阵恶寒：“阿娘，我将来找媳妇，我可不找这种天天哭的，好好的哭不丧气么？我要找娘这样的，干脆爽利又好看的。”
林娘子笑道：“你就忘不了好看！”
唐大哥笑了两声，“那没办法，我娘这么好看，从小看到大，眼光都高了。”
“行，”林娘子啧啧：“我儿子这么俊，又这么会说话，娶个好看媳妇儿，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两母子一路说笑着，到了县城。
县衙大牢，塞钱就能进，两人很快就进去了。
林娘子掩饰了腰身，还掩饰了模样，看上去并不起眼，就这，一路也叫这些人用恶心的眼神儿看着。
唐大哥沉着脸，护在她身边，一路走到了里头。
胡瓜斜倚在墙边的稻草堆上，他似乎是给自己放了血，脸上明显的几道划痕，消了一些肿，但紫黑更甚，看着整张脸都是黑的，十分可怖。
见到两人过来，他眯了眯眼。
林娘子在外头蹲下，道：“胡瓜，认不认识我？”
胡瓜一声不吭。
林娘子冷冷的道：“你害的是我儿子，我要知道，你给我四儿子的毒针上，淬的是什么毒？”
胡瓜道：“你给我找个大夫，治好我的蛇毒，我就告诉你。”
林娘子眼都不眨的道：“我就是个大夫，你给我二儿子下的毒，我找到灵芝解了。”
胡瓜挑了挑眉。
他有些怀疑：“我可没听唐三水说过。”
林娘子哧笑：“唐三水除了知道肉好吃，他还知道个屁！！我当着他的面儿就配过药！”
这一下子，胡瓜倒是信了。
他道：“那你给我解了，我就告诉你。”
林娘子一副恨恨的样子，然后又似乎毫无办法：“你过来我看看，你这似乎是放了血？”
唐三水受了刑，发着烧，昏昏沉沉的躺在地上，听到旁人接连提到他名字，迷迷糊糊的张开眼，一眼看到林娘子，顿时一喜，爬着过来：“大嫂！大嫂，你来救我了？”
他涕泪交流：“我就知道你们不会不管我的，我就知道！大嫂，大嫂！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会害他们了，你带我回家吧，大嫂……”
他自顾自的哭，几人都没理他。
胡瓜呵笑道：“你若敢使手段，我也不是吃素的。”
林娘子道：“我要是能使手段，早就毒死你了！”
她恨恨的，胡瓜倒是信了，就慢慢的站起来，摇摇走过来，坐下道：“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林娘子闪电一般伸手，一把薅住他衣裳，就猛的拖了过来，胡瓜猝不及防，脸重重的砸在了铁栏杆上，痛哼出声。
下一刻，林娘子的手，就狠狠钳住了他的脖子。
胡瓜反应也快，两脚用力蹬住栏杆，想从她手里脱出去，林娘子却握着不动……胡瓜拼命挣扎，手指甲划在地上，划出一阵阵叫人牙酸的吱吱声。
就在这个时候，谁都没有看到，站在旁边的唐大哥，手看似无意的一拂，细细金针从他鞋底射入，可紧张之下，这些微的麻痒，连胡瓜自己都没注意到。
正鼻涕拉索闭眼哭着的唐三水，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抬手把泪一抹，往胡瓜看去。
然后他顺着扼住他咽喉的手，不能置信的看向林娘子，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什么，哑叫一声，拼命的向后退去，满脸惊恐。
旁边牢中的，刚才还用恶心眼神儿看着她的人，不约而同的收回了视线，畏畏缩缩的往后藏了过去，生怕她注意到他们。
胡瓜是极识时务的人，很快就开始摆手表示求饶，林娘子也不怕他捣鬼，直接松了手，慢悠悠的拿了几枚铜钱，在手里轻抛：“想明白了？”
胡瓜一看这个架势，索性也不往后躲了，道：“十腿毒。”
林娘子眼神微厉。
十腿毒，是一种蝎毒，不但毒难解，有的，还会直接连蝎尾尖都制成暗器，这种尖太小了，很难取出来。
林娘子直直的盯着他：“留针的？”
胡瓜道：“是。”
林娘子怒不可遏：“混蛋！！你们这些混蛋！真是毫无人性！！他才多大，你们也下的了手！！”
胡瓜飞也似的退了回去，直接提起唐三水，挡在他面前，林娘子手里的铜钱磋的咯吱咯吱直响，唐大哥急挡在她面前：“阿娘，别冲动。”
他怕她真动手，从她手里，硬把铜钱抠了过来：“阿娘，县尊大人一定会禀公办事的，这俩人都是要死的人了，又何必脏了手。”
林娘子气的直喘，咬了半天牙，才猛的转身，快步出了大牢。
唐大哥在后头，悄悄的，又给牢头塞了些银子：“那两人与我们仇深似海，还请大人帮着，多照应照应。”
牢头心领神会，手一转，就把银子收了起来：“小郎君放心，这俩人丧尽天良，禽兽不如，咱们也瞧着不顺眼，一定好生照顾着。”
唐大哥连声谢了，这才快步追上林娘子，一边岔开话题：“阿娘，你不是说要买豆腐乳？”
“吃什么豆腐乳！混蛋也配吃豆腐乳！”林娘子怒道：“我就不该嫁给他！我要不嫁到唐家，摊上这么个祸害！我儿子能受这样的罪！”
唐大哥默默的劝道：“可是阿娘，你要不嫁过来，就没有我们了，也没有心宝儿了。”
林娘子气哼哼的，一路踢的石子飞溅，母子俩鸡飞狗跳的走了。
不远处的马车里，一只手，缓缓的撩开了窗帘。
第87章 猫没这么呆
书生打扮的小少年，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身后有人笑道：“这就是那家人？这妇人还是个练家子啊！”
少年嗯了一声，平静的放下了窗帘，那人凑过来，重新撩开帘子，挤着看了一眼：“那小娃娃呢？没来？”
少年直接退后，把窗子让给了他。
那人整张脸都挤在了窗子上：“还真没来。小绝，你就是因为那个小娃娃，才决定暂居此处的？”
“并非如此，”小少年一板一眼的道：“我只是觉得，在此处略为顺当。”
“我就说么！”那人笑道：“你这种性子，怎会喜欢小娃娃？闹腾的慌！不过那娃娃还挺可爱的啊，就跟个猫花子一样，眼又圆又大。”
小少年看了他一眼：“不像猫。”
他回头，“啊？”
小少年的手缩回袖中，摸了摸袖袋中的一颗栗子，淡淡道：“她不像猫，猫没这么呆。”
那人一愣，哈哈的笑出声。
另一人喝斥了一声：“摇初！”
他似乎想说句什么的，又顿住了，抬手倒了杯茶给那少年：“那我叫人在这儿置办个宅子吧。”
小少年垂着眼。
他肤色极白，又带着病容，就更显得眉睫黑漆漆的，墨画出来般秀致无双。
他平静的道：“城中人多眼杂，恐多生事端。”
“那？”那人试探着道：“那不如去乡下？我叫人打听打听这家人住在何处，在他附近买个地方住？”
少年没回答，他便笑着续道：“只是乡下地方，只怕屋子不会太好。”
少年道：“无妨。”
“好，”他便点了点头：“摇初，走了。”
元摇初应了一声，就出去了，悠闲的甩了一鞭子，结果才走了几步，忽听咔嚓一声，马车猛的向左一歪。
元摇初非常之习以为常的翻身跃下，非常之熟门熟路的一把抬起了车板，往下看了一眼，松了口气：“轴断了，没事吧？”
少年随之跃出，道：“无事。”
元摇初吃惊的上下打量他，忽然转回头道：“哥，小绝刚才说什么来着？”
随后跃下的元摇归道：“什么？”
元摇初道：“小绝说到了这儿就顺当了！！”
他空出只手，指着他，“车坏了，小绝居然没再受伤！！不行，这个龙门县咱是非住不可了！！”
元摇归看着那车轴，缓缓的点了点头：“我这就叫人去鱼塘村打听打听。”
而此时。
心宝和爹爹哥哥，一路笑闹着上了山。
走到半路上，却迎见唐石头两口子抬着一个大筐下来，筐里满满的栗子球，跟他们走了个正对面。
唐石头顿时就有点讪讪的，立刻笑道：“青山哥，你们也上山？”
唐青山点了点头。
唐石头笑道：“就昨儿咱们上山找心宝，见着了那棵栗子树，家里孩子嘴馋，闹着要吃，这不我早早的上山摘了点儿，心宝，想不想吃个栗子？”
他就回手去扒拉。
唐青山道：“不用，心宝儿不吃，你们忙。”
他就直接抱起心宝，点点头就走了。
见他走远了，唐石头就呸了一口：“山里的东西，又不是他家的！摆这张臭脸给谁看！”
他媳妇白了他一眼：“你可别自己找气生，青山哥天天都这样，就这个性子。人家有的是银钱，还在乎个栗子？倒是你，提孩子奏啥？娟子惦记着他家大郎，你又不是不知道！”
唐石头直皱眉头：“一个姓的人，惦记也是白惦记！丢人现眼！”
“金桂村儿那事你没听说？”石头媳妇道：“也是一个姓的，族长不同意，后来人家自己勾搭上了，找他姑把孩子过继出去，一样成了亲，这会儿孩子都生了……”
两口子一边说话，一边艰难的抬着筐下去了。
唐青山确实不在意。
就算三哥哥也不在意，山里东西，谁抢着算谁的， 又不是他们种的，还能霸着不成？
三哥哥安慰心宝：“别急，老大一树呢，摘不净的，哥肯定摘够心宝吃的。”
心宝点了点头。
三个人不一会儿就到了树下。
这会儿，心宝坐的那浅筐还扔在树下，也没人捡，唐青山过去把筐捡了，三哥哥把衣服整了整，嗖嗖两下子就上了树。
唐青山按着闺女小脑袋往外撤：“站远些，砸着疼。”
心宝被爹爹大手按着，还艰难的回头，看着哥哥，忽然道：“等等！”
唐青山手一顿，心宝从他手里拿过筐，跑着过去，踮脚递上：“的的，遮在头上，砸着疼疼！”
三哥哥人都爬上去了，笑着又要往下爬。
唐青山走过去几步，接过筐子递上，心宝仰着小脸看着，还把小手手比在头上，生怕他不会用。
三哥哥失笑着，就真的把筐子往头上一挂，就跟一个竹兜帽一样，笑道：“行了！”
心宝这才放心，伸手够着了爹爹的手，迈开小短腿，离的远远的。
三哥哥看他们跑的够远了，笑着吆喝了一声，就在树上猛然晃了起来。
他爬的很高，大半棵树都随着他晃，栗子球球啪啪的往下掉，瞧着还有点壮观。
一气儿晃了半刻钟，唐青山道：“差不多了。”
三哥哥还又晃了半天，才爬下来，离地还有挺高，就直接往下一跳。
唐青山这才带着闺女过去捡栗子。
一般能晃下来的栗子，都是熟了的，一个栗子球球里头，一个或者两个栗子都有，有的一个硕大，另一个就会只长一层皮皮，但栗子球很结实，刺儿扎人还挺疼，就算大人的手，没磨出点茧子的也能扎破。
所以唐青山先拿起一个栗子球球，让闺女虚着摸了摸，道：“扎不扎？心宝不能用手，爹爹和哥哥捡，心宝帮忙放进筐里，要小心，不要踩到，踩到也是扎脚。”
心宝蜷起小手手，乖乖点头：“哦。”
于是唐青山和三哥哥就开始拣，他们也不用手，就直接拿脚一踩，刺球儿就裂了，然后再一搓，栗子就出来了，看着十分简单。
心宝试着踩了踩，头两下没什么，再用力一下……刺球球一下子扎破了她的小绣花鞋，脚底一疼，估计是扎破了。
心宝当时就收回了小脚脚，偷瞄了爹爹一眼，见他没看到，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小心的避开球球，跟在了爹爹后头。
两人速度很快，两脚一个，从来用不上第三脚。
三哥哥还感叹：“你说说，这栗子长一层刺皮，又长一层硬皮，再长一层毛皮……三层皮！人还能知道里头能吃！这头一个吃栗子的人，得多馋啊？”
唐青山道：“赶上饥荒，草根树皮观音土都吃，什么能吃的都能找着。”
“也是，”三哥哥就扔下这个话题：“心宝儿，这栗子你想咋吃？”
心宝道：“煮着吃。”
“行，”三哥哥道：“这些够吃个两三回的，先……啊啊！！”
他一下子跳出来好几步远。
第88章 天降金子
唐青山皱眉抬头：“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不是，爹！”三哥哥指着那边儿：“我咋看着那是条蛇？”
唐青山道：“真遇上蛇，更不能一惊一乍的！”一边说着，就缓缓靠近，心宝有点害怕，抱住他腿，三人都伸头看了看，唐青山道：“这应该是昨天那条蛇，被他们打死那条。”
“是么？”三哥哥来回转了转，找了一根树枝，遥遥伸手，挑了挑，就挑起来一条碧青碧青的蛇，足有黄瓜粗，肚腹微黄，混在草丛里，一点都看不出来。
三哥哥问：“爹，这种蛇能吃不？”
唐青山道：“可以吃，剁了头就行。”
他看了看小闺女，小闺女考拉一样抱着他腿，藏着脸，只露出一只忽闪忽闪的大眼。
唐青山揉了揉她小脑袋：“心宝儿怕不怕？”
心宝摇了摇头。
唐青山就道：“一会带回去吃。”
三哥哥就把蛇挑到一边的石头上，继续捡栗子，一边就道：“我听说蛇肉可好吃了，又香又滑！爹你吃过吗？”
唐青山道：“你忘了？你二舅舅很爱吃蛇，也极会做蛇，在那边吃过几回。”
两人说着话，心宝瞅了一眼那蛇，又瞅了一眼。
她前世见过好几次蛇，本来是不怕的，可是……这个咸鱼身体有点怕，她背上寒毛都竖起来了，站起来离那个石头远了一点，看了看不大放心，于是又远了一点，再远一点……
正觉着已经足够远了，谁知道脚下踩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心宝脚下一滑，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急道：“的的！！的的！！”
三哥哥吓了一跳，急跳过来把妹妹抱进怀里：“怎么摔了？诶，又有一条蛇，也是死的……”
他歪头挨了挨妹妹脸：“别怕别怕，心宝儿别看，哥现在就弄走，没事哈。”
他挑起蛇来，跟那条放一起，一边抱着妹妹走来走去，又摇又晃，找事儿分散她的注意：“心宝儿，你看那边花花好不好看？哥给心宝摘好不好？还可以摘毛毛，回去叫四哥给你编个兔子。”
心宝慢慢抬起头，往那边瞅了瞅。
三哥哥看她感兴趣，就把她放下，滑下坡去给她摘。
心宝蹲在坡边，本来只是想瞧着哥哥摘花的，却总觉得旁边那块石头有点奇怪。
心宝抖着小腿儿，小心的滑了下去，摸了摸那石头，正好三哥哥摘了一把狗尾巴草过来，心宝就直接反过手来，用狗尾巴草把石头扫了扫，就见暗黑色的石头中，一点点明亮的金色闪露了出来。
心宝道：“的的！”
三哥哥道：“怎么了？”
他抓着一把野花过来，心宝指着石头：“金只！”
三哥哥纯粹哄妹妹玩：“哟，心宝儿真棒！找着金石头了！”
心宝强调：“真的金只！”
“好好，”三哥哥笑道：“那哥给你抱回家，抱着睡觉好不好？”
心宝点了点头：“好。”
“啊？”三哥哥笑道：“还真要啊？”
心宝眨了眨大眼……狗头金啊，肯定要啊，这一块估计能炼出一小块金子的，为什么不要呀？
三哥哥笑道：“行行行，哥给你抱家去！”
几个人统共只摘了五六斤的栗子，三哥哥直接找了个石头片儿，把蛇头剁了，找根草绳儿一系，就往山下头走。
下山的时候遇上不少人，估计是看见唐石头摘栗子了，也想起来上来摘几个回去哄孩子。
三哥哥笑道：“还有不少呢，我晃下来一地，就捡了浮面上一点，你们再去扒拉扒拉。”
那人连连点头，一边笑道：“还弄了两条蛇呢？”
“嗯，死的，白捡的，”三哥哥道：“应该就是昨天咬人的那条蛇。”
遇上的人都十分羡慕。
有人两只手撅着筐，还往他后头瞅：“这是啥？”
“别提了，”三哥哥笑道：“心宝儿看上这块石头了，非要，我就给她捡回来了。”
不少人就过来跟唐石头说。
倒也不在关系远近，而是这会儿的人都闲，呆着也没啥事儿，就折腾点子家长里短。
唐石头面上笑着，心里简直气急败坏，他可是头一个去的，他咋就没看见蛇呢？
蛇肉大补，一条蛇那就是一锅肉啊！还是两条！能吃好几顿！这么一想，就觉得肚子里直抽抽。
唐石头酸溜溜的道：“毒蛇呢，可别吃出啥来。”
“毒蛇怕啥，剁了头都是肉，就跟你没吃过一样。”
唐石头被他说的闷气，又道：“不过青山哥一家子，也真是疼孩子，一块石头还往下搬，也不嫌沉。”
“这倒是，听说看着老大一块呢！孩子不懂事儿瞎闹腾，青山哥也不拦。”
“对啊，”石头媳妇也忍不住道：“这小丫头，都叫她爹她哥给惯坏了，不懂事！不知道体谅大人！我们家娟子，从小到大都听话，从来不这样。”
一提娟子，村里人就嘿嘿的笑了两声。
唐石头家这个唐娟子，和那个陈玉花，这阵子比着劲儿的堵唐大哥，村里人都看在眼里。
唐大哥十六了，也是该说亲的年纪了，甩了老宅那伙子人，日子眼见是上来了，小伙子长的又英俊，又显然是个能干的，村里头想堵他的姑娘真不少，但要说人物出挑，还就只有陈玉花和娟子。
村里大婶忍不住还是劝了一句：“娟子啊，别怪婶说的直，一个姓呢，还是别想了，老族长可不会让的。”
唐娟子脸嫩，急道：“我没有！我才看不上他家！把个小丫头宠上天，家风不正！”
石头媳妇急的直朝闺女打眼色。
说家风不正，那都是唐石头在家酸人家的时候骂的话，可不能拿到外头说！再说了，既然知道人家疼妹妹，你这话要是传到唐大哥耳朵里头，他能理你一下子才怪！
唐娟子叫她娘这么一使眼色，也明白过来了，可是话都说出来了，一时又气又急，站起来就跑进屋了。
村里人说啥，唐家人并不放在心上。
唐青山回来的时候，唐大哥和林娘子已经回来了。
一看桌上两大罐豆腐乳，唐青山就是一皱眉，问唐大郎：“去了？”
唐大郎咳了一声：“嗯。”
他以为他爹肯定要骂他了，没想到唐青山神情淡淡，道：“出什么事了？”
唐大郎愣了愣：“没，没什么事啊？”
第89章 石中金
唐青山从眼睫下头看了一眼儿子，“没事你阿娘买豆腐乳？她就从没有没事买豆腐乳的时候。”
说到这儿，他嘴角微不可察的弯了弯。
唐大哥：“……”
他莫名的有点好笑，瞅了瞅外头，小声道：“其实没事，我娘她就是迁怒！”
看他爹看着他，一脸“继续说”的样子，唐大哥有点头大。
他可不敢跟他爹说她娘提到的那些往事！
什么哭哭啼啼会做诗的才女什么的……他身为长兄，能左右逢源，靠的就是嘴严实！！
他岔开话题：“阿娘就是听说了四郎的腿，所以……”
一句话还没说完，外头，林娘子道：“当家的，有客。”
这温柔贤惠的口吻，一听就是有外人，唐青山就出来了，就见外头站着两个长衫青年，都不是熟人。
一个约摸二十来岁，另一个最多十七八，长了张娃娃脸，正笑嘻嘻的东张西望。
唐青山拱了拱手：“两位是？”
两人齐齐拱手，态度谦和，年纪略大的青年道：“唐大叔，小姓元，元摇归，这是舍弟摇初，打扰了。”
“客气，”唐青山道：“不知找我何事？”
元摇归道：“请问南边正在盖的那间大院子，是你们家的吗？”
唐青山道：“是。”
元摇归道：“大叔，是这样，咱们想买个屋，有些急，相中了那边的地形山色……不知唐大叔能否割爱？价钱好商量。”
唐青山有些诧异。
但他也没有迟疑，就道：“抱歉，那屋我没打算卖。”
元摇归恳求：“大叔，您再考虑考虑，我可以出五百两。”
唐青山道：“不是价钱的问题，那块地皮和房子的样子，家里孩子都很喜欢，我们是想着盖好了年前就搬过去，已经是很赶，所以不好卖，十分抱歉。”
家里这会儿并不缺银子，卖方子的银子还放着呢，就算缺，好不容易盖个合心意的房子，他也不想卖。
元摇归两人对视了一眼，无奈的道：“那就打扰了，请问里正家在何处？或者族长家也可。”
唐青山略微一顿。
他虽不多话，其实是个极聪明的人，看这人的架势，就知道他还是打算买屋的。
那么很可能会买到他家新屋附近，毕竟那一片地都是新盖的屋，比起北边这片，确实清静敞亮些。
他倒不是怀疑这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但外地人跑到鱼塘村来买屋，还要与他们做邻居，当然还是了解了解比较好。
于是他便道：“我带你们过去。”
元摇归没有拒绝：“多谢。”
结果几个人正要出门，迎面就碰见心宝和三哥哥回来。
鱼塘村好多地方都有小河，三哥哥就带着心宝，找了条河，把那块石头刷洗干净了，挺大的一块，心宝抱不动，但是很想抱，怎么都不肯撒手儿。
所以前头是心宝双手用力抱着石头，整个小身体微微后仰，是真的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后头三哥哥分着腿，弯着腰，亦步亦趋的跟着妹妹走，实际上两手抠着石头，给承担着石头的重量。
一路走过来，不少村里人都笑他们，还有人逗心宝：“心宝抱石头干嘛去？”
心宝傻乎乎道：“卖钱。”
听到的人就哈哈大笑，一路走过来碰上好几拨，两兄妹都不在乎。
元摇初是个活泼的，一直在东走西走，一见着眼熟的小团子过来，立刻眼晴一亮：“小娃娃！干嘛呢？”
他连跑带跳的过来，一张含笑的娃娃脸出现在奶团子上空。
心宝眨了眨大眼，声音都带着使劲儿：“搬，搬石头呢！”
元摇初一路飞快的倒退，随着他们走，一边笑道：“搬石头干嘛？”
心宝有问必答，再次道：“卖钱。”
“卖钱？”元摇初笑道：“这石头可不值钱……”
一边说着，他瞥了一眼那石头，吃了一惊，叫：“哥！哥你快来看！”
元摇归正跟唐青山进行着大人之间的寒暄，瞪了他弟弟一眼，显然是嫌他一惊一乍的。
元摇初习惯了，一点都不怕：“你快点过来看看啊！”
唐青山道：“过去看看。”
他遥遥就跟闺女道：“心宝，把石头放下。”
心宝哦了一声，手一松，三哥哥早有防备，赶紧越过妹妹，把石头放在了地上。
心宝熟门熟路的扑在唐青山腿上撒娇：“爹爹，心宝好累呀。”
唐青山弯腰把闺女抱了起来，心宝就好像真的搬了一天砖，两只小胳膊都动不了了一样，直接往前一倒，脸搁在了她爹肩上，小胳膊垂垂着。
这小活宝，唐青山嘴角带笑，一只手抬起来，慢悠悠的捏着她的小胳膊，一边看着两人。
元摇归本来并没在意，只当是块小风景石，结果一细看，就看到不止一处，微泛着金光。
元摇归索性抬手把石头托了起来，仔细的看着。
这会儿远近的人看到有两个外人，也都围了过来，家里林娘子也站在院门口瞅了几眼，一边跟唐大哥小声道：“练家子啊！”
唐大哥点了点头。
这么大的一块石头，单手托着轻如无物，一看就是个会功夫的。
村里人七嘴八舌的询问，唐青山只道：“不知。”
元摇归看了几眼，问唐青山：“大叔，我切一点儿看看行不行？”
唐青山道：“可以。”
元摇归就放下石头，从靴子里拔出匕首，慢慢的从金色那儿刮出来一点点细末，抿到指上，然后轻轻一搓，对着阳光看了看。
然后他转头跟唐青山道：“大叔，这块石头卖不卖？”
唐青山道：“这石头怎么了？”
“对啊，”旁人也纷纷道：“这不就是块石头么，带了点黄色儿，山上好看的石头多着呢！”
元摇归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坦然道：“这是一块狗头金，大叔你要是卖，我出一百两。”
人群轰的一声。
狗头金！？
有知道的，有不知道的，不知道的拼命在问，知道的也在拼命解释，一时间乱成一团。
元摇归等周围稍微安静些，才正色道：“大叔，虽然初次见面，但没准儿以后就是邻居了，我不会坑你们，这块石头真要是炼，其实炼不出多少金子，但石中金比较吉利，我买回去可以摆着镇宅。”
唐青山想了想，拍了拍闺女的背：“心宝儿，石头是你的，心宝儿要不要卖？”
第90章 心宝儿是个小福星
心宝转回头，懵懂的大眼眨了眨。
旁边的村里人，看的都快急死了，不止一个人道：“你让小丫头说，小丫头知道个啥！”
“就是，这么大的事，让个孩子拿主意！”
三哥哥不乐意了，“这石头就是心宝找着的，心宝叫拿回来的，心宝不说谁说？”
村里人：“……”
真的是，咋说呢，不服不行，人家就是有这个福气！
心宝认真的想了想：“爹爹喜欢么？”
唐青山点了点头，“喜欢。”
“那就不卖啦！”心宝毫不犹豫的一挥小手儿：“爹爹喜欢，摆家里叫爹爹看！！”
唐青山笑了笑，就向元摇归道：“那就不卖了，三郎，搬家去吧。”
三哥哥应了一声。
元摇归倒是也没坚持：“那行吧，不卖就不卖了，这东西难得，到时候配个座儿，摆着确实挺好看的。”
唐青山点了点头，退后几步，把闺女交给了林娘子：“元小郎，不早了，我们赶紧去吧。”
大家继续议论纷纷，也有人想起来问：“青山哥，这是哪来的客？”
唐青山道：“不是我家的客，是城里人，想来买屋的，我带去找族长。”
“哦！”便有人问：“城里来的吧？咋想起来上我们村儿买屋呢？”
元摇归笑道：“你们村地势好啊，我弟弟身份不好，想找个风景好的地方休养，看了好几处，就是你们村儿地势好，离县城不远不近，挺合适的。”
“那倒是，我听人说，咱们村这个地势，是个福窝……这一圈村儿，就是咱村儿风水好。”
大家一路议论着往前走，有几个一直跟着去了族长家，但大部分人，走了几步就散了。
他们急着跟人说这个八卦！
唐家那个小闺女，捡了块石头回来，满村儿都笑话人家，还有些酸人家惯孩子……结果呢！人家捡的这不是石头，是金子！外头人张嘴就说一百两买！！
接连两天，不少人都在说这个事儿，但其它人说说就说说了，只有唐石头两口子，真是酸的一晚上一晚上睡不着觉！
是他们先去的啊！
他先想到这事儿的，他跟老婆一大早就去了，树下头转了好几遭，蛇肉吃不着就吃不着吧，石头就在脚边边，结果他们也没看着！一百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哪怕是自个儿宽慰自个儿，咱乡下人也不认识啥狗头金，就算放眼前头也认不出来……该着他发不了这个财！
可还是憋屈的慌！酸的慌！酸的饭都吃不下去，觉都睡不着！
但是经了这么一着，大半个村儿的人都信了，心宝儿确实是个小福星！
自打这孩子醒了，唐家人赚银子，真比从树上摘果子都容易！不服都不行！！
这样的孩子，别说惯着了，供起来她们都愿意啊！
村里有不少人上山，开始盯石头，还真有往家搬的，更别说天天有人跑家里，细看那块石头，想照着那个样子去找的。
隔天，新屋那边继续开工。
至于元摇归他们，找族长牵头，买了新房子隔壁老三叔家的宅子。
老三叔家的宅子，也是去年新盖的，他家里人口也多，主屋都是用砖瓦盖的，外头灶房啥的，都是用的土砖，但地方大，也敞亮。
盖的时候花了不到一百两，听说元家三百两买了下来，盖新屋足够了，老三叔家喜出房外，连夜就收拾东西搬了，几个儿子都去岳家暂住，老两口也找了个没主的空屋先住下，然后也张罗着买地盖新屋。
而且元家显然是个不差钱的，把新屋旁边那块宅基地也买了下来，当天下午，就拉了一拨人开工了，先把这边院子改造一番。
元摇归过来找唐青山商量，“我们对这边不熟，这屋起码得比你们这边多盖三四个月，你们能不能帮着多找些人，连我们这边的饭食也包了，到时候你们盖完了，我们也好继续用。银子好说。”
林娘子道：“我们这屋，算着冬月里头就能盖完，你们要是还想继续盖，一个是天寒地冻的不好盖，二来，到时候窝棚透风撒气的，可住不了人，这些事儿都得提前盘算。”
元摇归一想也是：“那……那难道你们停了，我们也跟着停停？开春儿再盖？”
林娘子笑道：“我多问你一句，元小郎别见怪，为啥非跑我们这穷乡僻壤盖屋呢？县城里住也方便些。”
元摇归苦笑：“我是个俗之又俗的大俗人，这话我还真不好答，叫我说住府城多舒坦，啥都有。什么山水再好看，偶尔骑着马出来遛遛就是了，可是家里老爷子，你不知道有多拧巴……我这么跟你说吧，这样的村儿，这样的屋，我盖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到哪儿兴致来了就住一阵子。”
他这么一说，林娘子倒是消了些疑窦。
元摇归道：“不过这么一说，也行，那就这么定了，我们这边有个几十人，我一天给你们二十两银子，到时候你们盖好了停了，我们也停，开春没准儿就走了，就不用盖了。”
林娘子看了看唐青山。
唐青山沉吟了一下，“你是随意请的泥瓦班子？还是相熟的？”
“不熟，”元摇归道：“打听着随便请的。”
唐青山便就应下了：“哪里用的着二十两，若是与我们这边一样伙食，一日三两银子足矣。”
“这不行，”元摇归道：“不光是米面肉菜，这操心费力也是银子，我一日给你们十两吧。”
两边推让了一会儿，定下了每日五两银子，元摇归就拱拱手走了。
林娘子挨唐青山近些，小声道：“像个不知柴米贵的公子哥儿。”
唐青山摇了摇头：“不是，挺精明，故意拿这个样子出来唬人的。”
林娘子诧异：“为啥？那你还答应？”
“不知为啥，”唐青山道：“左右与咱们也没关系，做了邻居，撇清也撇不开，就索性做个顺水人情。”
林娘子点了点头：“行吧。”
她就折回去，跟那些人说多叫几个人来，顿时就有人一拍大腿：“诶，搬来好啊！元小郎搬来，我还想叫他帮着看看石头呢！”
不少人哈哈的笑道：“你家又没有小福星，哪能有金石头？”
那人也笑：“我还不兴做个梦了？看看不是，我就死心了。”
大家说笑归说笑，其实，不止一个人打着这个主意，元摇归也很好说话，谁叫他看，他就过去给人看看，一边还教人一些看的法子。
结果才过两天，就听说元家把宝塔山买下来了。
族长还特意召集了村里人来，跟他们说以后不许随便上山了，这整座山，连山带着草木，都是人家的了。
这边儿其实是一片山，中间一座山又长又尖，形似宝塔，所以叫宝塔山……周围起起伏伏的一大片山脉，有高有低，所有的山脉，元家全都买下来了。
第91章 毛驴儿子
村里人都震惊了。
靠山吃山，这不是假话，村里人，就连双胞胎这么小的孩子都算上，但凡走的动的，谁不上山？
尤其农闲的时候，山上薅一篮子野菜，那就是一顿饭，哪家的粥里不掺一把野菜？
这突然不让上山了，对大家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突来的安静中，唐石头忽道：“那青山家的刺梨子也不能摘了？”
唐青山微微皱眉，看了他一眼。
唐石头这阵子老盯着他们家过日子了，纯粹就是脱口而出，被唐青山这么一看，登时就有些心虚，但想了想，反而更抬高声音道：“我就随口问问！毕竟我们也就拔点子野菜，青山哥可是得做生意卖糖的，你们说是不是。”
唐青山淡淡道：“我们不卖就是了。”
“是啊，”唐石头就酸溜溜的道：“你家里富的流油，这点子银钱自然是看不上眼的。”
唐青山面无表情。
他在府城待了快二十年，什么人都见过，唐石头这种人更是见的多了，这种人看谁家日子过的好，就要酸言酸语，自己却从来不想法子上进，一样的话他说出来就格外难听。
他懒的与他计较。
有人打岔道：“族长，还是得跟人家商量商量，咋能不叫上山呢？”
“就是啊，这么一村子人呢，不让上山吃啥喝啥？还有的人家地都在山上呢！”
也有人道：“青山哥，你与他熟，又做了邻居，帮着问问呗，问好了你也不耽误赚钱。”
“是啊，你去问问呗！”
唐青山笔直站着，只当没听到。
老族长皱眉想了想，道：“大家也莫急，这事儿确实不能这么办，我与唐里正商量商量，回头再找元家问问。先散了吧，明儿再说。”
大家就散了，还有人追着唐青山撺掇他：“青山哥，你去问问也不碍的什么，你们家不还卖着糖，能多赚两个还嫌钱烧手？”
“就是，问问呗！”
唐青山回看了他们一眼。
这些人撺掇别人出头，大多是自己没胆儿出头，只想着旁人做完了跟着捡个现成便宜。
他只道：“我问只能问我自己，族长里正去问，才是全村儿的，你倒说说，我凭啥越过族长里正去问事？”
有人一想也是，就叹着气走了；有人就有些怨怼，觉得他是不愿出力，悻悻的走了。
唐青山背着手，悠闲的回了家。
几个儿子都在家里，正在忙活。
前头歇了两天，地里的菜都长疯了，刚种下的蒜苗，忽忽的长过了膝盖头，割都割不迭。
家里又天天人来人往的，怕人看出不对来，家里人天天一大早就得下手，有时候一天能往城里送两车，幸好林宅人多，多一车两车的也收的下。
唐青山扫了几眼，问：“心宝呢？”
二哥哥笑道：“心宝儿忙着呢！一家子都没她忙！”
一边说着，就见奶团子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抓起几片叶子，又往后头跑，生怕唐小八吃完了，一停都不敢停，压根就没看见她爹。
唐大哥问：“爹，族长叫人啥事儿啊？”
唐青山也下手割韭菜，一边就把事情说了，大家都不大在意。
本身卖糖，一天也就赚个二百来文，说少其实也不少，可家里这会儿盖着屋，忙活的慌。
但家里都是勤快人，刺梨子要是叫旁人发现了，有人卖他们也就不争了，可是至今没叫旁人发现，烂了总觉得可惜，所以才一直卖着，就算现在不卖了，也就不卖了，不碍什么。
唐青山道：“依我想，他们不会不叫人上山的。”
元家本来就是外乡人，才搬来，买了山，要是直说这山还是随便上，那谁都不会感激他们。
但若是族长里正去找他们，他们再答应，那这个“山是元家的”概念，才会深入人心，大家心里才会有忌讳，他们在村儿里才算是立住了脚。
这才是会办事儿的。
如果这事叫他办，他也会这么办。
但他在想，他们哪怕富可敌国，也不会随便买山的，所以他们可能就是为了买山来的，这样一来，来此隐居，也能说的过去。
可是买山是要干什么呢？
如果是要养什么或者种什么，圈起来，那就是真不叫上山了，律法上名正言顺，族长去找也没用。
不过，就算真的那样，看元摇归的作派，应该也会留出一小片山来，不可能做的多严苛，招人怨怼。
唐大哥道：“要是这样，那直接把熬下的糖分给村里人吃了算了，省得一封山，大家不敢记恨元家，就来酸咱们。”
唐青山看了他一眼：“你只想到了第一层，事情不能这么做。”
要真这么干，给了东西也不会落好。
但唐青山也没解释，让他自己去想，看闺女又跑回来了，唐青山就道：“心宝儿，爹爹去新屋那边了。”
“哦！”心宝一边抓起几片叶子，一边道：“爹爹债见！”
唐青山：“……”
二哥哥笑道：“我就说吧，天天在家她就不稀罕了。”
心宝人都跑出去了，一听这话，又跑了回来，张着手，唐青山一弯腰，就把他汗津津的小闺女接了个满怀。
心宝一手还抓着菜叶子，奶声奶气道：“爹爹，心宝没有不稀罕，心宝可稀罕爹爹啦！可是唐小八也是爹爹的孩子，唐小八饿了，所以心宝要喂它。”
并不想有个毛驴儿子的唐青山：“……”
一家人花了半个多时辰，才把这茬儿菜都收起来，唐四哥道：“赶着送城里去？”
“下午吧，先搬上车，”唐大哥道：“这会儿村里忙，迎见人了又问个没完。吃了晌饭再送。”
于是几个人张罗着吃晌饭，唐大哥去后头，把妹妹抱过来，不然怕她把毛驴撑死了。
心宝这个小破车身体，很少干这么久的活儿，累的呼哧直喘，坐在唐大哥膝上，咕嘟咕嘟狂喝了两碗水，小脸儿红扑扑的。
三哥哥直接出去，找了个小河沟，洗了手脸，挂着一脸水珠子回来：“我听人家说，死老太婆又回来了！姓刘的居然就叫她进了，还给她煮面！”
二哥哥正拿帕子，擦掉妹妹脸上的汗，闻言微一垂眼。
第92章 你是我的新娘子
那天，刘婆子被唐招弟硬拖出来，扔到地上，在外头躺了半个多时辰。
一直等着人散了，她爬起来就要回去，唐招弟抄着大扫帚死活不叫进，两人僵持了半天。
然后，碰上村里人赶着牛车进城，就把刘婆子捎进城了，晚上也没回来，这会儿又回来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咋回事儿！
毕竟，刘婆子进城也没地方可去，一定会去大牢看儿子，然后见了儿子，一定会说起小刘氏不叫她进门儿……而唐三水和小刘氏的事儿，就是小刘氏的把柄，捏着她的把柄，可不就得叫她进门儿么。
要叫二哥哥看，小刘氏天天自觉得聪明无比，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其实真的是蠢的没眼看。
这种事情，她当初就应该死不承认，唐三水说了又如何？一个家里住着的人，他就算真拿到什么贴身衣物，甚至说出什么特征，那都不算证据！！
结果呢，她自己心虚，硬生生作成如今这样，也是活该。
不过如今这两人是真蹦跶不起来了，他想都懒的想了。
二哥哥就道：“不用理她们，狗咬狗一嘴毛。”
唐三哥本来就是随口一说，哦了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心宝……”他声音忽的放轻：“心宝儿睡着了？”
二哥哥手里还抓着帕子，一回头，就见小团子倚在大哥肩上，已经睡的呼呼的了。
几个人都有点好笑。
唐大哥侧脸一看，笑道：“小孩儿就这样，刚才还跟我说话呢，说了半句没声儿了。”
他起来把妹妹放在床上：“一上午跑了有几十趟吧？这是累了。”
于是兄弟几个悄没声的吃完了晌饭，悄没声的去了县城。
等心宝睡午觉起来，就发现家里，又只有她和二哥哥了，她只能跑出去，跟双胞胎和一群小屁孩儿，玩过家家。
因为下午这会儿，唐金果这些稍微大点的孩子，都在家帮着带弟弟妹妹或者干活儿，所以这一伙，是最小的那一批，平均年龄不超过六岁，心宝大佬混在里头，简直如鱼得水？？
唐大哥他们送菜回来，遥遥就见一伙孩子在空地上玩，心宝和另一个孩子，端正的坐在石头上不动。
唐大哥勒住驴，看了会儿也没看明白，遥遥道：“心宝儿，你在干什么？”
“别说话！”心宝非常认真：“我是公公！！”
旁边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骄傲抬手：“我是婆婆！！”
俩哥哥：“……”
然后两个孩子牵着手，把“新娘子”抬过来，跟新郎拜堂……俩哥哥看的简直要笑死。
不一会儿这一幕戏落幕，大家继续手黑手白……其实就是围成一圈，出手心或者手背，就这么一圈一圈的刨出来，最后的是新娘子，倒数第二是新郎，倒数第三是公公婆婆。
反正也没事儿了，俩哥哥就在旁边看，结果一个孩子看见了，就道：“唐五，我们能坐你家的驴车吗？”
小五哥一回头，毫不犹豫的答应：“当然可以！”
于是一伙孩子呼啦拉就上来了，唐大哥就赶着驴车，绕着村儿来回的走了两趟，一伙孩子乐的哈哈的，毕竟有牛车驴车的人家虽然有几家，但真没人会这么哄孩子的。
晚上回了家，四哥哥就扯了几根藤，编了一个状元帽出来，就是新郎倌儿戴的那种帽子，编的两边帽翅子老长，漂亮极了。
心宝醒了，一拿出去，瞬间就成为了小团队中的明星！
一个叫唐拴柱的孩子道：“你们等着，我回去拿我小婶的红盖头！到时候好给新娘子盖！”
于是他就悄悄溜回家，把他小婶的红盖头偷了出来。
他小叔上个月才成亲的，平时庄户人家成亲，盖头都是借的，但他小婶娘家有钱，红盖头是新的，又大又红又有金线和金穗穗，漂亮极了。
一伙孩子围着看，羡慕不已。
唐拴柱道：“你们可别弄脏了，不然我小叔肯定要骂我。”
孩子们齐齐点头：“好。”
有个小姑娘道：“我想当新娘子。”
顿时大家纷纷道：“我也想当新娘子！”
只有心宝大佬口味特别，把状元帽戴到了头上：“那我当新郎，娶你们好啦！！”
“可是还没手黑手白呢！我也想当新郎！”
小五哥道：“这是我哥编的帽子，我妹妹想当新郎怎么了？”
大家顿时被说服了：“那拴柱哥当新娘子吗？”
“不行，”唐拴柱六岁了，自觉得已经很成熟了，严肃的道：“我是男的，怎么能当新娘子！”
“那我当！”一个孩子伸手就来抢，唐拴住急了：“不行，你流鼻涕了，会把盖头弄脏！！”
“那我来当吧！”
好几只手来抢，唐拴柱急的把盖头猛然一扔……
众小孩下意识的跟着转头……
刚刚走到旁边的小少年，听到风声一抬头，手都按到了腰间，大红的盖头就落下来，盖到了他头上。
盖头很大，盖住了他半个身体，短暂的一静之后，有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一只小团子骨碌到了他脚边，一只手掀起一个角儿，伸头往里一瞅，大眼就亮了起来：“哇！！”
少年垂眼看她，睫毛瞬了瞬。
他清楚的在小团子眼中看到了惊艳？惊喜？？
下一刻，一只软软的小手儿，拉住了他的手：“我要他当新娘子！！”
少年：“……？？？”
他默默的掀开了红盖头，众小孩：“哇！！”
有人道：“心宝，你的新娘子好好看呀！！”
心宝得意极了，晃了晃小脑袋，两只大眼都笑成了睫毛包包：“对呀！”
不是，你在得意个什么？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呆。
少年淡声道：“放手。”
心宝拉着不放：“走吧，我们去拜堂！！”
她牵着小美人儿，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少年耳根子都红了：“放手。”
他不好硬挣，被奶团子拉的走了两步，急道：“你放手，我不玩。”
奶团子有点吃惊，转头看着他：“可你是我的新娘子呀，肿么能不玩？你不玩，我就没有新娘子了！”
第93章 仙女老婆很值钱的
关我甚么事！！
看着那双天真懵懂的大眼睛，少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有人提出质疑：“可是他这么大了，我们抬不动呀！”
“没关系！”心宝道：“他寄几会走路！”
于是余下的孩子继续手黑手白，选出了公公婆婆，心宝抓着她的新娘子，不容分说的，拉到了他的“娘家”……一块大石头上。
从小到大，从没玩过过家家的少年，冷着一张脸……却终于还是半推半就的，被她按着坐下了。
心宝抓着红盖头，踮起脚，艰难的盖到了他身上，还很有担当的跟他道：“你不要着急哦，我一会儿就来娶你啦！”
一直等着他发飚然后上前打圆场的元摇初：“……？？”
他比了比：“爹，这婚事……是不是有点突然？”
老者捋着胡须，笑吟吟的瞧着：“挺好，莫要管他。”
行吧，好吧，元摇初就笑嘻嘻的凑过去：“我也跟你们一起玩行不行？？”
“不行！”
“啊？”元摇初没想到会被拒绝：“为什么啊？”
“你都这么老啦！”
元摇初震惊：“我才十六！我哪里老了！！”
“我六岁！”
“我五岁！”
哦，好吧……元摇初默默郁卒，原来他真的老了。
有个孩子道：“可以让他演小毛驴！背着新娘子！”
“对哦，他这么大肯定背的动！”
于是不止一个孩子跑来问他：“你要演小毛驴吗？”
不演！
凭啥他弟能坐那儿演新娘子，他就要演小毛驴？
元摇初站起来，笑的跟花儿一样：“那好吧，我演小毛驴！”
一伙孩子排成队迎亲，然后小毛驴过去点了点新娘子的肩：“走吧，本毛驴送你去见你相公。”
少年坐的端正，一动不动。
众孩子道：“他怎么了？”
“他是不是不会玩呀？”
“你就骑上毛驴就可以了呀？”
“他是不是个聋子啊？”
“他才不是聋只！！”心宝两只手拢成个小喇叭，大声喊话：“老婆，你快来呀！！”
噗！元摇初笑喷了，笑的摇摇晃晃。
小孩子们都奇怪的看着这个会笑的毛驴。
好吧，不能入戏是我不对，可是我真的忍不住。
下一刻，少年缓缓站了起来。
他穿着雨过天青色的袍子，大红绣金的盖头直盖过肩，站起来的时候，莫名就显得异常美好。
下一刻，在数双眼睛注视之下，他脚尖一点，跃了过去，直接从“娘家”跃到了“婆家”，淡定的往石头上一坐，双手扶膝，气度端严，盖头轻轻的旋出了一个弧度，然后缓缓落下。
就，就很美！很美很美！！不明觉厉！！
众小孩：“哇！！”
“心宝！！你老婆会飞！！”
“心宝！你娶了个仙女！！”
心宝也兴奋的眼儿锃亮，万分惊喜，“对！我娶了一个仙女！！我超腻害！我超棒！！”
少年默默的从盖头下，看着跑来跑去，显然激动万分的……他相公。
果然，还是很呆啊！！
有个孩子道：“心宝，我也想娶你老婆，我能不能拿我老婆跟你换？”
心宝坚定拒绝：“不换！！”
“我有糖，给你糖吃，也让我娶一次行吗？”
心宝稍微迟疑，咽了咽口水：“不行！”
少年：“……”
呵呵！还敢迟疑！！
一个黑胖小孩气势十足，“我给你三块糖！！”
心宝再一次迟疑，然后她看了看她的仙女老婆，又咽了咽口水：“我老婆是仙女，仙女会飞……仙女都很值钱的！一百块糖才能换！！”
众小孩：“……”
贫穷的小孩全都没有一百块糖，娶不了仙女。
一个大些的孩子，冲上去就扯住了他的袖子：“反正我要娶仙女！”
“我也要娶！！”
“我也要！！”
好几只小手扯着他的衣袖前襟，奶团子都呆了，张着手臂，整个团子挡在她老婆面前，急的小脸都红了：“你们，你们肿么不讲武德呢！！”
元毛驴在一旁，哈哈哈的，已经笑成了狗。
万万没想到他弟居然是个红颜祸水。
下一刻，黑胖小孩蛮横的一伸手，直接把奶团子给扯开了，心宝一屁股坐在地上，帽子都掉了。
再下一刻。
少年轻轻鼓袖，一股气流将众小孩轻轻弹开，只有黑胖小孩被推的连退三步，同样摔了个屁股墩儿，哇的一声就哭了。
少年扯下了红盖头，抛入了唐拴柱手中，走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宝抱了起来，淡淡道：“没事吧。”
心宝含着两泡眼泪，抱住他脖子：“老婆，好疼……”
刚刚艰难收住笑的元毛驴：“……”
噗！！噗哈哈哈……
少年冷脸道：“我不是你老婆。”
你老婆已经被你一百块糖送出去了，呵呵，负心宝！
双胞胎忙着来接妹妹：“心宝，心宝你没事吧？”
“疼，”心宝委屈极了：“心宝系凭本事娶的仙女，你们肿么能抢！抢不过还打人！”
少年：“……？？”
凭本事？
我就想知道，你是凭什么本事娶的？
双胞胎十分愤怒：“再也不跟你们玩了！”
他指着黑胖子：“唐墩子，你推我妹妹，我叫我哥来打你！”
唐墩子不甘示弱，抽抽哒哒：“我也叫我哥来打你！”
“你哥打不过我哥！”
唐墩子一顿……
还真是，他顿时：“……哇！！我再也不跟你玩了！”他哭着跑了。
孩子们一天人均“再也不跟你玩”两三回，大家熟练的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双胞胎终于发现了华点：“你是谁啊，我没在村里见过你啊？”
心宝被他抱着，还戴着状元帽，两根帽翅子一抖一抖。
少年偏脸避开，淡淡的道：“我是外地人，我姓雁，大雁的雁。”
“这我弟，”元摇初在旁边道：“我表弟，雁沈绝，你们叫他雁哥哥，或者小绝哥哥就行。”
“哦！”双胞胎道：“我知道，你们是在村里买屋的人！”
元摇初笑道：“对。就是我们。”
正说着，后头有人道：“心宝！”
唐大哥从后头快步过来，伸出手，心宝立刻张手，扑进了他怀里，唐大哥向元摇初道：“这是令弟？”
“是，”雁沈绝拱手：“小姓雁，大雁的雁，名沈绝。”
唐大哥抱着妹妹没法还礼，就略弯了弯腰：“这是要搬来了？”
“先不搬，”仍旧是元摇初回答：“屋子还没弄好，盖着房子也吵，先过来看看风景。”
唐大哥点了点头，一边就看了看妹妹：“心宝儿怎么了？”他大手抹去她脸上的泪，亲了亲她脑门儿：“谁欺负心宝了？”
小五哥道：“唐墩子！”
心宝委屈巴拉的告状：“他抢我老婆，还推我，摔到了心宝屁股。”
“等等？”唐大哥问：“他抢你什么？”
第94章 人穷志就短
“我老婆！”心宝理所当然的一指雁沈绝：“他就系仙女老婆！”
雁沈绝：“……”
唐大哥：“……”
他看了看他的……妹媳妇？？
少年一身雨过天青色袍子，头戴逍遥巾，神情沉静，一身书香，面容清俊无伦……真真是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少年人。
元摇初又在笑，一边笑一边道：“是这么回事儿……”他简单一解释。
唐大哥抽着嘴角点了点头。
万万没想到，妹妹居然是家里头一个娶老婆的人。
到了家门口，他让人：“两位进来坐。”
“不了，”元摇初道：“我们要去宅子那边看看。”
两边就互拱了拱手分开。
这会儿，家里其它人已经到了宅子那边，早有人跟族长报了信儿，族长、里正和几个族老就过来找他们，因为两边都在盖屋，就去了族长家。
其实这已经是族长第二趟过来了。
昨天他们就来了一趟，元摇归态度十分客气，却说这事儿他不大能做主，要回去问问再说。
但这在其它人看来，就是拒绝。
所以大家都十分忐忑，等了一晚上，元老爷子亲自来了。
老爷子看着五六十岁，看上去极有风度，极有气度。
落了座，寒暄两句，族长开了个头，元摇归便道：“这宝塔山我们虽然买下，但暂时还不打算动，从现在一直到明年开春，大家该怎么上山，还怎么上山，开春之后……”
他顿了一下：“到时候再说吧，但老族长也请放心，咱们不至于夺大家口中粮。”
这话虽没说准，但也算很不错了，族长松了口气，殷勤留饭，元摇归含笑拒绝了，只说想上山走走。
于是几个人就出来了。
老族长一行人，直把他们送到山边，看着他们上了山，老族长才道：“这位老爷子，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啊！”
唐里正点了点头。
一个族老道：“寻常人，也不能抬抬手就买一座山！”
老族长也没解释说不是一回事，只点了点头。
另一人道：“那最小的孩子，倒着实生的漂亮，就跟画儿画出来似的。”
元摇归和元摇初，他们都见过，只有雁沈绝是头一回来，从头到尾没跟他们说一句话，又俊又冷。
四人已经安步当车，慢慢的上了山。
这会儿早起上山的人都下山了，四周十分清静。
这边水多，树都生的高大苍翠，随处可见藤蔓垂挂，飘飘摇摇，丛林深处隐约有雾气，遥望宛如仙境，元老爷子一边走着，就连连感叹：“景色着实不错。”
“对啊，”元摇初也道：“明明这么多水，却不觉的潮湿，不像在海边，闻着到处都咸滋滋的。”
“确实，”元摇归也道：“这边泉子的水可甜了，有好几眼大泉子，我看唐家……就是隔壁，院子里就有一眼泉，说是要造个小景儿出来。”
三人随走随聊，雁沈绝也不插话，元摇初就逗他：“仙女？仙女你倒是说句话！”
雁沈绝看了他一眼，眼神儿写着“无聊！”
元摇初笑的哈哈的：“你不无聊，你跟人家玩过家家？”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两个人，抬着一个筐子下来，筐子里头，是好几块大石头。
一见他们，那两人似乎吃了一惊，可是山路就这一条，避也避不开，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错肩而过时，元摇归瞥了一眼，皱了皱眉。
唐石头心里咯噔一声，立刻道：“元小郎，我就是家里院墙坏了，就随便搬两块石头修一修。”
修院墙，跑这么高搬石头？
元摇归也不揭穿他，只点了点头。
两边各自走了，唐石头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又忍不住道：“元小郎！！”
元摇归回头：“何事？”
唐石头道：“我，有个事儿，我想想还是跟你说一声！我怕你叫人骗！那唐青山家，摘了你们山上的梨子，熬了糖去卖钱了！！卖了好一阵子了！”
元摇归缓缓的挑起了眉头，雁沈绝也转头看着他。
元摇归道：“所以？”
唐石头一看他这表情，就有点着急：“你，你们不是把山买了？你们山上的东西，不是应该都是你们家的了？那他拿你们山上的东西卖钱，那肯定不行吧，你们说……”他越说越虚，“是不是这个理儿？”
雁沈绝哧笑一声。
元摇归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开口，一边道：“你说的对，这山我买了，山上的东西都是我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他一指他的筐子：“这也是我的，你拿走，就是偷我的东西。”
唐石头脸一僵：“我，我说的是唐青山。”
“一回事！”元摇归摆了摆手：“才你们族长还找我说，说大家还想上山，我倒不知，原来还有人是这样想的，既这样，我知道了，我回头就去跟族长说一声，原来你们如此高风亮节，一枝一草都不肯拿的。”
他再次一指筐子：“那就给我倒下吧。”
唐石头万没想到还能这样。
他僵着一张脸，又不敢多说，只能把筐里的石头倒下了。
元摇归道：“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唐石头张了张嘴，只能扭头走了，元摇初十分促狭，故意提了提衣襟，蹲下来，大声道：“啊！！这块好像也是狗头金！！”
唐石头猛然回头。
元摇初更大声的道：“偷金子，直接报官吧！”
再转头时，两人头也不回的跑了。
雁沈绝冷冷道：“心怀嫉妒，面目可憎。”
元老爷子叹道：“人穷志短，志短，也因人穷，又何必这么与他较真儿。”
“穷人多了去了，”元摇初道：“但穷人里头也有好人。这人，他上山的时候还不知道咱跟他们怎么说吧？这是生怕以后不让上山了，赶紧来刨一些。自己占便宜没够，却不想叫别人占一星半点儿，这纯粹就是坏。”
元摇归道：“没事，我收拾他。”
于是等玩了一趟下了山，他真就过去找了老族长。
老族长险些没气死，直接叫了唐石头来，抄着拐棍把人打了一顿，又罚他跪祠堂去。
旁人一打听，元摇归直接就说了，说他跑过来说这山是他们家的了，拿这山上的东西就是偷他们的东西……种种，大家的注意力，顿时就从唐青山身上移开了，只想着，好你个唐石头！跑去卖这种好，怎不想想大家以后怎么过！！
一时间群情忿忿。
第95章 有狗头金处必有金矿
唐青山是事后才听说此事的。
结合之前唐石头那个酸言酸语的架势，他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他在意的是，元家人，为何要对他们示好？为他们出头？
又或者，他们只是不喜欢唐石头这种搬弄是非的做派？
而且，假如说他们之前所为，是为了站稳脚跟，那与唐石头冲突……就真的只是，怎么说呢，引战了。
虽然大家集火在了唐石头身上，对他们也确实更好，可本来大家也不敢对他们有什么怨对不敬，这其实没有什么必要。
没有祸水，无须东引，所以才更显得有些奇怪。
心里虽然琢磨，面上却是如常。
倒是元摇归，还特意过来问他：“青山叔，之前你们不是卖糖来着？怎不去了？”
唐青山道：“如今宝塔山已非无主之物，为了生计也就算了，以之谋利，却十分不妥。”
元摇归笑道：“无事无事，你们尽管去，我爹不在意这个的。”
“多谢，不过不必了，”唐青山坚持，一边又道：“那刺梨儿所在，十分隐蔽，不如我叫小儿带你们过去看看？”
“不用不用，”元摇归显然完全不感兴趣，摆摆手：“我家人都不吃那个的。”
旁边听着的人忍不住了：“元小郎，那我们能去摘么？”
“啊？”元摇归道：“这些小事我不甚在意，只是与青山叔投缘才想起来说一句的。”
他没正面回答，倒不是推锅，而是完全把人情送了过来，唐青山心中诧异，面上道：“多谢元小郎大方，我也确实不打算卖了，明儿我叫三郎带你们过去吧。”
听到的几人都谢了，倒是有人道：“知道地方也没用啊，咱又不会熬糖。”
唐青山只当没听到。
方子从来都最值钱，你要去糖坊当个学徒，一个月至少要四两银子，比上学堂都贵，所以，熬糖的法子他怎么可能随便教人。
旁人也都明白这个，见他不接话，就讪讪的也不问了。
唐青山看着没人了，再次谢了元摇归。
元摇归笑道：“青山叔，咱去那边说句话。”
唐青山应下了，跟着他去到一旁，元摇归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能不能请令郎，哪一天避着人，带我们去捡到狗头金的地方走一遭？”
唐青山心中讶异。
他试着道：“若你实在喜欢，那块石头，就按那天说的价儿卖你便是。”
“不在这个，”元摇归似乎欲言又止：“总之，劳烦了。”
“不当什么，”唐青山道：“我嘱咐小儿一声，哪天你有空，过去找他便是。”
元摇归笑着谢了。
晚上唐青山回家，还跟家人说起此事，心中琢磨不透。
林娘子笑道：“这个我倒知道。”
唐青山问：“知道什么？”
林娘子笑着凑他近些，道：“有狗头金处，必有金矿。”
唐青山讶然，“竟有这个说法么？”
林娘子点了点头：“这是行家才知道的，确实有这个说法。”
唐青山沉吟，“若真是如此，那倒是说的过去了。”
唐大哥道：“可若是如此，那，是我们捡到的狗头金，他们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应该不至于，”唐青山道：“那地方，谁都知道就在栗子树附近，稍微一找就能找到，知道的人这么多，就不是秘密了，不用担心。”
他顿了一下：“可是，他们来买房子时，分明还没有见过狗头金。”
“你就是爱多想！”林娘子嗔道：“没准儿之前就有人见过呢！所以人家才冲这儿来，不然他能一眼就认出来？狗头金能是常见的东西？不提前知道，就算搬眼前也想不到吧！”
不得不说，也有些道理。
唐青山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午，还真有不少人过来找人，唐大哥就带着他们去了有刺梨的那个地方。
他们前脚走，后脚元摇归和元摇初就过来了。
唐三哥就带着他们去了，元摇归跳下那个土坡，仔细的看了看，才跟他道：“多谢了。那唐小郎自便吧。”
唐三哥之前就听他爹嘱咐了，虽然疑惑也没多问，就转身走了，然后回头的时候，就见元家兄弟俩，顺着山路往山上去了。
元家兄弟都会功夫，一直飞快的爬过这个山头，元摇初道：“行了吧？看不到了！”
元摇归点了点头，元摇初就直接坐下了，草很厚，太阳暖融融的，他索性直接躺下，叨着一根狗尾巴草，眯起眼睛。
元大哥也在他身边坐下。
元摇初道：“至于的么，人家谁管你买不买山？”
“怎么不至于？”元大哥道：“那个唐青山，不愧是做过生意的人，着实是精明老辣，咱们稍微一示好，他便警惕起来，我没办法，只好假装对狗头金感兴趣，才打消了他的疑窦。”
他顿了一下：“所以，做戏做足，也就是一趟脚的事儿，不然呢？告诉他们咱们买山就没打算干啥，专为了花银子的？人家还不当咱们是傻子？”
元摇初乐了：“还真是。”
他们其实是为了雁沈绝。
雁沈绝从记事儿起，便霉运加身。
多半也不是什么杀身之祸，只是非常的倒霉，不是喝水呛着这种倒霉，而是身边容易出意外，但凡出点事，哪怕只有一个人受伤，这个人也必定是他。
马车好好的断个轴坏个轮子都是常事，受个伤闹个病也是经常，而且不止如此，还攒不住钱……若是有个什么大的进项，不赶紧花出去，必定会遭个大灾，受个重伤什么的。
倒也不会连累旁人，只是他自己受罪，所以一有钱，他们就赶紧找个地方花掉，买下宝塔山只是就近顺手，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可是这种事情谁信啊！
倒真是元摇归这么一说，为了狗头金而来更加可信。
两兄弟一坐一躺，闲聊了一阵，元摇初道：“走吧，下山吃饭，饿了。”
元大哥就跃了起来，随手拉起弟弟，元摇初一边走着，随便踢开脚边的石头：“哥，你说这有狗头金处必有金矿是真是假？我们要不要找找？万一不小心就找到了呢？”
“可别，”元大哥道：“咱们这会儿又不缺钱，真找着金矿，可不一定是好事。”
第96章 好看的人怎么会有错
元摇初一想也是，发个小财，雁沈绝都得遭个灾，要找着金矿，得给他弟收尸了。
他顿时紧张起来，双手捂住眼，虚着往外看：“呸呸呸，童言无忌，山神老爷莫要理我，我不要金矿，我不要金矿……”
这是什么活宝……元大哥抽了抽嘴角。
两人飞也似的下了山，元大哥继续去新房那边，元摇初就在村里溜达。
结果经过唐家门口，就见二哥哥坐在门前看书，心宝坐在他一只脚上，双手托腮，怔怔出神。
心宝长的肉乎乎的，小脸真就像个白团子，两只小肉手手一托，大眼眨巴眨巴，要多么可爱，就多么可爱。
元摇初立刻跑下来，跟二哥哥点了个头，就直接往她身边一蹲，也学她的样子，双手托着腮。
不一会儿，心宝瞅了他一眼。
他也不看她，然后她就问他：“你也在发愁么？”
发愁？
元摇初忍着笑，把自己的脸挤在一起：“对，我也在发愁。”
她问：“你在愁甚么？”
他反问：“心宝在愁甚么？”
心宝特别惆怅的叹了口气：“在愁我的的。”
噗！
元摇初学着她奶气奶气的样子：“我在愁我记记。”他还解释了一句：“就是你那天娶的老婆。”
“哦！”心宝道：“我几道的，会飞的仙女老婆。”
“对，仙女老婆，”元摇初辛苦的忍笑：“那心宝愁的的什么？”
没想到奶团子道：“你先说。”
我先说就先说！
于是元摇初现编现说：“我记记啊……我这个记记可愁人了，他小小年纪，就跟个小老头儿一样，一板一眼的，我天天呐个愁啊，我都快愁死了！！”
心宝听的十分认真，大眼卜灵卜灵的，还站起来，拍拍他头：“你别着急啦！”
元摇初道：“可是我就是很着急呀！唉，我真的特别着急。”
心宝超认真的安慰：“你记记这么好看，肿么会有错呢？长的好看的人是没有错的，你愁他，那就是你不对了……”
元摇初：“……？？？”
不是，哪里不对吧？？
我弟弟好看就没错，我愁反而有错，这？这是在说我长的丑？？你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扎我一刀？
二哥哥专心当好背影板，也不插话，元摇初眨了半天眼晴，默默道：“行，行吧，我错了……那你愁你的的什么啊？”
心宝叹了口气，又走回去，坐到了二哥哥脚上。
元摇初道：“你到底愁你哥什么啊？愁你哥不好看？”他回头看：“挺好看的啊！”
心宝不高兴了，站起来捂住二哥哥的脸：“不许你看！我的的当然好看了！但系心宝愁的不是这个的的！”
元摇初道：“你愁的是不好看的那个的的？”
心宝脑子有点宕机，眨着大眼反应了一会儿，才道：“不系的！我的的全都好看！！”
元摇初笑的不行：“那你‘的的’都这么好看了，还有啥可愁的？”
其实二哥哥也不知道她在愁什么，他还没来的及问呢，元摇初就自来熟的跑过来了，他也等着听。
心宝叹道：“我在愁四的的。”
元摇初问：“你愁四的的什么？”他忽然想起来：“你是不是愁你四哥的腿？”
奶团子瞅了他一眼，那个眼神儿分明是“我被你笨到了”。
元摇初：“……？？”
然后心宝一本正经道：“心宝才刚教过你，你又忘啦？腿有甚么要紧呢，脸才要紧呀！”
元摇初：“……？？”
我觉得腿也挺要紧的吧？？
他也学乖了，也不抢答了，由着她说。
心宝嘟嘟囔囔：“的的之前在卖糖，卖糖的时候很开心，昨天和前天不卖了，的的就不开心。”
自从元家买了山，他们就没有再去摘刺梨，把最后一点刺梨熬的稠稠的，又搅的很劲道，搓成条，切的一块一块的，找地方晾了起来，给心宝当糖块儿吃。
还怪好吃的，心宝一说到这儿，就想了起来，哒哒哒跑回屋，端了糖块碗出来。
元摇初也不用她让，自己拿了一块，一边道：“其实你们想卖就卖呀！你爹自己不要卖的，我们又不在意这个？”
二哥哥扫了他一眼，怕他以为是大人教的，但是这位显然完全没往那儿想，又道：“再说你们不是还在卖菜？”
“不一样呀！”心宝含着糖：“卖菜和卖糖不一样。”
元摇初问：“有什么不一样？”
心宝憋住了，心里明明很清楚，但是说不出来，“反正就系不一样！”
“那行吧，”元摇初道：“那就算不一样吧，那你让你爹去想啊！你一个小娃娃愁什么！”
心宝道：“爹爹也想，心宝也想，要系心宝先想出来，爹爹就不用想了。要系全都爹爹想，那爹爹要想大的的，二的的……和心宝的，”她扒拉半天手指头也没算清楚：“好几个办法，爹爹会累的。”
元摇初捂胸，被感动的嗷嗷的：“也太乖了吧！太可爱了吧！！啊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宝宝啊！！”
二哥哥也有些与有容焉，把妹妹抱进怀里：“心宝儿确实乖。”
元摇初就是个自来熟的，赖在他家吃了晌饭，心宝睡午觉了他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二哥哥跟弟弟学了这事儿，把四哥哥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但就算这样，心宝醒了他也没提。
因为心宝就属于搁下爪儿就忘的，像那天官府过堂，多大的事儿，大家都担心她会吓着，结果一觉醒来全部忘光光。
果然，睡了午觉起来，心宝就跑出去跟双胞胎玩了。
结果元摇初走的时候看到，非得跑过来问她：“心宝，你想出来了吗？”
心宝跑的气喘吁吁，眨巴眨巴大眼：“想什么呀？”
元摇初道：“你不是愁你四哥哥么，你不是要给你四哥哥想办法吗……”
他吧啦吧啦的给她回忆了一下，说的那叫一个清楚。
心宝大眼瞪的溜圆，兴奋的小红脸一点点恢复雪白，她皱起小脸，“对，对哦！！我差点忘啦！我还没给四的的想办法呢！”
她就又开始发愁了。
四哥哥赶紧过去，抱着哄。
第97章 你喜欢做什么
四哥哥搂着妹妹，说了好一会儿。
他手很巧，一边哄着，就扯了根草编了个蚂蚱，于是不一会儿，呆团子就开始玩蚂蚱了，而且她知道四哥腿不好，跑起来都是绕着他跑，兄妹俩玩的很乐。
唐大哥兄弟俩坐在门前，遥遥看着那边儿。
小团子笑的哈哈的，唐大哥瞧着也不由发笑：“小屁孩儿，忒爱操心。”
二哥哥道：“你没发现么，心宝虽然不大懂，但她就是能感觉到情绪，爹每次心里不舒服，面上一点看不出来，但心宝就能感觉到。”
“哪这么多事儿！”唐大哥不在意的道：“爹就算了，四郎才多大？他不高兴了？我咋没看出来？”
二哥哥斜了他一眼，“那四郎喜欢做生意，你看出来了么？”
唐大哥顿了顿。
他并不是个细心爱琢磨的，但真要点出来，他当然也看的出来。
四哥哥很喜欢做生意，他喜欢钱，但更喜欢这个赚钱的过程。
像他，虽然一直陪着弟弟卖缠糖，也没跟客人起过冲突，可是说实在的，真碰上那些个占便宜没够的，或者撒泼打滚的熊孩子什么的，他面上赔笑，心里也是很暴躁的。
但四哥哥就不会，他很喜欢这个……我这次处理不了，但一次一次总结经验，一次比一次处理的好……这种感觉，当然了，他更喜欢那种在实践中慢慢学习，一天比一天熟练，一天比一天卖的好，卖的钱多的感觉。
虽然明白了，但唐大哥也不太在意，随口道：“想这么多做什么！”
“哥！”二哥哥忽然叫他。
唐大哥转头看了他一眼，二哥哥认真的道：“哥，我觉得最近我身体好多了，那药是有效果的，叔公说，三四个月就能痊愈，然后慢慢调养，也就一年就能与常人一样了。”
“嗯？”唐大哥没明白他的意思：“对啊，怎么了？”
二哥哥慢悠悠的道：“唐三水已经不能翻身，余下那三人，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以后再不用理会他们……等我身体好了，我就去念书；人参酒也快到日子了，爹也可以喝，翻过年来，我跟爹爹的身体都能好。”
唐大哥微怔，浓黑的眉，微微凝起，看着弟弟清亮的眼。
二哥哥的声音很轻很轻：“心宝儿是个福娃娃，我们都会越来越好……所以哥，家里，你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了。”
他顿了一下：“四郎喜欢做生意，我喜欢念书，哥，你喜欢做什么？”
唐大哥猛的沉默了。
阖家回到乡下那年，他也不过十三岁。
见识过府城的繁华，乍然一无所有，又顶着一个孝字，不能对刘婆子做什么，他只能花尽一切心思，豁出命去，护着重伤未愈的爹，护着小产病弱的娘，护着栖栖遑遑的幼弟们，那段日子，他都不敢回想。
所以到如今，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做长子，做长兄，习惯了家里需要他做什么……而从来没想过，他自己喜欢做什么的问题，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太奢侈了。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
也想过的，夜深人静之时，心血来潮那刻，他也曾想过这个问题。
可是多少雄心壮志，到头来，还是叫三个字挡住了……不放心。
他真的是不放心，不放心爹娘，也不放心弟弟，更不放心妹妹……心宝儿是个福娃娃，他担心她这个福娃娃，她那些古怪的本事，万一叫人知道了……
好多事情都不放心。
他浓黑的眉睫，深深敛着，最终还是粗鲁的按住弟弟脑袋，搓了两下：“天天琢磨这么些事儿，怪不得身子骨不好！”
他站起来走过去，随手捞起妹妹搁在肩上，就大步流星的冲着山去了，遥遥就听到小团子又紧张又兴奋的尖叫和笑声。
二哥哥嘴角带笑。
他知道他哥不放心，他现在也就说几句，叫他心里留个影儿，等翻过年，若是一切顺利，他们身体都好了，他自然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唐大哥带着妹妹上山玩了一趟，迎见不少抬着刺梨子下山的，果然一找着地方，就是一通疯抢，熟不熟的全给摘了。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山上没主的东西，就是靠抢的，这么多人不抢就没了，你不摘别人也会摘，所以就是恶性循环。
唐大哥只当没看到，带着妹妹直接去找知了猴。
八月天，已经有点晚，知了猴都上树了，也没下雨，但因为山里潮气重，所以地还是很松的。
心宝是找知了猴的高手，难得小破车身体没掉链子，她蹲地上，小胖手指头一抠就是一个，提着小爪子拽出来，胖乎乎一个，快的就跟这知了猴是她种的似的。
唐大哥没带帕子，只能兜在前襟上，一路跟在后头照应着妹妹，也捡漏了几个。
忽听身后脚步声响，唐大哥一回头，就见唐娟子走了过来，一见他转头，就露出了一个羞怯的笑，把头发挽到了耳后，道：“唐大哥。”
唐大哥一皱眉。
这阵子他但凡出门，陈玉花和唐娟子轮着堵他，都快堵成村里一景儿了。
但他一直就当没看到，从来没理会过……早干嘛去了？这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家的二层小楼？
结果这俩人，越不理还越来劲儿了，上个山也不消停。
他就只嗯了一声，唐娟子慢悠悠的过来，娇滴滴的道：“唐大哥，你这是……呀！怪瘆头皮的！”
唐大哥：“……？？”
他实在是有点好笑。
陈玉花虽然也住在村里，可人家从小，是真当娇娇小姐养大的，从没沾手过农家的伙计，拿这个矫揉造作的劲儿出来，看着也还过的去……可唐娟子？
她可是跟村里这伙孩子一块疯跑着长起来的，活吃鱼虾，火烤蚂蚱的事儿干了不知道多少了，这会儿拿这个架势出来，真的是……又土又装，东施效颦。
唐娟子一看他笑，就跟着笑了，抓着耳发道：“唐大哥，咱去那边说句话行不？”
唐大哥直接道：“不行，我要看妹妹。”
唐娟子愣了愣，就是一皱眉，看了看心宝。
然后她一副吩咐孩子的口吻，看着客气实则不客气的道：“心宝，你去那边玩，我找你哥说句话。”
唐大哥：“……？？”
他当时就沉了脸：“你有病吧？”
唐娟子一愣：“我就是……”
唐大哥直接开骂，“你有病赶紧吃药，少冲我妹妹呛声，什么玩意儿，滚远远的。”
他抱起妹妹就走了，心宝手里还抓着一个知了猴，茫然道：“哎？？”
她一心抓知了猴，完全没注意两人说啥，唐大哥一看她这个呆样儿，就笑了：“没事，明天叫三哥陪心宝来抓。”
唐娟子都叫他骂懵了，这会儿才回过味来，追在后头：“唐大哥！唐大哥！”
第98章 都是心宝的
唐大哥眉头打结，大步流星，心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她果断抬手，捂住了大哥的耳朵，一边还艰难的扭回头，大声嚷了回去，自带回声：“这系我哥~~不系你哥~~~”
唐娟子明显呆了呆，改口：“心宝，你站站！”
心宝大声回，“我就不站！！”
唐大哥笑的不行，越走越快，不少人瞅见。
其实村里人，说刻薄也刻薄，说厚道也厚道，反正这种小姑娘追着小伙子跑的事儿，大家虽然打趣，但一般不会说的太过份。
可谁叫唐石头家才招了众怒呢？
当时就有人嚷嚷了：“哎哟，唐大郎，我还当狗撵着你呢，吓成这样！结果一看是娟子啊！”
“娟子，唐大郎欠你银子了？你这一天天前追后追的，你也叫人家喘口气！！”
“就是啊，你也好生倒饰倒饰，大白天别闭着眼跑啊！”
众人登时就是一通哄笑。
唐娟子是个小巧长相，五官都小巧，眼当然就不大，这话说的忒促狭，唐娟子气的脸都青了，含着眼泪跑了下去。
那边唐大哥一路快跑，真跟狗撵一样，早跑回了家，
进了院，把衣襟里的知了猴抖了出来，倒进水里洗，心宝在旁边一个一个的数：“一，二，二，系……”
她人小，手儿也小，一蹲下，膝盖就挡着半个盆，知了猴被她拨拉到手底下，又慢悠悠的滑了回去，她全无察觉，一直数到了几十……
唐三哥直吞口水：“赶紧洗了腌上，晚上就炸吧，炸了越嚼越香，你们从哪弄了这么些？明儿我也去弄点儿。”
唐大哥也没多说：“叫心宝带你去，心宝儿可会抓了，都是心宝抓的，要不是那个唐娟子跑了去，我们还能抓。”
“真烦人，”唐四哥天天跟着进城，天天见：“大哥你别理她，不好看。”
心宝立刻帮腔：“不好看。”
唐四哥笑道：“心宝想要什么样的大嫂？”
心宝摇了摇头：“不要大嫂。”
“啊？？”唐四哥笑道：“心宝不要大嫂？为啥不要大嫂？”
心宝毫不犹豫的道：“爹爹，阿娘，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唐小八和仙女……都系心宝的！都系心宝寄几的！！”她小手手比了比自己，特别理直气壮。
几个哥哥都笑的不行，唐大哥随手抱住妹妹，轻轻抛了一抛：“小臭宝，你还挺贪。”
二哥哥皱眉道：“后头那俩是什么？不是，后头那一个是什么？”
心宝俩人早闹腾开了，也没理他。
这边唐三哥出去掐了几枝子嫩花椒，唐四哥拿着小柳枝儿，仔细的把知了猴刷洗干净，拿盐泡了一会儿，估摸着唐青山快回来了，才捞出来沥干，然后起锅倒油，凉油就入锅，小火慢炸。
炸到金黄色，就捞出来沥油，留一点儿底油，把掐来的花椒，连叶带花椒扔锅里炒香，把知了猴放进去炒匀就行了。
唐青山两口子一回来，就闻见味儿了，林娘子吸了吸鼻子：“这是弄知了猴回来了？弄了几只？烙饼了？”
一般弄的少，就剁碎了炒，炒的咸一点儿，大家都能尝个味，烙了薄饼卷上菜叶，洒一点点，香的很！
唐四哥笑道：“没烙饼，大哥和心宝弄了不少呢！整着吃！”
林娘子笑道：“行行，”一边说着，就进屋一瞅，一看一大盘子，先就提着小爪子揪了一个吃，又给唐青山也揪了一个。
刚炸出来的，一咬进嘴就是嚓的一声，外皮儿焦酥，一咬里头又麻又香又劲道，真的是越嚼越香。
然后才洗了手坐下吃饭。
因为家里豆角很多，所以蒸了杂粮米饭，炖了豆角和肉，炒了蒜苗，加上一盘金灿灿的知了猴，还挺丰盛的。
心宝馋着，想吃知了猴，林娘子怕她卡着嗓子，把小腿腿都给她揪了，头也咬掉，皮都仔细剥了，才塞进闺女嘴里：“嚼细了才许咽，听到没有？”
心宝一边嚼一边乖乖的点头。
林娘子又给她剥了一个，放在她的小盘子里，才问唐大哥：“咋回事儿？我听人说唐娟子叫你骂的哭着回家了？”
唐大哥呵了一声：“她有毛病一样，冲着心宝大小声！”
他就学了两句，林娘子失笑：“这姑娘啊，纯粹就是蠢，装都不知道朝哪块儿装，忒蠢了。”
唐四哥道：“反正我挺烦她，天天堵大哥就堵大哥吧，还老拿那种烦赖赖的眼神儿看我，就好像我多不会看眼色儿一样，一个车上我朝那避？再说我凭啥要避？真讨厌。”
唐三哥一如既往的看脸：“别的不用说，丑！眼睁大了还没家雀儿眼大呢！”
“对，”唐四哥点头：“倒是陈玉花长的还行。”
唐三哥道，“行屁，地包天嘴！也丑！”
唐四哥愣了愣，回忆了一下：“还真是……不过我觉得她说话慢悠悠挺好听的。”
林娘子皱了皱眉。
唐大哥整个人向后一仰，一抬手，隔着俩弟弟拍了他一巴掌：“小屁孩儿懂个屁！”
但是已经晚了，林娘子已经迁怒了，沉着脸道：“我也觉得这么说话好听！娇滴滴的多好听啊！！”
老父亲无声的叹了口气，站起来，拿了豆腐乳过来，默默的打开。
他四儿子还茫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爹，你咋又吃豆腐乳啊？菜这么老些吃不了又得剩！”
唐青山没理他。
唐四哥正处于似懂非懂的年纪，还挺喜欢这个话题的，又拐回去道：“我觉得陈玉花……”
“你觉得个屁，”唐大哥再一次拍了弟弟一巴掌：“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四哥哥茫然 ，四哥哥委屈，只能低头吃饭了。
二哥哥含笑不语，全程只有奶团子和双胞胎，专心干饭，两耳不闻窗外事。
最后一家子把一盘子全吃了，唐三哥还道：“心宝，明天下午哥带你去抓！心宝能记着那个地方吗？”
心宝猛点头，特别自信：“心宝记得。”
唐大哥看着妹妹发笑，心说你记得才怪，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他妹妹是小福星，估计不管去了哪儿都能找着。
他就叮嘱弟弟：“避着人点儿，不然又是事！”
“放心，”三哥哥道：“我明天带个袋儿去，谁也瞅不着！”
隔天是唐大哥和唐三哥去送的菜。
因为不卖缠糖，不赶早市，卖菜是为了供晌午和晚上，所以不用太早，正好村里不少人去卖刺梨子，唐大哥索性把时间岔开了，晚了不少才去，等陈玉花和唐娟子等燥了回家了，才听说他们走了。
赶着出来的时候，早连驴车的影儿也没了。
第99章 我看不上你们
偏偏两家住的还挺近，差不多斜对着，互相都能瞅见。
陈玉花往这边走了几步，温柔的笑道：“唐娟子，听说你昨儿哭着从山上跑下来，你没事吧？”
这种含沙射影的调调儿，唐娟子并不擅长，于是她丧着嗓子道：“关你屁事！”
陈玉花道：“倒是不关我事，我是为你好，你毕竟是个姑娘家，还是要矜持一些的，你这样也太……”
她用帕子掩了掩嘴唇，没把话说完：“有些话，我本不愿说，方才你没出来，你不知道，唐大哥见只有我在，倒是……”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怜悯的看着她。
她其实什么也没说，却又好像把什么都说了。
唐娟子本来就晚出来一步，也不知道外头出了啥事儿，一听这话，眼都瞪大了。
她想难道真的是这样？
因为这几日两人都在，都往车边儿上凑，所以唐时繁才不敢停车的？正好今天她不在，所以唐时繁赶紧停下车跟她说话了，瞅见她出来才走的？
顿时就气急败坏。
陈玉花用帕子掩了掩唇，掩去了那丝笑意。
她心说蠢成这样，也想跟我抢人！
她道：“我阿娘好像叫我了，我回去了。”
一边就转回身，娉娉婷婷的走去了，唐娟子恨的不行，低咒道：“狐狸精！狐狸精！！”
陈玉花头都没回，就慢悠悠的回了家。
旁边的大婶儿伸头看了看，撇了撇嘴。
结果等唐大哥送了菜回来，村里流言就起来了，说早上他走了，唐娟子和陈玉花骂架了。
唐大哥烦的不要不要的，林娘子也烦了，直接就跟旁人放了句话出去。
说她娘家写了信来，他大舅舅给他定下了一桩亲事，等转了年，就去府城成亲，姑娘父亲是他大舅舅的朋友，因为以前唐大哥在他舅舅那住过好一阵子，少年时是见过的，所以连庚帖都换了。
这话放出去，有信的也有不信的。
但就算不信，意思也领会到了，说白了，唐时繁看不上你们，人家要娶的是城里姑娘。
这么说肯定会有人酸，但就是这种说词才最挡的住人。
二哥哥问他：“这样能行？”
“行不行的，”唐大哥道：“话反正放出去了，再来就是不要脸了。”
唐三哥在旁边催：“别白话了，赶紧的！”
二哥哥无语：“我说话耽误手上活儿了？”
心宝赶紧举高小手手：“别吵架，别吵架！不许吵架。”
唐三哥叹了口气，只能抱着妹妹，坐下等着。
他要去抓知了猴，家里没有合适的布袋子，二哥哥只能剪了唐青山的旧裤子，给他缝了一个，结果唐大哥说下午不送菜了，他也去，也要一个，所以二哥哥只能给他现缝。
是的，家里针线活儿都是二哥哥在干，林娘子一般不干。
好在用裤腿改，也就是下头缝住加个系带儿的事儿，也不用针脚多细，很快就缝好了，二哥哥扔给他哥，一边笑道：“你们俩不把这俩袋子给我装完就别回来！”
心宝道：“好哒！”
三个人开开心心的去了。
心宝儿果然已经忘了昨天在哪找的，但是也果然在哪儿都能找着，而且今天出来的早，天光还大亮，不少知了猴正慢悠悠的爬到树上，一捏一个准儿。
开始三哥哥还记着数，后来多的他都不记了。
心宝都抓累了，大哥给她找了个石头，心宝坐在上头，抱着水袋子，咕嘟咕嘟的灌了好些水。
唐大哥道：“今天抓的不少，给元家送一点，等回头进城，给林爷送几个，也给沈家店铺送几个。”
唐三哥道：“这玩意儿人家能稀罕么？”
唐大哥道：“别人不好说，但我估计林爷肯定喜欢。”
心宝在旁边道：“心宝也去！”
“行，”唐大哥道：“现在去的晚些，你要想去，就早点起。”
心宝道：“大哥叫。”
“行，”唐大哥道：“大哥叫你。”
下午下山，果然摘了两大袋子，这种东西难得，也就是吃个稀罕，抓出约摸二斤给元摇归拿去，然后又拿叶子装了两包。
第二天果然去的晚，二哥哥刚给她穿好衣服，想往篮子里头放呢，她就醒了。
于是索性也没拿篮子，三哥哥就坐在一边揽着她。
结果从村口经过，就见陈玉花站在门口，幽幽怨怨的看着他，唐大哥目不斜视，驴车更是停也没停，心宝趴在三哥哥肩上，就见她直勾勾的眼神越来越远……还怪吓人的。
一路进了城，唐大哥先去沈家门口，把一小袋知了猴送了过去，然后到了林府，也把知了猴送进去，只说吃个新鲜。
没想到正卸着菜呢，林爷倒是背着手儿出来了。
唐大哥赶紧向他施礼，林爷只点了点头。
心宝在一旁跑来跑去，帮忙捡着地上掉落的菜叶，林爷迈过后门，笑道：“心宝。”
心宝转回头：“林叔叔好。”
林爷蹲在小团子面前，笑道：“心宝儿，你是不是骗人了？你说叔叔买菜，你就来陪叔叔玩，可是你没来呀？”
心宝一愣，眨了眨大眼，愧疚的对手指：“对不起呀，心宝起不来。”
林爷笑道：“那这样吧，心宝明天再帮叔叔抓点知了猴，叔叔就原谅你。”
心宝立刻点头，拍着小胸脯：“叔叔放心，心宝超会抓知了猴猴！”
林爷显然很喜欢小孩子，一路与心宝说话，唐大哥两人很快就卸完了菜，结果管家结帐的时候，还多给了一两银子，说是买知了的。
唐大哥急道：“那是偶然得了，送给林爷尝鲜的，不收银子。”
管家看了看林爷，林爷笑着站起来，道：“那就谢了。”
唐大哥道：“不当甚么。”
林爷笑着与他道：“我是个好吃的人，回头你们若是再有知了猴，或者不拘是扑着蚂蚱、抓着泥鳅，或者田鸡豆虫什么的，都可拿来卖给我。我知这种东西也不是好抓的，所以也不必刻意去抓，赶巧有多余的便送来，价儿好商量。”
唐大哥连声应下。
林爷又笑着与心宝说了几句，这才走了。
唐大哥上了驴车，慢悠悠的往外走，唐三哥道：“吃完晌饭，我再去抓些！拿过来也就二斤吧？一两银子呢！一看人家就是不差钱儿！”
第100章 纯天然渣团子
唐大哥看了他一眼，心说团子睡觉的时候你去抓，估计啥也抓不着，便只道：“不急，回头等心宝睡醒了再去也不晚，正好也带她玩一趟，我看心宝这几天跑的，小腿腿都有劲儿了。”
“也行，”唐三哥道：“那回头我先上河里看看，趁这会儿能抓泥鳅，再过个把月就得上冻了吧？就不好抓了。”
唐大哥点了点头：“其实这菜，也就再送个把月了，进了冬月，就啥也不长了。”
奶团子仰着小脸儿，小脑袋转来转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听着哥哥们说话，忽然想到了什么，大眼骨碌碌一转。
心宝喜欢种菜菜，四哥哥喜欢做生意，其实想要两全其美……也很容易的呀！
她伸手捂住了嘴。
唐大哥看见了：“心宝儿怎么了？”
她道：“心宝想了一个好办法，要回家跟四的的说，心宝怕不小心说出来，就先挡住！”
“嗯，得先挡住，心宝真聪明。”唐大哥严肃点头：“是个什么好办法？”
心宝道：“系一个种菜的好办法。”
“种菜什么好办法？”
心宝道，“就系冬天种菜的办法……”
“我知道！”铁憨憨抢答：“在太岁土上种！！那土这么神，长的菜这么快，估计天冷也能活！！”
心宝眨了眨眼：“不系哒。”一边捂住了嘴：“心宝不说！”
唐大哥被他弟蠢的没眼看，抽了抽嘴角。
结果才转回头，就见路边站着两个人，正直勾勾的瞅着他们，居然是刘婆子和小刘氏。
他们手里提着篮子，估计是给唐三水送饭的。
昨天还听村里人说，小刘氏就跟吃差药了一样，好不容易把刘婆子赶走了，才消停两天，又开始搞的婆媳情深的，又做饭伺候她，又给唐三水送饭，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气的里正都不管她了。
但是明眼人就看出来了，这估计啊，之前传的那事儿是真的！
小刘氏这分明是把柄捏人家手里了，可不就只能叫人家牵着鼻子走么！
估计小刘氏也没想到，她这么千瞒万瞒的事儿，村里人早就都知道了，只是都不愿当这个坏人，不挑头说就是了。
两边一对上眼，小刘氏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露出一个温婉的笑：“繁儿，能不能捎我们回村儿，我们……”
一句话还没说完，驴车早飞快的跑远了，尘土卷了他们一脸。
小刘氏咬着唇委屈了一会儿，也没有人安慰，她便道：“娘，您伤还没好，要不咱雇辆车吧。”
唐大哥连看也懒的看她们，一路回了村儿。
这一来一回，统共用不了一个时辰，回来时间还挺早的，路上看到双胞胎和一伙孩子在玩过家家，唐大哥就把心宝也放了上去，于是呆团子就欢脱的加入了游戏，早忘了还要跟四哥哥说啥好主意了。
唐三哥还惦记着摸泥鳅，也没多待就回去了，结果隔了没多大会儿，一辆熟悉的马车，慢悠悠进了村儿。
一见这伙孩子，元摇初立刻站起来，双手合成个喇叭，冲着上头嚷嚷：“心宝~~~~”
心宝答应：“哎~~~”
一对戏精，明明就隔着二十来步，硬生生喊出了群山回应的效果。
元摇初拉着长腔：“我！来！啦！我把你的仙女老婆也送！来！啦！！”
心宝也拉着长腔：“不！要！啦！！我重！新！娶！啦！！”
噗！！
元摇初当场笑倒，笑的快要在车上打滚。
然后他跳起来，再一次嚷回去：“你新娶的老婆会飞吗~~~~好看吗~~~他是仙女吗~~~”
不会。
这么一想，老婆还是旧的好。
纯天然渣团子考虑了一下，立刻从小土坡上跑了下来，然后她在车下头叫：“老婆！老婆！我来啦！”
雁沈绝充耳不闻。
这么小小一只，还没车板高，顶着两根小豆芽，雪白娇软，奶声奶气叫老婆的样子，真的是可爱的人心肝儿乱颤。
元摇初被萌的不要不要的，立刻下手，把她提了上来，还给她打开了车门。
心宝推开了车门，一看到雁沈绝，立刻上前拉住他手：“老婆，我来接你啦！”
雁沈绝冷脸道：“我不是你老婆。”
冷着脸都这么好看！！奏像画儿那么好看！！终于明白为什么书上要说，玉似的美少年！！
心宝大眼锃亮，拉着他手不放：“系，就系！老婆，我们去拜堂吧！”
少年并没有抽开手，只神情有些别扭：“我不去。”
“为什么呀？”心宝大眼天真：“你不喜欢玩过家家，我们可以玩别的呀，你长的好看你说了涮！你想玩甚么就玩甚么！全都听你哒！”
少年：“……”
“去吧去吧！”元摇初撺掇：“一起去玩玩嘛！”
他弯下腰跟心宝道：“元二哥也跟你们一起玩，好不好？”
心宝点头：“好呀。”
元摇归看了半天热闹，然后他严肃的跟她道：“心宝儿，你有没有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
他正要给她讲讲，没想到她点头：“听过呀。”
“听过那就好说了，”元摇归道：“仙女只能娶一个，娶了仙女就不能娶别的了，娶了别的，仙女就会飞走，再也不飞回来了，你就没有老婆了。”
奶团子大眼卜灵卜灵。
这种哄小孩的话，她系不会信的。
但是仙女老婆这么好看，哄一哄他也没其么不可以的。
于是奶团子严肃点头：“心宝几道啦！你就放心吧！！”
元大哥点了点头，露出了大伯哥的慈祥微笑：“那就去吧！”
就这么被卖了的美少年：“……？？”
他冷着一张脸，被奶团子拉走了。
元摇初就像吃了笑药，又在旁边笑，一直等着他哥说完了，才哈哈笑着，陪着他们去了。
元大哥驾着车往前走，走出几步，他也觉得不对了。
为什么……就非得是仙女老婆呢？
为什么，他弟就不能长长志气当个新郎呢？新郎娶小团子的戏，难道不能唱？？
他笑着摇了摇头，又想到了什么，神情渐渐转为深思。
第101章 长久跟她在一起
小少年被心宝拉进人群，瞬间就围上了一帮小屁孩儿。
看着眼前数双盛满好奇的眼睛，雁沈绝略有些僵硬。
从小到大，他唯一一次做游戏，就是上次被呆团子拉来做仙女老婆，他根本就不会玩游戏！
想想什么老鹰抓小鸡什么丢手绢什么撞拐，他就尴尬的头皮发麻。
好在呆团子还是很有担当的，她张开手臂，小身板挡在他面前：“这系我老婆！不能看！”
另一个约摸五岁的小胖子道：“可系我也是你老婆呀！”
“对啊，我也系你老婆呀！”
“我也系呀！！”
因为唐四哥编的状元帽太俊了 ，又因为她有小五哥和小六哥帮忙，所以新郎的活儿最近被心宝承包了，放眼望去，半数以上都是她老婆。
翻车宝脑袋宕机，大眼眨了半天，雁沈绝垂眼瞅着她，元摇初又在一旁无声狂笑。
然后心宝终于提出了解决办法：“可，可系我养不起这么多老婆，要不大家把我的老婆分了吧！”
“那你把仙女老婆分给我吗？”
“不行！”心宝超有原则：“仙女老婆是我寄几的！”
仍旧是上次的黑胖小孩道，“凭什么！我就要娶仙女老婆！”
眼见历史即将重演，一个叫宝根的小屁孩儿，跳到了石头上，很有气势的嚷嚷了一声：“不许吵架！都不许吵架！！”
他叉着小腰，气势十足，“金果哥说了！说昌哥说了！心宝是他罩着的，谁都不许跟她抢！还说唐墩子要是再欺负心宝就再也别来了！！”
小黑胖当时就蔫儿了。
狐假虎威的小孩跳下石头，拽了一个小女孩，“草丫你给我老婆吧！”
小女孩憨憨点头：“好呀！”
另一个孩子道：“我们不玩过家家了，我们玩急急令吧！”
一个孩子眼儿一亮，扑过来就抱住了最大只的元摇初，“元二哥我们一伙吧！！”
“不行！”另几个小孩扑上来：“元二哥与我们一伙！！”
顿时十几个孩子撕扯成了一团。
忽然变的受欢迎的元摇初：“……？？”
心宝叹了口气，绕了一个大圈，把她老婆安置在了石头上，有个孩子问：“心宝，你老婆不玩吗？”
“不玩！”心宝道：“会弄脏仙女的天衣！”
“哇！”众小孩子不明觉厉。
一伙孩子打闹着分成两组，开始玩急急令，其实也就是分成两队，划两道线，互相拽过“岸”就赢了。
这种激烈的游戏，心宝完全就是个菜渣，没两下子就叫人撞飞了，懵逼的坐在地上。
雁沈绝跳下来，把她提了上去，心宝也玩累了，就熟门熟路的想坐到他脚上。
雁沈绝下意识的一收脚，心宝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惊讶的爬起来，转回身看着他，大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你肿么能诳我呢？”
雁沈绝：“……？？”
他想着她的动作，试探着，慢慢的伸开腿。
果然小团子一屁股坐到了他脚上，倚着他腿，两只大眼还扫来扫去，巴适的很。
雁沈绝别眼看她。
奶团子实在是生的漂亮。
雪白娇软，眼儿又大又黑又亮，小腮圆乎乎肉乎乎，又漂亮又可爱，又有点呆头呆脑的。
她显然已经忘了“肚肚受伤”的那一回，上回见他，就跟见陌生人一样。
雁沈绝不由微微沉吟。
他一共见过她三次。
最早一次在街上，她把他认成了她的哥哥，而他也借她躲过了追兵。
第二次，在山上遇到，她误打误撞的解了他的危局，他也一直陪着她，到她家人找过来。
第三次，他跟她一起玩了个游戏，做她的……仙女老婆？
就在第一次过后，他整整一天都比较顺当。
第二次和第三次……他整整三天都很顺当。
因为他实在是霉运罩顶，所以这三天的界限，就显得十分清晰。
元摇归查到，这个村儿都称她是小福星，她醒来之后，家里就挖到了太岁，之后也是好运不断。
所以，跟这个小呆团子在一起，他就会不倒霉吗？
如果长久的跟她在一起呢？
雁沈绝抬手，轻轻拨了拨她脑袋上的小豆芽。
玩急急令就没有不打架的，没玩两局就打成了一团，哭叫声此起彼伏。
有不少听到声音的过来抱走了自家孩子，大家各自散了，走到一半，有个孩子狂奔过来，遥遥就道：“唐五！唐六！你哥弄了两篓子泥鳅！！”
“真的？”本来一左一右牵着妹妹的双胞胎，撒腿就跑，留下慢三拍的奶团子一脸懵。
元二哥从后头追上来几步，随手捏住她的小豆芽：“别跑，别急，这不都过来了。来，元二哥牵着你。”
心宝乖乖被他牵着小手手，站那儿等着。
果然没多大会儿，就看到那边一伙孩子，簇拥着唐大哥和唐三哥过来了。
心宝立刻撒了手跑过去：“的的抱！”
唐大哥把篓子换到左手，蹲下把妹妹抱了起来。
其实唐大哥自己也没想到能抓这么多，他本来还以为不带着团子去抓不着呢，毕竟村里太多猴孩子了，天天下河，抓泥鳅的比泥鳅都多！
没想到还真抓了不少。
心宝从他肩上，瞅了瞅篓子里，篓子里几根泥鳅还在蹦跶，心宝没吃过泥鳅，看着有点瘆人。
心宝抓住了他的领子。
“心宝不怕，”唐大哥安慰的跟妹妹顶了顶鼻尖儿，一边笑道：“这是鱼，就是长的丑。很好吃的，不过上午不能吃，得叫它吐吐泥，下午再吃。”
心宝点了点头。
一伙孩子跟了一段儿就散了，几个人回了家，元摇初还跟心宝道：“心宝，吃了饭来找你玩啊！”
心宝道：“好呀！”
唐大哥笑道：“心宝吃了晌饭睡午觉，得睡大半个时辰，你没事就家来吃吧，吃完饭咱轰蚂蚱去？”
元摇初眼晴一亮：“好好好。”他一点没客气的，就拉着雁沈绝进来了。
坐在门前的二哥哥，笑着站了起来，把雁沈绝迎了进来，一边给他倒了茶，一边也拿了水来，喂妹妹喝。
两人坐在一起，还怪对味儿的，都又弱又美又斯文，心宝一边喝，一边大眼骨碌碌的瞅他，就跟头一回见一样。
雁沈绝被她瞅的不自在，就随手拿起了旁边的书：“你看的这是……你要学篆书？”
第102章 没忘了她老婆
二哥哥眼神微闪，笑道：“心宝儿不知从哪看到一个篆书的匾，好些我都识不得，就买了一本回来看，书局里，篆书的，只有这本千字文。”
雁沈绝道：“篆书的三百千，我家中都有，改日拿来你教她罢。”
“不必不必，”二哥哥本来也只是个托词，笑道：“我不过是哄她玩儿，不须太多。”
雁沈绝并不擅长推托，就道：“那你看过之后再还我就是。”
几句话的空儿，二哥哥就差不多知道他的性子了，便没再多说，笑着应下了。
那边唐大哥和唐三哥找了个大木盆，去洗泥鳅，元摇初屁颠屁颠的跟上，三人就着河水，哗啦啦的洗了两遍，泥鳅滑不留手，不时的就跳了出来，元摇初和唐三哥来回蹦跶，大呼小叫。
唐大哥看着笑了笑。
他其实就是想试试，不带心宝去，跟带着心宝去，有没有不同，有多大的不同。
但轰蚂蚱人少了玩不起来，约村里的人，一约就是一大帮，事儿多的很，还不如叫着他们。
三人在河水里洗了两遍，又找了干净的泉水泡上，放点盐放点酒，叫它吐泥，一边才收拾着吃饭。
唐家的东西有不少是旧的，拼拼凑凑，但都挺干净，四哥哥在家做的饭，中午只有兄弟几人吃，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菜量是真不少。
菜只有豆角茄子，菠菜豆腐两个，一个酱烧一个清炖，两大盆，味儿说不上多好，却也不差。
心宝和双胞胎都饿了，闷头干饭，头都不抬，那边俩憨憨一见如故，恨不得当场拜把子。
吃完饭，心宝自己去漱了口，然后爬到了大哥膝上，大哥熟练的把妹妹一搂，轻轻拍着，没半刻钟就睡着了。
大哥站起来，亲了亲她脑门儿，轻轻放在了床上，一边就跟他们道：“走。”
元摇初用气音问雁沈绝：“小绝，你去吗？”
雁沈绝一个迟疑，二哥哥道：“沈绝不想去就别去了，我不去的，正好向你请教些学问。”
雁沈绝道：“不敢。”
一边却也就坐下了。
元摇初就出来，直接跑着叫了他哥来，唐大哥也把东西准备好了，连着双胞胎一起叫上，一伙人上了一趟山。
等心宝一觉醒过来，他们都回来了，抓了不少，灰的绿的小半坛子。
心宝洗了脸，摘了菜叶子去喂蚂蚱。
唐大哥笑道：“心宝想去玩吗？”
心宝点了点头：“想去。”
于是几个人又上去了一趟。
心宝从来没见过乡下人轰蚂蚱。
要先找一片比较平的大草地，一边放上新鲜菜叶子，用网或者竹筐子拦一道，然后就扯两根带叶的长枝子，两三个人，从一头开始赶。
盛蚂蚱可以找一个罐子，找块破布，用绳子绑在口上，留出来一个口，蚂蚱一塞进去，布就耷拉下来，也不会跳出来。
长枝子一挥起来，长草之间，能清楚的看到很多大的小的，各种颜色的蚂蚱飞起来，往这边蹦跶，起先还少，越轰越多，就跟闹蝗虫一样，呼啦啦的一片。
元摇初吆喝了一声：“哎！这边太多了啊！！”
三哥哥远远叫她：“心宝过来！别扑你一身！”
心宝赶紧迈着小短腿跑过去，三哥哥把她扛在一边肩上，一边仍是挥着长枝子，慢慢的往这边赶。
坐的高，看起来更是壮观，心宝大眼瞪的溜圆，不时的“哇！！”“哇！！”
还没赶到头，大家就开始下手抓。
心宝也从哥哥肩上下来，下手抓。
但是蚂蚱虽然多，蹦跶的却很快，心宝左扑右扑，累的一身汗都没抓到半只。
然后她忽然看到了一只巨大的。
心宝放轻脚步，慢慢，慢慢的走过去，两只手手合在一起……猛的一扑。
手底下毛毛挠挠的，心宝急道：“的的！的的！”
元摇初离的近，赶紧过来：“咋了？”
“我抓到一只！”心宝兴奋的小脸通红：“那么大，你快点帮忙，别跑掉了！！”
“好！”元摇初立刻举起手：“来，慢慢放开，我肯定不叫它跑掉！”
于是心宝两只手手，慢慢，慢慢的打开，露出下头一只大蚂蚱，真的挺大，都有心宝的小手儿这么长了，被她摁的奄奄一息，元摇初忍着笑，做势猛的一捏，把蚂蚱捏住，道：“这是个蚂蚱爷爷！”
一边问她：“心宝要拿着玩，还是放进去？”
“放进去，”心宝很有气势的道：“心宝会抓到更大的！！”
元摇初笑的不行，就把蚂蚱爷爷放进去了。
心宝劲头十足的继续抓，越大的蚂蚱，越蹦跶不动，很容易抓，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的菜更好，蚂蚱还挺喜欢吃的，撒了菜叶子那边，蚂蚱密密的一层。
几个人索性先把周边抓了，然后慢慢朝里套。
统共拿来了俩罐子，西瓜那么大，上午只抓了小半罐子，已经算收获很好的了，下午俩罐子都盛不了，没办法，唐三哥直接脱下褂子，把袖口一系，就成了俩口袋，又抓了两口袋。
抓到最后，小的都不稀的要了，只抓大的。
家里，两个一身书卷气的美少年，正在高雅优雅各种雅的聊着天，这一伙人就跟土匪下山一样冲进了院子，双胞胎已经成了一个草人，满头都是草，心宝也差不多，两膝盖都被草汁染青了。
她举着两个巨大的蚂蚱跑进来，远远就叫：“的的！老婆！这个送给你们！！”
她把巨大的蚂蚱，递到了两人手里，大眼晶亮，一副等待表扬的小表情。
二哥哥：“……”
雁沈绝：“……”
两人脸上，都有一瞬间的挣扎。
然后，两人都虚着手，接过了足有小孩手掌长，巨大到狰狞，嘴里还含着一点菜叶子的绿蚂蚱。
雁沈绝平平的道谢：“谢谢心宝。”
二哥哥毕竟在乡下待了三年了，比他耐受性强一点，真诚的夸奖：“心宝也太厉害了，居然能抓到这么大的蚂蚱！”
奶团子一脸骄傲：“我抓了好多呢！”
“厉害厉害！”二哥哥道：“好了，心宝赶紧去洗手。”
心宝哦了一声就跑走了，二哥哥迅速起身，找了一根线，把蚂蚱两只大后腿捆住，把线头递到了雁沈绝手里，就跟放羊一样。
雁沈绝默默抬头，看了他一眼。
二哥哥笑喷了，一边笑着，一边把自己那只的腿也给拴住了：“多难得，还没忘了你。”
他改口：“还没忘了她老婆。”
雁沈绝道：“唐二哥不要开玩笑。”一边却也无可奈何的，把大蚂蚱的线头牵住了。
第103章 超级苏的大哥哥
这一趟收获是真不小，两个罐子都盛的满满的，封住盖子的破布都被顶的一鼓一鼓。
唐大哥怕一晚上闷死了，准备直接给林爷送过去。
元摇初道：“我没带衣裳，我得回去换衣裳，我给你捎过去吧，他家在哪？”
唐大哥就把地方跟他说了，元摇初笑道：“放心！一定送到！”
他们就直接上了马车走了。
余下的，唐大哥去买了一个大盆，上头用密编的盖子盖住，把蚂蚱倒进去叫它们排粪，得放个两三天才能吃。
然后赶紧烧水洗澡。
林娘子听说了，回来一瞅，就见家里一伙孩子跟野孩子一样，衣裳黑的一道绿的一道的。
林娘子无语的道：“蚂蚱吐那水水洗不掉！你说说，弄这么些够衣裳钱不！”
“放心！肯定够！”唐三哥笑道：“林爷就爱这一口！肯定不会小气的！”
林娘子也没再说，就挽袖子下手，准备给闺女洗澡。
一边就笑道：“我听说今儿有不少人，上山弄知了猴的？高嫂子说是碰见老桩子了，问他弄了几个，老柱子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来，高嫂子还以为多少呢，结果就弄了俩，好不把她笑死。”
二哥哥隔着窗子笑道：“过了今天，估计又有抓泥鳅，轰蚂蚱的了。”
“既着他们学！咱不跟他们抢！”唐大哥笑道：“要不明儿咱去刨豆虫？”
“为啥？”唐三哥道：“不先看林爷给多少？要是给的多，咱就再去轰蚂蚱呗？”
“别，”二哥哥道：“咱吃了肉，也得给人剩点汤。”
山里东西，确实是各凭本事，但要是大家一起干同一件事儿，对比太明显了，倒不如像现在，啥事儿他们先干了，其它人爱学就学，弄不着，也只会觉得是叫他们先弄走了……顶多觉得他们确实有福气，不会太明显。
有本事，你们可以先玩啊！
如果什么事真有先玩的人，他们大不了不玩了，一样没法比较。
唐三哥没想明白，但也不太在意，就道：“豆虫也行，得先浇浇地。”
家里买回来的几亩地，就种了不少豆子，唐三哥道：“豆虫也好吃，不知道心宝敢吃不？”
心宝正被阿娘按在大盆里洗澡。
林娘子最爱玩闺女的小痒痒肉，按着她边洗边闹，奶团子哈哈哈的，都笑没劲儿了。
等洗完了，唐大哥也给双胞胎洗完了，三个人就在床上跑来跑去的玩儿。
林娘子道：“繁儿好生看着她们，别闹腾的掉下床来！”
唐大哥应了一声。
他自己也洗完了，散着头发站着，跟平时有点不一样，看着格外英俊。
其实在这个时代，在街上是有披发男子的，是短发结辫，后头散着，有时候会在近发尾处束一下，那属于蓄发的，会在二十岁之后才开始束发戴冠，所以二十岁才被古人称之为弱冠。
但是乡下人，为了做事方便，都习惯把头发全部高束起来，戴块小皮皮包住，用木簪子插起来。
所以乍见唐大哥散着发，还有点新奇。
心宝瞧的眼儿亮亮，往他怀里一扑，唐大哥赶紧抢步过来接住她，然后心宝伸出手，抓住他一把头发，摸着居然还挺滑。
心宝就道：“的的，我帮你编辫辫吧？”
“别，”唐大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你一编肯定缠成一个球！”
“不会哒！不会哒！”奶团子抱着大哥的脖子努力保证：“心宝超会编辫辫的，心宝会好好编哒！会编的巨好的！大哥你就放心吧！”
唐大哥皱着眉头看她。
心宝祭出了萌萌哒眼神儿，可爱吧唧的看着他，还撅起小鸟嘴，亲了亲大哥的脸。
很快，唐大哥就叹了口气，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心宝精神一振，整个人扑了过来。
哪个小仙女能抗拒编头发的小游戏呢？
唐大哥的头发又黑又多，这会儿还是湿的，心宝会编三股辫也会编四股辫，为了怕翻车，心宝决定先编三股的。
她鼓着腮，超认真的分出来一络头发。
但是幼崽崽的小手指头，真的很短；
大哥哥的头发，真的很长；
而且特别不听话，老是要到处滑。
唐大哥就听着后头他妹妹一会儿“呀”，一会儿“嘿”，一会儿又“哎呀”，就知道不妙了。
再下一刻，一只小脚脚踩到他腿上，还使着劲儿，再下一刻，另一只脚也踩了上来，她整只团子吊在头发上拽拽拽……最后连小脸也凑了上来，开始用牙咬……
唐大哥：“……”
咋说呢，终于知道什么叫使出浑身解数了。
可真是难为她了。
林娘子端着菜进来：“吃饭了。”
心宝动作一顿。
她心虚的一下子松开了手。
唐大哥回过头，冲她挑眉，她眨巴眨巴大的把小手手背到了背后。
唐大哥摸了摸，就摸到了乱七八糟的一团。
他叹道：“我‘超会编辫辫’的妹妹啊！”
“我错啦，”心宝对着手指，乖巧认错：“的的，心宝债也不敢了。”
“好吧，”唐大哥就笑道：“心宝儿亲亲大哥，大哥就原谅你。”
她立刻扑过来，抱着他脸，响响的亲了一下。
唐大哥笑出声。
大哥笑起来，真的特别宠，特别英俊，特别潇洒，心宝眼儿亮亮的，又亲了大哥一口：“心宝坠爱大的的！坠爱坠爱啦！”
二哥哥端着一盘菜进来，笑道：“换人了？昨天不是还……”
他一抬头：“噗！”
唐大哥指了指：“我就想知道，还有救不？”
二哥哥笑着过来瞅了一眼：“应该行，问题不大，先吃饭。”
于是唐大哥就顶着一边爆炸的头吃了饭。
心宝下午轰蚂蚱，劳动量太大，吃着饭就困的东倒西歪。
但因为现在天冷了，她都是跟爹娘睡，所以强撑着眼皮等着……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唐青山在厢房里洗澡，几个哥哥借着月光，在院子里洗衣裳。
林娘子慢悠悠的拿梳子，给唐大哥把打结的头发梳开，一边低声跟儿子们八卦：“我听说，那家子，又把余下的五亩地也卖了，才卖了二十六两，听说还当了唐三水的一大包衣裳，家里能当的当了个净光光……”
第104章 最后的底牌
唐大哥有些诧异：“这是不打算过了？就算……”
他压低些声音：“就算老太婆不在乎，刘氏也不在乎？她以后咋过？”
林娘子道：“我听你们高婶儿说，说这还是小刘氏提的呢，旁人好心劝她两句，小刘氏就哭哭啼啼的，说是刘婆子想卖了她，她害怕的很，没办法，只能卖地。”
二哥哥慢慢的搓洗着衣裳：“可是，要银子干什么？就为了让唐三水临死吃点好的？我咋这么不信呢？”
林娘子道：“没准儿是想救唐三水出来呢？之前不是还剩下几十两？凑着也得有百十两银子了。”
唐大哥诧异的道：“救唐三水出来？？”
“对啊，”林娘子道：“买通牢头，从穷人家买个人，把唐三水换出来，也不是难事儿。”
唐大哥更诧异了：“那，那咋办？咱不管？”
“咋管？”林娘子道：“咱又不能天天盯着，唐三水和那个胡瓜，都活不了几天了，他们要买就买呗！反正就算人出来，他们也没银子买药买凶了，我觉着也没什么可怕的。”
唐大哥道：“可是暗地里藏这么个人，还是觉得不踏实。”
唐四哥也道：“当初，谁能知道唐三水还能办出这么多事，坏人会干啥真没法说。”
林娘子也犹豫了，“那，那咋办？要不我悄悄的去……”她比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别，千万别。”唐大哥阻止：“其实也不用太着急，不行我们也买通个牢头？”
厢房门一开，唐青山趿着鞋子出来，就在门前坐下。
几个人登时不说话了，老父亲沉默了半晌，看确实没人打算向他汇报，不由得哼了一声。
林娘子心虚，手一抖，就薅断了儿子好几根头发。
唐大哥咝了一声。
唐青山淡淡的道：“不用担心，她们，还办不成这么大的事儿！要换囚，牵扯太多，风险太大，此案又如此骇人听闻，当初过堂时，就不少人在，也就意味着，有极多人认识唐三水……行刑时怎会没人来看？这样的案子，莫说百十两银子，就算千把两也办不下来，万把两都不太可能。”
唐大哥咳了一声：“那她们当这么多银子，想干嘛？”
唐青山道：“也许确实有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也或者就为了当个饱死鬼，管他们做甚？”
林娘子给儿子梳开了头发，随手拿了长巾过来，把唐青山的头发攥起来慢慢绞干。
一片安静中，二哥哥忽然道：“我倒有个猜想。”
唐大哥道：“什么猜想？”
二哥哥沉吟不语。
小刘氏收留刘婆子，是因为叫她捏着了把柄。
她以为这事儿没人知道，可这事儿，其实满村儿都知道了。
假如说，小刘氏如今已经知道，这事儿暴露了，她会怎么样？
高嫂子说卖地是小刘氏提的，假如这话是真的，那不管任何情况下，小刘氏提出来卖地，都有些古怪。
她不会是……卷了银子想跑吧？？
她，有这样的胆儿吗？
二哥哥并不知道，他只猜对了一半。
其实林娘子一直没把唐三水当回事。
唐三水喝了那什么神药，加上之前喝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已经毒入膏肓，既着他活也活不了几天了，更何况还受了刑。
林娘子去大牢，主要是为了对付胡瓜的。
她掐他是算计好了的，然后唐大哥趁机从他脚心打进去两根细针。
这种牛毛细针，并没有淬毒，一天半天的也察觉不出来，会随着血游走，不一定哪会儿，就刺破哪儿没命了。
这个时间不会太久，但目前，胡瓜还没有察觉到。
但是江湖人，尤其是杀手出身的江湖人，多半会留一桩保命的底牌。
胡瓜一直在示弱。
他被唐三哥踹了腿，还受了刑，又叫蛇咬了……但是这些都不致命，他表现出来的状态，比实际的状态，要严重的多。
然后趁着没人注意，他就跟一个狱卒搭上了话。
狱卒按着他说的，找到了他藏的银子和联络的方式。
本来若是组织里头没人在这，胡瓜到了日子也就死了，但偏巧，还真有人在这，看到了，过来了。
一个杀手想进一个破县衙的大牢，轻松极了，所以他就进来见了他一面。
他要价两千两，带他出县城，或五千两，等他伤愈再分开。
胡瓜选了前一个。
然后他又跟唐三水说，只需要二百两，就可以在那天晚上，带他一起出大牢。
唐三水当然是如获至宝，立刻就告诉了刘婆子，叫刘婆子去筹措。
两人说的时候，小刘氏就在旁边听着。
她直接都听傻了。
唐三水要是出来了，一个干啥啥不行的逃犯！她……她还能有个好？
胡瓜也察觉到了，笑眯眯的过来威胁她：“敢告诉任何人，我担保你比他们先死！！”
小刘氏吓的一个激灵。
然后她就生出了这个念头。
她想着，要不，她就跑了算了，有这百十两银子在手，再怎么，也不会比现在糟了。
第二天近午，刘婆子和小刘氏，照常过来送饭。
两人坐在门前的大石头上，等着大牢换班。
想着即将要干的事儿，小刘氏心跳如擂鼓，整个人都哆哆嗦嗦，下意识的一遍又一遍，摸着藏在怀里的银票。
眼见前头接班的人已经进去了，她一咬牙，猛的站了起来：“娘！”
刘婆子叫她吓了一跳：“干啥？吓老娘一跳。”
小刘氏颤声道：“我，我尿急，去方便……”
刘婆子烦了：“真是懒驴上套屎尿多！马上就能进了！待会子再去！”
“我不行了，我憋不住了！”
小刘氏咬牙站起，越跑越快，等跑到拐角，才停下来，悄悄的张望。
刘婆子起先还等了一阵子，可是越等越焦，终于还是自己提着篮子，凑到了大牢前。
小刘氏长长的松了口气。
一想到要独自离开，无人可以依靠，她怕的手软脚软，却还是强撑着，手扶着墙，慢慢的往前走，心中千头万绪。
她没想过要带唐招弟走，她一个弱女子，自己生活已经很艰难了，怎么可能再带一个拖油瓶，何况招弟是唐家的血脉，那么间大屋都是她的，她要活下去，比她容易多了……
她事先打听过了，在北城门口，有许多驴车马车雇，只要随便雇上一个，就能离开龙门县！！
小刘氏正急匆匆走着，忽觉得颈间一凉，一柄雪亮的剑尖刺破了肌肤，沁出一溜血珠。
她一偏头，登时吓的尖叫了一声。
第105章 我讨厌女人喘气
陌生的黑衣男人平静的看着她。
他衣着寻常、相貌亦是寻常，却不知为何，身上有一种慑人的杀机。
小刘氏吓的浑身发抖，一抽鼻子就要哭……
黑衣男人面无表情的，就在她脖子上又划了一道：“我讨厌女人哭。”
小刘氏吓的，当时就把泪给憋回去了。
她强憋着，战战兢兢的等着男人开口，可是男人就是不开口。
长长的巷子左右无人，小刘氏都快吓尿了，她等了又等，实在忍不住，颤微微的道：“你……”
男人又在她脖子上拉了一道：“我讨厌女人说话。”
小刘氏又疼又委屈，拼命倚向墙面，又等了片刻，黑衣男人看了看她，想了想，抬手又划了一道：“我讨厌女人喘气。”
小刘氏：“……”
又害怕又憋屈，她都快疯了。
要搁别人，估计要昏过去了，或者控制不住哭出来了，可她难受归难受，却一直忍着。
这也印证了一句话，外表越娇弱的女人，其实骨子里越扛造，因为控制自己，本就是世上最难的一件事儿。
长久的安静之后，有人慢悠悠走了进来。
那人相貌寻常，身着石青色卍字纹直裰，神态悠闲。
小刘氏眼前一亮，本能的做出了最娇弱美好的姿势，却没敢哭，只双眼充满希望的看着他。
那人哼着小曲儿，慢悠悠的走过来了……然后又慢悠悠的走过去了，恍似是个瞎子，对这两人视而不见。
小刘氏急的心里都快着了火，也顾不上脖子上的剑了，道：“这位……”
嚓。
她脖子上又多了一道伤口，黑衣男人道：“没别的，就是想划。”
小刘氏都快崩溃了。
她捂着脸，强忍着哭，然后眼前一花，就见方才瞎子一样的男人，又嗖的一下倒飞了回来。
然后他义正辞严的训斥黑衣男人：“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么对待美人！！”
小刘氏终于等到了她想等的，呜呜的哭出声来，下一刻，那人便道：“剥了皮做人皮灯笼多好！！”
小刘氏吓的猛然一抖。
正奔腾而出的泪意，猛然煞住，小刘氏再也撑不住，双腿猛然一抖，就尿了出来，缓缓瘫坐到了地上。
她再傻也知道，这两人是在耍她，只是她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她两眼惊惶的瞅着两人。
黑衣男人问：“人呢？？”
直裰男人笑道：“我办事，你放心。”
然后他一提裤腿儿，在小刘氏身边蹲下，道：“你在牢里，听说了什么事儿？？”
小刘氏本能的娇弱否认：“我没……”
男人一拳捣出，小刘氏的惨叫被他一把捂住，她疼的双眼暴凸着，死瞪着他……眼前的石青色卍字纹都花了，她一翻白眼就要昏厥。
男人又是一拳。
小刘氏全身死鱼一样挣动，又硬生生疼醒了过来。
男人掏了掏耳朵，又和颜悦色的道：“你在牢里，听说什么事儿了没？？”
小刘氏吓的全身发抖。
她不过是个乡下妇人，哪见过这种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架势。
她牙齿打战，整个人抖成一团：“我，我……我听说了，我听说了……”
她猛然想到：“我听说了唐三水要跑！”
看着男人微笑的眼睛，小刘氏精神一振，急续道：“我听说了，胡瓜要跑……对对，是胡瓜要跑……”
她说的语无伦次。
男人点了点头：“对，胡瓜要跑，他买通了狱卒冯老黑，然后到老凤塔那儿，取到了一百两银子，然后帮着他把信物，放在了塔尖上……”
他详细解释了一遍，一边问她：“都记住了吗？”
小刘氏拼命点头，男人道：“那你见了县太爷要怎么说，知道吗？”
“知道知道！”小刘氏有几分小聪明，飞快的道：“我，我和婆婆去给三水送饭，三水跟我们要钱，他说……”
她急急的说了一遍。
男人点了点头：“然后你就想报官，然后那个杀手就来找你……”
他点了点她颈间的伤口，又道，“威胁你不要告官，你本来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对你起了色心，于是被你抓住机会，反捅了他一刀，就在那边……”他手向后，一指巷子口：“记住了吗？”
小刘氏眼珠子乱转，“记，记住了。”
男人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那就去吧。要乖一点，不然，后果你不会想知道的，懂了吗？”
小刘氏拼命点头，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去了，冲到县衙大牢，拼命的敲响了登闻鼓。
那边，林府。
唐大哥和唐三哥卸下了菜，管家给了他们十二两银子，笑眯眯的道：“两位昨儿送来的东西，我们爷交待了，叫把银子给你们……这种东西也不好称的，也不好按份量算，蚂蚱就算十两罢，泥鳅二两，两位别嫌少。”
唐大哥急谦虚了两句，推让不过，这才接下，与弟弟收拾了走了。
结果走到半路，就见不少人往县衙方向跑。
唐三哥抓着一个人问了问，那人道：“就那天那个杀兄害侄子的人，她老婆还是嫂子，又把他告了！！”
唐大哥都惊了，“啥？”
那人道：“鱼塘村儿的，好像叫唐三水……”一边说着，就赶紧跑去了。
唐大哥和唐三哥对视了一眼。
两人也不迭的把驴车送到城边，就近找了一个店头，花了三文钱叫伙计帮忙照应着，一边就跟着过去了。
老远就听到了小刘氏那个百转千回的哭泣声。
唐大哥个子高，踮脚往里瞅了瞅，能看到小刘氏正背身跪在堂前。
忽听后头有人叫：“唐大哥！”
唐大哥下意识的一回头，就见斜对的酒楼上头，元摇初向他招手：“上来看！上来看！”
唐大哥就拉着弟弟上去了，元摇初趴在窗边，眉飞色舞的道：“我跟我哥正吃早饭呢，一听登闻鼓响，饭都不迭吃，赶紧过来，就把这地儿给占了，我聪明不！”
唐大哥笑着点头：“聪明。”
唐三哥赶紧也过去，趴在他身边，唐大哥不好跟弟弟们挤，就站在他们后头，一边问：“咋回事儿，知道不？”
元摇初道：“我也不知道，我听他们说，说这个人是那个唐三水的二嫂子，说是唐三水要跑还是怎么着？然后找了个杀手要杀她，结果你猜怎么着？？”
唐三哥急催：“怎么着？快说！快说！”
元摇初抑扬顿挫道：“这位女中豪杰啊！把杀手给反杀了！！”
第106章 临死拉个垫背的
唐三哥吃惊：“真的？？”
“可不么！”元摇初道：“这会儿，衙役去找那个杀手了……哎！你看，回来了！”
唐三哥伸头去看，就见不远处，几个衙役抬着一个黑衣男子过来了，一路走一路滴血，众人纷纷惊呼。
楼梯一响，元摇归上来了，一身石青色卍字纹直裰，一见他们就笑道：“你们也来了？”
唐大哥道：“正好过来送菜，听说了，就过来瞧瞧。”
元大哥安慰的拍了他肩一下，一边也就顺势凑过来，把胳膊架在他身上，四人一起挤在窗前看着。
官老爷不一会儿就升了堂，小刘氏就哭哭啼啼的开始说。
小刘氏这个人，有几分小聪明，跪在这儿这一小段时间，已经够她把事情想个差不多，往自己有利的方向说说。
在她嘴里，刘婆子和唐三水是合谋，而她则是心存正义……但不管怎么说，一番话十分可信。
黑衣杀手昏迷不醒，也没法审，死无对证。
众人都没想到这个杀兄案还能有后续，听的一阵阵唏嘘惊叹。
然后官老爷吩咐衙役去传里正族长。
唐大哥赶紧道：“三郎……”他顿了一下：“算了，三郎你在这儿看着，我回去接人。”
一边就急匆匆的去了，这事儿说是要传里正族长，但免不了唐青山也得过来，毕竟断亲的是刘婆子和唐青山，而小刘氏，表面还是弟媳妇……
他赶着驴车送衙役回去，也算是个顺水人情，路上也能打听打听。
很快，里正族长，唐青山和林娘子就过来了。
唐青山两人这会儿还没传，不用上堂，所以唐三哥也把两人叫上了楼。
下头，县太爷把刘婆子和唐三水胡瓜传上了堂。
胡瓜一听就知道是假的，但，那又如何？
他的救命底牌就这么叫人给掀了，不管是谁掀的，他也再没本事翻身了……当时就瘫软了，这才彻底认命了。
刘婆子一听事情败露了，也吓呆了，嘟嘟囔囔的啥也说不出来。
而唐三水……一听这事，当时就疯了。
他直恨的咬牙切齿，指着小刘氏：“贱人！你敢！”
小刘氏露出了惊惧的表情。
县太爷拍了拍惊堂木：“放肆！！”
得到希望再希望，唐三水本来也不是什么心志坚韧的，人都快疯了。
但他不敢跟县太爷杠，气无可泄，大声道：“大人，我……这娘们儿跟我有私情，我俩通.奸了，我俩天天晚上在一起！她也该死！！她不守妇道！！”
对这个问题，小刘氏显然早有防备，尖声道：“你！你咋能这样诬陷我！！我没有！”
她向上磕头：“大老爷，我没有！唐三水这是诬陷我！！”
县太爷问里正道：“可有此事？”
里正又不傻，立刻道：“草民从未听说此事！这唐三水，分明就是临死想拉个垫背的！”
县太爷便道：“唐刘氏大义灭亲，唐三水却死不悔改，居然还敢胡乱攀咬，诬人名声！着实恶毒之极！！”
于是，也没传唐青山，就当堂判了。
本朝律法，越狱的罪加二等，像刘婆子这种共谋的，因为牵扯到了杀手和人命，情形严重，也是“与囚同罪”，换句话说，也是秋后问斩。
而像小刘氏这种，尽管她被杀手轻薄了，尽管她杀人了，但是她大义灭亲非常的主旋律，名声尽毁却无罪，不但无罪，还不能怎么着她，县令甚至还安慰了她一句。
事情算是尘埃落定。
唐三水猛的发出了一声嚎啕，在地上拼命打滚，躲避着衙役的手：“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别拉我！我不想死！娘，你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之前那一回判斩，他还有些懵，但坐了这几天大牢，他深刻明白了这个判决的意义。
可就算明白了，他也毫无办法，只能像一个顽童一样撒泼打滚，无能狂怒。
刘婆子老泪纵横，挣扎着上去抱住了儿子：“三水儿啊，心肝肝啊！都是娘不好，娘不该这么惯着你，当初你害二郎的时候，娘要是不帮你遮掩就好了，叫你哥打你一顿，咱们还是一家人……”
唐大哥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前一刻还有一点点唏嘘，后一刻，就觉得这些人活该！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全都是活该！
但，窝里横哪怕到死，都是窝里横。
唐三水一听这话，居然就像是抓着了救命稻草，狠声道：“对！全都是你！全都是你的错！是你说只疼我！是你说只有我才是你的心肝肉，是你说大哥这种野种，活该给我们老唐家当牛做马的！！全都是你！！”
他眼都瞪的充血了，满面狰狞，看着刘婆子的样子，活像是要吃她肉喝她血！
然后他声嘶力竭的大叫：“我落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你害的！！你这个死老太婆，你这个祸害！！你该死！！！”
他狼一样，一口咬在了刘婆子的咽喉上。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猛然向后退了出去。
唐青山愕然张眼，然后猛的站了起来，几个人纷纷冲下楼，排开人往里挤。
但，唐三水恨极之下，下嘴极重，刘婆子人高马大，一把子力气，居然怎么也挣扎不开，老眼中落下泪来。
几个衙役加上唐家人，怎么呵斥他都不松嘴，又不敢硬扯，一时之间乱成了一团。
混乱之中，林娘子伸手一捏唐三水的下颌，唐三水身不由已的松了嘴，刘婆子被扯了下来，眼晴看着唐青山，嘴唇颤抖着，拼命想说句什么，却一个抽搐就没气儿了。
唐三水被衙役按到了地上，脑袋重重磕下，两腿一抖就昏死了过去。
场中一片混乱。
县太爷大发雷霆。
一个死刑犯咬死了另一个死刑犯，这种恶劣的行径，是要记入县志遗臭万年的，这是要大大的影响考绩的！！
而对于民间来说，唐三水这简直就是恶透顶了。
杀兄害侄，咬死亲娘，死不悔改……真的从未见过如此恶毒之人。
而读书人，有许多想的更深一层。
惯子如杀子，自己惯的自己受，唐三水确实恶极，但刘婆子，也并不无辜。
可对于族长里正和唐家来说，刘婆子的尸体要怎么办？
除族，在这个年代是非常重要和严格的一件事情，一个被除族的妇人，族里就没有立场给她办丧事，不能入祖坟，甚至不能停尸义庄。
可又不能放这儿，总不能把难题丢给县太爷？？
唐青山也是尴尬，不管显然不行，管，又怎么管都不合适。
第107章 不速之客
短暂的安静之中，元遥归挤了进来。
他拍了拍唐大哥的肩，声音不大不小：“时繁，我前些日子在善堂瞧见一对小兄妹，乖巧懂事，只是没了亲人，不如叫她们认这个刘氏做娘，省得她身后无人摔盆祭祀……”
唐青山定了定神儿，第一个明白了他的意思，接口道：“也好，她这般惨死，也该做个法事。”
族长里正对视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唐青山这么说，显然是要出钱了，他出钱，那就好办多了。
林娘子也松了口气。
她本就不是小气的人，出些银子无所谓，只要别花到她讨厌的人头上，她不介意给她风光大葬。
时下的人就是如此，丧事办的越风光，就显得人越孝顺！
无所谓，不就是出钱么，那就办啊！
办好了堵住人的嘴，省得将来有人拿这个说事儿！
其实元大哥就是随口一说，帮着解围，回头才带着他们一起，直接去牙行买了一对小兄妹。
妹妹才五岁，哥哥也才八岁，但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都非常的懂事。
这种因为怕死后无人祭祀才认亲的，并不少见，认刘婆子当娘，不算多好听，但也难听不到哪儿去，关键是，这样就消了奴籍，成了平民，对他们来说其实是件好事儿。
因为刘婆子并不是以唐家妇的身份下葬，所以两个孩子都随她的姓，他们原本姓方，所以唐青山就给他们取了个名字，保留了原本的名字，哥哥叫刘方扬，妹妹原本叫丫蛋的，也随了哥哥，叫刘方桃。
林娘子好人做到底，直接给他们置办了一间小院子，可以暂时停灵，之后他们也可以在这儿生活，小兄妹感激涕零。
然后就是找和尚做法事了。
元家兄弟人头熟，陪着他们来回的跑，很快就连和尚也都请到了，隔日一早便会开始做法事，接连三日。
家里那边。
唐大哥只来的及说了一声，就把人接走了，一去不回。
苦等到下午，族长里正回来，二哥哥过去问了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这会儿爹娘还没回来，二哥哥带着弟妹吃了饭，一直等到晚上，外头马车声响，二哥哥急迎出来，却见元摇初和雁沈绝跳下了马车。
二哥哥道：“两位这是？”
元摇初很是自来熟，直接把马儿牵进来，随手关了篱笆门，一边道：“别等了，青山叔他们回不来，我们来跟你们做个伴儿！”
二哥哥一愣：“嗯？”
元摇初非常利索的卸下马车，就把马儿往后头牵，就跟回自家一样。
雁沈绝便上前几步，解释了两句。
要办丧事，事儿很多，明儿一大早就得开始办法事，所以唐青山和唐三哥，这会儿还在庙里。
又因为小刘氏也得留下，林娘子和唐大哥也就暂时住在了那间小院，给刘婆子守灵，唐大哥想找人报信儿，元大哥就说，索性叫他们过来一趟，晚上跟他们做个伴儿，不然一伙小孩子在家，也不放心。
二哥哥连声谢了。
雁沈绝瞥了里头一眼。
小奶团子站在门前，难得安静，仰着小脸儿，大眼黑溜溜的，听的认真极了。
二哥哥道：“沈绝先进来，我去看看元二哥。”
“不必，”雁沈绝拉住他：“二哥动作很快的，让他自己收拾就好。”
二哥哥也没客气，先给他倒了水，一边出来的时候，元摇初已经提着一个包袱进来，随手往桌上一放，道：“我跟你们驴子拴一起了，我看旁边很多菜叶子，就抱了一些过去，够吃了。”
二哥哥无奈笑道：“这都是我的活儿，倒叫你一个客人动手。”
“客气什么，”元摇初摆手，“我算什么客人，不速之客吗？”
他哈哈的笑了两声，一边又弯腰逗心宝：“小乖宝儿？怎么不说话？”
二哥哥按了按妹妹的小脑袋：“方才我是带着她去找的族长，起先没想到，族长说的时候，叫心宝也听到了，回来就这样，我怕她是吓着了。”
“哦，”元摇初哄她：“心宝不怕，元二哥哥抱抱好不好？”
心宝摇了摇头：“心宝不怕的。”
但也没找他抱，仍是偎在二哥哥膝边。
二哥哥抱着她揉了揉，亲了亲她小脑门，一边又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床铺，有些窘迫：“对不住，我们家分出来的急，被褥什么的，都只置办了一套，也没法替换。”
“无事无事，”元遥初笑道：“我是草窝树叉子都能睡的，小绝你别看他美人灯儿一样，其实也很皮实，我们都不是讲究人，随便找个床榻一窝就行。”
他过去拉他坐下：“你信我，我们要是讲究人，早就自己带着了，你真不用在意这些小事。”
二哥哥虽然不好意思，可也没办法，只能坐下了。
他就直接道：“那沈绝，你睡这张榻吧，我带着心宝睡那张，四郎还在你榻上睡……元二哥你睡我大哥的榻，在东厢房，顺便帮我照应一下两个弟弟。”
元摇初抬抬手：“没问题。”
天儿也不早了，大家赶紧烧水洗濑。
雁沈绝两人，来的时候已经洗濑过了，便在房中坐着。
窗台上有一个编的稀疏的笼子，半圆形，里头放着那只大蚂蚱，还有几片菜叶子，看起来还挺活泼的。
雁沈绝走去看着，抿了抿唇。
心宝送给他的那只，比这只还大一点点。
二哥哥用绳子系住它两条后腿，走的时候他就笼在袖上带走了，还在他袖子上吐了好些黑水水，他回家把它拴在了窗边，结果早上一醒过来，窗边只余了两只蚂蚱腿，他绕着园子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
早知道也应该编个笼子才好。
正好二哥哥给心宝洗完了小脚脚，抱着她进来，见他看着那蚂蚱，便笑道：“不错吧，养蝈蝈还吵，这个看着玩也不错。”
雁沈绝问：“这笼子是你编的？”
“不是，四郎编的，让他给你编一个？”他就冲外头叫：“四郎？”
唐四哥应了一声，就进来了，二哥哥一边把妹妹放在榻边，一边道：“明儿给沈绝编个笼子。”
唐四哥笑道：“好。”
结果元摇初伸头看了一眼，就道：“你要笼子干什么？？你的不是跑了吗？我跟你们说，你不知道小绝多逗，回去的时候在马车里，我说跟匹小马儿一样怪好玩的给了我吧，他还不给，自己抱着走了，结果早上饭也不吃在园子里转，我说你掉啥了，他问我，说蚂蚱没了腿还能活不，我说你没事儿折腾蚂蚱干啥……结果去他房里一瞅，光剩俩大腿了，蚂蚱跑了！”
他哈哈的笑。
猝不及防被揭了底的雁沈绝：“……”
二哥哥失笑道：“没事，回头你走的时候把这只送你玩。我先去洗脸了。”
他就出去了，四哥也出去了，雁沈绝默默的回来，看了一眼坐在榻边的奶团子。
奶团子斜倚在窗子边，两只小肉手手扣在一起，撅着嘴儿，小腮嘟嘟，双眼放空，就像一只忧伤的布娃娃。
雁沈绝看了她半天，她都一动不动。
雁沈绝便轻声叫她：“心宝？心宝？”
第108章 老婆真聪明
心宝大眼眨了眨，转过来看他，但姿势还是没有变，整个人呆兮兮的。
雁沈绝走过来，弯腰看她：“你没事吧？”
心宝不说话。
他犹豫了一下，不太熟练的张手把她抱了起来：“心宝是不是在难过？”
“不系的，”她道：“心宝不难过。”
他道：“那心宝为什么不开心？”
奶团子的小手手，像有自己的意识，抓住他发上的逍遥巾玩，呐呐道，“心宝担心爹爹。”
雁沈绝垂了垂眼。
然后他道：“你爹爹可能会有点难过，但是，不会太难过的……因为爹爹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他细细的想了想，想着要怎么让小娃娃明白，然后他尽量浅显的道：“人的心就像一个碗，很多难过，就像碗里的一粒米，它会一粒一粒，天长日久的积起来，一直积到碗里再也盛不下……所以，你们断亲的时候，那个时候，可能才是爹爹最难过的时候，如今，已经过去了。”
少年的声音十分温柔。
心宝的眼睛张的大大的，她道：“可系心宝想让爹爹，让阿娘，让的的，全都永远开心，永远不难过。”
二哥哥刚洗完脚，趿着鞋子进来，就听了这么一句，不由得一顿。
雁沈绝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心宝，你每天吃菜，菜也是有甜有咸、有苦有辣的，就是因为有了别的滋味，所以你才会觉得甜的时候更甜……人生也是如此，如果真的一直甜一直开心，可能很快就会觉得没意思了，所以很多事情可能有些麻烦有些难过，却也很有意思。”
心宝被他给说服了。
她认真点头：“你说的对。”
他嘴角微弯，她张开小手手，抱了抱他：“老婆，你可真冲明！”
雁沈绝：“……”
二哥哥无语的进来：“心宝，不许这么叫。”
心宝大眼无辜：“咦？”
二哥哥道：“不许叫人老婆，这样不好。”
心宝道：“可系他就是我老婆呀！”
“那是过家家，”二哥哥道：“现在没有过家家，就不能叫。”
“不行！”心宝理直气壮道：“会飞的仙女老婆，只有这一个，心宝不叫，唐墩子就会抢走！”
“不会！”
“就会！”
“我说不会就不会！”
“我说会就会！”
二哥哥无语：“抢走了我赔你一个。”
“你没法赔！”心宝振振有辞：“你寄几都没有老婆！”
二哥哥：“……”
雁沈绝咳道：“没关系，叫就叫吧。”
“不行，”二哥哥板着脸：“心宝，你听着，以后都不许叫，不然二哥要打你屁股了。”
心宝憋了一会儿，小嘴就往下撇。
她今天本来就很难受，可是爹娘大哥不在，只有需要呵护的病美人哥哥在，她忍呀忍，忍的很辛苦才没有发出来，结果晚上还有人抢她老婆。
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
二哥哥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来抱，她死巴着雁沈绝，两只小手手扣在他颈后，小身子扭呀扭，怎么都不肯找他抱。
连刚睡下的几个人也都听到了，唐四哥披着衣服过来，道：“怎么了？”
元摇初也跑过来，“哟，这咋了？刚不是还好好的？”
二哥哥和雁沈绝，都一脸无奈。
唐四哥看他哥不动，总不能老让人家抱着，只能上前一步来接。
心宝哇哇大哭着扑进他怀里，唐四哥搂着她转圈圈：“不哭不哭了，乖乖心宝儿怎么了，不哭了，跟四哥说……”
心宝大哭着道：“二的的，他抢我老婆！他还打我，他……他趁人之危！！心宝债也不喜欢二的的了，债也不喜欢二的的了……”
还趁人之危。
元摇初简直要被她笑死：“不是，唐二，你抢她老婆干什么？”
他过来胡噜胡噜奶团子小脑袋：“好了不哭了，这门婚事我同意了，没人能抢你老婆！”
二哥哥无奈道：“你就别添乱了。”
唐四哥也很不满：“二哥，心宝今天本来就不高兴，爹娘都不在，你要管她，就不能改天再管。”
雁沈绝也道：“心宝叫什么，我不在意的。”
“行吧，好吧，”二哥哥撑着额挥挥手：“全是我的错，我是坏人，把你妹妹抱走吧，我不管了。”
唐四哥就抱着妹妹走了。
因为盖房子那边没停，所以隔天一大早，二哥哥先去了新房子那边。
其实因为吃饭的人多，菜饭米面什么的，都是天天送或者隔天送的，并不需要自己去采买，二哥哥就算干不了什么活儿，照应一下是足够了。
这会儿，村里人都知道了大堂上的事情。
刘婆子本来是个万人嫌，可如今她死了，又是死的如此惨烈，大家又不由得唏嘘起来……不少人拉着二哥哥感叹，二哥哥当然不可能在这种敏感的事情上授人以柄，也配合的表示悲伤难过，心里却是哧之以鼻。
是，你们与她是没有深仇大恨，可我们有！
爹的身体，他的病，四弟的腿！刘婆子虽不是主谋，却也是帮凶！
刘婆子死了，还是死在唐三水手上，这不是自作自受是什么？他只想拍手称快，又岂会为她难过！
元大哥不一会儿就来了，过来与他说话。
旁人纷纷道：“元大郎，你是从你青山叔那边过来的？那边如何了？”
元大哥道：“法事已经开始了，要连做三天，这会儿青山叔和方扬都在呢！！”
其它人还想再问，元摇归已经拉着二哥哥走开了几步，一边跟他道：“你不用担心，那边没什么事，这三天反正就是跪着，青山叔的意思是，他和林婶时繁在那就行了，你们都不用去，露了面反而事多，到最后法事完了，合棺的时候你们再一起去磕个头就行了。”
他顿了一下：“唐三在那，是要帮着照应伙食，不用露面，但估计也回不来。这几日就叫小初和小绝陪着你们。”
二哥哥问：“做法事是一直跪着么？”
“不是，”元大哥道：“是一个时辰念一遍经，只有念经的时候才要跪，她这个又没什么亲友上门祭奠，又没什么路祭，你放心，不会太辛苦的。”
二哥哥点了点头。
这种事情道谢太轻，他也没说谢字，只道：“其实也不用元二哥和沈绝过来，我们在家也无事的。”
第109章 向人炫耀的大玩具
元大哥道：“不用客气，咱们以后做了邻居，处的日子还长着呢！这边……”他回手指了指：“马上就打整好了，很快就会搬过来，在哪住不是住。”
他顿了一下：“再者说了，你别看小绝年纪小，也是从小习武的，若小初有事，小绝陪你们过夜我也放心。”
二哥哥拱了拱手，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元大哥就喜欢跟这种明白人说话，便又笑道：“你身子骨不好，若是放心我，你就回去歇着，我反正是在这来回转，一头也是管，两头也是管。”
话说到这份上，二哥哥便笑道：“元大哥既这么说，我就认实了，我早上要喝药，那药熬法有些特别，四郎不会，我回去熬了药喝了再回来。”
元摇归笑着摆手：“去吧，也不用急着回来。”
二哥哥点头，一边还跟两边的人交待了一声，若有事情，直接找元摇归，这才转身走了。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人早都起了，已经吃过了饭。
唐四哥坐在门前，一见他回来，就道：“锅里给你留了面，心宝还没醒，我现在过去？”
“元大哥在那了。不急，”二哥哥道：“元二哥呢？沈绝呢？”
唐四哥道：“元二哥说是出去逛逛，跟着小五小六出去了。沈绝哥在后头练剑。”
一说起这个，他有些兴奋：“看着唰唰的，人都看不清！好厉害！不知道跟阿娘比，谁更厉害些。”
他们几个，唐大哥和元摇初都是十六，但是元摇初比唐大哥小半年，唐四哥和雁沈绝都是十岁，但唐四哥又比雁沈绝小半年。所以他叫雁沈绝得叫哥。
二哥哥道：“娘说习武之人，好些都不许看的。”
“我知道，”唐四哥道：“我没看，不过沈绝哥说无事，他说能看。”
一边说着，他去厨房给他热面，一边又伸头问：“元大哥说什么了？”
二哥哥就说了，唐四哥哦了一声，给他盛了面来，又进去看了一眼妹妹：“还没醒，我去那边了。”
二哥哥点了点头。
他吃完饭，把了她尿尿，然后才又出来熬药，还没熬好，心宝就摇摇摆摆的自己出来了，迷迷糊糊的靠在他身上：“的的。”
二哥哥把她抱在膝上，把鞋子给她穿正，小裙子小裤儿也都整理好，然后才带她过去刷牙。
一边还得时不时的回来搅一搅药，毕竟药是不能糊的。
雁沈绝练完了剑，从后头慢慢的走了过来。
他仍旧一身青衫，戴着逍遥巾，两条细长巾尾被风拂起，吹的飘飘摇摇，愈衬得一张美人面，真如月中琼枝，芝兰玉树一般。
二哥哥笑赞他：“我虽不曾见过掷果盈车的潘檀郎，但想来当如是。”
雁沈绝道：“唐二哥过誉了。”
他看二哥哥跑来跑去，就过来接过了青盐盒子，“我来？”
二哥哥道：“也不用了。”
一边就回去搅了几下药，心宝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迷迷糊糊的刷完了牙，冲他张开嘴。
雁沈绝：“……？？”
心宝也发现不对了，眨了眨大眼，“老婆，肿么是你呀？”
雁沈绝淡淡的嗯了一声。
心宝再一次张开嘴，二哥哥撑着头提点他：“给她看看刷干净了没有。”
从没带过崽崽的雁小郎：“……”
他只能低头，强装镇定的看了看她的小白牙：“干净了。”
心宝这才跑去洗脸。
她洗完了脸，把小凳子搬过来，小手手放在膝上，乖巧等她的饭饭。
等了半天都没人理，心宝奇怪的看向二哥哥。
二哥哥专心熬药，目不斜视，心宝过去拉拉他手：“的的，心宝的饭饭呢？心宝饿了。”
“别找我，哥哥没有饭饭，”二哥哥道：“你不是有老婆吗？你让你老婆给你饭饭吃。”
心宝：“……”
她眼睛都瞪大了。
哥哥什么的果然超级幼稚，唯有成熟的颜狗威武不能屈。
于是心宝铿锵的道：“心宝的老婆只能看，什么都不会干！！”
噗！
二哥哥失笑。
心宝摇了摇小脑袋，觉得说的稍微有点不大对？大概可能应该是……什么都不让他干？不过也差不多吧！
她顶着一头乱毛，超有气势的跟哥哥对恃。
雁沈绝静静的瞅着她，眼底藏着一点笑。
其实他一点都不讨厌她叫他老婆。
有一点点尴尬，但又觉得温暖，特别暖。
从小就被当成灾星，连亲生父亲都避之唯恐不及……他很少得到这样的喜欢。
不在于福气不福气，他就是很喜欢这种感觉。
非常纯粹直白，好像他是什么瑰宝，特别想要拥有他，拥有他之后，就会十分开心十分得意……这种感觉。
他喜欢当她向人炫耀的大玩具。
二哥哥瞥了他一眼，他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正想别开眼，二哥哥就朝他举了下筷子，示意他过来帮着搅药。
雁沈绝坐了过去，二哥哥站起来去灶房。
心宝偷眼瞥了瞥，露出取得了胜利的表情，小声叫他：“老婆！”
雁沈绝：“嗯。”
二哥哥端着一碗面出来，一边走，一边用筷子挑起来让风吹凉，扑鼻的咸香。
二哥哥道：“哎，这么好吃的鸡汤面，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话的娃娃来吃……好香啊，怎么这么香啊……”
心宝咽了咽口水：“在这里，在这里！”她小手手比着自己：“心宝在这里！”
二哥哥瞥了她一眼：“只有好好叫人讲礼数的娃娃才叫听话，不听话还哭，还跟哥哥闹气的不叫听话……心宝是不是一个听话的娃娃呢？嗯？嗯？”
心宝：“……”
心宝看看面，又看看她老婆。
然后她眼泪汪汪的：“我要告诉爹爹，你饿他的闺女。”
“我不怕，”二哥哥道：“到时候你就忘了。”
心宝眼睛都张大了，不敢相信二哥哥能这么无耻，欺负她小破车的身体都不会愧疚吗？？
她憋了半天，一把抓住雁沈绝：“我，我有老婆，我老婆会告诉我的！！”
“哦，行，”二哥哥道：“那我也要告诉爹爹，你叫人家老婆，没礼数。”
心宝：“……”
她委屈巴巴，小嘴嘴都撅了起来：“的的，你系不系不爱心宝了。”
“系的，”二哥哥冷漠无情：“心宝不听话，的的就不爱心宝了。”
雁沈绝静静的瞧着两人斗嘴。
二哥哥悠闲的挑面，看着也差不多凉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糖：“心宝听话，吃完面还有糖糖吃，还有哥哥的爱。”
心宝瞅着糖块，眼儿发亮。
系的，颜狗威武不能屈，但系，富贵能淫。
她艰难的抉择了一下，向雁沈绝道：“仙女的的。”
雁沈绝道：“我不是仙女。”
心宝想了想，“小仙的的。”
行吧，雁沈绝点了点头：“嗯。”
第110章 刘婆子显灵了
二哥哥满意点头，过来坐下，筷子转圈卷了一筷子面，慢慢的喂给她。
奶团子看来是真饿了，吃的头也不抬，不一会儿，一碗面就吃的连汤都不剩，心宝嘴角沾着汤汤，大眼还直往碗底瞅。
二哥哥笑道：“好了，不少了，中午再吃。”
他用帕子拭掉她唇上的汁汁，剥了一粒糖放进她嘴里，把另一粒也放进她的小兜兜，然后就去洗碗了。
心宝歪歪身子，大眼卜灵卜灵，从门空空儿瞅了瞅，然后凑到雁沈绝身边，小声道：“老婆！！给你糖糖吃！”
她乱七八糟的扒开油纸，一把塞进了雁沈绝嘴里。
雁沈绝：“……”
糖块很大，有蛋黄这么大，心宝腮上都撑出来一个圆，雁沈绝也含的有点艰难。
心宝俩大眼都弯成了睫毛包包，一直瞅着他，雁小郎硬生生被小姑娘看的羞赧起来，用帕子虚掩住了唇。
二哥哥洗完碗进来，一看就知道咋回事儿，抽了抽嘴角。
心宝自己心虚，嗖的一下就跑了。
二哥哥道：“我自己来。”
雁沈绝起身让开，二哥哥一边看了看药，一边就道：“心宝平时很乖的，可能是家里人都不在，就格外的闹腾。”
雁沈绝道：“现在……”
他嘴里含着那么大一块糖，一说话有点不清楚，他耳朵尖子都红了，却还是坚持把话说完：“现在也很乖。”
二哥哥无奈的道：“你不介意就好，若遇上较真的，真要生气的。”
雁沈绝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一边就站起来，把昨天带来的包袱打开了。
二哥哥把药倒出来，放在一边晾凉，一边就过来：“都是什么书？”
雁沈绝把篆书的三百千单独拿出来，余下的就是四书五经，雁沈绝向他示意了一下，二哥哥眼神略有些复杂：“四书我都学过了，只是未能深学……”
雁沈绝点了点头。
他有点艰难的化了半天糖，才终于慢慢的咽下，喝了口茶，道：“改天你去时，到我那儿看看，想看什么书，就拿过来看。”
“不必急，”二哥哥道：“等你们搬过来再看也不迟。”
话虽如此，仍旧拿了一本翻开。
雁沈绝特意拿的旧书，书上有颇多注解，二哥哥看的入神起来，一页页翻开。
雁沈绝提醒他：“你药凉了。”
“唔，”二哥哥这才回神，赶紧放下书，过去把药喝了。
雁沈绝问他：“你想走科举之路？”
“是，”二哥哥点了点头：“旁的事我也不擅长。你呢？”
雁沈绝无声叹道：“我也不知……”
倘若他不再莫名头痛莫名腹痛莫名摔交……似乎也可以去，可就算考到状元，又如何？
那家人也不会允许他考到状元的。
他忍不住用眼神找了找小奶团子，心宝在院中跑来跑去，一会儿提着水浇在树上，一会儿又拿着小锄头刨来刨去，玩的很乐。
两人正聊着，外头元摇初驾着马车回来了，人还没到，就从马车上跃下，道：“我跟你们说！！出大事了！”
他压低声音：“昨天晚上！唐三水和胡瓜同时犯病了！！”
二哥哥诧异的道：“犯病？”
“对啊！！”元摇初道：“外头都传遍了！说是夜半子时，只听一声惨叫，整间大牢的狱卒都被吵醒，犯人也都毛骨悚然……”他说的绘声绘色。
二哥哥扶额。
雁沈绝眼睁睁看着那边的奶团子放下水盆，悄悄走过来，从元摇初后头，悄悄探进一个小脑袋。
元摇初终于说到重点：“然后他们过去这么一看……就见唐三水吐出了一口血来！！”
二哥哥无奈的配合他表演：“然后呢？”
元摇初哈哈的笑了两声：“其实就是昨天唐三水回去之后，就开始装疯了，在牢里一会儿哈哈笑一会儿拍墙一会儿打滚，装的那叫一个像啊！然后狱卒也拿不准是不是装的，还商量要不要上报，胡瓜不是跟他同一个牢房么，就说他会治。然后他就把唐三水摁到了马桶边，叫他吃屎，唐三水当时就装不下去了，两人对了几下子，胡瓜就把他甩到边上去了……”
“然后唐三水就起不来了，说他疼，难受什么的，谁管他，他吱哇鬼叫的，就把他嘴堵住了，听说他疼的满地打滚，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然后晚上大半夜的，胡瓜忽然惨叫了一声，非说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疼，然后也开始挣扎打滚……反正这两人一直打滚惨叫，把所有人都吓的不轻，都说是刘婆子回来报仇了。”
二哥哥只知道林娘子去过，不知道他们做没做过什么，沉吟着问：“然后呢？”
二哥哥道：“然后不到两个时辰，天亮的时候，胡瓜就死了。”
“死了？”
“对，死了，真的死了，仵作都没查出什么来，就死了……但唐三水还有一口气，听说把他嘴里堵的布一拿出来，他嘴里就狂吐鲜血，而且那布的后头啊，都叫血泡透了，都凝起来了……所以人人都说是刘婆子回来报仇了，然后县太爷就说弑母太过恶毒，为了安抚亡灵，要把法事连做七日。”
心宝本来只是伸了个小脑袋，偷偷听事儿，硬生生听的害怕起来，跑过来爬到二哥哥膝上，把小脸藏进了他衣领子里。
二哥哥搂着妹妹，安慰的按着她小脑袋，一边道：“其实唐三水后来犯病吐血，不一定是装的。”
他就把之前的事情跟他们说了说，又道：“村医说那药，剧毒不说，又凶又燥，他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经不错了，也该死了。只是胡瓜……你们江湖中人不是有什么假死？”
“不会，”元摇初直接摆手：“假死药可多难得？可不是胡瓜这种人能弄到手的。再说假死这种事情，只能糊弄糊弄外人，仵作是能检的出来的，因为假死的只是没有呼吸心跳，他身体不僵的，不发僵也不长尸斑，很容易看的出来。”
二哥哥道：“所以是真的死了。”
“对，真的死了。”元摇初道：“倒是便宜他了。”
二哥哥道：“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元摇初坐下狂喝茶补水，“什么问题？”
二哥哥道：“小刘氏这种人，她怎么可能这么……”他选了个词儿：“忠义不屈？？还反杀了杀手，然后‘大义灭亲’告状？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第111章 送命帖
元摇初随口道：“她估计是没办法吧？她要是不告状，不就等于她杀了人？”
二哥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她这种性子，杀手叫她干什么，或者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去选择抵挡和自救。而且，最大的疑点就是，”
他有些碍口的停顿了一下：“她说杀手对她欲行不轨，所以她才能趁机反杀。可是，杀手却是死在大街上的，这，这怎么都说不通吧？”
“呃，对哎，”元摇初挠头：“你真聪明，我都没有想到这个！那是咋回事儿？难道这中间还有别的事儿？”
雁沈绝静静的道：“江湖人行事随兴，也许只是有人看不惯唐三水，或者看不惯胡瓜，出手干涉……毕竟，当时胡瓜求救，用的是送命帖。”
二哥哥问：“什么叫送命帖？”
元摇初道：“这是一种江湖上的说法，意思就是遇上了生死大劫，你救了我，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你，相当于我把我这条命送给你了……所以才叫送命帖，这种它不指定谁接活儿，是一种广撒网的方式，很多人都能看到，所以引来江湖人一点都不奇怪。”
二哥哥恍然：“原来如此。”
元摇初道：“真要想知道，回头我去吓唬吓唬那谁，问清楚不就行了？”
“倒也不必，”二哥哥想着妹妹的运气，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真相如何也不太重要。”
“也是，”元摇初道：“结果是恶有恶报、大快人心，那不就行了！”
一边说着，他看了眼外头的马车，马儿已经自己拖着车厢走远了，元摇初道，“我先把马车送过去！然后我端饭回来咱们吃！”
他飞快的跑了。
其实，当时林娘子用牛毛细针，只是因为，这种方式比较隐秘，查不到她们头上。
可是，牛毛细针造成内脏出血然后猝死，在尸体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这个时候的仵作也不会解剖，所以怎么都查不出死因，也所以，就相当于人好好的忽然夜半剧痛，然后就死了，看起来确实很像冤魂索命。
加上当时唐三水在大堂之上，活活的咬死亲娘，确实匪夷所思，情形也确实极为诡异又惨烈，狱卒也是人，狱卒也害怕啊！所以这事儿根本摁不住，一夜之间就是满城风雨。
刘县令一看压不住了，索性直接写了折子，连夜报进了京城。
元摇初隔天过来，就跟唐二哥说了。
虽然上头如何处理，此时还不知道，但此事明显是闹大了。
二哥哥约束着弟妹，不许他们出门，唯恐上头人一个心血来潮，就要召他们过去问话，又或者小孩子不留神，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叫人拿去做文章。
雁沈绝安慰他：“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此事县令上报，为了给自己开脱，必定将所有罪责都推到唐三水身上，将他说成人间恶魔，而你们都是被唐三水害过的人，绝不会被连累的，兴许都不会提及，所以不必担心。”
话虽如此，二哥哥仍旧心头不安，想着盖房子那边，要不要停一停？
不然那边办丧事，这边大兴土木什么的，会不会不太好？
他拿不定主意，就问：“我能不能跟着你们去一趟县城？”
“可以，”雁沈绝道：“青山叔不让你们露面，是怕反而多事，你若想去，私底下去一趟就好……不然晚上我大哥回去，坐我们的马车去一趟吧。”
二哥哥点了点头。
晚上用过晚饭，哄睡了奶团子和弟弟，又等了会儿，元大哥才过来。
二哥哥直接上了车，跟着元大哥回去，赶在关城门之前进了城，一路找到了办丧事的小院子。
可能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所以连晚上也要隔一个时辰念一次经，小院里头仍旧灯火通明。
元大哥把唐青山叫了出来。
唐青山听他说了，便淡声道：“停了看似稳妥，但真的停了，不管什么时候开工都会有人多嘴，索性不必停，反而无事。”
元摇归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其实唐青山说的没错。
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很多伦理人情，所以上头只要不傻，就不会寻根究底，只会钉死唐三水。
至于其它人，不管是大房这个“被害者”，还是刘婆子这个“惯子”的亲娘，还是小刘氏这种边缘人物……应该全都不会提及。
因为它就不是一个能够简单的去“惩”恶“扬”善的事情，不管怎么处理，都会有人觉得不对，所以就直接钉死恶人，其它人冷处理就好。
放到这件事情上，就是说，他们一直盖屋，不管是因为刘婆子除族了，还是因为没家宅，马上就要过年了，等等理由，都很容易拿出来说……哪怕有人想告状，也没那么腰杆子直，也没有地方可以告。
反倒是停了再开工，会有很多人叽叽歪歪，因为这就代表你“懂”这个，却做的不够“多”。
不知者方不罪，这中间的东西很微妙，元摇归没想到唐青山会懂。
唐青山也没有详细解释，又问：“家里没事？心宝乖吗？”
二哥哥道，“没事，心宝也乖。爹，你别太老实，多歇歇。”
唐青山只点了点头。
简单说了几句，他就回去了，因为这会儿城门不开，所以二哥哥就去元宅借宿了一宿，早上跟元遥归一起回去，还给他们带了早饭。
到了村儿里，天还没亮，什么事儿都不耽误。
心宝完全不知道晚上发生了什么。
接连几天爹娘都不在家，心宝整个团子都有点打蔫儿，早上起床，看到桌上又有油条又有烧饼又有包子……心宝总算有了一点精神：“好多！”
“对，好多，”二哥哥笑道：“心宝想吃什么？”
心宝来回看了几圈儿，拿不定主意，二哥哥就拿油纸，包了一个小包子给她：“豆沙馅儿的，心宝尝尝。”
心宝阿呜一口，眼儿就眯了起来：“好次。”
“好吃吧？”二哥哥笑道：“城里很有名的一家包子铺，只做甜包子，这几个都是甜的，红糖啊莲蓉什么的。”
心宝很奇怪：“为甚么城里的包包，会到我们家？”
二哥哥笑道：“不是城里的包包到了我们家，是哥哥去买的包包。哥哥昨天跟着元大哥进了一趟城，去看了一眼爹爹，早上回来就……心宝儿？”
他妹妹包子都不吃了，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他，二哥哥难得有点讪讪：“怎么了？”
第112章 抢走心宝的爹爹
心宝大眼控诉的瞅着他，眼泪说来就来：“你……你肿么能背着心宝去找爹爹呢！心宝也想爹爹了呀！心宝也想找爹爹呀！你为什么不叫心宝一起？”
“不是不是，”二哥哥努力解释：“哥哥去找爹，是有事情的，是有正事的。”
心宝的小嘴都瘪成小簸箕了，小肩膀一抽一抽，委屈的不要不要的：“心宝……心宝也有事情呀！心宝找爹爹也有事情，反正……反正你不能偷偷的去找爹爹，爹爹也是我爹爹呀！他可是心宝的爹爹呀！”
她攥着小拳头，眼泪哗哗的往下掉：“你肿么能抢走心宝的爹爹，你抢走心宝的爹爹，心宝就债也不喜欢你了，债也不喜欢你了……”
她又委屈又生气：“心宝要咦家出走！心宝要去找爹爹！”
就这点小人儿，还离家出走？？
二哥哥又心疼又好笑，抱着妹妹哄她。
雁沈绝一直在旁边看着，嘴角带笑。
小小人儿，真情实感的生气，气到跺脚脚的小样儿，真是可爱的不要不要的，为什么世上居然会有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二哥哥花了好一会儿才把人哄好，把包子喂到她嘴边，她抽抽哒哒的接了。
二哥哥这才放了心。
他还挂念着新房子那边，跟雁沈绝交待了一声就急匆匆走了。
雁沈绝遥遥看着，就见小团子垂着小脑袋，一边吃一边掉眼泪，一边吃一边掉眼泪，要多么可怜，就多么可怜。
雁沈绝犹豫了一下，侧耳听了听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就走过来，跟她道：“别哭了。”
她理都不理。
可能眼大眼泪也多，那眼泪真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骨碌碌的往外滚，雁沈绝伸手摸摸她头，声音更温柔了三分：“心宝儿，不哭了好不好？”
她还是没理他，两只小手手蜷在脸前，举着包子，小脑袋垂着，整个人就像一只悠伤的小知了猴，又可爱又可怜的。
他心里觉得可爱，伸出手给她抹了下泪，却怎么都抹不干，雁小郎茫然无措，只能徒劳的重复：“不哭了好不好？我，我买糖给你吃好不好？”
外头元摇初哼着小曲儿进来，雁沈绝迅速收回了手，正襟危坐。
元摇初一看心宝这架势，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心宝怎么了？哎唷这小可怜样儿，心宝，谁欺负你了，你跟元二哥哥说！元二哥哥去打他！”
雁沈绝道：“昨天唐二哥去县城，没有带她去，所以在哭……”
“啊？这还不好办！”元二哥直接道：“正好我要回县城，走！元二哥哥带你去找爹爹！”
奶团子大眼锃的一亮，眼泪秒收：“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元二哥道：“这么点小事情也值当的哭？我天天来回跑，每天带你去都行！”
雁沈绝看了看奶团子，有一种微妙的，被抢走了小伙伴儿的不悦，他沉声道：“可是青山叔说，不要露面，免得事多。”
“那容易啊！”元二哥道：“不露面啊！叫青山叔出来不就得了！”
他拍拍手：“心宝儿，来，哥哥抱！”
奶团子张开了手，元二哥把她抱了起来，轻轻一抛：“小乖宝，走喽！进城喽！”
雁沈绝扶了扶额，只能快步跟上。
唐四哥正好走到门前，一见他们这架势，不由得一愣：“元二哥，沈绝哥，你们要带心宝出去？”
元二哥已经把团子放上了马车，熟练的拨转马头，雁沈绝道：“心宝想爹娘了，我们带她去县城玩一趟，顺便见见青山叔，你们放心。”
一边说着，一边就跃上了马车，唐四哥一呆，跟上了几步，马车已经飞快的滑了下去。
进城之后，绕了个圈儿，隔着半条巷子停下，元二哥直接进去，叫了唐青山出来。
心宝早就等急了，一见爹爹，她张开手儿就扑进了他怀里，用尽全力抱着爹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唐青山搂住闺女，轻轻拍抚着她背。
心宝委屈的不要不要的，直哭的小身体一抖一抖。
唐青山也不急着说话，很耐心的慢慢给她顺气儿，好一会儿，心宝才把那个委屈疙瘩给哭出来了。
然后她一边哭一边道：“心宝想爹爹，想爹爹了……心宝什么都不想做，心宝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心宝想爹爹在家，心宝要爹爹喂饭饭，要爹爹搂着睡觉觉，心宝不想跟爹爹分开……”
唐青山被闺女说的眼都红了，轻声哄她：“好了，不哭了，心宝儿不哭了，爹爹也想心宝儿，爹爹忙完就回去了。”
心宝抱着他爹，呜呜的哭，一边还告状：“二的的偷偷抢心宝的爹爹……还打心宝屁股，不让心宝吃饭，心宝要跟二的的绝交！”
老父亲眼中含泪，一边听着，又忍不住嘴角微弯：“二哥不对，爹爹回去打二哥屁股。”
心宝顿了一顿，抽抽哒哒的道：“要，要小点劲儿打……”
“好，小点劲儿打。”
外头，元摇初倚着墙听着，忍不住道：“真好，要不说闺女是爹的小棉袄呢！等我娶了老婆成了亲，也要生一个像心宝儿这么可爱的闺女。”
雁沈绝淡淡道：“你生不出来。”
元摇初不满，“为啥？”
雁沈绝看了看他的脸，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元摇初无语：“我怎么了，我长的很丑吗？我长的明明就很英俊！再说了，我还不能娶个美人媳妇儿了？只要媳妇儿够美，就能生出心宝这么可爱的闺女！”
两人在外头叽叽歪歪。
主要是元摇初自己在叨叨个不停。
后来唐青山抱着闺女出来的时候，元摇初还在纠结这个事儿，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然后突出其来的道：“青山叔，我发现你可真英俊啊！”
唐青山：“……”
本来要郑重道谢的唐青山，被这孩子闹的有点想笑。
他亲了亲闺女的小脑门儿，想把她放回车上，心宝挂着不放，还自欺欺人的闭上眼，假装自己在睡觉。
唐青山无奈的轻拍她的小肉胳膊，又等了好一会儿，心宝才委委屈屈的松开了手。
唐青山又亲了亲闺女的小脸，沉声道：“要听话，爹爹很快就回去了。”
他揉揉她小脑袋，心宝整个团子往他手底下凑，小身子都斜过来了。
老父亲又心软又无奈，手掌停在半空，好半天才慢慢的收回来，转回身道，“多谢你送心宝过来，麻烦你再送心宝回去。”
“哎？”元摇初道：“这就走？我还想着再叫林婶来，唐大哥和唐三轮着来玩玩呢！”
第113章 从头到脚都靠谱
唐青山道：“不用了，没几天就回去了。”
“诶，青山叔，”元摇初一本正经的劝他：“小娃娃的几天，跟咱们大人的几天可不一样！小娃娃的心就这么点点大，对小娃娃来说，一天不见就很长了！”
唐青山温言道：“真的不用了。心宝也答应了。”
雁沈绝拉了拉他手臂，元摇初看了看小团子，挠头：“那行吧。那有事儿你就跟董叔说！”
他之前把管家董叔派过来支应，也来回的递递信儿。
唐青山点头应了，又回头看了一眼闺女，心宝儿小脸嘟嘟，超委屈的站在车边边，小嘴又瘪成小簸箕了。
小闺女太黏人了，唐青山不敢再走回去，只能硬起心肠，快步走了。
元摇初叹道：“哎，小可怜儿，爹爹走喽！我们也得走喽！”
他上前去抱她，雁沈绝快走一步，把她抱了起来。
元摇初也没在意，摸了摸她小脑袋：“心宝，可不许哭了啊，再哭就不漂亮了。”
“心宝不哭了，”奶团子蔫哒哒的趴在雁沈绝肩上，小手臂垂垂着，就像一块没有感情的抹布：“心宝累了，哭不动了，心宝要把眼泪攒一攒，等下次见到爹爹时再哭。”
元摇初笑出声来：“为啥？为啥要见到爹爹再哭？”
心宝道：“因为心宝想让爹爹哄。”
元摇初哈哈大笑：“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马车碌碌的走了，唐青山背着手站在拐角处，神色无奈，嘴角却是弯着的。
刘婆子去世，其实他的难过并不多。
毕竟，不管有多少骨肉亲情，都经不起天长日久的消磨……可是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叫人疲惫，叫人厌烦。
可是小闺女一来一走，留下的哪怕是烦恼，都是甜的。
马车悠闲的驶出了小巷，元摇初道：“要不咱们吃了晌饭再回去？小乖宝儿，你想吃什么？”
雁沈绝道：“回去再吃，咱们带走心宝，唐二哥只怕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元摇初道：“我这个人，难道不是从头到脚都写着靠谱？”
雁沈绝淡淡道：“你少说了一个字。”
“啊？”元摇初道：“少说了一个什么字？诶我说小绝，我们中午吃锅子怎么样？？”
不需要他回答，他就直接下了决定：“我们买个黄铜火锅回去！然后我们只需要买一点肉，买一点芝麻酱，心宝家就有菜地，吃的菜可以直接从菜地里摘，多方便！！”
别人家的菜地，跟你有关系吗？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儿。
雁沈绝无语的看他，他已经跳下了马车。
小少年沉默了半晌，单手抱着奶团子跃了出去，慢悠悠往前走。
心宝刚才哭过劲儿了，正处于缓慢回血的阶段，双眼放空，整个人呆呆的，不知道身在何处。
一直到她闻到了一阵甜香。
心宝就像是听到声音的小兔子，瞬间整个人就支楞起来了，眨着大眼四处瞅，然后眼儿就越来越亮。
她没想到在这样的时代，居然还有这样的铺子！
各种糖，各种果子干，各种小零食，盛在各色木格子里，琳琅满目，散发着甜香，每一个，来啊来啊来吃我啊！！
心宝的眼都不够使了，来回的转，雁沈绝温言道：“心宝想吃什么。”
这两人都是漂亮异常，画中人一般，瞧着都养眼。
掌柜的过来打招呼：“两位要不要尝尝我们铺子新上的五宝糖？”他用小铲子铲了一块，笑嘻嘻的送到她手边。
那五宝糖，可能是用五种东西熬出来的，糖色不一样，麻花一样扭在一起，还掺了一些果干，看着就好吃。
心宝咽了咽口水，瞅了瞅雁沈绝，雁沈绝点了点头，她这才伸出小爪子拿过来，道：“谢谢叔叔。”
掌柜的笑道：“不用谢不用谢！哎呦这小姑娘，长的真跟个年画儿一样……”
他伸手想捏捏她脸，雁沈绝猛的退后一步避开，眼神刀子一样扎了他一下，吓的掌柜猛然收回了手。
他天天在这街面上卖货，一眼就看出这小少年不好惹，登时不敢再玩笑，讪讪的退远了几步。
雁沈绝收回目光，神情温和，又问：“心宝想吃什么？”
心宝含着糖块，眼神又转了一圈，还是拿不定主意，就问他：“老婆想吃什么？”
雁沈绝嘴角弯了弯，就跟掌柜的道：“找个大些的盒子，卖的好的随意挑一些，要干净精致，适合她吃的。”
掌柜的连声答应。
他们也是百年老店了，这种生意是常做的，立刻拿了一个三层的吉祥纹攒盒出来，挑着精致好吃的装起来，雁沈绝付了银子，一手提起盒子，看了奶团子一眼：“抓着我。”
心宝哦了一声，很听话的伸手抓住他衣服，仍旧在东张西望。
雁沈绝沉声道：“不许把口水流在我衣服上。”
心宝吸了吸口水，一脸无辜的瞅了他一眼，小身子就往外斜。
雁沈绝：“……”
好在掌柜的有眼色，立刻道：“贵客家宅在何处，咱们帮你送过去。”
一边说着，早有一个小伙计屁颠屁颠的跑了出来，接过攒盒，雁沈绝点了点头，把团子换了只手抱，一手轻轻按着她背，慢悠悠的往前走。
等找到他们马车的时候，马车上已经满满当当。
心宝站在无处下脚的马车门口，双眼瞪的溜圆，发出了一声惊叹：“哇！！”
“回来了？”元摇初兴冲冲的跑回来，把一头宰好的羊放在车上：“我马上就买完了！等我会儿！”
靠墙一整排的黄铜火锅，心宝伸出小手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
元摇初终于买完了，往车上一坐，用手胡乱扇着风：“累死我了！心宝这么聪明，还识数？”
心宝问他：“小元的的，为什么这么多锅呀？”
元摇初道：“哎，我本来想买十个的，但他店里只有七个了。”
雁沈绝平静的解释：“以妨万一。”
“对啊，”元摇初道：“你是不知道，跟小绝在一起吃饭有多么不顺当！什么锅漏水啦，放不稳啦，眼儿不通啦……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得多买几个，要不然饭都吃不成。”
虽然明知道他是个口无遮拦的，雁沈绝仍是觉得心里刺了一下，忍不住看向心宝。
第114章 赚钱养老婆
心宝皱着小脸，巨同情的看了看他。
然后她哒哒哒的跑过来，摸了摸他的脸：“没事哒老婆，心宝可以陪你一起吃饭的，心宝给你买十个锅！”
雁沈绝嘴角弯了弯，轻轻挡开她手，坐到了马车上。
元摇初扬鞭，一边笑道：“小乖宝，你有钱么买十个锅？？”
心宝一呆。
她本来都打定主意，这辈子要当个咸鱼叫哥哥养的……可是万没想到她老婆这么费钱。
那她是换个理想还是换个老婆？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马车摇摇晃晃，她怕摔倒，就在中间蹲了下来，一手抓住雁沈绝头发上的带带。
雁沈绝被她拽的向后仰了仰，看了她一眼，就见她小眉头皱着，还挺严肃。
元摇初回头一看，也乐了：“说啊，你有钱吗？”
“心宝没有钱，”她十分忧伤：“但是心宝会努力赚钱的，为小的的打投是心宝的折任和义务！”
“什么什么？”元摇初笑出声：“什么打头打脚的？还责任和义务……不错不错，心宝，你比好些男人强多了，还知道养老婆是你的责任和义务，那小元哥哥也给你当老婆好不好呀？”
“不好，”心宝头摇成拨浪鼓：“仙女会飞走。”
“没事儿，”元摇初道：“关起来就飞不走了，好不好？小元哥哥可有钱了。”
心宝仍是摇头，“心宝只喜欢好看的。”
“啊！！”元摇初夸张的大叫：“你嫌我丑！心宝你居然嫌我丑，我伤心了！”
他往后一躺就假装抹泪，一边大声呜呜。
心宝吓的往后挪了挪，一边伸出小手手，安慰的摸摸他头：“小元的的，你别哭啦……要不，要不……”
雁沈绝斜瞥着她，心宝灵机一动：“要不我把你送给唐墩子吧！那样我们就都有老婆啦！”
元摇初：“……”
所以？他就只配嫁给小黑胖？？
两人一路说笑，快到城门前时，遥遥遇到一行人从小巷子拐出来，两边险些撞在一起，元摇初赶紧勒住马，那人一抬头，倒是笑了：“是心宝啊。”
心宝也认出来了：“管家叔叔好。”
“嗯，心宝也好，”安顺笑着抬抬手，元摇初就道：“你们先走。”
安顺谢了一声就走了，然后马车跟在他们后头。
前头两个伙计拉了一个平板车，车上拉着四个半人高的花盆，种的不知道是什么，看着已经死了。
元摇初是个话唠，就问他：“这位管家叔，这是什么啊？”
安顺笑道：“我家老爷买的一品碧，花大价钱才弄到手的，结果不知怎么死了，老爷说看着闹心，准备运去城外头处理了。”
心宝眨了眨大眼，抓着雁沈绝的带带站起来，还是摇摇晃晃，她小身子扭了扭，找了一个地方靠好，这才认真瞅那绿牡丹。
被她靠着的雁沈绝：“……？？”
绿牡丹是非常古老的名种，据说最出名的是一家姓欧的养出来的，所以叫做欧碧，之后又被叫做绿蝴蝶。
陆游《天彭牡丹谱》中就曾经提到过，“碧花只一品，名曰欧碧，其花浅碧而开最晚，独出欧氏，故以姓着。”
但是，早就已经绝种了，而他这个，明显就是那种最古老的欧碧，只在古籍上存在的牡丹种！！
心宝有点兴奋，眼都亮了：“管家叔叔，这花花可以卖给我吗？”
安顺愣了愣，笑道：“心宝，花都死了，你要它干什么？”
心宝直摇头：“没有死，还可以养的！”
安顺只当是孩子话，便笑道：“心宝，不是叔叔不想卖，这花盆子是订制的，叔叔还真不敢卖。”
元摇初道：“价儿好说的。”
“这位小郎君，”安顺道：“是这么回事，我家老爷是个专门养牡丹的，讲究人用的东西也讲究，这花盆也都是一套一套的，我是真不敢卖，对不住了。”
心宝仍是问：“那这花花，可以卖给心宝吗？”
“可以，”安顺道：“不用卖，送给心宝就行。”
心宝眼儿一亮，就站了起来，安顺对孩子很有耐心，就叫伙计停下车子，雁沈绝抱着心宝，站到了那车上，心宝问：“有剪刀吗？”
几人都摇了摇头，雁沈绝道：“你想要整个？还是要一枝？”
一边说着，他就放开她，一手扶着花盆边，一手轻轻攥住花枝，慢慢摇动，
花盆中的土地迅速震动起来，不一会儿就被摇松，雁沈绝就慢慢的把花提了出来，根都没断几根。
这一手儿，瞬间就把安顺几个人震住了，本来还有点抱怨的伙计，也不抱怨了，眼睁睁的看着。
雁沈绝依次把花都拔了出来，轻轻抛回车上，然后又把小团子抱了回去，心宝在车上道谢：“谢谢管家叔叔，心宝下次有好吃的，还给你送。”
安顺笑道：“那就先谢了啊，心宝。”
雁沈绝直接把方才的攒盒抽了一层下来，过去递了给他，道：“多谢。”
这点心精致的就跟首饰似的，一看就是凤至坊的手艺，就这一层二十两都买不下来……安顺正要说不用，他已经转身回去了。
元摇初也笑道：“谢了啊！”一边就带了带缰绳，绕过他们走了。
心宝蹲在地上，仔细研究那花枝，元摇初道：“心宝，这花还能种啊？”
心宝点头，“能的。”
“可我看都死了啊？”元摇初瞥了一眼：“心宝你还会种花啊？”
心宝道：“会，心宝很腻害的。”她瞅了雁沈绝一眼。
元摇初噗的一笑：“不是，小乖宝儿，你瞅他一眼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你挺厉害，能养的起他对吧？”
心宝美不滋儿的点头：“对的。”
元摇初哈哈大笑。
等回到家的时候，刚好午时，只有四哥在家，双胞胎和二哥哥都在新房子那边。
心宝一回家，先把牡丹花枝给拽了下来，然后她在院中来回的转了几圈儿，找了一个地方，拿了小锄头来挖土。
雁沈绝走过来，问她：“要整个种吗？”
心宝道：“也整个种，也分开种，分的越多，钱才多。”
雁沈绝：“……”
他道：“我帮你挖？”
心宝嘿呦嘿呦挖的很卖力，头都没抬：“不用！”
第115章 专业挖坑雁小郎
雁沈绝默默的看着。
就看她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手，努力的刨呀刨，刨了好半天，才刨出来一点小浅坑。
雁沈绝探手腰间，摸出了空亡剑，信手一挥，泥土飞溅。
小少年等了一下，才转回头，然后他愣了愣。
心宝并没有看到他一臂抬起的炫酷造型，她被飞起的泥土溅了一脸，正非常茫然的来回摇着小脑袋，小样儿一如既往的呆萌。
他本来只是想帮她挖个坑，却忘了她蹲的很低，可不就溅了一脸么。
看她巨长的睫毛上都挂着土，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又有点儿好笑，咳了一声。
心宝倒是没在意，自己抹了抹脸上的土，却忘了手上也有土，瞬间就是三道黑线。
雁沈绝抽了抽嘴角，只能收起了造型和空亡剑，取出帕子，一手挡开她手，一手抬起她胖下巴，道：“闭眼。”
奶团子乖乖的闭上眼。
雁沈绝小心的从她眼下慢慢扫过来，抹掉了脸上的土，淡淡道：“行了。”
心宝张开眼，大眼骨碌碌一转。
然后她就看到了地上整整齐齐的七八个小坑坑，全都一样大小，连溅出来的土都集中在右上方，一堆一堆，简直满足强迫症。
心宝震惊道：“哇！！”
她大眼锃亮的看着他：“老婆，你可真腻害！”
小少年随手把垂下来的巾尾，拂到了身后，神情淡定极了：“这没什么。”
下一刻，她就用小脏手抓住他手，拉着他向后退了几步：“那你在这儿也挖几个坑。”
雁沈绝：“……”
他默默的拔剑，挥剑，收剑，瞬间又是一排小土坑。
心宝过去把牡丹花枝拖过来，然后两手握着两端，举给他：“这边剪一下。”
雁沈绝：“……？？”
心宝奇怪的抬眼看他，“你不会吗？”
谁说我不会！！工具人雁沈绝只能再次拔剑挥剑收剑……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大对的样子？？
那边。
元摇初哼着小曲儿卸车，一直稀里哗啦卸的差不多了，二哥哥回来，讶然道：“这是干什么？”
元摇初兴致勃勃的道：“我买了铜锅，咱们吃锅子吧！”
二哥哥一愣：“我用过了。元二哥，我家中有丧事，七七未过，不便吃荤。”
“哦，对对！”元摇初敲了敲脑袋：“不好意思我给忘了。”
他又把羊肉什么的给搬回了车上：“我还想从你家摘点儿菜吃呢。”
二哥哥道：“菜你尽管摘，不必客气。”
“行，”元摇初道：“那我给你们留个锅吧，你们自己也涮菜吃。”
一边说着，就随手提了一个锅和一些料，放在桌上，然后他道：“我自己摘啦！”
二哥哥点了点头，他就悠闲的自己摘了一些菘菜、菠菜和菌子，灶房里还有之前林娘子擀的鸡蛋面，半干的一簸箩，二哥哥分了一半给他放在车上。
然后元摇初叫人：“小绝，走了！”
雁沈绝应了一声，看奶团子也把花种完了，他两根手指头提着她袖子过来，给她洗干净小泥手，然后才站起来道：“我走了。”
心宝哦了一声，他理了理衣裳走了。
送了他出去，二哥哥也有些累，进屋想倒杯茶喝，却一眼就看到了窗上的攒盒，不由得眼神一凝，脸色沉了下来。
外头，唐四哥直接扯了一些菜叶，煮了蔬菜面，元摇初留下了很多种火锅料，兄妹几个人，各自往碗里放了一些，味儿还挺不错的。
一边吃着，心宝的眼皮儿就往一起粘，唐四哥连叫带吓唬的，才勉强把半碗面吃光，往哥哥怀里一歪就睡着了。
二哥哥憋着一肚子话没来的及说，无奈的沾湿帕子，抹掉了她嘴上的芝麻酱。
心宝这一觉，直睡了一个多时辰。
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懵懵的，看二哥哥一个人坐在窗边，正在看书，她便叫了一声：“的的。”
二哥哥没应。
心宝迷迷糊糊的在床上翻了个身，又不知道睡了多大会儿，张张眼，又叫：“的的。”
他仍是没应。
心宝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她来回翻了几回，整个人才终于清醒了，在床上蛄蛄蛹蛹的爬起来，第三次叫：“的的。”
他抬头看着她。
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放下书，过来给她穿上了鞋子，抱下地。
心宝自己去放了水回来，二哥哥把她抱在膝上，喂了她半盏热水。
心宝一边喝，大眼睛就转上来看他，二哥哥垂着眼，面无表情，也不看她。
一直把水喝完，他放下茶盏，就松手想让她下去，心宝赖着不下，一手抓住他手臂：“的的，你不开心呀？”
二哥哥没说话。
心宝人都滑下来一半了，又艰难的翻身，爬呀爬的，爬回他膝上，双手捧着他的脸：“的的？”
他长叹了一口气，转眼看她。
心宝的大眼睛一清到底，映着他的样子。
二哥哥无声的，又叹了口气。
然后他整了整神色，跟她道：“心宝。”
心宝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乖巧点头：“哎！”
二哥哥正色道：“心宝，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但是二哥哥很想让你明白。心宝，人的善意是无价的，但是‘人情’其实是有价的。所谓的礼尚往来，就是人情换人情，但……但是心宝，并不是每个人情我们都还的起的。”
他顿了一下，“心宝，你想见爹爹，这不是错，你想吃糖，这也不是错，但是……元二哥和小绝哥送你去县城，这就是人情；给你买糖，这也是人情。别的不说，就只这一盒糖……”
他扶着她小脸，让她转回去，看了看那个攒盒：“心宝，你可知道，咱们村儿里的人家，可能一家子操劳三年，都买不起这样的半盒糖，这样的馈赠，他们可以不在意，但我们不能不在意，这样的东西，我们不能随意接受的，你明白吗？”
心宝委屈巴拉，喃喃的道：“可是，可是心宝没有跟他要呀……”
“我知道的，心宝，”二哥哥点了点头，他双手捧住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异常的认真郑重：“心宝，爹娘常说，心宝是世上最漂亮的娃娃，哥哥也这么觉得，心宝漂亮，心宝可爱，很多人喜欢心宝，乐意为心宝花时间，花银两，哄心宝开心。但是心宝，并不是只有‘提出要求’是索取，‘接受馈赠’有时也是一种变相的索取，这，全都不可以。在哥哥看来，不该得的东西，哪怕是旁人强行送你，我们也该坚决的拒绝。”
“心宝，在这个世上，有的路，看起来是捷径，很轻松，很快，其实尽头是万丈深渊；而有的路，走的时候很辛苦，可是在路上得到的所有东西，全都是自己的，这才是正途……”
第116章 弟弟什么的都是债
心宝的眼睛张的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看着哥哥。
她小破车的脑子，仍旧让她不能“清晰”的理解他的话，但也完全不妨碍她听懂。
很多道理看起来浮浅，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明白的。
二哥哥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小少年，却如此的通透睿智，他不自卑，也不自傲，他对自己和世界，对现在和未来，都有清晰坚定的把控。
看到她的眼神，他可能觉得自己说的太深，又顿住了。
然后他温柔的道：“总之，心宝，你记住，在这个世上，对爹娘哥哥，心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就算哥哥一时给不了你，也一定会为之努力……但是旁人，心宝可以跟他们一起玩，但不可以随便对他们提要求，不能跟着他们出门，也不可以要他们的东西，心宝记住了吗？”
心宝认真点头：“记住了。”
“好，”二哥哥道：“那么，心宝知道错了吗？”
她仍是乖乖点头：“几道了。”
“嗯。”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哥哥很爱心宝，但是有了错就要罚。那么，哥哥罚心宝站两刻钟，不许说话，也不许动，希望心宝能记住这件事情。”
他板着脸，把她推到了墙边，叫她贴墙站着。
他就坐在对面陪着她。
没多大会儿，忽有人叫：“心宝！心宝！你看我抓了个什么！”
他连跑带跳的进来了，来回一找，把手里漂亮的长羽鸟儿送到了心宝眼前，心宝两只手都背在身后，倚着墙一动不动，只大眼骨碌碌的转，看了看鸟儿，又看了看他。
元摇初很快就发现不对了，他问：“心宝，你干什么？”
心宝仍旧没有说话，乌溜溜的大眼转来转去，就像一只小奶猫。
二哥哥温和的道：“心宝做错事情，我在罚她，还有一刻钟。”
“啊？？”元摇初看了看她：“心宝才多大，能犯什么错啊……”
他看了看奶团子，十分不忍：“唐二，就别罚了吧，她还这么小呢……”
二哥哥无奈的道：“有错就要罚，不然长大了就晚了，只是站一会儿，不然她又忘了。”
“行，行吧，”元摇初只能抱着鸟往外走，一边跟她道：“心宝，我一会儿再来找你玩啊。”
心宝偷瞄了二哥哥一眼，点了点头。
元摇初就出去了。
心宝乖乖的站足了两刻钟，其实这会儿家里还没买漏刻，二哥哥估摸着时间，点了点头：“行了，可以了。”
心宝这才从墙边离开，二哥哥拉过她小手，轻轻抹去了她手上沾的泥灰。
心宝踮脚，在哥哥脸上轻轻亲了一口：“心宝会乖，的的放心吧！”
二哥哥笑了一下，还没来的及说话，元摇初又风一般跑了进来，张嘴就道：“心宝！你哥是不是因为你去县城罚你的？是不是因为你买火锅罚你的？是不是因为吃荤罚你的？”
心宝一呆，慢了一拍才道：“不是呀！”
但是元摇初根本听不进去，怒向二哥哥道：“是我要带心宝去的！是我硬要带她去的！东西是我买的！你要骂就骂我！罚心宝干什么！”
他指着他：“我真是讨厌你们这种人！你跟我哥一样！哪来这么多事儿，想那么多你们不累吗！我就是喜欢心宝儿，我爱逗她开心，怎么了！我要你钱了吗！？关你甚么事！！”
元大哥急匆匆追了进来，简直服了：“人家的妹妹，你说关人家甚么事！”
他一手提住他后心衣裳，拖着就往外走，元摇初犹挣扎着道：“哥你放手！让我跟他理论理论！我要跟他说清楚！这事儿跟心宝就没关系！他凭什么罚心宝！是我的错……唐时荣！你有本事就来罚我！！你欺负心宝干什么！”
二哥哥：“……”
雁沈绝快步进来，见两人都一脸懵，嘴角不由得一弯。
他弯腰就把心宝抱了起来：“不用理他们，让他们自己吵。”他抱着心宝就直接走了。
二哥哥：“……”
不是，这是我妹妹吧？？
隔了会儿，元大哥进来了。
他也没说话，慢悠悠的晃进来，就倚在门上与二哥哥对视，半晌，他沧桑的叹了口气：“弟弟什么的，都是债！都是债啊！！”
噗哧！
二哥哥忍不住笑出声。
说真的，元大哥这发自内心一脸沧桑的样子，比他八面玲珑的笑容……可顺眼多了。
元大哥摆了摆手，在桌边坐下，自己寻思了半天，才跟他道：“说实在的，我有时候也在想，把弟弟养成傻子，是不是我的责任，可是一到想修理他了，就时时下不了手……到如今，就算我想，也扳不过来了，我反倒轻快了。总之，我活着一天，就照应他一天就是了。”
他扶了扶额，又道：“你也别生气，其实小初他蠢虽蠢，也不是完全没心眼儿，并不是什么人都喜欢的……就连小绝，时常十天半个月不见他说句话的，不也一样对心宝格外不同？”
二哥哥笑着过来，给他倒了杯茶：“怪我，怪我妹妹太讨人喜欢？”
元大哥笑道：“你既认错，我就不多说了。”
嘴上这么说着，他举着茶，向他做了一个“敬你”的手势，二哥哥与他一碰杯，结束了聪明人之间的交流，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二哥哥倒真的没生气。
而且这么一闹，他反倒觉得心里踏实。
起先一直看不透元大哥这个人，总忍不住要留些防备，如今看清楚了小元就是个铁憨憨，大元也是个弟控，两边相处反倒更亲近了些。
晚上元摇初仍旧过来跟他们做伴，半夜，却下起雨来。
然后就接连下了两天，盖房子那边也暂时停了，大家都在家待着。
双胞胎野惯了的，闲的上蹿下跳，屁股上活像长了钉子，一会儿都坐不住，二哥哥索性把他们叫过来，教他们三字经。
心宝吃过早饭，想等着哥哥给她扎小辫，结果哥哥在忙，她就凑到了雁沈绝身边：“小仙的的，扎小辫。”
雁沈绝放下书，瞥了她一眼。
这团子看着呆，其实机灵的很，当着二哥哥，从来不叫他老婆，一旦没人，叫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心宝把梳子塞给他，就背过身去。
雁沈绝表情认真的好像在做什么国家大事，认认真真的梳拢了一小撮头发，两手一束，扎出来一根辫子。
第117章 你好像蚂蚱哦
雁沈绝左右打量了一下，觉得稍微有点歪。
于是他面无表情的解开，又重新一点点梳顺，梳的一点点跳丝都木有，一扎……
他满意的在心中点了点头，然后去扎第二个……练过暗器的手稳极了，一次比一次熟练，很快又扎起来一个。
他左右端讪了一下，觉得右边比左边略微粗了那么一丢丢，不由得一皱眉，又细细的对比了一番，精选了稍粗的右边，把左边拆开……扎好之后，左右好像比右边歪的稍微大了一丢丢，于是……
他把坐姿改成站姿，如是者五六七八九……
二哥哥早在第二回的时候，就道：“我来？”
雁小郎礼貌回绝：“不必。”
然后等到现在，二哥哥忍不住再次道：“要不我来？”
雁小郎严肃拒绝：“真的不必。”
二哥哥：“……”
然后雁小郎面无表情的，终于扎出了两根粗细均匀、无比对称的小辫辫，他满意了，脸上写着“如此高难的事情没想到我第一次就能做的这么好”却努力平着嘴角，用异常淡定的口吻道：“好了。”
心宝一直十分乖巧，被他磋磨了半天，仍旧一动不动。
一直到他说完了，她才转回头，笑眯眯的晃了晃小脑袋，跟他道：“小仙的的，你也喜欢玩头发系不系？没关系，心宝头发给你玩，心宝不会告诉别人哒！”
就坐在旁边的别人：“……”
二哥哥一瞅他妹妹，忽然：“噗！”
小五哥小六哥一抬头，也笑喷了，小五哥指着她，直笑的抱着肚子：“心宝心宝！哈哈哈，你好像个蚂蚱哦！！”
心宝一呆，摸了摸自己的小辫辫。
心宝这阵子头发长了不少，扎起来总算从豆芽变成了……粗一点的豆芽，但是平时，二哥哥都是在头两侧给她虚虚的扎两个，也没有发缝，就两朵小小的花花挑着小豆芽，软糯又可爱。
可是雁小郎太严谨了。
他用梳子给她清晰的分出来两个圆，溜圆溜圆的发缝紧紧挨在一起，两根朝天小辫直直的竖在脑门正中……就像两根触角，衬着奶团子骨碌碌俩大眼，别说，还真有点儿像蚂蚱。
忒呆。
小五哥小六哥都笑的哈哈的。
雁沈绝耳尖泛红，忽然弯腰，一把抱起了心宝。
二哥哥只觉得有软滑的布料从他手背拂过，两人就消失在了室中。
二哥哥都愣了，向着外头嚷嚷了一句：“还下着雨呢！！”
他站到门口，来回的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她们去哪儿了，只能转回身来。
小五哥小六哥惊讶极了：“怪不得心宝说他是会飞的仙女老婆！！原来他还能飞这么快！我也想要这样的仙女老婆！！”
二哥哥一人脑门上弹了一下：“什么老婆不老婆！到哪儿了，赶紧背！”
小五哥只能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一边背着，眼睛还盯着外头。
中间漏了好几句，二哥哥无语的道：“唐五，‘窦燕山’被你吃了么？”
小五哥心不在焉，“早饭吃了、晌饭还没吃呢！”
二哥哥：“……”
他气的挥手：“去吧去哪，别学了，玩去吧！”
话音未落，小五哥和小六哥已经飞快的跑了，就这种事情反应最快。
两人也不怕淋雨，在院中啪嚓啪嚓的跑来跑去，踩的泥水飞溅，不一会儿，元摇初过来了：“哎！正好你们下学了，走啊咱们去钓鱼啊！这种小雨天可上鱼了！！”
小五小六屁颠屁颠就跟着去了。
二哥哥叹了口气。
元摇初这个人，天天就跟长不大一样，小五小六很喜欢跟着他玩，他想叫他们注意分寸，结果双胞胎振振有辞：“这有什么，我们可是哥们！我们哥们之间的事情，有甚么好斤斤计较的？”
所以，这就是元大哥说的那话了，弟弟什么的，都是债！
还是妹妹讨人喜欢，教一教就乖的不行……他忍不住又站起来到处找了找，所以雁沈绝到底把他妹妹抱哪儿去了？
雁沈绝直接把小奶团子抱回了自己家。
就是在唐家新房子隔壁那家，其实全都收拾好了，只是因为平时外头盖屋有点脏乱，所以没过来住。
旁边没人，雁沈绝平着声音道：“抱歉。”
“没关系，”心宝笑的眼儿弯弯：“老婆开心比较洞要呀。”
雁沈绝：“……”
这小词儿一套一套的都是哪儿来的？？
他默默的把她提过来，扳着她转身：“我重新给你梳。”
“好的，”心宝特别大方的道：“你多玩一会会也没事的，心宝头发不会打结的。”
雁沈绝：“……”
他忍不住笑了。
是的，你这一点点小软头发，想打结都打不起来。
再说我也并不是想玩头发，头发有什么好玩的？？
少年面上平静，实际上颇有几分兴致勃勃地……在她的小脑袋上试验了好几种发型，最终，他给她脑袋两边，两络头发各编了个小辫子，然后发尾系上了小花花。
小辫子顶多也就三根细豆芽编一起那么粗，小拇指第一指节那么长，可是就这么一编，瞬间就觉得精致了不少，有一点小姑娘的样子了。
在这个年代，男女都是要结辫的，所以，但凡自己梳过头的都掌握编辫子技能，可是要把这么细的头发编成辫子，还真挺不容易的。
少年非常满意，道：“好了。”
心宝站起来，两只小手手举起来摸了摸，问他：“漂酿么？”
少年点了点头：“漂亮。”
“可爱吗？”
少年点头，“可爱。”
心宝大眼一弯：“谢谢老婆！”
雁沈绝嘴角也弯了弯：“不用谢，心宝儿。”
他点了点团子的小脑袋，问她：“你二哥在教他们学三字经，心宝想不想学？我可以教你……”
下一刻，心宝忽然抱住了小脑袋：“心宝头好疼！”
雁沈绝吓了一跳，人都站起来了：“哪里疼！怎么回事？疼的厉害吗？以前有没有疼过？你先忍着点儿，我抱你回去！”
心宝还没回过神儿来，他就一把抱住她，用来时一般的速度飞了回去，还没进门，就道：“唐二哥！唐二哥！”
第118章 小臭宝不想念书
唐二哥正在看书，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放下书迎上来。
雁沈绝把小团子抱给他：“心宝说头疼。”
唐二哥一愣，看向妹妹，眼神儿一对，心宝迅速闭上了眼睛。
唐二哥就知道咋回事儿了，抽了抽嘴角，把妹妹接回来，心宝迅速糊在了他肩上。
唐二哥道：“你是不是说要教她念书？”
雁沈绝一愣：“是。”
唐二哥点了点头，慢慢的抚着妹妹的后背，调侃的道：“这个啊，这是我们心宝儿的老毛病了，名字叫‘小臭宝不想念书’病。我想教她念书，头一回跟我说眼睛疼，第二回是手疼，第三回没的说了，跟我说了句什么……心宝儿，心宝来跟小绝哥哥说说。”
唐二哥倒是真想教妹妹认两个字，为此还特意买了篆书的三字经，可是奶团子撒娇卖乖的，就是不学。
听她一直不吭声，二哥哥转了转身，把团子转向了雁沈绝。
雁沈绝看了她一眼，就见小团子趴在哥哥肩上，小脸挤的嘟嘟起来，眼睛使劲闭着。
二哥哥捏了捏她的小痒痒肉，心宝一躲，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两人嘻闹了一会儿，然后心宝奶声奶气的道：“心宝现在还不想念书，心宝想长大一点点债念，就一点点就可以。”
她这个身体，就跟接触不良一样，天天掉链子，连三字经都背不下来！
可其实，三字经她会呀！
就算不会，等她好了，她可是大佬，照相机记忆，过目不忘好么！！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学习完全可以等一等嘛！
不然现在拼小命学了，今天学会，明天忘了，那多惨啊！
她明明很有理由的，却还是有点心虚，撅起小鸟嘴，亲了亲哥哥的脸：“的的最好了！心宝坠爱的的了！”
“呵，”二哥哥道：“今天又最爱我了？不爱你老婆了？”
心宝义正辞严的道：“现在没有在过家家，你叫老婆，这是不对的！不腻貌！！”
二哥哥：“……”
连雁沈绝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二哥哥抱她抱不久，尤其她现在越来越重了，他就把她放下，一边跟雁沈绝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家里除了我，都不喜欢念书，我哥聪明机敏，也只念了两三年就不想念了，我三弟上了半年多，一天天就跟要抽他筋剥他皮一样，倒是小四……还能念的进去，要不是因为有事情耽误了，这会儿我们都在念书。”
雁沈绝问他：“你来年想再去学堂？”
“对，”二哥哥道：“待我身体好了，我便去学堂。”
雁沈绝沉吟着，没说什么。
外头马车碌碌的过来，元大哥掀开车门，几步就跃了进来，带进来一阵雨丝。
心宝一缩脖子。
元大哥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她小脸：“心宝扎小辫子了？可真漂亮。”
心宝高兴的晃了晃小脑袋：“谢谢大元的的，大元的的也英俊！”
“噗！”元大哥又笑了几声，一边跟二哥哥道：“青山叔托人捎信儿，说是头七那天，要在前一天，午时之前就得过去，守一晚上，头七早上一大早送葬……对了，算出来葬礼上忌属猴和属猪的。”
二哥哥挑了挑眉：“属猴和属猪的？那正好，心宝和小五小六都不用去了。”
元大哥点了点头，又道：“唐家老族长提前跟我说了，说到时送葬他们会去，我回来的时候，已经跟他说了。”
二哥哥点了点头，微微沉吟。
元大哥道：“你不用担心，就一晚上，有小初和小绝在，三个孩子也都与他们熟，不会有事的。”
二哥哥长叹道：“那就拜托你们了。”
其实耽误的时间不算多，他头一天可以喝了药再去，第二天送葬没多少事情，他可以回来再喝药。所以也就是弟妹自己在家待一个晚上的事儿，
虽然不放心，但也是没办法，要把弟妹拜托给村里人，还不如拜托给雁沈绝他们。
所以隔了一天之后，二哥哥和四哥哥，就跟着元家的马车去了城里。
双胞胎跟元摇初快好成一个人了，一大早就跟着元摇初走了，完全没有在意哥哥们不在家，心宝没出门，跟着雁沈绝在家里。
雁小郎想了很久，才想出来一个可以跟她一起玩的游戏。
所以两人这会儿在翻花绳。
心宝的小胖手指头，并不灵活，只能翻很简单的，动不动就打成一个结，那就再换一根绳。
两人正玩的挺乐，就见外头一个老婆子进来了，道：“心宝在家呢？你小哥呢？”
心宝对她印象很深，毕竟是跳起来脚能离地的老婆婆，于是她很有礼貌的道：“胡奶奶好。”
“哎，乖！”胡婆子又问：“你五哥六哥呢？”
心宝道：“跟小元哥哥出去玩。”
“什么？”胡婆子大嗓门一嚷嚷：“你奶奶才刚死了，他们咋能出去玩呢？”
心宝脑子有些转不过来，瞪着大眼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雁沈绝搂过她，淡淡的道：“你有什么事？”
雁沈绝年纪小，身量清瘦，但整个人的气势就跟村里人截然不同。
胡婆子不敢跟他嚷嚷，就稍微软了些，道：“哎，我这不是想着，老刘姐姐去了，怎么说也是邻里邻舍的这么长时间，我本来还想着过去给她上柱子香，结果没想到，还忌我这个属相……以前啊，我脾气不好，跟她吵吵了几回，这人死了啥都没了，我心里有些不过意……”
她提起衣襟抹泪，叨里叨叨的半天，才说到正题：“后来我打听着，心宝和小五小六也忌，这可不好啊，你们可是亲孙子亲孙女，不去可不好！要不你们在家里祭祭，我也算帮人办过几回白事的，我也帮着办办，也算是尽尽心……”
她东拉西扯，没完没了。
雁沈绝直听的微微冷笑。
他自小见惯了人情冷暖，对这些人的心思，真是一望即知。
她这是以前天天跟刘婆子吵，如今听说她成了“恶鬼”又害怕了，想跟她“和解”，偏偏属相忌着不能去，心里不安就来撺掇他们……心宝和双胞胎这么小，懂什么？
她这是看准了他们有钱又不在乎钱，想叫他们给置办了，她伸伸手就算是出力了，自己也就心安理得了。
可是，凭什么？
本来就是除了族断了亲的，唐青山花银子办法事，仁至义尽！
而心宝是女儿家，本来就不用去守灵，双胞胎不去，是因为忌他们的属相，哪怕亲儿子忌属相都有不去的，谁家还又多置一个祭台了？她这纯粹就是害怕又不想出钱，跑来坑蒙拐骗了！
雁沈绝直接道：“青山叔那边在做法事，这边不办。你请回。”
胡婆子一愣，憋了半天没敢撒泼，道：“我问心宝！你又不是唐家人！你说了不算！！”
第119章 姐姐问题和奶奶问题
胡婆子瞪着牛眼看向心宝，叉着腰跟要打仗一样，手指头还在乱点点：“心宝，我问你，她是你爹的亲娘，是你亲奶奶不，你就说她是不是你亲奶奶！”
她一副不依不饶的德性，心宝但凡一句话说的不妥当，她转脸就能嚷嚷的满村儿都知道，好叫所有人都知道她想给刘婆子祭祀，心宝却不愿意！
她给死人卖了好，却把不孝的帽子甩到了心宝头上！什么玩意儿！
雁沈绝眼神一冷，手就去腰间摸空亡剑。
他向来认为，世上最简单的争辩就是一剑穿心。
下一刻，肉乎乎的小身体挤了过来，他摸剑的手下意识的一转，接住了小肉球。
心宝很害怕，她怕这个能跳高的胡婆子，会跳起来打破她的头。
可是她还要保护老婆。
她两只小肉手手举高，挡住了胡婆子的手指头，好叫她指不到她老婆，一边仰着小脸劝她：“你别急呀，别生气，生气又不能姐姐问题……”
还姐姐问题，这明明就是奶奶问题。
雁沈绝莫名想笑，看着她勇敢的小手手。
胡婆子烦躁的道：“你这傻闺女，咋听不懂人话呢？你说的这是啥！？我说你奶奶！你就不想你奶奶！她孬好不济也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一个当小辈儿的，咋还能揪着一点点错儿不放呢……”
她叨叨个不停，手也一直戳戳戳，戳的心宝的手好疼，整个团子一点一点，直往下矮。
她怂哒哒的道：“你想她，那你就去找她呀！找心宝做什么！”
胡婆子一顿。
她觉得不吉利，又觉得她可能不是这个意思。
胡婆子怒道：“我是说叫你去……”
心宝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心宝又不知道路！！心宝还没长大呢！！你这么大人了，你就不会寄几去嘛！！”
这分明是在咒她死！
胡婆子气的差点跳起来。
下一刻，雁沈绝一手把奶团子拉到后边，手捂住了她的眼晴。
再下一刻，一柄雪亮的剑尖，已经抵到了胡婆子眉心，一滴血珠慢慢的沁了出来。
胡婆子像被点了穴，整个人都猛的顿住，张着手脚，一动都不敢动。
外头有人听到声音，老远就嚷嚷：“老胡婆子！你咋回事！刘婆子都叫你欺负死了，你还不够，还要来欺负心宝！！你也不怕刘婆子的魂儿来找你！！”
胡婆子周身一个哆嗦，这才回了神，一屁股瘫到了地上。
雁沈绝冷冷道：“滚，现在。”
胡婆子到了喉头的嚎哭，硬生生憋了回去，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骨碌爬起来，飞也似的就跑了。
她大儿媳妇秦氏，出去洗衣裳，就听说她婆婆去了唐家，把心宝欺负哭了。
秦氏都急了，衣裳也没洗完就回来了。
听着胡婆子说了，她简直无语，知道她婆婆蠢，万没想到能蠢成这样。
她是个精明会算计的人，她与林娘子如今处的这么好，还不是因为她上赶着巴结？
要真是为了投脾气，这么多年当邻居咋从没交情多深？
结果她才刚把交情处起来，她婆婆倒是扯后腿！
她憋着一肚子火，回房跟她男人吵吵：“先不说唐家眼见着就起来了，又与城里来的贵人处的好，以后人家顺手拉咱们一把，就抵咱们好几年的辛苦！就只说谁不知道心宝是个小福星，得罪她的人能有好果子吃？专瞅着人家不在家去欺负一个三岁娃娃，就不怕青山哥回来翻脸？？”
说是吵吵，就是说给她婆婆听的。
胡婆子也气，一骨碌爬起来，叉腰对着窗子吼：“谁欺负她了！我想叫她祭祭她奶奶，这还不行了？”
秦氏也快走几步，站在了窗子边：“你是为的啥，满村儿都心知肚明！昨儿我就说了，心里不过意咱明儿设个路祭！你非要省这仨瓜俩枣的，结果惹着了人家的心肝肝！！”
胡婆子恼道：“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秦氏嘴皮子溜的很：“为了这个家，捡了芝麻丢西瓜！说句不好听的，刘婆子落到这个份上，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就从卖心宝开始的！青山哥多少年多少事全都忍了，就心宝的事儿人家忍不得！人家一家子疼心宝疼的跟眼珠子一样，你为了啥不为了啥，人家才不管！惹着心宝就是得罪人家了！以后人家富贵了，咱搭句话都搭不上！”
胡婆子已经后悔了。
但她要强了一辈子，咋能叫儿媳妇压伏下去。
她恶声恶气道：“唐青山若不乐意，叫他来找我老婆子！我好心叫她家里上祭，说破天去，也说不出我的错儿来！！”
秦氏都无语了。
这个时候还来倚老卖老那一套，谁吃她的？
人家又不傻，人家犯的着来找你？人家只需要淡着你冷着你，就够你受的！
秦氏也懒的吵吵了，直接道：“没出息还没成算，现成的梯子都不踩，你们老胡家就该着穷！”
她直接带着小儿子回娘家了。
胡家的事情，当然没人知道。
心宝就像个纯爷们一样，直面恶势力，保护了她的老婆。
如果没哭就好了。
胡婆子走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的收住哭，雁沈绝搂她在怀里，慢慢拭着她脸上的泪。
心宝一抽哒一抽哒：“心宝不爱哭的！心宝是，是为了把坏人吓奏！”
雁沈绝忍着笑点头：“嗯，心宝好厉害，把坏人吓走了。”
心宝满意了，软乎乎的一倚，倚在了他身上：“老婆表怕，心宝会保护你的。”
怎么能这么可爱，居然真的能可爱成这个样子。
他抱着软乎乎的小肉球球，实在忍不住要笑：“好，我不怕。”
中午元摇初把小五小六送回来，还带了一个大食盒，几个人吃完饭，三人呼啦啦又走了，心宝嘿呦嘿呦自己爬到炕上，盖上被子，小手手拍着自己：“小宝宝，快睡觉，糖一包，果一包，还有饼儿还有糕……”
雁沈绝：“……”
虽然他没听过，但这儿歌，怎么听起来不太对的样子？
他过去看了几眼，就见奶团子眼皮渐渐合起来，小手手也慢慢停了，一下子滑了下去……自己哄自己睡觉，也是很省心了。
他低头看她，呆团子真的是连头发丝儿都可爱的不行。
他轻轻低头，亲了亲她肉乎乎的小脸，又看了一会儿，这才走到门前，拿起一本书看起来。
床上的心宝，却皱起了小眉头，小手小脚扎挣了一下，又慢慢的平伏下来……
脑海之中，久违的大石头再次出现，一行字清晰之极：
唐六郎的脚被水草缠住，怎么都挣扎不开，慢慢滑入了水中。
第120章 真的来不及了
心宝这一觉，直睡了半个多时辰。
然后她忽然在梦中哭了起来，哭道：“二的的！二的的快点……”
她自己把自己叫醒了，猛的一翻身，险些从床上掉下来。
雁沈绝飞身过去接住，书都掉到了地上，急抱着她，不太熟练的哄：“心宝不怕，是不是做噩梦了？”
心宝的眼睛张的大大的，一下子就清醒无比，道：“二的的！”
雁沈绝耐心的道：“二哥哥去了县城，要明天才能回来……”
话说一半，他看到了团子崩溃的小表情，愣了下：“怎么了？”
心宝急的不行，她脱开他怀抱，捏着小拳头，急的在榻上没头苍蝇一样转圈圈，“二的的不在肿么办……肿么办……”
雁沈绝有点慌，再次抱住她：“不怕不怕，是不是魇着了？不怕心宝，心宝我在……”他担心极了，咬了咬唇，不好意思的加了一句：“老婆在。心宝不用怕。”
可是心宝真的快急死了。
她不知道这一次的字字是什么，但就是莫名很急很急！
她一眼瞥到了掉在地上的书，动作一顿，下意识就要往下扑。
雁沈绝急道：“心宝！！”
心宝也急：“我要书！”
他道：“你要书干什么你又不认识！”
对，她不认识！
她不认识这种字，找也找不到！
她也不会飞，不能飞去二哥哥那儿。
她脑子快要宕机，想不出第二个主意，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手，在他手上划出来一个字：“这系什么字？”
雁沈绝一愣：“你，你在写字？”
心宝急的直扯他手：“是什么字呀！？”
“抱歉心宝，”小少年也快要急哭了，脸上沁汗，逍遥巾的巾尾都粘在了脸上。
但他随即长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快的把小团子放在了桌上，拿了一枝笔来蘸了茶水，道：“你写。”
心宝握不好毛笔，索性丢开笔，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
雁沈绝道，“唐？”
她居然，真的写出来一个字？？
他觉得，他可能无意之中，触及了他们极大的秘密。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小手指，那么笨拙的划下字：“六，郎，的，脚？？心宝，这到底是什么？”
心宝急的不行，眼泪啪哒啪哒的往下掉，她哭着道：“你不要问我！心宝还没有编好！心宝来不及编！”
雁沈绝：“……”
他的手给团子顺着背，心宝就近蘸着自己的眼泪，一边哇哇哭一边继续写。
“唐六郎的脚被水草缠住……”
两人几乎同时抬头。
然后雁沈绝一把抱起了心宝，就飞也似的向河边跃去。
在这样紧急的时刻，心宝，莫名的，居然觉得心里挺平静的。
她连哭都停了，眼睛张的大大的，看着眼前的花草树木飞也似的掠过，速度快的，根本看不清。
然后他猛的一停。
雁沈绝已经站在了岸边。
不远处，还有元摇初和小五哥的嘻闹声。
而眼前，小六哥半个脑袋在水里，眼睛半睁半闭，衣裳在水下慢慢摇曳，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一动不动。
这个画面，其实只有一瞬间，却定格在了她的脑海中。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溺水的人，居然是如此平静的。
下一刻，他把她往岸边一放，心宝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看到一道淡青色的人影，便如飞鸟，轻飘飘掠了过去，整个人在水中一划……似乎只是鸟儿扇了一下翅膀……
他一剑削断了下头的水草，把小六哥拖入怀中，脚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一个回旋，掠回了岸上。
然后他飞快的把小六哥翻了个身，他小小的手掌平托着他，在他背上轻轻一击。
小六哥猛的呛出一口水，然后就哇哇的吐了些水出来，一边吐，一边哭。
雁沈绝松了口气，看了心宝一眼。
心宝整个人还是木木呆呆的。
方才这一幕一幕，就像是慢镜头，一遍一遍的在脑海中回放，都不知道回放到多少遍，她才猛然明白……小六哥没事了，他把他救回来了。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就来不及了！
心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雁沈绝抱着她，柔声安慰。
元摇初听到声音，走了过来：“你们怎么来了？”
他捞起小六哥，“你不是非要洗澡？哭什么？”
小六哥也顾不上当男子汉了，他哭道：“我害怕，水鬼抓我……”
元摇初一愣，这才看到他脚腕子上，还缠着一些水草，隐约留下了一圈圈红痕，显然是被水草缠住了，顿时惊的都结巴了：“你，你没事吧？”
雁沈绝抱着小团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元摇初急道：“他非要洗澡，我怕他出来会冻着，给他捡树枝生火来着，就一转头的空儿……”
雁沈绝不想多听，抱着心宝就走了，越走越快，一路飞纵上山。
心宝本来还在哭，却渐渐的收了声。
这后怕和难过，就好像一团湿重的雾气，本来全都挤到她小小的胸腔里，挤的她难受极了……可现在，却又好像，被掠过身边的风，一点一点，一丝一丝，慢慢的吹散了。
她打了一个哭嗝：“老婆。”
他嗯了一声，并不大的手伸上来，轻轻抚摸她后脑。
她又道：“老婆。”
他又嗯了一声，慢慢的停下，一手仍是托着她，一手扶着她头，看了看她神情。
她眼儿大张，小脸儿干干净净，嗯，眼泪鼻涕全抹他衣裳上了。
咫尺之间，小哥哥面容更显漂亮精致，本该潋滟的桃花眼，却沉静的如同碾冰淬玉一般。
心宝有点开心，伸手摸了摸他脸：“老婆你真好看。”
雁沈绝：“……”
他简直哭笑不得。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安慰她，她就快把这事儿忘了。
雁沈绝温言道：“心宝，那字……”
“对，字！！”心宝眨了一下眼，这会儿，脑子里的石头已经消失了，但是，她生怕后头还会有什么，立刻去拉他手。
他就在路边坐下，让她在他手上，一个字一个字的，把字划了出来。
整句看下来，这个灾厄是过去了。
可是，原来这个小团子的福气，并不是虚无缥缈的，而是……看的见抓的着的？
雁沈绝沉吟了一下，跟她道：“心宝，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元家我也不会说……我不小心知道了心宝的秘密，我也告诉心宝我的秘密，好不好？”
第121章 祸害活千年
心宝有点兴奋。
因为电视里每到这种时候，说话的人就会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还会配上背景音乐和花瓣，超唯美。
所以她特意从他怀里挣下来，坐到了旁边的小石头上，双手托腮，超期待的等着看。
小少年被她的动作弄的有点懵。
他一手虚放在她身后，免得她摔下去，一边不太确定的道：“心宝知道什么叫秘密吗？”
“几道啊！”心宝道：“心宝和阿娘和大哥和二哥和四哥就有一个秘密，就系阿娘会打人……心宝和爹爹有个秘密，就系……”
“停！停！”雁沈绝急忙阻止她：“别说了。”
小少年头疼的扶了扶额，忽然觉得跟呆团子说秘密，实在不是个好主意，这种正事，他应该跟她家大人说的。
但团子明显十分期待，眼里盛满了小星星，还催他：“该你说啦！”
行吧。
雁沈绝就道：“我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情。我自小霉运罩顶，不是普通的运气不好，而是非常非常的倒霉，连亲人都厌弃我，将我赶出家门……”他顿了一下，觉得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就停了下来。
半晌，他看了看奶团子。
心宝微微歪着头，很认真的在想。
然后她道：“你几道这系为什么吗？”
雁沈绝被她的小大人样子，逗的有点想笑：“不知道。”
她道：“因为老天爷爷很爱你呀！”
雁沈绝挑眉：“很爱我？”
“对呀！！”
这种事情，心宝超有经验的。
现代人常说一句话，十世智商换得一世颜值。
而雁沈绝这分明就是，一世运气换得倾世颜值。
心宝跟他道：“你这么好看，比所有好看的人都好看，这就是用运气换来的呀！！可能你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老天爷爷就悄悄问你，你想变好看吗？你说想呀，老天爷爷说说，那拿你的运气来换！你说行呀！就换啦！”
她一摊手。
雁沈绝：“……”
他被她这个摊手的动作弄的哭笑不得。
他道：“那心宝这么好看，是用什么换的？”
心宝拍了拍自己：“是用病病呀！”
雁沈绝一愣。
他觉得她在说孩子话，可不知为什么，又莫名觉得好有道理。
是啊，她在床上病了三年，不会说话不会笑，那个时候，怎么也称不上运气好吧！？
雁沈绝自己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无解，他无奈的把她抱了起来：“算了，回家吧。”
心宝道：“老婆放心，心宝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的！”
雁沈绝心说我信，我真的特别信。
他就抱着心宝，飞也似的又回去了。
元摇初已经带着双胞胎回去了，双胞胎自小在水边长大的，山上水里都熟极，也就是起初吓了一跳，这会儿早就忘了这回事儿了，在院子里追闹玩耍。
倒是元摇初有点蔫，显然是有点后怕，一见他就道：“幸亏你去了！万一出事……我真不敢想！”
雁沈绝跟他道：“我会跟青山叔交待的。”
元摇初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以后肯定会小心点的。”
他凑他近些，“对了，我才听说，说县老爷派人把唐三水送去了……”
雁沈绝有点吃惊：“送去灵堂？”
元摇初点了点头。
唐三水直到现在，还没死，还真是应了那句话，祸害活千年。
然后和尚们说唐三水是刘婆子的执念，最好能叫他过来守灵，但官府起初没答应，直到头七这天才松口，然后就派了几个衙役，把人拖了过来。
一路围了不少人在看，一直到把人拖进了灵堂，外头忽有人道：“这，这咋像……叫那谁，附身了呢？”
中间一句，含混而过。
众人一回思，一个个脸色都变了。
唐三水原本是一个瘦长形的身材，但因为天天瘫在床上，硬生生吃出来一个痴肥的大肚子，就跟个大螳螂一样，但这短短十几日，连饿加吐血的，硬生生把油水都熬干了，穿着褴褛的囚衣，面皮皱缩，弓腰曲背，肚皮肉晃晃荡荡……真的很像女人，很像老太婆！一个鬼老太婆！
连路人都觉得像，更何况是家里人。
猛一冲面，吓的刘氏腿都软了，跪都跪不住，直往林娘子身上歪。
林娘子一点没留情面，直接一肘就把人顶了出去，一边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刘氏不敢再往她身上靠，整个人缩成一团。
林娘子打量了唐三水几眼。
确实挺像的，刘婆子也是个高大身量，娘俩本来就长的像，一照面儿还吓她一跳。
但大房对他们娘俩，真真是仁至义尽问心无愧，就算刘婆子真成了恶鬼她都不怕，更何况是唐三水？
衙役把唐三水里外三重，捆成了砍头式，然后又绑在了一个特制的木头架子上，用布堵住嘴。
倒不是为了折腾他，而是唐三水如今只余了一口气了，就是个活死人，不捆着，他根本坐不住。
衙役也没在灵堂多待，把人放进来，就各自找地方歇着去了，灵堂里又是静悄悄的。
乡下办丧事就是这样，外头设着收奠仪的桌子，棺材摆在正堂，主家的人就在旁边坐着，若有人进来磕头，主家就跪起来还个礼，一般都只会在上午，晌午饭之后，就不会有人来了。
而刘婆子这个，上午也不会有人来，所以只要大面上过的去，平时并不算辛苦。
眼见到了近午，二哥哥和四哥哥被接了来，他们属于主家，换了衣服，去灵堂施了礼，就直接坐到主家那边了，林娘子问：“家里都安排好了？”
二哥哥道：“沈绝和元二哥在那，心宝和小五小六都与他们熟，无事的。”
林娘子点了点头，就道：“你俩刚来，跟你爹在这待会儿，繁儿昌儿，方扬方桃，走，我们去吃饭。”
几人就退了出去。
小刘氏咬了咬唇，正要委屈一下，就见身边唐招弟也面无表情的起身走了。
小刘氏也顾不上委屈了，急爬起来，跟了出去，去晚了的话，他们真的不会给她留饭！
刘婆子死，她是真的没想到。
但这对她，着实是个好事情，唐三水死了，刘婆子死了，她的名声虽不好听，实惠却是没少的。
之后大房还帮着刘婆子认了亲，连身后祭祀都不用她操心了，法事什么的，也全都是大房出钱，她只需要跟着做做样子就行了。
而且，停灵这几日，她正好可以跟林娘子装装可怜，林娘子向来不是个小器的，之前是没机会说话，但凡能说上话，她肯定能说的她原谅她。
处处都顺遂的不得了。
结果还没等她高兴完呢，就传来了恶鬼作祟的消息。
第122章 回魂夜
小刘氏快要吓死了。
刘婆子惨死，可是因为她告了状！
那么刘婆子不管是恨上唐三水了，还是继续疼着唐三水……总之是不会放过她的。
她怕的也顾不上啥循序渐进了，着急忙慌的就去找林娘子。
她心里盘算了多少说词，加上这一回是真的害怕，还没进门，就在嘤嘤哭泣，哀婉极了。
没想到林娘子把门一开，一个字都没说，直接就飞起一脚……
小刘氏之前就被那个江湖人打了一拳，隔了一晚上还是一抽气就疼，她这一脚，直接踢中了那处旧伤，小刘氏当时就飞了出去，趴在地上，一时间疼的满额是汗，叫都叫不出声儿来。
一直到看到帮忙的人进来，她才急整了整辞色，把四仰八叉的姿势，改成了温婉的小蜷腿，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然而，所有人就像眼瞎心盲，她这么大个人杵在这儿，愣是没有一个人过来问问，更没有半个人过来扶她的，大家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忙忙碌碌，愈衬得她坐在地上，就像一个傻子。
小刘氏高高低低的哭了一个时辰，实在是哭不动了，只能自己爬了起来，灶上没饭、屋里没水，她去了灵堂，帮忙的妇人还指指点点，显然是觉得她守灵都敢偷懒，果然是个不孝的。
小刘氏憋了一肚子委屈，想找林娘子理论理论，但林娘子当着人都敢动手，她但凡挨近些儿，不管是要说话还是怎么，她都半个字都不废话，直接动手。
她都被打急眼了。
她气的都不想管啥往后了，仗着灵堂有人，想索性闹开，结果才鼓了鼓劲儿站了起来，就觉得肋下不知怎么的一疼，然后就疼的整个人满地打滚……啥说都说不出来，坐实了恶鬼作祟的传言。
小白莲抗不过大刀也扛不过拳头，不过两三天，她就被收拾老实了，躲的林娘子远远的。
唐青山不好接近，唐大郎也精明，她想了想，就试着去找了找唐三郎。
唐三郎天生蛮力，人却是个傻的，她找着人，哭了几声，他态度就软和了不少。
结果她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唐大郎就进来，直接把人叫走了。
小刘氏收了收泪，有些扫兴的往外走，结果迎头林娘子进去了，伸手就拍了她一下，然后一挥手，一根绳子就把她头发缠了起来，林娘子轻松跃上了房梁，就这么把她吊在了房梁上。
小刘氏头皮都快要被扯下来，整个人晃晃荡荡，惊骇欲死，张大着嘴，却怎么都叫不出声来。
她快要吓疯了。
然后她也忽然明白了，很久之前，刘婆子说林娘子打了她一顿，居然是真的！！
林娘子仰在墙上，抱臂看她：“刘苹儿，离我家的人远点，否则的话，你跟我家的人说一句话，我就收拾你一回，你自己算算你还能搁住几回收拾……就算收拾死了，也是恶鬼作祟，与我也没关系，你说是不是？”
她顿了一下，嘴角挑笑，十分潇洒：“不过你放心，我收拾人的手法多的是，保证不叫你死。死了不是太便宜你了？你就这么赖殃殃的活着可有多好？”
小刘氏双眼暴凸，震惊的看着她。
她忽然觉得，她这半辈子，好像从没有认识过她。
小刘氏被吊了很久才被放下来，头皮疼的处处渗血，一宿没睡，然后就老实了，躲着大房的人走。
但天天一起守灵，既着躲，也躲不掉。
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大房的人对认回来那小兄妹，和颜悦色，照顾有加，短短几日，这间小宅子什么锅碗瓢盆，什么被褥衣裳，甚至冬天的炭火，都帮他们置办了。
她嫉恨极了，不甘极了，不过是一对没爹没娘的下人！大房放着她这个正经亲戚不管，却把他们俩当亲戚待……凭什么！
可她却忘了，她从他们手里拿到的，远比这些要多的多，拿到的时候，她却从没有感激过，只觉得是他们蠢，叫她轻易的玩弄于股掌之上。
磕磕绊绊的到了头七。
小刘氏着实是度日如年。
然后有人把唐招弟送了来，终于来了一个自己人，小刘氏喜出望外，便要迎出去抱她。
唐招弟却猛的让开了。
小刘氏惊道：“招弟儿！”
当着众人，唐招弟不管不顾，狠声道：“你就当不认识我就好！我也当不认识你！”
小刘氏愕然：“我可是你亲娘！！”
唐招弟直勾勾瞪着她，一字一句：“你卷了钱要跑的时候，咋不记得你是我亲娘？你把卖地的钱全卷走，你咋不想想我和奶咋活？？你又不慈又不孝的，我没有你这样的亲娘！！”
小刘氏吓傻了。
她万没想到，这事儿也叫人知道了。
看着周围人的眼神儿，小刘氏呜的一声就捂着脸跑了。
头七这一天，民间俗称还魂夜，是法事的最后一日，也是最隆重的一日，大师们要从过午诵经不绝，直到亥时方止。
因为刘婆子死的不祥，直到如今棺木还没有下葬，所以仪式也有所不同，亥时之后，所有家人都要避开，不允许待在灵堂，只有唐三水仍旧跪在灵堂中。
大半夜的，灵堂中洒满了香灰，供桌上摆满了供品，门口摆着一碗清水和一碗五谷粮，外头的诵经之声也停了。
一片寂静之中，唐三水缓缓的张开了眼。
他这些天，昏厥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只要一醒过来，五脏六腑，全身上下，就跟针扎那么疼，硬生生疼醒了，再硬生生疼昏过去。
他这辈子，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从没下过半点力，活的那叫一个舒坦，可是这些天，真的是难受的每一刻，他都想着早点死了算了，太疼了，太难受了。
尤其现在，他被捆的严严实实，全身都像套在一个套子里，一动都动不了，嘴被塞的大张着……屎尿全都糊在裤子里，也没有人给他收拾。
唐三水难受的都快疯了，脑子浑浑噩噩，眼前望出去也是雾蒙蒙的，只有白烛摇曳中，一具黑漆漆臭气熏天的棺木。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唐三水猛的一顿，屏住了呼吸。
他似乎听到，身后的碗，在咔哒咔哒的响，好像有人正在吃着碗里的五谷粮。
接着，有一阵凉风从旁边拂过，唐三水一抬头，吓的拼命挣扎了一下……极度的恐怖之中，激发了巨大的激力，唐三水居然硬生生连人带着木头架子，滚落在地。
他挣扎之中，嘴里塞的布也掉了出来，唐三水嘶心裂肺般喊了出来：“娘！！娘！我错了！你别过来！！娘！！你放过我！！”
嘶哑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
外头的大师们，重新敲着木鱼，低低的诵起经来。
合着诵经之声，那惨叫声反而加倍恐怖。
第123章 装个神弄个鬼
旁边房中，四哥哥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掀开被子，就跳到了地上，紧紧抱着他大哥，二哥哥也没忍住，也跳了下来，四兄弟紧紧的抱成一团。
唐大哥虽是长兄，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听着这嘶哑的叫声，也有些心惊胆战，却仍是搂着弟弟，安慰道：“别担心，冤有头债有主，当人的时候可以不讲理，当了鬼不讲理，阎王爷可不让她。”
他顿了一下，又想起什么，道：“方扬，过来。”
小方扬飞快的过来，也与他们搂成了一团。
隔壁房中，林娘子带着小方桃睡，也早就无声的搂在了一起，唐招弟和小刘氏，本来互不理睬，但唐招弟和小刘氏各自想扑过来，然后被林娘子踹出去之后，也互相紧紧的搂在了一起，哭都不敢哭。
惨叫声一直响了一刻多钟才停，诵经之声，却是一直响到了天亮。
等天亮之后，去房中看了看，唐三水七窍流血，已经死在了当地，满脸狰狞痛苦，但棺木仍旧严丝合缝，桌上贡品也没有乱。
这若放在现代，那绝对是唐三水生出幻觉，自己吓死了自己，但是放在如今，便是恶鬼消去了执念，享受了祭祀，安心去了。
这会儿，鱼塘村的村民，也都来了不少，然后便按部就班的开始送葬。
此时，唐家。
一大早，元摇归过来送饭，顺便带来了第一手消息。
雁沈绝问：“是你们做的？”
“不是！”元摇归悄声道：“我倒是想呢，我本来叫小十九过去了，想瞅着子正时分，装个神弄个鬼的，还没来的及呢……他就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他吱哇怪叫的时候，可把小十九给纳闷坏了，还特意伸头瞅了瞅，啥也没瞅见，就唐三水疼的满地打滚。”
雁沈绝淡淡道：“疑心生暗鬼。”
元大哥点了点头，一边走上两步，伸头瞅了瞅：“我看着心宝，你练剑去？”
“不必，”雁沈绝道：“歇一日无妨的。”
元大哥点了点头，也没多说，就直接去了新房子那边。
因为今天村里有不少人去了县城，所以盖房子那边也停了，但晚上唐青山他们就要回来了，所以雁沈绝他们也要搬过来住，他今天才置办了一些灶上的东西，厨娘也都来了，还挺忙的。
雁沈绝回到房中，看了一眼，小团子仍在沉睡。
心宝这个身体，还不如村里一两岁的小孩儿。
村里像她这么大的孩子，天不亮就得闹腾，爬起来就野的满地跑，大人撵都撵不上……而她，动作慢吞吞，说话慢吞吞，睡的早、起的晚，而且还一定要午睡。
二哥哥是个爱操心的，临走之前，巨细靡遗的，交待了雁沈绝不少事情。
可是心宝毕竟是个女娃娃，雁沈绝也毕竟是个才十岁的小少年，所以二哥哥考虑了半天，还是没教他给妹妹把尿，倒是叮嘱了五六，叫他们一见团子蛄蛹，就把她叫醒叫她去尿尿。
然而，不靠谱的小五哥小六哥，早把这事儿忘到了脑后，一大早就跟元摇初一起上山了。
好在团子是个巨靠谱的大佬团子，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把这事儿给想了起来……身为一个大佬，让老婆给把尿这种事情，绝对是社死现场，心宝大佬是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所以心宝一晚上都在提心吊胆，醒了好多次，每次醒来都会不放心的叮嘱自己一遍。
这种事情，想着想着，感觉就来了……等心宝再张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天光大亮，心宝赶紧往起爬，一边还嘟嘟囔囔：“的的，的的……”
雁沈绝赶紧放下书走过来，看奶团子眼还是半闭着的，就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心宝？”
心宝又张了张眼。
她整个团子都在使劲儿，小身子扭来扭去，把被子拱的老高，小脸都挤扁了，细碎的软头发，覆着小娃娃的眉眼，愈衬的她一张小脸，软乎乎的真跟个糯米团子一样。
她认出了他，迷迷糊糊的冲他笑：“老婆。”
雁沈绝嗯了一声，等着她继续说，却见她眼儿又慢慢的合住了，好半天不动，好像又睡着了。
她小脸侧枕着，看起来还挺端正，雁沈绝颇有些疑惑的，戳了戳高高鼓起的被子包，真的很好奇她现在是什么姿势。
他毕竟也只是个十岁的小少年，没按捺住好奇心，就悄悄掀开被子看了看。
团子小屁股撅着，身体拱成一个桥，小脑袋和小脚脚像桥的两头，撑在床上，腿居然还是蹬直的……这个姿势，她不累吗？？
雁沈绝着实琢磨不透，试着拉了拉她的小脚脚。
只稍微一拉，她就啪叽一下扣回了床上，仍旧睡的呼呼的。
雁沈绝正要把被子盖回去，就听到奇怪的水声响了起来，然后……她下头的被子上，迅速弥漫出一片湿迹。
雁沈绝：“……”
他就像是做贼被抓到一样，啪叽一下就把被子给她盖了回去，然后霍然站起。
看着睡的小脸红扑扑的奶团子，八风不动的小少年，又紧张又羞窘又手足无措。
他在室中僵立半晌，飞快的冲出去，接连打了两声呼哨。
元摇归飞也似的过来，一脸紧张：“出什么事了？”
雁沈绝嗫嚅了一下，小声道：“她尿床了。”
元摇归愣了下：“什么？”
小少年脸别到一边，羞赧的小声道：“她尿床了，现在……现在我该怎么办？”
元摇归：“……”
看着平素身受重伤都一脸淡定的小屁孩儿，一脸的茫然又窘迫，元大哥实在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笑了半天，看他都快叫他笑恼了，他才咳了一声，严肃脸道：“巧了，今天厨娘都过来了，我去叫她们帮帮忙，给心宝换件衣裳……床褥，咱们的都是新的，拿一床来换上就是了。”
雁小郎恢复淡定：“嗯，那你快点。”
心宝大佬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终于意念嘘嘘完，把包袱卸下，睡的又香又甜，被抱起来换了衣服，又被换了床，全程一无所知。
一直到太阳高照，都快要吃晌饭了，心宝才再次醒了，一翻身，迷迷糊糊的道：“老婆。”
一听到这个相似的开场白，雁小郎脸色微僵，飞快的跳了起来。
他一抬步便跃到了床前，大声道：“心宝，你醒了？”
第124章 我要换老婆
心宝被他吓了一跳，眼晴都一下子睁大了：“呀？”
小少年紧紧的盯着她，心宝缓了缓，翻了个身，眼睛又要往一起合，雁沈绝急了，直接伸手，一把把她从被子里抱了出来，双手举着：“心宝，心宝，该起床了！”
一边说着，他下意识的把手臂伸长，让她离他远些。
心宝完全没防备，就被拖出了温暖的被窝，整个人都是懵的：“老婆？？”
他轻轻摇她：“心宝，你……你快点起来跟我玩。”
心宝还没找着北：“可系……”
“求你了心宝，”反正屋里没人，小少年软硬兼施：“我很想有人陪我玩。”
小少年清亮的音色，因为羞赧而变的格外柔软，心宝顿时责任感爆棚，“好吧，我马上来！！”
雁沈绝暗暗松了口气，把她放在床沿，飞快的蹲身帮她穿好了鞋子，又套上一层外衣。
心宝被他催的好着急，小跑着去放了水，回来的时候还险些摔了，他跃过来一手提起她，直接提到了小水盆前头，她洗完脸，他就已经端着青盐盒子在等着了。
等洗濑完，坐在桌前，雁沈绝觉得团子是不可能再去睡回笼觉了，整个人才算从容了，抱她在桌前，从食盒拿了东西出来，心宝双手捧着碗，一口气喝了小半碗粥。
才刚抓起小包子，就有一个陌生的大婶端着木盆进来，道：“雁少，洗好了，晾在这儿吧？”
雁沈绝点了点头。
心宝咬了一口包包，一边好奇的瞅着。
院中就有晾衣绳，大婶从盆里，把东西扯了出来晾上，随着布料一点点拉开，抻平，心宝忽然觉得这青蓝色系，有点眼熟？
她想到什么，不能置信的，往床上瞅去。
昨晚她是在二哥哥床上睡的，此时，兄弟几个一模一样的青蓝色被褥，已经变成了漂亮的桃粉色系……哪怕她是小破车的脑子，也能清楚的分辩出二者的不同。
再瞅瞅自己身上，睡衣也已经换成了平时穿的那一身粉绿配粉橙。
心宝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她老婆，大睁着眼睛，颤声道：“心宝，心宝没有尿床对不对？”
雁小郎早不见刚才的惊慌失措。
他像一个成熟的大人一样，异常淡定的安慰她：“三岁小娃娃尿床，是很平常的事情，心宝不用在意。”
心宝：“……”
呜呜呜！！
内心的悲伤逆流成河，心宝再也撑不住了，从凳子上快速跑下来，就跑到了墙边边，面对着墙。
雁沈绝：“……？？？”
他还没回过神儿来，心宝又飞快的跑回来，把她平时坐的小凳子抱过去，坐下，小脑袋抵着墙，一动不动。
雁沈绝瞅了瞅她的背影。
小小的一只，大大的悲伤。
雁小郎被她可爱了一脸，忍着笑叫她：“心宝？？”
心宝一动不动。
雁沈绝又道：“心宝不吃饭了吗？”
心宝仍旧一动不动。
成熟的雁小郎，破天荒生出几分童趣之心，他从桌上拿起包子盘，走到她身后，慢慢的递过去：“心宝不吃饭了吗？再不吃肚子会饿，包子也会冷的。”
好半天之后，一只小肉手手伸过来，掩耳盗铃儿响叮当的……抓住了一只包子，悄摸摸的缩回去，啃了一口。
雁沈绝险些笑出声。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他提了提衣襟，在她旁边蹲下，柔声笑道：“没事的心宝，每个小娃娃都会尿床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她不是小娃娃，她是一个成熟的大佬啊！！
此事传出去，她的一世英名……
雁小郎用尽了十岁少年的全部温柔：“乖啦，别难过啦，真的没事的，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还说！还说！
这老婆不能要了！！
旁观过她尿床这种黑历史的老婆，再好看也不能要了！！
心宝化悲愤为食欲，愤愤的啃完了一个包子，小手手又向后伸，想再摸一个吃。
偏偏雁小郎没注意，盘子离的有点远，她的小短手左伸伸，右伸伸，左抓抓，右抓抓……怎么也抓不到。
雁沈绝真的快要被她笑死了，故意一动不动。
然后心宝转头，快速的瞅了一眼，又迅速转回去，换了一只手，一下子抓住了一只包子，收了回去。
雁沈绝无声爆笑。
自出生以来，他还从没有这样爆笑过。
外头元摇初几个人嘻嘻哈哈的回来，雁沈绝迅速以袖掩面，勉强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元摇初一进来，就扬声道：“心宝！诶？心宝怎么了？”
雁沈绝站了起来，道：“没事。”
元摇初飞快的跑过来，蹲在小团子身边：“怎么了心宝？谁惹你了？”
心宝没说话，元摇初也没什么形象，直接整张脸贴着墙，往里挤，想去看她表情：“怎么了怎么了？心宝，你跟我说！”
心宝扭了扭小身子，他的手立刻在墙上一拍，整个人陀螺一样打了个圈，从另一边凑过来：“小乖宝儿，怎么了？跟小元哥哥说！小元哥哥无所不能！！”
心宝很快就被他逗的破防了，小手手向外指了指：“全都是他的错。”
“谁？你老婆？”元摇初笑道，“他怎么了？”
心宝道：“他早上不叫醒心宝，故意害心宝尿床！！”
“噗！”元摇初笑了一声，又忍住：“那可真是太过份了！心宝，你说吧，要怎么罚他！”
心宝铿锵的道：“我要换个老婆！！”
“噗哧！！”元摇初笑的不行，扶着头笑了半天才道，“不是，小乖宝儿，这会飞的仙女老婆，不是那么好找的，这件事情他虽然有错，但也错的不大厉害，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心宝一个犹豫，偷瞄了一眼那边。
小少年一脸的呵呵哒，从睫毛下头看着这边。
心宝迅速收回了眼神，跟元摇初说悄悄话：“可系，可系他看到心宝尿床，如果他告诉别人，别人就会来笑心宝。”
“没事没事！”元摇初笑道：“你老婆他笨的很，忘性大，明天他就忘了。”
心宝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保险。
她灵机一动，跑过去站在了凳子上，冲雁沈绝招手：“老婆快来！”
雁沈绝呵呵，可是怕她摔下来，还是过来了。
然后心宝拿起了他逍遥巾的带子，就飞也似的绕了一圈，笨拙的在脑后打了个结，还是个死结，一拍小手：“好啦！这样他就看不到啦！”
元摇初激烈鼓掌：“心宝真聪明！连这么高明的主意都能想到！！厉害厉害！！”
雁沈绝：“……”
第125章 一辈子没见了
小少年转回身。
即便系上一条带子，遮住了眼睛，他仍旧一身清辉，芝兰玉树一般。
他微启薄唇，淡声道：“元二哥，你在这儿，未免有些屈才，你该去戏台子上唱戏才是。”
“哎！”元摇初洋洋得意的道：“我这种天才，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不可或缺的！！就好比现在，要是没有我！你可就……”他给他一个眼色，哼着薄幸儿的小曲儿走了。
雁沈绝：“……”
他也不扯开带子，略微侧头，听着元摇初一直出了院子。
然后又细听室中，小团子显然坐在了椅子上，还在晃着小脚脚，晃的凳子微微吱哑。
他伸手摸到了旁边的椅背，坐了下来，静静的等着。
心宝喝完了粥，一边瞥了她老婆一眼。
平时见到他时，总是第一眼就看到他的眼睛，特别好看……但现在把眼睛遮住了，就觉得他的美人尖也好看，下巴颏也好看，微微抿着的小嘴嘴更好看，超像玉雕出来的，又暖又冰，又白又美。
她老婆真好看！
幸好她木有换掉！
心宝爬呀爬的，在凳子上站了起来。
雁沈绝皱眉侧头，双手来扶。
两只小胖手抱住了他的脸，下一刻，还带着包子味的小嘴嘴，叭叽一下亲在了他的嘴上。
雁沈绝：“……”
他呆了一瞬，瞬间连耳朵尖子都红了：“放肆！！”
一说话更好看了！
心宝叭叽一下，又亲了一口。
然后她飞快的爬下了椅子，迈着小短腿跑到了门口，然后又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大声道：“老婆、老婆、出什么事啦！！”
雁沈绝：“……？？？”
他真真儿的，被她这番神操作给气乐了。
平时呆兮兮的，这时候怎么这么鬼灵精？？
怪不得小朋友总爱捂住眼睛让人猜猜她是谁……果然这就是小朋友的逻辑吗？？
他气也不是急也不是，莫名还有点儿想笑。
心宝的大眼乌溜溜的瞅了瞅他，又放心的跑近一些：“老婆，我来啦！”
她跑的太急，一下子碰到了他的椅子上，顿时嗷的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雁沈绝急扯开带子，把她抱了起来，“没事吧？碰哪儿了？”
心宝觉得有点丢人，强忍着眼泪：“没，没事，我不疼。”
雁沈绝已经撸起她的小裤裤，露出小胖腿来，轻轻一捏：“碰哪儿了？”
“嗷！！”她又发出了一声痛呼，就跟小猫花子叫一样，心宝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的流：“疼，心宝好疼……”
小少年没忍出，说出了心声：“该！”
心宝：“……”
呜呜呜，要换老婆！心宝要换老婆！！
此时，县城里。
因为有很多闲的发慌的闲人跟着，所以刘婆子的送葬队伍还挺壮观的。
秦氏回了娘家，所以胡婆子，果然就没舍得花这份银子，给刘婆子设个路祭。
倒是族长家和元家各设了一份路祭，本来乡下人也没这么讲究，有两处路祭已经算很体面的了。
葬礼赶早不赶晚，早早的，就把刘婆子入了土，碑还要等七七过后再立，这些日子，只需要刘方扬逢七给刘婆子在灵牌前烧些纸钱就可以了。
这个时候来的村里人，是不用管饭的，元家人也都不在县城，连管家董叔都早早的辞去了，所以唐青山一家子，连晌饭也没吃，就准备回了。
临走之前，林娘子还叫过方扬来交待：“逢七的时候，你唐大哥都会过来一趟，到七七我们都过来。你平时就守紧门户，要出门就趁白天热闹的时候出门，不是不给你们留银子，你们还小，留银子容易招灾，所以只给你们少少的置办些粮食。”
小方杨年纪虽不大，却十分早慧，深知她们此时的照应，并非本份，而是真正的情份，连声谢了。
唐青山几个人这才上了驴车往家走，全程无视了泫然欲泣的小刘氏和唐招弟。
一边走着，林娘子还忍不住吐槽：“你说说，你说说怎么就能有人，永远学不乖呢？？都这样了，多少回了还学不乖呢？她那一套，明摆着咱们没人吃，她为啥就非得这样呢？？”
二哥哥道：“她也不会别的啊！她倒想力拔山兮气盖世呢，这不是不会么！”
“呵！”林娘子哧之以鼻：“她才不想力拔山兮气盖世呢，她只想着……那个词儿是啥来着？”
二哥哥猜测道：“夫贵妻荣？攀附权贵？”
“对对！”林娘子拍了拍大腿：“快别提这个人了，怪恶心的，唉！我想死我的小心宝了，也不知道在家闹没闹。”
唐大哥道：“听元二说闹了一大场。”
他看了看他爹，唐青山点了点头，轻描淡写的道：“心宝闹腾着过来了一回。”
“啊？”唐三哥当时就不高兴了：“过来了，咋不叫我？我想心宝想的都睡不着！心宝铁定也想我了！！不行，”他直接从驴车上往下一跳：“我不跟你们一起了，我早点回去！！”
唐大哥无语：“你跟驴子比脚力？赶紧上来！”
“我不！”唐三哥道：“我下来你们不是更轻快？”一边就往前奔，不一会儿居然真的超过了驴子。
一家人都被他傻的不忍直视。
没奔几步，迎面一辆马车过来，老远就听到奶团子的声音：“三~的~的~”
唐三哥一抬头，登时喜出望外：“心宝儿~~~”
他跑过去，几步跃上了马车，奶团子直接跳进了他怀里，兄妹两人恍似八百年不见，热泪盈眶的拥抱在了一起，无比的真情实感。
驾车的是雁沈绝，两边打了声招呼，雁沈绝就直接绕了个圈，跟在了牛车后头。
心宝和三哥哥亲不够一样，搂抱了好一会儿，心宝又向牛车伸手：“爹爹！阿娘！！”
林娘子也道：“心宝！！阿娘想死心宝儿了！”
二哥哥笑道：“哎我说，哥，你快点停下，让我上那个车，给心宝腾出空儿来。”
唐大哥笑的不行，真的把牛车停下了，然后二哥哥小心的下去，走过来，心宝欢快的跺着小脚脚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拥抱，热烈的险些把他推到地上，二哥哥一脸无奈的稳住身，把心宝抱上了驴车，心宝飞快的扑进了唐青山怀里，“爹爹！！”
她搂住她爹，没头没脸的暴亲了几口，又从她爹怀里，越到她娘的怀里：“阿娘！！”
唐四哥被她蹬了好几下，无奈的站起来，坐到他哥身后头去，给她腾地儿。
唐大哥听着声儿都想笑，跟他弟弟吐槽：“这听着，起码得有一辈子没见了，半辈子没见都喊不出这个味儿来。”
唐四哥也道：“小孩子真好玩儿。”
唐大哥当时就按住他脑袋胡乱揉了两把：“你多大？？还叫别人小孩儿！”
一伙人回了家。
雁沈绝把马车停在门口，跟他们道：“桌上食盒有一些吃食，几位慢用，沈绝先不打扰了，若有事，可去那边寻我。”
两边互拱了拱手，雁沈绝就驾上马车走了。
第126章 他的救命良药
其实这几天，要说累也不算太累，可是在外头怎么也不如在家里，一回了家就觉得身上乏的慌。
食盒里有现成的饭菜，还是热的，还有早上剩的一大堆，足够几个人吃，这会儿也没法客气了，大家摆上就吃。
心宝跟爹娘哥哥亲不够一样，在几个人怀里倒来倒去，一顿饭不知道要怎样撒娇才好，一会叫这个喂，一会儿叫那个喂的，几个人也都由着她。
吃过饭，烧水洗了个澡，把衣裳全都换了下来。
心宝的小脑袋一点一点，已经困的不行了，整个人东倒西歪，又艰难的爬起来，嘟嘟囔囔：“爹爹睡午觉，爹爹睡午觉……”
连林娘子都道：“要不人家都说闺女亲爹爹呢，咋不叫阿娘陪你睡午觉？”一边说着，一边就推了唐青山一把：“你赶紧的吧，你闺女等着你呢！”
唐青山嘴角微弯，过去抱住闺女，心宝张眼看了看，是爹爹，这才放心了，头一歪就睡着了。
本来家里人都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但是忙完一大阵子，心弦儿放松，几个人都迷糊住了，连唐青山也打了个盹儿。
也就个把时辰，大家就陆续起来了，收拾屋里的东西。
林娘子跟唐青山道：“谁把床褥子换了，这估计是心宝尿了，换都换了，商量商量买下来算了。”
唐青山道：“这几日他们花的，何止这些银钱，只是给他们，他们未必会要……元家人都不错，相交也不在一时，回头他们也要盖屋，我多备一些砖石，还了这个情份就是。”
林娘子点了点头，一边又道：“人家搬来了，咱们要不要过去一趟？”
“先不用，”唐青山道：“听说如今只有元大元二和雁小郎几个年轻人在此，待元老先生来了之后，再走动不迟。”
林娘子嗯了一声：“那回头让繁儿去一趟吧，咱们的菜都炸了棚了，给他们送一些去。”
两人正商量着，就见雁沈绝慢悠悠的过来了。
见到两人，他施了一礼，林娘子笑道：“雁小郎进来坐。”
雁沈绝道：“林婶儿若不嫌弃，直接叫我沈绝或者小绝都好。”
“行，”林娘子本来就是个爽朗的人，便直接道：“那小绝进来坐会儿吧，心宝还没醒，荣儿倒是醒了。”
雁沈绝道：“我有事想找一下青山叔，青山叔，方便出来说句话吗？”
唐青山微讶。
但雁沉绝年纪虽小，却是少年老成，他也没当他是孩子话，便直接出来了：“去何处？”
雁沈绝比了一个手势，两人慢慢走出一小段路，看四周无人，雁沈绝向唐青山施了一礼，道：“青山叔，对不住，小侄似是无意之中，得知了一些事情。”
唐青山神情微凝，伸手挡住了他施礼。
雁沈绝轻声把昨日的事情说了，一边道：“青山叔放心，此事小侄绝不会向人吐露半句，元家人亦不会。”
“多谢。”唐青山道：“这事儿，是上天叫你赶上了，你救了小儿，亦要多谢，说抱歉却是不用。”
雁沈绝又道：“其实小侄还有一事，小侄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知诸位。”
唐青山点了点头。
雁沈绝又把他的霉运，和心宝对他的影响说了。
唐青山不由得微微惊讶。
要知道，心宝这个本事，着实是一个巨大的秘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事儿若暴露出去，根本不是他们一家所能抗拒的。
但随即，他又把他的秘密跟他们说了。
这么说来，心宝也是他的救命良药，他主动把自己的把柄，递到了他们手里，这样一来，他们倒的确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了。
但，这也是他的大秘密，他本可不说的。
他却选择说了出来，这份诚意，这份心胸，十分难得。
唐青山拍了拍他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两人就慢慢的往回走，一边走着，雁沈绝又把胡婆子的事情也说了。
唐青山直听的微微皱眉。
林娘子听了大半段儿，不由得呵笑一声：“说白了，都是穷闹的，可是你算计归算计，过来欺负个奶娃娃，没的叫人恶心！”
二哥哥的眼神儿来回划过他爹和雁沈绝，心里琢磨着，一边笑道：“心宝吵架，听着从来不对路，但也从来吃不了亏。”
“这倒是，”林娘子忍不住又笑了：“行了，知道了这个事儿，以后远着她们些就是！说实在的，胡家一满家子人都不咋聪明，但都挺会娶老婆，胡老头子得亏是娶了胡婆子这么个厉害媳妇，年轻的时候才少吃了亏，胡大郎就是个闷葫芦，也亏是娶了秦氏这么个聪明媳妇，做事才没趔大茄子。”
趔大茄子是这边儿的俗语，意思就是没有大错儿，没走大岔路的意思。
雁沈绝含笑听着。
二哥哥在院中走来走去的舒散，还叫他：“沈绝快来，我问你，心宝早上尿床哭了没？”
雁沈绝四平八稳的走过去，一边道：“倒是没哭，只是……”
嘴里说着，他的眼神儿，忽然瞥到了地上，不由得吃了一惊。
地上，是他在几天之前，跟心宝一起栽下的绿牡丹，算着也才五日，而且栽下的时候枝子都是干巴巴的，可此时，居然都已经长出来了老大一截，青枝碧叶的，果然插活了，而且……这个速度，是不是有些惊人了？？
要不是这些坑都是他亲手挖的，也是他亲眼看着填好的，他简直不敢相信！
心中已是惊涛骇浪，雁沈绝面上却仍是端严，只稍微一窒，便平平缓缓的续道：“只是自己面了一会儿壁，还是元二哥过来才哄好的。”
几人都笑，林娘子道：“小绝进来坐。”
一边又叫二哥哥：“荣儿，这都啥时候了，你还不熬药喝药！”
“哦对，”二哥哥赶紧去拿药锅，林娘子给他把小炉子生起火来，唐青山便与雁沈绝进来坐下了。
噼里啪啦的生火声，吵醒了心宝，心宝迷迷糊糊的叫：“老婆。”
雁沈绝完全是下意识的：“嗯。”
几个唐家人：“……？？？”
第127章 爹爹也有老婆
二哥哥笑的药锅都差点洒了：“昨天我过去，忙成那样，爹还抓空儿问我，为啥要打心宝屁股，不让心宝吃饭……我寻思这小东西闹腾着来找爹，不会是专为了告我的状吧？现在你们知道我为啥罚她了吧？？”
林娘子抬手就糊了唐大哥后背一巴掌：“不管为了啥也不能打心宝屁股！”
“不是，阿娘，”唐大哥很冤枉：“我觉着这事儿跟我也没关系吧？为啥打我？”
“谁说没关系？”林娘子一指二哥哥：“他是你弟，心宝是你妹妹，我是你娘，他不抗揍你抗揍，你说有没有关系？？”
唐大哥：“……”
他默默的道：“行吧。”
雁沈绝眼底带笑，觉得这一家子人都挺有意思的。
结果下一刻林娘子就转头看了看他，叹道：“我万万没想到我闺女是家里头一个娶媳妇的人，我挺满意的，你们以后就照着小绝这个样儿找就行了。”
雁沈绝耳根子都红了，站起来道：“小侄想起来有些事……”
“你坐着！”唐大郎失笑着把他摁下：“你越脸皮薄大家越闹你，小屁孩儿过家家不都这么玩，你又不是心宝第一个成亲的，过不了三天她就换了。”
他伸着长腿，把凳子勾过来，坐在他身边问他：“你们搬过来住了？”
雁沈绝点了点头：“是。”
唐大郎胳膊压在他肩上，跟他咬耳朵：“你会功夫？”
雁沈绝又点了点头，唐大郎眼晴一亮：“回头教我几手？”
林娘子道：“繁儿！”
“无事，”雁沈绝道：“我的功夫没那么些规矩，但我的路子你学不了，你回头叫元大哥教你些，他的功夫你学应该合适的。”
唐大郎更兴奋了：“元大哥也会功夫？”
雁沈绝点了点头，林娘子道：“说起来，小绝，你有没有见过我三儿子？”
雁沈绝道：“只照过面。”
林娘子道：“昌儿天生力气大，你说他的路子学什么比较好？”
雁沈绝道：“我改天瞧一瞧。”
林娘子其实一直在想这个事儿。
唐三哥是真的天生巨力，学她的功夫不合适，浪费了资质，但她也一直没找到适合他学的功夫。
几个人聊着天儿，心宝自己醒了，揉揉眼坐起来，呆兮兮的听着几人说话。
雁沈绝一抬头看到了，不由得眉眼一弯。
唐青山也转头看见了，过去抱了闺女，就抱出屋把尿了，抱回来之后，林娘子拿了小毯子把她接过来，包住，倒了半杯热水喂她喝。
通常小孩子睡觉醒了都会这样喂点热水，才不会着凉。
喝完了，林娘子直接用手指拭了她唇上的水，一边笑指雁沈绝：“这是谁啊心宝？”
心宝萌萌哒：“我老婆。”
林娘子笑的不行，二哥哥熬着药，重重咳了一声。
心宝眨了眨大眼，飞也似的从林娘子怀里，爬到了唐青山怀里，拉过爹爹的大手，左一下右一下的把自己抱紧了，然后对着二哥哥大声道：“爹爹也有老婆！！”
超凶！！
一家人简直要被她笑死。
“行，”二哥哥走过来，伸手想去挠她下巴。
心宝飞快的在爹爹怀里一翻身，用小屁股对着他。
二哥哥就在她小屁股蛋儿上戳了两下，道：“心宝，你现在有爹撑腰，就不听二哥哥的话，到明天，爹娘他们去盖新屋了，不在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心宝悄悄露出了一只眼睛：“三的的在。”
二哥哥指了指门：“三郎，你去帮我干个什么什么。”
他转头：“现在不在了。”
心宝：“……”
她大眼瞪的溜圆，震惊的看着他。
其它人都看好戏一样，等着瞧她要怎么办。
心宝慢慢的露出了小脸，对着小手指：“心宝……心宝刚柴是帮爹爹叫的，不是心宝寄几叫的。”
“哦，”二哥哥道：“原来是这样。那他是谁？”
心宝大眼骨碌碌，特别乖的道：“是小仙的的。”
二哥哥道：“嗯。”然后走了回去。
心宝明显的松了口气，逗的几人更是笑的不行。
林娘子道：“以后就这样，需要教训的时候就叫荣儿来。我们都是好人，叫他一个当坏人。”
亲娘！！
二哥哥无语：“为什么？”
林娘子道：“你这种较真的性子也当不了好人啊！”
二哥哥：“……”
大家正在说笑，外头元摇归进来，从外头就道：“青山叔！在不？”
唐青山应了一声，元摇归就进来了，道：“青山叔，林婶子，都在呢！”
唐青山道：“可是有事？”
元摇归道，“我得了个信儿，也不知道真不真，就那个唐三水……”他压低声音：“说是折子递上去，上头批了一个‘枭獍’，说要造个石像出来，警醒后世，估计这两天圣旨就要到了。”
他解释了两句。
枭獍，传说枭为恶鸟，生而食母；獍为恶兽，生而食父，批这俩字儿还要造个石像，这是奔着遗臭万年去了啊！！
连唐青山都不由得诧异：“竟如此严重？”
“谁知道呢，”元大哥道：“可能是赶上皇上心情不好？？不过你们也不必在意，唐三水是唐三水，与咱们也没什么关系，自古以来谁都知道秦桧来俊臣，谁知道他们曾有过什么新朋故旧。”
二哥哥失笑道：“大元哥，你可真会安慰人。”
元大哥笑道：“这是大实话啊。”
他随即抛开了这个话题：“大下午的，你们都搁屋里坐着干嘛呢？心宝儿，大元哥抱你去玩好不好？？”
雁沈绝道：“唐大哥想跟你请教下功夫。”
“啊？”
元摇归看了看唐大哥，唐大哥失笑道：“不是较量，我是个门外汉，是真的想请教请教你。”
“走走，”元大哥道：“去我们那儿玩，那边清静。”
他勾住唐大哥的肩就走了，雁沈绝站起来，又问了一句：“心宝要不要去？”
心宝摇了摇头：“心宝还有事情要做。”
林娘子心痒痒的想去瞅瞅：“什么事情啊，一会儿再做！娘抱你去瞅瞅！”
心宝摇着小手手：“心宝不想……”
林娘子抓住她手，按住她小脑袋强行点了一下：“你想去。”
心宝：“……？？”
她小大人儿一样叹了口气：“那好吧，那心宝先陪你去吧！”
乡下规矩，家里有丧事的，只要过了头七就可以照常串门子了，只是头一年过年不能拜年，其它就没什么忌讳了。
只是心宝这身衣裳太鲜亮了，所以林娘子又给她换了一身，一边又道：“家里也得买些厚衣裳了，还得抽空去趟县城。”
一边说着，就抱着闺女兴冲冲的去了。
第128章 怀疑人生
唐青山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就去菜地里刨菜去了。
二哥哥喝完了药，也溜达着过去了，三哥哥和元二哥、双胞胎回来一听，连跑带颠儿的也去了，四哥哥本来不感兴趣的，看大家都去了，又想去瞅瞅，也慢悠悠的去了。
只余下老父亲一人默默的劳动。
元家院子里如今新盖了灶房，院中地方不算大，但屋后头因为预备着练剑什么的，树都砍了，草也都除了，平出来一大片空地，还立了梅花桩，唐大哥正跟元摇归对打。
唐大哥虽然谦虚，却也是跟着林娘子从小学起来的，功夫不错，只是疏于练习，所以，也只能算不错而已。
但看在外行，譬如唐三哥的眼中，那简直就是翻转腾挪，神勇无比……铁憨憨直看的目瞪口呆，万没想到他大哥居然还是个武林高手。
雁沈绝看到他，就走过来伸出手，道：“唐三哥，你用你最大的力气拉我。”
“啊？”憨憨三哥有些懵：“拉你？那，那不大好吧？那我不得把你甩起来了？”
林娘子吐槽儿子：“你使劲拉就是了，别那么多废话。”
唐三哥只能抓住他手，试着拉了一下，元摇初笑道：“你使劲儿拉，没事的！小绝功夫不错的。”
唐三哥怕把小少年的手拉脱臼了，就一点一点，慢慢的使力，然后发现真的拉不动！！！
铁憨憨都震惊了，他吸了一口气，狠狠的一拉！！
仍旧没能拉动半点，清瘦小少年面容平静的问他：“这是最大力吗？”
我还就不信了！铁憨憨长吸了一口气，两脚分开，手指也分开，扣住他手腕，用尽全力一拉。
小少年仍旧一动不动。
铁憨憨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
少年收回手，道：“确实天生巨力，元大哥，回头你也试试。”
元大哥一边打着，一边应了一声。
雁沈绝想了想：“他适合学十分威猛的刀法，但是……我这边还真没有什么好刀法能教他。”
元摇初也感兴趣起来，也跟唐三哥拉了拉手，道：“真有劲儿！他这样稍微学学都堪比高手。”
“确实如此，”雁沈绝道：“但稍微学学，最多只将他天赋用出了三成，岂不可惜。”
林娘子忍不住附和：“是呢！就是这么说呢！要不我才愁呢！”
几人说的元大哥也感兴趣起来，收了手，跟唐大哥道：“你这，我知道了，等我回头教你两套拳脚……”
唐大哥打的大汗淋漓，一听这话，自嘲的啧了一声。
人家这完全是陪着他玩儿啊！！
元大哥过来跟唐三哥拉了拉手，道：“还真是，这力气，真的一个顶十个……”
他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我这儿也没有合适的刀法能教你，但是这样吧，你要想学武，我先教你一套通气血的拳脚，你每天早上走两趟，然后慢慢的寻摸合适的师父……要不然再拖下去，年龄大了，筋骨硬了，再学就得多受罪。”
林娘子手痒，朝二儿子一个劲儿的使眼色，想叫他把三儿子和双胞胎拖走，她好跟元大哥过过招。
二哥哥倒是秒懂了他家阿娘的意思。
可问题是，这会儿铁憨憨就差直接粘到元大哥身上了，他拖也拖不走啊！
倒是元大哥瞧见了，便笑道：“你进屋来，我摸摸你筋骨，时繁也来。”
一边就带着人走了，双胞胎可能是觉得他们那边会更好玩，也屁颠屁颠的跟着去了。
雁沈绝上前道：“林婶，你是想过过招吗？”
林娘子不好意思的把闺女放下：“那就过两招吧，好久没活动了手痒痒。”
雁沈绝点了点头，从容的一拱手，林娘子一往场上一站，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也拱了拱手，然后两人迅速斗在了一起。
这一打起来，跟唐大哥和元大哥打，完全不是一种感觉。
两人都快，出奇的快，快的叫人眼花缭乱！！
心宝看的头都要晕了，索性不看了，转头道：“四的的，心宝跟你说悄悄话。”
“好，”唐四哥也看不懂，也不太感兴趣，索性抱住妹妹：“走，我们去说悄悄话。”
两人就慢悠悠的走出来一段儿，在石头上坐下。
其实唐四哥并不觉得妹妹真有什么悄悄话能说，只是哄着她玩儿，坐下之后，就在周围揪了几根狗尾巴草，三两下就编出来一只小兔子，含笑递给妹妹。
心宝立刻用小手手捂住了眼睛。
唐四哥奇怪的道：“心宝儿？”
他有点儿好笑：“心宝害怕小兔子吗？哥哥还会编小狗狗，心宝要不要？？”
“不要！”心宝双手乱摇：“心宝不要小兔子，也不要小狗狗！”
她明明在很久之前，就想到了这个好主意，但一回家就给忘了！她怕她现在不赶紧跟四哥哥说，一会儿又会忘掉！！四哥哥还老拿小东西逗她！
所以她闭着眼睛，伸出手摸呀摸的，摸到了四哥哥的手，抓着跟他道：“心宝教的的种菜吧！”
唐四哥道：“种菜？怎么种菜？”
心宝道：“心宝教的的冬天种菜的办法，心宝种菜，的的去卖呀！”
这个年代没有塑料，但是有一种油布本身也是透光的，贵不贵不知道，但也能卷膜，而且这边的冬天看上去不太冷，如果造几条暖道，再多备一些草被，过冬都没有问题。
关键是，在这个时代，冬天是真的没有青菜卖的，所以一定能卖出天价。
心宝努力的给四哥哥讲解。
二哥哥本来在那边看他们打架，但是老也打不完，他就没兴致了，就到处找妹妹，然后找着了，也在旁边听。
心宝一着急说话，就更容易咬字不清楚，说的颠三倒四的，好在二哥哥跟心宝说话，都说出经验来了，唐四哥这还没听明白呢，他已经开始往下问了。
很快，心宝就抛弃了她四哥，开始跟二哥哥说。
终于说完了之后，团子累到不行，整个人躺在四哥哥怀里，小手小脚伸开着，就像一只晒肚子的小狗狗。
林娘子终于打完了，过来一瞅，就瞅见她闺女这德性。
林娘子笑着戳戳她肚子，引得奶团子咯咯的笑，林娘子笑道：“阿娘打了一身汗，不抱了，一会儿叫三哥哥来抱。”
心宝点了点头：“哦！”
林娘子就走了，心宝左右一张，就朝雁沈绝伸手手：“老婆抱。”
第129章 自己掌握这个秘密
雁沈绝缓步走了过来。
林娘子都打的衣裳汗湿，小少年却跟刚喝完茶一样，面不红，气不喘，弯腰把团子抱了起来，然后道：“进屋喝茶。”
一边就当先走了。
二哥哥和四哥哥都跟了上去，进了院儿一瞅，真是大变样了。
外头的灶房全都翻修过了，又加盖了几间，变成了一整排，整齐又阔朗，几间正屋也都修缮了一下，门窗全都换了，看起来真是焕然一新。
当时唐老三这间房，本来是乡下常见的样子，垒一个半人高的高门台儿，然后上头盖屋，颇大的长方形的正屋，在正屋两头用顶箱柜隔开，后头可以住人，乡下人习惯叫大三间儿。
正屋两边是耳房，有时候会盖的矮些，用来放东西，但因为唐老三家人口多，所以耳房也盖的与正屋一般高，挺大的两间，正屋两边又各有东西厢房，也可以用箱子隔成三部分，大家习惯叫小三间儿。
院中都用石子砌了起来，还栽了花木，垒出了矮栏杆，做出了一种仿回廊的样子，古朴中见雅致，全没有了原本的粗疏。
一进门，就听到唐三哥大呼小叫，唐大哥和元二哥背身站在东耳房门前，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们进来也没回头。
二哥哥瞥了一眼，也没过去，赞道：“不错不错，这么一改，倒是好看了。”
看奶团子东张西望，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雁沈绝就指了指西厢房，道：“我住这边，书已经都搬过来了，你可以去瞧。舅舅住这边，”他又指了指东厢：“也有些书。”
二哥哥有些奇怪：“元老爷子没住正屋？”
“是，”雁沈绝道：“我与舅舅都读房，所以要了这两边，正屋没置卧榻，只放了小憩的美人榻，元大哥和元二哥住了东耳房，二舅住了西耳房，屋子太少，只能先这么安排了。”
一边说着，也就进去了。
一个十来岁书童模样的小厮过来倒了茶，二哥哥左右一顾，也就明白了。
乡下人把正屋两头当卧房，是因为人口多屋子少，但是他们显然不习惯，这正屋一边完全布置成了待客之处，另一边用屏风隔开，置了一些架，也算是一间书房。
雁沈绝吹凉了茶，递给奶团子，奶团子说了这么半天话，早就渴了，双手来接。
一接，就烫了一下，吹着小手手。
二哥哥道：“小孩手嫩，我来吧。”
雁沈绝拒绝：“不必。”
行吧。二哥哥就站起来，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雁沈绝道：“当然，你随意看就是。”
他又吹了半天，继续小心的喂她喝水，一边又温言问奶团子：“我叫人给你做糕糕吃，好不好？”
奶团子摸了摸小肚肚，点了点头。
书童机灵的很，飞快的下去吩咐了，雁沈绝牵着团子的小手手出来，带她去了西厢房。
西厢房直接砌了半面墙，隔成了两间，里头显然是卧房，外头就是书房，只用珠帘隔了一道，雁沈绝撩帘子进去，指了指一旁的小矮桌，“这个桌子是心宝的，等搬过来，我就教你三字经，你从那边写，好不好？”
心宝的小脚脚顿时往后一退：“……呀？”
她不想学习呀！！不是说好不学习的吗？！
雁沈绝温言道：“你试一下高度合不合适。”
心宝直摇头儿，小手手抓住门，仰脸试图卖萌：“不戏了吧！”
“要试的，”他非常轻松的把她的小手手扒开，一手提住她衣裳，直接提到了桌子边，弯腰看着她，温言道：“心宝，我不知你能不能听懂。你要明白，一个秘密，要求助于人，总是危险的，很多意外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掌握这个秘密。”
他并不大的手，摸了摸她软绒绒的头发，眸光沉静：“心宝，我教你认那种字，好不好？”
他离她很近很近，眼神清亮却又浩瀚。
她能看清少年还带着稚嫩的面容，秀致无双的眉眼，就连每一根睫毛都像是细细画出，漂亮到不可思议。
她忽然想起了饭圈常说的一句话，原来这世上所有的丹青水墨，都是为了衬出你的人间绝色。
真好看，她心里超喜欢，小胖手抱住他脸，撅起小鸟嘴去亲他的眼睛。
少年叹着气别开了脸，不给亲。
他在她身边蹲下，把她的小胖手从脸上拉下来，轻轻握着，温言道：“心宝，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心宝点了点头：“听懂啦！”
其实他说的没错，一点错都没有，非常对。
可是她对她这个小破车身体，真的是很绝望，很没信心。
不过脑子这种东西，也是得越用才能越灵的，就算记不住，能练练脑子，好像也可以？
心宝拍了拍脑袋：“那你教心宝从一到右吧。”
雁沈绝嘴角带笑：“从一到六是吧？？”
他站起来，按住她小脑袋，“心宝看这。”
心宝脑袋被迫向下，一瞅，就见桌上摆着一本缝好的小册子，很大，比她脑袋还大，一翻开来，就像童书一样，写了一个大大的“一”，旁边是一个大大的，篆书的一。
其实篆书，一二三四、八、十，都是跟她所掌握的字体一样的，反正她只有六个哥哥，七九暂时不需要学，她需要记的就是五六，看起来很好记的样子。
雁沈绝坐在小椅子上，一手搂着她，一一的念下来。
他想的很周到，在一到十之后，又多了百、千、万，然后是山、河、县、村、东、西、南、北……这些很可能会用到的字，然后又有唐、林、郎、娘这种称呼，总之，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绝对不会觉得突兀。
而且心宝发现，有这样一本小册子在，她自己都可以查！因为小字她大都认识啊！！
心宝美滋滋，道：“老婆，你能不能帮心宝写一本，这么小的？”她在自己的手心里比了比：“很小很小的，心宝可以放在袋袋里？”
“可以的，”雁沈绝道：“心宝全都记住之后，我就奖励心宝一本小的。现在心宝写‘一’。”
他伸出手。
心宝：“……”
她默默的伸出了小手指头。
那边，二哥哥一进书房就不想出来了，一直到书童送了点心上来，二哥哥放下书出来找人，一出门，就听到雁小郎的声音：“还是不对！之前明明都学的很快的呀！为什么九字就是不会写呢！”
第130章 吵架也该换换词了
心宝不服气的争辩：“心宝又木有九的的。”
雁沈绝道：“所以？你是故意不学的？”
心宝急的直摇手，“不系呀！！”
是因为前头她可以作弊呀！
不一样的字中，五也很好写，就是两横一个叉，六就像个叉腰小人人，全都很好记……九，虽然也是两根线，可扭的实在是莫名其妙，她实在是记不住啊！
二哥哥听的好笑，伸头看了看。
就见雁小郎端着一盘奶糕，板着脸道：“这次不对，还是不许吃。”
心宝馋的口水直流，是真的快要馋哭了：“心宝饿的习候就写不出来。”
雁沈绝：“我不信。”
心宝很丢人的吸着小口水，再次拿起笔，又写了一遍。
手小力弱，曲里拐弯，雁沈绝一看，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不就对了？”他把奶糕给了她：“吃吧。”
心宝：“……”
对，对了吗？？
我说是凑巧你信吗？？
这真的是凑巧呀！我真的不是神童啊！当然我比神童要厉害，可是也架不住硬件不给力啊！！
心宝悲愤之下，勺子都忘了用，张大嘴巴一口啃到了盘子上，小奶糕糊了一脸。
雁沈绝：“……”
站在门口的二哥哥：“……”
有点丢人，现在断绝兄妹关系还来的及吗？
他失笑着进来，想帮忙收拾，结果一眼看到了桌上的篆书，不由得心头一跳。
雁沈绝早招呼人进来，打了一盆热水，亲自动手，给她仔细的抹干净小脸小手，还叫人拿了一罐香膏进来，小心的点了几点在团子脸上。
很淡的香气，很好闻。
心宝来这儿之后，还是头一回用膏脂，小团子臭美坏了，自己用小手手在脸上一通乱搓，雁沈绝逗她玩儿，她才搓了，他又给她点上一点。
心宝搓了好几遍，手都搓累了，于是一头扑到他身上，把香全都抹到了他脸上。
雁沈绝失笑出声，抱着团子笑道：“我这算不算自作自受？”
他把香膏合起来，随手抛到了几案上，抱着她往外走：“心宝要不要吃糖，我叫人买了好几种糖，厨娘也会做。”
二哥哥微凝眉，看着他的背影。
他索性坐下，把这个小册子草草翻了一遍，心头沉吟。
怪不得他要找唐青山说话，一定是他不在的这一天，出了什么事，虽然明知道这会儿问清楚了，也没办法了，但二哥哥向来是个爱操心的，怎么想都不放心，出来交待了一声，就往家里走。
前头林娘子回家，又烧水洗了一遍澡，坐着洗衣裳。
唐青山一个人干活，几种菜整整齐齐的收了一地，一边问她：“他们功夫如何？”
林娘子咳了一声：“我不知道啊？我就是抱心宝过去玩了会儿。”
唐青山瞪了她一眼：“心宝都知道，就只瞒着我！！”
林娘子心虚的笑了两声：“咋说呢，在人家面前，我就是个三岁小孩子，路都不会走的那一种……而且，小绝的功夫，显然比元大元二更好。”
她啧了一声：“这世上果真是有天才，才十岁啊！还是个小屁孩儿呢，这身手，到江湖上也算高手了。”
唐青山沉吟不语。
林娘子道：“你说他们是什么路数？”
唐青山摇了摇头：“不知。”
林娘子嗔道：“你还嫌我瞒着你，你还不是什么事儿都瞒着我！”
唐青山低眼看她：“心里一点事儿都藏不住……我倒不想瞒你呢！”
“我怎么藏不住了！”林娘子不服气：“我没出嫁前，我爹天天夸我，最聪明最能藏事儿了！
唐青山忍不住嘴角一弯。
林娘子真情实感的生气：“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是不是只有像那位水华小姐一样，粘粘糊糊才行？”
唐青山无奈的道：“二十年了。”
林娘子道：“对啊！”
唐青山用粗糙的大手，安抚的按了一下妻子的头：“吵架也该换换词儿了，莫总提一些不相干的人。”
林娘子被相公这么一按，轻易的被安抚了，哼了一声就端着盆到门边洗去了。
唐青山眼底十分温柔。
这脾气，这么多年了，还像个小姑娘一样，傻乎乎的。
老夫老妻安静的各干各的，一直到二哥哥回来。
林娘子又恢复了贤惠老母亲的样子，道：“他们呢？”
二哥哥道：“三郎叫的跟杀猪一样，我也不知道在干嘛，我也没过去。”
林娘子笑道：“估计是给他揉筋呢，不用理他，心宝呢？”
二哥哥摊手：“沈绝抱着走了，心宝不找我，沈绝也不肯还我，我闲着没事儿，吃了人家两盘子点心就回来了。”
林娘子哈哈的笑了两声，二哥哥也进来了，看他爹在廊下喝茶，二哥哥凑过去悄声道：“我看到沈绝在教心宝篆字？”
唐青山看着他，点了点头。
二哥哥急的不行。
可是他有事会告诉老父亲，那叫上报，老父亲可没打算把事情告诉他。
自以为已经是大人了的二哥哥，只能撒娇卖萌：“爹，你告诉我，告诉我，要不我不放心，我老惦记着。”
唐青山最终还是放下茶，跟他说了。
二哥哥恍然：“怪不得，怪不得他们会搬到这儿来。”
他自己感叹琢磨了半天，又道：“对了，心宝说，有一种冬天种菜的法子。”
唐青山看了他一眼。
成熟的二哥哥故意不说。
他不说，唐青山也不着急，也不催。
二哥哥最终还是自己沉不住气，笑着跟他爹说了。
一边道：“爹，我在想，心宝会种菜，也喜欢种菜，在这儿，可以推到‘太岁土’头上，但将来呢？总不能啥也不敢动了？缚手缚脚的？所以有这么个古怪的种菜法子，倒也正好，你说呢？”
唐青山沉吟的道：“只怕这种法子，做起来保不住密。”
他顿了一下，自己道：“保不住密也好，谁来问，就细细的教给他们，若爱学的，便一起种。”
“对，”二哥哥道：“谁学去了，那就是咱们带着村里人一起发财，大家手里都有事情赚着银两，也算是求着咱们，也省得一个个眼红……不愿学的，该着他们不发财，也怨不着咱们。”
唐青山道：“但这法子，可确实能行？”
二哥哥道：“我听着心宝说的，道理是很通的，我觉着能行。”
一边说着，又详细的把原理什么的跟他爹说了。
唐青山道：“既然如此，宜早不宜迟，先问问元家那山卖不卖，要是卖，在咱们新屋后头就好。心宝说背风、向阳什么的，那一处实在合宜。”
他顿了一下：“余外，再有几天，地里的棉花豆子也该收了。事儿着实不少。”
第131章 女人真不讲理
二哥哥叫他说的，也有点发愁：“对啊，过阵子忙起来，盖屋也没人手吧？会不会年前盖不完啊，我还以为年前能住上新屋呢！现在这个虽然也不错，但总感觉像个客栈一样，不是家。”
他亲爹看了他一眼，好像才察觉到身边的人是他似的，道：“我不是在跟你说话。”
二哥哥：“……？？”
所以？他是在自言自语？
他觉得他被亲爹鄙视了，他也没这么不通俗务吧？？跟他商量商量怎么了？
唐大哥几个人一直就没回来，过了会儿元大哥过来请人，唐青山和林娘子推托没去，他就硬拽着二哥哥去了，一伙年轻人聚在一起吃饭。
唐青山和林娘子把剩饭剩菜吃了，看天黑了闺女还没回来，林娘子取笑他：“你闺女啊，才还想爹爹想的不行，这会儿一玩起来，就连爹在哪儿都忘了。”
唐青山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算帐，一边道：“不是还有你在么？”
林娘子：“……”
她有点儿脸红，轻轻啐了他一口走开了。
也没多大会儿，外头就听到了说话声，雁沈绝抱着奶团子，陪着二哥哥回来了。
林娘子笑着迎过去：“心宝困了？”
“不系的，”心宝扭回身子，“心宝想爹爹，就快点回来啦。”
唐青山把树枝放在一边，过去接过了闺女，还淡淡的看了媳妇一眼。
林娘子忍着笑，道：“小绝进来坐。”
“不了，”雁沈绝看了一眼团子：“天晚，我先走了。”
他就直接走了。
林娘子回身戳了戳闺女的小屁股：“心宝儿，你老婆走了哟，你也不跟他说安安，这会儿又是你爹最香了是不是。”
心宝一本正经的道：“人都是酱紫的，哲到了就不珍惜了。”
林娘子：“……”
她毫不犹豫的就拍了儿子后背一巴掌。
二哥哥手里还拿着心宝那本书，正要往屋里走，无语的回身道：“阿娘，这不是我教的！”
“我知道，”林娘子理所当然的道：“但要找是谁教的，又费时间又费力，我懒的找，我不如直接打你，你这么记仇，肯定会想办法找到，然后收拾他的。”
二哥哥：“……”
亲娘，亲的！！
他只是一个幼稚单纯又无辜的孩子，哪里记仇了，怎么记仇了？
唐青山沉声道：“心宝，这句话不对，以后不要说。”
心宝大眼无辜的瞅着他。
这个还真不好解释，老父亲想了半天，还是只能转移话题：“心宝吃了什么？”
“呀！”心宝想起来了，神秘兮兮的从小兜兜里，掏出来了两个小点心：“这个好好吃，心宝带回来给爹爹和阿娘吃。”
林娘子当时就被感动了：“谢谢娘的心宝儿，真乖。”
她难得没嫌弃，张开嘴，由着闺女把点心放进了她嘴里，一边瞥了儿子一眼：“养儿子有什么用！吃什么都不想着爹娘。”
二哥哥刚端起木盆要去洗脸，随口道：“你儿子上旁人家里吃饭，吃不说，还偷偷揣兜里，那就好了？”
林娘子一顿，答不出来，于是又拍了儿子一巴掌：“就你长嘴了！”
二哥哥：“……”
女人真不讲理！！
林娘子早就烧好了热水，把闺女抱出来，洗了手脸和小脚脚，一边道：“心宝晚上跟谁睡？”
心宝看着床，想了想：“心宝想跟爹爹在新被被上睡。”
林娘子夸张的叹气：“唉！去吧去吧！就喜欢你爹！！”
唐青山抱着闺女躺下，二哥哥只能去睡心宝的床，一边跟她道：“阿娘，你也快睡，别等，他们闹腾起来了，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辰。”
林娘子应了一声，二哥哥就躺下了。
心宝还不困，躺着还蹬来蹬去，唐青山随手攥住她的胖脚丫子：“睡觉。”
爹爹的手心热乎乎的，踩着很舒服，心宝就把两只小脚脚都踩上去，一边道：“爹爹，你以后可别这样了。”
唐青山问：“可别怎么样？”
心宝道：“可别一下子出门好几千，让心宝寄几在家了。”
唐青山温言道：“爹爹出门是有正事要做。”
心宝在榻上翻来翻去，大眼还瞅了瞅他：“正事也是好几千！”
老父亲沉默了一下，声音带了一丝笑意：“是爹爹不对，爹爹以后不会了。”
小肉球满意了，往他怀里一骨碌就睡着了。
二哥哥一直听着，忍不住悄声笑道：“小姑娘家是不是天生就会撒娇？”
林娘子也悄声道：“木匠家的福妞，也是小姑娘家。”
二哥哥一顿，忍不住闷笑出来。
福妞是村里木匠家的闺女，生日跟心宝只差一个月，那姑娘说话早，不满周岁就会叫娘。
木匠媳妇又泼辣又碎嘴，贱兮兮的一个人，天天跑来，明着安慰实则炫耀：“唉，我们福妞啊，一天天喳喳儿的，真是吵死人，你们心宝这么安静着也挺好，不闹人，啥活儿也不耽误。”
然后她闺女就茁壮成长为一个高壮小妞，说话确实利索，才三岁就能骂街，叉着腰凶悍极了，曾有过拿大石头打破比她大七八岁的小男孩头的壮举，满村的狗子见着她都夹着尾巴……咋说呢，堪称女中豪杰吧！
林娘子低声道：“笑什么？我说的不对？要福妞是你妹妹，你这把小骨头，可架不住她一锤。”
她说的悻悻的。
木匠媳妇说的那些话，她现在想起来还生气，别看她当时云淡风轻，其实她可记仇了呢！
二哥哥笑道：“我娘这么温柔这么美貌，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妹妹。”
林娘子心气儿就平了：“说的也是。”
她就不再说话了。
但家里还有人没回来，她也没敢睡沉，迷迷糊糊的，好像又过了个把时辰，才听着儿子们回来了。
林娘子出来看了看。
唐三哥被元大哥用江湖人那种揉筋的法子，从头到脚的揉了一遍，元大哥怕他疼的睡不着，还叫他喝了小半盏酒，微有些醉意，一直嘟嘟囔囔的喊疼，也没洗脸，趴到床上就睡着了。
他向来皮实，这么疼也没耽误睡觉。
揉筋类似于拉筋，但是更彻底也更速成，反正到早上起来，唐三哥整个人神清气爽，全身都是劲儿，早饭都不迭吃，就去找元大哥要，要学昨天他说的那套功夫。
然后双胞胎也跟着来找他们的“哥们”，唐大哥则是把菜送过来，一早上兄弟四个，齐刷刷到了元家。
第132章 两个大人身边的孩子
唐三哥要学的本来就是很基础的东西，元大哥叫元摇初教他，用过饭就出来了。
唐青山和林娘子吃了饭，也过来新屋这边，他几天没来了，看了看进度，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就过去跟元大哥说话。
他一说要买地，元大哥就道：“这山，我们一时也没啥用处，你要用就直接用就是，不用买。”
唐青山坚持道：“不必，亲兄弟还要明算帐，你们对小儿小女，已经照顾颇多，我也没与你客气，但这种事情却不一样，不能总占你们便宜。”
“行行行，”元大哥无奈的道：“这本身就是荒地，也不值钱，你按一亩地二两银子给我，咱写个文书，不去官府走契了，你看行不？”
荒地二三两一亩算是正常价儿，唐青山点了点头，然后元大哥就直接带着他回了家，写了五亩地的文书，唐青山付了他十两银子，到时候也不用量地，看哪处方便直接弄就行。
写完了文书，两人就去后头看地。
两家本来就挨着，后头院子也找平了，元摇初正在那教唐三哥功夫，唐大哥送完了菜，坐在梅花桩上看着，一见他们就过来了。
唐青山问他：“谁在家？”
唐大哥道：“小绝过去了。”
唐青山点了点头，把暖棚的事儿，一路与元大哥细细的说了。
富贵人家有时候也会建花房，原理是差不多的，他说的这种算是简易版。
元大哥听的十分认真：“那要不要弄大些，我们到时候也来摘着吃。”
唐青山沉声道：“到时若是种成了，你们尽管吃就是，本来也只是试试，成与不成，五五之数。”
“我倒觉得肯定成，听着就像那么回事儿！”元大哥道：“你多种些呗，到时候要是忙不过来，我叫人来帮忙。”
唐青山点了点头，又道：“说起帮忙，这村儿大多都种的棉花和豆子，再过个几日，大家都得去忙地里的活儿，所以我想着，要不要提前去城里多雇些工，我担心到时候盖房子没有人手。”
“这事儿你莫管了，”元大哥道：“城里我熟，你说要多少人，我去雇了来就是。”
唐青山道：“再要二十人吧，先把那边的地平出来，暖道也盖起来，等盖起来，这边也该农忙了，两头不耽误。”
元大哥点了点头，又道：“这个东西，是不是还得找个好木匠或者好竹匠？”
唐青山道：“有也可，但没有也不用强求，我寻思着这个架子，不是什么难做的活计，差不多的人都能干……倒是有会做暖道的人，可以问问。”
元大哥道：“青山叔，这个活计，咱头一回做，得好生盘算盘算。譬如说这个暖道盖多大？盖小了到时候咋清理？盖大了怎么过热？这个暖棚……是叫暖棚吧？扎多大？扎大了风一吹可别刮跑了，扎小了，人进去还得罗锅着，咋干活儿？”
元大哥一张嘴，就是个靠谱的，说出来的全都是实际问题，没经验的人根本看不出这样的问题。
唐青山很喜欢与这样的人共事，点了点头，道：“我想着，暖道不必盖多大，贴地盖成沟，上头加个盖子，平时盖子合着，锄一溜土就能封住，要清理的时候掀开打扫便是了。”
元大哥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唐青山道：“至于这个棚，确实得一人高，但是我想着，外圈可以做一道及膝高的矮墙，又防风又结实，上头再扎架子，拿整竹子扎，不怕不结实。”
元大哥一击掌：“对啊！是个好办法！”
唐大哥随在旁边，静静的听着两人说话。
他也是少年老成的性子，可是此时站在这儿，却像是两个大人身边的孩子一般，有些插不上话。
可见阅历这种事情，确实不能凭空得来，唐大哥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前些日子，二哥哥问他，“哥，你喜欢做什么？””
唐青山和元大哥越说越细，索性回屋坐下，一边喝着茶，一边细细的商量。
唐青山原本就画了一张图，两人一边商量着，又画了一张图出来，然后准备一起去趟县城，把一些需要的东西置办置办。
林娘子看见了，就跟他们道：“吃过晌饭再去吧！我也跟着去，给孩子们置办些衣裳。”
“正好，”元大哥笑道：“我才想跟青山叔说，买油布得请林婶去过过眼，我们都是糙汉子，不会买这些的。”
林娘子失笑：“你可真会说话。”
于是几个人吃过晌饭，一起去了，唐大哥还把唐四哥也叫上了，上了马车，唐青山和林娘子几乎是同时问出声：“心宝睡了？？”
唐四哥点了点头：“嗯。”
一大早，唐家四兄弟都去了元家。
只有雁沈绝反向输出，过来了唐家这边。
心宝起的迟，早上有大段的空闲时间，雁沈绝在后头练剑，二哥哥在前头熬药，互不干扰，也不会觉得不自在。
练完了剑，两人就在房中看书，雁沈绝看的书深一些，二哥哥看的书浅一些，遇到不懂的，就向雁沈绝请教。
相似的人，很容易就能找到让彼此舒适的相处方式。
于是等心宝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两人面对面坐着，都很好看。
心宝迷懵着眼晴瞅了一会儿，老婆的音都发出来一半儿了，眼神，却忽然落在了他们手里的书上。
心宝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她大眼来回扫了扫，就扫见她的书在桌上好端端的放着。
心宝于是悄悄的爬起来，悄悄下床，穿上鞋子，弯着腰，小手手还遮住那边的眼，就像一只小老鼠，溜着墙根，绕了一个大圈圈，慢慢的靠近了桌子。
二哥哥看书入神，是真没注意，雁小郎却是文武兼修，练过暗器的耳朵，早在她醒来的时候，呼吸一变，就察觉到了。
本来以为她可能还会睡，没想到就看到了她一系列掩耳盗铃的动作。
雁沈绝碰了碰二哥哥，然后两人都没出声，眼睁睁的看着团子。
心宝悄悄摸过了那本书，又悄悄走回去，爬上炕，对着墙角悄悄翻开。
看着那个肉乎乎的小背影，两人对视了一眼。
心宝把自己不会的五六七九重新看了一遍，然后把书塞到枕头下头，重新躺好。
两人迅速低头，假装看书，然后就听团子道：“的的，小仙的的，心宝醒啦！！”
“哎！”二哥哥站起来，笑道：“心宝醒了？咦？心宝睡觉怎么没脱鞋鞋？”
第133章 我好难
心宝神情凝住了，大眼眨了眨：“可能是爹爹忘了吧！”
“哦！！”二哥哥道：“那爹爹可真是太不对了。”
他给团子把鞋子脱了，穿上袜子，重新穿上鞋，心宝下了地，迫不及待跑过去：“小仙的的！”
雁沈绝嗯了一声，心宝道：“小仙的的要不要考考心宝？”
雁沈绝了然，道：“心宝先去洗脸吧。”
“不行，”心宝道：“的的现在就可以考！念书比较纵要！”
行吧，雁沈绝伸出手：“那心宝从一写到十。”
心宝一把拉过他手，飞快的从一写到了十，美滋滋的一副等待夸奖的小表情。
雁沈绝哄人的话乏善可陈：“心宝真聪明，全都写对了。”
二哥哥一边把被子叠起来，一边道：“心宝真是又聪明又漂亮又可爱！心宝是咱们家最聪明的人！一到十这么麻烦的字，居然一下子就学会了，可见心宝的脑子还是很灵的……”
心宝被他夸的大眼都笑弯了，然后二哥哥话锋一转：“这么好的天赋可不能辜负了，不如今天沈绝多教几个字？”
心宝：“……”
心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万万没想到还能这样！
肉乎乎的团子脸上，出现这种忧伤不能置信的小表情，实在是太生动了，叫人又心疼，又好笑。
雁沈绝温声安慰：“心宝别急，今天我们只学四个字，好不好？”
四个字的话……心宝觉得自己又行了。
于是等她吃完早饭，把书翻开瞅了瞅，一到十的后头，是百、千、万、两。
一看之下，心宝再一次崩溃了，眼泪汪汪。
篆书太难了！！
百和两还好说，千字她使使劲儿，有可能也能记住，或者赶巧了能撞上，可万字……完全就是一团乱码！不知道有多少曲里拐弯！她真的做不到！照着描都描不出来！！！
她好难！
雁沈绝温言哄她：“心宝，我们先来试一下好不好？我让人给心宝做了糕糕，心宝学会了，就给心宝吃。”
二哥哥在后头坐着，心想他妹妹还不知要怎么撒娇卖乖，肯学才怪。
没想到团子居然就点了点头，接过了他手里的笔。
二哥哥讶异了一下，上前阻止，“心宝，不要浪费笔墨。”
雁沈绝道：“没关系。”
“别，”二哥哥坚持：“心宝是初学，没必要用纸笔来学，太过抛费，我当时也是用石头练的。”
雁沈绝看他坚持，就点了点头出去了，然后他把门口平时坐着的石头，挑了一块进来，抽出空亡剑，一剑削平，二哥哥已经端了一碗水过来，拿了一根柳枝剪成尖头的，心宝搬了个板凳过来，就在上头书写。
雁沈绝和二哥哥也一左一右，搬了凳子过来看着。
一个字还没学完呢，元家的厨娘就送了四种糕过来，雁沈绝让她看了看，四色糕点精致无比，甜香扑鼻，心宝咽了咽口水，顿时下笔如有神。
正写着呢，就听到了咿咿呀呀的小孩子哭声，有人老远就道：“心宝？心宝在家吗！”
二哥哥抬起头，就见唐娟子抱着一个孩子进来了，笑容满面的道：“心宝，你在家啊，虎子非要找你，我就抱着她过来找你玩了。”
二哥哥心里哧笑了一声。
这啥虎子最多一岁，话都不会说，来找心宝？？可能吗？
再说了，这孩子又不是她家的，就算他真要找心宝，用的着她抱着来么？
这估计是还不死心，找由头来呢！
可是找的由头实在是可笑，看人家孩子叫她抱的这个难受劲儿的，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但唐娟子自己显然不这么觉得，她显然觉得这个由头很高明，整个人坦然极了，跟他打招呼：“唐二郎。”
心宝茫然抬头，瞅了瞅她：“可系，心宝不认识你呀！”
唐娟子也没生气，用一种宽容的语气道：“上回不是才见了，我是你娟子姐。”
心宝指了指小娃娃：“心宝也不认识他呀！”
唐娟子道：“他叫虎子，是魏婶家的，心宝，你不常出门，认识的人太少了，娟子姐领你出去玩好不好？”
心宝并没有被她牵着鼻子走，她疑惑的反问：“可系，我们又不认系，他为什么要来找心宝？”
唐娟子一顿。
二哥哥腹中暗笑，站起来道：“娟子，心宝在跟着我们念书，实在是没空出去玩，要不你去别处玩吧。”
唐娟子不甘心。
她怀里的孩子早就待不住了，不住的扭动，终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用力抱紧，强笑道：“我也挺喜欢念书的，要不我在这儿陪着心宝听听？”
二哥哥“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这，这不太好，念书是正事，不能顺便，不能拿来当游戏。”
唐娟子却是眼前一亮：“我可以天天来的！”
她上前一步，含羞似的飞了个眼儿，往他身上一碰，“唐二郎，我天天来学就是了！”
一点不夸张的，二哥哥蹬蹬蹬倒退了三步。
唐娟子天天追着唐大哥跑，所以他以为她是来找唐大哥的，又不好直接说唐大哥不在家……结果现在看？？她这是追不上哥哥冲他来了？？
这特么还真是……叫人无话可说！！
且别说这种行为有多恶心，就说两家关系啥样，她心里没数？？还装没事人呢？
二哥哥沉脸道：“不行！学堂束修多少银两？难道念书还能白听不成？就算你有银两交束修，也得看雁小郎收不收这样的学生！你赶紧走，别打扰我妹妹念书！以后少上我家来！”
其实二哥哥真是给她留面子，毒舌都没往外使，结果唐娟子自己恼羞成怒：“你啥意思啊！你一个病殃子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天，还好意思挑三拣四！我要不是看在你家有两个臭钱的份上，我压根都看不上你！你以为你是谁啊，装模作样的，有本事你去考状元啊，拿着本书就当自己是读书人了！！”
下一刻，心宝气呼呼的冲出来，双手举起水碗，扔到了她头上。
心宝的力气，当然扔不到这么高，中途雁小郎给她挑了一下，于是一碗水一点没浪费的，扣了她一头。
唐娟子急了，下意识的就把手里的东西砸了出去：“你这个……”
哇的一声哭，唐娟子吓了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手里居然是个孩子。
这边雁沈绝一手接住了孩子，想了想，交给了一旁等着的厨娘，跟她道：“骂回去，有赏。”
厨娘精神一振。
她显然骂架经验丰富，立刻抱紧了孩子，直接就出去了，一路走一路嚷嚷：“哎哟！这谁家孩子啊！好好的大胖小子，往地上摔啊！要不是我们主子有功夫，当时是一地西瓜啊！”
唐娟子急了，赶紧追了出去，“你回来！你把孩子还给我！”
第134章 势弱亦可做操棋人
俗话说，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乡下人吵嘴打仗那一套，不管是二哥哥还是雁沈绝，全都不成。
但是厨娘可以。
厨娘是在大户人家的后宅里待过的，最擅长家长里短，嘴皮子溜的很，跟这些村里人对上，那就是杀鸡上牛刀。
关键是，这样吵回去，把这些是非，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也省得他们瞎猜，背后说三道四。
厨娘抱着孩子一路嚷嚷了出去，毫不费力的，就把围观群众给聚起来了。
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孩子娘的哭骂：“有你这样的吗，你馋汉子你自己去啊，把我们虎子抱走干什么，我找了半个庄你不吱吱声啊，你还摔我们虎子，你丧良心啊！！”
很快又响起了唐娟子声嘶力竭的哭声：“是我娘非叫我去的！我娘叫我抱着虎子！！你去找我娘啊！！我才看不上那个病殃子，我喜欢唐大哥，我只喜欢唐大哥……”
二哥哥真真儿是气笑了。
不得不说，这姑娘还真是没点啥数啊！！他眼瞎了都看不上她，她还觉得自己挺好？
心宝都要气死了。
可是她反应慢，还没等她想出来要怎么骂她，她就已经跑的人影不见。
心宝气到捏着小拳头，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到，单方面努力输出：“二的的才不是病殃只！！二的的最好最好！！不许你喜欢我大的的！的的全是心宝的，全都不让你喜欢！！你是大坏蛋！！”
她用力跺脚脚。
二哥哥又被她这小样儿给逗乐了，随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摇头笑道：“我家到底是多香的香饽饽啊，一个个都不要脸了。”
雁沈绝却道：“还不够香。”
二哥哥一愣，转头看他，少年声音淡淡：“你们还站的不够高，才会受到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滋扰。”
二哥哥不由得收了笑。
是的，他们还站的不够高。
只以身边人而论，他们敢肆无忌惮的招惹他们，但要去招惹元家人，却要掂量掂量了。
而若是进了城，哪怕一个商铺之家，对他们来说也是高不可攀，他们绝不敢随意打扰，更别说追求不成，还敢翻脸骂人了。
世事从来便是如此，你若只比他们高一点点，那各种嫉妒觊觎，必是纷至沓来，可若是高的很多，他们就只敢仰望恭惟了，甚至连恭惟都不敢。
所以，在村里这种地方生活，他们还需要再高一步，否则这种琐碎事情，必将无穷无尽。
雁沈绝看他想明白了，才续道：“你若还会为这种人牵动情绪，哪怕一分，哪怕不是愤怒……那心性尚需磨练。”
二哥哥不由沉默。
不同于雁沈绝秋风飒飒的话，他手上可谓温柔备至。
他弯下腰，把奶团子生气的小手手给攥住了。
奶团子还没解气，但又没词儿了，气呼呼的不给拉手手，用力挣开，他又拉住，奶团子又挣开，跑开了两步，手臂抱在一起，把两只小手手都藏了起来，鼓着小肉脸，还瞪他。
雁沈绝被她给逗笑了。
他很少笑，一笑起来，才显出了几分明亮的少年气。
他跟过来，扶着她肩，温言哄她：“心宝不生气了，吃糕糕好不好？”
吃糕糕？
奶团子心思被带走，眼神儿就往那边瞅。
雁沈绝再次拉住她小手手，轻轻的舒开，犹豫了一下，在她手心轻轻亲了一口。
奶团子完全没在意，他自己却有点儿不好意思，耳尖泛红，牵住她小手手，带到一边，打开食盒：“心宝想吃那种？”
心宝趴过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口水都差点滴进去，小手一指：“要这个。”
雁沈绝就拿出来，一勺一勺的慢慢喂他。
二哥哥自己出了会儿神，一别眼看到了，赶紧进屋给团子倒了一杯水出来。
雁沈绝道：“唐二哥，你莫嫌我交浅言深……你如今立于低谷，你本不是甘于平庸之人，既然心怀凌云之志，就该抓紧每一点机会，利用每一分资源，勤学修身。”
他一字一句：“唐二哥，机会不会管你是否久病在身，机会不会管你是否曾遭人陷害，你所有的苦难过往，待你功成名就之时，可以拿出来叫人叹服，但在挣扎向上之时，这些全无意义。因为，所有可以被这个理由说服的人，大多都站在你的下方，对你全无帮助。”
二哥哥不由得诧异，抬头看着他。
他一向话少，看起来不通俗务一般，却没想到，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真的是字字珠矶。
他向他郑重的拱手，却没说话。
雁沈绝慢慢的喂团子吃完了那块糕，又喂她喝了两口水。
他迟疑了一下，才又道：“还有一点，我说出来或有私心，唐二哥姑且听之。”
二哥哥点了点头，雁沈绝看着他，正色道：“最安全的，永远不是藏身一隅，而是立于阳光之下。毕竟，当你太过弱小，有太多原因太多方式，可以轻易的置你于死地；但当你身居高位，你所认识的每个人每个势力，都是你手中棋子。有多少棋子、就有多少可能，就有多少退路。势弱亦可做操棋人。”
二哥哥生生被他说的心潮澎湃，但，也并没有失去冷静。
他简短又隐晦的道：“中间尚有漫漫长路。”
雁沈绝亦简短回道：“棋思三步、步步为营。”
团子微张着小嘴，眼睛张的大大的，来回看着两人说话。
她从没见过雁沈绝说这么多话。
她小破车的脑子完全跟不上溜，而且她觉得，就算不是小破车，她也未必能听懂。
哪怕是前世，她也算功成名就，可其实一直生活在一堆学术狂人之中，环境单纯的一比，很多事情她都不懂。
同学都叫她傻白甜，被她强烈反对说她不傻之后，就戏称她“智白甜教主”，这个称呼一直延伸到了长大。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天下为棋般的大智慧。
在这一刻，她觉得，眼前这位玉雕般的美少年，忽然活了起来，好像门儿推开，阳光映在他身上，一点一点，折射出了瑰丽璀璨的内心……好看的她都移不开眼，她决定她不换老婆不爬墙了，她老婆就是她本命，她就是老婆的脑残粉儿！
第135章 心宝想学
雁沈绝一回头，就看到了她这个呆兮兮的小样儿。
他不由得一笑，伸手把她抱了起来，就抱出去玩了。
留下二哥哥静静思忖。
雁沈绝是在说他，但更是在说心宝。
心宝这古怪的梦，当然是要死死瞒着的，这毫无疑问。
但是，她的本事不止这些。
她会种菜。
不，也不是，不止是会种菜，应该说，她会种植。
二哥哥慢悠悠的走过去，看着已经枝繁叶茂的绿牡丹，这样的速度，这枯枝返青的神迹，要怎么瞒？
瞒的住吗？
他与爹娘、兄弟几人，一辈子当农人，不出这村儿，不出这地界，就能瞒的住了？
还是瞒不住。
但凡他们还要张嘴吃饭，还在往地里洒种子，就根本瞒不住，总有暴露的一天。
更何况，他哥，他，他弟弟，他们曾经见过府城，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叫他们怎么甘心，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就算为了心宝，他想让他的妹妹锦衣玉食，无忧无虑，而不是在这种连玩都没的玩的地方，被愚蠢的村姑当成冤大头来算计！
是的，他想要成为人上人，他想让爹娘家人，随心所欲。
二哥哥长吸了一口气，忽然折返身，把没看完的书，又拿了起来。
雁沈绝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小团子摘花花，却往这边看了一眼。
短短一刻，心绪巨变，却仍能沉的下心，读的进去，绝非池中物。
故，他所谋之事，未必不能成。
心宝认认真真的摘了一把小花花，哒哒哒的跑回去：“老婆，给你！”
雁沈绝非常淡定的接下了，然后他就坐在那儿，仔细的把乱七八糟的小花花，各种颜色错落着，整整齐齐的理成一束，把多余的悄悄扔掉，然后把这一束用草茎系起来，下头截齐，别到了胸前的盘扣上。
四哥哥从山边绕回来，遥遥笑道：“心宝！”
他从衣袋里，把摘的酸枣抓出来，心宝张着两只小手手来接，他就往她手心里放了几个，一边道：“还没洗。”
心宝已经咔嚓咬了一口，酸的眯了眯眼，无辜的瞅着他，四哥哥笑道：“没事，才下过雨，也不脏。”
他问：“心宝要不要回家？回家哥哥给你洗洗。”
心宝道：“要。”
他就牵了她小手手，雁沈绝也站了起来，回了家，二哥哥问他：“你去做什么了，这么久？”
四哥道：“我去找找什么地方有适合当草被子的草，我找着一处，又厚又长又顺溜，等大哥和三哥回来，可以一起去割一点。”
二哥哥乐了：“暖棚还没建呢！你急什么！”
“那没关系的，”四哥哥道：“割回来，编起来晒好，什么时候用都可以的。”
一边说着，一边就拿了个小盆子，把酸枣放进盆里洗，又道：“我还看到一棵柿子树，远远看着好像有点黄了，可是隔着山谷，绕过去太远了，我也没过去。”
心宝顿时眼儿亮亮：“柿子树！！”
雁沈绝道：“等你午睡起来，带你去摘。”
四哥哥就站起来，指着道：“我是从这边绕上去的，就沿着山路一直往上走，我走的不快，走了半个多时辰吧，然后看到一大片草坡，隔着老狼沟过不去……我觉得要是想摘，好像从后山村那边上比较近。”
雁沈绝点了点头。
唐大哥和唐三哥连着双胞胎都没回来吃，几个人做了饭吃了，心宝就去睡午觉了。
等睡了一觉起来，家里仍旧只有二哥哥和雁沈绝。
雁沈绝直接找了一个带子，把心宝利利索索的绑在背上，便要出门，二哥哥问：“不如叫三郎和元二哥一起？”
“不用，”雁沈绝道：“你放心就是。”
可问题不是我放心不放心，是你带着心宝去，腾不出手来拿柿子啊！
还没等二哥哥再说，两人已经没影了。
雁沈绝施展轻功，一路奔上了山。
风好快，又好凉，心宝的眼睛张的大大的，长睫毛都被风吹的直痒痒。
这一次比上一次，感觉更炫。
因为上一次，她是被他抱着的，是背身的，可是这一次是背着的，好像是她自己在跑！乘风奔跑！！
她的小腿腿都忍不住在使劲儿，觉得自己真是好厉害，简直像在飞！！
雁沈绝一直奔上山头，才停下来，回手托了托她的小脚脚，“怎么了？背的不舒服？”
她糯糯的道：“心宝飞的好快呀！！”
雁沈绝无声一笑：“嗯，好快。”
团子自己陶醉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她道：“老婆？”
“嗯？”
她趴在他肩上，小脑袋往前，“心宝想学这个。”
雁沈绝沉默了一下：“心宝想学，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学武不能三天打渔……我的意思是说，学武不能想学就学，想停就停，要学就要一直学下去。”
他手伸回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心宝身体不好，学武其实是有好处的。但学武是很辛苦的事情，非常非常辛苦，所以心宝要想好，要不要学？能不能坚持？是只想强身健体，还是想要学的像我现在这样，可以‘飞’？”
团子拍了拍小脑袋，特别认真的想了会儿。
她前世，好像从记事儿起，就一直在学习，因为那时候她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没有哥哥和家人，她只有自己。
而学习是她唯一擅长和能够改变境况的事情。
所以她拼命学，拼命学，一点都不敢松懈，真的好累。
所以来到这儿之后，她只想当个咸鱼。
可是学武是一件与前世完全不同的事情，很新奇有趣又有用的事情，现代人不会相信，原来人真的可以飞。
心宝超认真道：“心宝想学，心宝不怕辛苦，心宝不会偷懒。”
雁沈绝无声轻笑：“好，但是心宝还要问问爹娘，许不许心宝学……若是爹娘答应，我可以教心宝。”
她够过来，亲了他脸一下：“谢谢老婆，老婆坠好啦！”
雁沈绝笑而不语。
两人一路说着，也就到了四哥哥说的大草坡。
隔着山谷，能看到对面，再往上走，确实有挺大的一棵柿子树，按说离山下也不算远，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摘。
雁沈绝扫了几眼，也没停留，继续往上，走出一小段路，他才指给心宝看：“怪不得没人来，心宝你看那边，树都缠在一起了，不好往上走，遇见的多半会绕路。”
心宝点了点头。
然后雁沈绝又往上走了一段，已经走到了杮子树对面，他估量了一下距离，退后几步，脚尖一点，猛然跃出，如鸟儿一般，飞到了对面，稳稳落地。
心宝抬头时，头顶就像灯笼似的，挂满了金黄色的大杮子，衬着青枝碧叶，有种琳琅满目的梦幻感，就好像从人间，一脚踏入了仙境。
第136章 雁小郎的损失
心宝忍不住发出了哇的一声。
雁沈绝把她解下来，她还仰着小脑袋看着，口水都流了下来。
雁沈绝道：“心宝在这儿玩，我上去摘。”
心宝点了点头，在如此相似的情景之下，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的转头看向他，动作急的险些一屁股坐倒。
雁沈绝伸手托住她小脑袋：“怎么了？”
心宝伸出小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肚子：“你不是那个肚肚受伤的小的的吗？”
雁沈绝：“……”
他忍不住笑出声。
都这么久了，她可算是想起来了！！
雁沈绝笑道：“是。”
她仰脸问：“那你肚肚好了吗？”
他点了点头，心里实在觉得她可爱，忍不住弯腰，轻轻亲了她发顶一口：“好了，早就好了。”
其实还没好。
肚腹受伤，几个月都未必能好全，可是从小到大，受伤对他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他都已经习惯了。
看团子应该是不会摔了，他才收回手，随手从旁边扯了几根藤，编成了一个不算大的小筐子，然后就跃上树，挑着熟的刚刚好的柿子，一个一个轻轻抛入筐中。
明明隔着很远，却轻的像是用手放进去似的，连声音都没有。
这是那种磨盘柿子，很大的一个，略方，中间会有一道沟，橙黄橙黄的，心宝馋的口水哒哒，走过去拿了一个最大最大的。
雁沈绝道：“别吃……”一边跃了下来，她已经双手捧着，阿呜就是一口。
然后她涩的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雁沈绝忍不住笑出声，从她手里拿开柿子：“这种不能直接吃的，要用水揽过才不涩。你……”
心宝涩的半天没睁开眼，伸着小舌头，含糊不清的嘟囔，“舌豆舌豆……”
“小馋猫……我也没有办法，”小少年在她旁边蹲下，又好笑又着急：“你先收回去啊！”
这个样子也太好笑了，他撑着头笑了半天，掏出帕子垫在她下巴上，“求你了，先把舌头收回去。”
她急的攥着俩小拳头使劲儿：“心唔咝咝唔唔……”
心宝收不回去！！
雁沈绝快要被她笑死了。
他笑的摇摇晃晃，最后不得不用帕子托着她的小舌头尖儿，给她送回到嘴里去，抹去了嘴角边的口水。
心宝涩的半张小脸都是木的，根本感觉不到嘴和舌头在哪儿，但是舌头一回去，她就能说话了，她焦急的道：“心宝的嘴嘴，嘴嘴还在吗？”
噗！
雁沈绝又笑喷了。
这小呆团子，怎么能可爱成这样子。
团子终于想起来她还有手，她伸着手儿摸了摸，嘴还在。
心宝放了心，看他笑成这样，团子超级不忿，仰着小脸儿争辩：“心宝没有嘴嘴，就没法吃饭，没法喝水，也没法亲你了！”
她眼睛张的大大的，一副“这件事情超严重你怕不怕”的样子，好像她不能亲他，是他巨大的损失。
雁沈绝直笑的双手捂脸。
怎么能这么逗！
可爱的人心都要化掉了。
看她鼓着小肉脸儿生气，雁沈绝弯下腰，双手捧住她小脸，狠狠的亲了一口。
端严自持的小少年，从未有过如此无礼的行径。
下一刻，他手往下滑，抱住小肉球，直接跃上了树。
从树下头看，跟从树上看，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心宝登时就忘了刚才的事情，双眼锃亮的伸手，双手抱住了一个大柿子，全身使着劲儿，嘿呦嘿呦就摘了下来。
雁沈绝笑着接在手里，轻轻掷出。
两人玩了好半天，把筐子都装满了才从树上下来。
雁沈绝把胖团子重新绑回背上，提着筐子，也没急着越过山沟，挺悠闲的往下走。
走出一段路，他忽然脚下一顿。
心宝也看到了，指着道：“狗狗。”
雁沈绝微一皱眉：“不是狗，是狐狸。”
就见草丛之中，一只不算大的狐狸，正警惕的看着他们。
两边对恃了片刻，可能它觉得他们没有威胁，就张开嘴，发出了哀哀的叫声，宛似求助。
心宝都快从他背上站起来了，瞪大眼晴瞅着。
这只狐狸，背上有十字纹，应该是只十字赤狐，但皮毛却是罕见的红黄色，就像柿子的颜色，这样看起来，就像一只长嘴狗狗，眼睛也不是细长的，而是黑黑圆圆的，看起来非常的可爱，非常漂亮。
雁沈绝也细看了几眼，道：“应该是受了伤。不用理会。”
他就绕过它想走，狐狸向前匍匐了一下，口中啊啊的哀叫着。
心宝犹豫的问：“它会死吗？”
雁沈绝嗯了一声。
在这种地方，受伤无法行动的动物，很可能会死。
他走出几步，察觉到团子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不由微怔了下，道：“心宝是想救它？”
背后的呆团子，小声道：“只有一点点想救。”
雁沈绝嘴角微弯，想起她说，只有一点点想吃。
他道：“没关系，想救就救，我会看着心宝，不会有事的，若是心宝自己，遇到受伤的动物，不可以随便接近，能记住吗？”
心宝点头：“噢。”
他嘴里说着，就放下柿子筐，慢慢的向它走过去，小狐狸不叫了，微微的支起头来，看着他们。
雁沈绝翻过双手，手心向着他，示意无害，然后慢慢的靠近它，就像逗狗一样，让它看了看自己的手。
团子巴在他肩上，紧张的瞅着，就见雁沈绝很快把狐狸翻了一遍，道：“腿断了。”
小狐狸哀哀叫了几声。
雁沈绝走开来，从旁边找了三根竖着的树枝，又从自己衣裳上头，撕下了两溜布条，走回来，很熟练的把它的腿扶正，用树枝比起来，利利索索的绑好。
然后他道：“怎么办呢？放这儿，它没法觅食，还是个死，不然我们带它回家养几天？”
心宝萌萌哒问：“它愿意么？”
雁小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顿了一下才道：“心宝愿意吗？”
心宝道：“愿意啊！”
他淡淡的道：“那它也愿意。”
心宝：“……”
好像有一种熟悉的，霸道总裁的味儿飘了出来？？
然后他就略嫌弃的把小狐狸抱了起来，小狐狸通人性一样，没有挣扎。
雁沈绝小跑几步，跃过了山沟，把小狐狸往地上一放，又越回去，提起了柿子筐，再一跃……这次负重太多，他明显跃的近了些，但还是成功跃了过来，一手抱起小狐狸，就往山下走。
第137章 只能有一条咸鱼
小狐狸可笑的伸长着一条断腿，黑溜溜的小眼睛直往上瞅。
心宝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也悄摸摸的直往下瞅。
小狐狸歪歪头，心宝也歪歪头。
然后心宝主动搭话，学着它刚才：“啊？？”
小狐狸不解的又歪歪头，心宝继续：“啊！啊！啊！”
小狐狸终于好像明白了什么，张开嘴，发出了短促的一声：“啊？”
两人你啊一声，我啊一声，雁小郎终于被吵的受不了了：“你们在聊什么？”
正玩的很乐的心宝顿了一下，然后她疑惑的道：“老婆，它只是一只狐尼，又不是狐尼精……它肯定听不懂我说话呀！”
简直就是人间小清醒。
雁小郎被她逗的笑了一声，“那你还说这么久。”
心宝用手抱住他耳朵，说悄悄话：“心宝假装心宝也是狐尼！他好像信了！”
雁沈绝耳朵直痒痒，笑着避了一下，“是吗？心宝真聪明。”
正说着，就见下头两道人影小跑着上来，老远就道：“心宝！心宝！”
雁沈绝收起了笑，又成了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唐三哥和元摇初一路跑了上来，元摇初道：“你上山怎么不叫我啊？这是打了只狐狸？”
唐三哥跑的有点气喘，也凑过来：“咋还活着？狐狸肉好吃不？”
“嘘！”心宝赶紧嘘他：“不能吃！不系吃的！他受伤了，心宝要帮它治伤，然后就送他走。”
“啊？”唐三哥想说什么，见妹妹疯狂朝他摆手，也就不说了，伸手道：“心宝来，哥抱。”
雁沈绝毫不犹豫的一抬手，把柿子筐给了他，唐三哥倒是也没反对，就接了过来，然后雁沈绝又把小狐狸递给了元摇初。
小狐狸有些躁动，一对黑溜溜的眼儿直瞅着心宝，心宝赶紧跟它道：“别怕，别怕，小元的的也是好人！小仙的的抱不动，所以让小元的的抱一下哦！”
元摇初哈哈的笑了两声：“对，小元哥哥可是个大好人！”
他一点都不害怕，扳着那狐狸脑袋看了看，“这只狐狸倒是长的挺漂亮，毛也长。不过这东西屎尿很臭，身上也骚，不能家养的。”
“不家养，”心宝很坚定的摇头：“养好伤就叫他肘，家里只能有心宝一条咸鱼！”
“咸鱼？”元摇初笑道：“什么是咸鱼？为什么心宝是咸鱼？”
心宝叹了口气，忧伤的垂着小脑袋：“就系除了有点可爱，一点用处都没有，就叫咸鱼。”
噗！
连雁沈绝都失笑出声。
元摇初笑道：“要照这么说的话，我不也是一条咸鱼？？”
“不，你不是，”雁沈绝平平淡淡的道：“小孩这样才是咸鱼，大人这样，是唐三水。”
元摇初：“……”
他捂着胸口耍宝：“毒，你这张嘴是真毒！”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回了家。
元摇初找了一个破筐子，给狐狸弄了个窝，心宝屁颠屁颠的跟着他，一直等着他放下地，才问：“心宝可以摸摸他吗？”
“行啊！”元摇初按住狐狸嘴：“摸吧，别怕，没事儿。”
心宝伸出小手手，小心的摸了摸，眼睛亮亮的看他：“好软！”
真的好软啊，狐狸毛比狗狗毛长多了，也厚，摸起来好柔滑，好舒服的感觉。
元摇初笑道：“当然软了，要不然人人都想要件狐裘呢！”
雁沈绝看两人头对头说笑，心里有一种微妙的不快，好像他的朋友，撇开他，自己交了朋友。
雁沈绝淡淡道：“二哥，走吧，回家换衣服。”
“哦，好。”元摇初一闻自己身上，嫌弃的一别脸，也赶紧站起来：“那这狐狸咋办？怎么也是个野物儿，放这儿不安全吧？”
雁沈绝就过来，跟心宝道：“心宝，这狐狸我带走，明早再带回来。”
心宝想了一下：“那好吧，你要好好照顾他，给他吃饭饭。”
雁沈绝点了点头。
元摇初就要去搬，结果他一搬，小狐狸就躁动起来，朝着心宝哀哀的叫着。
元摇初诧异的道：“这小畜生，不会是赖上你了吧？”
心宝在狐狸身边蹲下，“小仙的的带你去他家住一下，明天早上你债回来跟心宝玩，好不好？”
小狐狸：“啊！”
元摇初以为商量妥了，再一次想搬，小狐狸又扑腾起来，元摇初失笑道：“还真赖上你了。”
正说着呢，就听到马车碌碌的过来了。
车上还拉着一些东西，到了家门口，林娘子先下来，提了两大包衣裳。
这会儿九月的天了，一场秋雨下来，天气凉的很，像心宝这种不大活动的小孩子都得穿夹的了，双胞胎这种也得穿厚一点，所以一人两身就是老大一包。
林娘子一进院儿，就直皱眉：“这什么味儿？香油瓶子倒了？”
还别说，狐狸那味儿，还真有点儿像香油，只是不是香的香油味，是一种臭香油味儿，不大好形容。
元摇初笑嘻嘻的一指。
林娘子讶然道：“怎么抓了只狐狸回来？这种东西臭死人，又邪气，快点弄走。”
心宝急道：“可是他受伤啦！”
她跑过去，拉着林娘子的手，仰脸卖萌：“阿娘，小狐尼受伤啦，我们让他养好伤再走行吗？求求你啦！”
“行吧，”林娘子叹了口气：“养吧。”
她捏了捏闺女的小鼻尖儿：“心宝想养就养，阿娘全依着我们心宝儿。”
元摇初忍不住冲雁沈绝一挑眉。
雁沈绝没明白他的意思。
元摇初看林娘子进屋放衣裳了，才挨过来笑道：“青山叔和林婶，是真的疼心宝，我真没见过这么疼小孩的。”
雁沈绝平静的道：“当然。”
不是，当然是啥意思？？
元摇初啧了一声，也没多说，跟林娘子道：“林婶，这东西虽然腿断了，但毕竟是个野物，要养的话就注意着些。”
“行，”林娘子道：“放心，没事。”
“那我们就先走了，一身狐臭味儿。”
林娘子笑道：“行，快去吧。”
两人这才走了，林娘子转头就跟几个儿子道：“我今儿去城里，听说圣旨到了，就是‘枭獍’的那个。”
二哥哥道：“还真挺快的。”
林娘子点头道：“我听说了个事儿，你们猜是啥？”
二哥哥一想，就不由得一扬眉，道：“刘？”
林娘子笑着点头。
第138章 白算计
要知道，修这个啥“枭獍墓”是要银子的，这银子上头又不给拨，刘县令又不能跟唐青山这个“受害者”要，自己又不想出，顿时就把主意，打到了小刘氏头上。
小刘氏那边，虽然没能重新巴上大房，但这会儿，刘婆子死了，唐三水也死了，压在她头上的两座大山都没了，回来之后，小日子也算是舒舒服服。
自从那天晚上闹鬼之后，娘俩倒是开始说话了，唐招弟也不再天天横眉冷对了，只是总旁敲侧击的，问那些银子的事儿。
小刘氏别的不会，却最擅长这种心眼儿，唐招弟那点算计，她门儿清，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她总觉得，唐招弟不会是想骗了她的银子跑了吧？
但是她又不是个立的住的，要自己一个人生活，总觉得有些怯，而女儿在家里，孬好不说能做个伴儿，也帮着干些活。
所以母女俩并没有撕破脸，只是有些别别扭扭的。
几天下来，倒是小刘氏先忍不住了，叫了闺女来，“掏心掏肺”的跟她说了些话话：“招弟儿，如今就是我们娘俩相依为命，还是得好生相处才是。”
“我的银子，不就是你的？你眼见也大了，我想着，等过了你奶的七七，就给你置办些好衣裳首饰，挑个好人家嫁了，咱娘俩就都有了依靠，不然家里没个男人，总是要叫人欺负的……”
唐招弟垂头听着，心里鄙夷她就是缺不得男人，可是要说嫁人，她也想嫁，早点嫁了人，她有了依靠，她傻了才会理她！
这会儿还需要她出银子给她置办行头，所以唐招弟啥也没说。
最终娘俩抱头痛哭，一个虚情，一个假意。
正在感天动地之时……外头有人道：“唐刘氏在家吗？”
小刘氏有些诧异。
她这儿如今就是万人嫌，轻易没人上门找。
她赶紧拭了泪出去一瞅，就见两个衙役和师爷在外头，小刘氏吃了一惊，当时腿就软了：“官，官爷，何事啊？”
旁边有不少村里人伸头探脑，师爷清了清嗓子，打着官腔道：“唐刘氏，是这么回事，皇上下旨，唐三水数罪并犯，且咬死生母，十恶不赦，要建‘枭獍墓’以警后人，而你大义灭亲，乃是难得的忠义女子，加上此事本就与你有关，故此县尊大人派我来，知会你一声，你可愿为此事出力？”
小刘氏……没听懂。
旁边的村里人，也没听懂。
看她瞠着眼，师爷有些不耐烦，直接道：“总之，皇上要让唐三水为此赎罪，要建一个墓，此事本该你来建造，但县太爷体谅你一介女子，处处不便，所以你只需要出银两，余下的事情，县太爷会着人去办。”
出银子这个，小刘氏听懂了。
小刘氏震惊的道：“为，为啥要给唐三水建啥？？唐三水，不是个坏人吗？”
师爷很不耐烦。
可是小刘氏名义上，是个大义灭亲的好人，所以他只能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
小刘氏都听傻了。
她道：“可是要唐三水臭遍万年什么的，为啥，为啥要我出银子？”她也顾不上有人在了，直接道：“大房有银子啊，大房也是唐家的人，大房是他亲哥啊！！”
师爷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收了笑，冷冷的道：“唐三水就差害的大房家破人亡，人家凭啥要出银子？而你，如今唐三水伏法，唐刘氏惨死，不都是源于你这一告吗？你身担忠义之名，怎可不做忠义之事？难道当日之事，另有隐情？你不会是跟唐三水同流合污的吧？”
小刘氏吓的当时就瘫软了。
然后师爷连哄带吓的，收了她一百两银子。
这么一来，小刘氏手头，就只余下了一两三的现银，和一间当的净光光的破烂屋子。
大家看了一个大热闹，饭都不迭的吃，就有不少来跟林娘子说的。
林娘子听了个详细的，神情气爽的回来，一边笑道：“这叫啥？这就叫白算计！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刘氏算计了半辈子，到头来，啥都没有！老天还是有眼的！！”
二哥哥也觉得解气：“确实，老天有眼。”
娘俩正说着，就见石头媳妇又来了。
二哥哥还没来的及跟他娘说白天的事儿，林娘子只当石头媳妇，也是来跟她说这个热闹的，就笑着打了声招呼。
没想到石头媳妇道：“我听说你家逮了只狐狸？”
林娘子道：“是呢，这不在那！”
石头媳妇拉住林娘子的手，一副亲热的不得了的样子：“我一听这话，饭都不迭吃，赶紧过来找你说说……我没出嫁前，我老姑是个走阴阳的，你可知道这事儿？这狐狸是大仙儿，可万万不能得罪，不然的话，家里可是要遭灾的，你不知道后山村就出过这么个事儿……”她叨叨个不停。
二哥哥心里腻歪。
真不愧是娘俩，都来这一套，觉得自己聪明的不行，好像别人都看不出来她们那些小算计似的。
二哥哥直接道：“婶子，这狐狸是受了伤，所以我们才把它救回来的，你说狐狸是大仙儿，那大仙儿受伤，咱们还能见死不救？那不更招灾？”
石头媳妇一顿。
二哥哥又道：“正好婶子过来，我也想问问，我是怎么得罪你们家娟子了，好好的跑我们家发疯，还一声声的咒我？”
石头媳妇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到她脸上，急道：“不是，不是，娟子她是胡说八道的。”
二哥哥道：“她胡说八道，也没见你跟我娘赔个不是，我听着又是灾又是祸的，怎么就这么不中听呢？”
石头媳妇被他说的脸色发青：“你说说，你一个小辈儿的，咋这么没礼数，我孬好不济也是你婶……”
林娘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仍是立刻就道：“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这道理也不长在辈份儿上，我们家二郎从来不‘胡说八道’，谁不知道，二郎是我们家脾性儿最好的一个，惹得我们二郎说话，你们娟子可能真的挺胡说八道的，要不这样，您先家去，我问问二郎，要是他说的不对，我去给你赔不是？”
于是，娘俩联手把人挤兑走了。
人走了，林娘子才转身问：“咋回事儿？”
第139章 又小气又记仇
二哥哥慢条斯理的把事情说了。
林娘子听完都气笑了：“这唐娟子，叫村里那些小伙子捧的，真以为自己是啥绝代佳人了？又丑又蠢还好意思挑三拣四，也不照照镜子！”
二哥哥又道：“说起来，沈绝劝了我几句，我觉得挺有道理。”
他就把雁沈绝说的话，挑着跟林娘子说了几句。
虽然他也承认雁沈绝说的有道理，这些人的确不算什么，不必把她们当回事儿，可他就是想骂回去，他一丁点儿亏都不想吃，别人恶心了他，他就一定要恶心回去。
他就是这么一个俗之又俗的大俗人，沉溺于凡人的快乐，又小气又记仇，跟雁沈绝这种人不一样。
俗就俗吧，反正骂完他挺爽的。
林娘子听儿子说了，很认真的思考了半天，然后她才道：“听着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可是，要怎么才能更高一层呢？”
她看向正跟狐狸玩的她闺女：“要不我们就养了这只狐狸，跟人家说这是大仙儿？”
二哥哥：“……”
他很温柔的跟他娘道：“这种琐碎事情，让爹爹去操心就好，娘又何必在意。”
“也行，”林娘子道：“我最烦这种动脑子的事情了，那就让你爹来吧！”
然后她又回到了原话题：“那个唐娟子，你说说，脸比磨盘大，还有脸看不上我儿子……”
心宝听到了磨盘俩字儿，顿时想起来了，回头道：“柿子！！”
林娘子道：“什么？”
“柿子，磨盘柿子，”二哥哥笑道：“沈绝带着心宝，从山上摘回来一筐磨盘柿子。”
他来回找了找，一指院角，林娘子过去一看：“哟，这么大！”
她赶紧找了个坛子出来，把柿子放进去，倒了温水进去，这柿子都有八成熟了，水不用太热，晚上放在灶边，水很久都不会凉，有的可能一晚上就能吃。
心宝迈着小短腿跟前跟后的，二哥哥随手拉住她，问她：“心宝儿，我问你，暖棚能种什么菜？”
“嗯？”心宝想了一下：“什么都可以种呀！”
可以种一些最常用的调味类的葱、姜、蒜、香菜、蒜苗这些，这是真的不愁卖的，但凡买的起的都想买点儿。
然后青菜类的，例如菘菜、白菜、菠菜，芹菜、生菜、茼蒿……全都可以种。
大白菜在这个年代叫做菘菜，小白菜倒是叫白菜，像后世的什么卷心菜啊，菜花啊，番茄啊，如今都还没有……
当然了，最好种又长的快的，一茬一茬收的，就是蒜苗、蘑菇和大叶落葵，也就是后世叫做木耳菜的，总之就是这些东西。
二哥哥一边听一边问，等林娘子弄完出来，他也差不多问清楚了。
他问林娘子：“明天就盖暖棚？”
“嗯，对，”林娘子道：“我听你爹说，明儿就下手做，大元找了几个会做暖墙的工匠，说是暖墙暖炕都会做，我想着，等暖棚盖完，把咱们新屋的炕也做成暖炕。”
二哥哥问：“二楼能做？”
“二楼好像不行吧？”林娘子道：“明儿我问问，要不行就在下头多做两个炕，冬天冷的时候，可以在下头住，再说哪天来个客啥的，也得有炕。”
唐三哥道：“我不怕冷，我不用弄。”
林娘子道：“要说怕冷，家里也就心宝和你二哥怕冷，但要弄就都弄上，不怕冷，到时候不烧就是了。”
唐三哥哦了声。
然后林娘子想起来问他：“那套功夫，大元教完你了？”
因为心宝爱叫大元哥哥小元哥哥，家里人就不由得跟着走了，唐三哥道：“是小元教的，教完了，一共就三十六招。”
林娘子挑眉，二哥哥也十分诧异：“三十六招？？这么多你一早上就学会了？”
这还是他那个一上学堂就浑身长钉子一样的弟弟么？
唐三哥被他们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嘿嘿一笑：“我也不知道啊，我脑子笨，我也怕记不住，所以我使劲记，结果也没费多少劲，就给记住了。”
二哥哥点头：“看来碰上自己愿意学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林娘子道：“谁说你笨了，我儿子咋会笨？不会念书和笨又不是一回事！这不是就很聪明？”
顺完了毛，她才道：“走一趟我瞅瞅？”
唐三哥立刻把眼前的石头啊凳子什么的清了清，抱球一样把妹妹也抱起来，放进阿娘怀里，清出一大片空地，然后就拉开架势开始练。
他天生神力，却没学过功夫，动作明显有一些笨拙，不怎么流畅，但憨憨双眼发亮，显然是真心喜欢的。
林娘子不住的赞他：“不错！不错！头一次就能练成这样，我儿子可太棒！！”
心宝也在卖力的拍着小手，“的的腻害！的的最腻害！的的是大侠！！”
铁憨憨被她们夸的，更是卖力，直打的虎虎生风。
二哥哥瞧了她们一眼，嘴角带笑。
他家阿娘，除非是开玩笑，否则从来不会说他们一句不好，管教也管教，骂也骂，可是在她心里，她的儿女显然全都是最棒的，就算像刚才，石头媳妇这样找上门来，大部分当娘的，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都会先骂自己孩子一顿，这要说错也不算错，可他还是更喜欢自家娘亲堪称任性的护短。
心宝拍着拍着手，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一转头，道：“阿娘，心宝要学功夫！”
林娘子道：“不行。”
“为什么呀？”心宝张大了眼：“心宝想像阿娘一样腻害！阿娘最腻害啦！”
但是这一次，林娘子没有被彩虹屁说动：“宝贝儿，真的不行，你爹爹不会答应的，你爹爹最讨厌小姑娘舞刀弄枪的了，心宝还是念书好不好？”
团子不解歪头：“可是阿娘也学功夫呀？”
林娘子叹气：“就是因为阿娘也学功夫……唉！总之，爹爹不喜欢的，爹爹不喜欢心宝学，也不喜欢阿娘学功夫的。”
心宝茫然的张大了眼。
她想起当初收拾高黑凶，阿娘从林间走出来的样子，连脚步声都显得轻快，整个人真的潇洒极了，惬意极了，就像挣脱了束缚的鸟儿，轻巧展翼，翱翔于云空之间。
二哥哥听的直咳。
他天生爱琢磨，早就知道这是林娘子的心结。
可他毕竟也只是个孩子，这种长辈的感情纠葛，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二哥哥过去把铁憨憨支开，叫他去元家看有没有活儿，然后就转了一圈，岔开话题：“阿娘，这狐狸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喂它吃些什么？它吃什么？”
林娘子配合的转头看了一眼，“还能吃什么，吃肉吧？我给他弄点肉试试。”
她把闺女放下，已经走出去两步了，却听心宝道：“你说的不对！！”
第140章 爹爹的心
林娘子无奈的回头。
二哥哥直朝妹妹使眼色，可惜团子根本就没有看到，她大声跟林娘子道：“爹爹没有这样！爹爹没有不喜欢！！”
“小没良心的！”林娘子捏了捏闺女的小胖脸儿：“就会向着爹爹！阿娘没说爹爹不好！不用这么着急护着！！”
“不系的！！”心宝越急越不知道肿么说：“爹爹没有的！爹爹喜欢的！！”
二哥哥蹲下轻拍妹妹的背：“心宝别急，爹爹说什么了？”
心宝憋了会儿，说不出来，急的直打转转。
她在床上昏睡的时候，大家总会跟她说说话，就盼着她什么时候听到了就会回应。
爹爹当然也说了很多。
但唐青山这种冷硬的老父亲，他肯定不会跟闺女说这个，他不会跟任何人说他多喜欢妻子的，但他那些平平常常的家常话，她真的能感觉到其中流淌着深沉的温柔。
他爱他的妻子，爱他的儿女，只是他不习惯把这些宣之于口。
所以，要她学出一两句话来，以为佐证，她说不出来。
心宝急的眼圈都红了：“心宝就是几道！心宝真的几道啊！你相信我呀！你相信我呀！！”
跟小闺女说这种话题，林娘子简直尴尬的不行：“好了好了，阿娘知道了，阿娘信了，”她抱着小闺女走来走去，拍抚她背：“心宝儿不着急，好不好？”
心宝小脸委屈巴巴，却没哭。
她发出灵魂质问：“爹爹、阿娘和的的，没说爱心宝，心宝的心，也几道爹爹阿娘和的的，都爱心宝的。阿娘的心，为什么不几道呢？”
林娘子：“……”
林·侠女·木兰无言以对！！
二哥哥也不知道话题为啥会歪到这儿，他又替他阿娘尴尬，又觉得好笑，咳了一声道：“爹不爱说话，啥都放心里。”
他也不知道还能说啥，拍拍手：“心宝，哥哥抱。”
心宝乖巧张手让哥哥抱了，但还是有点不开心。
好在她还是个大佬，不是，大人。
心宝就像抻线团一样，扯呀扯呀扯，努力想把自己大佬的智慧扯一点过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扯了半天，还是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等唐青山回来的时候，就见闺女飞快的冲到了他面前。
唐青山习以为常，就弯腰伸出手，没想到心宝毫不犹豫的推开了他的手，拒绝了爱的抱抱，“不要！”
唐青山被她奶凶的样子逗的弯唇，声音却仍是平平的：“怎么了？”
心宝大声道：“爹爹，心宝想问你……”
她质问的架势摆的十足，但说了半句之后，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要质问的是什么了。
心宝不能置信的摸了摸小脑袋。
二哥哥咳了一声：“爹，心宝想学功夫，问你可不可以学。”
唐青山再次弯腰，把闺女抱了起来：“心宝想学功夫？”
“对，对的！”心宝想了起来：“心宝想跟小仙的的学功夫！想像阿娘那么帅！”
唐青山语调平平：“学功夫很累很苦的，心宝可想好了？”
心宝点了点头：“心宝想好了！心宝不怕！”
唐青山点了点头，“可以。”
灶房里，噼里啪啦炒菜的声音，停了一停。
这么容易？
二哥哥故意道：“学功夫做什么，女子舞刀弄枪的多野蛮啊？”
唐青山瞪了他一眼。
二哥哥大声道：“爹你瞪我干啥，这是实话啊！心宝还是学一些诗文的好。”
唐青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温言与闺女道：“只要心宝想好了，就可以学，不管是学功夫，还是学诗文，全都好。只要心宝学了不去惹事生非，学一些功夫，有自保之力，爹爹也会更放心。只是学武辛苦，心宝要忍一忍，决定了，就要好好学，学好了，就能像娘亲一样漂亮。”
“好！”心宝点头：“小仙的的说，心宝身体不好，学功夫有好处的！”
“哦？”唐青山微微沉吟，“待明日爹爹细问问。”
二哥哥继续在旁边搭台子：“可是学了功夫，不好找婆家了吧？好些男人不喜这等女子！”
唐青山骂儿子：“说的这叫什么屁话！”
二哥哥心说这屁话是你老婆说的啊！！
他觉得他真是为了亲爹亲娘，操心大发了：“这是实话啊！”
“再敢胡说！”唐青山道：“你……”
心宝捂住他嘴：“爹爹不骂人，不骂的的。”
唐青山吸了口气，轻轻拉开闺女的手：“哥哥说的不对，爹爹是在教训他。”
他握住闺女小手，冷冷的道：“人活一世，活的是自个儿的脊梁骨，管旁人喜恶做甚？既然舔脸自称什么堂堂男儿，却连一个会功夫的女子都容不下，也是可笑的很！纵是不说这个，穿衣戴帽各有所好，别把你那些狭隘心思强加于人！”
二哥哥默默的摸了摸鼻子。
他不敢再说，站起来假装进屋，冲妹妹使眼色，又指了指灶房。
心宝接收到了，问：“那爹爹，心宝学会了功夫，爹爹还爱心宝吗？”
唐青山点了点头：“嗯。”
但他小闺女却不是一个嗯字能打发的，她双手抱住了爹爹的脸，殷殷追问：“嗯系爱还系不爱呀？”
唐青山无奈：“爱，爱心宝。”
心宝大眼骨碌碌一转：“那娘亲学了功夫，爹爹还爱娘亲吗？”
唐青山：“……”
他总算明白儿女在唱什么戏了，站起来，没好气的对着灶房道：“爹不爱娘亲，就没有你们了！又没有人摁头让我娶，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在寻思什么！见天儿自寻烦恼！”
他抱着闺女回了屋。
林娘子脸上臊红，给自己挽尊，哼了一声，当然，没有人听到。
进了屋，二哥哥没话找话的问他：“爹，那参酒到日子了。要不要开始喝？”
唐青山一想，点了点头。
参酒要少量长期的喝，最近算着没什么要离开的大事儿了，从现在开始喝，倒也是刚刚好。
唐大哥和唐三哥说着话，晚了一步回来，前脚才刚进门儿，听了这句话，就去搬了酒坛子来。
开了坛，倒出来小小的一杯，色泽淡黄，唐青山仔细看了看，也不等吃饭，就慢慢的喝了下去。
等吃完饭，二哥哥不知道跟唐大哥说了什么，唐大哥直接就把妹妹抱走了，然后二哥哥洗漱完，也去跟着弟弟睡，把诺大一间堂屋，给爹娘空了出来。
林娘子是个直爽脾气，颇有些不好意思，唐青山倒是十分从容，直截了当的跟她道：“我上你家求亲，就是相中你这个人才去的，你自己猜疑的那些个事，全都不是真的，说了多少回，就是不信，如今叫孩子都跟着闹！”
“我没闹。我也没叫孩子闹！”林娘子理不直气不壮：“明明就是那个薛水华……”
唐青山沉声道：“那人与我不相干！她胡说八道你也信！！”
一边说着，他反倒一笑，缓缓的道：“无中生有的事，也值当的你吃这么多年的醋！”
他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冷硬的大男人，难得的说了句软和的情话：“一辈子，心里只有你，没别人。”
第141章 载酒先生
早上醒过来，林娘子神清气爽。
她起了个大早，饭做好了不说，连狐狸都给了一顿肉吃。
结果正坐那儿看狐狸吃东西呢，就见门前人影一闪，雁沈绝进来了。
林娘子笑道：“小绝，这么早？用早饭了没？”
“林婶早，”雁沈绝一板一眼行了个礼：“用过了。”
林娘子道：“心宝昨天跟着她哥睡的，在东厢房，要起还早着呢！你先坐会儿。”
雁沈绝嗯了声，看了看那狐狸：“那我去后头练剑。”
林娘子也没跟他客气，点了点头。
等他去了后头，她忍不住跟唐青山八卦了一句：“小绝这孩子，有点……说不上哪里奇怪，”她自己琢磨了半天，才道：“他看人的时候，眼里没事儿。”
二哥哥刷着牙，忍不住朝那边瞅了眼。
的确，雁沈绝虽然礼数十分周全，但他看人的时候，眼晴里毫无温度，毫无情绪……说句不恰当的，你在他眼里，好像跟树跟草没什么区别。
但是心宝是个例外。
他看心宝的时候，目光是柔暖的。
家里人陆续起来，吃了饭，唐三哥和双胞胎在看雁沈绝练剑和去元家之间纠结了一下，还是跑去了元家，然后唐大哥、唐四哥跟着爹娘去了新房子那边，准备开始盖暖棚了。
二哥哥把妹妹抱到堂屋来，仍旧熬药。
雁沈绝一趟剑练完回来，看了看心宝仍是睡着，这才坐下了。
二哥哥问：“心宝的身体，练武会有好处？”
“对，”雁沈绝道：“她明显是血脉窒滞，练武会有极大的改善。”
他顿了一下，强调：“她这种情形，是胎里带出来，与普通人不一样，并不是快慢的问题，而是，唯有练武才能彻底改观，若不练武，就算再长十岁，也与同龄人大不相同。”
二哥哥嗯了声，微微思忖，雁沈绝反问：“心宝说了？”
“嗯，”二哥哥道：“我爹答应了，他可能还会寻你问问。”
雁沈绝点了点头。
然后他又跟他道：“我舅舅，姓元名熹，你可曾听说过？”
二哥哥诧异的抬头：“元熹？载酒山人？”
元熹，字微明，号载酒山人……他是非常非常有名的大儒，但却不是因“儒”出名，他有名在什么地方呢？
他爷爷是帝师、他爹是帝师、他自己……倒不是帝师，他曾是天子伴读，后来今上登基之后成为御前侍读，本来也或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帝师的，可却中途致仕了。
据说这位元微明，性情十分古怪，他极其喜好美酒，一遇上好酒，整个人都会疯疯颠颠，大失常态，跟平时判若两人，曾因饮酒御前失仪不止一次，最后便自己上书求归，三次之后，皇上便允了，还赐了一个山庄给他。
还据说，事后皇上曾经去看望过他，戏题了一首诗给他，诗中有“载酒问字”，从此之后他就自称载酒山人了。
但这已经是十余年前的事情了。
元微明传世的文章诗篇，全部是与酒有关的，所以在文人中毁誉参半，喜欢他的说他真性情，不喜欢他的叫他酒疯子，说他毁了家族清名。
可是那天他虽没见，旁人却说元老爷子温雅慈祥，一身书卷气，怎么也不像传言中的酒疯子啊？？
雁沈绝直截了当的道：“舅舅收了我做弟子，他说我是他的关门弟子，但我挺想让他收你做弟子的……所以，我寻了两坛好酒，一会悄悄叫人送来，等舅舅来了，你就拿去试试，成与不成，我也不知。”
二哥哥被他说的眼瞳幽深。
这个人，不管他文章好坏，就光他这个身份，就是一把撑天大伞，若能被他收为弟子，很多事情，都会变的很容易。
他并不觉得借势是耻辱，直接道：“那你多与我说说载酒先生？”
雁沈绝咳了一声。
半晌才道：“我，我其实不太懂看人，我……也没什么能说的。”
他是真的霉运罩顶，种种倒霉事情，伴随他从早到晚。
所以，屋顶忽然塌了；桌子忽然断了；窗外忽然飞进一只大马蜂；拿起书来缝线断了；磨起墨来砚台碎了……种种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也都在不断的发生。
也所以，讲课的时候，他们都是隔着很远，讲完就走，若有不懂不会的，他都是写在纸上，让小厮送过去。
住的当然是远远的，吃饭当然是不一起吃，所以要说多么了解，真的没多么了解。
二哥哥都听的无语了。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在这种情形下，还能长这么大，还能小小年纪这么文武双全，是真的不容易，但凡换个意志力稍微薄弱些的，早都该崩溃了。
二哥哥道：“沈绝，你说，这个世上，真有天生这么倒霉的人吗？”
他把药盛出来，略向后，与他挨在一起，凑在他耳边，声音极小：“你这样的，还有我家里，兄弟几个接连不断的……世上真有天生这么倒霉的人吗？”
雁沈绝垂了垂眼：“你的意思是，不是天生，是人为？”
二哥哥没有回答，雁沈绝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我也曾叫人查过，查过不止一次，但是什么也没能查到。可能我前世做尽了恶事，今生是来赎罪的吧！”
二哥哥不以为然：“就算你真的做尽了恶事，也该在前世千刀万剐，凭什么要在今世偿还？”
雁沈绝默然。
他回到原话题：“我不算之外，舅舅还收了两个弟子，看上去俱是样貌俊秀，人品端方，极为勤学严谨之人，或可作个参考。”
二哥哥默然点头。
样貌俊秀，他是。
人品端方，勤学严谨，他可以装。
他端起放凉的药一饮而尽，闭了闭眼。
床上的小团子终于动了。
她翻了个身，抬起小脚脚，一脚踢开了被子。
二哥哥放下药碗刚站起来，雁沈绝已经跃了过去，二哥哥无语的看着他的背影……刚才他是用上轻功了吧？？
真不用！！他不抢！！
雁沈绝已经弯腰，把被子给她盖了回去。
团子扑腾扑腾，又一脚踢开，雁沈绝又轻轻的给她盖回去，然后他坐下，用手轻轻压住了被子角。
团子扑腾半天蹬不开，两只小脚脚都抬了起来，抬的高高的，一蹬。
雁沈绝也不知道应该把团子叫醒，还是强行给她压着被子，不得不场外求助：“唐二哥。”
第142章 没人哄不开心
二哥哥刚刷了碗进来，笑的不行，心说小屁孩儿就是小屁孩，看着再冷静成熟也还是个孩子。
他道：“不用管她，就快醒了。”
他默默的看着他，目露谴责。
二哥哥敏锐的察觉到了，失笑道：“小孩子不是书，没那么严谨的，没有必须要怎么样。”
他走过来，揪了揪团子已经半松的小辫子：“小臭宝，起来了！小臭宝？”
团子果然迷迷糊糊的张开了眼。
她睫毛巨长，感觉长的都有点碍事儿了，自己迷迷糊糊的搓了两下，朦胧着眼儿，软软叫：“的的。”
二哥哥应了一声，心宝的眼皮又往一起合。
他又揪了揪小辫子，又揪她小耳朵，来回的揪了半天，一边还跟雁沈绝道：“心宝真是乖，一点起床气都没有，怎么叫都行，硬叫起来也不哭。”
他仍是默默看他。
二哥哥被他的眼神儿给逗的，笑了半天，心宝被他吵醒了，再次张眼时，就看到了雁沈绝。
她才刚醒，没来的及切换，就叫：“老婆。”
雁沈绝嗯了一声。
心宝眼睛慢慢张大，仔细的瞅了瞅他，然后张手：“老婆抱。”
他就把她抱了起来，团子软呼呼的亲了亲他的脸，又抬起小手手，摸了摸他的头：“乖。”
雁沈绝微讶。
二哥哥直接问：“心宝，你干什么？”
团子糯糯道：“心宝哄哄老婆。”
二哥哥挑眉：“为什么要哄他？为啥不哄哄哥哥？”
心宝转回头，盯着他的脸瞅了一会儿，又转回来：“的的没有不开心，老婆不开心，要哄。”
两人：“……”
二哥哥心说我咋没看出他不开心？
不过他说起那样的过往，不管口吻再平淡，恐怕都是不开心的吧！
雁沈绝心头柔软，轻轻的抱住了奶团子。
看着俩小屁孩抱了一会儿，成熟的二哥哥忍不住了，酸溜溜的道：“二哥哥也不开心，没人哄，不开心。”
心宝小大人儿一样叹了口气。
然后她从雁沈绝怀里脱开，抱了抱他，拍拍：“的的乖，不要闹。”
二哥哥满意了：“好，不闹。”
他抱了妹妹一会儿，才道：“今天穿新衣裳喽！”
雁沈绝起身让开，二哥哥给团子换了一身衣服，薄薄的一层棉，是深红配浅蓝，下头还有小裙子也有小裤子。
而且林娘子还又买了几种小花，因为团子头发少，所以林娘子都是从成衣店里买人家衣裳上那种小花，小小一点儿，什么颜色都有，买了一小包。
心宝一看就喜欢的不行，洗完脸，自己挑了两朵。
她老婆如今已经很熟练了，二哥哥做饭的小空儿里头，雁沈绝就已经给她梳出来两根小辫辫。
心宝小爪子伸上去虚摸了摸，自我感觉美的不行，晃了晃小脑袋。
雁沈绝道：“这身衣裳，不适合练武，回头我叫人给你做几身，心宝喜欢什么颜色？”
心宝道：“心宝漂酿，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雁沈绝失笑：“心宝说的对。”
心宝问：“心宝今天就要学武吗？”
“明天吧，”雁沈绝道：“我先与青山叔说好。”
心宝点了点头：“噢。”
二哥哥端着肉丝面出来，在外头挑高了凉着，一边道：“心宝，今天爹爹盖暖棚，吃过饭，让小仙哥哥抱你去看。”
“好，”心宝点头：“心宝要去看，不然爹爹盖错了肿么办？”
二哥哥笑道：“是。”
他过来蹲下，跟雁沈绝道：“你看我。”
雁沈绝不解，却仍是看着他，二哥哥挟了一小筷子面，手腕转了转，把面条缠在了筷子头上，小小一团，喂进了团子嘴里。
然后他直接把碗递给雁沈绝，就洗了手去看书了。
被忽然托孤的雁沈绝不慌不忙，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很快的转了一筷出来，团子张大嘴巴等着，他就小心的喂给了她。
他还挺喜欢这个运动的，喂完了，还意犹未尽。
团子瞅了瞅碗里，双手捧过碗，把一点面条汤喝了，还余下一小截面条，她嘴还咬着碗，大眼朝上瞅，雁沈绝茫然与她对视了一下，然后猛然回神，把那一小截面条，拨进了她嘴里。
心宝又瞅了瞅碗，干干净净，这才松了手，还教育他：“粒粒皆辛苦！！”
雁沈绝只能道：“你说的对。”
他给她拭了唇，端着碗站起来，二哥哥道：“放门口板子上吧。”
一边就倒了水来，给团子濑了口。
心宝问：“狐尼吃饭饭了吗？”
“吃了。”二哥哥道：“吃的好着呢，阿娘给了它一大碗肉，比你吃的可好多了。”
心宝哦了一声，就过去蹲在狐狸面前，狐狸躺在破簸箩里头，一条腿伸出来，黑溜溜的狐狸眼直瞅着她，毛绒绒的很是可爱纯良，真的很像一只小狗。
心宝问他：“狐尼，你吃饱了吗？”
狐狸歪了歪头，雁沈绝急步过来，也蹲下看着她。
心宝忽然想起来，跟他道：“我们给狐狸取个名字吧？”
雁沈绝点了点头：“好。”
心宝道：“我家的毛驴随我的姓，他叫唐小八，你可以让狐尼随你的姓，就叫沈二好不好？”
“我不姓沈，”雁沈绝看了她一眼：“沈绝，是沈博绝丽的意思，是形容文章写的好。”
心宝问：“那你的文章写的好吗？”
雁沈绝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道：“但是可以让它姓沈，从我的名字里头取一个字，再从你身上取一个字，不如就叫沈球好不好？”
心宝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好呀！”
她就叫狐狸：“沈球！沈球！你以后就叫沈球了！不要忘了，叫你的时候，你就要答应！”
后头的二哥哥：“……”
看雁小郎嘴角弯着，二哥哥十分无语。
万万没想到，雁小郎还有这个嗜好，面无表情的说冷笑话……
看两人就在那儿玩起狐狸来了，二哥哥这个操心狂人，不得不再次提醒：“心宝，要不要去看爹爹盖暖棚？？”
“哦！”
心宝想起来了，立刻朝着雁沈绝张手：“抱。”
雁沈绝就把她抱了起来，然后两人就挺悠闲的往新房子那边去了。
新房子那边十分热闹。
毕竟本来就挺热闹，这会儿，一听说唐家要弄什么暖棚，冬天也能种菜，大家当然要来围观一下。
人多的很，根本挤不进去，雁沈绝远远一看，索性直接跃到了砖堆上，居高临下的看着。
唐青山和元摇归，工匠几个人，正在中间丈量，不时的停下商量两句，显然在商量暖道的划分，毕竟又要兼顾全部，又不能离菜埂太近，肯定要细细的规划一下的。
第143章 蠢不自知
这种东西闻所未闻，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有人道：“老富叔，你是老庄稼把式了，你倒说说这玩意儿能行不？”
被他问的那人头发快要全白了，不屑的一撇嘴，直摇头：“我种了一辈子地，就从没听说过这种事儿！给菜地盖屋？给庄稼点火……这不是笑话呢么！”
“就是呢！”旁人也纷纷道：“真没听说过这种事，一烧火还不把根都烫熟了？”
“哈哈熟了才好啊，说不准长出来就是熟的，摘下来就能上桌！”
不少人都哈哈的笑了起来。
有人道：“但我寻思着，这菜不长，不就是因为天儿冷，这给菜盖个屋，没准儿还真能长！”
“长屁！都不见阳光，长屁！”
有人道：“但是青山叔也不是个胡来的，他既说了，我觉得有八分准儿。”
“那你们来不来啊？我倒想跟着青山叔试吧试吧。”
“可别！”不止一人劝他：“这不是糟践钱么？万一不行呢？”
“就是啊，青山叔自己也说了，从来没干过，这是头一回！”
“你说说，好好的折腾这个干嘛呢？”
“就是呢，好好的日子治这个是为啥呢？”
有人一副看破一切的架势：“你们都没看明白，我跟你们说是为啥？”
“为啥！”
那人哈哈的笑了，一挤眼儿：“有钱烧的慌呗！”
他自觉得风趣极了，哈哈大笑。
真是太呱唣了，雁沈绝微微凝眉。
这世上最招人烦的就是蠢不自知，越是这些蠢不自知的人，越是蹦跶的最快、最欢、屁话也最多……他们却没看见，人家好几个人已经凑到跟前去学了。
他垂眼看了看倚在他腿上的小团子。
却见团子整个小身体往前倾，小下巴抬着，正十分认真的听着那边说话。
雁沈绝看她小肉腮鼓着，心里觉得可爱，忍不住蹲下来，戳了戳。
真的是软的不行，就跟棉花团儿一样，心宝呆萌的摇了摇小脑袋，想避开他的手指，小样儿萌的他心头发软。
他忍着再戳一下的冲动，把玩着她的小手手。
真的肉乎乎，指甲都长了，但长出来的指甲也软乎乎的。
他强迫症都犯了，挨个的拨拉着她的小指甲，脑子里模拟着一把剪刀，从什么地方下剪，剪成什么样子的。
心宝被他闹的分心，抽了小手手，“老婆别闹。”
她拍拍少年的头：“要好好听讲。”
雁沈绝：“……”
看心宝又昂着小脑袋去听了，他也认真听了几句。
心宝越听越着急。
要知道，暖棚主要是依靠太阳光的，暖墙和暖道不是不能有，但真的不需要太多，因为用的真的不算多。
还可以在外头挖防寒沟，填上干草，这样一来可以防止土壤的热量向外头扩散，二来也可以吸收水分，分解发酵，释放热量。
而且棚也不是越小越好，或者越大越好的，它的跨度、屋脊、采光角度什么的，都会有一个大概的范围，来保证日照和通风等等必要条件。
所以他们说的好多都不对！！连走向都不对！
要知道暖棚的走向是很重要的，只有走向对了，才能保证前屋面足够的整体采光。
她明明都跟二哥哥说清楚了呀！！
唐青山他们在那边说，心宝自己在这边接，还带着比量的：“不是呀……要向南才行的！向南这边边才能晒够太阳。”
“不对不对，两个棚不能这么近的！”
雁沈绝听着，微微凝眉。
然后他直接站起来道：“青山叔。”
唐青山回头看了一眼，他就直接抱着心宝跃了过去，道：“你们说的有好些不对的。”
唐青山看到心宝，当然是心知肚明，道：“咱们也是摸索着做，何处不对你说说看。”
雁沈绝就道：“先别管地势，这暖棚，要东西方位才行，东西方位，一边向南，这一面才能让太阳晒到。”
他问心宝：“心宝说对不对？”
“对的！”心宝不着急的时候，表述还算清楚：“面向正南，前屋面才能保证足够柴光！”
几个人一想也是：“一般进了腊月，外头的菜才不长了，一直到开春……那辰光，还真是，南面窗户才朝阳！”
雁沈绝等他们商量完了，就继续翻译心宝刚才的碎碎念：“这棚子多大，也不能随意来，也不能考虑借就什么地势，因为大太了不容易保温，太小了不通风，也种不了多少东西，心宝说多大？”
心宝超级机智的配合，甚至还在脑内完成了换算：“这个长度，不能超过十五丈，宽要两丈左右，高要一丈左右……”她一边说一边比量。
来回只说了两句，元大哥已经察觉不对了，他直接使了个眼色，然后就开始赶人：“大家往边上靠靠，不好量地了……这会儿商量呢你们急什么，大家放心，等定妥了还能不教你们吗……”
元家来了好几个帮忙的人，很快就把人群往外头赶了不少。
里头雁沈绝镇定的提了几点，心宝在旁边精确补充，等差不多说完了，唐青山又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心宝歪着小脑袋听的认真，又补充了两点，雁沈绝凑合着说了两句废话。
配合的默契极了。
其实这也不必。
因为，根本不会有人觉得，这主意是团子出的。
团子说再多，也只能更加的佐证，这个事儿是元家教的。
有不少人更加的动心，觉得城里人说的肯定没错，但是看着他们随干随商量的，显然连元家自己都没谱，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但不管决定要做还是犹豫的，大家都不走，都眼巴巴的看着。
毕竟大部分人都想着，就算现在不做，如果今年唐家能赚钱，那明年他们也可以做啊！提前学了不吃亏！
雁沈绝说完了，就直接又飞回到了砖堆上面，悠闲的看着。
有人朝他搭讪：“雁小郎，这个可不稳吧，一不小心就会塌，快下来吧！”
雁沈绝理都没理。
他跟元家兄弟，走的完全不是一个路线。
这种寒暄，对他来说全无意义，且后续麻烦无穷，所以他干脆就不理会。
那人还以为他没听到，又抬高声音叫了一声，然后才发现……人家就是不想理他，不由得尴尬起来，赶紧扭回了头。
旁边本想问两句的人，也瞬间打消了搭话的主意。
第144章 的的太笨啦
这个活儿本来也不麻烦，弄清楚了要点之后，大家就开始下手干。
因为棚和棚之前需要离的很远，这样一来，占地就更大了。
各家的菜地一般都在院儿里，光说地方就不够，想在地里整吧，还都种着粮食，这样一来，瞬间打消了很多人想做的念头。
唐青山也直接当众明说了，这个东西我们也是头一回干，能成不能成，谁也不知道。
愿学的，自己想好了，就看着自己学，不懂的现场问，我们也不会藏私，但到时候若是不成，也别赖我们，毕竟不是我们非要你学的；自己不愿学的，那就不学，过了这个时候也别来问了，不会再教了，毕竟这也是个赚钱的营生，我们也不是该着教谁的。
反正各人自己拿好主意，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话说的有些不客气，却交待的清清楚楚，在村里这种地方干啥事就得这样，交待清楚了，省的以后落埋怨。
看没什么问题了，雁沈绝就抱着心宝走了，后头不少村里大婶指指点点，觉得他傲气，他也全不在乎。
二哥哥是个操心的，之前也过来看了一趟，已经回去了。
心宝一见他就道：“的的太笨啦，你教爹爹，好多都教错啦！”
二哥哥随口道：“反正你已经有了小仙哥哥，我笨不笨都无所谓了，用不着我了。”
心宝想了想：“也对。”
二哥哥一把抱住团子，就开始挠她的痒痒肉：“还敢说也对！过河拆桥！小混蛋，敢说哥哥笨……”
团子一身都是小痒痒肉，碰碰都痒痒，被他挠的哈哈直笑，躲来躲去：“我错啦，心宝错啦，心宝债也不敢啦！”
两兄妹嘻闹了一会儿，二哥哥这个弱鸡也有点喘，抱着她问：“心宝，那暖棚里能种葡萄吗？”
心宝道：“可以呀？”
二哥哥点了点头：“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咱们村福嫂子家有龙眼葡萄，很好吃，等建起来，咱们去要一枝插。”
心宝问：“的的喜欢吃葡萄吗？”
“也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二哥哥笑道：“我刚来这村的时候，有一回从山上下来，又累又渴又饿，福嫂子给了我一串葡萄，我路上尝了一粒……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个味儿。”
心宝歪头看他，然后伸出小手手，拍了拍他的头：“好的。”
兄妹俩相视而笑，甚是温馨。
雁沈绝面色平静的伸手，把团子抱回了膝上，一边道：“你若喜欢吃葡萄，前朝有一种从高昌国传来的葡萄种，名字不雅，却也是别有风味，我寻人找一些来。龙眼我也顺便叫人找些来。”
“哦！”二哥哥问：“马奶子葡萄？”
雁沈绝点了点头。
龙眼葡萄，又叫狮子眼葡萄，马奶子葡萄产于吐鲁番，也就是雁沈绝说的高昌，这两种都是非常古老的本土葡萄种，如今市面上青提红提阳光玫瑰到处都是，反倒是本土葡萄少的很。
心宝被他们说的嘴馋起来，也点了点头：“种葡萄！给的的吃！”
她伸出小手手，想去摸二哥哥的脸，雁沈绝“恰好”站了起来：“心宝饿不饿？”
团子的心思果然被带跑了，手手收回去，摸了摸肚子：“饿！”
雁沈绝就直接把她抱走了。
如今元家的下人都已经来了，光厨娘就有俩，管家书童也全都来了。
于是不一会儿，书童就给独自在家的二哥哥送来了午饭，还有一篮子……真的是整整一篮子葡萄，二哥哥怎么琢磨，都觉得这篮子葡萄上，写着四个大字“你吃个够！”
二哥哥抽着嘴角问他：“这哪儿来的？”
书童名叫太平，很恭敬的回道：“是董管家从村里一户人家买来的。”
二哥哥点了点头：“心宝那儿有没？”
太平道：“已经留了。”
福嫂子那一架子葡萄很大，因为本来就是喜欢吃葡萄，才特意叫人找来的好品种，种的年头长了，越来越大，越来越稠，正是熟的时候，这估计是把人家所有的都给买来了。
太平一走，二哥哥饭都没迭的吃，就洗了一小串，美滋滋的吃了一个……
很甜，很香，但，还是感觉，不是记忆中的滋味。
他慢悠悠的转着吃了两粒，还摘了几粒喂了沈球，一边跟他道：“抢什么抢？小屁孩儿，幼不幼稚？那是我妹妹！我妹妹！知道吗？”
沈球埋头苦吃，叭叽叭叽……
虽然唐家兄弟几个都在这边，但都没有回家吃，所以家里只有心宝和雁沈绝一起吃饭。
心宝上午的劳动量有点大，吃着饭就直点头儿，好不容易吃完了，雁沈绝把她抱在怀里，头一歪就睡着了，雁沈绝就把她放在了榻上。
外头有一些吵，但毕竟有一段距离，关好门也不耽误睡觉，没多大会儿，请的绣娘就过来了，小孩衣裳也不用量的太精细，就稍微用手柞了一下，就悄没声息的退了出去。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雁沈绝去唐家的时候，就抱着几件衣裳。
林娘子笑问：“这是做什么？”
雁沈绝道：“我想从今天开始教心宝学武，她的衣裳都不怎么合适，我就叫人给她做了一些。”
林娘子哦了一声：“是我想的不周到了，主要是我先前买的时候，还没想着心宝要学武……这衣裳花了多少银钱，我给你吧。”
结果雁沈绝淡淡道：“这是我送心宝的，若是收了你的银子，岂不是成了你送的？”
林娘子：“……？？”
她硬是被他这话说的，不知道要咋回话才好。
最后她都乐了，笑着拍了拍雁沈绝的背：“你这小孩儿真有意思，行吧，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雁沈绝被她给拍的，耳尖子泛红，他很少被长辈这么亲昵的对待，一时有些无措，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才好。
二哥哥笑道：“要不你俩先打一仗，谁赢了心宝归谁管？”
林娘子笑道：“那我还真打不过。”
二哥哥道：“那硬的不行就只能来软的了，你就把他当儿媳妇就行了。”
林娘子笑道：“行吧，来，儿媳妇，抱进来我瞅瞅好看不。”
雁沈绝抿了一下唇，一言不发的跟着林娘子进去了。
第145章 心宝拜师
林娘子叫了雁沈绝进屋，看了看那几件衣裳，越看越想笑。
这几件衣裳做的十分漂亮可爱，质料上乘，也更加的精致，但样式上跟她买的真没多大的不同，毕竟这么点点大的孩子，学武动作也不会太大，不需要穿真正的劲装。
他这纯粹就是想叫团子穿他买的衣裳。
或者说，纯粹就是不想叫团子穿别人买的衣裳。
就像小孩子不愿与任何人分享玩具。
林娘子实在是有些好笑，又拍了拍雁沈绝的背：“小绝果然是念过书的孩子，挑的衣裳件件都好看，比我挑的可好看多了。”
雁小郎嘴硬的很：“主要是为了学武，动作起来方便。”
林娘子忍着笑道：“是，为了学武方便。”
唐青山过来道：“小绝，昨天我听二郎说，心宝这样，必须学武才会好？”
“是的，”雁沈绝转回身，又跟唐青山解释了一遍。
唐青山沉吟的道：“大约要多久？”
雁沈绝沉默了一下：“若是心宝认真学，半年足矣。”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会很辛苦的，心宝如今这样，寻常法子都不适用，我暂时不教招式，要从走路开始教起。”
林娘子就懂了：“学呼吸？”
雁沈绝道：“对，学呼吸。”
林娘子点头道：“你学的功法确实高明，我听说过，但我真的不会，要麻烦你了。”
唐青山也道：“辛苦你了，等心宝大一些，我叫她拜你为师。”
雁沈绝考虑了一下：“不必了，我年纪小，武学未成，也当不得人师父，教她的也没有什么独门的东西，不用拜师，就当心宝多个哥哥就好。”
唐青山点了点头：“也好。”
他并不是喜欢客套的人，情份记在心里就是了，也没多说。
于是等心宝醒来的时候，就有了一床的新衣裳。
心宝眼花缭乱，看看这个也好看，看看那个也好看。
林娘子哪怕疼心宝，但她挑的衣裳，还是会比较偏“耐脏”的颜色，但小直男雁沈绝，是怎么鲜嫩怎么来，全都是清亮粉嫩的颜色，一穿上身，再配上同色的小花花，雁小郎还买了胭脂，在心宝眉心，点了一个小小的红点儿。
小少年看着他亲手打扮出来的团子，笑的温暖：“心宝儿真可爱。”
他低头，轻轻的亲了口小辫辫中间软柔的头发。
小团子美滋滋的低头给亲，因为她也觉得自己很可爱，又漂酿又可爱，她自己都想亲自己一口！
然后雁沈绝道：“心宝，我们从今天开始学武，每天从巳初二刻开始，起初，只练约摸两刻钟，然后再慢慢往上加，在这个中间，心宝不许撒娇，不许偷懒，必须要坚持……之后就是认字了，每天至少要认识十个字，会写的不能少于五个，时间不限，学会为止……还有，心宝说话，有的字音不太清楚，所以认字之后，我会教心宝三字经，心宝要字正腔圆的大声念，时间暂定为两刻钟……”
团子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她不能置信的抬起头，葡萄眼瞪的溜圆，瞅着他：“老婆，你系不系不爱心宝了？”
小少年被她问的一个卡壳：“没，没有。”
心宝对手指，大眼委屈巴拉的瞅着他，长睫毛忽闪忽闪：“可系，心宝还没长大呢，心宝学不了这么多东西……”
小少年被她萌的受不了，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然后他抬起手，虚压在团子脑门上，挡着不看她可爱的小模样，一边柔声哄：“心宝，这课程安排，真的很松了，一点都不紧，别人家的三岁小孩，从早跑到晚都不会累，心宝不想这样吗？心宝练上几天，就会越来越有力气，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这样不好吗？”
心宝更委屈了：“可系，别人家的孩子又不系心宝！你系不系在外头有了别的狗子！”
不是，什么叫有了别的狗子？？
雁沈绝扶额。
二哥哥坐在旁边，忍着笑，悠闲的瞅着，也不帮忙。
雁沈绝看着团子两只小手指对呀对的，实在是不忍心，就道：“学武其实就是走路，走两刻钟……很多吗？真的很多吗？一刻钟太少了，没有用处的，心宝，就坚持一下好不好？”
心宝想了想，“那好吧。为了老婆开心，心宝就坚持一下。”
那我可谢谢你了。
雁沈绝道：“那，那认字，一天才十个字，真的很多吗？？”
心宝猛点头，点的就像小鸡啄米，点的他手都放不住了。
别说十个字了，现在叫她想想那个篆书的“万”字，她还头大。
心宝道：“真的很多！很多！很多！”
她小手手往上伸，把他的手扒拉下来一点儿，露出了一对乌溜溜的葡萄眼，怯生生道：“老婆，要不，认字的事情，心宝就制学吧！”
“自学！”雁沈绝本能的纠正读音，一边又道：“教你你都不学，还自学？？”
心宝皱着小脸：“求求你啦，心宝真的学不会，要不只学认制也行，只认识不写，行不行？”
雁沈绝：“……”
她无所不用其极，撅起小鸟嘴，亲了亲他的手：“求求你啦！老婆坠好啦！”
雁沈绝：“……”
这谁能抗的住？反正他抗不住。
小少年叹气道：“行吧，那好吧，那一天至少要认识……三个字，隔天我会考你的，认不出来会罚的。”
心宝眼儿亮亮，猛点头：“好，好。”
雁沈绝道：“还有，要念三字经，只念，不写，一天四句，好不好？”
心宝想了想，眼珠子一转，点了点头：“好吧。”
三字经什么的，可以作弊呀，她稍微一回忆没准儿能背全文！
她拉住他手：“那就开始吧！”
少年点了点头，先拿过茶杯来，道：“喝口水，过程中不能停。”
心宝一听，赶紧就着他手喝了两口，又跑去放了个水，洗了手手，重新牵住他手：“来吧！”
“好，”雁沈绝就牵着她手出去，找了一个空旷地方才松了手：“不牵，来，心宝先跟着我，迈大一点的步子，但并不是纯迈步，不是只图大，而是走路，大步的走路，心宝懂吗？”
第146章 雁小郎不能惹
心宝之前撒娇耍赖，是因为真的硬件所限做不到，但学习态度一向还是很端正的。
于是她就点了点头，奋力的迈开小短腿。
雁沈绝问：“步子还能再大一点吗？”
心宝再大了一点，雁沈绝道：“还能再大一点吗？”
心宝又大了一点儿，他道：“好，不用再大了，就按第二次那样大的步子走，来，心宝乖乖儿，朝着我走，每一步都要这么大，速度要快一点。”
心宝于是努力的朝他走去。
雁沈绝也不用回头看，就面对着她，背身走着，手也背在身后，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悠闲。
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好看，哪怕他年纪小小，可是这样看起来，很是仪态翩翩，逍遥巾的巾尾随风飘扬，衬着他乌发玉面，真真是画中走出来一般。
心宝瞧着喜欢，眼儿弯弯，嘿呦嘿呦的追着他跑。
但是对一个小破车来说，别的什么都不做，只这么大步走路，就挺累的。
心宝坚持了不大会儿，速度就不由自主的放缓，雁沈绝道：“不能慢！要快一点！对，不许慢……心宝乖，要一直这么快。”
在这一刻，漂亮异常的小少年，跟她大学时的黑皮军训教官，奇异的重合了一瞬……
心宝攥着小拳头，努力坚持。
不远处有人看到了，开始指指点点，有个婶子还走过来问：“心宝，看什么呢？”
心宝已经开始喘了，气喘吁吁道：“心宝，学，学功夫。”
“啊？！”婶子发出了惊呼声：“小姑娘家家的，学什么功夫啊！你爹娘知道不？你爹娘让不？”
心宝正想说话，雁沈绝已经收了笑，冷声斥道：“心宝，不许说话，不要理不相干的人！”
心宝呆萌的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继续奋力的迈着小短腿。
那大婶很是不以为然，翻了个白眼，又不敢怼雁沈绝。
远处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见有人在，就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雁小郎，这是带心宝玩儿呢？”
雁沈绝并不理会，那大婶高门大嗓的道：“说是教心宝功夫呢！”
“啥？学功夫？雁小郎才多大，会教什么功夫啊！”
“哎哟哟，女孩子家学什么功夫！”
“就是，这样子可够难看的！”
“心宝，听婶子的，可别学了，我带你去见你阿娘去。”
雁沈绝终于烦了。
他屈指唇间，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哨声，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飞纵过来，施礼道：“少爷？”
雁沈绝面无表情的一指：“你守住这儿，不许人靠近，若还有这种闲着没事做的，问清楚是哪家的人，从此之后不许他们家的人上山。小孩也是一样。”
小厮沉声应道：“是。”
几个人脸色一变，话也不迭的说，扭头就走。
小厮就在旁边守着，有经过的，便过去警告一番。
不出半个时辰，满村儿的人都知道了。
雁小郎，不能惹。
哪怕背后酸两句“城里人看不起人”、“也忒霸道了”，可是行动上，却是实实在在的，老实了……
再无人敢造次。
在乡下地方就这样，说八卦也八卦，说热心也热心，打个孩子都会围上一堆人，七嘴八舌的说两句。
遇上元二这种脾气好的，掺和掺和也挺好玩儿，想搞事情也方便搞事情……但是遇上雁沈绝这种不喜欢的，也确实很烦就是了。
反正这么一来，很是清静。
心宝跑了大概十分钟，就累的不行了。
她来这儿之后，真的是出门不用带腿，爹娘哥哥轮着抱，走不了几步就抱起来了，又破车又不锻炼。
要是普通走路，走半小时可能还能坚持，但这种迈大步的，又是高速的，真的是太难为她了。
团子的汗都濡湿了头发，小脸上也布满了汗珠，却还是捏着小拳头，奋力的走着。
连雁沈绝都有点惊讶。
他以为团子跑不了几步就会撒娇耍赖，没想到，她居然直到此时还在坚持。
他都不忍心多看了，不住的柔声安慰:“心宝再坚持一会儿，心宝真乖，心宝真厉害，心宝再多坚持一小会儿……”
胖团子奋力坚持。
但速度还是慢了下来，步子也越迈越小，然后腿软的没劲儿了，团子一跤绊倒，雁沈绝迅速跃过去，把这个小汗包包接在了怀里，整个跟水洗的一样，一下子就把他的衣裳湿了。
雁沈绝轻轻给她顺着气，一边不住的夸她：“心宝真棒，心宝真厉害，坚持了这么久，心宝真棒！”
他夸人的话，乏善可陈，反过来覆过去的，就这么几句。
心宝累成一坨坨，根本没有劲儿回应。
雁沈绝抱着她一路回了家，二哥哥在门口等着，一边道：“累坏了？还练不？”
他瞅了瞅妹妹。
团子瘫在雁沈绝的肩上，小脸通红，小手臂垂垂着，一动不动，连巨长的睫毛，都被汗水湿的一小络一小络的，就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狗。
可把二哥哥心疼坏了，来回摸着她小脑袋：“这累的，心宝才这么点点大呢……”
他亲了一口她汗浸浸的额：“心宝儿。”
他一肚子话不能说，顿了一下，又道：“心宝儿，哥的乖乖心宝儿，唉！”
胖团子终于喘匀了气，随手扯过什么，擦了一下眼睛上的汗，一边糯糯的道：“的的，心宝没事的。”
雁沈绝被扯的头一歪，默默的侧头，看了她一眼。
别说，逍遥巾的尾巴长，她用的还挺顺手，嘴里说着，还又擦了一下：“心宝要坚持。”
“嗯，”雁小郎道：“心宝真乖，心宝说的对，要坚持。”
他说着，拍了拍她的背，又把她放下了：“来，心宝，再走一遍，走到走不动为止。”
二哥哥：“……”
心宝张大眼睛看着他，小嘴儿瘪了瘪。
虽然理智上她知道他是为他好，可是……真的好累啊！
她眼泪汪汪：“心宝，心宝只是在哄的的，你肿么可以相信小孩子的话呢？”
“我信。”雁小郎别开脸不看她：“我信心宝，我觉得心宝可以的。”
第147章 别不喜欢我
二哥哥默默捂胸，退开了几步，觉得这个活儿真不好干。
奶团子眼巴巴的瞅着雁沈绝，苦苦的等着他松口……期间n次试图调取“大佬的坚强”失败，只有“团子的倔强”勉强的支撑着她，没有做出在地上打滚的糗事。
半晌无声。
雁小郎忍不住，回头看了团子一眼，然后又迅速的别开脸。
团子小嘴扁呀扁的，终于忍不住，抽抽哒哒的哭了起来：“心宝真的走不动，心宝好累，你不疼心宝了，心宝债也不喜欢你了……”
雁沈绝一下子就慌了。
他急急蹲下，几乎有些仓惶的解释：“心宝，你听我说，我没有不疼……练武力度小了没有用的，必须要练到力气用尽才会有用，否则只是白白受累，没有用处的，所以我只能这样要求你，我真的不想这样的……”
他语无伦次的解释，声音越来越轻，最终他轻轻道：“所以心宝……别不喜欢我好不好？”
二哥哥挑眉，是真的有些诧异。
家里没有人不疼心宝，但也没有人，会对小孩子的“再也不”认真的。
孩子话么，心宝就光“再也不喜欢二哥哥”就说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他也从没有在意过。
可是雁沈绝是真的吓到了。
至于的么？？
雁沈绝年纪虽小，却心性坚忍，通透而又犀利，说看淡生死不至于，但面对生死也绝不会如此动容。
那他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二哥哥细细揣磨，忽然就明白了他的心情。
他自小厄运加身，只有在心宝身边，才能过正常人的日子。
团子主动接近他，又是个乖巧软糯无害的小娃娃，他十分喜爱，又可以让他放心疼爱。
做为一个被亲人放弃，孤身一人流落江湖，跟授业师父都没说过几句话的人来说，这种亲近是唯一的。
他并不是在图谋团子带来的平安，也不是在惧怕厄运的重临，他只是觉得团子给了他很多很多，他无以为报。
所以，他想给她所有他能给的，又怕她不喜欢。
二哥哥忽然莫名心酸起来，心说这孩子，其实也挺招人心疼的，除了教训他那会儿显的挺睿智，其它时候都挺傻缺。
心宝显然也有点惊讶，小抽哒都被打断了。
她小嘴微张，呆呆的瞅着他，眼睛越张越大，顶着狼狈的小湿毛，就像一只呆头鹅。
然后她终于想通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你是想叫我哄吗？”
雁小郎一愣，缓缓的抬起头，与团子对视：“……？？”
“不行！！柴不要！”心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小脑袋直摇：“就算你是我老婆，也不可以插队！！是心宝先哭的，你要先哄好心宝！心宝才能哄还你！”
雁小郎：“……”
团子眨了眨大眼，又周到的道：“你系不系不会哄小孩？没事哒，心宝可以教你！”
她拿起他的手，放在了她头上，顶着他的手抬眼，一副“你懂了没”的样子。
雁小郎无师自通，手迅速摸了摸，嘴里道：“心宝真乖，心宝真棒，心宝走这么久的路都不叫苦不叫累，心宝可真是个好孩子……心宝很坚强，心宝是大侠……”
心宝终于满意了。
然后她张开手臂，雁沈绝迅速把她抱了起来。
心宝拍了拍他的头：“老婆真乖，老婆真冲明！老婆放心，心宝不会不要你的，你不要相信小孩只的话，小孩子说债也不喜欢你的时候，就是想叫你哄的！你现在几道了吗？”
雁沈绝笑叹道：“几道了，几道心宝这三字经，是非学不可了。”
然后两人言归于好，牵着小手手出去了。
看完了整场戏的二哥哥，在后头抽着嘴角。
他怎么感觉，他妹妹在这里头，属于出坏主意的那一个？反倒是不好惹的雁小郎，显得有点纯良？？
心宝又练到了体力极限，然后瘫成了一坨坨，雁沈绝把她抱回去，让厨娘帮着洗了澡，换了衣服，吃了糕糕，才开始教字。
他把百、千、万重新教了一遍，还要求她大声念出来。
雁小郎心软归心软，教的时候却是一点不肯打折扣的，好在百千万这三个字，她念出来字正腔圆，而且在没有别的相似字形混淆的情形下，认识也没有问题。
但是这么一耽误，三字经就没有时间学了。
于是一直到午睡过后，雁沈绝才又教了她四句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是个人就会背，别的都没问题，就是“善”字的音，她怎么努力，念出来也是“散”……
她脑子里清楚的知道读音，就是发不出来。
这真的是硬件问题，真的是！
雁小郎还不信邪，双手抱着她的脸，盯着她的小舌头，叫她念了几回，然后他终于相信了，原来咬字不清楚是因为她的身体还没有恢复。
那还要不要学三字经？还是等她学一阵子武，身体恢复之后再学？
雁小郎很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
心宝在旁边翻他的书，一边问：“老婆，肿么写？”
雁小郎随口道：“什么怎么写？”
“老婆，”心宝道：“老婆这养个字肿么写？”
雁小郎随手写下，一边道：“两个字！不是养个字！看来之前的数儿也得从头念过来。”
心宝不以为然：“之前教的是‘二’。”
她小嘴叭叭的，还又自己重复了一遍：“老婆这二个字肿么写？”
雁沈绝被她逗的一乐，下一刻，心宝就把一张写好了的纸，递到了他手里。
繁体字什么的，她根本不用学好嘛！！问一问也只是掩人耳目！
哪怕叫她想，她有些想不出怎么写，可是笔一到手里，就会写了，这就叫本能！！
雁沈绝讶然挑眉，然后就见纸上墨汁淋漓的写着：“永远爱老婆。”落款：“心宝。”
字歪歪扭扭，丑的不行，一个字比拳头都大，但是字没有写错！一个字都没有写错！！
雁沈绝愕然抬头，看着团子。
团子笑的大眼都弯成了睫毛包包，小白牙都笑了出来，笑成了小弥勒佛：“这是证据！下一赤心宝再说错话，老婆就不用着急了！”
虽然真的幼稚极了，但是雁沈绝……真的感动到想哭。
看着眼前可爱的胖团子，他觉得一直空落落的心里，好像一下子就填满了又甜又软的什么，让他有了一种很幸福的感觉。
他轻轻抱住她：“谢谢心宝。”
“不用谢！”心宝道：“哄好老婆，是心宝的折任和义务！”
雁沈绝轻轻的亲了亲她的发顶。
他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待她像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护她一世无忧。
第148章 卖花花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心宝全身酸酸软软。
也不疼，就是没劲儿，晚上爹娘回来，她全程就像块小泥巴一样糊在爹爹怀里，让阿娘一口一口的喂饭。
吃完饭，林娘子还给她捏了捏，没捏两下子，她就睡着了。
但心宝撒娇归撒娇，倒是没有再耽误正事。
她头三天都是走十分钟，歇十分钟，然后再走十分钟……
但渐渐的，时间就越来越长，从十分钟，到十五分钟，再到二十分钟……
足足过了近十天，感觉胳膊腿儿都活动开了，雁沈绝才开始教她呼吸之法。
配合步子，或深或浅，或呼或吸。
本来以为她学这个很难的，但没想到，一次就会了。
这同样属于一种本能。
同时做两件事情的时候，当其中一件事情属于机械作业，学霸就会习惯的，把这件事情“忘掉”，变成身体记忆，然后再去学习新的技能。
当这个新技能，也是一种有规律的运动的时候，学起来就更容易了。
而且学了呼吸法之后，走路能坚持的时间明显变长了，半个月的时候，心宝就成功实现了一次能走两刻钟。
这是后话。
不出三天，暖棚就盖完了。
然后雁沈绝抱着心宝去验收了一下成果。
唐青山也很有魄力，一下子就盖了四个大棚，然后元大哥也跟着盖了六个，整整的十个大棚。
元家倒是不打算卖，他就是图着自家吃，商量着到时候跟他们家种不一样的菜，啥都有，吃着方便。
唐青山和元大哥，都属于那种走一步看十步的人，虽然是头一回盖，但是方方面面，全都考虑的很周到。
例如墙和竹架子之间的接契，怎么打开，怎么揭开草垫子，有风的时候怎么通风，有雪的时候怎么清理……真的到处都想到了，心宝转了一圈儿，居然愣没挑出啥毛病来。
不过盖起来一时也不会种，先把墙晾晾，等到进了冬月再下手，长出来就是腊月了，刚刚好。
听说村里还真有抢收了粮食，空出地来，整了一棚子这个的，毕竟这东西，说是投入多，也就是油布花银子，但是砖石啊，竹子啊，稻草什么的，都是现成的，也就是费人工，说抛费也不算太抛费。
但也真有唱衰的，一天天在村里溜达着，嘲笑那些人脑子不好使，有钱烧的慌。
这些唐青山统统没理会，有拿不定主意找他讨主意，或者有些地方拿不准来讨教的，他都拒绝的很干脆，倒是也有去问元大哥的，元大哥当然也不会回答。
然后大家继续紧锣密鼓的盖屋。
但这会儿，村里有种了棉花的，就该收棉花了，收完了棉花，就得收豆子，起码得忙活半个来月。
村里人少了，请来的帮工立刻就顶上了，都是熟练工，一点也没耽误进度。
唐家买回来的地里，就有十来亩棉花，也有几亩豆子，唐青山和林娘子，都不是心疼钱的人，提前就说了，今年要请人，到时候自家人就跟着照应照应就成，村里有的是地少人丁多的。
一家人忙的不可开交，连四哥哥都天天忙着编草垫子，连双胞胎都承担了往地头送饭的重任。
好在饭就从盖屋的地方拿就行，不用在家做。
所以闲着的只有二哥哥和心宝。
但二哥哥早已经习惯了当咸鱼，虽然他现在身体好多了，但他深知，他的天赋点没点在种地上，所以心态放的很稳。
团子则不。
她觉得大哥和三哥还都是宝宝，全都需要她的关爱。
所以她超级积极的学功夫和学认字，争取每天都能早下课，好去地里看看哥哥，贡献出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
只有早上照例起的晚。
二哥哥一边看着书，一边还问雁沈绝：“心宝起的晚，这正常吗？”
雁沈绝眼睛放在书上，道：“对她来说正常，照现在看，至少要有两个月，才会渐渐变的觉少。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事情，身体好了，自然就睡的少了，不用刻意去改。”
二哥哥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又道：“小绝，我在想一个事儿。”
雁沈绝没有抬头，等着他说，他却半天没有开口。
雁沈绝以为他说的事情与心宝有关，便抬头看向他，二哥哥瞅了他一会儿，才一指院中：“你没看到？”
雁沈绝看过去，然后微怔。
他和心宝种下的绿牡丹，开了。
或者说，含苞待放了。
二哥哥道：“这东西，很名贵吧？我在想……要怎么处理才好？”
如今家里不算缺钱，不卖当然也可以，可是不卖，也总不能毁了吧？
别的不说，心宝就不会答应。
若要留下，这毕竟是个稀罕东西，哪怕摆家里看，也总会传出去，也就是早点晚点儿的事。
再说了，马上就要在暖棚种菜了，有心宝这个本事，他们种的菜肯定跟村里人不一样。
所以现在瞒着还有意义吗？
他真有点拿不定主意。
雁沈绝倒是不在意，道：“你若信我，尽管拿去卖，我担保无事。”
嘴里说着，他随口吩咐旁边的书童太平：“去跟他们说，我要几个花盆，不必太好。”
太平扫了一眼那边的绿牡丹，应声去了。
二哥哥也没有阻止。
元家的人一如既往的万能，不到半个时辰，就连花盆带花匠都来了，然后花匠动手，很快就移到了花盆里头。
于是等家里人回来的时候，就发现院中多了十来盆的花。
还别说，这绿牡丹在地下种着的时候，就跟野草一样，一点不起眼，但是一移到花盆里，尤其衬着浅绿色的花苞，就看着特别的高端大气上档次，一看就不便宜。
雁沈绝道：“一品碧有价无市，极为难得，别卖的太便宜，一盆至少要卖个二十两，若遇上识货的，一百两都能卖得。”
唐三哥惊呼：“一百两？？
“是。”
心宝在旁边插话：“要留两盆摆摆！摆到新房只里！”
“嗯，”唐大哥道：“想留几盆就留几盆，不卖都行。”
心宝又道：“可以卖给那个管家叔叔的人家呀！”
“还真是。”元摇初道：“那天那人不是说了，他家老爷就养花。”
“可别，”唐大哥道：“收了人家的，倒头又卖给人家，别给那个管家招了事儿，就这么卖吧。少拿几盆去，就卖一天，能卖多少算多少。”
第149章 斤斤计较的老抠
唐大哥想了想又道：“要不就再等两天，前阵子不还说，去豆田里整一点豆虫给林府送去，等明天去看看再说？”
唐三哥不以为然：“今年都不大下雨哪有豆虫。”
唐大哥下意识的看了妹妹一眼。
二哥哥道：“你这是啥想法，不盼着豆子丰收，倒盼着有豆虫！”
唐大哥一想也是，就算心宝有福气，也应该是豆子丰收，有豆虫不等于闹灾？
他自己把自己给想乐了，笑了两声，随手搓了搓团子的小脑袋，关键他还是大手张开转圈圈那种搓法……
正专心欣赏古老牡丹的团子，被揉的歪了两歪，仰头看他：“……咦？”
雁沈绝不动声色的把她拽到了身边。
唐三哥正好看到，顿时就不乐意了，伸手来拽妹妹，雁小郎平视前方，握着团子肩的手纹丝不动。
然后唐三哥直接弯腰，把妹妹给抱走了，还给了雁沈绝一个鄙视的小眼神儿。
雁小郎默默的收回手，握拳，背到了身后。
全程看完这一幕哑剧的二哥哥，成熟的叹了口气。
真是从未见过这么幼稚这么无聊的人。
元摇初很是兴致勃勃：“唐三，到明天我俩去卖吧！我还没卖过花呢！”
唐三哥道：“行啊！”
唐大哥想了想：“也行吧，那我还是下地，你们去吧，别惹事儿。”
“放心放心！”元摇初道：“我是那种人么！”
唐四哥道：“我也去吧，心宝去不？”
心宝摇了摇头：“心宝要学武，没有空。”
雁沈绝嘴角微弯。
于是就这么定了，然后挑出来四盆给了元家，又挑出来四盆放着，准备等到新房子盖好了，也摆在家里。
余下还有九盆，一盆子，他们准备要价五十两，全买的话二百两，单买最低三十两，能卖就卖，不能卖就算了。
商量妥了，两个铁憨憨就不管了，倒是唐四哥过来请教：“小绝，你能不能与我说一些关于这种花的事情？”
“我知道的也不多，”雁沈绝道：“一品碧花如绣球，色泽清丽，世所罕见，素有‘国色天香’之称。牡丹世传有十大名品，分别为姚黄、魏紫、二乔、豆绿……世间常将豆绿误为一品碧，实则豆绿颜色是一种泛黄的绿色，不比一品碧色泽纯净剔透……”
于是他就这么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刻多钟。
唐四哥在做生意的事情上，很是认真又上心，他一边说，他就嘴唇微动的默背。
县城是有专门卖花的地方的，元摇初到了之后，元大哥的人已经把地方找好了，铺开摊子就开始卖。
比起人家摊子上，有专门的“花车”，好多架子一层一层的那种，他们地上这几小盆，截称寒酸。
唐四哥经过了一晚上，已经把雁沈绝告诉他的知识，融汇成了自己的语言，有人过来，他就给他们介绍。
来逛花市的人，大多懂一些花，所以还真有不少人停下听的，不出一个时辰，就有人掏出银子，忍痛买了两盆，收了他五十两。
初战告捷，几个人都十分兴奋。
说实在的，这几盆花都不算大，要叫他们看，花五十两买两盆花，简直是离谱！五两都离谱！五分银子都不会买！
可是显然，落到爱花的人眼中，人家觉得这花就值这个价儿！
小四哥兴奋的双眼发亮，在这一个早晨，无师自通的顿悟了“好东西要找到合适的顾客才能卖出好价又好卖”这样一个知识。
之后问价的不少，但就没人买了。
一直到近午时分，小四哥忽然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一个山羊胡子的小老头，小四哥一见他，脸色就微妙的有点变化。
这小老头他认识，真的是巨挑剔的一个事儿逼。
买个缠糖，正常给他，他非要嫌小，重新缠了还是嫌小，以至于卖给他时，不得不再多加一根棍儿，多挑一点。
这就算了，最早他们卖了几把子韭菜，因为那会儿还在沈家店门前，只是怕浪费，捎带着手卖，卖的烂贱，他就能干出当街把两捆韭菜摊在地上，凑出一捆好韭菜的事儿。
反正，印象忒深，实在是怕了他了。
所以唐四哥也没有招呼他。
没想到山羊胡子双眼放光，直奔他们的摊子，双手捧起一盆，那架势就好像要抢似的，道：“真是一品碧！真是一品碧！！”
他也不用人招呼，就地一坐，一边双眼放光的瞅着，一边啧啧赞叹。
就这么一盆一盆的，全都看了一遍，三人默默的交换着眼神儿。
元摇初用眼神道“多要点银子”，唐四哥微微摇头表示恐怕不行。
三人也插不上话，就这么看着他疯疯颠颠的看了好半天，然后他才道：“多少银子？”
小四哥满脸笑容道：“这位爷，我认识你，我卖缠糖你就经常来照顾我生意，我卖给旁人都是五十两的，你是老主顾，三十两一盆，不二价。”
山羊胡一声惊呼：“三十两！！”
小四哥心说果然，正要跟他讲论讲论一品碧的重要性……
山羊胡就惊喜万分的道：“我全要了！！”
他生怕他们反悔一样，迅速的掏出银子，连那十两也毫不腻歪，全付了，然后一挥手：“走，给我送回去！！”
小四哥努力控制着，才没有目瞪口呆。
这还是那个一文钱都要斤斤计较的老抠吗？？
山羊胡不住的催促，几人赶紧把花放上板子，抬着跟着他走，山羊胡一路碎碎念，大意就是……
如此珍贵的花，奈何没入明主之手，这小小一盆都是无价之宝，你们居然才卖三十两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我简直就是捡钱哈哈哈哈……但是我已经买了你们不是能反悔的，我只是教你们一个乖你们以后要记得吧啦吧啦……
受教了。
唐四哥心想，真的是受教了。
一行人走到半路，才遇到他家的小厮，他们直接把板子送给了他们，看着他们抬着走了，山羊胡子一直兴致勃勃，手舞足蹈，显然兴奋的不行。
然后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儿。
二百六十两，就这么轻松赚到手了？？在这一刻，就连铁憨憨，都生出了一个念头：种花。
在暖棚里，可以种花，种了花往外卖，不比种菜赚钱？？
第150章 心宝有点晕字
家里。
心宝照例练武，练了一身的汗。
然后洗了澡，换上衣服，开始学篆字。
昨天才刚学了三个字，唐、林、郎。
林字还好说，唐和郎都很难写，但因为这三个字都太重要了，很可能会遇到，所以心宝主动要求学写，每个字都写了几十上百遍，写的小胳膊都酸了，可以说是很拼了。
所以今天考的时候，团子自信满满的拿过笔，用大佬一般的姿态，写出了这三个字。
雁沈绝也被她的自信给感染了，带着欣慰的微笑接过纸，然后就沉默了。
很好，一个字也没对。
也不能说是不对，只能说是毫不相关。
他看了看团子。
团子大眼儿亮亮，一副“你还不夸我”的小表情。
雁沈绝咳了一声，委婉的道：“心宝，不然我们今天不教新字了，还是把以前学的，再来复习一下。”
心宝不解：“为什么呀？”
雁沈绝：“……”
这叫他怎么回答？？
她还教育他：“不能因为学会一点点就骄傲了，我们要好好学习千千向上！”
雁沈绝：“……”
他要怎么办？
他实在不忍心对着这么萌的团子说出残忍的真相。
于是雁沈绝道：“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好的认字方法，心宝想不想试试？”
心宝犹豫：“……”
没人的时候，雁小郎也学会了笨拙的撒娇：“我真的很想这么教，心宝答应我好不好？”
团子点了点头：“那好吧。”
雁沈绝松了口气，然后飞快的铺开一张纸，开始写。
他生怕她改变主意，用飞一般的速度，哗哗的写了一页纸，递给她，“心宝把认识的篆字，从里面挑出来。”
心宝拿过来瞅了瞅，瞬间就是两眼纹香。
一个篆字，只会让人感觉是一个黑线团打成了死结……一大篇篆字，就满眼全是&^#%**^%$t&^&@ $#%.@
小黑线密密麻麻，挤成一团，就像蚯蚓打架，放眼一看，她只认出了小气球……也就是“了”。
心宝呆呆的瞅着纸，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雁沈绝还在奋笔疾书，一边还问她：“一个字也认不出？不可能的，不许这样，心宝要好好认！”
心宝揉了揉眼睛，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纸上的字，再揉了揉眼睛，整个人就有点摇摇晃晃。
雁沈绝又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团子双眼放空的看着他：“心宝……心宝好像有点晕制制……”
雁沈绝：“……晕字？？？”
团子点了点头，声音飘忽：“真的，真的晕制了，心宝的头好晕，眼睛好难受，全身都有小虫子在爬……”
雁小郎被她说的紧张起来，迅速抽开了她手里的纸，把她抱了起来：“别怕别怕，心宝不看了，不看了，”他抱着她迅速远离桌子，“心宝现在还难受吗？？”
“难受，”心宝偷眼往那边一看，又迅速闭上了眼：“还想吐。”
雁小郎急了：“我叫人去请大夫！！”
“不，不用了，”心宝趴在他肩上：“心宝不看字就好了，现在就好了。”
雁沈绝真的是又急又好笑：“你是不是在骗我！心宝，你是不是在骗我！？”
“没有，”心宝道：“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你冤枉我，心宝会伤心。”
雁小郎迅速软了下来：“抱歉，心宝，是我不好……可是，可是，这晕字……总之你现在好了吗？”
“好了，”心宝道：“现在没事了。”
雁小郎：“……”
他索性直接抱着她，在廊下坐了下来，看了看她表情：“真的好了？不难受了？”
心宝点了点头。
两人对视，她大眼眨巴眨巴，语重心长的道：“所以，老婆，你这个教法不行，还是用以前的教法吧！”
雁沈绝：“……”
他真的心累，叹道：“算了，今天不学了，休息一天吧。”
“那好吧！”心宝道：“那我们去找大的的吧！”
雁沈绝无力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牵着她小手手回屋，熟练的给她系上了小披风，戴上胡帽，团子仰起小脸，让他把小彩绸在胖下巴下头，轻轻一系。
这是一种碎花为底，头顶微尖，额头颊边像翅膀一样反掖回去的小帽子，非常漂亮别致，不容易掉，团子一戴上，小脸儿白生生，大眼乌溜溜，真跟个布娃娃一样，萌的人心肝儿乱颤。
然后厨娘早就准备好了，提着小小的篮子送上来，他们就出门。
门口不远，就是林娘子带着他们做饭的棚子，雁沈绝还是不放心，过去就道：“林婶。”
林娘子回头一看，就过来了：“怎么了小绝？”
雁沈绝道：“刚才心宝说她有点头晕。”
“啊？”林娘子把闺女抱过来，看了看脸色：“怎么回事？怎么会头晕？现在好了吗？”
“现在好啦！”心宝道：“心宝学了很多的字，写了很久，有点累了，才会晕的。”
“哦！”林娘子点了点头，煞有介事的道：“娘的乖乖心宝儿，练完武进去，连着洗澡换衣裳也就两刻钟，是挺久的……唉，等中午阿娘给心宝留块肉补补。”
心宝摸了摸脑袋，傻笑。
林娘子揉揉她头发，就交还给雁沈绝：“小娇气包，去吧！”
雁沈绝嘴角带笑，抱着心宝走了。
唐家的地离这边很近，普通人也就走一刻钟就能到，唐家雇了四个大人，正忙着收棉花，心宝一去，唐大哥一眼看到，就过来了，在妹妹面前蹲下。
然后心宝跳下来，掏出小手帕，给唐大哥擦了擦汗，搂着脖子抱一下，说“的的辛苦了。”
唐大哥说：“不辛苦。”
然后她又从小篮子里，拿了一杯水出来，唐大哥接过来，喝了。
她又捧着比她的手大不了多少的小碗，把碗里切成块的水果，一个一个的喂给大哥吃了……再抱抱，说的的再见……
嗯，一天的流程进行完毕。
这就是团子每天所做的力所能及的工作。
送完了一趟温暖/水果，回到家，就该吃饭了，吃完饭，睡午觉。
等唐四哥他们回来的时候，心宝已经睡着了。
也不用雁沈绝问，元二就兴奋的主动告知：“全卖了！！卖了二百六十两！！”
第151章 小废物点心
雁沈绝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元摇初哦了一声，压低声音，用气音道：“所以我们想着，都有暖棚了，那我们还种什么菜啊！我们为什么不种花！！菜再贵，还能比花贵？？肯定能赚大钱！”
他叉着腰，一脸的“可把我给聪明坏了！”
雁沈绝放下书站起来，示意他们出去，随手关上了门，才道：“你们今天，之所以卖的快、卖的贵，是因为它是罕见的‘一品碧’，而不是因为它是‘花’。但凡专门玩儿名种花的人，家里极少有不建暖房的。我们若种名种花，大多娇贵，一出暖房就冻死了，没法卖，种普通花，耗费心力又卖不了多少钱，不比青菜是人人都想买的，并不划算。”
元摇初呆了呆，琢磨了一下：“对，对哦！”
他跟两人交流：“幸好我们没直接把花种买回来！”
两人：“对啊！幸好啊……”吧啦吧啦。
雁小郎没有浪费时间听他们废话，直接又回进了屋里，还关上了门，一边守着团子午睡，一边就有些困惑。
晕字……这是个什么毛病？？以前怎么没事？是字太多了吗？
他出来叫了书童：“太平，把二舅叫来，不，直接请二舅搬过来住吧。”
太平应声去了。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就到了元家门口，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先下了马车，然后跟着的人忙着往下搬东西。
这会儿盖屋的人还在外头，不少女人遥遥看着了，就朝林娘子打听：“这是谁来了？瞅着不像元老爷子啊？”
“我也不知，”林娘子道：“小绝不曾说。我没见过元老爷子，不过若不是元老爷子，只怕就是元二爷了。”
便有人酸道：“你们家几个郎君，都快长在元家了，竟是没见过元老爷子？”
秦氏立刻帮着反驳：“人家年轻人一见如故不行？还非得见了老的才能来往？”
林娘子笑而不语。
秦氏是真的聪明，因为胡婆子的事儿，她淡了她两天，她就像察觉不到一样，仍旧与她亲亲热热，她渐渐的气消了，也就没再与她计较，毕竟，谁想摊上这么个婆婆呢？
那边，元二爷已经进了屋。
团子还没醒，他听雁沈绝一脸严肃的说了晕字的事儿，元二爷一阵子无语。
这不分明就是小孩儿想偷懒？
就因为这个，就把他给叫来了？？
但这话他不好说啊！
于是他仍是给团子把了把脉，道：“把着无事，她小小孩儿，又是久病初愈，你不如先从少少的字教起。”
雁沈绝眉头紧皱。
然后他想起什么，叫太平：“请唐二哥过来一趟。”
太平应声去了。
如今家里有几样值钱的东西，所以平时得有人在，但这会儿双胞胎和唐三哥都在家，所以二哥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还是溜达着过来了。
雁沈绝道：“这是我二舅。”
二哥哥施了礼：“元二爷。”
元二爷还了礼，雁沈绝道：“二舅会些医术，叫他顺便给你把一把。”
二哥哥谢了一声，就坐下叫他把脉，元二爷上手一把，琢磨了会儿，道：“服着灵芝呢？”
“是，”二哥哥道：“有灵芝的药快服完了，据说快要换药了。”
元二爷道：“这么把着还是不错的，回头我瞧瞧药吧。”
很是敷衍的说完了这一句，他就抄着手想走：“我得看看这些小子们，有没有把我的药柜子弄好……”
雁沈绝道：“等心宝醒。”
元二爷叹了口气，只能又坐了回来：“小孩儿的话，岂能当真？”
雁沈绝道：“你未曾眼见，怎知真假？？”
二哥哥问：“心宝怎么了？”
于是雁沈绝又严肃无比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二哥哥听的直笑：“小绝，小孩子是很会欺负人的，你惯着她，她肯定就会欺负你，心宝不知道多会撒娇，她这是不喜欢这个教法，冲你撒娇呢！”
雁沈绝皱眉：“我觉得心宝不像说谎。”
“不是说谎，是撒娇。”二哥哥笑道：“就好像咱们看到许多字儿，会说有点眼晕，这个‘有点眼晕’到了心宝嘴里，就是一大串儿，懂了没？”
雁沈绝恍然：“所以，是不是因为我写的字太小太密？我是不是应该写的大一些？”
二哥哥笑道：“差不多。”
正说着，就听一个糯糯的声音道：“老婆。”
雁沈绝嗯了一声，就站了起来，打帘子进去了。
元二爷的下巴掉了下来。
他很想跟二哥哥打听一下这是咋回事儿，或者问问他是不是听错了，但他刚才对人家态度敷衍，又有些不好意思。
里头小团子哼唧了两声，杂着雁沈绝的低哄，不一会儿，他就抱着小团子出来了，又出去了。
是的，如今雁小郎已经熟练的掌握了哄孩子技能，包括嘘嘘。
而且心宝在这儿，还有了专门的小斗篷，小少年回来，就把团子裹上斗篷，抱在怀里，太平也习以为常的递上了半盏热牛乳。
元二爷的眼神随着他们出去，又随着他们进来。
看着雁沈绝熟练的奶哥动作，他实在忍不住，对二哥哥道：“这是……你妹妹？”
“是啊，”二哥哥明知道他想问什么，却故意天真的道：“小绝很喜欢心宝的。”
元二爷咳了一声，只能继续默默的瞅着。
心宝小脸儿睡的红扑扑，顶着乱蓬蓬的呆毛，眼儿半睁半闭，就着他手，喝完了半盏牛乳。
然后雁沈绝放下杯盏，用帕子轻轻拭去了她唇边的奶渍，轻轻亲了亲她的发顶：“心宝？”
心宝的小胖手手回上来，摸了摸雁沈绝的脸：“老婆。”
雁沈绝又嗯了一声，声音温柔：“心宝，醒醒了~~快醒醒了~~~”
心宝迷迷糊糊的张开了眼。
她睫毛长长，眼儿大大，张开眼睛的时候，真如蚌壳打开，露出了璀璨瑰丽的明珠。
她先看到了元二爷，奇怪的仰头问：“咦？”
雁沈绝道：“这是我舅舅，心宝叫元二叔就可以。”
心宝就乖乖道：“元二叔叔好。”
“哎，乖，”元二爷十分好奇的伸出手：“元二叔给你把把脉好不好？”
心宝奇怪的道：“心宝没生病呀？”
元二爷已经拉过她小胖手儿，把手指放上，一边笑道：“叔叔把把就知道了。”
雁沈绝道：“心宝没生病，为什么看字会晕？”
心宝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可能是因为心宝是个小废物点心吧！”
第152章 怪医元二爷
噗！
几个人都喷了。
关键她说的十分一本正经，完全不是在开玩笑。
元二爷笑的胡子都翘了起来：“心宝真可爱，这大眼，漂亮哟！”
“谢谢叔叔，”心宝很有礼貌：“叔叔的胡只也很英俊。”
噗！
元二爷被逗的不行：“哎呦，怎么这么可爱，叔叔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娃娃。”
嘴里说着，他把了一把：“无事，就是胎里带来的病弱，不需要用药，就这么慢慢的养着就是了，你在教她学武？”
雁沈绝点了点头，元二爷就道：“继续教吧，不用吃药。”
他看小团子睁着大眼听着，小样儿好不招人喜欢，就又道：“等叔叔给心宝配几种好吃的药糖，心宝没事儿吃几粒，也算是个助益。”
心宝道：“谢谢叔叔。”
元二爷道：“不用谢，叔叔抱抱好不好？”
心宝大方张开手。
雁沈绝抱着团子，侧身避开，淡淡的道：“舅舅不是要去看药柜？”
元二爷：“……”
这混小子，用的着朝前，用不着朝后！
他遗憾的一撮牙花子：“行吧，我去瞅瞅药柜！还有你这孩子，把你吃的药拿来我瞅瞅。”
二哥哥笑着谢了，就站起来，雁沈绝道：“顺便叫唐四哥过来，让我舅舅看看。”
“这……”二哥哥道：“会不会太劳烦了？”
“无事，”雁沈绝道：“我舅舅闲不住，有个病人给他治治，也省的他无聊。”
他看了他一眼：“舅舅懒的理你，是因为治你的人治的不错，没有多少他能折腾的了。”
这……二哥哥失笑道：“知道了。”
他就溜达着回去了一趟，拿了一包药过来，又叫了唐四哥一起。
进来才发现，原来堂屋的另一边，居然还有一个小药房，是用薄墙隔出来的，入口摆了花架弄出一种错落感，看起来一点都不突兀，一进来，还有一种别有洞天的感觉。
陈设与药铺子类似，靠墙一排顶天立地的药柜，其它戥子铜盅碾船什么的一应俱全。
二哥哥把药包给他，元二爷拆开，只瞅了一眼，看上去十分的随意。
然后他爬上梯子，把半枝莲的抽屉取了下来，问他：“还有几副药？”
二哥哥道：“灵芝配的，还有六副。”
元二爷嗯了一声，连戥子都不用，直接抓了一把半枝莲就放进了药里，然后就摊开几张纸，一个纸里放一把，每一把看起来都一模一样。
然后他道：“回头喝完了换药，也不用找那个大夫了，你直接从我这儿配，若不放心，就拿去让那个大夫瞧瞧。”
一边说着，就下手包药。
二哥哥也帮着把余下的小药包，全都包了起来，一边笑回道：“一看二爷就是神医，哪有不放心这一说，只是我一直都是村里老叶叔帮着配的药，回头叫老叶叔看看，也是个交待。”
“无所谓，”他一副大方的样子：“随意看，挑出毛病来算我输。”
团子站在凳子上看着，雁沈绝在后头虚护着她，一边道：“舅舅的医术，纵不能说当世无双，也不会逊于村医，你放心就是。”
二哥哥点了点头。
元二哥又瞅了瞅后头：“你是咋回事儿？”
他看了看唐四哥脸色，出来给他把了把脉，登时眼睛一亮。
然后他道，“来来，脱.裤.子我瞅瞅！”
唐四哥有点脸红：“去，去哪？？”
元二爷来回一看：“哎，地方小就是麻烦。”他指了指里头：“那里头有一张竹榻，你进来脱。”
唐四哥就跟着进去了，雁沈绝捂住了团子的眼，其实有一个类似柜台的台子，啥也看不到。
只能听到元二爷明显兴致勃勃的声音：“哟！！有毒！！蝎毒呢……你这腿里头有东西啊，莫怕莫怕，我给你掏出来……”
唐四哥忍不住痛呼了一声，又忍住。
连二哥哥都着急起来，从台子上趴着看了看，就见弟弟腿上，近外侧的地方，有一小道，明明是挺细的一道，但却微微凸起，颜色也是深褐色，非常明显的一道疤痕。
元二爷正轻轻按着，一按，唐四哥就面露痛色。
心宝看不到，听的着急，又有点好奇，心想这个时代也有外科大夫吗？
她扒拉开了雁沈绝的手，雁沈绝又捂回去，心宝急道：“心宝想看的的。”
“别担心，”雁沈绝耐心安慰：“舅舅医术卓绝，我担保无事。”
“当然不会有事！一根小针针而已！”元二爷道：“不是我说，要换个人，根本看不出来毒针还在里头，看出来了也取不出来，就算能取出来，也必定搞的血流成河，也就是我，稍微开个小口子，就能把这个小针针儿给你取出来……”
心宝眼睛张的大大的，心说这个时候还有微创？？
一边呆萌的追问：“可是毒能解吗？的的腿腿以后能肘路了吗？”
正在自吹自擂的元二爷一顿。
他半天才道：“毒我不是不会解，这不是缺点儿药么？只要解了毒，还怕不能走路……主要是不管怎么治，都得先把针取出来吧？早取了不是早轻省？早取了以后有了药不是可以直接治？”
他不光嘴上利索，动作也挺利索的，嘴里说着，热水、布、药，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在眼前依次排开。
唐四哥有点儿被吓到：“现在，现在就切吗？”
“小孩别怕，”元二爷已经掏出来一个针一样的细窄的刀子，开始点火了：“一会儿就好。”
心宝着急的一跳脚，险些从凳子上掉下去，雁沈绝飞快的抱住她，心宝道：“叫阿娘！心宝去叫阿娘来。”
元二哥不以为然：“不用叫人，一会会就好！”
心宝急道：“你肿么不懂呀，小孩受了伤，要阿娘从后头抱着才能治的，要不然没法治！！”
她奋力的迈着小短腿，在半空中跑的欢实，雁沈绝只能道：“别急，舅舅等等。”一边就挟着她出去，把林娘子叫了进来。
当时林娘子和唐大哥去大牢审了胡瓜，早就知道毒针还在皮肤里，她又是江湖人出身，接受的非常快，飞也似的跃进来，向元二爷一施礼，半个字也没说，就直接坐下，把唐四哥搂进了怀里，给他嘴里咬了个帕子。
难得碰上一个不叽歪又不娇气的阿娘，元二爷很是满意：“不错，不错，你这小妇人着实不错。”
话音未落，他一刀就扎了进去，二哥哥以堪称矫健的动作扑进来，压住了弟弟的腿。
第153章 行家一出手
唐四哥疼的全身微微发抖，牙齿紧紧的咬着帕子。
然后元二爷在食中二指上，各戴上了一个指套，指套上头是两根极长极细的针，探进去一挟，就有一枚小小微弯的尾尖，被他挟了出来。
元二爷随即掷在了一边，迅速的洒上药粉，动作利索的捂上布，托高他腿，把旁边的血水一拭，就包扎了起来。
林娘子搂着儿子，眼神微深。
这个治法，看起来简单，其实一点都不简单。
他等于是用刀子，直接开了一个从外到尾尖的“通道”，然后再把它挟出来。
挟出来这一手还算好练，可是从外头，就能精确的知道这尾尖在身体什么位置，多深，这个本事就很厉害了。
而且，随着他包扎起来，把一堆东西收走，唐四哥疼到紧崩的身体，就慢慢的放松下来。
然后他自己拿开了帕子，轻喘着道：“阿娘，不太疼了。”
“嗯，不疼了吧？”元二爷又开始滔滔不绝：“我这个金创药，不是我吹，绝对是江湖独一号的，止血快，长的快，而且我还加了一点止痛的药，洒上就能止痛，立竿见影……”
林娘子诚心道谢：“多谢神医。”
“不用客气！”元二爷不在意的摆手：“这只是取了毒针，那毒还没解，你说说，你这俩儿子咋都是这样，毒、病交攻的，还都拖了这么久，不好治，药不好凑，我得慢慢的寻摸药材……”
林娘子感激不尽，向他施礼，又向雁沈绝遥遥施礼，雁沈绝抱着团子，迅速避开，不受她这个礼，一边道：“何时换药？”
“哦对，”元二爷道：“昨日过午，你过来一趟吧，我的刀子利着呢，这外伤好治，几天就能好，统共就需要换两回药。”
他又叨叨叨的说了半天。
雁沈绝道：“林婶，晚上不如在舍下用饭。”
林娘子道：“不用了，我抱盛儿回去吃就行。”
“不必客气，”雁沈绝道：“这时抱出去，那些闲人又有话说。”
林娘子顿了一顿，就应下了：“那就多谢了，你们家还没安下，我们一家子已经蹭了好几顿了。等回头元老爷子来了，我们得好生给你们温温屋子。”
雁沈绝也不多客气：“好。”
林娘子就把儿子抱过去，放在了椅子上，然后帮着元二爷把东西打扫了，大家就在那边坐着喝茶。
元二爷一治起病来，自吹自擂，滔滔不绝，简直就是个叨叨怪，但一坐到一起寒暄，就兴致缺缺，哈欠连连，一副没话可说的样子。
二哥哥便道：“元二叔，要不你忙你的，我们常来常往的，不敢劳动元二叔招待。”
元二爷一听，一个字没说，直接站起来就走了，然后就进了他的药房，不一会儿就响起了碾药声。
林娘子失笑道：“江湖人常说，越有本事的人越是怪脾气，还真是如此。”
雁沈绝淡淡的道：“其实不是的，舅舅是个老顽童，他其实很爱说话，可以说一天都不停口，只是他与不熟的人不知道说什么，为了掩饰这一点，他才喜欢装咳嗽装哈欠，或者直接避开。若不信，你可以去看看，他的碾船里肯定没有药，他还在偷听我们说话。”
果然，碾药声一停，元二爷郁闷的道：“小绝……你为什么要揭我的底。”
雁沈绝没回答。
二哥哥站起来笑道：“元二叔别急，我帮你揭小绝的底。比如说，你想不想知道，心宝为什么要叫小绝老婆？”
药室的墙边，缓缓的探出一个头：“为什么？”
二哥哥笑道：“这要从一次过家家说起。”
于是，靠着出卖妹妹的老婆，二哥哥成功的跟元二爷混熟了。
晚上元大哥邀了唐青山，所有人一起回家吃饭，本来还想大人一桌小孩一桌，但元二爷非要跟二哥哥一桌，所以，索性大家挤在了一张大桌子上吃饭。
一边吃着，元摇初就眉飞色舞的说起了今天卖花，一边还道：“本来还想留一个暖棚种花的，但小绝说不划算。”
唐四哥忽然想起来：“种药呢？”
元摇初一听，顿时就很感兴趣：“对啊！种药啊！咱们种药总行了吧？下了雪都不大上山了，采不着药，咱自家种点儿，总比种菜划算吧？”
元二爷兴致缺缺：“哪这么容易，好药大多是种不出来的。”
“可以种的，”心宝举起小手手：“心宝可以帮你种的。”
元二爷笑了：“小宝贝儿，叔可不敢叫你下力，你这点小人人儿，哪里种的动药。”
心宝道：“心宝真的会种哒！心宝超会种药的！心宝帮你种吧！”
元二爷哈哈笑着，没当回事儿，二哥哥笑道：“二叔真的不要？可不要后悔。”
“这有什么可后悔的？”元二爷道：“我还能使唤个小娃娃？不过匀给我个棚子倒是行，闲着也是闲着，我没事种点儿寻常药材，也当个消遣。”
唐青山直接道：“元二兄尽管来住，我们匀一个给你。”
元大哥笑道：“用不着你们的，我们家六个棚，给我二叔一个就是了。”
元二爷也不等他们推让，直接一声断喝：“我自己挑！！”
元大哥笑出声：“行行行，你自己挑去吧，挑着谁家算谁的，行不青山叔。”
唐青山便应了。
大家一直吃到戌时才散了，心宝现在劳动量大，益发睡的早，早就睡着了，唐青山抱着唐四哥，唐大哥抱着心宝，林娘子手里还端了一碗肉，准备回家喂沈球。
随走着，唐大哥忍不住乐了：“你说说我们，吃着拿着的，也忒不客气了。”
“就是呢！”林娘子也愁：“欠人家这么多的情份，越来越还不清了。”
二哥哥一路沉吟着，走快几步，轻声问唐青山：“爹，那，要不要帮他们种药？？”
唐青山淡淡看了他一眼。
以老父亲的想法，肯定是他们哪怕拼命，也不能让小闺女有一点点危险的。
可是，在二哥哥想来，心宝种东西的本事是瞒不住的，哪怕雁沈绝不说，元家与他们走的近，也肯定会很快知道，也就元二哥这个铁憨憨，哪怕卖了花都没注意，恐怕元大哥也早就心知肚明。
而种药，其实是个互惠互利的事情。
心宝帮忙种药，元二爷可以指导，种出来之后，留够元二爷用的，其它的，他们大可以卖掉，从这一点上来说，元二爷的存在，又何尝不是一个障眼法？
关键是，人家赤诚待他们，他们却藏着掖着的，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第154章 为牡丹而来
唐青山没有回答，大家一路沉默的回了家。
一直到关了门要睡了，唐青山才道：“心宝只怕是想种的。明日你问问她，她若想种，你就与小绝说。”
二哥哥应了一声。
心宝现在每天都很忙，早上起床要赶紧吃饭，赶紧练武，忙起来，早就把帮忙种药的事情忘到了脑后。
等走完路，心宝又成了一个汗包包，雁沈绝抱着她回家，就有一个十七八的姑娘，上前施礼。
雁沈绝道：“心宝你看她，喜欢吗？以后让她给心宝洗澡好不好？”
心宝转头瞧了瞧。
小姐姐鹅蛋脸，容貌温宛，低眉顺眼的福身：“奴婢玉如，见过小姐。”
心宝问：“那个婶婶呢？”
雁沈绝道：“那是厨娘，粗手笨脚的，我不喜欢，所以另找了一个细心的丫头伺候你，她若是洗的不好，心宝与我说，我再去找一个。你看这个你喜欢不？”
心宝点了点头：“喜欢。”
雁沈绝笑了一下：“好，那去吧。”
他就把心宝交给了这个丫环。
玉如显然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人，动作轻柔却利索，笑容也亲和，一点都没碰到心宝的小痒痒肉。
心宝被她洗的爽歪歪，差点儿睡着！
嘤嘤嘤，她不是一个合格的穿越女，她居然一点都不想跟她谈什么平等，她觉得小姐姐帮忙洗澡好舒服，她一点都不想自己洗……
等洗了澡，换了衣服，心宝出来的时候，头发只微微有一点水气。
雁沈绝给她戴上胡帽，抱了她出去，就见外头管家董叔和太平两人，一边一个，抻着一块布。
雁沈绝道：“心宝你看看，这样会晕吗？”
心宝抬头看了看。
这块布很大，有半人多高，上头比拳头大的字迹，写了一些篆字。
字不算多，也没有写满整片布，而且字和字之间的间隔也很大，这样看起来，还有一种画儿一样的感觉。
心宝摇了摇小脑袋：“不晕。”
“好，”雁沈绝道：“那心宝就把你认识的字指出来。”
心宝用小手手比着那行字，一路比过来，一边念：“一、林、九……”
雁沈绝有点高兴，显然他觉得自己这个教法很棒。
他一直抱着她念完了，然后又从头念了一遍，把她漏掉的，再指出来，一一的教她。
很多鬼画符，不是，毛线团儿混在一起的时候，加倍的难认，反正心宝只认识篆字和楷书长的像或者一样的，其它的……全都不认识。
雁沈绝来回的教了好几遍，一边就笑道：“等回头我再写个普通的三字经，然后就叫人把这块布和三字经，全都挂到心宝家的墙上，心宝每天都让二哥哥教你认一遍，我在这边重新写一幅千字文，再写一个……增广贤文吧，然后心宝在家和在这儿，都可以这样来认，日日的瞧着，不知不觉就会了。”
心宝：“……”
你，你是魔鬼吗？？？
也就在心宝出门之后不久，就有一辆马车到了唐家门前。
有个高大瘦削的老者，下了马车，拱手道：“可是唐家？”
二哥哥放下书还礼：“我家是姓唐，不知您是？”
那老者笑道：“我姓沈，之前曾见过你家兄长？还有你妹妹，你兄长可在？”
后头的人也上前几步，笑道：“这是我们沈二爷，心宝在不在？”
二哥哥没见过两人，但一听这话，心里就明白了，道：“可是沈二爷？可是安顺管家？”
沈二爷笑道：“正是。”
他一进来就瞥见了旁边的绿牡丹，便指了一下：“不瞒你说，我是为了这绿牡丹而来。”
二哥哥赶紧道：“沈二爷先请进来奉茶。”
“不必客气。”沈二爷道：“我先看看花可成？”
二哥哥道：“自然成，二爷请便。家兄和舍弟在城中，多承二爷和管家爷照应，才得以在沈家店铺门前卖糖，省了多少麻烦……”
他心思飞转，犹豫了一下，还是续道：“而且这一品碧，其实也是从管家爷手中得来的，咱们乡下人，见识有限，侥幸养活了，听闻沈二爷是爱花之人，原本还想着给二爷送回去的，但又想着，当初买花时，不曾见二爷的面，怕送回去，反而连累了管家爷，踌躇再三，也没曾去……”
沈二爷已经蹲在那儿，来回的看了几遍，道：“果然是那两棵！！可是那两棵分明都已经死了，若不是死了，我也不舍得扔了的……怎么可能又活了？这才短短的半个多月，居然就长的这么好！那程疯子二百两银子足足买了七盆，向我炫耀了一晚上，居然还有一盆马上就要开花的……”
他越想越是痛心疾首：“暴殄天物啊！！！我八千银子买到的啊！！你们二百两给我卖了啊！哪怕你们两千两卖，我也不至于这么心疼啊！！”
他简直要捶胸顿足了。
二哥哥急道：“是我们的不是，幸好没全卖掉，这是挑出来的，这四盆就送给沈二爷了。”
“那倒不用，”沈二爷道：“这花在我那儿，已经是死了的。你们能养活了，是你们的本事，我也不占你们便宜，你们卖给程疯子啥价儿，我就舔脸按这个价儿买了。”
二哥哥谦虚了几句，但看他执意如此，显然就是这个性子，也就把银票收下了。
沈二爷立刻就叫安顺把花搬回马车上，一边就道：“小郎君，这花，到底是怎么养活的？”
二哥哥道：“侥幸而已，我们真就是随意种的。”
沈二爷却又道：“当真是因为太岁土？”
二哥哥没想到这才短短一晚上，他连太岁土的说法都查出来了，那他们卖菜的事情肯定也瞒不住，一时踌躇，不知道该不该吐露实情。
虽然说这位沈二爷，萍水相逢，就肯对他们伸出援手，事后又多番照应，应该不是坏人，可是不是坏人，与会不会害到他们，完全是两个概念。
他心头焦急，不知要如何处理，面上却道：“我确实不知，但是我们种的菜，也确实长的很快。”
沈二爷笑道：“那这太岁土，你可愿卖我一些？”
第155章 果然还是太嫩
二哥哥劝道：“沈二爷，也许这只是巧合，您又何必为此抛费银钱……”
“你说的对，”沈二爷点了点头：“那我家中有一些养不好的花，拿过来你们帮着养养可成？若能养活了，我会付银子的，纵是养不活，我也不叫你们赔……”
两人的眼神儿在空中撞上，二哥哥心头忽然就是一跳。
电光石火之间，他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沈二爷提出买太岁土，其实是在试探。
只要他不卖，或者他说一些撇清的话，他就会立刻明白，花能养活并不是因为太岁土。
就算他坦然卖了也无所谓，他回家一试就知道是不是，也就是多耗费一些时间的事儿。
只要排除了太岁土，那就肯定是人的问题了。
而他的这个回答，也足以证明，他并不是真的“不知”，他只是在推托。
人家这才是老江湖，张张嘴就有门道。
一想明白了这个事儿，二哥哥反倒从容了，他道：“沈二爷，此事我做不了主，等我爹回家我问问，再答复沈二爷可成？”
沈二爷的态度，自始至终都非常谦和：“小郎君，不瞒你说，老夫生平没别的嗜好，就是爱种个花，我实在不想强人所难，只是有些花真的娇气，故此不得不多想些办法。我说了，若能养活，我会付银子，养不活，也不会叫你们赔，我说到做到，你们若是不信，咱们可以立契……”
“是，是，”二哥哥连声答应：“沈二爷的人品，我们自然是信的过的，当初萍水相逢，沈二爷都能照应我们，古道热肠，我们直到如今都十分感激……”
两人对着客套了一番，沈二爷就利索的告辞走了，约好明日一早再过来。
二哥哥长叹了一声，回屋跟唐四哥道：“你看着家，我去找爹说一声。”
唐四哥腿还伤着，不能下榻，倒是一直听着，道：“我觉得沈二爷不是坏人，安顺管家人也很好。”
“我知道，”二哥哥没有多说：“我去找爹。”
他就慢慢的走去那边，叫了唐青山。
在外头不好说话，他们直接去了元家，正好心宝刚认完一圈布上的字，一见她爹来了，很高兴的张手手：“爹爹抱。”
“不抱，”唐青山道：“爹爹身上脏。”
“哦，”心宝收回手臂，想了想，又撅起了小鸟嘴：“爹爹亲亲。”
“也不亲亲。”老父亲继续冷酷的拒绝：“爹爹脸上也脏。”
心宝眨巴着大眼，想了好半天，然后她叭叽一口，亲在了自己的手心，又不容分说的摁到了爹爹脸上：“心宝还是亲到啦！”
她笑的大眼都眯了，小卧蚕都出来了，就像一只偷到了鱼的猫儿。
唐青山嘴角带笑，转回头问他儿子：“什么事？”
雁沈绝道：“青山叔进来坐。”
唐青山摆了摆手，直接在廊下凳上一坐，二哥哥就跟他爹说了。
唐青山听的直皱眉头，他道：“你自己应对不妥！你心态未放平，所以才处处都是马脚。”
二哥哥一时没明白他爹的意思：“我当时没反应过来，说错了话。”
雁沈绝淡淡道：“我猜，青山叔的意思是，一个会种花，或者说会种菜的三岁小孩儿，这其实并不‘显眼’，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不必太过紧张。”
宛如醍醐灌顶，二哥哥当时就恍然大悟。
是啊，是啊！
他天天瞧着妹妹，当然知道妹妹种菜的速度很夸张，可不管有多么夸张，种菜这个本事，其实并不多么的吸引人。
一个会种菜的人，哪怕真的“很会种”，在他们需要担心，需要惧怕的那些“贵人”眼中，也毫无意义。
稍有地位的人，都不会去在意一个菜农、一个花匠，甚至差不多的管家，都不会亲自办这种“小事”，如果心宝是个成年人还需要稍微担心一下，可一个三岁小娃娃，大多人都不会信，信了也多半会一笑置之。
当然了，任何事情，都可能会有万一。
可这个万一，并不比“走路撞到一个贵人”、“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这种意外的可能高。
所以，确实是他自己过于紧张了。
他一边在心里分析利弊，做出了“可以公开”这个决定，一边又紧张兮兮，总想着遮掩撇清，别有甚么危险。
要不是他自己太紧张，对着沈二爷的时候，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露了马脚。
果然还是太嫩啊！
二哥哥给了十四岁的自己这个评价。
然后二哥哥道：“所以，我可以答应沈二爷，是吗？”
唐青山转头看了看闺女。
下头刚给心宝端了一碗糕来，心宝正坐在雁沈绝膝上吃着，他这么一看，心宝眨了眨眼，立刻就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就舀了一勺给他。
唐青山被闺女乖的心头发软，轻轻点了她脑袋一下：“爹爹不吃，心宝自己吃。”
心宝哦了一声，继续吃，二哥哥倒是懂了爹的意思，就问她：“心宝，你想帮沈二爷，就是最早你与大哥，四哥去卖糖时见到的那个沈二爷种花吗？”
心宝想了想：“可以的。”
二哥哥道：“可能要种很多，要种很久，也可以吗？”
心宝又想了想：“他给钱吗？”
二哥哥一乐：“给钱，他给钱。”
一听说给钱，团子当时就眼前一亮，积极了很多：“心宝愿意！心宝可以的！心宝要赚钱！”
二哥哥失笑道：“心宝要钱干什么？”
团子呆萌的道：“心宝要养爹爹、养阿娘，养的的、养老婆、养唐小八和沈球……心宝要养的人实债太多啦！心宝要赚很多很多的钱才够用。”
连唐青山都被她给说笑了，二哥哥笑道：“你才多点点大，爹娘和哥哥，全都不用你养。”
团子摇头：“不行，心宝要养每个人！爹爹、阿娘、的的和老婆，也要赚钱养心宝。”她比着自己：“每个人都养心宝。”
“哦哦！”二哥哥忽然懂了：“每个人都养心宝，心宝也养每个人，但是像爹爹养哥哥，就不行，哥哥要奉养爹娘，也不行，因为他们是心宝的爹娘哥哥，是不是？”
心宝猛点头：“对哒！全系心宝的！”
二哥哥抽了抽嘴角：“这独的……”
唐青山并没有要教育闺女的意思，直接道：“既然心宝乐意，你就与他签契，种不活不必赔偿，若不懂，可以去请教一下元大郎。”
“行，”二哥哥点了点头：“一会儿我就去跟元大哥说，让他到时候去帮我长长眼。”
第156章 心机少年
唐青山点了点头，就站了起来，看了闺女一眼。
心宝大眼锃亮的等着，超期待。
老父亲被她这个小眼神儿萌的不行，于是面无表情的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才转身走了。
等他爹走了，二哥哥才在凳子上坐下，点了奶团子一下：“爹娘也是哥哥的爹娘，为什么不能养哥哥？”
团子道：“因为心宝会吃触。”
噗！二哥哥乐了：“心宝还会吃醋？小臭宝，我是你亲哥，我们都是爹娘的孩子，吃我什么醋？”
奶团子拿懵懂的小眼神儿，瞅了瞅他，“那的的不吃触吗？”
“不吃，”二哥哥笑道：“爹娘对心宝多好，哥哥都不吃醋。”
团子呆住了，眼睛张的大大的：“那，那心宝吃触，心宝系不系个坏孩子？？”
“不是，”一直没说话的雁沈绝道：“就算是兄弟姐妹，也会想要多一点父母的宠爱，这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错，心宝也不是坏孩子。”
“可的的就不吃触呀！”奶团子大眼骨碌碌一转：“要不这样，爹爹阿娘对的的好的时候，心宝假装不吃触，寄几藏起来偷偷吃？”
二哥哥笑的不行。
雁沈绝把她的碗拿开，然后他把团子转回来，静静的道：“我只对心宝一个人好。”
心宝开心了，抱住了他脖子，嘭嘭亲了两口：“老婆坠好啦！”
二哥哥：“……？？？”
不是，这开着玩笑呢，你这个时候来这么一句，是不是有点太心机了？？
他无语的看着他。
雁小郎根本不看他，取过太平递上的热帕子，给团子擦了擦嘴。
二哥哥简直槽多无口，扶了扶额，岔开话题：“元二叔呢？”
雁沈绝道：“不知。”
倒是旁边的太平代答了：“二老爷去挑棚子了。”
话音未落，元二爷就回来了。
元二爷其实已经年过半百，可是长了一张娃娃脸，看上去似乎只是人到中年。
他迈着大步进来，一脸的忿忿不平。
二哥哥起身笑道：“二叔，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元二爷气忿忿道：“这几个棚子，我全都看了，没有一个是好的！我与摇归说，我挑个地方，再帮我盖一个，摇归居然不答应！！他说再盖就要平山了很麻烦，还说让我凑合一下……真是胡说八道！平山有什么麻烦的，种药怎么能凑合？凑合了种的出来吗？种药材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他懂不懂！？他分明就是在敷衍我！”
他叉着腰直转圈圈：“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元二爷一生气，说话就很快，好一通狂暴输出，心宝根本就没听明白。
二哥哥笑道：“元二叔，你先别生气，要不这样，我家还有几块地，才收了棉花，你去瞅瞅有没有合用的？”
雁沈绝淡淡的道：“不用理他，不论你给他什么样的地，他都能挑出毛病来，因为他本来就不会种，种不活；又懒，不想种，这是人的问题，不是地的问题。”
元二爷：“……”
他气的指了指他，又指了指他，最终他一把抓住了二哥哥的手：“荣儿！！你不要让你妹妹与他在一起玩！会带坏心宝的！！”
这一句真的戳雷了。
容貌清俊的小少年挑了挑眉，“舅舅，我说的难道不是实情？这世上多有无需天时地利人和，就能种出药草的人……所以你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其实就是借口。”
他分明就是在阴他，一边说着，还轻轻掩住了团子的嘴。
元二爷果然就毫无防备的就上钩了：“说的轻巧！你倒是叫一个出来给我瞧瞧！”
雁沈绝道：“若我真的叫出来了呢？你能如何？”
元二爷气势万丈的一挥手：“你要是真的叫出来了，我就……你先说说看！！”
堪称用最豪迈的姿势说出最谨慎的话了。
雁沈绝道：“若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以后但凡你会炼的药，她想要，你都要给她炼制，她要多少，你就给她炼多少，不得以任何理由推托偷懒。”
元二爷摸了摸鼻子：“不行，这不合理！首先这种出药草……要是瞎猫逮着死耗子了呢？种出一棵来也是种出来了！要是他从头到尾就种出来一棵草，我还要帮他炼药，我傻啊？”
“那就这样，”雁沈绝道：“以后，你想要的药，只要你能拿的出种子，他都可以为你种，只要她种下的药成活能到一半以上，能长到能用的程度，每一种药草，你就要为他炼一种她想要的药。”
元二爷想了想：“这倒是可以诶，要真有这么会种的人，他帮我种，我帮他炼，也挺好的啊！我也不吃亏，是不是？荣儿你帮我想想我是不是没吃亏？”
二哥哥默默扶额，不知道要不要回答。
雁沈绝道：“所以，你答不答应呢？”
元二爷再仔细一琢磨，一挥手：“成交！！”
他看着他：“人在哪？”
雁沈绝道：“我并未说人在此处。”
元二爷：“……”
雁沈绝只是话赶话的顺手阴了他一把，并没打算现在就让心宝动手。
毕竟暖棚还没有晾好，根本就不用急，若是现在就跟他说了，元二爷铁定一刻都等不得，就要让心宝种，烦的很，不如还是等到瞒不过去的时候再说。
第二天，元大哥用过早饭就到了唐家。
心宝还没起床呢，沈家的马车就到了，沈二爷仍是亲自过来的，还带了礼物。
元大哥笑眯眯的与他见了礼，两边坐下寒暄了几句，然后直接取了笔墨来，现场写下了契书，二哥哥并没提叫唐青山回来，沈二爷也没有提，由着二哥哥署了名。
前脚签完契书，沈二爷直接就叫安顺从车上搬了两大盆花下来，道：“那这两盆花，就拜托你们了，不管是在盆里这么养，还是移出来，还是扦插之类全都可以，只要能养活就可以……”
二哥哥看了几眼。
他不认识这是什么花，但是看起来，就算还没死透也差不多了，叶子都快掉没了。
但这也是意料中事，不是要死的花，人家也没必要送过来。
二哥哥便道：“我们尽力而为。”
沈二爷点了点头：“那我每隔三日都会派安顺过来瞧瞧。”
两边一拱手，他就上了马车走了。
第157章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看着马车走了，元大哥才道：“这个沈二爷，看着人倒是不错，契书立的很忠厚，而且一看就是个不差钱儿的。”
他所想的一些要点，例如种不活不需要赔偿啊，例如数量要有限制啊，例如根据花的价值工钱也不一样啊……人家全都想到了，全都写在了契书里，一点都没算计。
而且工钱方面，定的是市价的二分，也就是说市价若卖一百两，工钱就能拿到二两，因为他这都是名贵花卉，一盆动辄几千两，所以工钱也算是非常忠厚了。
雁沈绝道：“我看不出人错不错，我只知道，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元大哥点了点头：“这话说的也没错，他契书定的忠厚，也没多问一句，倒有几分笃定你们能救的意思，可能会派人窥探。”
二哥哥道：“接都接了。”
“哈哈，是的，”元大哥笑道：“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顿了一顿，他岔开话题：“你知不知道，那啥枭獍墓挑好地方，开始建了，在一个叫啥老狼囤的地方，离县城不算远。我还听说，上头还派了官员来督办呢！”
二哥哥讶然道：“这么重视的吗？”
“是啊，”元大哥道，“再小的事儿，有这么一道圣旨在，下头就得跑断腿。不过你们也别担心，跟你们应该没牵扯，毕竟这也不是啥光彩的事情，牵扯的人越多，越不好看。当官的都不傻。”
二哥哥点了点头。
元大哥说笑了几句，这才走了。
二哥哥坐回去，这才收拾出炉子熬药，一边下意识的看了心宝一眼。
当初，唐三水喝错药，心宝就做了那个石头梦。
但后来，刘婆子死、唐三水死，心宝全都没有做过梦。
看来他猜的没错，心宝做不做梦，果然是跟她心里觉得重不重要有关，当初刚离开老宅，心宝心里还害怕着唐三水，但是后来唐三水入狱什么的，就渐渐的不怕了，所以他死了，心宝也梦不到了。
二哥哥忽然开口：“小绝，你说……你说心宝有福气，那她会不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所以种花什么的，其实我也不用太紧张，是不是？”
“是的，”美少年淡淡的道：“我不会让心宝有事，即便我霉运罩顶之时，我也有这个本事。”
二哥哥：“……”
他笑眯眯的道：“那么雁少侠，你有没有打算，顺手关照一下心宝的兄长……我呢？毕竟我要是有事，心宝也会很伤心的哟！很伤心算不算有事？”
小少年铿锵炫酷的画风，一下子就变了。
雁沈绝沉默的注视了他一会儿。
他发现了，二哥哥这个人，你皮他就稳，你稳他就皮，总之他很擅长不按牌理出牌，打乱你的节奏。
他默默的站了起来，把凳子摆到心宝的床前，背对着他，拒绝交流。
身后响起了二哥哥轻快的笑声。
他是真的觉得这孩子挺好玩的。
等心宝醒过来，迷迷糊糊的去刷牙，然后就一眼看到了旁边的两个大花盆。
她本来只是随便瞥过一眼，然后一秒清醒，大眼瞪的溜圆，连嘴里的青盐都忍不住咽了下去，齁的按住了脖子。
雁沈绝急道：“快濑濑，怎么咽下去了？”
心宝听话的喝了一口水，咕噜咕噜再吐掉，一边指着那边：“那？”
雁沈绝道：“这就是那个沈二爷的花，想叫心宝帮忙养。”
心宝嘴边还带着水渍，迈开小短腿跑到了那边，细细的看着。
这，好像又是一种已经灭绝的花卉，名叫琼花。
如今扬州的市花也叫琼花，但这种琼花，其实是一种叫做聚八仙的花，跟已经灭绝的扬州古琼花是不一样的。
郑兴裔的《琼花辨》，曾列举过古琼花和聚八仙的三大差别：“琼花大而瓣厚，其色淡黄，聚八仙花小而瓣薄，其色渐青，不同者一也；琼花叶柔而莹泽，聚八仙叶粗而有芒，不同者二也；琼花蕊花平，不结子而香，聚八仙蕊低于花，结子而不香，不同者三也。”
这足以证明，这是两种不一样的花卉。
世传隋炀帝为看古琼花，劳民伤财开凿出了大运河，但却在扬州被为宇文化及叛军所弑，所以古琼花在那个时候，背上了亡国之花的罪名，种的很少，直到宋时，才又渐渐复兴。
据说宋仁宗，曾将古琼花移栽到开封、宋孝宗也曾将其移栽到杭州，但均逾年而枯，一旦载还扬州，却又枯木复苏，所以古琼花又叫扬州琼花，有情之花。
韩琦《后土庙琼花》曾赞：“维扬一枝花，四海无同类；年年后土祠，独比琼瑶贵。”
欧阳修做扬州太守，还曾为花建“无双亭”，寓意天下无双。
但在宋朝亡国之时，尽数死去。
清朝的《琼花志》中就曾有记载“花植于汉唐，两荣于宋，一揭于金，再枯于元。”
但是除了文字记载，扬州古琼花没有任何的图像流传下来。
此时，眼前的这两株花，也都干枯凋零，很多细节不可辩别，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宝就是感觉，这一定是古琼花，后世灭绝了的古琼花！！
心宝大眼锃亮，全身心都沉浸在眼前的花枝上，半晌一动不动。
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脑海中的大石头忽然出现了，在云雾漫卷之中，大石头上，小天下的一角，有隐约的光芒闪了一闪，好像原本并不清晰的花卉，忽然变的清晰鲜活了似的。
只一现即隐。
良久，二哥哥忍不住道：“心宝？”
呆团子眨了一下眼睛。
二哥哥柔声道：“心宝怎么了。”
团子呆兮兮的喃喃：“心宝喜欢这花。”
二哥哥按了按她的小脑袋，跟雁沈绝道：“签契书的时候，咱们怎么就没想着每种花留一盆呢？光想着工钱了，真是俗不可耐。”
看着团子称的上热忱的小眼神儿，他真的有些愧疚：“对不起心宝，昨天的一品碧，哥哥也没问你，就给你送人了。”
心宝眨了下眼睛，她道：“没关系呀，心宝喜欢，但系只要几道，它在一个地方好好长着，心宝就开心了，不用留在家尼的。”
二哥哥：“……”
他深深觉得，自己这辈子是比不上妹妹的境界了。
他一时无言，只默默的揉着团子的小脑袋。
雁沈绝走上一步，把青盐盒子递给他，二哥哥明知道他是想让他接盒子，手就可以从妹妹脑袋上离开，却故意装作不懂，用另一只手接过了盒子。
第158章 天地中间第一花
雁沈绝淡定的道：“你的药要糊了。”
二哥哥：“……”
你狠！他迅速转身，赶紧去搅药。
雁沈绝用手指慢慢的整理着团子的小短毛，抹去外人，不，外哥的气息，一边问：“这是什么花？”
心宝道：“是琼花。”
雁沈绝道：“‘天地中间第一花’？”
心宝点头，萌萌哒重复：“第一花。”
雁沈绝道：“心宝要移栽出来，还是要分盆？”
心宝这才想到这个问题，想了想：“老婆，我们一起剪吧！你挖坑。”
雁沈绝：“……”
她就记住他会挖坑了是吗？？
雁沈绝无奈的道：“先吃饭好不好？”
“不好，”奶团子直摇头：“花花也饿了！花花比心宝饿的腻害。”
行吧，雁沈绝只能点头，然后二哥哥找了剪刀出来，心宝的小短手根本剪不动，雁沈绝贤惠的道：“我来。”
聚八仙扦插是很容易成活的，刚种下浇透水，但不能有积水，算是比较耐阴耐寒，但天冷了之后，还是要移进温室的。
琼花的变异种是聚八仙，所以心宝就按着聚八仙的方式来插，直接指挥着她老婆，把花从大花盆里移出来，然后就在盆里挖坑，一小截一小截的插了一些，插不了的，就先放在地上，挑着遮阳的地方插了。
一路种下来，精精致致的小少年，也弄脏了衣裳，面色却仍是从容，道：“心宝，世传琼花只宜生长于扬州后土庙，移到别处就会枯萎？”
心宝摸了摸他的脸：“不会哒！”
被摸了一脸土的少年：“……”
他无奈的道：“弄完了就先吃饭吧。”
心宝哦了一声，这才洗了手脸，坐下吃饭，雁沈绝道：“心宝，我回去换衣服，回来再带心宝去练功。”
心宝一边吃着，一边点了点头。
只要不吃面条这种饭食，心宝一般不需要喂，二哥哥瞥了一眼就跟种菜一样，种了一地的花，回手点了点团子的小脑袋。
心宝咬着勺子抬头：“嗯？”
“没事儿，”二哥哥笑道：“哥哥就随便点点。”
所以，这就算种完了？？这么随便的？
一忙好几天下来，唐家的棉花总算是收完了。
但因为家里这会儿没有地方放，所以他们只能随收着，就卖了出去，这种没处理的棉球其实是卖不上价儿的，可也没办法，想少少留些新棉花自家做衣裳，都没地方也没工夫收拾。
收完了，不几天就得收黄豆了。
提前唐大哥就摘了一些，也给元家送了一些，煮盐水毛豆吃，元家的厨师还开发出了蒜香毛豆、肉沫毛豆种种的吃法，元二哥几个人都吃上瘾了，没等熟两家人就吃了一亩地。
三天之后，安顺管家过来了一趟。
这会儿，插进土里的干巴枝子，早已经返青，看上去青枝碧叶。
安顺管家惊讶了一番，回家一禀报，沈二爷就过来了。
比起安顺半懂不懂，沈二爷才是行家，一见之下，整个人都震惊了。
哪怕有一品碧在前，也仍旧是震惊了。
挺斯文的小老头，蹲在花盆前，脑袋都快趴到花枝上了，就光“不可能”就重复了五六十遍，二哥哥本来想上前扶他的，硬是扶不起来，他说啥人家也不理他。
最后他都站累了，默默的在旁边坐下。
然后沈二爷终于自己站了起来，二哥哥起身道：“沈二爷。”
沈二爷道：“小郎君，”他也不用人让，自己迈步进屋，在他面前坐下，“小郎君人品俊秀，气宇轩昂，又日日手不释卷，可见是个好学之人……”
他笑容满面的夸了他一刻钟，又续道：“我与小郎君一见如故，欲与小郎君结成忘年之交，白日对坐品茶，夜晚抵足而眠，不知小郎君意下如何？”
二哥哥无奈的道：“沈二爷不必如此，这其实也不是我种的。”
“哦？”沈二爷彬彬有礼的道：“我观小郎君如此一表人才，飞鸾翔凤，想必令尊令堂、家中兄妹也都是出众之人，今日纵是冒昧，我也要多与诸位亲近一二……”
于是等唐家人回来，就发现沈二爷还在。
沈二爷看上去真的非常温雅和善，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作派颇有几分江湖人的疲赖。
反正他就是不走了，还叫安顺给他送来了被褥，表示若是家里床铺不够，他住马车也可。
俗话说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再说毕竟承过他的照应，怎么也不能叫他住马车。
唐青山只能叫儿子把东厢房匀出来，让安顺主仆两人去睡，反正心宝本来就跟着他们夫妻俩睡，匀一匀就是了。
心宝现在回来的比所有人都晚，等她在元家吃过晚饭，被送回来的时候，人已经有点没精神，大眼软乎乎的四处瞅，见到沈二爷，很有礼貌的问好：“伯伯好。”
“哟，小娃娃，”沈二爷笑道：“你还认得我？”
“认得，”心宝道：“寿星婆婆的儿只。”
“哈哈，”沈二爷笑着把人抱起来：“心宝真聪明。”
心宝问：“伯伯你为什么债心宝家？”
“哦，”沈二爷道：“因为伯伯想瞧瞧这花，是怎么种活的，”小老头儿趁机打探，“心宝知道这花是谁种的吗？”
心宝比了比自己：“是我呀！”
沈二爷哈哈笑：“是心宝呀，心宝可真厉害！”
二哥哥单方面跟他爹对了个眼神儿。
瞧，都跟你说了是心宝了，你自己不信，怨谁？
没多大会儿，心宝就困的揉眼了。
林娘子上前接了过来，沈二爷非常知趣，见林娘子哄着心宝睡觉，他们主仆俩也就回了自己屋。
早上唐家人，除了心宝之外，都起的很早，沈二爷也起的很早，一醒过来就发现，琼花又长出来一截。
而且花盆里的，明显就用的他原本的土，但是与下头太岁土里种的，长势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差别。
沈二爷啧啧赞叹，绕着那花转悠，见到二哥哥出来，还跟在他屁股后头，不住的问：“不用浇水？也不用喷水？要不要搬过晒晒太阳？”
二哥哥道：“真不是我种的，你等心宝醒了问问她吧。”
第159章 三岁娃可为我师
沈二爷当然不信，连连叹气，吃着早饭，眼还盯着那花，雁沈绝一进来，他的眼神直盯着他进了屋，确认他连眼角都没向琼花瞥半眼，这才收了回来。
一直到雁沈绝去后头练剑，他一听练剑之声，才直了直腰，犹豫了半天，还是又蹲下继续看着那花。
唐家人忙的很，一吃完饭各自走了，一直到团子起来。
心宝如今的生活很有规律，洗濑完吃饭，吃完饭看看花，逗逗沈球，差不多消磨两刻钟，然后就去练走路……
沈二爷起初没有在意，然后他就看到了，团子指挥着雁沈绝给琼花浇水。
沈二爷小跑着出来：“你们这俩孩子，别胡闹……”
心宝奇怪的看着他。
沈二爷想到了什么，用并不隐晦的眼神儿，对雁沈绝上下打量。
雁沈绝连眼角都没有向他斜一下，按部就班的一一浇过，又向叶片上略喷了些水，这才带着团子走了。
沈二爷背着手儿，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奶团子一出门就是一天，一直到晚上才回来。
沈二爷也巴巴的等了她们一天，一见她回来，就十分慈祥的过去迎接，一边问团子：“心宝，你认识这是什么花吗？”
心宝道：“琼花呀！”
沈二爷笑眯眯的道：“心宝怎么知道是琼花？”
心宝道：“因为它就系琼花呀？”
沈二爷道：“我咋觉得它是聚八仙呢！”
二哥哥吃了一堑，已经长了一智，一看就明白了他的路数。
雁沈绝明显是个不好搞的，他只要排除了团子，就只余下雁沈绝了，这样验证可谓省心省力。
还别说，沈二爷就是这么想的。
但他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问，毕竟，正常人，谁会相信一个三岁奶娃娃会种花啊？
就见心宝摇了摇小脑袋：“不系的，聚八仙有一减减不一样。”
“什么减减？”沈二爷道：“哦，点点，有点点不一样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能十成十的确认这就是琼花。
对于普通人来说，两者最明显的差别就是，琼花一花九朵，聚八仙则一花八朵，琼花香，聚八仙不香。
沈二爷是行家，当然知道《琼花辨》，但叶片上的差别太小了，而他买回来之后，就从没开过花！
所以这种东西也像是买古董一样，一靠本事二靠运气，真要是买成了聚八仙，也只能自认倒霉，两者差的还是挺多的，《花经》中琼花乃是“二品八命”，而聚八仙只是“六品四命”，就光价儿就差的多。
叫沈二爷没想到的是，心宝毫不犹豫就捏起了一片叶子：“聚八仙刺刺儿是尖的，琼花刺刺儿是圆的呀。”
沈二爷仔细的瞅了瞅。
他咋看着，这叶子刺也挺尖的呢？
他不由自主就忘了心宝是个小娃娃，认真道：“你的意思是说，聚八仙更尖？”
“对哒！”心宝捡起一块小石头，在地上画：“聚八仙是借样，琼花是借样，嗯，玫瑰是借样……”
内行看门道，在小奶娃丑哭的魔鬼画风里，他居然真的看懂了。
玫瑰叶的刺斜而密，聚八仙要稍微稀疏平正一点，琼花也有刺但不那么尖……原来是这样啊！！
沈二爷当时就是一阵激动！！
回过神来之后，他更激动了！！
所以，会种花的，真的是这个小娃娃！！
不但会种，还懂花！！
这才叫三人行必有我师！！不是，三岁娃可为我师！！
沈二爷激动之下，一把抓住了小奶娃的手。
心宝没防备，痛的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吓的几个人一下子拥了过来，唐大哥毫不犹豫的扳开他手，抱走了妹妹。
心宝举着小手手，直疼的哇哇大哭，沈二爷尴尬坏了：“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有心的……”
他倒真不是故意的，大家也相信他不是故意的，可是小奶娃实在太脆皮了，小胖手都被他捏青了，哇哇的哭了好半天，第二天早上她老婆来了，心宝一醒，就哭天抹泪的举着小手手告了他一状。
雁沈绝捧着她手，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之后，看他的眼神儿简直杀气腾腾，煞的沈二爷愣没敢再过来问。
但他也不走，厚着脸皮赖在他们家，见证着琼花一天天茁壮成长，速度惊人。
因为棉花都收完了，不少人又回来盖屋，之前雇的工也没辞，新房子那边的人，空前的多了起来，进度也快，一天一个样儿。
唐大哥每天一大早就把家里的菜收了，往那边送，就连货郎啊，各处卖菜卖鸡蛋什么的人都知道了，天天往这边跑，连林娘子回来都吐槽，“比赶集都热闹，好几个担子绕着我们那边打转！”
沈二爷跟二哥哥聊天：“你们家这菜，也长的贼快啊。”
“是啊，”二哥哥如今并不掩饰：“心宝很会种东西的。”
沈二爷啧了一声，心说这谁能想到？
一边又道：“用种子种的，也能种好是不是？”
二哥哥点了点头。
他又琢磨半天：“听说你们家盖了几个棚子，我花钱租一个行不行。”
二哥哥道：“应该是可以的，等我爹回来，我问一声。”
沈二爷连连点头：“好。”
一边说着，就见一个货郎挑着担子过来了，冲着门叫卖：“针头线脑手帕子咧！细画绢扇头绳子哟！”
二哥哥不由笑道：“我怎么觉着他们专来我家叫？我就头一天给心宝买了个小梳子。”
货郎笑嘻嘻的冲着门嚷嚷，“小郎君，有九连环鲁班锁要不要？有叭哒嘴儿千千转子要不要？”
二哥哥倒真的有点感兴趣了，就站起走出来：“拿给我看看。”
叭哒嘴儿是指兔儿爷，千千转子是一种陀螺，这两种看起来都不太适合小女孩玩儿，倒是可以买一个陀螺让弟弟们玩。
二哥哥拿起一个磨喝乐看了看。
这是一种腊制的人偶，小巧精致，还穿着红背心和青裙子，二哥哥笑道：“这个倒是可爱，多少文？”
他并没有注意到，有一辆马车正在慢悠悠的驶近，货郎环顾左右，向他慢慢的挨近，嘴上笑回道：“这个您要，只收您二十文钱就妥了……”
二哥哥笑着打价：“十文钱行不行？”
货郎笑道：“小郎君玩笑了，您若真想要，咱们只能再让一文……”
嘴里说着，他猛然靠近，一把扣住了二哥哥的脖子，飞也似的往外拖，二哥哥全未防备，却反应奇快，一脚踹翻了货郎担子，道：“小绝……”
他只叫出了半个字，就被他硬生生扼住咽喉，身不由已的被拖了出去。
第160章 财不露白
谁知下一刻，就有一道人影飞也似的冲了出来，一掌劈在了那货郎颈上。
货郎痛哼一声，手臂一松，沈二爷已经把二哥哥拖了回来，飞起一脚，就把货郎踹飞了。
二哥哥踉跄后退，捂着脖子。
就见几步外的马车上，几个人跳了下来，一拥而上，瘦伶伶的沈二爷一把抓过扁担，舞的虎虎生风。
雁沈绝和心宝就在不远处，闻声看了过来，心宝大吃一惊，急道：“的的！！的的！！”
雁沈绝抱起心宝，几个纵跃，就到了这边，看了一眼场中，却没有出手。
心宝拼命张手：“二的的！二的的！！”
二哥哥就把她抱了过来。
心宝焦急的摸着他脖子：“的的疼不疼？”
二哥哥道，“没事。哥哥没受伤，只是吓了一跳。”
雁沈绝看了他一眼，挡在了他们面前：“别担心，他们不是沈二爷的对手。”
确实，也就他们说话的这一小会儿工夫，几个人已经惨叫着在地上打滚了，沈二爷悠闲的收了式，柱着扁担，仍旧是那个不起眼的瘦老头。
雁沈绝道：“好威猛的刀法！！”
沈二爷回头，挑眉看他，一笑：“过奖！”
这个时候，得了信儿的人，已经陆续过来。
最先过来的就是元大哥，老远就道：“怎么回事？没人受伤吧？”
雁沈绝摇了摇头，二哥哥道：“没人受伤。”
一边简单说了说情况。
元大哥眼神一厉，一脚踩在了一人腿上：“怎么回事？？”
那人道：“咱们就是开个玩笑……”
元大哥冷斥道：“别说废话！”
他脚尖一错，那人一声惨叫，抱着腿满地打滚，叫声声嘶力竭。
二哥哥赶紧捂住了心宝的眼睛，雁沈绝回身抱住心宝：“元大哥！拖个没人的地方去问！”
元大哥应了一声，雁沈绝赶紧抱着心宝回屋，二哥哥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事情闪了一闪，还来不及多想，就见唐青山和林娘子也急匆匆回来了。
二哥哥确实没受伤，只是吓了一跳。
唐青山听二哥哥说了，便向沈二爷施礼：“多谢二爷援手，救下小儿。”
“不必客气，”沈二爷这会儿腰杆子终于直了，哈哈的笑道：“青山老弟若不嫌弃，直接叫我的字寿延便可。”
唐青山只能接下：“寿延兄。”
林娘子出去瞅了瞅那几个货郎，气道：“就是这几个人！前两天一直在盖屋那边转！！这是踩点儿呢！！”
二哥哥道：“难道是卖一品碧的时候，叫人给盯上了？”
“差不多！”林娘子道：“估计就是这附近的贼偷儿！盯上咱们了！所以才说，财不露白！”
她摸了摸儿子的头：“没吓着吧？”
“没，”二哥哥道：“还没来的及害怕，二爷和小绝就过来了。”
林娘子又捧了捧闺女的小脸：“心宝儿没吓到吧？”
心宝摇了摇头，“心宝没有，可系……”
二哥哥敏锐的察觉到了她要说什么，他反应很快，道：“心宝脸上这是从哪蹭的脏？”
心宝果然顿住了，呆兮兮的摸了摸脸。
二哥哥抱着她就出来了：“哥给你洗掉去。”
屋里的人，包括沈二爷，都果然没察觉到什么，只有雁沈绝跟着他出来了，二哥哥出来看近处没人，跟雁沈绝使了个眼色，才低低问她：“心宝是不是想说，为什么没有做梦？”
“对呀？”心宝被他一提，就想了起来：“心宝为什么没有做梦呢？”
二哥哥很耐心的道：“因为二哥哥一点伤也没有受啊，当时也只吓了一跳，吓的也不厉害，这根本就不算是一个灾厄，就好比当时，心宝被那个胡瓜带走，心宝也没有做梦啊，因为心宝那次也是有惊无险，对不对？”
心宝恍然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原来是这样，心宝还以为心宝没用了。”
二哥哥正色道：“心宝不许这么说，”他轻轻的抱了抱她：“心宝是全家人的心肝宝贝儿，不论怎么样都是。”
心宝很乖的张开小手手，让他抱了抱：“可是心宝想做梦，家里人一减减，”她用手指头比出特别小的一点点：“一减减的事情，心宝也全都想知道。”
二哥哥笑道：“小贪心！”
他亲昵的跟团子顶了顶鼻尖儿，又跟她贴了贴额头。
心宝很快就被他安抚好了，惶惶的神色也没了，又成了乖软的小萌物。
心宝现在是个胖团子，二哥哥抱不太久，哄好了，就把妹妹交给雁沈绝，一边又问：“小绝，沈二爷那是刀法？”
“嗯，”雁沈绝点了点头：“对。”
二哥哥道：“扁担甩来甩去，居然是刀法，江湖人的功夫真奇怪……这刀法，三郎能学不？”
雁沈绝倒是一愣，想了一下才道：“应该合适的。”
二哥哥点了点头，就皱着眉头琢磨。
雁小郎看他没有注意，就试着，学着他刚才的动作，轻轻凑过去，也想跟小团子顶顶鼻尖儿，然后团子转头一看，立刻双手抱着他脸，就啪叽亲了他一口。
雁沈绝：“……”
不大会儿，元大哥就急匆匆进来了，见他们在院中站着，就道：“我草草的问了问，他们招认是一伙贼盗，听人说唐家发了笔财，就想着劫持一个，好弄些银子……我叫人送去县衙了。”
林娘子在屋里听见了，就出来问：“什么地方的贼盗？”
元大哥道：“说是从北边宁后那块混过，如今盘踞在大成县，他们中有个人在这边有个相好的，过来的时候，无意中听说有个人卖掉了什么花，几百两银子什么的，就打听着过来了。就这几个人，没有什么后手。”
林娘子皱眉点头，沈二爷道：“功夫很是一般，手法也的确像是贼盗，十分粗疏。”
元大哥道：“所以我直接送去县衙了，我都提前处理了，不怕他们报复。”
所谓的提前处理，最起码是断个腿，确保他们不会再有报复的能力，目前来说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把人杀了。
林娘子道：“辛苦你了。”
元大哥笑道：“婶儿又何必跟我客气。”
也就在这个时候。
数个绑的结结实实的人，被送到了县衙。
与此同时，县衙后院。
听到这信儿的人，抬手就把茶杯拂到了地上，大骂道：“废物！！连一伙乡巴佬都收拾不了！一群废物！”
第161章 君子协定
刘县令在旁点头哈腰，讪讪陪笑。
说话的青年翻了个白眼儿：“行吧，赶紧把人放了！”
“这……”刘县令苦笑道：“送他们来的人，拿来了元老爷子的帖子，叫下官禀公办理。”
青年一眯眼：“元老爷子是谁？怎么着，你们这穷乡僻壤的老爷子，比我姐夫面子还大？”
“是，是，不不，不是，”刘县令直抹汗：“是景行伯爷，就是载酒山人元熹元老爷子的名帖。”
青年先是一愣，然后才诧异了：“就……就那个酒疯子是不是 ？怎么又跟他扯上关系了？？”
刘县令道：“下官也不知，这枭獍墓用来刻碑的文章，是元老爷子写的，下官想用这文章，也是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元老爷子居然在此隐居，但下官也不知他为何与唐家扯上了关系。”
青年有些皱眉：“他这是又多管的哪门子闲事？”
刘县令陪笑着没答，青年道：“那你倒说说，这事要怎么办？”
刘县令道：“还，还有一件事，这些人送过来的时候，都是受了伤，断了腿的。”
“什么？”青年一愣，愕然道：“不就几个乡巴佬吗？怎么敢下这么重的手？他们怎么可能打的过他们？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刘县令道：“下官赶着来找朱大人报信儿，还没来的及细审。”
“赶紧赶紧！”青年急挥手：“赶紧去审审，问清楚！”
“是，是，”刘县令赶紧应下，满脸恭敬的从房中退了出来，一直到出了院子，才收了神色，冷哼了一声。
旁边的师爷一脸打抱不平的样子：“不过是个舅爷，有什么了不起的，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刘县令脸色沉沉，低声道：“舅爷，可不就挺了不起么！”
这一位，是布政使陈大人的小舅子，名叫朱印忠。
大晏朝置十三行省，每个行省均置布政、按察两使，分别管辖民政与司法。
当初唐三水得罪的，便是布政使陈本善，而唐三水打的，正是陈大人的次子。
这位陈二公子本是嫡出，但因为生母早故，继室朱氏又从不管束他，所以养的十分天真骄纵，小小年纪就沉溺女色，与唐三水在青楼中争伎子闹腾了一场，被唐三水猝不及防之下，打破了头。
陈大人勃然大怒，抬抬手就拿走了唐青山经营二十年的身家和他的半条命，这事儿总算是揭过了，陈大人就大发慈悲，放了他们一家子一条生路。
这种官场上的老狐狸，通常不会把事情做绝，毕竟只是一点小小的皮肉伤，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但这事儿，在陈二公子眼里可不小。
在美人面前丢了面子，叫他眼中是废物的人打到了桌子底下，他对唐三水是恨的牙根子痒痒……所以朱氏一直都哄他说把人全杀了。
结果没想到前些日子，闹出了唐三水的事情，闹的太大，惊动了圣上，府城街头巷尾，也有人议论纷纷，把唐三水的过往翻来覆去的说，自然也提到了府城中事。
这对于陈二公子来说，就是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
一听说唐三水居然没死……而且当时一点伤都没有受，是他的兄长给他顶了罪。
陈二公子大怒，作天作地的闹了一场。
他才不管唐青山是如何的迫不得已，他只知道，他想报的仇没有报，是被人给敷衍了！
继母朱氏向来对他千依百顺，便哄他说给他出气，便跟弟弟交待了一声。
她的弟弟朱印忠，是布政使司分守道下头的主事，这一次龙门县接旨修建枭獍墓，布政使司派人下来督办，朱印忠也过来了。
本来朱印忠并没把这事当成正事儿办，毕竟又不是他亲外甥，当面哄哄他，干不干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谁知道，到了之后一查问，才发现唐青山居然还挺有钱，听说发了好几笔财，又是盖屋又是置地的。
这可就是朱印忠来这儿的“正事”了。
所以朱印忠顿时积极起来，就找了人去办这事。
本来是想直接对付唐青山的，但唐青山两口子都在盖屋，一天天百十口子人在，不好下手，所以才想着抓了唐二郎，要胁他们给钱。
原本以为对付几个乡下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没想到，不但没抓到，派去的人，还叫他们给废了。
不提朱印忠如何的愤怒，只说唐家。
村里人簇拥着说了一阵子话，看没什么事儿，唐青山和林娘子几个，又回去了。
又只余下了二哥哥雁沈绝几个人。
雁沈绝正想叫团子出去，补上练武的时间，就发现团子正偷偷摸摸的往外走。
又是他们熟悉的，弯着腰，踮着脚，捏着小拳头的小知了猴式走姿……
雁沈绝默默的瞅着。
二哥哥也很好奇她想干嘛，端着茶强装没看到。
沈二爷当然也看到了，看两人都不动，也就没动。
没想到小知了猴偷偷摸摸的骨碌到了他脚边，拉着他手，示意他出去。
沈二爷本来就喜欢孩子，要不然也不会一见面就照应他们，不会因为安顺喜欢孩子就提拔他当管家了，当时就被团子萌了一脸，于是乖乖的被她拉了出去。
雁沈绝侧头听着。
二哥哥瞅了瞅他，见他没动，也就没动。
心宝一直把沈二爷拉到了院子角，觉得距离够远了，才偷偷摸摸的蹲在了花盆后头，大眼还直朝门口瞅。
沈二爷也陪着她蹲下，两人头凑在一起，心宝跟他道：“伯伯，心宝想跟你义一个君子协定。”
沈二爷忍着笑道：“立什么君子协定啊？”
心宝道：“伯伯想种什么花，心宝就帮你种什么花，然后伯伯教我三的的刀法，好不好？”
沈二爷一乐。
这确实是孩子话。
可能像雁沈绝这样教功夫，不需要拜师，但他这种有家数的刀法，是不能随便学的，是要拜师入门的。
但沈二爷也没有给她讲解这个，只笑道：“心宝为什么想叫三哥学我的刀法啊？”
心宝道：“因为老婆说，伯伯的刀法很腻害。”
沈二爷直笑：“那心宝有没有问过三哥，想不想学我的刀法呢？？”
第162章 师父送上门
心宝被问住了。
她葡萄眼张的大大的，想了一会会才道：“心宝还没有问过，但系，的的一定想学的……三的的力气很大，有那么大，”她尽力的张开手臂，比出了一个巨大的圈圈。
沈二爷严肃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心宝糯糯续道：“大元的的说，阿娘说，老婆说，说四的的力气大，学别的……”
她一时想不起他们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了，想了半天也没能想起来，只好跳了过去：“老婆说你合适。”
虽然她说的颠三倒四的，但意思沈二爷懂了。
沈二爷笑道：“心宝，这样好不好呀，等伯伯去瞧瞧三哥合不合适，若是合适，伯伯再考虑要不要教？”
心宝祭出了水汪汪的狗狗视线，上前一步，两只胖爪子拉住他手，摇呀摇：“伯伯，求求你啦，你就教的的吧，心宝每天都帮你种花，种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那么多……”
沈二爷被胖团子萌的晕头转向：“行行行，好好好，心宝说了算！伯伯答应你！！”
心宝大眼锃的一下就亮了，叭叽亲了他一口：“谢谢伯伯，伯伯是世界上坠好的人！！”
“心宝！”雁沈绝终于忍无可忍：“心宝！”
他跃过来，不容分说的把团子一把抱起，直接施展轻功，飞也似的上了山。
一口气奔到半山腰，他在石头上一坐，把团子放到腿上，推的远远的，严肃的看着她。
但他也才十岁，瘦削单薄，胖团子坐在他膝头，根本就坐不稳，就往一边倒，他只能双手扶住，扶稳了，严肃的道：“心宝，你听着，以后不许随便亲人！”
团子大眼无辜：“为什么呀？”
“这是礼数！这不合规矩！这样不对！心宝是个小姑娘家，不能随便与外人亲近。”
团子争辩：“心宝没有谁便，伯伯是好人。”
雁沈绝耐着性子：“是不是好人与能不能亲近，这是两回事！除了爹娘家人，好孩子不该跟任何人有这样亲昵举动，不只不合规矩，也不够尊重！全都不许！”
团子问：“那老婆呢？”
雁沈绝一窒。
他一时居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是的，按着他方才的逻辑，他也是外人。
可是团子是他唯一的亲人和玩伴，他喜欢她的亲近，他期待她的每一次亲近。
但他只喜欢她亲近他一个人，不喜欢她亲近除他之外的任何人，包括她的父母兄长。
雁沈绝久久无言。
呆团子瞅着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
然后团子道：“心宝明白啦！！”
雁沈绝居然有一点点紧张，他道：“你明白什么了？”
心宝道：“老婆系内人，跟爹爹，跟阿娘，跟的的，跟唐小八和沈球一样，都系内人！都可以亲亲，可以抱抱，可以举高高……其它人全都系外人，就涮想要他们帮忙，就骗一骗，哄一哄就好啦，不用亲亲。”
雁沈绝：“……？？？”
不是，哪里不对的样子？？
雁小郎艰难的在糖衣炮.弹中保持着清醒：“不是，心宝，就是……我是说，骗一骗，哄一哄什么的，这不太好。”
心宝叹了口气，一副老婆你也太难侍候了的样子：“心宝才三岁呀，心宝还没长大呢，心宝不会别的呀。”
雁小郎简直心累：“可是这本来就不需要心宝去做，请沈二爷教你三哥这种事情，应该由你爹爹出面才对。”
“那肿么行！”心宝义正辞严：“那心宝不是没法养的的了！不是没法让的的夸心宝能干了！心宝才不要！”
雁小郎：“……”
沈二爷倒是十分守信用，晚上唐三哥回来，他就过来试了试他。
其实他本来只是想着，看在团子的份上，不管怎么都会收下他，当个普通弟子就可以。
没想到一试他的力气，沈二爷就十分惊喜。
唐三哥确实天生神力，确实很适合学他的刀法！
他便问他：“你可愿拜我为师？”
唐三哥直爽的道：“我没见过你功夫什么样啊，你功夫好我才愿拜你为师。”
沈二爷哈哈一笑。
他也不生气，就去马车上拿了一个盒子，笑道：“走，找个地方，我叫你见见。”
顿时一家子，连着唐青山都跟上了。
仍是去了元家后头，元家人也都跟出来看，沈二爷打开盒子，抽出刀来。
一声长长的，无法形容的声音划过，幕色之中，刀光一闪，足有四尺来尺，其刃极阔，上雕鳞纹，龙吟声声，气势万钧。
不止一人脱口而出：“赤犼刀！”
巨刀在手，瘦削的沈二爷，整个人气势都为之陡然一变。
雁沈绝抱着心宝，迅速的后纵数步，坐在了屋檐上。
下一刻，下头便飞沙走石，施展开来。
心宝努力张大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暮色中银芒滚滚，那声音……真的就像是冬天隔着窗子，听着外头寒风呼啸似的，一声声紧锣密鼓，鼓起的刀风直刺的她嫩脸生疼。
雁沈绝用手给她挡了挡，心宝大眼都睁不开，睫毛吹的直痒痒，转身把脸藏在了雁沈绝肩上。
雁沈绝低声道：“你哥哥运气不错，这个师父一拜，他差不多能在江湖上横着走了。”
民间常说，一犼可斗三龙二蛟，可见其威猛，所以一用赤犼刀，沈二爷的身份就明明白白了。
他们的门派起于前朝灭亡之时，本来叫屠龙门，后来大晏渐渐坐稳了朝廷，他们就把门派名字改成了朝天门，但江湖上，私下还是叫他们屠龙门。
他们的门派中，主要的功夫，就是八十一路屠龙刀法以及配合的心法，可就这么一套功夫，就在江湖上所向披靡，差不多的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真的是完美诠释了一力降十会。
没想到屠龙门主，居然是一个这么貌不经人的小老头，居然还这么爱花。
不过有一说一，这刀法，的确是极其适合唐三哥这种心思纯粹，又天生神力的人了。
雁沈绝忍不住摸了摸团子的小脑袋：“心宝真是有福气，足不出户，最好的师父就能送上门来。”
心宝小嘴叭叭，放糖不要钱：“心宝把福气匀给老婆，老婆你想要什么？”
第163章 不许跟别人好
雁沈绝道：“我想要心宝以后不许亲别人。只能亲我。”
“那肿么行呀！”心宝义正辞严的道：“心宝不可以娶了老婆忘了娘！”
小少年又无奈又好笑，又有淡淡的惆怅。
你有很多，可我只有你。
他久久的沉默。
头戴星空，身披暮色，脚下刀光霍霍，喝彩声声，喧闹一片，反而显得这一处格外的安静。
团子软乎乎的巴在他怀里，又轻又暖，真的就像一个糯米团子，让他有一种拥有整个世界的错觉。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那你不许跟别人好。”
心宝没听清楚：“咦？”
她转回头来：“老婆，你说话了吗？”
他轻轻道：“没有。”
下方，沈二爷这一趟刀走下来，唐三哥看他的眼神儿，跟看神仙也差不多了。
他势子一收，唐三哥就蹿了上去，迫不及待的跪下磕头：“师父！师父！我要拜师！师父！！”
沈二爷笑着拍了拍他的头：“起来吧。”
唐青山上前一步，郑重施礼，“小儿驽钝，多蒙沈兄不弃，唐青山感激不尽。”
沈二爷笑道：“不必客气，是确实合适，我才收的。”
双胞胎羡慕哭了，是真的羡慕哭了，扑上来就抱腿：“我也想学！沈伯伯，我也想学！！我也要拜师！”
沈二爷笑着，挨个儿摸了摸脑袋：“你们两个，身量轻巧，不适合学我的功夫，你们若真想学武，就继续跟着元家学吧！”
“可是真威风啊！！”连元摇初都道：“太威风了！太爷们了！我也想学！！”
他眼巴巴看他哥，元大哥抄着手呵呵哒：“一把年纪了，你也就只能想想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各自回了家。
正经门派拜师，当然不能这么容易，但这些仪式过后再补也可以，眼下，沈二爷喝了唐三哥一碗茶，就算是收下了这个弟子。
沈二爷的亲传弟子，统共就只有四个，唐三哥入门之后便成了五弟子。
因为之前元大哥教了他一套活气血的功夫，所以沈二爷就省了不少事儿，第二天就教了他一套刀法。
倒不是屠龙刀法，是一个入门级的刀法。
唐三哥的天赋点，显然全都点在了武学上。
在念书上一窍不通的唐三哥，在学武上却是一点就通，招式什么的，几乎不用教第二遍，一套刀法没用三天就教完了，然后就是练了。
但这套刀法，可以算是元大哥所教拳法的升级版，最终目的，还是锻体。
所以唐三哥如今，并不以这套刀法为主，而是早上走上两三遍，身体活动开之后，就是纯粹的苦练了。
沈二爷要求他每日左右手各挥刀五千次，这个数字一听就很吓人，头一天练的时候，心宝很是上心，练武之前过来看了看，练完了又过来看了看。
前头看的时候，铁憨憨正在挥刀，一下一下的用尽用力，等她练完再来看时，还是在挥刀……
心宝回去洗完澡换了衣裳又回来，唐三哥就把一万下全都练完了，正坐在沈二爷对面，身下的汗水，滴答滴答的湿了一片地，沈二爷正坐在梅花桩上，给他按着手臂。
心宝跑过来看了看他的脸，“的的？”
唐三哥累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向妹妹笑了一下。
沈二爷道：“正好，心宝给你哥端一点水来。”
心宝哦了一声，就往外跑，雁沈绝按住她小脑袋，示意太平去端，心宝还叮嘱他：“要放一减减盐。”
太平应了一声，沈二爷挑眉：“为什么要放盐？”
心宝道：“因为汗水是咸的，所以出很多很多汗的时候，就要喝盐水。”
沈二爷笑道：“原来如此。”
太平不一会儿就捧了托盘过来，托盘上放着一杯茶和一大杯盐水。
心宝在两个杯子之间犹豫了一下。
几乎每个人都以为她会拿大杯，先给哥哥，但心宝却先捧了那杯茶，小心的踮起脚，想要递给沈二爷喝。
沈二爷失笑道：“心宝真是乖。”
一边就分出一只手，接了过来，心宝立刻回身，双手捧起了大杯子，去喂唐三哥喝。
唐三哥是真的渴极了，就着妹妹的手，把满满一大杯水全给喝光了，然后才道：“谢谢哥的心宝儿。”
心宝把杯子放回去，抓住雁沈绝的袖子，极其顺手的从他袖袋里，把帕子掏出来，给他拭了拭额上的汗。
雁沈绝：“……”
连他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唐三哥笑道：“不用擦，哥一身都是，一会儿缓过来，哥就下河泡泡去。”
心宝道：“下河会冷！”
唐三哥不在意的道，“没事儿，不冷！”
他又缓了会儿，汗都褪下去，这才慢慢的站了起来，然后就真的脱了衣服下河，洗了个澡。
中午师徒两人就近在元家吃的饭。
唐三哥不怕吃苦，一点不偷懒，只多不少的挥完了一万下，刚挥完还能下河洗澡，结果到了吃饭的时候，两支胳膊都肿的老粗，不能打弯儿，也端不了碗。
心宝自告奋勇：“心宝喂的的！！”
雁沈绝道：“你自己吃，让太平喂哥哥。”
她坚持：“心宝喂！只有心宝几道的的想吃什么！”
行。行吧。
雁淡绝于是停下了投喂团子的手，看着她用小短手抓着勺子，盛了满满一勺的菜，一只小胖手还在下头接着，颤微微的往哥哥嘴里送。
唐三哥胳膊不能动，身体还是能动的，赶紧伸长脖子来接，发现妹妹够不着他，索性蹲下来，心宝好不容易运到了地方，用力往哥哥嘴里一塞……
一小半被他艰难咬住，另一半全洒到了桌上，心宝一低头，下头两个盘子接着，一个雁沈绝举着的，一个是沈二爷举着的。
心宝：“……”
团子大眼眨了眨，主动承认错误：“老婆，心宝错了，心宝还没长大呢！”
这小团子，就是这一点最好，她从来不拧拧，错了就是错了，认错态度好的不行，就是下回还敢。
雁沈绝嘴角弯了弯，示意太平上前，唐三哥有点不好意思，但又确实饿了，谢了太平一声，就开始暴风吸入。
心宝继续接受老婆的投喂，一边自己拿着小勺子，不时的喝一口粥。
沈二爷笑呵呵的把盘子放下，跟她道：“心宝，明天去伯伯家玩一天好不好？”
雁沈绝的手一顿。
心宝眨了眨大眼：“可系心宝要学功夫。”
沈二爷道：“咱们早上学完功夫再去，晚上就回来了，心宝帮伯伯看看园子里的花，好不好？？”
第164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一说看花，心宝立刻就想起了君子协定，点了点头：“好！”
她认真拍胸，“伯伯放心，心宝不会赖帐的。”
沈二爷哈哈笑：“不是帐，是伯伯请心宝帮忙。”
他在这儿待了这几天，是真的确认了，奶团子就是个高手，不是谁教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有宿慧的神童，传说之中，也是比比皆是。
七岁为孔子师的项槖、十岁拜相的甘罗……如今他也遇到了一个，不止是神童，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本事，也不怪他们家的人这么藏着。
沈二爷道：“那就说定了，明儿近午，咱们回去一趟，伯伯带你哥哥去库房挑把刀，心宝也帮着瞧瞧伯伯的花，心宝的几个哥哥，还有雁小郎，元小郎，大家一起去玩玩，住几天也可以。”
雁沈绝眉头微皱。
他跟唐家并没有什么明面上的关系，去唐家住其实就有一点死皮赖脸了，但那是不得已，又借着唐青山他们出门这个由头，勉强算是名正言顺，可跟着去沈家……实在是于理不合。
可不去，又有些不放心。
沈二爷又道：“伯伯家里也有一个小哥哥，今年十一岁，到时候叫他陪心宝玩。”
雁沈绝眉眼微压。
他平静的问：“可是令郎？”
“倒不是，”沈二爷笑道：“我并未娶过亲，也没有子嗣，虽是收了几个徒弟，也都离的远，这个孩子……与我是同族，他父亲叫我一声叔，所以如今就当个干孙子养在身边，倒也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这中间显然有些纠葛，但他也没有细说。
雁沈绝略一迟疑，就轻声道：“那就打扰了。”
于是晚上沈二爷就跟唐家人说了。
沈二爷倒是殷勤邀客，但这种非正式的拜访，唐青山和林娘子是肯定不会去的，唐三哥和心宝是必须去，雁沈绝是自愿去，最后大家一商量，决定一起去玩一趟。
唐青山也跟沈二爷道：“若是不便，叫昌儿跟你住一阵子也可，什么时候想心宝了，我便叫繁儿送她过去玩玩。”
沈二爷笑道：“如今昌儿是初学，动静大，跟我去小住几日倒行，只是我前些日子说了，你们家匀给我一个暖棚，等我收拾收拾，还是要来借住的。”
唐青山沉声应了，一边又道：“再有月余，新宅子就建好了，到时候我提前给沈兄预备下住处。”
沈二爷笑道：“我一个孤老头子，住是肯定要住的，但我话说在前头，可别把正房让给我，随意给我一间住处就成，千万别客气，要不然我可不去，我就直接在村里买一间了。”
于是就商量妥了。
第二天上午，唐三哥和心宝练完武，二哥哥也喝完了药，就直接上了马车，跟着回城。
人多，一辆马车有点挤，沈家的马车是安顺驾着的，元家人都没去，雁沈绝也没带太平，直接自己驾了一辆马车，唐二哥唐四哥几个都在这边。
上次他们去的沈宅，离南城门很近，可其实沈二爷自己的园子，是临近西城门的，据说是包下了一座山，临着山边边建的园子。
所以两辆马车没进城，直接从城外头走的，走着走着，就觉得地势渐高，安顺笑着指了指：“这其实就到了沈府的地盘上了，这墙就是咱们园子的墙。”
二哥哥忍不住撩开帘子看了看，就见树木掩映之间，隐约露出了高墙，绵延向上。
沿着山路走了好一阵子，还没到门，二哥哥忍不住出去，坐在雁沈绝身后，低声跟他道：“其实要这样的话，他是不是没必要买咱们的暖棚？”
二哥哥现在有事情很习惯跟雁沈绝商量，两人都算少年老成的，思维方式却不同，一定程度上来说是一种互补。
雁沈绝亦低声道：“心宝年幼，沈二爷忠厚，这是在为心宝着想。”
二哥哥点了点头。
其实他知道是这样，虽然确实有些不好意思，但要是沈二爷不去村里，不就等于心宝要来回跑？
那可不行。
所以宁可揣着明白也得装糊涂，大不了到时候哄着妹妹多帮他种几棵好花。
二哥哥微微沉吟。
双胞胎两个挤在窗子看风景，心宝也想出来，但是马车厢离着雁沈绝那儿，还有几步距离，马车摇摇晃晃的，心宝巴着门有点不敢动，只道：“老婆，老婆！”
雁沈绝回头一看，就伸出手：“来。”
心宝扶着门，伸了伸小短手，离着还有一小点距离，心宝于是鼓了鼓勇气，整只胖团子奋力往前一跳……只跳出了半步，仍旧还是那么一段距离。
雁沈绝轻笑出声，向后一仰，一把抓住团子的衣裳，直接提到了怀里，放在腿上，一手揽住，一边柔声道：“闹什么？”
心宝小嘴叭叭：“心宝想跟老婆和的的一起看风景。”
雁沈绝笑而不语。
二哥哥在后头戳了戳团子，团子最怕痒，哈哈笑着，小屁股直扭，一边还道：“别闹别闹！”
二哥哥笑着道：“小绝，你有没有发现，心宝自从练武之后，没感觉她走路多快，跳也跳不动，倒是说话叭叭的了。”
怎么会没发现，他当然发现了，她每一天都有微小的进步，现在反应明显比以前快了点，语速也快了一点点，话也比以前多，但还是有些字儿咬不太清楚。
雁沈绝道：“气血本来就比筋骨先见效。”
二哥哥道：“看三郎学武，还挺吓人的，心宝这个就还好。”
“不是一个路数。”雁沈绝道：“唐三哥这种，不管从几岁开始学，都是要下苦功的，年纪越大，越是受罪。但幸好他是天生神力，熬过去就好了，比起他门中的师兄们，也许还算是受罪少的。”
二哥哥问：“那要多久熬过去啊？”
雁沈绝沉吟的道：“我估量着，最受罪的时候不会超过一个月，之后就是照常练了。”
一边聊着，终于见着了园子的大门。
因为马车不从正门前，所以安顺的马车，越过了大门才停下，雁沈绝紧随其后。
才刚抱着团子跳下马车，就听到一个清亮的孩童声音道：“爷爷！！爷爷！！你回来啦！”
声音满是欢喜。
第165章 新玩伴
几人一齐抬头，就见一个穿着大红衣裳的小男孩儿，满脸喜色的迎了出来，扑进了沈二爷怀中。
沈二爷笑着拍了拍他的头，一边向他们道：“这就是我孙子，叫沈琢砺，起了个小名儿叫小玉。”一边又向他道：“小玉，见过几位叔叔。”
小男孩从沈二爷怀中转头过来，一对好奇的眼睛，张的大大的。
几人都不由得微讶。
这个孩子长的非常非常漂亮。
他似乎有西域人的血脉，与中土相貌颇有不同，眼晴又大又黑又机灵，皮肤雪白，小脸也不像心宝那样肉嘟嘟的，而是有一种轮廓初现的俊秀。
他眼神儿掠过眼前的人，眨了眨大眼，就松开手，小大人一样施了礼：“几位哥哥安。”
唐大郎笑着上前一步：“小玉乖。”
他不好意思直认是他叔，就道：“我姓唐，这位是雁小郎，这是我二弟、三、四、五、六弟弟，那个小姑娘是我妹妹。”
沈琢砺一一施过礼来，口称叔叔，见到心宝，他颇惊喜似的，回头问：“爷爷，这个小妹妹……小姑姑好可爱呀！我可以跟她玩吗？”
雁沈绝微微抿唇。
沈二爷和善的道：“当然可以，小玉要帮爷爷招呼他们。”
一边说着，就招手：“来来，进来，这边图清静，下人少的很，都别客气。”
安顺回身道：“雁小郎，你把马车搁这儿，小的回过头来就收拾进去。”
“不必，”雁沈绝道：“我与你一起。”
一边说着，就上前一步，把心宝交给了唐大哥，转身跃上马车，马车往前走时，他回了一下头，就见团子一脸好奇的盯着沈琢砺瞧，根本没注意到他走了。
雁沈绝长吸了一口气。
双胞胎还从来没这么正式的上门做客，有些忸怩，沈琢砺见心宝一直被抱着，就过来一边一个，拉住了他们的手：“唐五叔，唐六叔，你们别怕，我带你们进去。呀？”
他好像才发现似的，脑袋来回的转：“你们长的好像呀！你们是双胞胎吗？”
小五哥和小六哥一起点了点头。
然后几个小的就一边走一边聊着，小孩子熟的快，几句话之间，双胞胎就渐渐放开了，小五哥就道：“你长的好奇怪，又漂亮又奇怪。”
沈琢砺一怔。
他黯然垂下眼，吱吱唔唔的道：“我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我说了也不算。”
双胞胎齐齐一怔。
他们虽然确实没见过什么世面，却都是十分聪明灵透的孩子，顿时就觉得是不是他们说错了话，又不知道要不要道歉，顿时有点儿无措。
二哥哥倒是分了点心，留意他们，但是有西域血脉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这句会戳雷，看上去好像说到了人家的伤心事。
可是说都说了，也没办法了，也只能当没听到。
心宝倒是很好奇，趴在唐大哥肩上，一直盯着沈琢砺看。
他长的真的好像芭比娃娃啊！
他就是混血儿的那种好看，眼窝深邃，五官立体，瞳仁微微带一点点褐，睫毛又长又密，几乎有种毛茸茸的感觉，真的是浓墨重彩的好看，好看的不像个真人。
沈琢砺察觉到了什么，一抬头，看到了她，就朝她笑了一下。
心宝赶紧咧开小嘴，还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一行先进了这边的小花厅，沈二爷笑道：“花园在前头，不早了，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几人都应了，沈二爷就叫人上菜，一边道：“我不爱身边有人伺候，大家都自己来，那边洗手，你们自己去。”
沈琢砺道：“我带叔叔们去。”
一边就起身带着他们往后头走，随手随彬彬有礼的道：“爷爷爱花，不管时间多急，一回来肯定要先去园子里转一圈的，爷爷功夫好，转的很快，我们先洗好手，等他回来，菜也就齐了，就可以吃了。”
一边说着，就回头微笑了一下：“几位叔叔不用拘束，爷爷是江湖人，这边没什么规矩的。”
二哥哥忍不住暗暗挑眉。
这孩子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有钱有势的少爷们那种优越感，就是我对你们好是因为我有教养，但并不是因为我们地位平等……这种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他以前在书院时也时常见到，并不陌生，而且对一个小孩子来说也是无可厚非，他也不太在意。
不远处，似乎是造了个景致一样，有一眼水潭引出水来，沈琢砺笑道：“园子这边屋舍少，我跟爷爷平时就在这儿洗手，图的是一个自然，等进了园子里头，当然有另外的地方……几位叔叔莫嫌怠慢。”
唐大哥笑道：“客气了。”
一边就直接下去，看着平时应该是时常站人的地方蹲下，先给团子洗了洗手，自己也洗了，唐家几个人也都洗了。
雁沈绝被安顺管家带过来，心宝立刻道：“老婆！抱！”
沈琢砺扫了他一眼，微一皱眉。
雁沈绝嗯了一声，先跃下去洗了手，又取了帕子，轻轻拭干了她小胖手上的水，这才抱了过来。
几个人洗完了手，又慢悠悠的回去。
这边其实就是一个迎客小憩的地方，就迎门一间花厅，没有什么景致，走在回廊上，能闻到淡淡的花香，还能看到矮墙那边微露着梅枝。
心宝道：“有黄花菜！心宝闻到了！心宝想吃！”
沈琢砺笑眯眯的提醒她：“小姑姑，千万别说这种话，爷爷是最讨厌用花做菜的，他说这样的人，全都是焚琴煮鹤的大俗人。”
心宝茫然眨了下大眼睛：“可是黄花菜，就系吃的啊！”
沈琢砺曼声吟道：“‘萱草虽微花，孤秀能自拔。亭亭乱叶中，一一芳心插’。”
他笑了一下：“黄花菜又名萱草花，乃是雅物，怎么能把它当成入口的俗物呢？”
胖团子被他秀了一脸，呆兮兮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雁沈绝淡声道：“充肠固甚慰，入鼎可堪扰。”
他吟的是一首萱草羹的诗。
沈琢砺一窒。
二哥哥转头笑道：“三郎，沈二爷这么雅的么？”
“不知道啊！”三哥哥压根儿没听出这些人的机锋：“师父不像这么讲究的人啊，我从没见他在吃上挑剔过啊？”
第166章 秀了小屁孩一脸
一听到这声师父，沈琢砺果然吃了一惊。
他矜持的态度微妙的收了收，隔了一会儿，又自以为不被任何人注意的……笑着与唐三哥搭起了话：“唐三叔，我爷爷收了你做徒弟吗？”
唐三哥点头，“是啊！”
沈琢砺不经意似的：“爷爷天天种花，让谁教你啊？”
他明显是想问问，是普通的弟子还是亲传弟子，可铁憨憨根本就没听出小屁孩儿的意思：“师父自己教的啊！”
沈琢砺垂了垂眼。
然后他道：“我记得爷爷说不再收徒了呢？”
憨憨三哥嘿嘿一笑，明明是实话实话，却明显是反秀了小屁孩儿一脸：“是啊，师父说已经收了个四方神兽，本来不打算再收的，但谁叫我合适呢，师父说我天生神力，他非收不可！！要不能叫我来挑刀？”
沈琢砺急笑道：“原来是这样，三叔叔一看就十分英武。”
然后他就稍嫌殷勤的开始给三哥介绍：“这边地方还挺大的，那边有个很大的演武场，可以练功，我平时也会去那边练剑……”
二哥哥心中暗笑。
这孩子，听沈二爷的意思，收下他明显是另有隐情，所以说句不好听的，他这个孙子当的，只怕不怎么名正言顺。
一见他们，估计以为他们是什么打秋风的穷朋友？
所以就迫不及待的秀了起来，可不是亲的就不是，底气不足，一旦发现有人关系比他还亲近，自然就不敢秀了。
想想也怪可怜的。
唐大哥显然也看了出来，警告的瞥了他一眼，叫他不要在别人地盘上瞎搞事情，一边也就坐下了。
那边的菜已经陆续上来，沈二爷一直没回来，沈琢砺就一直与唐三哥说话。
心宝闻着味儿，已经有点饿了，但团子也知道这会儿是在坐客，不能没规矩，只能窝在雁沈绝怀里，把玩他的带带叫自己分心，一边偷偷的咽着口水。
雁沈绝眉头直皱。
然后他从荷包里，取了一个小瓷瓶出来，里头是小粒的糖块，他就放了一粒在团子嘴里。
团子有东西占住嘴儿，就高兴了，叭叽亲了他一口。
其实也没多大会儿，沈二爷就回来了，是直接跃进来的，笑道：“来晚了来晚了，来来快坐下。”
几个人纷纷站起，过来坐下。
沈二爷明显很高兴，笑道：“我那一品碧啊，拿回来长的还挺好的……看来那几盆琼花也可以往回搬了，就是我那夏梅啊，长的好像不大好，心宝一会儿去瞅瞅？”
雁沈绝道：“心宝要睡午觉的。”
“哦，对对，”沈二爷道：“不急不急，等睡了午觉起来再瞅，我叫安顺给准备了房间了。那一会儿心宝睡觉，咱们就先去挑刀。”
他顿了一下：“昌儿跟为师在园子里多住几天吧，你们要不要也多住几日？”
“不了，”唐大哥道：“三郎一个人就挺打扰了，家里事情也多，咱们也不好多待。”
“客气什么！那就只住一日吧？”沈二爷笑道：“难得来一趟，我这园子大，只怕一下午转不完。”
唐大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也好，若是晚了，那就多打扰一日。”
雁沈绝没有插话，等到唐大哥做了决定，才道：“若是今天下午转不完，明儿上午我教心宝的时候，就顺便转了，总能转的完的，长的好的也没必要多看。”
沈二爷笑着答应，一边拿了公筷给心宝挟菜：“心宝吃这个，我这园子里厨师还是不错的，狮子头做的很地道，还有个擅做糕点的厨娘，回头叫她做一些给心宝吃。”
心宝早就饿了，坐在唐大哥一条腿上，努力干饭，一边道：“谢谢伯伯。”
雁沈绝坐在一旁，细细的把鱼刺拆掉，一小块一小块的放进她的小勺里，心宝一边吃着大哥喂的，一边还能空出手来，吃掉他投喂的东西。
其实心宝的饭量并不大，但是她爱吃菜不爱吃饭，所以基本上就是菜配粥，唐大哥不常喂她，要是只有他自己喂，还真忙不过来。
雁沈绝倒是习惯了，练过暗器的手拆骨头剔鱼刺都快的很，不但能跟上她的进度，还不耽误自己吃，动作明明快的很，偏又显得十分优雅。
心宝很快就吃饱了，雁沈绝把她抱回来，给她喂了几口茶，又告了声罪，带着她去门口濑了濑。
再抱回来的时候，心宝就不吃了，坐在他腿上，大眼四处瞅，雁沈绝这才慢条斯理的自己吃。
沈琢砺着实看不懂两人这相处，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道：“雁叔叔好会照顾小姑姑啊！”
雁沈绝只道：“嗯。”
沈琢砺眨了眨大眼睛，乖巧天真又可爱：“雁叔叔是小姑姑的亲戚吗？小姑姑为什么要叫你老婆？”
雁沈绝这一回，连嗯都没有嗯。
沈琢砺讨了个没趣，于是黯然的垂下了眼。
唐大哥打圆场：“小玉，你别搭理他，小绝不爱说话，谁跟他说话他都不怎么理的。”
沈琢砺点了点头：“哦。”
他有点无奈似的道：“我其实只是想好好招呼他，可能小玉年纪小，不大会说话吧！”
二哥哥低下头，遮住了玩味的笑。
这孩子，真的是……外表如此天真可爱，说话咋有种后宅味儿？
他这话分明是在说，雁沈绝这是在上门做客，居然不给他这个主人面子，太失礼了。
然而雁沈绝完全不在乎，沈二爷明显也不在意这个。
唐大哥仍旧笑着打圆场：“不会的，小玉别多想，小玉这么漂亮可爱，大家都很喜欢你。”
沈琢砺就笑了，一脸亲近的跟道：“唐大叔，你也是学武的吗？”
唐大哥道：“我不算学武，我就一个种地的。”
“哦，”沈琢砺就转回头，道：“那我只能跟三叔叔说了，三叔叔，我是学剑的，我好羡慕跟爷爷学刀的人，等三叔叔挑到了刀，咱们去演武场好不好？”
唐三哥这会儿胳膊还不灵便，筷子都用不了，二哥哥和唐四哥在旁边帮着他忙，正吃的手忙脚乱，闻言一顿：“啊？现在去我还啥都不会呢！”
沈琢砺笑道：“没关系啊，爷爷的演武场很大的，去见识见识也好。”
“行啊！”三哥哥神经粗的能跑马，不但没有被他秀到，还挺兴致勃勃：“去见识见识，以后没准儿我得常去了，是不是师父？”
第167章 四季花开
沈二爷笑道：“你知道就好！但凡你待在这儿，一天起码得在演武场待三四个时辰！”
“三四个时辰算什么！”唐三哥道：“我除了吃饭睡觉，其它的时候全待在演武场！！”
沈二爷笑道：“行，昌儿，这可是你说的，做不到我可要打的。”
唐三哥道：“师父放心！任打任罚！”
奶团子来回看着两人，忽然问：“那心宝呢？”
她小手手比着自己：“的的不哄心宝了吗？的的不爱心宝了吗？”
“啊？”唐三哥看着妹妹，顿时就卡壳了：“哄，哄，当然哄！哥哥最爱心宝儿了！”
他跟沈二爷道：“那师父，我除了吃饭睡觉哄心宝，其它时候都待演武场？”
奶团子大眼骨碌碌的转，偷瞄沈二爷一眼：“可系，哄心宝很费时间的！”
沈二爷笑而不语。
“这……”唐三哥憋了半天：“没事儿！大不了哥不睡觉了！！”
心宝：“……？”
心宝的葡萄眼睁的大大的，瞅了瞅沈二爷，又瞅了瞅他哥，急的不行又没法说，半晌才小手一摊，向后一倚，认了：“那，那的的还是睡觉吧，心宝有老婆哄。”
看穿了一切的沈二爷和唐大哥几个人，全都笑的不行。
二哥哥瞥了沈琢砺一眼。
沈琢砺一次一次的去看心宝，还皱着眉头，他显然觉得她在大人说话的时候插嘴，很不懂事，发现所有人都没有训斥她，又有些诧异和茫然。
可是他显然没有想到，心宝只是在心疼哥哥，笨拙的想帮哥哥偷个懒……
大概是因为到了新地方有点兴奋，居然一直到吃完饭，心宝都没有犯困。
于是一放了筷子，沈二爷就迫不及待的带着他们去里头。
过了月洞门，眼前陡然就是一片花海。
如今已是深秋，并非花时，园中却是百花齐放。
这片称的上浩瀚的花海，就藏在这平平无奇的矮墙后头，进门的时候大家甚至还在聊天，然后在跨过门的同时，齐齐驻足失声，团子和双胞胎，更是齐齐的“哇”了一声。
沈二爷显然很满意大家的表现，大笑道：“我这园子还不错吧？哈哈！”
他还低头问团子：“心宝乖乖，怎么样，好看不？”
心宝眼睛张的大大的，嘴巴也张的大大的，呆萌的小模样儿，可爱的不要不要的。
她猛点头：“好看！心宝这儿好看！”
她仰着小脸，问比她高的雁沈绝：“老婆，你那儿好看吗？”
雁沈绝一时没明白：“好看？”
她又问这里头个子最高的唐大哥：“大的的，你那儿也好看吗？”
唐大哥笑的不行，随手把她提起来，放到了右肩上，一手攥着她的小手手，“你自己瞅瞅好看不？”
心宝点头：“好看！的的这儿坠好看！”
唐大哥就扛着她，慢悠悠的往前走。
沈二爷这个留锦园，依山而建，占地极广。
但有花无景，完全是一片花海，没有什么造出来的假山啊湖潭啊回廊啊屋舍啊之类的……就是纯纯粹粹的花，只是因为依着山势，所以自有波澜起伏，大气而又自然。
除了种在地下的，也有种在花盆里的，有很多半人多高的大花盆，而且都是成系列的，例如天干、地支、四季、四君子等等，一放就是一大套，很是豪气。
而且不论什么花，生长也全都是一任自然，全未修剪，有的一枝高翘，有的挤成一团，各色各样，全不精致，却肆意飞扬。
这样的园子，如果叫很多文人雅士来看，心中可能会暗暗好笑，会觉得沈二爷草莽之人，果然造不出什么好景致。
可是看在心宝眼中，却格外觉得欢喜，这儿的每一株花，每一棵树，全都长成了它们自己想长的样子，而不是叫种他的人，依着自己的喜好去干涉他们。
心宝大眼亮闪闪，不住的发出惊叹之声，小奶娃直白的神情极度惹人爱，沈二爷喜的合不拢嘴，不住的与她说话：“怎么样心宝，这个不错吧？”
心宝猛点头：“好多！好漂酿！”
这一大片全是雁来红，金红相间的色泽富丽堂皇，一眼看过去，有一种巨大的满足感。
走了几步，心宝指着前头，超惊喜：“指龙卧雪！指龙卧雪！”
“对对！”沈二爷哈哈大笑：“小心宝真是眼儿尖，这就是紫龙卧雪！！我这几盆才买回来没几个月呢！全都是菊花的名种！花了我几百两银子！”
他指了指旁边：“心宝看那盆是什么？也快开花了，心宝儿认得不？”
几个人看过去，见那边那盆菊花才打了花苞，唐大哥还往那边走了走，看了妹妹一眼，想看她需不需要下来看。
团子把着他发髻，坐的稳稳的，完全没有要下来的意思，胖下巴点了点，特别有气势：“红杏山庄。”
她小手手依次指过去：“瑶台玉凤、残雪惊鸿、白牡丹。”
唐大哥不明觉厉：“不是菊花么，咋又有牡丹了。”
心宝道：“这系菊花的一种，名制叫做白牡丹。”
“不懂了吧！”沈二爷哈哈的笑：“繁儿你就别张嘴了，让我与心宝聊。”
唐大哥挠头，笑着不插嘴了，只余下一老一小，聊的十分兴致勃勃。
沈二爷这个人，真的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他这儿既有各种极其少见的名种，也有道边随处可见的野花，而且他明明张嘴就说多少多少银子买的，看起来似乎是个大俗人，可其实他并不真正在意它们的“身价”，几千两的一品碧，也会与一分不值的小野花放在一起，偏偏还挺大气又好看。
众人一直走了得有两刻钟，才把开花的渐渐走完了，前头就是一片绿意了。
沈二爷笑道：“现在你们懂了吧？我这园子有四个门儿，是按着四季分的，你们进的这个门，一进来，全是这个时候开的花……哈哈哈，得亏你们不是冬天来，不然你们得爬半天山才能进门。”
几人都不由得失笑。
心宝道：“伯伯，你真可爱，心宝喜欢你。”
沈二爷哈哈大笑：“心宝儿才是真可爱，可爱的不行，伯伯也喜欢你！”
他笑着捏了捏团子的小胳膊，一边问：“还往前走不？”
唐大哥仰头问：“心宝你不睡午觉了？”
第168章 心宝是个小瘦瘦
心宝摇头：“心宝不困！”
二哥哥怕她真不睡，晚上估计晚饭都吃不成，便道：“心宝，哥哥走不动了，要不心宝陪哥哥去休息一会儿？醒了再逛别的？”
心宝想了想。
她看了看前头的植物，又看了看下头的二哥哥。
奶团子好像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面对着事业和家族的抉择。
大家都忍笑瞅着她，然后心宝终于道：“那好吧。”
二哥哥啧了一声：“谢了啊，我面子还真不小呢！”
一听说心宝不去了，沈二爷立马翻脸不认人：“哎，跟你们逛园子没意思，既然心宝要去睡觉，我们就去库房挑刀吧。挑完刀你们自己随便逛。”
他转头叫：“小玉，带他们就近找个房间睡吧。”
沈琢砺自从进了门，可能是发现所有人都出乎他意料？
反正一句话也没说过，安静极了，听沈二爷叫了，才上前一步，应了一声：“是，爷爷。”
雁沈绝上前一步：“给我吧。”
唐大哥笑着把心宝放了下来。
心宝还回过手来，拍了拍大哥的肩：“的的，心宝重不重？哥哥肩膀拴不拴？“
“不重！不酸！”唐大哥立马严肃的道：“心宝这么瘦，这么漂亮，怎么会重？”
他捏了捏妹妹肉嘟嘟的小胖脸，睁眼说瞎话：“瞧瞧心宝都瘦成什么样了，是个小瘦瘦，简直太轻了，轻如无物！”
心宝开心了，笑出了小白牙，双手捧着自己的小胖脸，“对哒，心宝就系个小瘦瘦！”
几人：“……”
行吧，你开心就好。
然后心宝就开心的被她老婆抱走了。
二哥哥随走随笑道：“我陪着心宝就可以，你不想去看沈二爷的刀吗？”
雁沈绝直接道，“不想，我又不用刀。”
沈琢砺看沈二爷他们说笑着走远了，忍不住又道：“雁叔叔也学武吗？”
雁沈绝仍是只嗯了一声。
沈琢砺倒也乖觉，知道他再问，雁沈绝也不一定会回答，于是他就去问心宝：“小姑姑，你为什么认识这么多的花？”
团子毫不犹豫的道：“因为心宝冲明呀！又冲明又瘦！”
噗！
二哥哥笑的不行，雁沈绝也嘴角弯起。
沈琢砺憋了会儿，又道：“不知是谁教小姑姑的？”
团子道：“没人教，心宝寄几就知道。”
沈琢砺：“……”
他还想再问，雁沈绝道：“别吵！心宝要睡了。”
沈琢砺：“……”
他心里憋屈，却绽开一个天真可爱的笑，还吐了下舌头：“对不住，我不说话啦！”
雁沈绝轻轻把团子按到肩上，团子还想起来嗨，他却按着她背不让她动，走出去不到十步，团子就小脑袋一歪，手臂也慢慢滑了下去，睡着了。
沈琢砺把三人带到了一间客房，道：“这边一排都是客房，三位可以随意，我叫人送茶来，不知还要什么？”
二哥哥道：“不拘什么书，随意给我取一本来。”
沈琢砺含笑应下，不一会儿，就带着下人，亲自送上了茶水点心，一边也拿了两本花谱过来，道：“这边都是爷爷看的书，没有旁的。”
“没事，”二哥哥道：“我就是随意翻翻。”
他就接了过来。
沈琢砺在桌旁陪着。
雁沈绝早把心宝安置到了榻上，给她脱掉了小鞋子和小斗篷，然后在旁边的圆凳上盘膝坐下，二哥哥从床上拿了个不用的大迎枕，就在旁边的竹榻上，半歪着，很随意的翻着书。
两人都不与他说话。
这按说是很失理的行为，可是不知为何，放在他们身上，却似乎又十分的理所当然。
而且他毫不怀疑，但凡他张嘴出声，这两人必定会阻止的，因为会吵到那个小奶娃睡觉。
沈琢砺不由得抬眼，看向床上的娃娃。
她很漂亮，很可爱，但也只不过是个女娃娃，看起来还有些呆……但是沈二爷明显很喜欢她，他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么多话，而且那话，都不像是在逗孩子。
沈琢砺有点茫然，又有点委屈。
他明明也很可爱啊，明明比她更漂亮、聪明又可爱，且允文允武，彬彬有礼，他明明才应该是大人最喜欢的那种孩子，可为什么这次来的几个人，好像都不怎么喜欢他？
就是因为这个小娃娃吗？？
他盯着心宝看了很久，雁沈绝忽然抬眼，冷冷的盯了他一眼。
沈琢砺脸色一变。
在那一刻，好像一剑当胸，杀气几乎成形，他被煞的全身都是一僵，猛然别开了脸。
即便别开了脸，仍旧觉得他好像在盯着他，沈琢砺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站起来，快步退了出去。
门啪哒一响，二哥哥挑眉，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柱着头继续看书，一边悠闲的道：“没事，我觉得应该不是个坏人。”
不是个坏人，不是个坏孩子，应该没有害人之心，只是小心思多，不讨人喜欢罢了。
雁沈绝不答，静静的听了一会儿，重又闭上了眼睛。
心宝这一觉睡了一个时辰，等醒过来时，沈琢砺不知去了哪儿，安顺在外头侯着，带了几个人过去找他们。
还没到，就听到那边闹成一片，进了门，就看到一大片平整的空地，靠墙还有兵器架子，应该就是沈琢砺说的演武场了。
唐三哥站在场中，一臂屈起平举，另一手握着刀，小五哥正站在刀上，他自己也吓的吱哇乱叫，一边捂着脸艰难的保持着平衡，唐三哥显然已经托了不短时候了，额头微微见汗，托起的手臂却纹丝不动。
一见心宝过来，沈二爷就笑道：“哟，心宝乖乖儿，你起来了？”
心宝点了点头，人还有点儿没精神。
二哥哥问：“这是三郎挑的刀？”
“对，”小六哥抢答：“叫烛照刀！！伯伯说，这是一种神兽！！”
他跑过来，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给他看：“伯伯还送了我俩一人一把匕首！这一模一样的一对匕首！一个叫鲲、一个叫鹏，伯伯说这就是适合兄弟用的。”
二哥哥看了一眼，这匕首大概只有一掌多长，刀柄做成了蟠龙形状，就光看镶嵌的宝石就绝对不是凡品……按理说是不应该收人家这样的东西，可是如今唐三哥已经正式拜师，两家成了亲戚，长者之赐，再要计较价值，倒是损了情份。
第169章 植物中的大熊猫
于是二哥哥只道：“这是利器，好生拿着，不能随便用。”
“没事儿！”小六哥道：“抽不出来的！伯伯说要等我们学武有成才能用，如今只能看着。”
唐大哥也道：“伯伯把刀鞘捏闭了，如今是抽不出来的。”
二哥哥点了点头。
然后小五哥终于站不住了，掉了下来，沈二爷很随意的接住，随手放到一边，一边就把旁边一块大石头放上去了，一拍手：“自己试着撑不住了就停，其它人自己玩。心宝儿，走走，伯伯抱你去逛园子。”
雁沈绝退后一步：“我与你一起。”
沈二爷笑了一声，也没拒绝，于是几个人就从演武场出来往右，捋着边慢慢的溜达。
雁沈绝做不来扛着小团子的事情，所以就把她朝前抱了，这样一来，心宝与沈二爷就像并肩走路，一老一小随走随交流，后头的雁沈绝简直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小推车，一句话都插不上。
其实沈二爷这儿，大多的花，都种在他们喜欢待的地方，所以都是长的挺好的。
心宝甚至还看到了一棵华盖木。
这就是传说中的“植物中的大熊猫”，起源于1.4亿年前，是木兰科中最古老的单属种植物之一，虽然在她的时代还没有灭绝，但也仅存了几株而已。
这种树对于生长环境要求极为严格，湿度、温度什么的一点不合适都不成，沈二爷这一株，也长的不算好，但是看的出来是用了心了。
沈二爷道：“这树是真难种，比伺候孩子都难，去年死了两棵，今年这棵也不大好了，这种树不怎么抗冻，还不能断了水，这么大一棵也搬不进花房去。花匠说咱们这儿种不了，我也快要死心了……”
小老头叨叨不停，心宝静静的听了一会儿，从雁沈绝怀里下来，张开小手臂，抱住了那棵树。
她说不太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可是在这一刻，她小小的心里，盛满了一种说不出的东西，让她又开心又难过。
沈二爷的话有点说不下去，停了口，奇怪的看了看团子，又看了看雁小郎。
雁小郎神情沉静。
沈二爷仔细瞅了半天，也没能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只能又转回头看着心宝。
他心说这孩子不会是个司木的神仙吧？
不然才这么点点大，又没有师承，怎么能知道这么多东西？
雁沈绝的情绪，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激荡，他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走过去，轻轻蹲下，搂住软乎乎的小团子：“心宝？”
心宝转头，大眼雾蒙蒙的，她道：“心宝喜欢这棵树……不，不是，心宝喜欢这里……心宝，心宝说不懂，你懂吗？”
雁沈绝温言道：“我懂了。”
沈二爷：“……”
所以，你到底懂了什么，说给我听听行不行？
心宝却是松了口气，立刻向后，非常之理所当然熟门熟路的，坐到了他膝上：“树好硬，硌到了心宝的脸，疼疼，老婆呼呼。”
雁沈绝失笑，轻轻扳过团子的脸，吹了两口。
心宝小脑袋一摇，就把脸凑到了雁沈绝嘴上，“不疼啦！”
无故被碰瓷/嘴的雁小郎：“……”
她站起来，一指上头：“老婆采种只吧，采了我们种！”
行吧，雁沈绝就把她放远一点，然后就按着她的指挥，上树去采种子。
沈二爷在心宝旁边蹲下，小老头摸着胡子，身子歪过来，小心的打探：“能种花吗？”
“不几道，”她道：“心宝试试。”
按说在这边是种不活的，环境土质海拔都达不到，但是遇到了，为什么不试试呢，也许就能种活呢？
于是几个人采了一些种子，洗干清先晾在一边，团子还叮嘱雁沈绝：“老婆，明天早上你要叫我来种。”
雁沈绝点了点头。
一趟忙完，也该吃饭了，这次吃饭就去了这边的主院，比那个简陋的小花厅要好的多，但也仍旧不是富丽堂皇的风格，几个孩子商量着要吃火锅，沈二爷从来就没架子，还真就答应了，然后就分了两桌。
唐大哥几个人瞎逛的时候，见到了园子里的花房，吃饭的时候，唐大哥还跟他道：“伯伯，我们村里那暖棚，比起来太简陋了些，能成吗？”
沈二爷也不掩饰：“能成不能成的，谁知道呢？我这园子里，有六十多个，还是七十多个花匠，各人只管那么一点，就这，还有花种不活，或者好好的死了的，所以我就想着，换个地方试试，说不定就能种出点好东西来呢？”
他笑眯眯的瞅了眼心宝：“反正我在园子里不在园子里，花匠都是一样干，再下去差不多一个月，园子里也没几朵花了，所以我住哪儿本来就无所谓。”
心宝吃饭的时候，一向很专心，名副其实的干饭宝，但今天吃的有点心不在焉，一边吃着，还问：“伯伯，你园只里有红豆杉吗？”
沈二爷筷子一顿：“红豆杉？”
“对呀，红豆杉！”心宝点头：“就系紫杉、观音杉。”
沈二爷摇了摇头：“没有。好看吗？”
心宝想了想：“有红色的果果。”
说好看，并不多么好看，但同样算是植物中的大熊猫，被称之为“国宝”。
这是第四纪冰川遗留下来的古老树种，在地球上已经有了250万年的历史，也是一种公认的，濒临灭绝的抗癌植物。
沈二爷问：“心宝想要吗？想要伯伯就去打听打听。”
心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心宝没有想要。心宝几是想几道。”
她对于“拥有”从来就不执着，只是看到就会有点开心，重新见到灭绝了的植物更开心，若是有可能的话，能够为这些灭绝，或者濒临灭绝的植物延续做点什么，那就更更开心了。
二哥哥怕沈二爷真的去找，就笑着把之前一品碧的时候，心宝那句话跟他说了。
沈二爷捋须沉思……心说更像神仙了呢！
神仙，全天下都是她的，所以才不像我等俗人，一听说个什么，就想弄回园子里头来。
第170章 团子的三板斧
晚上心宝是跟着唐大哥睡的，一间客房一个人，园子里又香又静，几个人又都不认床，睡的都挺好。
早上心宝照例起的不算早，吃过早饭，雁沈绝就带着她出来练武。
算起来也练了半个月了，呼吸之法心宝已经记的很熟了，换了个地方，这个地方又满眼都是心宝很感兴趣的植物，正好可以试试一心二用。
这其实也是雁沈绝的最终目的。
因为雁沈绝教的这种呼吸之法，要的就是熟练，练成习惯，就像原本的呼吸一样不需要思考，然后行走坐卧，哪怕是睡觉的时候，都是要用这种频率呼吸。
短期内看不出什么，练上一年半载，对于体质就会有非常明显的改善。
心宝起先并没有察觉到雁沈绝的阴谋诡计， 她就是老老实实的照常练武。
但是在村里练都是转圈圈，在这儿练，却是一直在往前走，心宝不时的就能看到一株自己感兴趣的植物，小眼神儿就瞥过去了，步子也停了，呼吸自然也就停了。
雁沈绝严厉喝止：“心宝继续！”
团子试图撒娇：“心宝想看看这花花。”
“不行，”雁沈绝道：“练完武才能看。”
心宝道：“等心宝看完花花，债补上这个时间行不行？”
“不行，”雁先生铁面无私：“不能中断，必须坚持练，心宝听话。”
心宝上前一步，伸出胖爪子想抱他手，发现他手背在身后，于是双手抓住了他的袍子，仰脸儿撒娇：“求求你啦，老婆，你坠好啦！心宝就看一会会花花就回来练武，行不行呀？”
雁小郎耳尖微红，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连环萌击：“不行的，心宝，你听话，真的不行。”
心宝扭来扭去，“可系心宝真的想看花花，要是练完再看，心宝就会不记得花花在哪儿了。”
“不会，”雁沈绝道：“等练完，我们原路走回来，你想看那个就看哪个。”
心宝委屈巴巴：“老婆，你系不系不爱心宝了。”
“不是。”
“心宝不爱你了！”团子终于怒了：“心宝要换老婆！”
雁沈绝转回头，看着她。
半晌之后，他开始掏荷包，然后从荷包里拿出一张纸，展开给她看，纸上写着“永远爱老婆。”落款：“心宝。”
心宝：“……”
雁小郎的白纸黑字真凭实据，完美打赢了团子的三板斧。
团子于是垂头丧气的继续练。
但周围的植物们，她真的很感兴趣，可练功又不能停，呼吸错了还不行……都不用雁沈绝多说一个字，心宝大佬就开始全力运转了。
正所谓，
花花，我所欲也；练功，老婆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就使劲想办法得兼也……
于是心宝摇头晃脑，东张西望，脚下却仍在奋力迈步。
半刻钟之后，雁沈绝不动声色的长吸了一口气，薄唇微抿，抿住了那个颇有几分惊喜的笑意。
他真没想到，奶团子居然是个天才！！居然过渡的这么容易！
等到三刻钟……是的，如今心宝的练武时间已经加到了三刻钟。
总之三刻钟之后，雁沈绝宣布结束，带着团子走回来的时候，团子已经可以一边看花，一边跟他聊着天，仍旧下意识的保持着那个呼吸频率。
雁沈绝忍不住，摸了摸团子的头：“心宝真棒！”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挨夸，但心宝仍旧点头：“对哒，心宝真棒！还瘦，还漂酿！”
雁沈绝：“……”
雁小郎不明白她明明长了个糯米团子样，为什么却这么喜欢当瘦子，但还是毫无原则的点头：“对，又瘦又漂亮。”
用过午饭，二哥哥就准备回去了。
但是团子还没来的及把花园转完，死活不肯走，雁沈绝觉得这个环境有利于巩固她的练功进度，也没有反对。
沈二爷正中下怀，立刻表示可以先让安顺把其它人送回去。
于是商量了一下，安顺把唐大哥、唐二哥和唐四哥送了回去，心宝和唐三哥、雁沈绝、双胞胎准备再多住两天。
雁沈绝还叫人去元宅，拿来了一些他的衣服和心宝的衣服。
安顺回来的时候，也把双胞胎的衣服带来了两件。
双胞胎快玩疯了。
要知道这园子外头是有围墙的，所以虽然地方很大很大，包了整座山，但是不会有野兽，连小兽都不会有，又是几十个花匠天天转的，不会有什么危险，简直就是双胞胎的天堂，两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沈琢砺虽然年龄也不大，但是他有文课也有武课，如果照常上课，一天的空闲时间并不多。
但他还是会过来找沈二爷一起用饭的，所以一般吃饭的时候会见上一面，可能是发现这一伙人每一个人他都看不透，惹不起，所以小少年乖觉的很，话也少了不少。
鱼塘村里。
原本村里没人知道唐三哥拜师的事儿，也不知道那个赖在他们家的沈二爷是城里人，自家还趁个大园子。
但兄弟几个一起走了这趟亲戚，村里人顿时都知道了。
咋说呢，二哥哥几个人回来的时候，就明显能感觉到，村里人对他们十分热情，有了几分雁沈绝说的那种境界了……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渐渐意识到，唐家人是他们攀不上的了，所以本能的就会敬着些。
二哥哥他们都能察觉到，更何况林娘子。
做饭的那伙小媳妇大婶子的，简直是天天围着她转。
秦氏与唐家老宅，占着邻居的便宜，又带来了第一手消息：“我跟你说，今天官府把那谁……小刘氏接了去了。”
不止一个人问他：“官府？？接她去干啥？”
“我也不知道，”秦氏道：“我只模糊听着，说是跟唐三水那个坏人墓有关。”
“哦哦！”高嫂子道：“我知道了，下墓的时候不得扫，不得上灵啥的。”
这虽然不是什么好墓，但毕竟是个墓，要把唐三水的棺材弄进去，也是要有一些仪式的，这些人估计是嫌晦气，或者是害怕恶鬼什么的，所以才叫了小刘氏过去。
旁边的嫂子低声道：“为啥……叫她去呢？一个妇道人家……”
她隐晦的看了看林娘子，林娘子只装没事人，笑笑没说话。
第171章 只做了一件错事
这架势看在旁人眼中，那妥妥是有底气，大家顿时更加的敬畏。
但其实，林娘子自己也很懵。
还是那句话，不管啥墓，那都是个墓，入土是需要有一些仪式的，而葬礼这种事情，按风俗妇道人家确实是要退一步的，得有男人来进行那些必要的流程。
这种晦气的事情，谁都不想干，找死者原来的亲人来做是必然的。
林娘子还以为这个活儿唐青山是推脱不了的，没想到，官府居然连通知他们的意思都没有，就当他们不存在，直接就叫小刘氏去了。
所以她很是琢磨不透，下午还跟唐青山嘀咕这事儿。
唐青山只道：“大约是与元家有关的。”
确实如此，元老爷子哪怕离开朝堂，甚至离开了京城，也是帝师后人，身上有景行伯的爵位，且是天下有名的大儒，他的名帖，份量是很重的。
布政使大人的这位小舅爷，对这些读书人的事情不算了解，但他起码知道，元老爷子在京城肯定有几个新朋故旧，不是能轻易得罪的。
更何况，刘县令那边审完了人，又把那边的情形调查了一遍。
元老爷子两个儿子都与唐家人交情莫逆，再加上，那几个人供述，说他们还没出手，就叫一个老头子轻而易举的收拾了，一人用不了第二招。
朱印忠顿时就怂了。
对他来说，元家人还好说，可那些人，都是他养在民间的好手，这么多人抗不了一个老头子三招两式，那这老头子得多厉害？
他傻了才会得罪这么厉害的江湖人。
所以他一寻思，唐青山如今不过一个乡下人，身家榨干了，最多也就二百两，犯不着为了这二百两，冒这么大的风险。
于是他立刻就把这件事情揭过了。
下头人一看这架势，当然也就给了唐青山一个顺手人情，反正有陈氏这个现成的软柿子，唐三水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合不合规矩什么的，关他们什么事。
当然了，表面上还是很冠冕的表示，因为唐刘氏是大义灭亲的忠义女子，是她将衣冠枭獍绳之以法的，所以唯有叫她来完成落葬，才是圆满。
一来二去的，就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什么时候都少不了闲人，一听说枭獍墓今日落葬，不少闲人一大早就过来看热闹。
正常落葬其实就是打扫打扫墓坑，点个长明灯什么的，就要下棺了，但唐三水这是恶人墓，还要放一些镇.压赎罪之类的法器，步骤冗长。
小刘氏站在一旁，一手按着心口，眉头蹙着，身体摇摇欲倒。
她觉得自己可真是太苦了。
如今这情形，还不如唐二河死了，毕竟死了她就是寡妇了，可以再嫁了，现在摊上个活死人，她想找个男人依靠一下都不行！
本来以为总算把这娘俩儿都送走了，可以喘口气了，没想到，盖墓还要她出钱，掏空了她的银子！！
她家徒四壁，日子已经够惨的了，官府还要可着劲儿的欺负她，落葬还要她来！！
凭啥！凭啥啊！！
她又不是唐三水的遗孀，更不是他仅余的孤女，说破天去，也轮不着她一个二嫂子来干这事儿吧！！
当时她几乎要歇斯底里了：“为啥不叫唐青山来！他是长兄！！叫唐青山来啊！！”
办事的衙役直接道：“你是大义灭亲的忠义女子，我们大人抬举你才叫你来的……”
小刘氏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我才不要他抬举！他怎么不去抬举唐青山啊！！抬举他儿子也行啊！谁都行啊！！”
官差脸色一沉，看着她，小刘氏顿时发现失言了，吓的退了一步。
官差冷着张脸：“不是你告的状吗？这些事儿，不都是你折腾出来的吗？你要不愿去，也行啊，原本大师们就说，可以在墓里放个人的，要不你就收拾干净，在幕里长长久久的镇着唐三水……”
他故意吓唬她，说的煞有介事：“不就是活埋么，想来你如此忠义，一定愿意的，对不对？到时候从你脑袋上头开个口子，灌一点水银进去……”
小刘氏吓的抖如筛糠，一声不敢吭，只能麻溜的跟了过来。
其实这一趟并不辛苦。
因为这并不是普通的葬礼，是不需要哭也不需要跪的，她只是极度不习惯站在前头撑事儿，多少人围拢着她，她就更觉得自己孤身一人，真真是世间头一号的苦命弱女子，怎么就没有人来怜惜怜惜她呢？
她只顾着自怜自伤，也从来习惯了用这样凄婉的态度对人，却从没想过，她是做为一个“忠义”的标杆站在这儿的，所以，你这一脸悲伤的啥意思？
你这是不舍得唐三水死？？那你当初为啥要告密？
她卷钱逃走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信的人也不多，大部分人信的都是官方解释，那属于政治正确。
闲人对于“榜样”从来苛刻。
你是君子，就必须永远高洁如雪白壁无瑕，哪怕一点点不妥，大家也会说，原来你以前都是装的啊！
更何况，小刘氏所谓的“大义灭亲”，本来就是极有争议的一件事儿。
觉得她对的人，都是拿心怀正义，心存忠义什么的说事儿，乍然一看她这悲悲凉凉的劲儿，好像下一刻就要伏地痛哭，这些支持她的人顿时就底气不足了，咋觉得这么不像呢！
小刘氏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没有注意到旁人的议论。
她娇娇弱弱的打扫了墓坑，然后在僧人们放完一应法器，又放下棺木之后，铲上一铲子土，余下的事情就不用她管了。
这边很快就堆成坟堆，然后开始砌，围观的人渐渐散了，官差也散了，只余下工人还在忙活。
小刘氏回过神来，茫然道：“我，我能走了吗？”
工人那边，还有个官差在看着，懒洋洋的道：“不走干啥？你还想陪他过个夜？醒醒吧，人死了，就啥也不行了！”
众工人纷纷偷笑。
小刘氏露出了羞愤之色，转回身来，又变成了茫然。
来了这大半天，没喝一口水，没吃一口饭，也没有人送她这个忠义女子回村，小刘氏只觉人生之惨，莫过于此。
小刘氏也没有银钱雇车，一路走回了村儿，满腔悲愤不敢向着官府发，脑子一热，就忘了害怕。
她跑到盖房子的那边，朝着林娘子哭道：“姐妹妯娌这么些年，我就做了一件错事儿，就是婆婆卖心宝我躲了，我一个当儿媳妇的不敢得罪婆婆，我就该死吗！为啥要这么磋磨我！为啥啊！你们能不能给我留条活路啊！！”
她嚎啕大哭，简直闻者流泪，见者伤心。
第172章 亲祖宗都没这么大的脸
众人还没回过神儿来，秦氏叉腰就迎上去了。
秦氏高门大嗓的道：“啥叫你就干了这一件错事儿？？你男人骗走青山哥的银子不是事儿？唐招弟找上门来打人不是事儿？我知道！我自知道，你都能干出来撇下亲孩子，自己卷了钱逃了的事儿了，你自是不觉得男人孩子干的事儿，能搁你身上！对不对？？”
“那行！！那我再问问你，你撺掇着刘婆子闹假死不是事儿？你明着送衣裳暗里盘算人家的银钱不是事儿？你当着官差的面儿叫人家找青山哥去，这更是满村儿全听耳朵里的，照你说这都不是事儿？？”
秦氏嘴皮子溜的很，突突突的一通输出，小刘氏都叫她给突突愣了，哭声都给停了。
秦氏继续道：“你自己不出头，暗么搓的撺掇人，干了这么些的事儿，要是叫你算计着了，大房不光要破财还没了名声，叫官府盯上了更是没好果子吃，前头府城的事儿还现摆着呢！！你安的这叫什么心！！结果就因为人家福气好，没叫你算计上，你就心安理得了，就觉得你啥也没干好清白一人儿？我呸！”
她照着地上呸了一口，“再说了，你咋不想想，就算你真啥也没干，大房又干啥了？人家才真真儿是啥也没干！！人家就是不管你不养着你了，这不是应当应份的么！人家又不是你爹你娘你男人，凭啥要养着你？！养条狗还看家护院呢，养你倒回头来咬主子家，人家图啥咧？？吃了亏不长心眼儿人家傻啊！！我呸呸呸！！”
她唾沫星子都喷了小刘氏一脸，哼了一声：“要叫我说啊，你现在这样儿全是自已作的！你就是活该！自己作成这样还觉着自己特有理，你算计人家算计到死都没错，人家不把你当祖宗供就是对不起你！！刘苹儿啊，你脸可真大！亲祖宗都没有你这么大的脸！！”
小刘氏一个字也反驳不了，呜呜直哭，旁人纷纷附和。
林娘子都听愣了。
做为一个习惯了能动手就不哔哔的女侠，其实林娘子真的不擅长吵架。
撒泼骂街的见的多了，但是像秦氏这种句句站在理上的吵架，真的不多见！！简直忒犀利好嘛！
林娘子几乎是立刻决定，要跟秦氏当姐们儿！
秦氏确实是个聪明人，她看出唐家势头好，就过来讨好结交，身段放的极低。看出小刘氏烂泥扶不上墙，就毫不犹豫的打压，一点不留情面……
确实精明，确实势利，但不得不说，但凡她不倒，有这么个精明的姐们儿在，真的很省事儿。
本来这种时候，确实可能会有人觉得小刘氏可怜，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帮她说两句话好话的，结果被秦氏这么一带，有理有据的这么一说，大家顿时一面倒的开始喷小刘氏。
小刘氏都快疯了。
她觉得上天何其不公！她咋就处处不顺当！全都欺负她！
她一口气没上来，一头栽到了地上。
大家吓了一跳，齐齐发一声喊，退开几步。
秦氏也愣了，然后她飞快的道：“刘苹儿！你少来这套！你这是装死装上瘾了！撺掇刘婆子还不够，自己还装死！我跟你说，你休想赖上我！！”
话虽如此，心却也慌了。
大家也有些不知所措，有人道：“请老叶叔过来看看吧。不像是装的。”
“应该不是装的，装的摔不了这么实络络的，鼻子都卡破了。”
这种时候，林娘子当然不能叫秦氏出面，于是就直接上前几步：“婶子嫂子们，搭把手把她抬她家去，小秦嫂子，你帮我去请老叶叔过来瞅瞅。”
秦氏松了口气，赶紧应了。
于是大家就把小刘氏抬回了家，唐老叶比她们来的还早一步，上手一搭，就是一皱眉头。
大家都道：“咋滴？她是不是装的？”
唐老叶没说话，又细细的把了一把，眉头直皱，就是不说话。
最后秦氏都急了：“到底咋了，老叶叔，你倒是说句话出来。”
唐老叶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说了：“她这是……有了。”
秦氏先还有点懵：“有了，有啥了？”
她猛然回神，倒抽了一口凉气：“有，有了？？”
大家面面相觑。
唐二河出去三年了，从来没回过家，结果现在小刘氏有了……村里不少人听过她和唐三水的风言风语，难道这，这是唐三水的？？
可是唐三水死了啊！！
这一下子，大家真的懵了。
族长被请了过来，一听这事，老半晌都不知道要说啥。
前头出了个唐三水，他们村儿就够丢人现眼的了，满心想着这些事儿早点过去，偏生就是过不去，又摊上了这么糟心的事儿。
他真不知道要咋处理。
他就去找了里正。
里正在这方面，比族长可要清醒的多。
他虽然也姓唐，但如今的里正，权限还是挺大的，例如他管的就有三个村儿，近五百户人家，并不只有唐家人。
唐里正气急败坏的道：“这点事儿你看不明白？这事儿官老爷不想闹大！闹出这样的事儿，人家官老爷脸上不好看！！好不容易把坟盖好了，唐三水入土了，又给整个遗腹子出来？你这是想干啥？”
他压低声音：“不能声张，不能浸猪笼！这个妇人，只能自尽！！她不想自尽也得叫她自尽。”
老族长直捏胡子，好半晌才点了点头：“好。”
里正又道：“老叔，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说话难听，是这事儿真不小，你可得好生约束着，叫族里人千万别多嘴多舌的，不然万一事儿传出去，人家官老爷觉着你们村咋这么多事儿呢，一个恼火，多收你一成租子，你这一年就够饿死几个人的！”
老族长叹道：“我明白。我去办。可是那个孩子……唐招弟怎么办？”
里正道：“叫唐青山养！”
老族长想说什么，里正直接一摆手：“甭跟我提谁害谁，我就知道唐家没人了，他是孩子大伯，他不养谁养？别人家咋没出过唐三水这种祸害，偏他家出了？可见这个唐青山也未必是个好的！都是一路货色！”
老族长苦笑着退了出来。
第173章 手上沾条人命
唐里正的意思很明显，小刘氏不想死也得弄死她，然后弄成自尽的样子，而且要尽快。
这样一来，一是事情能很快消停，二是若事情不小心传了出去，官府一听说她是自尽的，起码算个识趣的，也不会迁怒村里人。
当然了，假装孩子不是唐三水的也是个办法，可一时之间，又上哪去找这么个奸夫，又得节外生枝。
可是道理归道理，他们就是小老百姓，哪里干过这种事儿。
老族长虽然同情唐青山，这会儿也顾不得了，直接叫他儿子去找唐青山。
结果去了一问，元家人说是唐三哥那边有什么事，一家子都急匆匆的去了县城。
老族长一听这话，就只剩下苦笑了。
什么事啊，这分明就是躲了！
人家这才是真聪明人，估计一听说这事儿，就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果断抽身就走了……如今人家在城里有亲戚，还不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他们住的起，他可等不起！他没办法去找他们，也不知道去哪儿找他们，就算找了他们也肯定不回来！
这事儿，还真就砸他手里了。
老族长也没有办法，只能跟他老婆商量了商量，然后又去了里正家，两家人一起去了唐家老宅。
唐里正做事情，比老族长要狠的多，或者说果断的多。
他知道这事儿他脱不了关系，也不往后躲，先叫他儿子上去，把小刘氏给捆在了床上，拿布堵住了嘴，省得她哭叫嚷嚷，又把事情闹大了。
然后族长老婆和里正老婆才过去，开始劝说小刘氏。
其实在这个事儿上说，不管奸夫是谁，不管有没有孕，一旦露出来，小刘氏怎么都是个死。
差别就是怎么死。
是按着族规浸猪笼，还是自尽。
而且现在不能浸猪笼了，就是她自己自尽，和他们帮她自尽的差别。
当然了，最好还是她自己自尽，毕竟不管好人坏人，谁想手上沾条人命呢，还不一辈子卡心里过不去？
族长老婆和里正老婆没少干这种劝人的事儿，嘴皮子都溜的很。
族长老婆掏心掏肺的样子：“咱们一个村儿这么多年，怎么也有些情份，不是咱们想叫你死，是实在没办法，官府恨着唐三水，你也不是不知，你唯有好生去了，官府才不会追究你的不是，否则的话，一样是死，临死还要受磋磨，却是何苦来？”
里正老婆给她唱白脸：“你也别想着，找副落胎药喝下去，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本来要没人知道，也未必不行，可谁叫你自己跑去招惹人家林娘子，把这事儿当着人暴出来，捂都捂不住，说句不好听的，你这就是活该。”
族长老婆叹口气：“是啊，捂不住了，不管这孩子是谁的，二河不在家你怀上了，这都是不守妇道，真叫你按着族规去浸猪笼，咱们也不落忍，这人泡河里，老长时间不死，得多难受，临了临了还受个大罪……再者说，也丢人现眼啊！你纵是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二河，为招弟儿想想。”
里正老婆道，“你别跟她费这嘴皮子了！她不要脸的事都干下了，活该浸猪笼，活该受大罪，你有啥不落忍的！刘苹儿，你对不起二河，还不好生照应他的骨血，也不怕下去之后刘婆子撕了你！”
小刘氏拼命摇头，眼泪直流，可是她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嘴也堵的严严实实的，一个字也说不出。
族长老婆叹道：“我这不是心疼孩子么！招弟儿眼见大了，事儿只要莫闹开，招弟儿孬好不济的有间大屋，嫁个好郎君，也能过好日子……要是闹大了，人人都知道招弟儿有个不守妇道的娘，叫这孩子以后还咋过！”
里正老婆仍是唱白脸：“哭屁啊！你还有脸哭呢！我懒的跟你说了，反正就这么个话，你怎么着都是个死，想不死，劝你别发梦！！你不要脸，唐家族里还要脸！！你但凡还有三两人心，还是个当娘的，就自己上吊，给孩子留些身后情儿，也落个好名声，省得死都死了，还叫人戳着脊梁骨头骂！”
唐招弟缩在另一边的顶厢柜后头，耳朵贴着柜子，把这些人说的话，句句都听的清清楚楚。
这些日子，娘俩闹腾的跟仇人也差不多了，可是再闹腾，乍一听说小刘氏要死，唐招弟心里都是惶恐的。
又惶恐，又有些酸楚，往常小刘氏对她的好，也都想了起来……她心里有些难过，掉了半天眼泪。
可是听着听着，眼泪就慢慢的干了，她有些焦急的捏紧了拳头，忍不住就有些怨怼。
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她怎么还不答应呢？
既然怎么都是死，那她就不能为了她换一种死法吗？？
她就非得丢人现眼的叫人拖去沉塘，自己死了，也叫她不好过？？
是了是了，她就是这样的人，她最多拿着大房给的东西，自己用不了吃不下的，过来给她，大房一走……叫她少吃一口匀给她，她都不乐意！
她就是没点子人心，不像个当娘的，她居然还指望她能为了她干啥！
她分明就是临死了也要拉她垫背！
唐招弟越想越恨，直恨的咬牙切齿。
族长老婆俩人也有些急了。
两人好说歹说，嘴皮子都磨干了，可是小刘氏哪怕不能动，还是拼命摇头，就是不答应。
虽然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着没人想死，可是她们着急啊！
最后两人互相一使眼色，里正老婆就道：“算了！跟这种没人味的畜生说啥！她自愿丢人现眼浸猪笼，那就浸猪笼！我叫人预备着！走走走！！”
族长老婆长叹道：“刘苹儿，你说说你，为啥就是想不开呢，在水里活活的淹死，多受罪啊……”
两人就站起来，做势准备出去。
唐招弟急了，一头冲了出去：“别，你们别走！”
族长老婆还吓了一跳：“是招弟啊，你也劝劝你娘，该说的话我都说了……”
她摇头叹了口气，与里正老婆一起走了。
第174章 娘坏毁三辈儿
唐招弟急的追了两步，然后转回身来，慢慢，慢慢的走了进去。
看着床上哭个不停的小刘氏，她全身发抖，头嗡嗡的，眼都发了红，又怕又恨又紧张……
最终，她慢慢，慢慢的举起了手。
小刘氏看着她，拼命摇头，摇的头发都散乱了，眼中全是乞求。
但唐招弟仍是坚定的按了上去，她双手按着，神经质的喃喃：“是你不好，全都是你不好，你对不起我爹，你对不起我……”
她终于哭了出来，“你别怪我，你别怪我，我也不想的，反正你本来就要死了，不是我的错……”
她哇哇大哭，两只手却始终一动不动，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小刘氏手脚拼命的挣扎了一下，双眼大睁，气绝当场。
不远处的树上，一个人影无声无息的跃了下去。
昏暗的天色掩去了他的行迹，他一路飞也似的回到了元家，往院儿里头一落，摘掉面纱，又是那个兔子一样腼腆的小书童。
他飞也似的把情形说了一遍，一边吐槽：“这一家子人，可真是绝了！子杀母！女杀母！！全都是一些没人心的东西！”
元大哥慢悠悠的喝着茶，“你没听说一句话么？爹坏坏一窝，娘坏毁三辈儿！这些事儿，根子全都在那个老太婆身上！她往死里祸祸青山叔，往死里宠唐三水，一家子都不把大房当人看，天长日久的，可不就不把所有人当人看了么，然后肯定也不把爹娘当人看了……”
“还真是诶！”太平蹲在他脚边：“唐青山不爱说话，所以他没用。孩子都是林木兰教的，林木兰性子爽朗，所以大房每个孩子性格都挺好的，小心宝尤其可爱。”
“不对，”元大哥无语：“青山叔不爱说话是不爱说话，但他也不是没用。除了言传还有身教呢，林婶子爱说爱笑吧，其实没什么心眼儿，倒是青山叔是个肚里有成算的人，这一家子的舵，在青山叔手里把着呢……”
说了一半儿，他忽然回神：“不是，你搁我这儿废什么话呢，还不赶紧的进城跟小绝说一声？”
“哦！”小太平站起来道：“那我骑唐家的驴去行吗？我还从没骑过驴呢！”
元大哥扶额：“行吧，去吧……”
小太平乐颠颠的走了。
却说留锦园中。
心宝的生活按部就班。
但因为她已经初步掌握了一心二用的技能，所以现在可以一边练功一边看花了。
雁沈绝暂时取消了文化课，心宝练完功，立刻就可以无缝衔接，与沈二爷开始看花，雁沈绝只私下跟沈二爷提了个要求，尽量让她自己走路。
团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就等于练功拖堂了，还觉得小日子挺充实。
两三天转下来，总算是把园子初步过了一遍，沈二爷也发现了，其实奶团子所知道的很多花的名称，与他所知的不一样，但又明显不是临时取的。
所以，沈二爷心想，这难道是天庭里的花名？？
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堪称殷勤的跟着团子跑前跑后。
看完一遍之后，团子也开始动手了，例如华盖木的种子，她就找了地方种了下去，一晚上过去，就长出了小小的嫩芽儿……所谓的娇贵不好长，就跟闹着玩儿一样。
很多长的不好的花木，可以挪个地方，需要修剪的花木，她也开始修剪。
修剪倒不是为了花形好看，是为了长的更好，因为根系支撑不了这么多的分枝。
只不过她自己的小短手剪不了，雁沈绝也不是专业的，所以沈二爷叫了花匠来，平时就远远跟在后头，需要动手的时候，不管是修剪还是种，全都叫花匠动手。
剪下来的枝子，不用说就直接插进了土里。
但咋说呢，开挂宝实在是甜蜜的负担，心宝是凡种必活，一点小碎枝子都能种活，还都长的贼快，基本上今天种，明天绝对能看到芽儿，都不是一变十了，分分钟一变百。
沈二爷倒不是养不起，而是没必要啊，一种花要个几百株做什么呢？
所以沈二爷就跟心宝商量：“心宝，伯伯准备买一些花盆，以后但凡我有的花，你要插就直接插进盆里，然后长活了就去卖，卖到的钱，全给心宝。”
心宝下意识的摇头：“心宝不要钱，咱们君子协定了呀！”
“没有，”沈二爷笑道：“心宝弄错了，咱们没有君子协定，伯伯收心宝的哥哥，是因为他合适，这收徒的事儿，是不能拿来交换什么的……心宝帮我种花，本来是我花钱请心宝的，但现在咱们是亲戚了，就成了心宝帮我忙了，我养不活的，心宝帮我养活，我种不出来的，心宝帮我种出来……这是我占了便宜，这就够了。然后，就譬如这些，”
他一指地上：“这些是我的花不要的，是心宝修剪下来的，然后换了别人，就种不活，就没了，心宝能养活，是心宝的本事，所以心宝当然可以拿去卖，卖了的钱，也当然是心宝的。”
沈二爷跟心宝说话，一向都和气又认真，就好像跟大人说话一样，把理说的清清楚楚，速度也很慢。
但心宝还是有点宕机，双手抱着小脑袋摇了摇。
然后她道：“不对！这里系伯伯的花园，这花花是伯伯的，心宝是帮忙！心宝不能……不能……”
她明明记得有很多成语可以用的，但一个也想不起来。
沈二爷笑道：“心宝帮伯伯的忙，已经很多了，心宝帮伯伯种花，还给伯伯讲课，伯伯也不过意，这是心宝该得的，不信心宝问问是不是？”
心宝转头看雁沈绝。
雁沈绝便道：“伯伯说的没错，但心宝不能全收，可以与伯伯分。”
心宝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其实这要是家里的暖棚，她就能懂了，可现在她脑子里总记得这是沈二爷的园子，所以就有些倒不过来。
沈二爷笑道：“心宝不是想叫四哥哥做生意？还有，心宝不得赚钱养老婆？”
心宝一下子就明白了：“对呀！心宝还要赚钱养老婆！！”
沈二爷忍着笑继续道：“这些花都很贵的，心宝能赚大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心宝转回头，大眼锃亮的看着雁沈绝：“对哒！心宝系凭本事养老婆的！老婆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她整个团子都飘了，跑过来，挺着小肚子看他：“老婆，你想要什么？？”
雁沈绝嘴角微弯：“想要心宝乖乖听话。”
他迅速反问：“心宝想要什么？”
心宝想了想：“心宝想要老婆这样的带带。”
雁沈绝没明白：“什么？”
心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心宝想要跟老婆一样的带带。”
原来是说逍遥巾。
可是她那点儿头发……才刚刚练出编小辫技能的雁小郎，有点愁。
第175章 叔叔爱你
雁沈绝顿了一下，又道：“那心宝还要什么？”
心宝眨了眨大眼：“想给爹爹买座金山！！！给阿娘买好多漂酿衣裳！”
她扳着小手指头，一一的数过来：“给大的的买个老婆，给二的的买个状元，给三的的买……买，买葵花宝典？不系，买武功秘笈，给四的的买钱！给小五哥小六哥买个幼儿园！！给唐小八买草吃，给沈球买肉吃！”
她挥着小拳头，超级膨胀的道：“还要给老婆买个世界！！”
噗！
雁沈绝捂着眼睛，笑的简直停不下来。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沈二爷也笑的哈哈的，然后他问团子：“那心宝给伯伯买什么？”
心宝呆了呆。
她摇了摇头：“心宝不能给伯伯买东西。”
“啊？为什么？”沈二爷故意吹胡子瞪眼睛：“心宝为什么不给伯伯买？伯伯不好吗？”
心宝很耐心的解释：“因为你不系心宝家的，你系别人家的爷爷，心宝给买东西，小玉会吃触。”
“哦哦~~明白了。”沈二爷理解了小奶娃的逻辑：“那好吧，那伯伯就不让心宝给买了，心宝只买给自己家的人吧。”
心宝点头：“那心宝就先买……”
她停了一停，小胖爪子挠了挠头，一脸懵的四处瞅了瞅：“可系，可系心宝的钱钱呢？”
噗！
雁沈绝再一次笑喷。
他短暂的人生中，所有的笑都是她给的。
在遇到这个呆团子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还会有忍不住笑出来这种事情。
他连连笑着，抱住了他的小肉球儿：“心宝的钱在我这儿，全都在我这儿放着呢！心宝想要买带带，想要买别的什么，我来给心宝买。”
心宝大眼卜灵卜灵：“老婆给心宝买，心宝也给老婆买。”
雁沈绝笑着点头：“好。”
沈二爷转头就买了很多花盆过来，大中小都有，价钱风格也各有不同，到时候种的时候，可以按着花来挑。
毕竟人靠衣装，好花也得配好盆子才能卖上价儿，所以这方面不能太省。
而心宝就更加努力的种种种……
她老婆叫绣娘连夜赶制了几身与他相似的小袍子，小靴子，因为心宝头发短，撑不起逍遥巾，就叫人把里头扎了个空架子，弄成一个半圆形的罩子，然后把罩子边留了四根细条条，可以跟她的头发系到一起。
等洗了澡打扮上，可把团子给臭美坏了，她像一个巡视江山的皇帝，绕着园子转了好几遭，还遇到了双胞胎和沈琢砺。
双胞胎一看妹妹这样子，就忍不住笑了半天，一边还夸她：“心宝真好看！跟小绝哥一样好看！！”
团子被逗的咧嘴笑，又赶紧捂住嘴，板起小脸，学着雁沈绝清清冷冷的样子，点头：“嗯。”
两个小哥非常知趣，非常捧场，“哇！更像了！简直都分不出来了！！”
心宝被逗的合不扰嘴，帅气的甩着小胳膊，迈着小短腿走远了。
沈琢砺慢慢的走过来，少年清亮的眼中，眼神复杂。
他实在不大明白，大家的关注全在心宝身上，就连唐三哥，还有走了的唐大哥他们，注意力也全都在心宝身上，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双胞胎年纪也不大，为什么居然能毫不在意？
不但不在意，甚至自己也很喜欢心宝？
他本来以为他们是做给家人看的，可是没人的时候，他们也仍旧这样，都是爹娘的孩子，他们为什么不嫉妒呢？
沈琢砺看四周没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开玩笑的语气笑道：“小五叔，小六叔，大家都喜欢心宝，你们羡不羡慕呀？”
小五哥很得意的道：“对！我妹妹就是这么讨人喜欢！！”
沈琢砺呆了一下。
他坐在廊凳上，“那，你们不羡慕吗？你们不想叫家里人也这么喜欢你吗？”
小六哥满不在乎：“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就是！”小五哥也道，“小姑娘家才惦记这个，我们男孩子不在乎这个的！”
沈琢砺噎住了。
他无奈的抿唇，但眼前两个孩子，看起来都有点憨，他一时卸下了防备，轻声道：“可是，你们不怕这样一来，爹娘不爱你们了吗？”
“不会啊！”小五哥道：“我们也是爹娘的孩子，为什么会不爱？”
小六哥大眼转了转，笨拙的拍了拍沈琢砺的胳膊：“小玉，是不是你爹娘不爱你？没关系！叔叔爱你！！”
“对，”小五哥也很有长辈风范：“叔叔爱你！！”
漂亮的小少年被这俩孩子弄的哭笑不得：“那好吧，谢谢你们。”
心宝一直走了一大圈儿，过够了瘾，吃过午饭，才卸了装扮睡午觉。
也就是在她睡午觉的时候，唐青山一家子来了。
林娘子回去一说小刘氏怀上了，唐青山和元大哥，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不妙。
然后两人一商量，唐青山就把那边的事情交给元大哥，带着一家子紧急赶来了城里。
元大哥倒是说去他们家，但是唐青山考虑了一下，还是来了沈家。
仓促去旁人家中，当然不礼貌，可要是现摆着亲戚家去住客栈，反而更显得见外，叫沈二爷听说了未必高兴。
所以他们还是来了沈家。
沈二爷果然完全不在意，他们来的急，还没用午饭，于是又在秋厅这边用了午饭，沈二爷又例行炫耀了一番他的花，顺便也把与团子商量的事情说了。
家里人都听的直乐，只有唐大哥很纳闷：“不是，为什么要给我买老婆？不是说好了不叫我找老婆的吗？心宝这是不喜欢我了？明明我才夸她又瘦又漂亮啊！？”
“你说为什么？”二哥哥毫不留情的打击他哥：“因为你胸无大志！就像我，心宝怎么就知道我爱书？三郎就知道他爱武？四郎就爱做生意？你就跟五六是一样的，没有喜好，胸无大志的混日子，所以心宝只能分给你一个老婆。”
唐大哥呆了呆。
还真是……所以，他在他妹妹眼中，其实就是这么没出息，跟身边的每一个乡下人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下死力，到了年纪娶个媳妇生个儿子，一辈子就这么庸庸碌碌的过？
他皱着眉头开始沉思起来。
沈二爷听在耳中，忍不住与唐青山说笑：“青山，你这几个儿子，都挺有门道。”
唐青山平静的道：“还不够有门道。”
沈二爷不由得哈哈大笑，拍着他肩：“你说的对，哈哈，太对了。”
沈二爷这话，大约就是说他们不像寻常乡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识，而唐青山的意思是说，这远远不够，一点想法，远不足以叫他们成器。
换句话说，唐青山身为人父，从来就没有把自已儿子当成普通乡下人，他对他们每一个，都是有自信又寄予厚望的。
第176章 你改了没有
一行人且走且聊。
唐青山他们都不懂花，只是看着好看。
但唐四哥一听说之后要叫他去卖花，倒是挺兴奋的，就悄悄凑过来向沈二爷请教花卉知识。
有开挂宝在先，沈二爷更加不敢轻视小孩，当然是知无不言。
一老一小在前头说个不停，后头唐家人溜达着跟着。
沈琢砺听到信儿，跟双胞胎一起过来，忙忙的施礼，林娘子笑道：“你这孩子，生的也太好看了吧！”
她拉过他来打量，还给唐青山看：“你看，真是难得见到这么漂亮机灵的孩子。”
唐青山点了点头。
沈琢砺腼腆可爱的笑了一下，心说这才是正常的啊！
以前来这儿的人，大都是这样的，一见面就夸他可爱，夸他聪明，夸他懂事，夸他文武双全……这才是正常的啊！！哪有像之前那些人，只顾着哄妹妹，连夸他一下都没有！
双胞胎只与爹娘照了个面儿，转身就跑了，一边还嚷嚷：“阿娘，我们去玩啦！！”
沈琢砺看了几人一眼，看几人显然习以为常，于是主动道：“我给两位小叔叔搭了个鸟窝，小叔叔可能是去看了……小姑姑在睡午觉，雁叔叔在旁边看着她，所以没过来。”
林娘子点一点头，一边还笑道：“这一回是真占了你便宜了，你一叫小姑姑，我还懵了一下。”
沈二爷随口笑道：“萝卜小长在辈儿上，该叫就得叫！小玉，你带着人去厅里喝茶！盛儿走，我带你去那边看看！”
他就直接带着唐四哥走了，并没把他们当正经客人待，但唐青山几人反而更加自在。
那边心宝一觉醒来，雁沈绝帮她把行头装扮上，一边跟她道：“你爹娘来了。”
“呀？”心宝小脑袋一动，头发就是一揪，心宝赶紧又坐回来，小手手放在膝上，十分惊喜：“爹爹阿娘是想心宝了吗？来接我回家吗？”
雁沈绝点头：“可能是。”
他仔细给她绑好发包，把长长的巾尾顺到了肩膀两边，牵住她手：“走，去见他们。”
于是正在喝茶的唐青山几个，就听到了哒哒的脚步声。
几人都抬头看去，就见小糯米团子骨碌到了门边儿，忽然又转身，撅着小屁股，用脑袋把雁沈绝推了回去。
然后她自己背着小手手，慢慢的走了进来，迈着小四方步超有范儿。
几人都笑吟吟的看着。
说真的，一个肉乎乎的小糯米团子，穿着长袍戴着逍遥巾，挺着小肚子，硬装雁沈绝那个清清冷冷的架势，真的萌的人不要不要的。
二哥哥就一本正经的道：“是小绝来了啊，我家心宝呢？”
心宝脚下一顿。
几人纷纷憋笑，然后团子大眼骨碌碌一转：“心宝在睡觉觉。”
“哦！”二哥哥道：“原来如此。”
心宝端着架势走了过来，然后她往椅子上一坐、一坐、一坐……她小屁股抬了又抬，就是够不着椅子面儿。
二哥哥忍俊不禁。
心宝回头瞅了瞅，果断放弃了，转身跑到唐青山面前，张开手臂：“爹爹抱！”
唐青山嘴角一弯，就把她抱了起来。
二哥哥敲了敲桌子：“小绝啊，你为什么要叫我爹叫爹？”
心宝比着自己：“是我呀！不是小绝，是心宝呀！”
“咦？”二哥哥一本正经的道：“你不是小绝吗？有带带的明明就是小绝嘛！”
心宝道：“不是呀！”
她从唐青山胳膊迈过去，越过了唐大哥，蹲在桌子上，跟二哥哥道：“是我呀，是心宝呀！”
她小脸凑过来：“你摸摸，你抱抱我！！要不你尝尝，我系心宝呀！”
尝尝是什么意思？？
二哥哥简直笑的不行，然后他搂住小团子，叭叽亲了一口：“真香！真甜！！呀！原来是我妹妹呀！！”
雁沈绝静静的走了进来，向唐青山两人施了一礼坐下。
奉命陪客的沈琢砺也静静的坐着，看着一家人和乐融融，心里十分羡慕。
他忍不住看向了同为“外人”的雁沈绝。
雁沈绝神色平静，眼神儿放在心宝身上。
但他并不是在“盯”着她，也并不是时不时的“找”一下她，而是叫人感觉，他的眼神落点就只有这个小团子，其它人在他眼中，好像……好像什么都没有似的。
这就好像人盯着树上的一只鸟儿看，鸟儿所在的青枝绿叶，全都是鸟儿的陪衬，是真正的“视而不见”。
沈琢砺心中暗暗奇怪，又不敢多看，守礼的移开了视线。
安顺管家进来道：“心宝小姐，老爷问你还去种花不？”
“种！”心宝立刻跳下了地，走了两步，又回头道：“爹爹阿娘的的，你们要跟心宝去上工吗？”
还上工……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去！走，”唐大哥快走几步，抢在雁沈绝前头，抱起了妹妹：“一起去，大哥陪你干活儿。”
正好心宝还没来的及跟唐大哥亲亲，就转回身，双手抱着他脸亲了一口，一边问：“的的，你是不是想心宝，所以才来接心宝了？”
唐大哥点头：“是呀，想的不行了。”
心宝认真的道：“那你几道错了吧？以后几道改了吧？”
“啊？”唐大哥茫然：“哥哥错啥了？叫我改啥？”
心宝道：“就是不能一出来，就好几天不回家呀！”
唐大哥失笑，转头跟他爹道：“这小臭宝，还记着那几天咱们不回家的事儿呢，真记仇！”
一边又转回来，跟妹妹道：“哥哥记得了！哥哥改了！心宝放心！”
说话之间，就到了昨天干活的地方。
花匠已经候着了，这两天心宝也习惯了，直接落下地，就迈着小短腿往前走，若是看到需要修剪的花木，就叫了花匠来剪，剪哪里，剪多长，全是心宝说了算。
一边剪着，花匠已经把花盆拿了过来，装上土，心宝就把剪下来的花枝，再修剪成合适的样子，种进花盆里，需要浇水的，她还要指挥着浇上水，然后就有人把花盆搬走，心宝继续往前走。
估计是得了沈二爷或者雁沈绝的交待，全程都不说废话，一只团子领头，后头一大堆人跟着，还怪有气势的。
唐大哥几人本来想跟着帮忙的，愣是一点插不上手，好在这活儿也不累，看着还挺好玩儿的。
一口气忙了两刻钟，雁沈绝正想叫团子停下喝口水，就见团子忽然撒开小腿，哒哒哒的跑开了。
第177章 太可怕了
心宝一口气跑上了不远处的小土坡，看着眼前一片紫色的花花，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是藏红花！！真的是藏红花！
藏红花在现代算比较常见的药，可其实并不是本土产物，很多人以为它产于西藏，其实并不是。
它原本的产地是在伊朗，后来传入西藏，大约在明朝时又传入中华，但因为那时的人们对周边国家并不了解，所以就误以为产于西藏，就有了藏红花这个名字。
但如今她在大晏，这是一个她不知道的朝代，所以她真不知道世间有没有藏红花，幸好有！！
藏红花并不止是女人用来调理宫寒，男人一样可以喝，功效很好，而且没有女人那么多的禁忌。
像四哥哥的腿，并不是只有一种方子能治的，她和元二爷起初想的，肯定都是二仙汤，却差着那“一仙”。
可如果有了藏红花，把它做为一味主药，就可以换一种方子来治！！可以配红花苏木汤！效果更好！！
雁沈绝追了过来，蹲下问她：“心宝怎么了？”
心宝指了指周围：“药！！四的的可以用的药！！”
一句话说出来，所有人都诧异了：“这是药？？”
唐青山随手挡住旁边的人，免得踩了花枝：“心宝认识？”
“认识！”心宝猛点头：“是藏红花！”
“藏红花？”几人不由互看了几眼，“没有听说过这名字。”
唐大哥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蹲下细看：“这个，这不是花吗？”
雁沈绝向安顺摆手，示意他带着花匠走远些，然后他直接提着心宝跃出这一小片花丛，拿过准备好的竹筒，喂她喝了几口水，才开始细细的问：“心宝说这叫藏红花？”
心宝点头。
他又问：“要怎么用？用什么地方？”
心宝连说带比量：“就用这个芯芯儿……到明天早晨，把花采下来，把这花柱的柱头摘下，烘干就能用……但系这些系不够的，一服药就要一克半，要一边种一边用……”
听心宝说话这个活儿，以前都是二哥哥干，如今完全用不着他了。
二哥哥听了几句，忍不住回头道：“心宝现在能说这么长的话了？”
唐青山瞪了他一眼，意思让他闭嘴，二哥哥只能闭上嘴，大家都静静的听着。
比起以前的七颠八倒，心宝如今说的明显流畅一些。
但即便是这样，也能听的出来，她说不出完整的方子，也就是说，她明确的知道这一味药有用，也知道怎么制炼，她甚至说的出红花苏木的主药，但她配不成君臣辅佐的完整药方。
心宝看他们的神情，就知道他们会这样想，简直捉急。
咋说呢，这真就是秀才提笔忘字，好多药材她都说不出名字了，可她虽然说不出名字，只要让她见了，她肯定是会用的！！
可也总不能把几十几百种药材放在眼前，让她挑啊！！
她急的直跳脚。
雁沈绝安慰她：“没事，我晚上叫人把舅舅请来，舅舅一定会的。”
心宝一想也是，元二爷都会外科手术了，采个藏红花还不是小菜一碟？
顿时就放松下来，点点头：“嗯。”
她跟雁沈绝道：“老婆，你要记住这个地方。”
“好，”雁沈绝就抱起她来往回走：“我记住了。”
唐青山跟在后头，看离的远了，才道：“先别跟盛儿提这件事。”
林娘子道：“对，先莫提……”想了想又道：“我得跟心宝说一声，别跟她哥说。”一边就想追上去。
二哥哥呵呵哒：“阿娘，人家有老婆，人家老婆会说。”
林娘子停步，忍不住一乐：“小绝这孩子，性子真是好，心宝天天这么叫他，他都不生气。”
性子好？？
二哥哥十分无语，他家娘亲可真是单纯，在她眼里雁沈绝居然性子好？？那她眼里沈琢砺估计也很漂亮可爱了？？
不过二哥哥说的没错，晚上吃饭见了唐四哥，心宝果然没提这个事儿，不过也可能是忘了。
吃着饭，元家就把信儿递过来了。
但心宝缠爹爹缠的紧，唐青山也就一直哄着闺女吃完了饭，然后心宝困了，睡着了，唐青山才问雁沈绝：“小绝，是不是有信来？？”
雁沈绝直接叫了太平进来，然后就来接心宝：“我抱心宝去睡。”
唐青山看了看他，还是给他了。
然后太平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结果这边还没说完，元家又差了一个人过来，进来一问，大家都十分无语。
因为当时元大哥没怎么当回事儿，就只派了太平去探听，而太平探听到唐招弟捂死了小刘氏，就直接走了，后续的事儿他还真没想到。
要知道，当时族长里正家的人，并没有走，毕竟他们怕小刘氏跑了。
唐三水的事情连圣旨都下了，好不容易才揭过去，万一再闹开，那他们村儿，估计真要叫县令记恨上了。
所以族长儿子和里正儿子，一直守在外头，族长老婆两人走，也只是假意走，人其实就藏在外头，就是留点时间让小刘氏自己想明白。
当时，唐招弟一边哭一边下手，外头人隐约听到了一点，忍不住就在外头听了听，一听她说的这些话，不由得心惊起来，推开窗缝看了看，就看到唐招弟捂死了亲娘。
两个大老爷们都吓的不轻，赶紧回去报信儿。
本来这事儿若是如此结束，也就罢了，毕竟唐招弟才多大，她们劝小刘氏的话，估计她是全当真了，一个冲动……也不奇怪。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解决了，总比他们自己动手好。
可是谁都没想到，等族长老婆两人回来的时候，小刘氏身上的绳子全解开了，然后身子向下，脸埋在了被子里。
唐招弟一边哭一边跟她们说，说她不想她娘死，想叫她跑，就把绳子解了，谁知道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她娘就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自尽了。
几个人真的是，听的骨头缝子里冒凉气。
这个说词并不算多好，可要不是前头他们亲眼见她捂死亲娘，没准儿还真会信！
毕竟当闺女的想放走亲娘，亲娘为了闺女自尽，这才合情合理啊！！
可要像现在，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杀母之后，还能迅速的想出一个解释，为自己脱罪……这就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第178章 我都习惯了
连旁听的沈二爷都忍不住道：“青山，你可得早做打算。”
“对啊，”二哥哥也道：“刘氏这一死，唐招弟可就成了孤女，总得有人接手。”
林娘子先还没想到这一茬，他这一说，她才一惊：“那，那怎么办？？我可不要我的心宝儿跟这种人一起过日子！！太吓人了！当家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不用担心。”唐青山只道：“就照着方扬这样，花银子雇人照应就是。”
林娘子一想也是啊，在村儿里这种地方，啥都不怕，就怕穷！
哪怕是唐三水这种祸害，只要有银子，一样有人敢接，至于尽不尽心，关他们什么事！
她顿时就放下了心，坐下拍着胸：“也太吓人了，太吓人了！你说说，唐招弟才多大，人都敢杀！比她娘可狠多了！”
二哥哥微微冷哧。
在他看来，唐招弟和小刘氏，真不愧是亲母女，性子真的是一样一样的。
表面上最爱装弱装可怜，其实最自私最会盘算，在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上最聪明最能干……只要能有便宜占，她们啥都敢干！
唐青山问后来的这人：“之后如何？”
他道：“我听着族长的意思，好像也不用什么棺材什么的，直接拖到乱葬岗埋了就行，然后我们家大爷的意思是，你们在这儿再多往一晚上，不用急着回去，家里有人照应着，驴子狐狸也有人喂，不用担心。”
唐青山点了点头。
明天族长肯定得聚起村里人来，约束着大家别乱说话，这种事情，他没必要在场，所以确实要再多待一天。
唐青山沉吟着，正想再问，就见一人快步进来，还没进门儿，就嚷嚷道：“什么藏红花！什么叫藏红花？小绝呢？？那什么藏红花在哪儿？”
唐大哥赶紧站起来：“元二叔，小绝哄心宝睡觉了，你……你现在就要看？我带你去看吧！”
可是元二爷已经叨叨出来了：“唐四的腿，那得用二仙汤！什么藏红花，我听都没听说过！可别胡绉八扯的，这药可不是能混用的……在哪？？”
唐大哥无奈，只能起身，带着他出去，走了几步，又回头跟下人要了个灯笼。
这园子很大，但幸好那地方离的不远，唐大哥稍微一找，也就找着了，道：“就是那个紫花花的，心宝说这叫藏红花，说是用这花柱的柱头上，烘干就能入药……”
元二爷已经弯腰去看了，一边看一边皱眉：“这什么？我还真没见过这种花。”
唐大哥赶紧把灯笼递过去，看他脸都要埋到花上了，唐大哥无奈的道：“元二叔，太晚了，看不清，不然明天吧！”
元二爷没理他：“这到底是什么花？藏红花？？能入药？我怎么不知道？”
他语速飞快，自己叨叨了半天，然后直接揪了一点花瓣，就放进了嘴里。
唐大哥急道：“哎，你……”
他咽住了，叹了口气，打着灯笼等着。
元二爷抬着脸，眯着眼，仔仔细细的品着那味，然后摇了摇头，又摘了一点叶子，品了品，最后摘了花心……这个过程非常的长。
唐大哥站着，整个人都快冻透了，他才站起来：“我仔细琢磨琢磨。”
他背着手儿自己走了，唐大哥撵半天都没撵上，索性直接回去了，唐青山几人还在厅里等着，林娘子道：“元二爷说什么了？”
唐大哥咳道：“元二爷说不认识这种药，说他要仔细琢磨琢磨。”
林娘子欲言又止，然后回过去揉了揉四儿子的头：“别多想……会好的。”
“我没事，”四哥哥轻声道：“我真没事，阿娘，我都习惯了。”
小少年故做轻松的站了起来：“行了，困了，我们去睡吧？”
大家也陆续站了起来，前头仆人提着灯指引他们去客房……黑暗之中，看着前头的家人，小四哥鼻子一酸，就是几滴泪掉了下来，他忍也忍不住，在黑暗之中，无声的泪流满面。
说是习惯，可是瘸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习惯呢？
看着人家双腿笔直，走的飞快，他却只能一瘸一拐，身体歪着斜着，那么笨拙丑陋的跟着。
他真的很想很想，很想跟别人一样。
他有很多想做的事情。
他想将来有一间很大的店铺，他可以穿着华服，站在那儿，看着宾客云来；他可以站在柜台里头，打着算盘，看今日又入帐了多少银钱；他想给爹娘买宅买地买仆人，他想给他的妹妹买首饰买衣裳买丫环……
他想做的事情这么多，他不想拖着一条瘸腿，被家人照顾着，叫旁人连走路都得回头催他等他！！
他真的很想治好腿啊！！
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他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大家低声说着话，各自进了客房，唐青山去了雁沈绝的屋子，把闺女裹了披风抱出来……
下人笑道：“唐四郎，您住这间。”
四哥哥轻声道：“多谢。”
即便强抑着，声音还是带了一点点哑。
二哥哥站在客房门口，想了想，又走了过来。
他一手攀着弟弟的肩，低声与他耳语：“心宝说的，一定是对的，不管元二爷有多有名，有多厉害，也绝没有心宝厉害的。心宝是咱们一家的小福星，有心宝在，你的腿，会好，一定会好。”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异常的坚定。
四哥哥怔住，抬头看着他，二哥哥在黑暗中迎着他的视线，拍了拍他的肩：“信我。放心！”
他又拍了拍，这才转身进了客房。
唐大哥遥遥看着他，却没过来。
四哥哥自己发了一会儿怔，打开客房的门，走进去，泪意也不知不觉的退了下去。
一大早，心宝还没起，大家也才刚起，元二爷已经自己去看了一趟回来了。
他举着花过来，就想去叫心宝，雁沈绝直接挡在了门前：“干什么？”
元二爷道：“你不是说这是心宝说的？我得问问她啊！”
雁沈绝道：“她还没醒。”
“我知道！”元二爷还是想进去：“我叫醒她……”
雁沈绝一手按住他肩：“我说了，她还没醒，不许叫醒！！”他直接就把他硬推了出来。
就在隔壁的二哥哥，看着这一幕，之前曾经冒过头的一个想法，又冒了出来……
第179章 惨不忍睹小奶娃
二哥哥觉得，他们的关系，绝不是舅甥，甚至不像是家人。
元二爷这种不通俗务的天真性子，对他却处处敬畏，不敢有分毫造次，这哪里像长辈？
倒是更像……主仆？？
反正堂堂神医就这么被他推了出来，气的嘴里直嘀咕，捏着花在门口打转，却也没敢再进去。
二哥哥过去劝他：“二叔，心宝还小，你硬叫起来，她迷迷糊糊的，也未必能与你讲清楚，不如还是再等等，等她醒了，慢慢的跟你说。”
“正好！”元神医立刻就找到了新目标：“小绝与我说这是心宝说的，我才想问问你，心宝才多大，她知道什么，你们家，到底是谁教的？我直接找他问不是更方便？”
“你说的对。”二哥哥笑眯眯的道：“那二叔，你跟我来，我与你细说。”
他就牵着老头子的手，直接把人带走了，然后就与他一起用了早饭。
其间，他稍微一问，元神医就滔滔不绝的吹嘘了一番他的渊博，总之就一句话，他都不认识的世上不可能有人认识！！所以这绝不可能是药！！
但在二哥哥看来，这也是一句话：他不认识。
他都不认识，那又凭什么说不是药？
一家人一起用了饭，二哥哥借了药盅熬药，元神医蹲在他旁边与他说话。
说着说着，老头子就特别自然的接过了他的活儿，把他从凳子上挤了下来，自己拿着扇子扇，拿筷子搅，非常熟门熟路，嘴上还叨叨不停。
林娘子看着都好笑，低声与唐青山道：“这位元二爷和沈二爷，性子都怪有意思的，都是老顽童。”
唐青山只点点头，也不反驳她。
在他看来，沈二爷其实十分老辣精明，只是他与他们投缘，又喜欢心宝，又或者心有所畏，又有所求，所以才愿意示之以诚，示之以坦然，很多时候，例如让他们自便，都是有意为之的，是因为知道他们不自在，所以叫他们放开些。
倒是元二爷，是真的天真，脑子里不存旁的事儿，只专注于药之一道。
林娘子又过去问双胞胎：“那个演武场在哪？我们过去看看你三哥。”
小五哥道：“等一下。”
唐三哥拜了师，就成了半个主子，要天天练武，不跟他们住在一起。
而且早上他和沈琢砺都要上课，所以早饭就是他们自己家人吃，其实还挺自在的。
双胞胎正一边一个，坐在唐大哥的椅子扶手上，扒着他肩，对着他耳朵嘀嘀咕咕。
不同于唐三哥是表里如一的真憨憨，双胞胎属于扮猪吃老虎那一挂的，看起来都是老实孩子，其实都是小机灵鬼儿，就像这几天沈琢砺与他们说的话，有些他们自己想不明白，就先稀里糊涂混过去，然后等有机会，就向组织汇报。
唐大哥的身体被两个弟弟你扒拉一下，我扒拉一下，终于说完了，无语的揉了揉耳朵，低声道，“不用管，就这么着，客气着就行，那孩子顶多有点小心眼儿，没什么要防备的。”
说完了，他一手一个把弟弟提下来，一边吐槽：“幸亏我俩弟弟俩耳朵，够分的，要不一早上我能叫他俩给拆了。”
二哥哥被元神医挤下来，很无聊的托腮等着，一边遥遥道：“你有‘俩’弟弟？？”
唐大哥笑骂：“滚，别添乱。”
他跟他娘道：“阿娘，我带你过去吧，那边还怪远的。爹去吗？”
“你爹不去！！”林娘子道：“他才说了不去的！！”她生怕唐青山赖上一样，一手抓着他上臂就拖走了，双胞胎连跑带颠的跟上。
哪怕她心里小疙瘩算是解开了，林娘子还是不愿意在他面前施展功夫，淑女/贤妻包袱也是很重了。
唐青山默默无言。
二哥哥没话找话的笑道：“正好，心宝也快醒了，醒了肯定要找爹的，你走没人了，又要闹。”
唐青山没理他。
二哥哥笑了一声，就见安顺在门边跟他打眼色，又瞅瞅元神医。
二哥哥心领神会，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安顺成亲多年没有孩子，可能是因为这样，他很喜欢小孩。
不光是心宝，就是沈琢砺、双胞胎，他也都很喜欢，二哥哥觉着，如果他有个孩子，铁定是那种百依百顺爬在地上给孩子当马骑的那种爹。
他打眼色那意思，估计是心宝已经醒了，但是怕元神医纠缠她吃不好饭，所以会先吃了早饭再过来，叫他绊住元神医，不要叫他过去打扰。
果然，一直到他喝了药，才听到心宝哒哒哒进来，进来一看唐青山在，她很高兴的扑过去：“爹爹！爹爹陪心宝去练武！！”
唐青山双手搂住闺女，正要抱起来，元神医就跟个离弦之箭一样，飞蹿过来，一把抱住团子，手在空中一转，就抱住了她：“心宝！！”
心宝被吓的一愣一愣的：“呀？？”
元神医瞪着她问：“藏红花，你是听谁说的？”
心宝道：“心宝是寄几知道的啊？！”
他又问：“藏红花，是用那个红丝丝入药？”
心宝点头，他继续问：“药性如何？能治什么？”
心宝道：“味甘，性平，无毒。可，可……”
她小手手敲了下脑袋，努力想了一下：“可活血化瘀、闪郁开结……主记伤寒惊悸、接扑肿冲……”
雁沈绝扳开他手，把心宝接了过来，一边给她翻译：“可以活血化瘀、散郁开结、消痰泄滞、调节肝肾……主治伤寒惊悸、跌扑肿痛、妇人经闭，产后瘀血……”
元神医直皱眉头：“你这是听谁说的？什么典籍上有？”
心宝摇了摇头，大眼无辜的瞅着他。
她真的想不起来了。
对她来说，草木的“习性”是她的第一层知识，“药性”就属于第二层知识，原文啊，出处啊什么的，太学术了，离本能太远了，属于第三层知识，她真的想不起来！！
就算想起来了，也不知道如今有没有这本药典，她敢说吗？
一说马甲就掉光了好么，她这么聪明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元神医道：“反正我没听说过，也没见过，我不信这个能用！！什么红花苏木汤，别把人吃死了！”
心宝也急了：“红花行血、梳木祛瘀，养个搭配用，肿么不对症了！！对症的！”
元神医道：“你那都是空口说白话，你倒是拿个证据出来？”
心宝觉得气势不足，从雁沈绝身上下来，站在桌子上，整个团子前倾，努力大声：“反正我能记好！红花梳木汤就系能记好！！就系能记好！！！”
唐家人：“……”
真的惨，惨不忍睹。
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奶娃，拼命大声也压不过人家，又没气势又没词儿，看着简直可怜……
第180章 占了大大大便宜
元神医撸着袖子站起来，瞪着眼睛气势万钧：“我！不！信！小屁孩儿我告诉你……”
雁沈绝上前一步搂住团子，另一手屈指轻弹，元神医猛然卡住，瞪眼伸脖，空自挥拳，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了，连围观的二哥哥都被憋的不行。
雁沈绝淡淡的道：“世间草木万万种，你样样都见过？”
团子狐假虎威：“就是！！”
“世上药典不知凡几，你本本都读过？”
团子小人得志：“就是！！”
“即便你全都见过全都读过，这天下之大，也许每一天每一时都会有新的草木生发，若全照你这样，没有药典的就不是药，没有见过的就不认同，那神农何必要尝百草？那生病又何必请医问药？何不永远茹毛饮血刀耕火种？？”
团子摇旗呐喊：“就是！！”
雁沈绝的愤怒，全都被这个呆团子一句跟一句的，给冲散了，面上却仍是冷冷的，继续道：“自己坐在井底，抱残守缺，旁人教你还要咆哮打压，这就是你身为医者的修养？”
团子挺胸凸肚，超像一个大反派：“说呀！！”
雁沈绝：“……”
他压住嘴角，声音温和了些许：“三人行必有我师，不管是心宝还是旁人，她说了，你不知，你为何要在意出自何处，又为何要争面上短长？？你身为医者，应该直接去验证才是正道，或者你自信你是对的，你不愿去验证，也可以瞧着心宝去验证，吵什么？吵赢了又如何？”
元神医不愧是个大夫，本来还很生气的，渐渐的却又听进去了，皱眉沉吟。
雁沈绝又道：“要叫我说，你们不如打个赌，若是验证心宝错了，就叫心宝拜你为师，若是心宝没错，那你就要拜心宝为师。”
元神医：“……？？”
唐家人：“……”
二哥哥身为团子亲哥，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发现了，雁沈绝对自己的事情啥都不在意，但是，但凡元神医欺负心宝一回，他就非要阴他一回，给心宝找回场子。
不过兄弟啊，你这一回阴的太明显了啊！
这完全就是团子占了大便宜，和占了大大大便宜的区别啊！！
元神医傻了才会答应。
果然元神医虽然不能说话，但眉毛乱飞，满脸都生动的写着这个意思。
雁沈绝淡淡的道：“也是，你自视甚高，想必觉得不是谁都能拜你为师的。”
这话说进元神医心里去了，元神医重重的点了点头。
雁沈绝道：“但心宝也不愿拜一个连藏红花都不认识的师父。”
心宝被他搂着，但整个团子都倾前，重重，重重，重重的点了三下头。
二哥哥忍笑忍的脸颊发酸。
傻妹妹，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可以说话的呀！
这俩人顶牛一样对恃，看起来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岁半。
只有成熟的雁小郎继续下套：“那就这样，若这方子能用，你就要拜心宝为师。”
他冷嘻嘻的看着他：“你身为名满天下的神医，输给一个三岁小奶娃，事先还曾如此嚣张欺凌她，多少话都放下了，若不拜师，难不成你要自尽么？？”
元神医憋住了。
这话对旁人可能没用，但是对元神医来说，还真挺有用。
他确实极为自负，又是个孩子脾气，爱面子的很，要真是输给了三岁小娃……那确实挺那啥的。
雁小郎淡定的收网：“舅舅，我叫你拜师，并非为了心宝，而是为了你。你所图者，成传世名医，医天下之症……心宝知你所不知，她能教你的，又何止一个藏红花？为了医术，拜个师算什么！”
他屈指，轻轻解了他的穴。
元神医憋了半晌，一挥手：“拜师就拜师！！”
“好！”雁沈绝道：“若这藏红花能用，你就要拜心宝为师！！”
“不是！！不是这样！！”元神医超激动的争辩：“我们说的明明是，若是藏红花真能医好唐四！我就拜心宝为师！！”
雁沈绝正要说话，心宝已经自己说了：“好！！那你可不要赖帐！”
行吧，雁沈绝就没再说：“那就这么定了，心宝，我们先去练功。”
“等等！！”元神医道：“我们不应该先去配药吗？？”
雁沈绝看了他一眼，然后他淡声道：“心宝练功不能停，那就这样，心宝，先去教他怎么采摘藏红花，然后我们去练功，让他把藏红花制炼好，我们直接用。”
这个活儿元神医倒是愿意干，不让他干他能跟你急，“那走走走！！”
于是雁沈绝抱起心宝，就跟他去了，看完了整场戏的唐青山、二哥哥和四哥哥，互相交换了几个视线，久久无言。
咋说呢，二哥哥早上才腹诽这肯定不是亲外甥，如今只想说……这肯定是亲的，不是亲的不能坑这么狠。
其实心宝和元神医，在药材这方面还是很像的，全都非常的严谨，一忙起来心无旁鹜。
心宝很认真的教了他。
但是这一片藏红花实在是不多，算着也就够两副药的，即便心宝是个开挂宝，也来不及，所以只能一边制，一边种。
教是教了，但心宝还是自己种的，把藏红花的球茎挖出来，剥了外头那层皮，就能看到球茎的全身布满了芽孔，最顶端的那个是主芽，旁边的都是侧芽。要种就是种这个球茎。
哪怕身体是个小破车，心宝仍旧算是个良师，一步一步教的很严谨。
本身也不难，元神医这种行家，当然是一遍就学会了。
于是元神医摘了花去制炼，心宝把他种的那个，又重新种了一下。、
藏红花一般两个来月就能开花，长出球茎怎么也得半年，好在如今天还不算冷，心宝种的长的快，大约能在外头收一次，收完这一茬，就该移到暖棚里头种了，种两茬之后，就可以先用着药了。
所以要见效，怎么也得翻过年，急也急不来。
种完了，心宝就洗了手，开始练功了，二哥哥远远看着，唐青山与安顺道：“我出去一趟。劳烦管家与沈兄说一声。”
二哥哥随口问：“爹，你去干什么？我陪你去？”
唐青山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第181章 有财有势的亲戚
安顺笑容可掬的道：“唐爷，可要小的给您安排车驾？或者要不要带些小厮随从帮忙？”
“不用客气，”唐青山道：“也不用这么称呼我，叫我青山便成。我只是去街市上随意走走，不用安排什么。”
安顺笑道：“我家老爷昨儿交待了，给唐爷备下了几盆子花，腊梅、茶花、兰花之类的都有，都是皮实好养的花，也都不贵，唐爷有空儿的时候去挑几盆子，回去摆着或者送人都是方便的。”
唐青山一顿。
所以才说，沈二爷其实是个十分精明的人，想的很周到。
因为不管唐青山是不是受害者，在众人眼中，他与唐三水、小刘氏这些人，都是一家子人。
所以小刘氏这个事儿，他躲了，族长里正没办法，但心里必定不满，所以他也确实是想着去街上买些东西，回去送给他们的。
但自己买东西，不管买什么，当然不如送花！
一来这样更像真走亲戚，“顺手送的”，二来，这就是一句话，我在城里有人撑腰。
有财有势的城里亲戚，与他们的关系这么好……这对于村里人，对于族长里正来说，意义还是蛮大的。
只是又占了沈家便宜了。
唐青山有些犹豫。
安顺笑眯眯的道：“我家老爷说了，咱们如今是正经亲戚，回头老爷还要跟心宝一起做生意，一起赚钱，处的日子还长着呢，到时候我家老爷去唐爷家里住的时候，也是不会客气的。”
唐青山最终还是沉声道：“多谢，也替我向你家老爷说声多谢。”
他也没真跟着安顺去挑花，认可了这事儿，安顺就笑眯眯的退开了。
二哥哥看了他爹一眼，也没说话，就慢悠悠的往妹妹那边走。
心宝仍是穿着小袍子，系着逍遥巾，与昨天那身不同的颜色，却跟雁沈绝穿的是一样的。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尤其雁沈绝又是倒着走的，两人对着脸儿，又都长的极漂亮，身在花丛之中，情形真的是又可爱又美好。
二哥哥过去，随着心宝走了一阵子，发现心宝的小短腿倒腾的还挺快，他还有点儿追不上。
二哥哥随口问雁沈绝：“你会画画么？”
“会些，”雁沈绝道：“怎么？”
二哥哥指了指两人：“我觉得你们两个这样，真的是很美好，要是能画下来就好了。”
雁沈绝嘴角微弯。
但他还是很耿直的道：“你还是先专心考科举吧。”
二哥哥：“……”
三刻钟走下来，心宝小脸红扑扑，气喘吁吁，但是比起之前一练就是一身汗，已经好多了。
见爹爹站在不远处，她立刻举着双手扑了过去：“爹爹！”
“嗯，”唐青山接住团子，看了看她的小脸，一边跟她道：“心宝，爹爹下午就回去了，心宝要跟爹爹回去吗？”
团子歪头想了一下：“心宝还不能走，心宝还要上工赚钱，还要给四的的种药吵！”
她反应过来，立刻双手双脚，考拉抱树一样抱着她爹：“爹爹不走，爹爹也不走！爹爹陪心宝。”
唐青山温言道：“爹爹回家盖房子，盖好了房子，心宝回家住。”
团子道：“心宝可以住旧房只！心宝想要爹爹陪！”
唐青山温言道：“旧房子不是我们的，是我们跟村里借的，还要还的……”
两父女一边说话一边走远，二哥哥在后头，笑着比了比：“看吧，养闺女有啥好处？就跟腿上拴了根绳一样，走哪儿都叮咛叮咛的闹的慌。”
雁沈绝却答非所非的道：“青山叔，着实是个有智慧的人。”
唐青山看起来就是一个乡下大叔，十分寻常，可其实在很多细微的地方，就会叫人觉得，他与旁人不一样。
就好比他哄心宝，他从不会说这是人家的园子，我们不可以久待，也不会说旁人多么有钱有势，你千万不要得罪他们等等，这种每个乡下人都会说的话。
他明明只是个乡间百姓，却腰杆子笔直，教出来的儿女也腰杆子笔直，人穷不怕，怕的是心穷，几年艰难的日子过下来，唐家兄妹几个却没有一个心穷的，这位老父亲，功不可没。
不管心宝怎么撒娇卖乖，吃完晌饭，唐青山还是回去了。
唐三哥和心宝不走，余外唐四哥也没走，倒是双胞胎被他带了回去。
沈家用马车送了他们回去，余外还有一辆车，拉了六盆花，回去之后，唐青山就给族长、里正、和元家各送了两盆。
都是二尺来高的花盆，就光盆子都得有一两银子，两盆花能有几十两银子了，这重礼一送，族长里正两家人，心气儿当时就平了。
但虽然不过意，该说的话还得说。
老族长过来跟他说了唐招弟的事情，唐青山也直接道：“唐招弟说起来不过是个孩子，但已是长歪了，我家二郎文弱，心宝更是娇气，我是不敢叫他们一伙住着的。”
他只提二哥哥和心宝，就是在点那一回的事情，老族长讪讪陪笑，唐青山续道：“但毕竟她没了亲人，我也不会不管。故此，我想着，我一个月出一两银子，劳烦族长在村儿里给我请个婆娘，包着唐招弟的吃住衣裳，晚上也得陪着她住，不可苛待了她。”
老族长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成，包在我身上。”
唐青山道：“总之，我这个当大伯的，会把她养到出嫁，出嫁的时候我也会给她一点嫁妆，余外，我就不管了。”
“已是够了，”老族长道：“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出来他就把话放了出去。
要知道，这会儿，一大家子人一年还未必能赚二两银子，一个月一两银子，这正经不少了，就算叫唐招弟吃饱穿暖，也花不了一半儿啊！
连族长老婆都眼馋，可眼馋归眼馋，一想着唐招弟干的那些事，她心里就直哆嗦，还真不敢接这个活儿，怪瘆的慌。
但除了族长里正，村里人是不知道这个事儿的，差点抢破头。
到最后，倒是老族长做主，把这事儿给了胡婆子。
毕竟两家是邻居，照应起来方便，而且唐青山明说了，晚上也得有人跟她做伴儿，那住的近的就更方便了，不然一个孤老婆子带着孤女的，也不牢稳。
可是唐招弟就失望极了。
她满心以为，小刘氏一死，她就能住大伯家的小楼了，她都想好了，她可以跟心宝分，一人住一边儿。
反正林娘子不是说了么，二楼这叫做女儿绣楼，她也是女儿家啊！她一直都盼着当大房的闺女，这一下子总算能如愿了。
可没想到，都这样了，唐青山都不接她回去！！
唐招弟又气又恨，呜呜哭着，就想去找林娘子问问。
第182章 你是我的竹马吗
胡家几个人正在收拾房间，一见她这样，秦氏就直接道：“招弟儿，你别怪嫂子说话难听。青山哥可是说了，就冲你之前干的那些事儿，他是咋都不敢叫你跟心宝住一起的。花银子请人照顾你，吃饱穿暖的，这就够了，你要是再闹腾……那可就不好说了。”
她压低声音：“人家家里养着福星呢！冲撞不得！！你想想你奶，你娘，是不是每多闹腾一回，日子就过的更差劲？有些事儿啊，不信不行！！”
唐招弟叫她给吓住了。
她呜呜的哭着缩回了屋，不敢去了。
胡家一家子也商量了一下。
胡家有俩儿子，都已经娶了亲，大房有两个孙辈儿，二房也有一儿一女。
所以他们商量着，索性老两口儿直接都搬去隔壁住着，这样一来，他们这边住着也松快了。
胡婆子道：“唐青山那头，不会说啥吧？”
“不会，”秦氏道：“我跟你们说，青山哥和林嫂子，如今也就是没办法，但凡能推出去，他们恨不得躲远远的！所以，但凡唐招弟不死，平时出啥事儿，他们都不会给她出头。”
胡婆子顿时眼睛一亮：“那这房子，是不是就是咱的了？”
“可未必，”秦氏道：“这个唐招弟，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看看前头那些事儿，再看看现在，小刘氏前头刚死，你看唐招弟掉过泪没？光满心盘算着去住人家的大房了！也是个没心肝的！”
胡婆子道：“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
“是倒是，”秦氏道：“不过娘，你听我一句劝，莫着急，慢慢来。对了，也别骂她，哄着她干，不干就别吃饭。要不你但凡张张嘴，就是欺负孤女！唐青山不管，村里人也得说你！”
胡婆子瘪了瘪嘴。
不过她是知道她脑子不如儿媳妇好使，倒也听进去了。
于是当天晚上，胡老头和胡婆子，就搬进了唐家老宅。
而沈家。
团子午睡一醒过来，就发现家里人都走了。
团子老大不高兴，但也没有消极怠工，只是小嘴撅的能挂油瓶。
雁沈绝索性帮她洗了手，牵着她的手到处玩了玩。
来了好几天了，都没把院子全转遍，这一转，就无意中发现从“夏”门进来，还有一个地方做成了类似曲水流觞的小水流，老长老长，蜿蜒的一道。
心宝跟安顺要了托盘和杯子，还要了一杯甘蔗汁当酒，然后就双手抱起来，往杯子里倒。
她小心翼翼的倒了半杯，一边跟雁沈绝道：“老婆，你到下头去！你到下头去喝酒！！”
一边说着，就双手抱起托盘，要往底下放，雁沈绝看的心惊胆战：“我在上头，心宝在下面吧。安顺管家，劳烦您照应一二。”
安顺笑着应了，就拉着心宝的小胖手往下游走，这曲水流觞也造的很有武人风范，特别特别的长，心宝一直走到了最最下面，然后双手合成一个喇叭，大声道：“我好啦！！”
雁沈绝就把托盘放了下去，因为很久不玩了，池底有些落叶，水流也缓，慢吞吞的往下滑。
心宝大声道：“快一点！！”
雁沈绝失笑，就拣了一块小石子，轻轻弹出去，托盘一颤，稍微快了一点儿，雁沈绝又捡了一块，弹到第三块的时候，就发现沈琢砺从回廊下头出来了。
雁沈绝手一顿。
心宝正兴奋的等着，根本就没注意，就听一个声音道：“小姑姑。”
心宝一转头，还吓了一跳：“你肿么在这呀？”
沈琢砺道：“我的书房在这附近，听到你说话了，就出来看看。”
他往上看了看，拱了拱手，雁沈绝也草草的还了礼。
沈琢砺在旁边坐下，看团子眼睁睁的盯着托盘滑下来，然后她跪在潭边，取了杯子来，特别豪爽的一饮而尽！
沈琢砺被胖团子顾盼自雄的架势逗的笑了出来。
心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意识到他没喝，不由得舔了下嘴唇：“对不起，心宝没有给你由……”
沈琢砺笑道：“没事，我不喝。”
心宝把杯子放回水潭里，猛力一推，托盘上溯了一小点儿，心宝站起来大呼：“再来一杯！！”
噗！
沈琢砺忍不住笑出声。
安顺急笑道：“心宝，这个不能倒着往上走的，我给你送上去。”
一边就俯身拿了起来，沈琢砺道：“安叔尽管去，我看着小姑姑。”
安顺就小跑着去了。
心宝再一次把手比到嘴上：“老婆！要多一点！！要养杯！！小玉也要喝！！”
沈琢砺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
他嘴角带笑，看着她，一边问她：“小姑姑，你家人走了？”
心宝点了点头，小嘴就撅了起来，“他们趁着心宝睡觉，就偷偷的溜走了！”
沈琢砺浅笑了下，他道：“你家里人对你真好。”
“坠呀！”心宝很有礼貌的道：“你爷爷坠你也真好。”
沈琢砺倒是一愣。
他垂了垂眼没说话，看雁沈绝离的很远，他轻声问：“小姑姑，你为什么要叫雁叔叔老婆啊？”
心宝道：“因为他就系我老婆呀！”
沈琢砺奇怪的道：“是童养媳吗？”
心宝问：“童养媳？？”
她从小破车脑子里检索词语失败，茫然道：“什么系童养媳？”
沈琢砺敲了敲脑袋，心说他也被团子带傻了，就道：“我只是说，你们是什么关系，你才要叫他老婆呢？”
心宝道：“是过家家的老婆呀？”
“过家家？”沈琢砺还是不懂：“可是平时又没在过家家，你为什么还要叫他老婆？”
心宝道：“因为仙女老婆又漂亮又美又冲明，心宝喜欢，所以心宝要每天叫，老婆才不会被别人抢走。”
沈琢砺听了个半懂不懂，无奈的笑道：“好吧。青梅竹马，也挺好的。”
他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
心宝点了点头：“对，青梅竹马！！”
雁沈绝一直听着两人说话，这么一段距离，根本就不妨碍他听清楚每一个字。
一直到这时，他才跟着托盘，慢慢的走了下来，道：“心宝，让安叔在上头，我们在下头，好不好？”
心宝点头，“好呀！”
沈琢砺知趣的站起来：“那你们玩吧，我回去了。”
雁沈绝点了点头，团子就想迈过小溪，到他这边来，雁沈绝随手把她提了过来，心宝美滋滋的仰起小脸儿看他：“老婆，小玉说青梅竹马，你系心宝的竹马吗？”
自觉得长兄如父，如父如兄等等的雁小郎，笑着皱眉：“青梅？竹马？？”
他看着仰脸看她的小人儿，那胖乎乎的小脸儿，真就是个糯米团子。
雁沈绝忍笑道：“如果我是竹马，那心宝是我的……青团子？”
心宝：“……咦？？”
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雁沈绝别开脸，笑出声来。
第183章 竹筷子和青团子
心宝想了想，揪了揪雁沈绝的衣服：“心宝饿了，想吃青团。”
雁沈绝童心忽起，道：“我也想吃，我要吃了！”
他做出了他以往绝不会做的不雅之举，张大嘴巴，阿呜一口咬住了团子鼓起的小肉腮，软的真跟个棉花团儿一样。
心宝呆住了，眼睛睁大，整个团子一动不动。
雁沈绝喷笑出声。
他松开嘴，捂着眼睛，笑的摇摇晃晃。
心宝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边还问他：“你系竹筷子吗？”她小胖手像筷子一样剪了剪：“你挟到心宝的脸了。”
雁沈绝笑的不行：“对，我是心宝的竹筷子，心宝是我的青团子。”
他一边笑，一边把团子抱了起来，“走，竹筷子带青团子去买点心吃。”
他遥遥向安顺道：“安叔，我带心宝出去玩，中午不回来用饭了。”
安顺急道：“雁少，小的陪您去吧？”
雁沈绝道：“不用。”
安顺笑眯眯道：“若雁少买了东西，小的也好帮您提提。”
这么一说，还真是，雁沈绝就道：“那就劳烦了。”
他就抱着心宝，直接从夏门出去了。
夏门是离街区最近的一个门，出来不远就到了大街上。
这个时候没有艾蒿了，也没有青团，但是买一些别的点心喂团子还是可以的。
街上最有名的点心铺子，就是上次去过的凤至坊，但安顺一路说着，雁沈绝还是去沈家铺子看了看。
掌柜的认识安顺，一见他，便迎了上来，安顺就笑道：“带骨鲍螺还有没？”
掌柜的笑道：“有有。”一边说着，就端了一盘出来。
带骨鲍螺又叫滴酥鲍螺，被时人称之为天下至味，又因为金某梅而广为现代人所知，单看名字像是一种田螺，其实是一种用乳酪蜂蜜做成的小点心，红白相间，下圆上尖，非常漂亮。
但这并不是一件适合在点心铺子里卖的点心，因为太娇贵了。
安顺笑道：“家里厨娘也能做，在家也能吃，这是咱们沈家铺子独有的点心，听说是老爷门派的总舵那儿，下头铺子送上来的制法……”
心宝大眼锃亮，小口水都流了下来，雁沈绝用筷子小心的挟起，弯腰让她咬了一口。
口感很像现代的泡芙，入口便化，又香又甜，心宝吃的眼都弯了，接连吃了两个，雁沈绝道：“不能再吃了，不然中午吃不下饭了，我去帮你买水喝，心宝要喝蔗浆还是乌梅？”
心宝想了一下，奶声奶气：“要乌梅。”
“好，”雁沈绝点了点头：“你在这儿等着，要听话，安叔帮我照应一下心宝。”
安顺正用油纸包了一条肉干，想给团子换换口味，赶忙应了。
牛肉干比手指略粗，又硬又韧，心宝用小奶牙咬住，小脑袋来回拨浪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扯下来，只能慢慢的咂巴，一边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等着雁沈绝回来。
门前停下来一辆马车，有人从马车上下来，进了店铺。
后头的青年笑道：“咦，这不是那个小娃娃么？小娃娃，你哥哥怎么不来卖糖了？”
心宝道：“叔叔好，我家里没有糖啦，所以的的就不卖了。”
青年本来就是随口一问，笑着点了点头。
走在前头的沈大爷却是一皱眉，转头看了心宝一眼。
沈家生意做的很大，但主要的产业并不在此处，这边只有几间小店铺。
但沈大爷年少时穷怕了，养成了一个习惯，时常喜欢坐在店里，看着真金白银入帐，所以这家点心铺子是常来的，不止一回见过唐家人，对腿瘸的唐四哥和心宝都很有印象。
沈大爷嫌弃的绕开心宝，进了柜台里头坐着，一边跟安顺道：“你这是把铺子当成你家的了？铺子里的金贵东西，随手就拿来哄孩子？”
安顺一愣，急陪笑道：“大老爷，小的不敢！这是老爷请的客人，小的只是陪着他们出来的。”
沈大爷冷淡的道：“我还没老眼昏花！上个月还在门口卖糖，这个月就登堂入室了？寿延这个到处乱捡人的毛病再不改改，多少家业也经不起他败活！”
安顺急道：“大老爷您误会了，他们……”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人影一闪，雁沈绝已经跃回了店堂。
他弯腰抱起团子，直接跟安顺道：“跟你家老爷说，我带心宝回我家了。”
他冷冷的看了一眼沈大爷：“稍后会叫人过来付清点心钱。”
安顺急道：“雁少、雁少……”
他追了两步，雁沈绝已经飞也似的走了。
沈大爷冷哼道：“果然是乡下人，一点礼数都没有！既舔脸上门做客，见了长辈却连个礼都不施，这叫什么教养！！我早就跟寿延说，叫他莫跟这些草莽之人交朋友……”
安顺都急了，施礼道：“大老爷，这两位都是我家老爷的客人，小的赶着回去禀报老爷，告退了！”
他也不等他答，转身就跑了。
沈大爷话还没说完，直接都愣了。
反应过来之后，他暴跳如雷：“他这是什么意思！安顺这是什么意思！！他本来是我花钱买的下人！一跟了老二，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还敢朝我尥蹶子……”
旁边的青年沈硕学，只能尽力安抚：“义父，安顺这是怕二老爷责怪，所以才急匆匆的回去禀报，他一个下人懂什么礼数，义父又何必跟这种人生气。”
好说歹说，沈大爷才总算消了气。
结果不大会儿，有人进来了，正在说话的沈硕学，眼神儿猛的一凝。
元府的二管家周成上前道：“我家少爷在这儿拿了两份点心，这是点心钱。”
他把两张银票送上。
掌柜的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二百两的银票，急道：“不必这么多，二两银子足矣。”
周成淡声道：“余下的赏你们了。”
一边就转身走了，沈大爷呵呵的笑道：“果然是年少气盛，花这么多银子买个面子！这二百两银子，起码得叫这乡下小子赚一年吧？”
掌柜的有些不安。
毕竟，雁沈绝的样子，怎么看也跟乡下小子不沾边儿，就连来的这个管家，也是气度从容。
掌柜的道：“大老爷，这银票能收吗？不是说这是二老爷的贵客？”
“收，为什么不收？”沈大爷道：“他们自己送过来的，不收白不收！”
他忽然注意到了沈硕学的样子：“学儿？你怎么了？”
沈硕学猛然回神。
他有些惊惶：“义父，刚才那个人……好像有些眼熟！！”
第184章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沈大爷不在意的道：“咱们天天搁街面上坐着，见谁都眼熟！”
“不是，不是！”沈硕学道：“你可还记得，景行伯爷家的管家？我，我怎么瞧着这人有点像？”
沈大爷的眼睛猛的一眯。
元老爷子隐居在此，本来是没人知道的。
后来枭獍墓铭文一出，县太爷来拜访被拒，大家就都知道了。
堂堂的伯爷，帝师家族出来的大儒，在龙门县这穷乡僻壤很少有这么大的一尊佛，一时之间，众人趋之若鹜。
沈硕学其实是沈大爷的外室子，然后沈大爷趁着这一回到龙门县，把他收成了义子，算是过了明路。
因为沈硕学的长子在念书上有些天份，沈大爷就想着给他求个名师，元老爷子以好酒出名，沈家自家就有酒坊，自然有好酒，所以沈大爷也去了，想碰碰运气。
然后元老爷子一个也没见，只有管家出来交待了几声，话也说的挺不客气的，只说来此是为了求清静，任何人都不见，以后也不用来……种种。
当然也没人敢说什么，这事儿就这么结了。
事隔十余日，当时又隔着有些远，沈大爷还真想不起那管家的样子了。
沈大爷脸色微变，半晌才道：“那个女娃娃，不是之前卖糖的那家吗？”
“是倒是，”沈硕学道：“但那个少年气度不凡，不似寻常人，看动作好似还会些功夫。”
沈大爷面上一松：“景行伯爷不是个大儒吗？大儒家的少爷，怎么可能自降身价跑去学武？只怕是你看错了！”
沈硕学眉头紧皱：“我没有看错，就是他！爹，要不你去问问二叔吧！若不是，也不过冒问一句，万一是，咱们得罪了景行伯爷……这如何是好？”
他紧张之下，脱口叫出了一声爹，但两人全都没有注意。
那边，
安顺急匆匆的回了家，跟沈二爷禀报了。
沈二爷的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
沈家十分富有，但家里所有的产业全都是沈大爷在经营，沈二爷是江湖人，手上并没有生意。
但沈家这么多年，之所以如此顺风顺水，迅速的发展壮大，正是因为背后有朝天门在撑腰，所以从一开始，沈大爷就承诺过，沈家产业任凭弟弟取用。
可俗话说穷文富武，朝天门这种名满天下的大门派，不可能缺钱。
所以沈二爷不管是玩兵器还是玩花木，从来不会朝兄长要银子，顶多也就是出门招待朋友去沈家酒楼，或者到点心铺子吃口点心这样的小打小闹。
本来亲兄弟么，当年与娘亲相依为命，苦日子过了不知有多少，感情深厚。也不在乎谁吃亏谁占便宜。
可渐渐的，沈大爷就变了。
他生意越做越大，儿女越来越多，越来越爱算计，总是挑剔沈二爷乱交朋友，又怪他抛费，又嫌什么帐面不好算……还时常说做生意辛苦，埋怨弟弟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诸般计较。
可是，沈大爷做生意是操心，沈二爷学武，却是搏命！！能混到一派之长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到如今，沈大爷还仗着弟弟的势，却觉得自己吃亏了？
要知道，沈二爷是江湖人，江湖人靠什么，靠朋友。
这不光是个习惯，更是江湖人的行事方式。
但沈二爷堂堂的一派之长，带着朋友去自家酒楼吃饭，居然还屡屡有菜不好酒不够的事情，甚至当着人家的面，沈大爷就训斥他结交草莽……他脸面何存？？
而且还不止一次！
沈二爷一怒之下不去了，沈大爷居然毫不在意，还说什么他终于晓得体谅他了？？
若是旁人，直接收回门派的庇护就是了，但他们是亲兄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霍然收回庇护，还不知道旁人要如何猜测，母亲知道了也会伤心。
这是其一。
其二，沈家这么多年，仗着与他是亲兄弟，行事跋扈，真要是收回了庇护，那之前得罪的人，定会报复，到时候破财还好说，若是伤了人，甚至伤了人命，那就不好说了。
所以沈二爷一直没做什么。
可如今，沈大爷却变本加厉，连一口点心都要计较！欺负一个小奶娃！甚至这个点心方子还是他给的！
他明明知道安顺绝不敢也不会用店里的东西招待自已朋友！他明知道这一定是他的客人！可他随意撂脸子冷嘲热讽，根本不在意他事后要如何处理！
沈二爷长吸了一口气，冷冷的道：“叫云涛过来。”
他毕竟是一派掌门，哪怕如今半隐退，不怎么管门派事务了，也是需要有人打理江湖事的，霍云涛就属于专门给他打理江湖事务的人。
他是门派中的外门弟子，是沈二爷捡回来的小乞丐，天份不高功夫也不高，却十分机警，所以沈二爷时常带在身边。
安顺一听这话头，就知道沈二爷这一次不打算忍了，心里暗暗称快，赶紧出门把霍云涛叫了过来。
沈二爷吩咐他，“算一算沈家产业欠我们门派多少保全银两，”他顿了一下，“先算五年的吧，不够再说。”
就好像行商走货会请镖局押运一样，商贾若想求庇护，就会每年交固定的银两，以保安全，就叫保全费，差别只在于有的门派会强收，但像屠龙门这种大派，是旁人求着他们收一样。
霍云涛如今都二十多了，却生了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好像还是个十七八的少年，一听这话，他眼前一亮：“掌门？”
他想说你终于要收拾他了？
沈二爷摆摆手：“快去。”
“好好，”霍云涛飞快的道：“我马上就去！！”他飞奔着去了。
沈二爷又转头问安顺：“盛儿呢？”
安顺道：“在园子里，我去找找。”
他就去了，不一会儿，就把唐四哥找了回来。
沈二爷笑跟他道：“我家里人不会说话，得罪了雁小郎，雁小郎把心宝抱回他家去了，你可知雁小郎家在何处？”
唐四哥讶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没去过，我二哥倒是去过……对了，元二叔还在啊，我出去问问元二叔。”
沈二爷道：“我与你一起吧。”
他当初因为一品碧查过唐家，但并没有查过元家，还真不知道元家是什么人，只心里隐有猜测。
才出了门，就听下人报，说沈大爷来了。
沈二爷只点了点头，仍是与唐四哥说着话，两人就这么溜达着走了小半个园子，才找到了元神医。
元神医来这儿之后，都没跟沈二爷正式打照面，倒是很没把自己当外人，正撅着屁股挖一株花。
沈二爷素知高人大多有个怪脾气，倒也不在意，直接蹲下问了问，果然元神医道：“我大哥元微明！街巷名字我记不住，你们自己去打听打听呗！他还挺有名的。”
沈二爷：“……”
那可是相当有名了。
第185章 亲兄弟明算帐
等沈二爷带着霍云涛过去的时候，沈大爷已经在厅里等了快一个时辰，已经等的十分暴躁。
一见沈二爷进来，沈大爷就放下茶杯，习惯的训斥他：“我早就叫你干点正事！一个大老爷们，天天的伺弄那些个花花草草，像什么样子！白白的抛费银钱不说，还丢人现眼的，就跟个娘们儿一样！玩的都不知道礼数了，我在这儿等了一个时辰你才来，也就是我不跟你计较，若是换了旁人，还不与你翻脸掀桌……”
沈二爷一言不发的坐下了。
沈大爷喋喋不休的训斥着弟弟。
他好像觉得能这样训斥一个江湖豪强很有面子，表情甚至有几分得意。
沈二爷静静的听了一会儿，忽然转头问：“云涛，会吵架么？”
霍云涛笑道：“掌门，我能连骂两个时辰不重样儿的。”
沈二爷失笑，温和的道：“不许骂人，我们要以理服人。”
“懂！”霍云涛道：“我懂！掌门放心！”
沈二爷笑着点头，“嗯。”
沈大爷看两人自顾自的说话，这才停下了嘴，怒道：“寿延！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霍云涛直接上前一步：“沈大爷，我们掌门种花种草，花你半文银子了？掌门有钱爱抛费，哪怕打水漂呢，你管的着吗？什么叫娘们儿？这个天下，就连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老儿，都知道屠龙刀法是天下最威猛的刀法，掌门得传赤犼刀，便是天下最威猛的侠士，什么叫娘们儿！？谁是娘们儿？”
“还翻脸掀桌？？这个天下敢这么干的人，十根手指头用不完就数完了！！还什么你不计较？是掌门不与你计较！掌门但凡与你计较计较，能叫你说这么些废话？但凡‘换个旁人’，掌门抬抬手，他脑袋就在地上滚了！！”
他哧笑一声，“你这一天天的穷算计，就跟谁不知道你那点心眼儿一样，我们屠龙门多少年照应你们，你就跟瞎了一样装看不到，倒是好意思舔着个脸，计较我们吃你那仨瓜俩枣！没良心的人见多了，这么没良心的少见！心里没数的人也见多了，这么没数的头一回见！！这真就是人家说的，人善被人欺！我们掌门名满天下的大侠，倒叫你当成软柿子捏，我真是佩服你的狗胆！！”
沈大爷气的直发抖：“寿延！这，这就是你的招待？我早说你不要跟这些人来往，一个个的没点规矩……”
沈二爷忽然抬手，拍的一掌，拍碎了桌案。
沈大爷猛然一顿。
他脸色微微泛白，缓缓转头，看向弟弟。
沈二爷身为江湖上超一流的高手，号令群雄的一方掌门，气势一放出来，真不是沈大爷这种脑满肠肥的商贾能抵挡的。
沈大爷脑子一片空白，嘴唇直抖，一时不知要如何反应。
沈二爷仍旧四平八稳：“对，这就是我的招待，这就是我家的规矩！这就是我屠龙门的规矩！！”
他朝霍云涛示意了一下，霍云涛就从袖中取出了几页纸，沈二爷把纸远远掷到了桌上，薄薄的纸页击开了茶盏，哗啦啦的砸在了地上。
沈大爷一个哆嗦，又想说话，看着弟弟的样子，愣是没敢出声。
沈二爷徐徐的道：“从我当上屠龙门亲传弟子起，就一直照应着沈家，到如今，大约有十几年了吧？没想到照应到头，我倒跟个要饭的似的，吃口点心都要落埋怨。你不是天天觉得你吃了亏吗？那咱就亲兄弟明算帐！！”
“这是五年的保全银两，你就跟旁人一样交，我不多收你的，也不会少收你的，你可以核对一下，限你十日，我会叫云涛上门去取，超过一日，我就多收一年的。若你告诉母亲，那我会对江湖放言，屠龙门永不再庇护沈家！！你自求多福！！”
他顿了一下，“我的脾气，你应该知道的，我说出来的话，没有做不到的。”
他站了起来：“云涛，送客。”
沈大爷急了：“寿延！寿延！！我们可是亲兄弟啊！！我……我纵是说错了话，你又何必生气……”
沈二爷并没理会，站起来直接走了。
霍云涛直兴奋的眉飞色舞。
他早就看沈大爷不顺眼了，早就替掌门抱不平了，终于等到了掌门忍无可忍的这一天！他一定要立刻传书给大师兄，叫他好生乐呵乐呵！！
他跟沈大爷道：“别磨矶了，自己走吧！！要我叫了兄弟们来拖你们走，那就不好看了！！”
沈大爷失魂落魄：“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我们是亲兄弟，亲兄弟哪有隔夜仇……”
霍云涛烦了，直接上手，强行拖着他往外走，一直拖到了门前，他把人往外一推，冷冷的道：“我会叫兄弟们盯着你的！你休想再见我们掌门！你休想骚扰老夫人！赶紧乖乖的筹钱！”
他抽出身后的大刀，往肩上一扛，一脸痞气，“毕竟你也知道，我们是江湖人，我们就爱打打杀杀，你要不给钱，我们当然也不会杀人，但我们可以自己下手拿点儿，总能凑够的！叫我们自己拿，可就由不得你们了！”
他哼了一声，一把关上了门。
沈大爷站在门外，如丧考妣。
他院子里女人多，生的儿女也多，渐渐的就觉得银钱再多也不够……渐渐的就觉得弟弟老占他的便宜，看他越来越不顺眼。
毕竟屠龙门的保护是无形的，他从没交过银子，也从来不觉得这需要交银子。
但直到弟弟这会儿翻了脸，他才发现，屠龙门的保护……于他而言不可或缺。
如果刨去兄弟关系，像旁人一样去交这个银子，这五年，沈家这么多的店铺，着实是一大笔银两。
他不想交。
可想想当时沈二爷的样子，他猛的打了个哆嗦。
他是知道这个弟弟的，看着不紧不慢挺好脾气的，其实狠起来，是真的狠。
茫然的走了几步，他忽然脚下一顿。
他，他还没来的及问问，那个少年家中长辈是不是景行伯？
弟弟这么生气，是不是因为他得罪了景行伯？？
他原本还想着让弟弟牵线，跟景行伯致个歉，然后再想法子叫孙子拜他为师的。
如今全完了。
他真的有些后悔了，他为什么要跟一个小奶娃计较，不过就是一盘子点心！！他家大业大的，还差这一盘子点心么！
第186章 不生伯伯的气
当时，心宝压根儿就没反应过来，就被雁沈绝抱走了。
雁沈绝直接抱着她回了元家。
他身上一般不带很多银子，这是以前霉运罩顶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如今虽然有小福星在身边，带着银子也不会有事，可也仍是没改了这个习惯。
他就吩咐管家把银子送去，一边牵着团子到了自己的院子，把牛肉干拿开，叫人打了水来，洗干净她的小手，又吩咐人备午饭。
心宝好奇的四处瞅：“老婆，这系你家吗？”
雁沈绝顿了顿：“算是吧，是我在这边住的地方。”
心宝指了指旁边：“那系什么？”
雁沈绝道：“那是梅花桩，是一种练功夫用的东西。”
心宝问：“跟家里后头一样吗？”
雁沈绝道：“元家后头那个，是三尺三寸高，我这个是五尺高的。”
她比了比自己：“心宝可以练吗？”
“你想练？”雁沈绝笑道：“心宝想练，再过一年吧，再过一年兴许能练。”
看她还是很好奇的瞅着，雁沈绝就抱着她跃上去，在上头随便的蹦了几下。
他这儿的梅花桩，又高又细，而且非常多，心宝显然觉得很好玩儿，道：“老婆，你这尼真好！”
雁沈绝嘴角带笑。
他这院子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梅花桩占了满院子，这也叫好？？
不过既然她觉着好玩，他就一直带着她跃来跃去，一直到下头送上饭菜来，心宝才想起来：“我们不回伯伯家吃饭了吗？”
雁沈绝道：“先不回了。”
心宝自己想了想：“那个人是伯伯家的人吗？？”
雁沈绝道：“应该是他的兄弟之类的，说话难听，不是什么好人。”
心宝呆了半晌：“可是的的还在那啊！伯伯和安叔和小玉都系好人呀……”
雁沈绝摸了摸她的头，“心宝想回去？”
“嗯，”心宝点头：“心宝喜欢伯伯，喜欢安叔和小玉，心宝喜欢那个园子，也喜欢种花花。”
雁沈绝抿了抿唇，喂了团子一口菜。
心宝一本正经的劝他：“别生气啦，可能那个坏人系唐三水。”
雁沈绝被她给逗乐了：“心宝这么聪明？对，那个坏人有可能是唐三水。”
“对哒，”心宝点头：“所以我们生坏人的气，不生伯伯的气。”
她转头就想亲他一下，雁沈绝伸手挡住：“一嘴油不许亲我！”
但团子双手把他的手压下来，强行亲了一下：“心宝哄老婆不生气，必须得亲亲。”
雁沈绝两只手都在投喂她，无奈的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油：“心宝用嘴哄不行吗？”
团子振振有辞道：“心宝就系用嘴哄的啊！”
还真是。
雁沈绝又笑了一声，“我是说心宝不能说话哄吗？”
心宝道：“别人就光说话哄，老婆就又说话哄，又亲亲哄……”她阿呜吃了一大口饭，一边还含混不清的续道：“坏人就吃饭不哄。”
雁沈绝连连失笑。
她现在说话明显比以前要流畅，小嘴巴甜的很，哄的人开心。
心宝终于艰难的把那口饭咽下去，自己拿勺子，喝了一口汤，一边还道：“太多啦，要少一点，喂小孩要有耐心。”
雁沈绝气乐了：“爱吃不吃。”
虽然是这么说，还是少了一点，心宝又阿呜吃了一大口，然后投桃报李，也舀了一勺汤给他，雁沈绝把她的小胖手托高，给面子喝了，然后忽然抬头，向外头看去。
心宝也转头，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就见门口，元老爷子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心宝咽下那口菜，问他：“你系谁呀？”
元老爷子笑道：“我啊？我是你仙女老婆的舅舅。”
心宝一时没倒过来，就叫了一声：“舅舅好。”
元老爷子失笑着答应：“哎！你也好！”
雁沈绝抽了抽嘴角：“心宝，你叫伯伯就好。”
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施了个礼：“舅舅用过饭了吗？”
“用过了。”
元老爷子在旁边坐下，然后就像每一个无聊的大人一样，开始逗小孩了：“小心宝，跟伯伯说，你几岁了？”
心宝道：“三岁半啦！”
“你家在哪儿？”
“债鱼塘村！心宝家尼有爹爹、有阿娘，有的的，有老婆，还有唐小八和沈球，心宝全都坠喜欢。”
她大眼卜灵卜灵，一副你还想问什么的样子。
元老爷子堂堂大儒，居然被一个小奶团子整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雁沈绝不由憋笑。
他轻咳一声，面无表情的继续喂团子。
然后心宝问他：“伯伯，你几岁啦？”
元老爷子笑道：“伯伯五十六啦！”
他很有风度的没有主动说，等着她问他家在哪儿。
奶团子快速吃了勺子上的饭，看着他，然后她笑眯眯的问他：“伯伯，你会背山字经吗？”
元老爷子：“会啊！当然会啊！”
心宝一本正经的教他：“伯伯，你要系不会逗小孩，那你就背山字经呀！背完了山字经，还可以背别的，你寄几想背什么就背什么，就不用担心没话说啦！”
元老爷子：“……”
雁沈绝嘴角弯弯。
元老爷子耍赖的道：“可伯伯不想背三字经，伯伯就想跟心宝说话。心宝，你今天怎么忽然到伯伯家来啦？”
心宝一边吃饭，一边抽空说话，两不误：“心宝跟老婆和安叔出门，在点心铺子碰到了一个坏老愁，坏老愁欺负心宝，老婆就抱着心宝逃走了。”
元老爷子道：“那我是坏老头，还是好老头啊？”
心宝道：“伯伯是伯伯，老愁是老愁。心宝是好孩子，不能叫伯伯叫老愁，只有坏人，才叫老愁。”
雁沈绝听的嘴角直抽。
这对话，可真的是无聊透顶。
他居然不知道，元老爷子是一个这么无聊的人？？
但显然元老爷子并不觉得无聊，他哈哈的笑道：“可我今天才第一次见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
心宝道：“可你系老婆的舅舅啊？”
元老爷子道：“老婆的舅舅，也不一定就是好人啊！？”
雁沈绝无语的道：“舅舅！”
元老爷子道：“我跟心宝说话，你别插嘴！”
雁沈绝：“……”
第187章 活的就是面子
心宝也没有见过这种不会逗孩子还要硬逗的人。
她睁着两只大眼睛瞅了瞅他，懂了，安慰他：“你别担心，就算你系个坏老愁，心宝也会假装不几道的。”
元老爷子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雁沈绝再次出声：“舅舅！！”
他总算是明白了，元老爷子估计是好奇。
毕竟在心宝身边，他就会厄运尽消，这已经很叫人好奇了；心宝没学过却认识药材，还会种，还会用，连元神医不认识的药草都认识，就更叫人好奇了。
所以他想知道这个奶团子为什么会这么古怪。
但他又不会逗小孩，没话找话的，把团子都给问懵了。
雁沈绝就当着他的面，转头问团子：“心宝，你为什么这么有福气？”
心宝骄傲的道：“因为心宝又瘦又漂酿。”
“那你为什么认识药草？”
“因为心宝又冲明又可爱。”
他看了元老爷子一样，意思是你懂了吗？ 她自己也不知道。
元老爷子懂了。
懂了，他就更纳闷了，盯着心宝看。
他不说话了，雁沈绝就按部就班的投喂团子，一边投喂，自己也吃，心宝自己拿着勺子喝粥，还不时喂他一勺，他就低头喝掉，两人相处默契又自然……
沈家那边。
用过午饭，唐四哥就跟安顺说，想回鱼塘村一趟。
安顺跟沈二爷说了，沈二爷就过来跟他道：“你不必回去，此事不大，我会处理的，不用告诉你爹娘。”
“我知道。”唐四哥软着声音道：“我知道伯伯疼我，也知道这件事情不大。可小绝生气终究是为了心宝，所以我想回去跟大元哥小元哥说一声，我们可以跟着他们去找小绝玩，这本来就是我们小孩儿的事情，不用惊动大人。”
沈二爷笑道：“不用，何必多跑一趟腿儿，我会处理的。”
唐四哥道：“伯伯……”
沈二爷站起来，摸了摸他头：“你听话，先回去，伯伯若是用的着你，不会跟你客气。”
唐四哥只得退了下去。
看他走了，沈二爷忍不住跟安顺道：“这孩子是心疼我呢，你看出来了没？”
“是呢，”安顺笑道：“不说老爷不好，也不说雁少不好，虽是孩子话，却说的厚道。”
“是啊！”沈二爷啧了一声：“你说说，你说说唐青山怎么养的？这几个孩子，脾性儿一人一个样儿，却个顶个儿都招人疼！”
安顺附和了两句，一边又道：“那小的跑一趟？”
沈二爷沉吟不语。
他是江湖人，跟“官”不是一个路子的，说怕倒是不至于，但也犯不着得罪他。
雁沈绝才十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这负气一走……他要正儿八经的去拜访吧，一来显得趋炎附势，二来，万一景行伯不给面子，那关系就僵了，他也不好下台，他也是要面子的。
可人家是个伯爷，地位摆在那儿，他要是打发下人管家去，又怕怠慢了。
估计唐四哥也是想到这个，所以才提议他回去叫人的。
可就算是通过唐家，然后联络上元家兄弟，情形仍旧差不多，仍旧是拐了弯的，不周全不漂亮。
沈二爷最终道：“备些有趣的，孩子用的东西，叫小玉去一趟吧。”
沈琢砺是他的孙子，也是主子，孩子对孩子，是比较得体的做法，可进可退。
他只是担心沈琢砺没办过这种事，对方又是一个重规矩的大儒，会不知如何应对。
安顺应了一声出去，不一会儿，又跑着回来，喜道：“老爷，元家派人送了帖子来了。”
“哦？”沈二爷就道：“快请。”
周管家进来，双手送上帖子，一边躬身笑道：“我家老爷说道，因为雁少爷自小身体不好，养的娇惯了些，礼数粗疏，上午回去时老爷未曾在意，趁心宝小姐睡着了一问，才知道雁少爷跑来贵府白吃白住数日，还与贵府的人发脾气，老爷已是责骂了他。这会儿又叫小的送来帖子，看沈爷什么时候方便，咱们家老爷想过来拜访，顺便瞧瞧府上的园子，也顺便把雁少和心宝小姐送回来，叫他们继续闹腾沈爷呢。”
这话说的十分随和亲近，真真是给足了他面子。
江湖人活的是什么？活的就是个面子！！
沈二爷笑容满面道：“周管家说笑了，我是个大闲人，伯爷什么时候来都成，我欢迎之至！”
两边寒暄了一番，最终定下明天一早过来，然后周管家告退，沈二爷送他到厅口，又示意了一下安顺。
安顺一边送他出去，一边就把沈大爷的事情，给他们透了几句，回来才道：“老爷，周管家倒是十分和气，跟在店里不一样。”
沈二爷点了点头：“看来这位景行伯，也不是世间所传的那般古怪狷傲。”
这事儿，本来就是他怎么办都有不足，但元府这帖子一送，事情就非常漂亮了！
沈二爷道：“赶紧叫人好生准备！”
安顺急应了一声，就小跑着出去了。
结果到了晚饭时分，霍云涛急匆匆的回来，一见面就道：“掌门掌门！这一回，你可不用担心得罪元府了！”
沈二爷道：“怎么？”
霍云涛道：“我这不是要吓唬吓唬那谁么，就把人手铺开了，然后无意中打听到了一件事儿。”
他停住，笑眯眯的看着他。
沈二爷笑骂：“卖什么关子，赶紧说！！”
霍云涛这才笑嘻嘻的说了。
前阵子，布使政陈大人的小舅子朱印忠，过来想对付唐家人，结果恰好沈二爷在，把他们打了回来，当时霍云涛也曾经派人查过。
但他老实了，消停了，霍云涛就把人手撤了回来，之后也没有关注。
这会儿枭獍墓早盖完了，但朱印忠还没走，在这儿四处晃悠，结果昨天陈二公子居然来了。
据说是陈二公子收了朱印忠的信，十分不满，就瞒着家里人偷偷过来了。
朱印忠一见这位来了，心里暗暗叫苦，但还是只能殷勤伺候着。
昨儿他们在酒楼，据说有不止一个人，听到陈二公子醉醺醺的嚷嚷，说什么“景行伯算个屁！我爹说了，皇上已然是厌弃了他了！！”
陈二公子早已经叫他的好继母养废了，人事不知的大龄熊孩子一个。
他并不知道，即便是皇上，也不可能纯凭喜恶做事的。
元老爷子家中两代帝师，元微明本人也曾是皇上的伴读，哪怕皇上真的厌恶了他，只要他不犯什么谋反之类的大罪，皇上明面上也绝不可能慢待他。
更何况厌恶不厌恶的，不过是下头人私底下揣摩的，连这个话头都不该说出口，因为这叫什么，这叫揣摩圣意！
哪怕所有官员都在揣摩圣意，但，绝不能放在嘴上说！！
第188章 新鲜热辣的八卦
但江湖人关注的不是这个。
朱印忠是一个很识时务的人，陈二公子惹了事，他是亲儿子没事，他这个小舅子可就不好说了。
所以他拼命阻止他，各种分析利弊，嘴皮子都磨破了，可熊孩子说他永远忘不了“年少时耻辱的一幕”，翻过来覆过去就一句话：“反正唐青山骗了我就该死！”
霍云涛说的十分绘声绘色。
沈二爷皱眉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啊！！”霍云涛道：“那陈啥，陈成铎才刚来呢！昨天才来的！我连昨天晚上的事情都探听到了，新鲜热辣的过来禀报，你居然还问我然后？”
沈二爷：“……”
霍云涛笑道：“掌门放心，我放了人手了，保证就连他放几个屁都能知道……这样你不就有由头找景行伯了？你不就可以卖人情了？你可以跟他们说，在外头不安全，让他们回这边来住着，我们保护他？”
沈二爷道：“你可知那雁沈绝功夫如何？”
“不知道啊？”霍云涛道：“他们这些文人，练来强身健体的功夫，能有多好？”
沈二爷沉吟的道：“我虽没试过，但看起来，也绝不止是强身健体的程度。”
他顿了一下：“不管怎么样，他们要对付的是唐青山，你去一趟元家，跟雁沈绝说一声。”
“啊？”霍云涛道：“我直接去？不用拿点东西？不用找个由头？？”
沈二爷略自得的，拿起桌上的帖子给他瞧了瞧。
“哟？”霍云涛吃惊：“我还以为这种能给皇帝当老师的人，都挺傲的呢，这不是挺那什么的？”
沈二爷笑道：“所以你就直接去知会他一声就行，雁沈绝不爱说话，并不是对谁的，你好好与他说。若看时机合适，就把我与沈家的事情也提一嘴，若不合适就回头再说也可。”
“放心！”
霍云涛就去了，然后就被带到了雁沈绝的院子。
这会儿心宝午睡还没醒，雁沈绝听他说了，微微点头。
霍云涛主动道：“要不我派几个兄弟，过来这边守两天？”
“不必，”雁沈绝问：“鱼塘村那边，可有人守着？”
霍云涛道：“我正想说呢，我要不要派人去那守着？村里这种地方，暗守不好守，明守的话，我怕跟元家的人闹误会了。正想过来问你一嘴。”
雁沈绝点了点头：“此事我知道了，我会派人去知会元家，村里和这边，都不必留人。”
霍云涛性子虽然跳脱，却不是唐三哥这种憨憨，他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多问，便笑道：“那也成，那我就盯紧陈成铎那边，若有什么信儿，我就过来跟你们说。”
雁沈绝道：“多谢。”
见他一直注意听着屋里的动静，霍云涛也没多提沈大爷的事儿，两人各自一拱手分开。
其实像陈二公子这种纨绔，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
就好像那天那几个人，对于百姓来说是“强人”，但对于学过功夫的人来说，根本没入门，不管是元大元二，甚至太平十九，都能轻松收拾他们，不足为惧。
但即便如此，元大哥得了信儿之后，仍旧多安排了几个人，跟紧唐青山和林娘子的，跟着唐大哥唐二哥的，还留下了元二和太平带着双胞胎。
确保万无一失。
晚上心宝就在元家留宿的，早上元老爷子连着元大哥一起，去沈家拜访。
心宝早上醒的迟，抱上马车的时候还没醒。
元大哥和车夫在外头，忽然回肘捣了两下，意思是有事，雁沈绝一手撩开车帘，往外头瞥了一眼。
不远处，几个人正走进一间酒楼，一个人可能是看到了马车上元家的标识，正一手指着，与旁边人说话。
而那个一身华服的胖子，正一脸悻悻的看过来，他这一撩帘子，两人倒是对了一眼。
胖子一眯眼。
雁沈绝懒的多看，直接就把窗帘放下了。
走过去之后，元大哥才在外头道：“这就是那个陈二公子，我听过一个八卦，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雁沈绝完全不感兴趣，也没问。
元大哥嘿嘿一笑，也没多说。
到了沈家，沈二爷迎了出来，然后管家交接礼物啥的，元老爷子和沈二爷进行着大人之间的交谈，元大哥和雁沈绝……见过礼之后，就去跟唐三哥他们交际。
是的，不管元大哥在外头如何的独当一面，但在这种时候，他和心宝这种小屁孩儿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孩子”。
但元大哥很快就跟霍云涛接上了头。
霍云涛那边盯着的人，没啥动向，然后元大哥友好的跟他分享了一下他得到的八卦 。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陈成铎这么恨唐三水？因为他不行了。”
霍云涛极为捧场，双眼锃亮的追问：“哈？不行了？？咋回事儿？快说快说！！”
元大哥笑道：“我也是很早之前听了一耳朵，也就有八成准儿。”
于是他就说了说。
当时都说是他和唐三水争伎子闹腾了一场，被唐三水打破了头，但是谁都不知道具体的情形。
所以大家都默认为是伎子初夜竞买的时候，两人争了一争……
实则不是。
那一位是青楼中的红牌，名叫花红，本来是唐三水毫掷千金，买了她一夜，没想到唐三水打扮好了去了，满心期待着暖玉温香啥的，那妈妈却说花红屋里有客，陪着笑脸说要给他换个姑娘。
唐三水哪能甘心。
他对权贵的厉害似通非通的，就想去瞧瞧是谁截他的胡，结果去了之后听到花红和他说起他穷酸土鳖什么的，一气之下闯了进去，把陈成铎当场吓萎了不说，还打破了他的头。
陈成铎的年纪本就不大，又早早的沉溺.女.色，亏了身子，出了这事儿之后，就不行了，他要面子不好意思说，却疯狂记恨上了唐三水。
元大哥嘿嘿的道：“这估计是一直没治好，所以一听说这事儿，就找着了出气的。”
“怪不得呢！！”霍云涛道：“我还想这人简直太心胸狭窄了，人都死了，还得找人家哥……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怪不得那朱印忠没带他去花楼！但凡他能行，带去花楼拖几天，吹吹枕头风，啥事儿说不通？”
元大哥点了点头：“所以我说这消息能有八成准儿。”
霍云涛道：“要这样的话，那估计朱印忠劝不下，这个人还真得盯紧了。”
第189章 与生俱来的天赋
两人一见如故，聊的十分投机。
正聊着呢，就见高龄儿童元神医狂奔而来，路过两人的时候完全没有停留，风一般就蹿过去了。
然后元大哥一把抓住了他手臂，把他硬拖了回来：“二叔，你要干嘛去？”
他仍旧想往前冲：“松手松手，我忙着呢！我要去找心宝。”
“心宝还没醒呢。”元大哥道：“你觉着小绝能叫你吵她睡觉么？”
元神医：“……”
想想上一回，他郁闷的停下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忒懒！”
“心宝还小呢，”元大哥道：“你有啥事儿？先跟我说说？”
元神医登时十分兴奋，一把抓住他手臂：“小归子！！我跟你说！！”
元大哥抽了抽嘴角，打断他：“二叔，你别再叫我小！归！子！了！行不行？行不行？！”
“别打岔！”元神医道：“我告诉你，心宝种的那藏红花长出来了！！一晚上长了那么高！！你敢信？一晚上长出来一大截子！你敢信不敢信？我早上去了一看我都惊呆了！你不信我带你去看看，我跟你说，是我看着她种的……”
吧啦吧啦。
元大哥只点了点头。
元神医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刻多钟，总算察觉到不对了：“你不信？”
“我信，我当然信，我信的不行。”元大哥道：“所以二叔，你有没有想过，沈伯伯为什么要留着心宝在园子里？当初小绝又为什么跟你打那个赌？？”
“啊？哦！！”元神医一声惊呼：“小绝之前说的那个……就是她一种出药来，我就给她炼药那个，难道那个时候心宝种药就这样？？就这么快？”
元大哥点了点头。
元神医惊愕的道：“为什么？这不合理啊？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元大哥道，“我也不知。”
元神医道：“我去问她！！”
“你等等！”元大哥再次一手把他拉回来：“心宝也不知道为何，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
元神医道：“可是哪有这种天赋啊……”
元大哥打断他：“你难道就没有想让心宝帮着种的药？？到时候你可以挑一个棚子，专门种你想要的药，你赶紧去找种子呗，还等什么？”
“对对！”元神医连连点头，就走了。
元大哥心累的摇了摇头。
霍云涛在旁边笑看着，也没插嘴，等他走了才笑道：“元二爷这个脾气还怪可爱的。”
“是啊，”元大哥道：“我二叔就是个药痴，诸务不理的。”
霍云涛嗯了一声，又道：“说起心宝种药，我在花木街看中了一个铺子，要不要买下来将来卖花？”
元大哥一笑：“沈伯伯吩咐你的？”
“倒不是，”霍元涛道：“我这不是自己寻思着，先找下么！”
元大哥笑了几声，操心人对操心人，瞬间就感觉亲近了不少。
元大哥道：“你要问我的话，那不用盘店。你们本身也不在意这份银子，不过是因为心宝种的，捎带手送唐四一程，那就让他自己慢慢的磨练呗，一下子连铺子都给他了，未必是好事。”
霍云涛点点头：“也是。”
他正想再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沈琢砺从厅里快步出来，站在廊下，不由得一皱眉。
元大哥见他神情，也回头看了一眼，了然的挑眉。
元老爷子这个身份，但凡读书人，没几个不想拜他为师的，这孩子显然也是打着这个主意，所以他们几个“孩子”都出来了，他还没走，这估计是沈二爷叫他出来了。
他没见过这孩子，只听唐家人提过一嘴，唐家兄弟都厚道，没跟他多说，不过他方才在厅里照了个面儿，心里也差不多有数了。
元大哥看小孩儿面上羞愤，不好多看，就转了回来，跟霍云涛道：“我们去瞧瞧心宝？”
霍云涛点了点头，两人走了几步，没想到后头，沈琢砺就叫他们：“元大叔，云涛，你们去哪？”
元大哥回过头，小孩面上神情已经调整过来了，笑着走过来，元大哥就笑道：“去找心宝玩儿，你跟我们一直去吧？”
沈琢砺笑道：“好。”
于是三人就一边聊着，一起过去了。
心宝才刚吃完饭，雁沈绝拿着小糖盒，给她拿了一块糖，心宝讨价还价：“要养块。”
雁沈绝道：“不行。”
心宝道：“老婆，求求你啦！”
雁沈绝笑了一下，就又给了她一块，然后心宝转头看到元大哥他们，就大声道：“老婆你看谁来啦！！”
雁沈绝心知肚明，一边转头，一边就把糖盒抛上了柜子顶。
心宝眼睛盯着他，小胖手伸回去偷糖，在桌上摸了两遍，啥也没摸到，然后转回头，一脸懵的盯着空空如也的桌面。
元大哥几人看了个正着，简直要笑死。
元大哥道：“心宝，你今天起的这么早呢？”
“对啊！”心宝道：“心宝尊是太勤快啦！！”
元大哥笑出声：“对，心宝是个勤快宝。”
心宝剥了一块糖，放进嘴巴里，元大哥道：“这个哥哥叫霍云涛，心宝认识不？”
心宝含着糖块：“云涛的的早，小玉早。”
“别，”霍云涛道：“不能叫哥，差辈儿了，直接叫我云涛就行。”
元大哥笑道：“无所谓，各叫各的。”一边又问心宝：“心宝今天怎么没系带带？”
心宝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因为家里只有一个带带了，所以心宝就没系。”
元大哥笑道：“可是你老婆系了啊！”
“对啊！”心宝道：“家里有养个带带，心宝和老婆就可以一人一个，只有一个，只能样给老婆了。”
元大哥笑的不行。
雁沈绝也嘴角带笑，一边道：“大哥，那家裁缝铺子不好，做个逍遥巾都慢的很，你明天帮我再找一家好一点的，多找几家也可以。”
“行倒行，”元大哥道：“之前做的呢？都坏了？”
“没坏，”雁沈绝道：“但是能与心宝这件衣服搭调的没有。”
元大哥：“……？？”
他纳闷的道：“一个逍遥巾还搭什么衣裳？不就是个逍遥巾么？”
雁沈绝比了比旁边：“镶边颜色不同，巾尾绣花不同。”
元大哥走过去，看了看那边十几个做好的逍遥巾罩罩，无语的冲霍云涛比了比：“你看看，得亏是我练过暗器，要不我都找不见。”
霍云涛也不由得一乐。
心宝的逍遥巾，本来就小一号，镶边就是一条线，巾尾的绣花比花生都小，真是……不刻意找都找不到。
第190章 杀妻证道
几人坐着说了会儿话，看着快到时间了，心宝就非常积极主动的，咔啦咔啦把糖嚼了，然后濑了口，出去练功。
几个人反正闲着无聊，也跟着出去看。
现在心宝走路的速度远比之前要快，但是对雁沈绝来说没有区别，他仍旧是背着手，倒退着走，身后活像是长了眼睛，不管有什么花木凹凸，如履平地，心宝就好像是一路追着他走，劲头十足。
沈琢砺看在眼中，抿了抿唇。
他想拜元老爷子为师，元老爷子却对他不假辞色。
他想学屠龙刀法，沈二爷说他身体不适合，不肯收，却转头就收了唐三哥。
他自负文武双全，可眼前这个看起来又弱又小的雁沈绝，却似乎深藏不露，远胜于他。
沈琢砺想了想，忽然轻声道：“元叔叔，我带你去演武场看看吧？这会儿唐三叔大概在那儿练刀。”
“别，别，”元大哥道：“有家数的刀法，我看不合适。”
沈琢砺笑道：“说起来，唐家好几个叔叔，我还都记不住名字呢！”
元大哥还没说话，霍云涛就笑道：“他几个就是‘繁荣昌盛、智勇双全’，多好记啊，这你还记不住？”
沈琢砺一噎。
元大哥有点无奈。
这孩子明明就是想问雁沈绝，非得先拐上好几个弯儿。
他就随口岔开话题，笑道：“也不知道如今唐三，能不能打的过唐大了。”
沈琢砺讶然道：“唐大叔也会武？”
元大哥一愣：“是啊？”
沈琢砺垂下了眼。
他还以为唐大哥不会武的！他明明说他就是个种地的！！
他们不都是乡下老百姓吗？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厉害？？允文允武不说，雁沈绝甚至讲究到去配衣服上的绣花！！
所以，初见面的时候，他那些作派，他们一定在心里偷偷笑他吧？
怪不得元老爷子不想理他，还不知道唐家人回去与他说了什么，在他眼中，他大概是一个跳梁小丑吧！！
沈琢砺双耳泛红，越想越是羞窘之极。
那边心宝练足了时辰，雁沈绝才刚刚说了一声“好了”，沈琢砺忽然跃上几步，道：“雁叔叔也用剑？”
雁沈绝微怔，他掏出帕子，给心宝抹了抹脸上的汗，一边道：“是。”
沈琢砺从身后抽出了长剑：“我也用剑，想与雁叔叔切磋一二！”
他直接攻了上去。
雁沈绝轻轻抬手，把没回过神来的奶团子推到元大哥怀里，一边抬手招架。
元大哥急把心宝抱了起来，无语的看着场中。
这孩子明显心态崩了，可他好像也没说啥啊？？
他回想了半天，好像他只说了唐大哥会武？这跟他有关系？？
沈琢砺剑法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雁沈绝并没有拔剑，只随手招架，可是他越是这样，沈琢砺越是羞愤，剑法渐渐的不似切磋，倒像是在搏命。
心宝完全看不清，急道：“老婆！老婆！”
“没事，”元大哥拍了拍她背：“心宝不怕，他不是你老婆的对手，伤不到他的。”
沈琢砺听在耳中，咬紧了牙关，攻势更如疾风骤雨一般。
若换一个厚道的，可能就会拔出剑来，假装公平，安抚他一下，但雁沈绝本就不是什么八面玲珑的人物，对他的情绪也完全不在意，仍旧随手招架。
看在心宝眼中，就是一片银色乱影之间，她的仙女老婆神色淡淡，袍袖飘拂，进退趋避，轻松挥洒，逍遥巾的巾尾不时被剑风荡起，旋了起来，真是要多么好看，就有多么好看。
心宝美滋滋道：“老婆真好看！！”
雁沈绝不由得朝她一笑。
更好看了！！冰山初融，云破月出，好看的就像神仙！！
遥遥的，忽听人叫了一声好！
沈二爷和元老爷子走了过来，沈二爷一边走着，就连连叫好，转头与元老爷子交待了一声，随手从霍云涛身后拔了刀，把沈琢砺抓了起来，抛到身后，笑道：“我也来过几招！”
元老爷子和元大哥同时一皱眉。
可是雁沈绝却退后一步，一抱拳以示恭敬，然后就腰间抽出了空亡剑，攻了上去。
这一对上手，才有了几分“切磋”的感觉，霍云涛直兴奋的眉飞色舞，不住的叫好。
元家父子却是眉头紧皱，掩不住忧色。
但这样的战斗，看在行家眼中精彩纷呈，看在团子眼中却是一团乱影。
心宝看的眼都要花了，索性转回身来，双手揉了揉眼晴。
刀来剑往，光影霍霍，雁沈绝动作极是从容，小小年纪，宛然宗师风范……却有细密的汗珠，从他玉白的额上，慢慢沁了出来，，背心的衣裳，也已经汗湿了。
可即便如此，他的神色，仍旧是全然平静的。
沈二爷忽然刀势一顿，愕然道：“哀莫剑法？？”
他似乎犹豫着要不要再打，可剑都递到了眼前，他只能继续接招，一边喃喃道：“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
心宝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场中，但还是什么也看不清。
她问元大哥：“什么是哀莫剑法？”
元大哥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心宝不知为什么很着急，尽力的向场中看了一会儿。
沈琢砺也十分惊讶。
他当时头脑一热，就冲了上去，被沈二爷扔回来之后，脑子才渐渐清醒，又慌又怕之时……却又听到了这个名字。
他喃喃的道：“哀莫剑法？”
心宝从元大哥怀里挣扎下地，抓着沈琢砺的手拉开几步，避开那边的剑风，一边问道：“什么是哀莫剑法？”
沈琢砺神色复杂。
但他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他也想与人讨论一下。
他就道：“你可听说过‘哀莫大于心死’？”
心宝呆了一呆，猛点头，沈琢砺就道：“据说这门剑法很厉害很厉害，但是创出这门剑法的人，身世凄惨，在少年时亲眼目睹全家被灭门，后来报仇之后娶妻生子，谁知道儿子被人悄悄偷走，养大之后，回来杀了生母和兄姐……然后这位前辈万念俱灰之下，创出了这门剑法，取名叫哀莫剑法……”
心宝呆呆的听着。
沈琢砺续道：“因为这门剑法，是世间唯一能修出剑芒的剑法，非常厉害，所以后来颇有一些人想学，可是因为心境不到，学不了。后来又有一个人，练到疯狂，杀妻杀子，居然练成了，所以这剑法又被称为杀妻证道剑。此后百年中，有很多人效仿，但之后就再也没人练成了。”
他顿了一下，十分费解：“雁叔叔，他不是只有十岁吗？不管他经历过什么，心境又怎么可能达到‘心死’，怎么可能练成哀莫剑？？”
心宝双眼大张，小小的身体微微发着抖。
她觉得这短短一句“不管他经历过什么”中，好像盛着太多太多，血腥又可怕的东西，让她不敢听，不敢想。
第191章 不是不疼只是能忍
呛啷一声，刀剑相交，沈二爷迅速退后几步，摆手示意不打了。
他神色颇有些严肃的看着他，浓眉深皱。
雁沈绝微微气喘，全身衣裳汗湿的像水洗过一样，可神色仍旧是平静，或者说木然的，握剑的手用力到微微泛白。
据说哀莫剑法练的越好，使用之时就越痛苦，每一招挥出都似剜心裂胆、噩梦重回。
看他神色平静，沈二爷原本以为是传言有误，可看他周身汗湿，才知道……他不是不疼，只是能忍。
他小小年纪，是如何熬练出这样的性子的？
元家父子都面露焦急，却没有上前，只是看着他。
好一会儿，雁沈绝才从那种痛苦黑暗之中，慢慢的清醒过来，他定了定神，缓缓的把空亡剑送回了腰间。
手按着剑柄，他下意识的抬眼去找心宝。
然后就看到不远处，心宝正跟沈琢砺说着什么，心宝仰着脸儿，两人离的很近，看上去十分投契。
雁沈绝身体摇了一摇。
握着剑柄的手陡然用力，漂亮的桃花眼都泛了红。
恍惚之际，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地狱般的斗室，整个天地间，只余下了他一个人，在永远无法结束的噩梦中，痛苦挣扎。
似乎只有一瞬，
却又似乎很久。
忽听沈琢砺急道：“心宝？心宝你没事吧？？”
雁沈绝完全下意识的，脚尖一点，跃了过去，一把抱起了奶团子。
心宝呆呆的站着，泪流满面，雁沈绝急道：“心宝？心宝？你怎么了？”
他抬头，森森然看向沈琢砺，沈琢砺急急后退，双手乱摇：“我没惹她，是她先问我哀莫剑的！！”
雁沈绝一愣。
他转回头，再一次看向心宝。
他想起了那个煞气四溢的名字……杀妻证道剑。
这是一个注定众叛亲离的剑法。
他心底蓦然一空。
下一刻，心宝张开手臂，用尽全力，死死的抱紧了他。
她的眼泪沾湿了他的脸，她语无伦次的哄他：“老婆乖乖，不要难过，不要哀莫心事，不要剑……心宝坠爱你了，心宝永远保护你，心宝永远对你好，给你钱花，把所有糖糖都给你，你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她乱七八糟的说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雁沈绝沉默的抱紧了她。
就这么小小软软的一团，却好像瞬间拥有了整个世界。
温暖的阳光重新照耀在他身上，一点一点，驱散了所有阴霾。
没有人明白，他只有在照顾这个小奶团子的时候，才会觉得他是被需要的，才会觉得他的脚踩到了地面。
他神色渐渐恢复平静，又是那个翩翩美少年。
他耐心的，一下一下的轻抚着她的背，一边柔声答应：“好。”
沈二爷并没有多问，元老爷子也没有多提，两人默契的把这事儿揭过了。
倒是元大哥，私下与霍云涛闲聊般说了一声，让他不要把这件事情外传。
霍云涛自然会去跟沈二爷说。
元老爷子用过午饭就告辞了，雁沈绝和心宝本来准备留下来的，如果元神医不扛着两麻袋种子回来的话。
元神医如今态度大变，看心宝的眼神儿锃锃放光芒，关键是，心宝看着那些种子的眼神儿，也锃锃放光芒。
正好看着天好像要下雨，反正也没法种花，雁沈绝索性又带着心宝回去住了，把唐四哥也一起带着。
元神医在这边宅邸，有一个很大的药房，药柜占了整整的两面墙，最高的柜子足有一人多高，药名的字也很大，药柜之间钉了一些把手，可以跃上去取药。
他已经把藏红花制炼好了，小小的一包，比预想的稍微多了一点点，算着大概能三服药左右。
然后元神医自己猴子一样跳上跳下，挑着路子对的药材，一一的拿下来：“当归需不需要？桂枝呢？紫草来点儿不？我觉得大青叶肯定需要吧？”
不一会儿，心宝面前的柜子上，就摆了一大排的长抽屉。
而他这么做，误打误撞的帮到了心宝。
如今的心宝背不了教科书，但一看到药材，脑子里的药方就迅速清晰起来。
她洗干净了手，铺开纸，就开始抓药。
起初动作还挺笨拙的，接连抓了三次又抓回来一点，才把份量弄对了，但几次之后，她就展现出了与小胖手完全不相符的精确。
不需要戥子，每种药每一把的份量，全都是一样的，她手小，一次未必能抓够，但是一服药其中一味，这一服抓了两次，下一服绝不会抓三次。
心宝针对唐四哥的情况，把药方略微调整，配出了三服心宝版的红花苏木汤。
元神医抱着纸包，仔细的琢磨这一服药的药性，倒推过去证藏红花药性，嘴里念念有词。
唐四哥在一旁沉默的看着。
元神医一边琢磨，一边还不时的拉过他手，把一把脉，最后索性直接握住他手腕，一边把着脉一边琢磨。
心宝觉得配伍没问题，拍了拍手上的碎渣，就走到药柜边，开始一个一个拉开药柜，去看里头的药材……这种感觉，真跟喜欢珠宝的人看珠宝一样，超级满足。
心宝看的眼都弯着，她把药柜下面两排看了一遍，第三排在她胸口位置，她拉的就有点费力，拉开来，再踮着脚巴着边儿，一个一个的瞅。
雁沈绝有点好笑，就过去帮她拉开。
他一过来，心宝胆子就大了，就抓着他手臂，站到了把手上。
木把手每一竖排都有，一乍多长，正好放开她两只小脚脚，她伸手拨了拨，抓了一个小细枝，就塞进了嘴里。
雁沈绝吓了一跳：“心宝！”
心宝一边嚼，一边无辜的瞅着他，雁沈绝急道：“你吃的什么，快吐出来！药也是能随便吃的？”
心宝道：“甘草，你也想吃吗？”
她扶着抽屉边，又挑了一根，就往他嘴里送。
雁沈绝急偏脸避开，把她抱下来：“快吐掉！”
心宝还在嚼，雁沈绝拍她背：“心宝！听话，吐掉！！”
她又嚼了两下，才恋恋不舍的吐掉，“是甜哒，很好吃的。”
“好吃也不能随便吃！”雁沈绝从荷包里取出小瓷瓶，倒了一小粒糖，给她放进了嘴里。
心宝平时吃的糖都是大块的，用油纸包起来也会沁出来，所以他一般不放在身上。
这种小糖粒只有豆粒大小，心宝显然觉得不过瘾，一边咂巴，一边仍是瞅着药柜，还给他介绍：“豆蔻可以做药糖的，你想不想吃？砂仁也可以做药糖的，还能做糕糕，你想不想吃？茯苓可以做茯苓饼，茯苓酥也好吃！”
雁沈绝简直心累，直盯着她。
一看她糖吃完了，赶紧再给她放一粒占住嘴，省的一个看不住就偷吃药。
花了一下午，把药柜所有的药都过了一遍，心宝有种完成了大复习的感觉，脑子格外清醒，整个团子超级膨胀，甚至想立刻拿出试卷来考试！
晚上果然下了雨，然后淅淅沥沥的一直下了两天。
心宝终于学够了，叨叨着想爹爹想回家。
雁沈绝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明天若是雨停了，就带你回去。”
心宝乖乖的点了点头。
这种半大不小的雨声非常催眠，入了夜，心宝睡的香香的，直到久违的大石头出现，石上字迹写着：
瞬间倾泻的山石将晏晅整个人埋在了下面。
第192章 秘密只告诉心宝
心宝猛然惊醒：“老婆！老婆！！”
心宝占了雁沈绝的床，他移了一个竹榻过来，就摆在床前睡的，被她吓了一跳，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直接跃到了床上：“怎么了心宝，是不是做噩梦了？”
心宝坐起来，猛的掐了自己一把。
她疼的嗷了一声，然后眼泪汪汪的道：“不系梦不系梦，我醒了吗，心宝真的醒了吗？”
“对，”雁沈绝道：“真的醒了。”
他忽然想到：“你是不是做梦了……”
“对的！”心宝焦急的道：“心宝梦到大石头，老婆快来写字！！”
雁沈绝也有点着急，赶紧趿上鞋子，点了烛摆在床前，然后拿了纸笔来，心宝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雁沈绝喃喃的念：“瞬间倾泻的山石将晏晅……”
他顿了一顿。
心宝完全没注意，仍旧在努力的照猫画虎。
一直到一句话拼完，心宝自己一懵：“晏晅系谁？心宝为什么会梦到不认识的人？”
雁沈绝有点无奈，轻轻拍拍她小脑袋：“是我，是我的名字……”
他顿了一下：“我名晏晅，字沈绝。这是我的秘密，我只告诉心宝一个人，心宝不许告诉别人。”
心宝并没有察觉到此晏非彼雁，点了点头：“哦，好，心宝一定不告诉别人！”
她指着纸上的字：“可系……可系这怎么办啊？”
雁沈绝喃喃的重复：“瞬间倾泻的山石……这是垮山吗？”
“对对！”心宝猛点头：“一定系！一定系的！！系垮山，山体滑坡了！”
雁沈绝道：“我们说好明天回鱼塘村的，那就不回了。”
心宝点头：“不回了。老婆明天不要出门。”
“好，不出门了。”雁沈绝哄她：“好了好了，没事了，快睡吧。”
心宝不放心的数了数纸上的字，确认自己全都画出来了，这才放心，躺下。
雁沈绝刚把烛移开，心宝又嗷了一声。
雁沈绝道：“怎么了？”
心宝瘪着小嘴儿，摇了摇头。
她就是担心她这一次又是做梦醒的，不是真的醒，所以又掐了自己一下来确认。
她含着眼泪，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雁沈绝却睡不着了，盘膝坐在竹榻上，微微沉吟。
虽然又一次倒霉了，但他心情还挺好的，就是那种“任你雨打风吹，我自福星傍身”的感觉。
可也正是如此才奇怪，山体滑坡，如果连他都避不开，那肯定是很大的，可是他是跟心宝一起回村，心宝福运加身，跟她在一起，他也会被埋吗？
难道说，心宝会被他的霉运影响到吗？
他有点不安。
等天亮了，雨也终于停了，雁沈绝见唐四哥醒了，就叫住他：“你看着心宝，我出去一下。”
唐四哥应了一声，雁沈绝就飞也似的出了城。
他非常小心，全是走在最上头，龙门县本来就是山城，到处都是山，从城里回村的路上，也都是山。
但既然能埋人，避不开的话，肯定是比较陡峭之处，雁沈绝一直走了过半，脚下猛然一顿。
不远处的山上，有一颗不算大的野石榴树，如今正累累的挂着果。
但这片山，离着路，还有一小段距离。
假如说，他赶着马车或者骑马，带着心宝回去，那看到石榴树，他主动给心宝摘，或者心宝想吃，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假如是他过来摘的时候，遇上了垮山，“瞬间倾泻”，那还真有可能被埋到下头。
也就是说，心宝不会被埋，被埋的是他。
但现在他也不会了。
这么一想，还着实有一点点爽。
雁沈绝遥遥的看了一眼，也没想着过去踩踩，毕竟小福星这会儿不在他身边，他踩一脚陷下去，也可能会被埋。
幸好这片山还是很高的，离村子也远，下头赶路的人不会功夫的根本够不着，倒是从上头过来摘有点可能，等回去叫人过来看着就是了。
他就转身回去了。
可能是因为晚上醒过这一遭，所以到了平时心宝醒的时间，她还没有醒。
霍云涛拿了一包衣裳，进来笑嘻嘻的道：“一场秋雨一场寒，诸位啊，是不是得加衣裳了？”
他打开笑道：“我给你们拿了一些来，看看行不行？？我拿了两件唐四的，两件心宝的，雁少的我估计你有的是，所以没拿。”
唐四哥有点奇怪：“还有我的？我有衣裳穿。”
“没事，不花钱的，”霍云涛笑道：“是沈家的成衣铺子，如今是我们的了，我们又不会卖衣裳，就想着再卖出去，就把衣裳分了分。你就是普通身量，是现成的，心宝的我叫她们稍微改了改，凑合穿。”
一边说着，他就吐槽：“沈大爷这个人，你说说，真叫人没法说。他当年也是白手起家，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什么人没见过？什么腰没弯过？最是个识时务的人，就好比现在吧，掌门说十天，他明摆着银钱不够，直接就用铺子抵了，这才两天呢就凑了过来，一点不拖不讨价还价的，你说说，多会办事一人？早这样不就好了？非得可着劲儿的犯贱！”
唐四哥附和了一句：“因为沈伯伯生气了吧。”
“对！”霍云涛冲他挑了挑手指：“你这话说对了，就是因为我们掌门动了真火！他知道我们掌门的脾气，一旦动了怒，谁说也没用，一文钱都不能少，他就麻溜儿把东西送上了，掌门没准儿还有些过意不去，再拖下去，才真是把兄弟情份都耗没了呢！”
唐四哥点了点头。
霍云涛拍了拍他背：“去试试吧，不行再改。”
唐四哥晓得他们是要说话，就应了一声，抱着衣服进去了。
霍云涛跟雁沈绝道：“我跟你说，那个陈成铎一天天的闹妖，前天派人去赏金楼请杀手，叫我给截了，然后又要县令找由头派人去抓唐青山，我就派人吓唬住了。我烦了，就把他俩的银两全拿来了，结果那个蠢货拍桌砸凳的发脾气……他也不想想，旁人能悄没声拿走你的银子，那割你脑袋能有多难？倒是朱印忠知道怕，吓的脸刷白……”
他顿了一下：“按说这话不该跟你一个孩子说。那什么……我也叫人去府城查了查，那个陈成铎果然是不行了，但不是彻底不行，用药还行……但就是这样才坏了，他不住的叫人买人回家，好像是为了灭口，还是什么，前前后后，害死了十来个姑娘了，虽然说风尘女子命贱，可也没这么糟践人命的，我真想弄死他，又怕连累了唐家人，气死我了！”
雁沈绝忽然心头一动。
他道：“他身边你放了人？”
“对，”霍云涛道：“生的熟的，现放的花钱的都有。”
雁沈绝道：“有个村子叫牛角村，就在出了北城门大约二里处，那边有棵石榴树，你叫你的人，申初左右，把他引到那棵石榴树下头去。”
霍云涛听的一脸懵：“咋滴，去那干嘛？你要做法？”
第193章 读书人啥都懂
雁沈绝一脸平静的道：“我早上出门时，无意中看到那一处山石裂开了，我觉得很可能会垮山，若是他被山埋了，那就怎么都怪不到青山叔头上了，一劳永逸。”
霍云涛恍然：：“哦，这样……可你又咋知道是申初？”
因为他本来打算，等心宝午觉睡醒了带她回去的，心宝一般会睡到未正二刻（14：30）左右，那他们到那个位置，差不多正好是申初（15：00）。
雁沈绝毫不心虚的解释：“接连下了两天两夜的雨，土石都湿透了，今早才停，到中午土石差不多半干，那个时候才最容易裂开，估摸着应该是在申初左右。”
“原来如此！”霍云涛信了，一脸佩服的道：“你们读书人还真是啥都懂！！行行，那我去安排！！”
他欢脱的跑走了。
雁沈绝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眼神微凝。
要知道，时下之人对于地动是极为敬畏的，就算是皇上，若遇地动，有时也是需要下罪已诏的。
所以，被地动埋了这种事情，也是极为忌讳的，越是亲儿子才越忌讳，有一个被天罚的儿子，那爹呢？？
若此事能成，传入布政使的耳中，但凡他还有三分理智在，估计会恨不得此事永埋地下，又哪会有闲心想着迁怒什么人，再生事端？
所以才说一劳永逸。
但他又在想，若是没有心宝的预知之梦，被埋的就是他了。
他又何尝做过半件天怒人怨之事，竟要劳烦地动来罚他呢？？
若老天当真有眼，难道不该去罚他那个丧心病狂的……父亲吗？
此时，县衙里。
陈成铎抄着手站在廊下，神色阴沉沉的。
昨天，他们所有的银两都被偷走了，一文钱都没剩下，一院子护卫竟是没有一人察觉。
他堂堂的陈二少就从没遇上过这么离谱的事儿！
他差点没气疯！！
这一口气，他怎么都咽不下。
朱印忠从外头进来，打量着他的神色，一边笑道：“成铎，我帮你买了早餐，你尝尝好吃不。”
陈成铎冷哼了一声。
朱印忠陪着笑：“这天凉了，饿着肚子吹风，可莫要着了凉。虽则你身子壮健，但此处毕竟不比府城，穷乡僻壤无遮无挡的，那风就跟小刀子一样，吹的人骨头缝子发冷……”
陈成铎身体差，但却最忌讳旁人说，所以朱印忠随劝着还得找补两句。
好说歹说，他才进屋坐下，给面子道：“买了什么？”
朱印忠哪知道是什么，又不是他亲自去买的，只笑着摇头：“这种破地方，走来走去也找不着啥好吃的。”
随说着，赶紧把食盒打开，把菜都摆出来，陈成铎就一脸嫌弃，举筷就吃，哪怕明显是两三个人的份量，他也没有叫朱印忠一起吃的意思。
毕竟哪怕他叫他舅舅，也允许他叫他名字，但在他心里，继室朱氏永远是个妾，她的家人自然也不是什么正经亲戚。
朱印忠习以为常，也不生气，笑眯眯的伺候着他。
陈二公子一边吃一边还道：“我想起来就气不顺！那贼人可找着了！？”
朱印忠只道：“正在找正在找，我早上还催了一回。”
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他来这穷乡僻壤，本就没搜刮多少银两，被偷的一文不剩，没有惊动一个人。
这手段，着实是吓着他了。
朱印忠本就是个极识时务的人，他爱钱，但他更爱命！
他至今不知道当初唐家出手的那位老者是谁，但他猜着，肯定是个江湖人，此事与他脱不了关系。
明摆着惹不起，他连个屁也不敢放，更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只哄着着陈成铎，“穷山恶水多刁民，这必是咱们家有钱，叫刁民给盯上了，这些人贱命一条，啥都不怕，但成铎你金尊玉贵的，又何必跟这种人杠上，擦破点皮，我都没法跟姐夫他交待啊……”
陈成铎一晚上过去，也渐渐回过味来，心里已经怕了，但面上却仍是端着。
朱印忠又劝了半天，他才阴沉着脸道：“别说了！就知道你是个怂包！”
“对啊！”朱印忠苦笑：“我胆子实在是小的很，这昨晚上都没睡着……”
“算了算了！”陈二公子挥手：“那明日一早动身回去！！”
“行行，”朱印忠便道：“我马上叫人安排！！”
一听说这俩祖宗终于要走了，刘县令可真是大松了口气，赶紧张罗着送行。
这会儿布政使司的正经官员也都没走，忽啦啦也是一帮子人了，刘县令送瘟神一样，大出血把晚上的酒宴安排在了最好的酒楼。
中午一行人只随便吃了顿羊肉，一边吃着，陈成铎还忍不住骂骂咧咧。
倒是旁边一个机灵的小厮笑道：“陈二少，小的倒有个主意。”
这小厮是刘县令送来，方便他们使唤的，十分嘴巧，能逗人开心。
陈成铎就没计较他插言，笑道：“什么主意？”
小厮笑嘻嘻道：“二少不是想对付那唐青山么？当初那事儿，本就不是唐青山干的，那不是唐三水干的么？如今唐三水死都死了，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二少不如假装去请那唐青山，让他回府城，就说要把他的铺子还给他……这么一来，他背后的元老爷子也不能说什么，还要赞二少您恩怨分明，等回了府城，有陈大人在，那唐青山还不是想怎么搓扁揉圆，就怎么搓扁揉圆？？”
他压低声音：“就算路上出点啥事，不也是他的命么！”
对啊！！陈成铎一想还真是呢！！
不由大笑起来，一拍小厮的肩：“聪明啊！！”
朱印忠在旁边，也不由得挑眉。
他所惧的，除了元家还有那个江湖人，可若是照这样办，那个江湖人也没有话说！
再说了，他一来就已经敲了刘县令一笔，哪怕昨日失窃，刘县令和这些商贾也敲不出多少来了，若有唐青山在，唐青山要去府城肯定要带足银两，让他出路上的银两，他们也过的更舒服。
而且，这事儿这么办，能刷个好名声，也算是劝陈成铎上进了，还能去陈大人面前卖个好……
他也不由得赞同：“确实是个好主意。”
于是等吃完饭，一行人就上了马车，往鱼塘村去了。
小厮坐在外头，跟车夫说话：“我们这儿有个村儿叫牛角村，这村儿的石榴，卖的比金子还贵。”
车夫问：“为啥呢？”
第194章 幽灵兰
小厮笑嘻嘻的道：“因为那块地上长出来的石榴格外红，我们当地人叫血石榴，你别看名儿不中听，其实这石榴比药都好用！”
“比药都好用？真的？”
“当然是真的！”小厮道：“那个神医，姓孙的你知道不？是他说的，你不信翻翻药书都能查到龙门石榴！！什么补益气血什么的……一大串！我也记不住，”
他嘿嘿一笑：“我就记住能壮那啥了。”
车夫被他给唬住了：“这么神么？”
“对啊！”小厮道：“而且是药三分毒，不可多吃，食补可没毒，血石榴吃上三个月，金啥不倒！！”
两人说个不停。
车厢里头，陈成铎神色沉沉，却一直没有打断。
一直到车行过半，小厮忽然道：“看！就是那边！龙门石榴！！”
车夫情不自禁的勒了勒马，向上看去，小厮一边指着，一边留意车中的动静……毕竟时辰快到了，饵都放下去了，要是他不咬钩……
下一刻，陈成铎推开了车门。
他往两人看的地方看了一眼，道：“怎么了？”
小厮急陪笑道：“没啥，没啥，就说咱们这边的石榴呢！”
陈成铎淡淡的道：“我正好吃的腻，想吃点石榴去去腻，你去给我买点儿！”
小厮一愣，赶紧道：“是，是。”
陈成铎就跳下马车，慢悠悠的往那边走了过去，朱印忠赶忙跟上。
车夫正要过去，小厮阻住他道：“走，咱上去找人。”
一边就拉着他，绕了个大圈往上走，一边走，一边估摸着时辰，眼看都过了申初了，也没个动静。
小厮往下瞅了瞅，就见陈成铎两人看了一圈，都要往回走了，小厮内心正暗暗着急……
忽听轰的一声，地动山摇，两人站立不稳，直接趴到了地上。
耳边打雷一样，轰隆隆之声不绝，两人趴伏的地面也在不住的震动，好一会儿，才慢慢停息，小厮急抬头时，就发现那一处，腾起了滚滚灰烟，还不时有大块大块的土石滑落。
车夫吓的趴在地上大叫，好一会儿，才慢慢抬头，颤声道：“地，地龙翻身？？”
小厮也露出了惊惶之色，指着那一处：“垮山了！！把，把陈二少和朱大人埋到下头去了！！”
车夫一看，也吓坏了。
那么大的一片山塌下去了，把路都埋了，这，这陈成铎哪可能活命？
车夫当时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亲娘哎！！这，这是活活坑死人啊！！”
两人屁滚尿流的回去报信。
刘县令一听也吓坏了，赶紧带人过去，连同布政使司的官员也都赶了过去。
一伙人挖到天黑，都没挖到人，而且还不时有大块的土石落下，谁不怕死？也不敢靠的太前。
刘县令一个头两个大，他这真的是流年不利，咋什么倒霉事儿都叫他赶上了？
他急急的质问那小厮：“到底咋回事啊！！”
“小的不知道啊！！”小厮抢在车夫之前，大哭道：“二少吃完饭，忽然说要出来玩，出来玩吧，好好的赶着车，二少又非要停车，还笑着冲那边叫姑娘，我啥也没看到，根本就没人啊！可二少非叫我去打听人家姑娘叫啥，我这边才刚绕上去，山就塌了。我啥也不知道啊！！”
刘县令眼都瞪圆了。
可是这种事情，当着人也不敢细问。
憋了半天，只能咬牙让他先退开，其它人却是面面相觑。
小厮退了下去，趁乱就把车夫拉到一边，耳语道：“陈大人的亲儿子折在这儿，回去他能放过你？你还不跑！？”他把一个钱袋子塞给他：“这是我从车里找着的，咱俩一人一半，跑吧！！”
车夫是陈成铎带过来的人，不比他是当地人，六神无主之下，接了钱袋子就跑了。
于是这些人挖了一夜，把血肉模糊的两具尸体挖出来之后，再想找人问问时，小厮和车夫早跑的无影无踪。
那边。
心宝醒过来第一句话就道：“老婆！心宝昨天跟你说梦了吗？”
“说了，”雁沈绝道：“现在还有吗？”
“有，”心宝道：“还有的，所以老婆不能出去。”
还有？
难道要一直等到真的垮了山才会消失？
雁沈绝就道：“好，我不出去。”
心宝不放心的跟前跟后，睡午觉时都抓着他袖子。
一直到醒过来，心宝照例坐在那儿挑种子，准备回去种在村里的暖棚里，忽然抬头道：“石头没了！！”
雁沈绝看了看漏刻，点了点头，没半刻钟，心宝惊讶的叫出声：“又，又有了！！”
雁沈绝有点吃惊，急放下书走过来：“又有了？”
心宝点头又摇头：“又没了！！”
雁沈绝：“……？？”
他道：“到底还是没有？上面写了什么字？”
心宝大张着双眼，努力回忆方才那一瞬的画面，喃喃的道：“没有字字，刚才只有石头，只出现了一下下就自己没了……但是那一下时……”
那块大石头上，隐约有高山流瀑、亭台楼阁，往来人物，自成一个小世界，而在那一刻，石头的一角，本来也许只是针一样大的地方，好似拨开云雾，在快速的放大放大放大……不断的推进过来，勉强能看清是一株惨白色的花，但太短暂了，只闪了一下就没了。
心宝对植物更感兴趣也更了解，又仔细的想着那花的样子，好像一个戴着皇冠的青蛙，她喃喃出声：“鬼兰。”
是鬼兰。
这不是中华的生物，它最早是在古巴发现的，是一种附生植物，攀附于树木生长。
这种花没有叶子，珊瑚状的吸根又与树干同色，完美隐形，所以乍看上去，好像花是凭空漂浮一样，所以又叫做幽灵兰。
可她为什么会突然看到鬼兰呢？？
她呆了许久，然后想到什么似的，看向了手里正捏着的种子。
她检视的时候，以为这是一颗瘪了的花种，正要挑出来，可是……这居然是鬼兰的种子？
鬼兰一般只生长在深山老林或者阴暗潮湿的沼泽中，甚至时常与鳄鱼为邻，据说只能由斯芬克斯蛾授粉，极为罕见，人工培育非常难，所以……这种子是哪来的？
如果她种下去，能活吗？
第195章 世间仅此一株
她大张着眼晴，呆呆出神。
雁沈绝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催她：“心宝？”
心宝吓了一跳：“啊？”
雁沈绝道：“什么鬼兰？”
心宝道：“别吵，我已经债想了！”
她歪着头努力想，歪过去，又歪回来……她用小手手拍拍自己的脑袋：“为什么会有大石头呢？”
为什么会有大石头？为什么大石头可以预知灾厄？为什么她会来？为什么她种的花能长的这么快这么好？为什么她拿到鬼兰的种子，大石头会亮一下？
好多问题，此时还没有答案。
但她起码知道，她既然有机缘拿到鬼兰，就应该把它种下去，让它在我大中华的国土上生根发芽。
如果冥冥之中这一切都有缘由，那么她种下的鬼兰一定可以种活！！
团子两手一撑地，爬了起来，一把抓住了雁沈绝的手，超级膨胀的道：“虽然不几道为什么！！但我觉得我一定很腻害！！老婆，我带你去种花！你给我挖坑！！”
如此豪迈的气势，如此接地气的话。
雁沈绝连连失笑着，被她拉了出去。
他们又去了沈家。
鬼兰非常的娇气，它不能用土壤栽培，可以选择一些植物的腐叶做为培养基质。
它没有叶子，但根部有少量叶绿素，能够进行光合作用，所以要选择光线很好的地方。
它又不耐热又不抗寒，而且还需要极高的湿度。
它需要施肥，但又不能施太多太浓，稍微不小心都有可能烧死它。
总之，它就是一个植物界的千金大小姐，挑剔又娇贵，在实验室都不容易成活，自己种几乎不可能。
假如说此时，她还是前世那个年纪轻轻却身担重任的大佬，可能会瞻前顾后，顾虑很多，但此时，三岁半的团子只有一个念头，种它！种它！
完全符合条件太难，但她可以在现有的条件做到最好！！
心宝大兴土木……也不算大兴，小兴土木，给它模拟了一个沼泽的生长环境，把它种了下去。
得知此事的沈二爷很感兴趣的过来看，好几个人围着她看。
心宝一边种，一边还道：“借个超级难种的！没有人能种活！心宝也只有这一粒种子！心宝一定能种活！”
雁沈绝给她美化了一下：“世间仅此一株。”
沈二爷十分兴奋：“哦？仅此一株？哪来的？”
心宝道：“从元二叔的袋袋里挑的。”
晚来一步的元神医正好听到这话，登时就不高兴了：“你怎么拿我的东西给别人？”
霍云涛道：“掌门的藏红花，你不也话都不说就拿走了？”
元神医一想也是，他摸了摸鼻子：“那，那行吧，都是二爷，何必这么计较是不是？”
沈二爷是一个成熟的二爷，当然不会跟这位老顽童二爷计较，笑道：“你说的没错。”
元神医就放了心，问：“心宝，这东西是药吗？”
心宝摇了摇头：“不系。”
“哦！”元神医登时就没兴致了，他背着手出去，想看看园子里还有没有能当药的，继续薅沈二爷羊毛。
心宝种完了，也跟老婆出来逛，想看看还能不能发现什么，顺便也继续她以前的工作。
她带着安顺和花匠在前头干活儿，霍云涛幸灾乐祸的在后头跟雁沈绝说话：“垮山那儿，我去看了，真的老大一堆，估计起码得有个一里半里的山塌了！这么多人挖，现在还没挖着人呢！都不用我出手，消息就传开了，说他中邪了，女鬼索命！我准备把他不行的事儿也放出去，我跟你说，这种话一放出去，传言铁定飞一样……”
雁沈绝眉心微凝，有些无语。
又是冤魂索命，就算要撇开唐家，用一个别的说词不行吗？
霍云涛没注意他的神情，续道：“顺便帮那些冤死女子讨个公道。正好这个刘县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估计这接连两桩事情下来，他这官儿也做不成了。”
雁沈绝沉吟道：“既要做，何不做大些？”
霍云涛问：“啊？？”
他忽然眼睛一亮，凑过来：“你是说，把那个布政使一锅炖了？”
雁沈绝点了点头，然后道：“你把那个消息放出去吧，放的切实些，余下的事情交给我。”
霍云涛心领神会：“成，我马上放出去。”
于是这边人还没挖出来，消息已经是满天飞了。
有人说，就在前两天，他曾经看到一个女子在衙门口徘徊，然后被衙役赶了出去，赶的时候她还在嚷嚷要告陈成铎草菅人命，但衙役却说，陈成铎乃是布政使大人的公子，敢告他怕是不要命了。
另一个卖菜大婶听到这个传言，顿时惊呼一声，说她见过这个姑娘。
然后她就表面遮遮掩掩，其实巨细靡遗的说了这姑娘说的话。
陈成铎不行，却把气撒到女人身上，前前后后杀了十余个女子，而那个姑娘的姐姐也是死在陈成铎手中，她想告状，布政使司却杀了她家人，她走投无路，一路跟踪陈成铎到此，听闻刘县令爱民如子，故斗胆告状，没想到却被衙役赶走……云云。
听到的人无不惊呼，想再细问问的时候，卖菜大婶已经不见了。
但不见了也无所谓，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刘县令带着人奋战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才把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挖出来，回来的时候，师爷赶紧把传言报了上来。
刘县令的心情，本来都是在等死了，但听着听着，又发现还有一线生机！！
所以，之前枭獍墓的事情，虽然倒霉，但他可是做为一个青天大老爷出场的！为民伸冤！是光明而正面的！而这女子不管是人是鬼，闹出这件事情，也是因为想在他这儿告状！！
地动这种事情，必须要有人扛锅，那这个锅，能不能叫布政使自己去扛呢？
本来就是他亲儿子啊！！凭什么叫外人扛！
这个想法很大胆，但未必不能成！反正是拼死一搏，不试一试，谁知道不行呢！
师爷在旁边献计：“听说，那位陈大人，是朝中吴尚书的门生……但下官还听说，许尚素来不怎么对付，若是能快马加鞭，上个秘折……”
刘县令不傻，不但不傻，还颇有几分小精明。
他立刻道：“对！要快！要快！！必须得赶在陈大人得到消息之前！不然他有了防备，把事情遮掩了，那还怎么给陈成铎定罪！！”
师爷道：“大人说的对！”
于是刘县令赶紧写了一封折子，师爷举荐了一个会功夫的捕快，身兼重任，快马奔赴京城。
第196章 相信你心里有我
可其实，以刘县令的名义写的秘折，在前一天晚上，已经送往京城了。
雁沈绝把写好的秘折交出去，转身去找心宝。
他刚才要写秘折，就让唐四哥先看一会儿心宝，前后也就一个时辰，她就不在外头了，找了两圈都没找到，问了下人，才知道在客房。
雁沈绝敲了一下门，唐四哥过来开了，手里拿着个圆凳，放在门边，笑道：“你先在这边坐会儿。”
雁沈绝抬头看了一眼。
就见心宝趴在桌上，拿着毛笔，笨手笨脚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雁沈绝道：“心宝？”一边就想走过去。
唐四哥笑着张手拦住：“心宝不让看。”
雁沈绝讶然：“不让看？她在做什么？”
唐四哥笑道：“在给我爹写信。”
“写信？？”雁沈绝有点好笑：“我倒不知，心宝如今已经能写信了？”
她道：“心宝找就会写，第一个就给你写了。”
原来那就是信。
雁沈绝更是好笑，，还有一些纸张，团子一会翻书一会儿写的，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两人都笑笑的看着。
心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主要是小胖手和毛笔全都太不给力了。
但终于，她还是用笔划最最少的字，字数最最少的句子，艰难的写完了这封信。
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佬难为破车之身，幸亏她有满腹才华，耽误了九十九，余下一分仍旧够写信的，字里行间，完美的表达出了她的思念之情。
团子放下笔欣赏了一下，得意洋洋的晃了晃小脑袋。
不愧是我，可把我给聪明坏了。
雁沈绝含笑看着。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一次她这个自信满满的状态，还是写出那鬼画符般完全不知道是啥的三个字。
团子拿起纸来吹了吹，一个字足有拳头大，从后头就依稀能辩认。
雁沈绝微眯眼看着，结果团子一抬头看到了，非常小人的爬下了凳子，双手提着纸，躲在桌子后头，抖衣服一样抖呀抖，还努力吹，呼，呼，呼。
雁沈绝真的要被她笑死了。
要换一个人，写东西不许他看，他可能会觉得不自在，但是她……他不用想就知道，她一定是在信上提到了他。
这种，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让我相信“你心里有我”的感觉，真是出奇的踏实。
然后心宝终于吹干了，啪叽啪叽叠了起来。
唐四哥道：“给我吧，我跟安顺管家要个封装起来。”
心宝道：“你要写上爹爹亲启。”
唐四哥挑眉：“还得爹爹亲启？？行。”
于是小人唐四哥跟雁沈绝打了个眼色，就拿着那纸出去了，心宝很自觉的收拾着桌上的乱纸。
雁沈绝看她袖子上衣襟上沾了好几点墨，就抱着她进了旁边客房，给她找衣服穿。
唐四哥回来道：“装好了，你帮我写上爹爹亲启，然后叫人送出去吧。”
小人雁沈绝忍笑道：“好。”
他就出来，写上了爹爹亲启，然后抽出来看了几眼，交给十九送走了。
十九很快就把信送到了，于是晚上唐青山回家，就见二哥哥举着信道：“你闺女写的信，特意嘱咐了爹爹亲启，我都没敢看！！也不知道是在防备谁！真是过份啊这小臭宝！”
唐青山就洗了手，接了过来。
封皮上的字，是雁沈绝写的，他本以为里面也是。
没想到里面黑乎乎的字铺了满纸，居然是心宝自己写的。
唐青山拿到门外头，对着天光仔细瞅了瞅，信上写着：
“
心宝一百想爹爹。
老婆做梦不出门。
好忙，想花种在石头上，种药给哥哥腿，花给心，老婆剑伤心，给他很多甜，天冷才回家种药卖钱。
心宝真厉害。
二百想爹爹。
”
二哥哥在旁边暗搓搓的伸头看，一边道：“什么花给心？”
林娘子在另一边也暗搓搓的伸头看，一边吐槽，“一百想爹爹，二百想爹爹，就是没想娘！没良心的小东西！”
一边又答他道：“种出药来给哥哥治腿，种出花来给她哥卖，安慰她哥哥的心！！这都不懂，还念过书呢！不过这老婆剑伤心是什么意思？什么做梦不出门？什么花种在石头上？”
二哥哥慢慢的摸着下巴，跟他爹交换了一个视线。
唐青山又看了两遍，才仔细的折好收起来，一边又跟二哥哥道：“明天元家要是去县城，你就跟着去一趟。”
“行，”二哥哥道：“正好元二叔给我的药，我还有两服就喝完了，也过去叫他再帮我把把脉。”
林娘子道：“不是说垮山了？路还能走不？”
“能走，”唐青山道：“元大郎说路已经清出来了，挖的时候就是往两边赶的。”
林娘子哦了一声，一边又悄声道：“你说这陈二公子，是冲着咱们来的不？”
唐青山点了点头，“很可能。”
林娘子顿时一脸解气：“那可真是老天有眼了！”
于是隔天二哥哥喝完药，就跟着化名石九的十九去了县城。
因为家里的菜吃不完，收了些给沈家拿去吃，所以没赶元家的马车，赶的是家里的驴车，慢悠悠的到了城门口。
可能是因为昨天垮山，很多人是看过才出门的，所以城门口居然排着长队，大家都在说着陈二少的八卦，一个个绘声绘色。
二哥哥裹着大氅坐在车里，含笑听着。
一个挑担子的从后头过来，熟练的插到了驴车前头，一边还瞅了他们车上一眼，见车上拉着菜，就道：“哟，你们这时候去，可卖不了了。”
二哥哥随口道：“我走亲戚。”
那人道：“走亲戚光拿菜不行啊。”
二哥哥笑了笑就不理他了，结果他就道：“要不要买两个石榴？我这现摘的鲜石榴，活鲜的。”
二哥哥摇头不买，他就嘀咕了两声穷酸，然后快步几步，抽了个空儿，又灵活的插到了一人面前，然后就开始游说他买他的石榴。不卖他就骂骂咧咧，不让插队他更骂骂咧咧。
因为路上有不少人在说，这一次出事的山上，就有一棵石榴树，不吉利，所以打从昨儿起，石榴就不大卖了。
二哥哥一路看着他插队，跟好几个人对骂。
他生的五大三粗的，一看就不好惹，有个半大孩子背着个筐子，他直接扯住人家筐子，把人扯回来，排到了人家前头，嚣张的很。
二哥哥忽然站起来，扬声道：“卖石榴的！”
那人回头，二哥哥道：“你回来，我买！”
第197章 心宝给我很多甜
那人犹豫了一下，半信半疑。
二哥哥笑眯眯的向他招手，他想了想，就真的挑着担子又回来了。
队伍一直在缓慢前行，二哥哥坐回去，悠闲的笑道：“你这石榴，是酸的还是甜的？”
“甜的，”那人道：“我这可是外来找来的好种！大红皮石榴，听说过没？我卖了好几年了，甜着呢！”
二哥哥就笑道：“我跟你说，你这么强买强卖的没用的，你能插人家的队，你还能掏人家兜里的钱么？”
那人张口就想说啥，又咽了回去，斜睨着他：“你到底买不买？”
二哥哥道：“这么着，你若送我两颗大石榴，我就教你一个能很快卖光石榴的法子。”
“什么？？”那人气愤的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娃娃呢！？敢骗我？”
二哥哥道：“我没有骗你，你自己想想，若是挑了去卖不了，一天的工夫就白费了，还不如舍出两颗石榴，跟我买个法子，我包你有用。”
“我呸！”那人愤怒的道：“你就是想骗我的石榴吃！看你长的溜光水滑的，没想到却是个大骗子……”
他骂骂咧咧。
二哥哥一脸遗憾的道：“那就算了。你走吧。”
队伍本来就不长，一边说着话，也就到了城门口，驴车直接进了城，那人想插队也没的插了，气忿忿的走了。
十九笑道：“你可真会哄人。”
二哥哥道：“我可没哄他，他给我石榴我就跟他说了。”
十九笑道：“是什么？”
二哥哥故意笑问他：“你有石榴吗？”
本来排在他们后头不远的马车从他们身边走过，一个老者扶着车窗问：“所以，到底有没有那个法子？？”
十九讶然转头，老者却摆手止住了他行礼。
二哥哥没有注意十九的神情，只看老者气度端严，又笑的和气，便也笑着拱了拱手，道：“石榴似朱砂，故天道才借它惩凶，石榴沾天道，驱鬼辟邪挡小人。”
老者一琢磨，就乐了，笑道：“那人许会后悔罢？”
他摆了摆手就放下了车帘。
是啊，其实很多事情，就看怎么说，坏人死的地方有棵石榴树，就说石榴不吉利了？可为什么东边不地动，西边不地动，就偏偏是石榴树那地方给地动了呢？
所以这个说法绝对会有很多人信，信了不但能卖，还能卖个高价，他只要两个石榴，可真是便宜他了。
二哥哥十分遗憾的摇了摇头。
十九表情古怪的看着他。
二哥哥问：“怎么了？”
十九指了指已经驶远的马车：“你知不知道那是谁？”
二哥哥道：“是谁？”
说完了，他迅速反应过来：“难道？？”
“对，”十九点了点头：“是我们家伯爷。”
二哥哥：“……”
他的表情当时就崩了。
他还盘算着想拜元老爷子为师！！
结果顺手收拾个人，就被他给看到了！！
他刚才的表现跟“人品端方，勤学严谨”可完全不沾边！！简直就是卖弄聪明睚眦必报面目可憎！！
他到底为什么要看不惯去收拾一个小商贩啊！！
这种人，城门口排队哪天不见三个五个的！！他怎么就没忍住呢！！
二哥哥内心的悲伤几乎要逆流成河了。
等去了沈家，团子才刚起来，正在吃早饭，一见他来了，还挺高兴的，跑过来抱住他腿：“二的的！”
二哥哥蹲下，跟妹妹拥抱了一会儿，然后才道：“去吃饭吧。”
心宝双手抱住他脸，大眼乌亮的瞅着他：“的的不开心吗？”
“对啊，不开心。”二哥哥叹气：“别提了，我今天早上太倒霉了。”
他把团子抱起来，放回凳子上，一边就跟两人说了说早上的事情。
雁沈绝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我现在觉得，舅舅有可能并不喜欢端方严谨的人……”
二哥哥：“……？？”
雁沈绝把那天他逗心宝的事情说了说，一边道：“他停车问你，想必是觉得你有趣，也未必不成。”
这样？二哥哥觉得他又可以了。
他自己想了半天，又想起别的来， 故意严肃的问心宝：“心宝，我问你，一百想爹爹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一、百’想爹爹？”
心宝理所当然的道：“因为‘最’字的笔划太多啦！而且一个‘最’也不够用！说不完心宝的心情！一百就是一百个最的意思，爹爹懂的。”
她慢慢的说，终于发清楚了“最”字的音，还有点儿小得意。
二哥哥挑眉：“为什么不想哥哥？”
“也想的，”心宝一本正经的道：“爹爹系一家之主，心宝想爹爹，就系都想的意思。”
“行……”二哥哥瞅着她点了点头：“那行吧，那花种在石头上，又是什么意思？”
心宝想了想：“太多啦，老婆说吧。”
二哥哥：“……”
于是雁沈绝低声跟他把这些日子的事情说了说，连她预知到的垮山也说了，只没提到他的名字，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心宝的预知，居然能知晓他的真名。
二哥哥听的十分惊讶，半晌才喃喃的道：“这个石头，到底是什么呢？”
雁沈绝也道：“对啊，它给出的话，都毫无文理，好生古怪。”
“所以，心宝能认识草木，能种，还能用药，也是它给的能力吗？”
不是的！！
这是我自己的能力啊！！是我自己没白没黑学来的呀！！
不过……算了吧，不重要啦！
结果二哥哥下一句就道：“老婆剑伤心又是什么意思？你的剑怎么了？断了？”
心宝：“……”
她小脸都皱了起来，巨焦急的瞅着他，然后看向雁沈绝。
再看回二哥哥……
再看回雁沈绝……
就这么来回的看了两人好几遍。
她的小表情实在是太生动了，就从她的表情里头，就能看出她在想什么。
“我被你笨死了”
“现在怎么办？”
“没办法，老婆已经听到了。”
心宝巨悲伤的道：“早几道这样，心宝昨天为什么要费力写信，写信有多难你几道吗！你几道吗！！”
她悲愤质问，然后含着眼泪，一脑袋栽到了桌上，小手臂垂垂着，默默流泪。
两人：“……”
就，真的是又心疼又好笑。
雁沈绝的嘴角都是弯的。
他觉得，她真是一个神奇的团子， 好像不管多严重多悲伤的事情，可是被她一做……就成了甜的。
他起身绕过桌子，撩开袍角蹲在她面前，手指轻轻摸了摸她软乎乎的小脸：“没事的心宝，我不伤心，有心宝给我很多甜，我一点都不伤心。”
第198章 天才我是美貌我有
二哥哥问的时候，是真以为他的剑坏了，没有多想，这么一看才知道有事儿，他咳了一声，就没再问。
雁沈绝轻言慢语的哄了心宝好半天，然后他看了看漏刻，格外温柔的跟她道：“心宝，还有半刻钟时间就到练武的时辰了，你还想听点什么？”
二哥哥：“……？？”
“呀？”心宝嗖的一下坐直了，脸上还挂着泪，紧张道：“快呀快呀！心宝还没有吃糖糖！！”
雁沈绝霍然站起，连轻功都用上了，嗖，飞过去，把旁边的糖盒拿起，嗖，又飞了回来。
甚至还把糖捏碎了，倒进了心宝的嘴里。
心宝双手扶着桌面，小奶牙咔咔的咬，用力到眼睛闭起。
然后她终于在半刻钟的时间里，迅速吃完了她的日常糖，濑口，跳下椅子，把小手手递给了雁沈绝。
时间观念也是很强了。
二哥哥全程目瞪口呆的看着，然后他忽然想起来：“哎，等等！元二叔在哪？我想顺便找他把把脉。”
雁沈绝略转身道：“他在家，不过……”
心宝忽然踮高脚，举高手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要跟的的说话！让他寄几反省一下！”
雁沈绝嗯了一声，就真的没再说话，直接转身走了……走了……
二哥哥：“……？？”
看两人手牵手出门，二哥哥非常无语。
他摇了摇头，坐着琢磨了一会儿。
他其实知道元家。
当初给刘婆子办丧事的时候，他就去元家住过一宿，但毕竟那会儿晦气，是元大哥硬把他拉去的，也没有拜见元老爷子。
现在，找元二叔把脉虽然是个好由头，可刚在街上碰到，又立刻就去见……总感觉太功利了，一看就知道他是去干嘛的。
是的，他就是一个乡下小子，无根无蒂的，现成的元老爷子这条金大腿，他当然想抱了，谁不想抱呢？
但他本来是想着投其所好的。
他喜欢端方严谨的，那他就装一辈子端方严谨就是了。
可偏偏，误打误撞的，他的“本性”让元老爷子看到了，不好装了，既然如此……试试又如何？
他就直接站起来，出去找了十九，让他带他去了元家。
于是很快，就有人报给了元老爷子：“唐家二郎唐时荣，说过来给你送石榴。”
元老爷子一皱眉。
他想了想就道：“叫他进来吧。”
二哥哥被带进来，施了一礼：“小侄唐时荣，拜见元伯伯。”
“嗯，”元老爷子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道：“见过了，退下吧！”
二哥哥笑眯眯的道：“不急，伯伯临去之时，问小侄那人是否后悔，小侄就过去问了一下，特意过来复命。”
元老爷子一挑眉。
二哥哥又道：“若这个由头伯伯不喜欢，那小侄就换一个……小侄是来找元二爷把脉的。”
元老爷子把书放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二哥哥眼神儿迅速掠过他，道：“若这个由头，伯伯仍是不喜欢，那小侄只能说……伯伯才高八斗，小侄有志于科举，想求伯伯指点。”
“哦？”元老爷子道：“只是指点？”
二哥哥道：“日日……月月？年年？手把手的指点？”
元老爷子道：“小小年纪，好生油滑！”
二哥哥腼腆陪笑：“……”
元老父子直接点破道：“你倒说说，为何想拜我为师？”
二哥哥睫毛微颤。
他表面上倚小卖小，可其实一直是提着心，观察着元老爷子的反应的，他不敢多看，但他感觉得到，元老爷子，起码不烦他，也就是说，这个路子是对的。
但，这个路子对在哪儿呢？
也许，对在真实。
老爷子这双眼，见识过大晏的最高权力场，再光鲜的伪装在他眼中，只怕都是无所遁形的。
所以，不如就做唐时荣。
这个时候，没有时间多想。
二哥哥微微抬起了脸。
他苍白病弱，眉目如画，却肩挺背直，目光朗朗，正是世人眼中最君子的模样。
他正色道：“伯伯既问，小侄不敢不答，小侄想拜您为师，第一个，也是最大的原因是……您就在此处。”
元老爷子一挑眉。
二哥哥续道：“您离我近，您还将搬来与我们做邻居，小侄想求学，想上进，亦想蟾宫折桂，出人头地……但小侄不放心家人，若是既能留在家人身边，又能求学，于小侄来说，着实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
这个形容着实说不上多尊重，元老爷子却呵呵的笑了起来。
二哥哥道：“第二个原因，帝师。”
元老爷子道：“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帝师这两个字，也许并不是好事。”
“想过，”二哥哥道：“风险亦是机缘，能被人记住的时候，我必定已经不再是一无所有，这样，总比一无所有要安全。”
元老爷子笑而不语。
二哥哥这个人，非常的特别。
他有最俊美最君子的模样，却又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真小人。
可他明明是个真小人，却又是实实在在将家人放在心上的。
矛盾而又真实，一个这样的人，不管他能不能做成学问，但他在仕途之上，必定是如鱼得水的。
元老爷子心里十分喜欢，却故意道：“我收弟子，十分挑剔，不顺眼的我不收，不是天才我不收。”
二哥哥笑道：“天才，我是。美貌，我有。”
元老爷子笑出声：“天才？小绝过目不忘。”
二哥哥屈膝行礼：“弟子亦是过目不忘。弟子唐时荣拜见师父。”
他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
元老爷子没有阻止，受了他的礼，才道：“你起来吧。”
二哥哥站了起来。
元老爷子出了会儿神，才道：“我原本打算，不再收弟子的，但来此隐居，有时又觉得无聊，遇上你，倒是刚刚好。小绝不算是我的弟子，那孩子我没教他什么……但他的确是天才，不论文武，都是天才，你两个师兄也是读书敏速的天才，我一向不耐烦教笨蛋，你若不是天才，我可是要反悔的。”
二哥哥笑着帮他添了茶：“师父，我不敢跟师父撒谎，我旁的事上都不成，唯有念书，自认还算擅长。”
第199章 何其讽刺
师徒俩就十分随意的聊着天儿。
因为双方都打着互相了解的念头，所以聊起来也都很放的开。
一个来时辰聊下来，愣是聊出了几分相见恨晚那意思。
二哥哥如今倒有些庆幸在路上遇到了，要不然，雁沈绝的情报真是错的离谱。
因为元老爷子，明显就是一个尚有名利心的人。
当然他也是。
所以两人聊的实在是太投机了。
倒不是说他们就不为国为民了，而是，他们是绝不会大公无私不求回报的去为国为民，他们都有站于高位，手掌权柄之心，他们并不觉得疯狂肆意什么的会爽。
为达目的去收敛性情，或者说自律，本来就是他们认可的付出。
所以酒疯子什么的，应该只是一种假象。
此时的隐居，应该也只是一种以退为进？或者战略撤退？
但元老爷子没有说，应该是时机未到，他没必要或者不方便知道，所以他也没有细问。
所以他在想，可能两位师兄也是他这种人，外表看起来君子风范，私底下却是有谋略有手段有心机的人。
雁沈绝应该是没有深交，所以只留下了一个表面印象。
他觉得雁沈绝这孩子，给他一种很深的矛盾感。
他对于世情有很犀利的把控，对于像元神医这种外放型的人，也能够掌握，但是对于像元老爷子这种相对内敛的人，就完全看不明白，对于一些很日常的事情，也似乎完全没有概念。
着实是很奇怪的一个人。
一想到元神医，元神医就过来了。
这会儿两人已经聊过一大轮，各自喝茶休息了。
元神医就问：“老元，听说你收了徒弟？”
“是倒是，”元老爷子道：“但我并不是很满意。”
元神医天真的安慰他：“差不多就行了，徒弟什么的，收着解个闷儿。”
“嗯，”元老爷子道：“我才说小绝不算我的弟子，我也没教他什么，结果荣儿，也不用我教什么……自己就会了，想想着实有些烦。”
元神医：“……？？”
二哥哥谦虚的道：“师父过誉了，我只学了三年，却又荒废三年，连考县试也并无把握。”
“还有三四个月，尽够了，”元老爷子道：“所谓天才，本就不必跟那些庸庸碌碌之人比较时间长短。”
说完了，他忽然敲敲脑袋：“咦？等等，明年二月考的，不是县试么？”
二哥哥配合他的表演：“是的师父。”
“师父老糊涂了，”元老爷子道：“我还以为是院试呢！”
元神医：“……？？”
他秀的实在太拐弯抹脚了，直肠子的元神医，琢磨了半天才明白……所以元老爷子的意思是，如今唐时荣的水平，考个童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就算想考个秀才，也只需要三四个月的学习？
是这个意思吗？
被秀了一脸，元神医也没有生气，毕竟他觉得这事好像跟他也没关系。
于是他就道：“我估计你这药，吃到腊月就差不多了，明年二月份下场的话，身体应该没问题！能撑的住！”
二哥哥道：“谢谢二叔。”
元老爷子又道：“我听说，你与心宝打了赌？”
元神医点了点头。
元老爷子道：“那到时候，你叫心宝师父，荣儿怎么叫？小绝怎么叫？”
他纯粹就是在逗他，但元神医并没有察觉到被逗，他还琢磨了一下：“不知道呢，要不咱们各论各的吧！！唐小二！！反正我宁死也不会叫你师伯的！！”
元老爷子失笑着不说了。
元神医把了脉就出去了，二哥哥笑道：“二叔这个性子，着实是可爱的很。”
元老爷子点了点头，道：“我觉得等心宝长大些，许是会与他十分像。就是在药上聪明，平时就有些呆。”
“是呀，”二哥哥也不由得笑了：“心宝很乖，又有点呆，不过心宝可不止是在药上聪明，草木之事上她都十分聪明，就是不耐烦做学问。昨儿给我爹写了封信，可难为死小人儿了，今天想起来还叨叨。”
元老爷子诧异的道：“心宝如今居然能写信了？”
“也不算信吧。寥寥几句，”二哥哥笑道：“一个字拳头这么大，我爹宝贝一样收着了。”
他想起来问他：“心宝写了一句‘老婆剑伤心’是何意？我本来还当是孩子话，结果早上问了一句，看他们的样子，倒好像有些内情似的？”
元老爷子的笑容消失了。
他沉默了许久，才道：“此事与你说了，倒也无妨，你知道了，以后也多留心些。”
说了这句，他又出神许久，才缓缓的道，“其实我着实没想到，小绝如今能变成这个样子，看起来……倒与寻常孩子差不多似的。”
什么叫与寻常孩子差不多？
二哥哥不解。
元老爷子神色沉沉的，道：“我不会武，也不懂武学上这些事情。我只是听说，他们练的这一门剑法，叫做哀莫剑，听说是什么世间唯一能修出剑芒的剑法，十分厉害。据说始创之人身世凄惨，之后旁人练到疯狂，却总也练不成，然后又有人杀妻杀子，居然练成了，之后便有诸多人效仿……”
这剑法威力无匹，在江湖中人人向往，就因为有了这个杀妻杀子练成的人在先，所以，以讹传讹之下，竟有不止一人想通过这种疯狂的方式磨练心境……所以才渐渐传出了这个煞气四溢的名字，杀妻证道剑。
雁沈绝的父亲，是一个疯狂变态的剑痴，他自诩君子，说是不忍杀妻，正好雁沈绝这个儿子，霉运罩顶，不得家人喜欢，他便用这个儿子来练剑。
最恶心的就是，他觉得若与这个儿子毫无感情，那么，“杀子”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办法磨练心境。
所以，他就先对这个儿子好，等到他对他渐渐生出孺慕之心，他才陡然翻脸，把他关在斗室之中，用他来练剑。
因为怕一下子杀死了，他却练不成剑，浪费了这个机会，他就把他做为一个人肉靶子，一次一次的攻击他，观察他濒临死亡时的痛苦，磨练他自己的心境……一关就是好几个月！
而这样的酷刑甚至不止一次。
发现他真的撑不住要死了，他就把他放回来，再给他医治，用尽一切办法对他好，让他以为他是走火入魔了，他不是真正要伤害他……等到他终于原谅了他，便是又一次噩梦的开始。
最后，终于被人发现的时候，六岁的孩童轻的跟个猫花子一样，全身都是剑孔，新伤叠旧伤，而新伤处，剑入肉两三寸，甚至都不怎么流血！！
而他那个父亲，甚至还十分无辜，觉得自己比那些杀妻杀子的人要好的多，说他儿子如此霉运罩顶，他还给他留下了一条性命，也不失为一个慈父！！
谁都没以为雁沈绝会活下来，但他却偏偏活下来了。
元老爷子道：“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练成了哀莫剑法。”
他连连冷笑：“他那个丧心病狂的父亲，一辈子疯狂的追索此道，几十年里用尽了所有办法，却连一点边儿都没有沾到……可是小绝，一个才六岁的孩子，居然生生领悟到了人生至惨，练成了这个哀莫大于心死的哀莫剑！！何其讽刺！！何其讽刺啊！！”
第200章 不幸之中的大幸
二哥哥都听傻了。
他也算经历过磨难坎坷，却也从没想过世上居然会有这种事！！
一个从小霉运加身的孩子，不得家人待见，然后父亲忽然对他关爱有加，他怎么可能不开心？怎么可能不孺慕？？怎么可能不依赖他？
可谁知道，这居然是噩梦的前奏。
疼爱你的亲人忽然翻脸，小小的孩童被关在斗室之中，每一天醒来都是无休无止的痛苦，毫无抵挡能力的看着至亲之人的剑一下一下的捅进身体，每一刻都感受着血和生命的流失……
哪怕是一个心志坚韧的铁汉，也不可能受得了这种看不到尽头的酷刑吧……
二哥哥久久无声。
元老爷子也是唏嘘许久，才道：“你也别想太多，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也许正因为他太小太小了，有些事情还不懂，所以他的痛苦反而少些。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我记得当时他练成了哀莫剑法，站在那儿小小的一个，静静的问我说‘为什么我练成了，也没有开心啊’……”
二哥哥猛的就是泪流满面，捂着脸，不敢再想下去。
…………
那边。
十九得了消息，忙不迭的跑去跟雁沈绝和心宝说。
心宝已经练完武了，正带着花匠种花，一听说真的拜师了，心宝开心的眼儿晶亮，“二哥也有师父了，三哥也有师父了！”
雁沈绝见她开心，也不由嘴角带笑，然后他犀利道：“为什么你单叫一个哥的时候，能说清楚？这证明你能发出这个音，为什么一叠着叫就不清楚了？你慢慢的说来我听听。”
心宝眨了眨大眼：“哥，哥。”
她自己练了一下：“大，哥，哥。”然后快一点说：“大哥的，二的的。”
果然一快了就容易说不清楚。
心宝一边走，一边就自己练，一边单练这一个字儿，一边还照常干活，指着树枝，发出了抑扬顿挫的“哥嗝各哥哥。”
就从这里剪。
连花匠都忍不住一脸姨父笑。
安顺也笑了几声，一边道：“这种花不值钱，倒了的，不如就不要了吧？”
心宝往那边瞅了瞅，就看到那边一大片鸡冠花，红通通的还挺漂亮。
心宝之前没怎么注意，走过去一看，才发现那边是一个深沟，之前下了两天雨，好多都倒了，在这边就有些看不到。
安顺道：“我听说是前年老爷找人买回来的，这种花好养，一长就成了一大片，外头也挺常见，卖不上价儿的。”
心宝突发奇想，伸出小手手指着：“哥嗝葛个哥……
安顺：“……”
他忍着笑，看向雁沈绝。
雁小郎无比神奇的，居然真的听懂了！！
他说，“你说要把这些花吃了？”
心宝猛点头，大眼锃亮。
雁沈绝问：“怎么吃？”
团子仍旧：“哥嗝、哥葛……”
雁沈绝凝着眉，微偏头问：“油炸？炒肉？怎么吃都可以？”
团子又猛点头。
其它人都看傻眼了，好惊讶又好笑，这是什么鸟语大会，关键是，这居然也能听懂？？
心宝自己也笑死了，笑的大眼都弯着，小卧蚕都笑出来了。
安顺咳道：“心宝，我们老爷不太喜欢人吃花。”
心宝惊讶转头：“嗝？嗝嗝嗝？”
安顺：“……”
这也太好笑了，安顺噗的一声笑出声，旁边人也忍不住偷偷的笑。
雁沈绝想起之前沈琢砺提过，就道：“焚琴煮鹤？不雅？”
安顺一边笑一边道：“倒不是雅不雅的，我们老爷也不是什么雅人，他就是觉得不对路，白糟践东西，骂了好几回……但是像用花制药，老爷就不会生气，他觉得这样有用处。”
心宝直摆手，着急起来，自己终于不玩了：“不会呀！不吃柴是浪费啊！”
雁沈绝淡定纠正：“才！才！！才是浪费！！”
心宝点了点头，把刚才的一整句重新说了一遍：“不会呀，不吃才~~是浪费啊！才，才，才，才浪费呀！！”
安顺笑的摇摇晃晃：“那，这鸡冠花真能吃？你真想吃？我去问问老爷。”
心宝点头：“要问，这么多，可以好多人吃！”
安顺笑着，就去问了，回来道：“老爷说随便。”
心宝问：“他星气了吗？”
雁沈绝一瞅她，她立刻又慢下来，一急还漏了个字儿：“他生-了吗？”
噗！
有个花匠笑喷了，然后好几个花匠笑成一团，雁沈绝也忍俊不禁。
安顺笑的一脸褶子：“没有，没有，老爷没有生气。”
心宝撅起小嘴，哼了一声。
要不是因为身体太小破车了，她怎么可能闹这种笑话！她可是个大佬！大佬懂吗！？
硬件不给力，思维再厉害有啥用，你们笑我，换你们用这样的小破车，肯定还不如我呢！！哼！！
安顺笑着哄她：“心宝不生气，大家都不是在笑你，大家是听说能吃鸡冠花心里高兴。心宝，这怎么吃啊？”
心宝道：“就，先摘下来。”
于是大家齐下手，把那些倒伏的鸡冠花都剪了下来，居然还剪了满满的一篓，然后送去厨房，心宝指挥着他们做。
鸡冠花做菜，其实真不算多，大家都没吃过，厨师也没做过，不过安顺既然在，这些人当然也没有什么异议。
做起来也简单，把花冠洗干净，就跟掰花菜一样掰成小块，可以烫洗一下，或者焯一遍水，把小刺刺搓洗掉，这样的小块，可以用来炒肉吃。
也可以掰的稍微大一点，也焯一遍水，但是只洗去浮毛，不用力搓，用盐和调料，五香粉辣椒粉都可以，爱吃什么就放什么，腌制一下，然后挂一层薄薄的面糊，入油炸。
一伙人守着厨房，立等着厨师做。
炸出来之后是漂亮的红黄色，形状就像炸蘑菇一样，洒一层孜然胡椒粉，安顺先挟了一筷给大家试毒，一尝之下，顿时连连点头：“不错！真是不错！！”
心宝口水都流下来了，扯着雁沈绝衣袖：“老婆老婆！！”
雁沈绝赶紧给她挟了一块，吹凉了，喂到她嘴边，心宝一咬，眼都眯了起来。
雁沈绝看的好奇，自己也尝了一口。
一入口，孜然粉细碎的在口中爆开，里面却又是柔软的，却又不是一昧的柔软，而是像千层饼一样有一种柔韧的层次感，着实美味。
因为鸡冠花表面会有一种毛刺刺的感觉，所以过油一炸之后，这种毛刺刺，就全变成了酥脆，这种外酥里嫩的口感，真的是绝了。
第201章 你老婆在挑衅我
心宝吃的满足极了，又咬了一大口，然后就推给他。
雁沈绝本来只是想尝尝，但她既然推过来，他就又咬了一口。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把一个全吃光。
雁沈绝又给她挟了一个，心宝等不及，凑过来张嘴想吃，雁沈绝避了一避：“烫，等一下。”
心宝想了想，就按住他手腕，让他来回的晃，雁沈绝也由着她。
心宝晃了几下，就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
安顺笑道：“老爷若吃了这个，肯定就不说糟践东西了。”
心宝一连吃了两个，刚打发了馋虫，听他这么说，顿时眼儿一亮：“安顺叔叔，你帮我盛一个好不好，心宝想给伯伯吃。”
安顺笑道：“好。”
他找了一个镂空的竹盘子，盛了一些，放在托盘上，用罩子罩起来，然后自己端着往前走，一直走到了花厅门口，才在门口把竹盘子给了心宝，把罩子揭了。
心宝双手捧着托盘，小心的迈了进去。
里头沈二爷正与霍云涛说话，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就见团子从屏风边慢悠悠的过来。
霍云涛笑道：“好香！哟，小心宝儿，你这是做的什么？”
心宝怕摔了，一直看着地面：“炸花，给伯伯吃。”
“炸，花？”霍云涛过来一瞅，就乐了：“你没听说掌门不喜欢人拿花做菜啊？你偷偷炸了不说，还给送过来，小宝贝儿，你这是挑衅啊！”
心宝急道：“不系挑衅。”
雁沈绝本能的纠正她：“是，是！”
霍云涛哈哈的笑：“看！你老婆都说了是挑衅！”
心宝道：“不系不系不系！！”
雁沈绝没再纠正，看来这个音是真的发不清楚。
沈二爷无语的道：“你多大了！赶紧接过来。”
霍云涛一边笑一边接过了托盘，放在桌上，转身又把心宝抱上炕桌。
心宝小手手合在一起，趴在桌上瞅着他，自己还咽了咽口水：“伯伯快尝尝，好吃的！”
沈二爷笑道：“这是什么？”
心宝道：“鸡冠花。”
霍云涛诧异的道：“鸡冠花还能吃？不会吃坏肚子吧？”
一边说着，他直接下手，捏了一个吃，一吃之下，就是一挑眉：“唔！！好吃！！”
沈二爷不怎么信。
但面对小娃娃殷切的目光，他还是挟了一个尝了尝，也跟着挑眉，“不错么！”
他又挟了一个放进嘴里，武人吃东西豪迈，一口一个，霍云涛一看，赶紧下手也抢着吃，两人不一会儿就把一盘子吃光，还意犹未尽。
霍云涛一边喝茶一边道：“没想到鸡冠花还能吃！还这么好吃！这是谁这么有才？”
心宝比着自己：“是我呀！”
霍云涛道：“哟，小心宝，你这么厉害！这园子里还有什么花好吃？”
“都好吃，好多好吃！”心宝大眼弯着，糯糯的道：“桂花坠好吃、桂花糕、桂花粥、桂花酒，好多！！玫瑰羹好吃，荷花也好吃、茉义花可以炒蛋，拒霜花炖豆腐！菊花可以做火锅~都可香啦！可好吃啦！”
这才真叫如数家珍。
不过想想她扒拉药柜子都能数出一大堆吃法来，也就不奇怪了。
雁沈绝坐在一旁，只默默记着她说错的字：
最好的最；茉莉花的莉；炖字也不太清楚，有点像谆字的入声；吃字也有时候咬不太准，有一点像呲音。
这些都要慢慢纠正。
其实很多音她慢慢的说，都能说准，但平时说话一着急一秃噜，说出来就软乎乎的，古怪又可爱。
霍云涛被她说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但现在好多花，比如说荷花、茉莉花已经败了，梅花什么的还没开，像桂花啊玫瑰做的东西都偏点心，倒是拒霜花，也就是木芙蓉还开着，可以炖豆腐。
雁沈绝道：“雪霞羹。”
心宝吸吸口水：“对。好吃！”
这是一道《山家清供》中提到过的菜品，做法非常简单，去掉芙蓉花的花蕊和蒂头，焯下水，然后加入豆腐同煮。
煮出来之后，花是红色的，豆腐是白色的，红白交错，如同雪后初晴时的晚霞，“恍如雪霁之霞”，所以叫做雪霞羹。
但在心宝看来，这个好看更超过好吃，倒是菊花火锅，一想起来都要咽口水。
据说菊花火锅是慈禧太后的最爱，《御香缥缈录》中提到过，堂堂的太后老佛爷，每次吃菊花火锅，都会兴奋的像乡下人要去赴宴席一样。
心宝说的兴奋起来，差点把慈禧太后都给秃噜出来，幸好及时收住，大眼骨碌碌的瞅着沈二爷。
霍云涛也眼巴巴的瞅着沈二爷。
“吃吧，吃吧，”沈二爷看了看眼前的两双眼：“我又没说不让你们吃，晚上多做点儿，大家都吃！下帖子问伯爷有没有空！”
因为知道沈二爷不在乎规矩，所以元老爷子也不讲究了，接了帖子很快就过来了。
大家都觉得沈二爷和元老爷子一文一武，聊不到一块去，可其实这俩人处的还真就不错，一见面，两人坐在一起聊天，二哥哥就熟门熟路的去找妹妹。
如今还没有菊花火锅，心宝头着晌午饭之前，就把菊花火锅的做法，教了厨师。
菊花火锅一般用鸡汤，用肉汤也可以，都需要提前熬制，上午熬上，下午吃刚好。
配菜也很讲究，叫做四生四油四素。
生片一般是鱼片、鸡片、腰片和郡肝片，油酥是馓子、油条、油酥粉条、麻花，至于素菜，就随意了。
真正吃的时候不用这么讲究，生片素菜多点儿少点儿也没所谓，但油酥才是菊花火锅的灵魂。
馓子油条还好说，麻花需要做软麻花，做的小一点，一筷挟一个就可以……所以就光这些配菜，就很费工夫。
心宝叨叨完了，就去睡午觉了，等睡午觉起来，厨师已经做出来好多。
雁沈绝怕她吃太多晚饭吃不下，只拿了几根小细馓子让她占住嘴儿，心宝就在外头带领花匠干活，转悠转悠的一直就离灶房不大远，就着那味儿，咔嚓咔嚓的吃馓子。
霍云涛抽出空，也跑来灶房看了一眼，抓了一根软麻花吃着，出来一见心宝，他就跑过来，把她抛了一抛：“小宝贝你睡醒了？哟，换衣服了？真好看！心宝怎么这么好看呢？”
他还跟雁沈绝交流：“心宝这眼咋长的跟个扇窗一样，半圆半圆的！”
雁沈绝：“……”
他还真有点不习惯武人粗犷的形容词。
第202章 沈伯伯真香了
霍云涛就属于最普通的那种大人。
不多喜欢小孩但也不讨厌，看到可爱的小孩，心血来潮就逗两句，需要照顾的时候躲的远远的，要叫他带孩子千万别有事儿，一有事保证扭头就跑，把孩子忘光光，当时可能还觉得少了点啥，其实没事的话，过三天都不一定能想起来。
反正他过来抱着心宝连搓加扔的，胡乱闹腾了一会儿，就转头跑了。
心宝十分心累的叹了口气，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服，继续干活儿。
雁沈绝在后头负着手悠闲随行，逍遥巾长长的巾尾拖垂在背上，显出几分风雅别致。
他明明只是在“跟着”，可因为这种从容的仪态，总有种他是在赏花的错觉。
二哥哥走过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停了停步子，遥遥看着他们。
雁沈绝才十岁，还只是个孩子，又瘦又小，身上却总有一种清清冷冷的从容，好像肩披月色，超然世外，只有看着团子的眼神儿，带着几分温暖。
想着元老爷子说的事，他看着雁沈绝时，心头总有几分说不出的难受。
他微微出神。
雁沈绝察觉到了，转了转头。
二哥哥急调整了一下神情。
雁沈绝淡淡的对他道：“恭喜。”一边早又转了回去。
二哥哥：“……”
他默默的摸了摸鼻子。
行吧，早该想到的，表情什么的，其实根本无所谓，他在他眼中估计只有一个名字--“心宝的二哥”？
二哥哥笑眯眯的走过来，找了个他感兴趣的话题：“心宝又弄什么好吃的了？”
果然小少年清亮的眼神儿朝他一转，道：“上午心宝做了鸡冠花，你可以去尝尝，很好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到晚上支起锅来吃火锅。
这一回大家一起坐了个大桌，正中间的锅也是超大号的，一看就是武人才会用的那种豪迈大锅。
鸡汤已经熬了好几个时辰，烧的滚滚的，摘洗干净的菊花也都慢慢的放了进去，漂漂浮浮，香气扑鼻。
沈二爷道：“看着还行？”
他问元老爷子：“估计能合伯爷的口味吧？”
元老爷子道：“闻起来倒是香，看着也十分漂亮。”
沈二爷就示意旁人赶紧放鱼片鸡片。
不同于麻辣鲜香的重口味火锅，菊花火锅是一种非常清亮鲜美的火锅，鱼片和鸡片都切的削薄，入锅几息就能熟，咬在口中也是鲜嫩无比，元老爷子尝了一筷，就连连赞许，但沈二爷吃着，总觉得不大过瘾。
一直到他开始放里头放油酥。
一入口，沈二爷眉头就高高的挑了起来。
因为放了菊花，火锅的汤变的极其鲜美，花香肉香完美交汇，别具风味，又没有一丝油腻，所以油酥一入锅，饱蘸汤汁，外皮仍旧焦酥，里头却汤汁醇香，一咬爆汁，那种溢满口腔的浓香，实在是太过瘾了。
沈二爷品了品，道：“好！！伯爷尝尝！这油条入锅，居然这么好吃！！”
元老爷子赞同：“确实！”
心宝也在吃油酥。
她小肚子容量不大，吃不了多少，所以她只尝了几片鸡肉，就空出肚子专门吃油酥。
安顺叫厨师把油条和软麻花，都给她剪成了小段儿，一小段一口，吃的满足劲了。
吃完一根麻花，又吃了两勺粉条，心宝撑的小肚子溜圆，还恋恋不舍的拿小勺喝着汤。
然后发现桌上一个说话的也没有，大家都在努力干饭。
心宝抓住雁沈绝往后拨了拨，就见沈二爷吃的头也不抬，心宝大眼骨碌一转，隔着桌子喊话：“伯伯，香不香呀？”
沈二爷和元老爷子都以为是在叫他，一齐抬头，笑道：“香！”
团子笑的有牙没眼。
她就知道！没有人能逃过大中华美食的魅力！没有！！
不许用花做菜，一定是因为做的菜不好吃！！
旁边四哥哥随口笑道：“如果有这样一家火锅店，生意一定很好。”
“不一定！”霍云涛泼冷水：“起初肯定好，但没两天就叫人学去了。”
唐四哥一愣，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二哥哥转头跟他道：“所以，任何事情都不单纯，有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就好像菊花火锅，如果无权无势，第二天就被人学走了，如果有足够的权势，生意再好也没人敢学……别的生意也是一样的，哪怕你是有什么家传秘方，不怕人学走，如果无权无势也是守不住的。”
唐四哥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所以你快点去考秀才，我好去卖花。”
本朝幸好没有商贾之家禁科举的律令，就算有也不要紧，挂在林娘子名下，假装是她的嫁妆就不妨碍了。
二哥哥被他说乐了：“我……我尽力而为。”
“你找我啊！！”霍云涛在对面道：“你想开店，给我交点银钱，我自然就护着你。”
四哥哥道：“可是……我说的卖花，就是沈家的花啊？”
霍云涛一呆：“诶，对啊！那你愁什么？一般小打小闹的事情，都没事的。”
沈二爷隔着桌子骂他：“蠢不蠢！瞎插什么嘴！有你什么事儿！！”
二哥哥他纯粹就是话赶话，发一句感慨，顺便教弟弟一个道理，而四哥哥则是表示我明白了，我们各自努力……兄弟俩都是随口说话却自有默契，结果霍云涛非得瞎搀和。
二哥哥笑眯眯的道：“云涛哥一心想着帮派还要挨骂，好生可怜。”
霍云涛被掌门一骂，也回过味来，笑道：“就是！”
沈二爷笑道：“这辈份乱的。”
元老爷子道：“以后还能更乱，只能各叫各的了。”
心宝悄摸摸的听着大家说话，大眼骨碌碌的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她悄悄拉拉雁沈绝，雁沈绝看她一眼，她又往下拉了拉，满脸写着心虚，瞅了瞅沈二爷。
雁沈绝就放下筷子，低下来，心宝扒着他耳朵，小小声的问：“伯伯是黑.帮吗？”
雁沈绝看了她一眼，亦小声道：“吃完跟你说。”
第203章 这种好事谁不想呢
这就触及到了现代人的千古之谜，古代的大侠靠什么赚钱。
等吃过饭，心宝抓着雁沈绝的手就想跑。
二哥哥随手拽住：“小臭宝，干什么去？”
心宝偷偷瞄了眼沈二爷，赶紧想抽开手：“心宝要跟老婆说重要的事情。”
他拽着不放：“什么重要的事情？”
心宝道：“不能说。说了你也不肿。”
雁沈绝回头纠正：“懂！”
心宝大声重复：“说了你也不懂~~”
二哥哥是很骄傲的，你不这么说他都好奇，你这么说了，他一定要听听他到底懂不懂。
于是他就跟着过来了。
雁沈绝倒也不介意，就给团子解释：“据我所知，很多做大的商贾，都会为自己找一个靠山，如果有门路就找官府，没有门路，让出一部分利益给帮派，也可求得一份庇护。”
心宝仰着小脸，认真问：“那爹爹呢？爹爹没有求庇护吗？”
雁沈绝顿了顿：“也许有吧，也许是因为你们与布政使已经成仇，就算有帮派庇护也没用吧？”
二哥哥道：“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商人求帮派的庇护，主要对付的，其实还是‘商’，就比方说你们做同一门生意，你有什么帮派的门路，而他没有，他就要让一步，也或者遇上什么偷儿强盗，你报一声，我是什么什么人，对方或许也会让一步。你不要指望帮派会对抗官府。”
他忽然想起当初胡瓜威胁县太爷，不由顿了一下：“也不是。我猜想，官府对于江湖也是有所忌的，可能是因为他们的手段不在明面上？”
身后忽然有人道：“确实如此。不管多强的‘匪’，都极少与官府正面对抗；但官员大多惜命，轻易也犯不着往深里得罪江湖人。就例如昌儿是我的亲传弟子这种关系，除非生死大仇，否则官员都不至于下死手；但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就例如布政使这种位置，我们也轻易不敢真与他扛上。”
几人一起回头，就见沈二爷和元老爷子一起出来。
元老爷子摆了摆手，道：“寿延不必送了，”又叫雁沈绝：“小绝你跟我过来。”
雁沈绝拱了拱手，就随着他出去，沈二爷见他们要说话，也就不送了，只示意安顺远远照应着。
他坐下道：“但这个，与做的什么生意也有关系，譬如做粮食之类的生意，自然要给码头帮派上供，又譬如做丝绸生意，价儿昂贵，通常也会向当地帮派求个庇佑，是为了防贼盗贼抢。但像是你四哥卖个花什么的，一般来说是用不着的，但他若将来做大了，譬如开个花铺子，开个酒楼，就需要有个靠山了，这个靠山，怎么说呢，其实还是官府方便。”
他笑了一下：“这里头门道很多的，怎么？忽然想知道这个了？”
心宝有点心虚，于是眨了眨大眼，萌萌哒道：“心宝想几道，大侠的钱都是重哪来的。”
沈二爷哈哈的笑道：“大侠的钱么，要是真大侠，那钱应该是他爹给的吧。”
雁沈绝快步回来：“心宝该睡了吧？”
“哦，”心宝张开手让他抱了：“伯伯晚安，二、哥、哥，晚安。”
于是雁沈绝就抱着她走了，一边走一边还有点儿高兴，小呆团子还会玩心眼儿了，居然没把“黑.帮”什么的说出来。
雁沈绝道：“心宝再说一遍知道。”
心宝努力发音：“几…道…几……”
她几了半天，往雁沈绝肩上一趴：“心宝累了！明天再给老婆念吧！”
纠正读音什么的，其实真的没有必要呀，等她身体好了，自己就会好，所以现在纠正读音的唯一意义，可能就是哄老婆开心吧！
那边，二哥哥又跟沈二爷聊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回客房。
走到一半，却见一个人影站在廊下，一见到他，就上前一步，漂亮的大眼睛在月色下发着光。
是沈琢砺。
今天晚上大家吃饭，沈琢砺没有来，说是中午吃的不舒服，但这会儿，却在这儿等他。
二哥哥心里就有数了。
听说他曾想拜元老爷子为师，但元老爷子对他似乎不感兴趣。
二哥哥面上含笑道：“是小玉？找我有事吗？”
沈琢砺静静的看着他，半晌他才道：“你好在哪里？”
二哥哥十分平静的道：“我也想问你，你好在哪里？得以被江湖第一大派的掌门人收为金孙？”
沈琢砺一顿。
半晌他才道：“可爷爷没有教我刀法。”
“所以？”二哥哥道：“你愿意像我弟弟一样，天生神力，却学个认字都像抽筋扒皮？？还是说你情愿沈伯伯不因材施教，而是强收你做弟子，教你屠龙刀法，然后学了之后，你体质不合适，施展不出这刀法的威力，被人嘲笑？”
他上前一步：“你想文如我，武如唐时昌？你想文则拜师名满天下的大儒，武又师从于天下第一的大侠？？”
他笑了一声，“这种好事我也想，谁不想呢？可是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沈琢砺气势全无，垂下头，哽咽的道：“抱歉。”
就冲这孩子这个时候，不是恼羞成怒，而是惭愧致歉，二哥哥就觉得这孩子本性不坏。
他只是有点用力过猛，争强好胜，拼命的想做到最好，拼命想要所有人认可，反而显得别扭。
小心眼太多，不像小孩子，就不招人喜欢。
二哥哥道：“你之前问我，我好在哪里，我在读书上略有天份，过目不忘，闻一知十，若单论这一点，算是一个天才。”
沈琢砺愕然抬头：“真的？”
“是的，”二哥哥道：“但除此之外，我一无是处，不比你文武双全。”
他顿了一下：“你可以这样想，假如说有一个机会，取走你学武的天赋、取走沈伯伯与你的亲缘，以此来交换拜师我师父的机会，你可愿意？”
沈琢砺道：“我不愿意。”
“对啊，”二哥哥温言劝他：“这个机会对我来说是雪中送炭，对你而言只是锦上添花。”
沈琢砺沉默半晌，忽然上前一步，道，“但是……假如说，取走我的一切，叫我不擅文也不擅武，叫我不漂亮也不可爱，换我爷爷是我的亲爷爷，换我爷爷一辈子疼爱我，我是愿意换的。”
二哥哥不由讶然。
第204章 能耐了啊我的团
沈琢砺没再多说，二哥哥也没再问。
早上，二哥哥找雁沈绝要了纸笔，把菊花火锅的做法写了下来，既然这是心宝拿出来的做法，那他们不拿出来做生意，可以让别人去做。
所以他就写出来，直接给了霍云涛，若是他愿意拿出去卖，自然可以卖。
然后他就准备回村了。
因为昨天拜了师，而正式拜师，按规矩需要送六礼。
一般是莲子，桂圆，枣子，芹菜，红豆和猪肉条。
莲子心苦，寓意“良苦用心”，芹菜则寓意“勤奋好学”，桂圆寓意“学业圆满”，红枣寓意“早日高中”，红豆寓意“鸿运高照”，而肉条，是孔子教学时的古礼，表达尊师感恩之意。
所以他需要回家准备这些礼，准备好了，择一个吉日，让唐青山和林娘子带他过来正式拜师。
雁沈绝仍是叫十九送他回去。
随走着，二哥哥还在沉吟。
拜师当然是大好事儿，可这个送礼，其实他早就在愁了。
不管是元家还是沈家，来往的时候，他们实在是给了他们很多，但他们家却没有能拿出来给他们的。
虽然他们本来就是乡下百姓，但是这样有来无往，实在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他在想，能不能有一种东西，可以做为他们独有的东西送呢？
很多时候，有一样自家独有的东西，哪怕平价甚至廉价些，也远比花钱置办的要漂亮，要好用，要亲近。
等回头，倒是要抽个空儿跟妹妹商量商量。
团子这种生物，一个时间段，通常只想一件事情。
比如说昨天她吃了鸡冠花和菊花火锅，早上练武时，她俩大眼就一直往两边瞅，一脑门子都是吃。
可惜现在好多好吃的花都没有，心宝简直要馋的口水哒哒，一早上都在嘀嘀咕咕：“要系现债有荷花就好了，荷花好吃的！”
雁沈绝负手后退，淡定纠正：“现在。”
心宝点了点头：“要系现债…债……”
她停顿了一下，果断放弃：“如今有玉兰花就好了，玉兰花也好吃的！”
雁沈绝：“……？？”
能耐了啊我的团子！！
居然还学会换词儿了！！
雁沈绝失笑着夸奖她：“心宝真聪明！”
心宝点了点头：“对，心宝真冲……”她眨了下眼，两人对视，她严肃道：“我觉的你说的对！！”
雁沈绝失笑：“心宝真聪明，真棒！”
团子矜持的点了点头，谨慎的没有再重复，一边又道：“南瓜花可好吃了。”
隔了会儿她又道：“要系心宝有座山就好了。”
“你有。”雁沈绝道：“你有山。我有好几座山，全都给你，你要山做什么？”
“心宝想种很多东西，”心宝道：“可以种果树，种葡萄，种南瓜种西瓜……种好多好吃的。”
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西红柿啊、草莓什么的，但本土的水果应该都有吧？
什么琵琶荔枝黄皮苌楚……全都可以种呀！冬瓜西瓜南瓜黄瓜也全都可以种呀！花生豆子芋头核桃……
不行了，每一样都好吃，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雁沈绝道：“可以，我叫人把山圈起一些来，把上头的草木除一除，做成果园。你想要多大？”
心宝想了想：“要很大很大！”
雁沈绝道：“但是果子这种东西，大多娇贵，就算卖，也卖不远的，路上很容易坏的。”
心宝一本正经的道：“可以做果脯呀！做葡萄干！葡萄酒！可以做很多好吃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心宝什么都会！”
雁沈绝笑道：“凡是吃的，心宝都会是不是？”
心宝点头又摇头：“不系吃的也会！！”
雁沈绝笑道：“行吧，这边也快收拾完了吧？等种的差不多了，我们就回去看看，那一组山我都买了，好几个山包，等回去看看，就近圈一片吧。”
心宝点了点头。
这边的园子很大很大，但并不是每一种花都适合这个时候扦插或者取种的，所以几天下来，也算是忙的差不多了。
要卖花，等其它的花长几天，他们直接拿去卖就可以，只是藏红花还需要收一茬，赶着种下去，好早点种出来给四哥哥治腿，到时候回来收也成。
隔了两天，霍云涛跑来，跟他们道：“那个菊花火锅的方子，我卖了三百两，卖给了本地云来酒楼！给！”
他把银票给了团子，一边道：“他们今天就开始做！你们想不想吃，中午我们去吃？掌门也去！一起去吧，我想起那个味儿就要流口水，当时卖给他，他还试做了一下，我觉得他们厨师比咱家里做的都好，那馓子做的啊，真绝了……咝……”
他吸溜口水。
奶团子扒拉着他手，叫了三声云涛哥哥，霍云涛都没听见，自顾自说的乐呵。
最后心宝都泄气了，默默等着他说完了，才又道：“云涛哥！哥！”
他完全没察觉到她发音清楚了，也没有夸她，低头道：“哎，哎，不用这么大声，哥听的到！啥事儿？”
团子：“……”
她道：“这钱不能给心宝，因为花系伯伯的，卖系你的，心宝没有功劳。”
“啊？？”霍云涛道：“方子是你说的啊，你要觉得不是你功劳，那你听谁说的就给谁去呗？我给你卖那是帮你忙，这不你哥成了我们自己人么？别跟哥客气啊小宝贝儿！”
心宝皱着眉头，“可系……”
“哈哈哈……”霍云涛一手托起她下巴，比给雁沈绝看：“你看你看，这么点小人，还会皱眉头，小样儿咋这么逗呢？？”
心宝被他抬的一个趔趄：“……”
确定了，她在他眼中，就是一个会动的玩具。
雁沈绝拍开他手，从心宝手里拿了一张银票，给了他：“这个给你。不能让你白忙。”
“这个，”霍云涛道：“那行吧，那我就不客气了，话说你们要不要去啊？”
心宝点头：“去，心宝去！”
她举着银票：“心宝请客！”
“噗，你还知道请客？”霍云涛笑的不行，又想来捏她脸。
雁沈绝飞快的把团子拉到身后，霍云涛只能隔着雁沈绝道：“不用，小宝贝儿，这一回不花钱，咱们是卖方子的，是去试菜的，下回你再请哈！”
他笑了几声：“我们一桌大人，要真叫你请客，传出去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雁沈绝帮心宝把银票折起来，放进她的小袖袋：“等回头见了爹娘，给爹娘。”
结果一放，还掉出一块糖来，也不知道这团子什么时候藏的。
雁沈绝看了看她，心宝心虚的咽了咽小口水，掩耳盗铃的飞快把糖抢了过来。
霍云涛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咳，那什么……小绝啊，我听了个信儿，你要不要听听？”
第205章 把事情做绝了
雁沈绝问：“什么？”
霍云涛道：“就是你舅舅，伯爷不是有一个弟子，说是触怒了皇上，被贬官了，贬到咱们这儿了？”
雁沈绝点点头：“是上个月的事情。”
“这不是信儿才刚传过来吗？”霍云涛看着他神色，道：“没事儿，我就是安慰安慰你。”
“不必安慰，”雁沈绝平静的道：“朝中党争，从未止歇，起起伏伏都是常事。”
霍云涛咋舌：“堂堂的尚书，一下子贬成县令，这居然是常事，当官可真吓人。”
雁沈绝似乎刚刚想到什么，仔细看了他一眼，“你不必担心，绝不会因此牵连你们的，你们若是担心，我就带心宝搬回去。”
霍云涛眼都瞪大了：“你说什么！！你这叫什么话！！你以为我们贪图你们家势力？”
心宝看两人说话，才刚趁机把糖放进嘴里，被他这一嗓子吓的一个激零，糖都掉了出来。
心宝来不及可惜她的糖，急举高小手手，挡在两人中间：“别吵架，别吵架！！”
雁沈绝抱住她，退后一步：“抱歉，是我弄错了。”
霍云涛被他这句道歉弄的不上不下的，气道：“我告诉你……”
雁沈绝明显感觉到团子身体紧崩，不由得皱眉：“你吓到心宝了。”
霍云涛：“……”
他气的不行，也骂不下去，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心宝缓了缓，回头看了看雁沈绝，雁沈绝道：“没吓到吧？”
心宝答非所问：“糖掉了。”
好不容易才在老婆的利眼之下藏到的，斗智斗勇的艰难过程！
她抽了抽小鼻子，又想起另一件事：“那，那吵架了，他还来找我们吃菊花火锅吗？”
雁沈绝：“……”
他无奈的道：“他若不来，我带你去吃。”
霍云涛气呼呼的回去，还跟沈二爷告状。
沈二爷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你巴巴的跑去问他这个，叫谁谁不怀疑？”
霍云涛不服气，“可是……”
“可是什么？”沈二爷训斥他：“这哀莫剑多少年，剑谱几乎是公开的，可练成的有几个？世上剑法万万千，唯有此剑法，摆在你面前你都练不成！能做到这个的，世上仅此一门！！一个十岁练成了哀莫剑的孩子，你觉得他会有那么些曲里拐弯的小心思吗？这孩子……”
他顿住，半晌才续道：“他与普通孩子不一样，我看着，他似乎不能与人共情，他所知的道理，大多都是书上道理，不能察知平常人的情绪和想法。”
霍云涛一愣：“可是他平时看着，也挺正常的啊？”
沈二爷摇了摇头：“他用剑时周身汗湿，你看他面上可有一丝端倪？他只是能忍！”
霍云涛挠头：“我其实就是好奇，随便问问，要不我找他道歉？”
“不用，”沈二爷道：“你生气不生气、怀疑不怀疑、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所以你也不用道歉。”
霍云涛：“……”
霍云涛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结果隔了会儿，雁沈绝领着心宝来找他一起吃火锅，霍云涛暗么搓观察了一下……他还真的是一点不在乎。
于是六个人，连着唐三哥，唐四哥一起去了云来酒楼。
云来酒楼，是本地最大的酒楼，得了菊花火锅的方子之后，已经试着卖了两天了，就是找熟客试菜那一种，今天算是正式开卖。
这龙门县本就不大，人传人的，一开门就爆了，还不到午时，就开始做，香气直往外涌，勾的本来没吃过的，也都忍不住迈了进来，两层楼挤的满满当当，差点把门槛都挤破，外头还有等着的。
斜对门的沈家酒楼里，沈大爷几个人站在窗边看着。
掌柜的正小心翼翼的禀报：“确实是霍云涛卖给他们的方子，说是卖的时候就承诺了他们会护着，龙门县谁都不能学，昨儿也派人过来与我们说了。”
沈大爷的神色阴沉沉的。
他是个聪明人，沈二爷放话十天，他就知道完了。
越是江湖人越要面子，他们就讲究这个，他话都放出来了，是绝不可能再收回去的。
他肉疼极了，虽然是本来就要出的钱，但之前没收，如今又要收……怎么能不肉疼。
可他知道这回免不了，就咬了咬牙决定照办。
他紧急叫人从钱庄调度了银钱过来，又填上了这边三家铺子，才总算把银子凑够了，也幸亏是夫人和儿子都不在身边，不然还不知要怎么呼天抢地。
他本来想着这样多少能挽回些兄弟情份，没想到，沈二爷连面儿都没露，直接是霍云涛出来收的。
铺子他们转手就要卖了，一点推让的意思也没有，他在本地，只余下了这间酒楼，结果……他们有方子都不卖给他们！！反而卖给外人！还警告他们不让他们学！！
这是明晃晃的抢他生意！
而且这么一来，旁人只怕也能看出些事情的！
沈大爷咬牙切齿的道：“他怎么能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兄弟一场，他居然把事情做这么绝！！”
沈硕学在一旁，急劝道：“义父别生气了。听说景行伯爷两次上门，他们关系不错的。”
他惦记着儿子的学业，一心想着要让儿子拜景行伯为师，本来确实没希望了，那天他们又得罪了景行伯的外甥，可若是景行伯真的与二叔关系好，也未必不能成。
所以他宁可他爹破些财……反正就算不破，到他手里也没几个。
他只想借着这由头，攀上景行伯府！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他软着声音求他：“义父，章儿自小在龙门县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连见亲祖父都难，身体又弱，只读书上略有天份，这龙门县哪有什么成器的读书人，您忍心叫他这么过一辈子吗？”
掌柜的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说这位还挺会卖惨的。
但奈何沈大爷吃这一套，顿时就面露不忍，沈硕学再接再厉，求道：“若是能拜景行伯为师，也算是前程有望……义父，为了章儿，您就跟二叔服个软，不然这么杠下去，对谁又有好处呢！”
沈大爷叹了口气，“也罢了！兄弟哪有隔夜仇！”
“对啊，”沈硕学道：“您与二叔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感情深厚，什么过节过不去？本来就是一个外人的小事情，何必影响了你们兄弟的情谊！这事情越拖久了，话越不好说，不如还是早些说开……”
元老父子收唐二哥为徒，此事除了沈家无人知晓，沈硕学自然也不知。
但他也担心夜长梦多，生出变故，自然是不遗余力的劝他。
结果正劝着呢，沈硕学忽然一眼瞥见，指着下头：“二叔！是二叔！！”
第206章 简直完美
沈大爷往下一瞅，顿时面露得色：“可见他心里还是有亲疏远近的！他也知道卖给旁人方子，会影响我的生意！这是还有别的安排呢！”
沈硕学也十分兴奋：“难道二叔手里，不止一个方子？”
他急劝沈大爷：“义父，待二叔上来，您说话万万要和软些，二叔堂堂的江湖豪强，能低头，全是看在兄弟情份上。”
“你放心，”沈大爷道：“我当大哥的，他既低了头，我自然会原谅他。”
掌柜的在旁边，默默的咽了咽唾沫，尽力缩了缩身子。
他咋觉得，沈二爷不是来低头的呢？
人家要是有别的安排，能等到这时候？火锅都卖了两天了才来？
但看这对父子说的热络，他也不敢插嘴。
就在两父子矜持等待之中，沈二爷一行人，慢悠悠的过来了……又慢悠悠的过去了。
沈大爷一愣。
沈硕学也急了：“二叔这是，这是怎么了……爹！！”
这一声爹叫的声音大了些，霍云涛一回头，一愣：“哟，这边还有个沈家酒楼呢……真倒胃口！”
他又转了回去。
沈二爷则根本没有转头。
就在沈家父子注目之中，进了对面的云来酒楼。
沈家父子脸黑的都快滴墨了。
半晌，沈大爷咬牙切齿的道：“这是朝我示威呢！！这是想等着我求他呢！！好！不就是想叫我低头求他么！我就豁出这张老脸，去求求他！！”
沈硕学叹道：“二叔是江湖人，性子确实有些硬了，不够玲珑。”
两父子一边说着，一边气忿忿走了。
掌柜的再一次，默默咽了咽唾沫。
他咋觉得，人家没跟你示威也没想着叫你求他呢？
人家好像就没把你们当回事儿，连这边有个沈家酒楼都不晓得啊！！
他觉得，他可能要另谋职业了，不晓得对面这么忙，需不需要个二掌柜。
那边，沈二爷一行人进了事先留下的雅座。
沈二爷并不算太重口腹之欲的，家里厨子也不多，而龙门县虽穷，云来酒楼的厨子却很不错，油酥确实做的好，听着外头的赞誉之声，霍云涛连声道：“卖亏了卖亏了！要是拿到府城，起码能卖五百两！”
如今方子才是最值钱的东西，毕竟大家有方子都是守着传家的，真到府城，真能卖五百两。
沈二爷道：“能卖五百两，但花大功夫也未必能挡着人学，所以，不亏。”
霍云涛叹道：“也是，省心！”
唐三哥一直在暴风吸入，空不出嘴来说话，霍云涛则是一边暴风吸入一边还能说话，心宝早就吃完了，看着两人一盘一盘的吃，没完没了。
一筷子肉好大一团，这比后世的吃播可实在多了，她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雁沈绝：“心宝练武，以后也吃这么多吗？”
雁沈绝不由弯唇：“你看我吃的多不多？”
也是哦！
心宝放心了，登时就把嘴巴合上了。
霍云涛笑道：“小心宝，你看我和你哥吃的多，我们胖不胖？学武就是这样，吃多少都不胖！”
还真是，两人都一点不胖，像唐三哥还能看出肩膀宽厚，霍云涛就完全是个瘦子了。
又能吃又能瘦，这简直完美！！
心宝美滋滋。
一伙人吃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吃的一身菊花火锅味儿。
出来唐三哥就扛着妹妹跑来跑去的消食，心宝本来都困了，硬被他闹精神了。
雁沈绝上前问道：“唐三哥，明天你爹娘去我家，你要来吗？”
一边就顺势把心宝接了过来，搂在怀里。
唐三哥问：“我爹娘要来？”
“对，”雁沈绝道：“来拜师。”一边退后几步。
“哦，”唐三哥并没察觉到他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道：“我就不去了，我还要练刀。”
心宝道：“那我们回去吗？”
“好，”雁沈绝就道：“沈伯伯，我带心宝回去住几日。”
沈二爷点了点头。
心宝道：“那你明天找上要叫我，一起去接爹爹，接很远很远。”
雁沈绝道：“好。”
心宝放心了，伏在他肩上，开始迷糊。
如今心宝明显精神长了，起的比平时略早，也不会吃着晚饭就犯困了，还能玩上小半个时辰，但唐青山和林娘子他们来的那个时辰，心宝还是起不来的。
但雁沈绝既然答应了她，第二天早上，就直接抱着她上了马车，一直迎到了半路上，觉得符合她“很远很远”的要求了，才停下马车等着。
不大会儿，唐家的驴车就来了，雁沈绝站起来拱手，二哥哥奇怪的道：“你怎么到这来了？心宝应该还没醒吧？”
雁沈绝道：“昨天答应了她，她还在睡。”
林娘子笑道：“你这孩子，太惯着她了。”
雁沈绝道：“无事，心宝很乖。”
二哥哥知道他的脾气，也没客气，就道：“那匀一匀吧，天冷，娘，你与杨婶上马车坐吧。”
正好他们过来的早，还捎了几个要进城的村里人，唐小八也辛苦。
于是林娘子就站起来道：“小杨嫂子，你们娘俩一起去吧，荣儿身子不好，也过来吧。”
乡下人不讲究什么不同席，二哥哥也没客气，毕竟他今天拜师，还是需要有仪态的，就一起过去了。
杨婶子和陈玉花娘俩谦虚了一下，也过去了，余下唐青山和两个同村的人，慢慢的随在马车后头走。
林娘子进来要腾地方，就把心宝抱了起来。
心宝睁了睁眼，喃喃道：“老婆。”
“不是你老婆！”林娘子笑道：“是你老娘！！小臭宝！”
她一刮闺女小鼻子，手指头冰凉，就把心宝给冰醒了，打了个哆嗦，张开了眼：“阿娘。”
她嘿嘿的笑起来，迷迷糊糊的抱住她：“阿娘来啦。”
“嗯，”林娘子拍了拍她背：“困就再睡会儿。”
心宝问：“爹爹呢？”
林娘子道：“在后头呢，不许找爹抱，刚醒了出去冷。”
心宝哦了声，又道：“老婆呢！”
林娘子都无语了：“就忘不了你老婆！！”
杨嫂子笑道：“心宝这是叫谁呢？”
林娘子无奈的道：“心宝这孩子，过家家过的，老叫人家雁小郎叫老婆，教了好几回也不改，得幸亏人家雁小郎性子好，不计较，不然换个人可要生气的。”
第207章 开启哥哥时代
杨嫂子笑道：“可是说呢，我这些天老听那些小娃儿过家家，老婆老婆的叫，我还说咋不叫新娘子了。”
心宝有点心虚的藏了藏脸儿。
这真的是她的锅。
她纯粹是现代人的习惯，脱口叫了老婆，然后就把大家全都带歪了，完全扭不回来了。
其实这会儿大家不常叫老婆的……但也不叫娘子，娘子是称呼所有妇人的，例如她娘，提起来时可能会叫她林娘子，没出嫁的姑娘习惯叫小娘子，例如陈小娘，小娘子这么叫。
本地人客气的提到老婆，会说我浑家，在家就是孩他娘了……
陈玉花眼波一转，矜持的道：“心宝许是听了戏文吧。”
一听说唐二哥拜了景行伯为师，整个庄子都轰动了。
一个伯爷啊！！几辈子没见过的大人物！！上那种皇亲国戚啊！
陈玉花也后悔，后悔当初为啥没看准人，若是趁着这病殃子没好的时候，他过的这么难，只怕她稍微一示好，送口热水就能叫他上心……可现在，他一步登天，再也攀不上了。
她是个聪明人，不像唐娟子这么蠢，巴不上哥哥就去够巴弟弟，她知道再不讲究的人家，也轻易不办这种事儿，所以她仍是朝着唐大哥身上使劲儿。
不过今儿凑巧坐了一车，难得的机会，在林娘子面前卖个贤惠也好。
她知道唐家人都疼心宝，想进门首先就得讨好心宝。
她就温柔的道：“心宝呀，姐姐念过书的，让姐姐教你，这种叫法是不好听的，旁人听了会笑话你，也会笑话雁小郎的，心宝要叫哥哥才是好孩子哦！”
一言未毕，外头，雁沈绝忽的冷笑一声，道：“你念过书？”
陈玉花不妨他会插话，顿了一下，才矜持的道：“念过几年。”
雁沈绝道：“唐时，有个读书人功成名就之后，嫌弃糟糠之妻，写了一副上联，‘荷败莲残，落叶归根成老藕。’其妻察觉到了他喜新厌旧之心，便提笔回下联曰，‘禾黄稻熟，吹糠见米现新粮。’此人见此惭愧无地，回心转意，向妻子请罪，妻子便写上联，‘老公十分公道’，此人回以下联‘老婆一片婆心。’”
他顿了一下：“自此，老婆二字渐渐成为文人雅谑，用来娇称夫人，何处惹人笑话？？”
陈玉花面孔红涨。
她说是念过书，也不过是识字的程度，只是平时在村里，一说“我念过书”，旁人就不敢再与她争辩，她说顺嘴了，就说了出来，没想到他会直接怼回来。
遇上真正的读书人，她那点本事完全不够瞧，他说的这个，她连听都没听过，半晌才吱吱唔唔的道：“我……对不住，雁小郎，是我不知，我还当是出于戏文，夫人娘子什么的。”
雁沈绝冷笑道：“戏文中的确常呼夫人为娘子，但，仍是在唐时，玄宗专宠贵妃杨氏，宫中呼为娘子，故娘子等同于皇后，如今唐虽灭国，亦不可用之称呼夫人。”
陈玉花简直如坐针毡：“是我笨，不知道，对不住。”
二哥哥打了个圆场：“好了，小绝就是爱较真儿，一说起书就要讲典故的，我也被他骂过几回，陈小娘不必跟他计较。”
陈玉花脸上讪讪的，没再说话。
心宝大眼骨碌碌，瞅瞅这个，瞅瞅那个，默默把小脸藏了起来，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等进了城门，这母女俩和那两个村里人下了车，把驴车上备的礼都收拾到马车上，把驴车放在城门口寄放，唐青山也上了马车，张手：“心宝。”
心宝扑进他怀里：“爹爹！爹爹！心宝可想你啦！”
“嗯。”唐青山搂着闺女拍了几下。
他在后头，马车里说了什么听不清，但是雁沈绝的话，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他等着闺女抱够了，亲够了，才把她摆在膝上，正色道：“心宝，以后不许叫小绝老婆。这么叫太没礼数，又平白多事，不许再叫，听到没有？”
心宝撅了撅小嘴儿。看爹爹一脸严肃，她只好道：“听到了。”
唐青山严肃的道，“不许阳奉阴违！要听话！”
“哦！”心宝于是向外大声道：“小仙哥哥！！”
字正腔圆！！
二哥哥挑眉：“哟？妹儿，叫我！”
心宝大声：“二哥哥！！”
“哎！！”二哥哥道：“说的这么清楚了？”
“对！！”心宝仍旧声音很大：“心宝练了好几天了！练的超！辛！苦！”
“行，”二哥哥道：“声音不用这么大，哥哥知道了。”
心宝自己也觉得好玩儿，又叫了十几二十遍，好像快一点儿，也还是能发准哥哥的音了。
这都承载了小破车身体两三个月了，终于能叫准哥哥了，想想就宽面条泪有木有！！
等到了元家，把东西卸下，两边互相见过，坐着寒暄了几句，喝了几口茶，也就到了吉时。
堂上已经摆了孔子像，唐二哥下跪施礼，口称师父，双手奉上茶水，然后元老爷子接了茶水，回了他一套四书，并为他取字“隐鳞”，唐隐鳞。
字面解释就是龙隐藏起鳞甲，有韬光养晦的意思，但也可以说是与他名字中的“荣”字相反，告诫他要谦虚，藏珠韫玉……但就算藏珠韫玉，首先他先得是“珠玉”，所以这个名字，颇有元老爷子的风格。
就：咱是天才，但咱谦虚。
然后师徒俩一起拜了孔子像，仪式就结束了，元二爷不讲究这个，做的非常简单。
元老爷子在这边并没交什么朋友，所以仍是请了沈二爷过来吃个酒席，算是庆贺。
唐青山沉默寡言，但在场面上却不会失礼，宾主尽欢。
等到吃完饭，二哥哥就暂时留在了元家，管家收拾了一个单独的院子给他。
倒是雁沈绝和心宝要跟着他们回去，元神医大包小包的拉了一车种子，也要跟着他们回去。
太平赶着他们的马车，大家都坐进了车里，林娘子还笑道：“我拿我儿子一换二，元家吃亏了。”
唐青山忽然摆了摆手，然后推开车门，往前看去。
就见前头沈二爷的马车，被人拦在了路上。
第208章 长的丑想的美
沈大爷打定主意要低头，一大早带着礼物来留锦园，安顺却说沈二爷不在。
沈大爷还以为他是故意摆姿态，心里有气却毫无办法，耐着性子等了接近两个时辰，直等到午饭时，也没有人来请他进，他才信了沈二爷是真的不在。
他只好先走了，没想到却在这儿碰到了。
沈大爷也不敢再拿架子了，急下了车，撑着笑脸道：“寿延，我去你家找你，在门外等了两个多时辰，原来你竟是出门了。”
沈二爷倒也没有不理他，只道：“伯爷今日收徒，我便过去贺喜了。”
“什么？？”沈大爷和沈硕学，几乎同时失声惊呼出来：“收徒？”
沈二爷的眼瞳深了深，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沈大爷急道：“他怎么能收徒呢，他……”
他中途回神，急吸了口气，强笑道：“原来，咳，原来伯爷竟是已经收了徒吗？”
沈二爷点了点头。
沈大爷有些急，又不敢发脾气，道：“寿延，你也知道，我收了一个义子……”
他向后比了比，沈硕学急上前行礼，沈大爷续道：“有个干孙子叫沈琢章，读书上颇有天份，你既是连旁人都能牵线，为何不提拔一下自家人呢？”
沈二爷道：“你弄错了，我可没那个本事左右伯爷收徒之事。我若有本事，早就荐了小玉了。”
沈大爷急道：“小玉跟章儿怎么能一样！！”
一听这话，赶车的霍云涛，忍不住冷笑出声。
真有意思，沈硕学一个外室子，为了掩人耳目，认了个干爹糊弄傻子，可既然是认的干亲，那沈琢砺也是认的干亲，他却觉得沈琢章比沈琢砺高贵许多。
真当自己那点血脉儿多值钱呢？
其实真要说开了，沈琢砺父母双亡，干孙子也是堂堂正正的一个身份。
可外室子生出来的那叫什么？
那叫野.种！！丢人现眼的东西！
就连他们这种江湖人，对这种身份都不待见，更何况人家是重规矩的大儒！！就这还想拜师？想的美！
而且今天他可是听说了，元老爷子收徒有两个标准，一个是长的好看，第二个是天才，天才不天才不知道，就光说长的好看这一点，沈琢章可达不到。
真真儿是长的丑想的美。
他噗的一乐。
唐青山他们的马车在后头，听了几句。
霍云涛朝他们摆手，示意他们先走，太平就驾着马车越了过去。
沈二爷也不耐烦与他多说，就道：“不管如何吧，总之，伯爷的事情我是插不上嘴的，请回。云涛，走吧！”
他放下车帘，霍云涛立刻甩了一鞭子，马车碌碌前行。
沈大爷怎能甘心，一路跟着他回了府，碎碎的道：“咱们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堂堂一派之长，既然登堂入室了，那说句话又有何难？难道伯爷还会不给你面子不成？”
沈二爷冷笑看他。
这是把他高高的架起来了？好像他说不成话办不成事，就没面子一样。
沈二爷淡淡的道：“我要是个天天拿着三朋六戚，往伯爷面前引荐的人，伯爷为何要与我来往？图闹心？？”
沈大爷僵了半晌，又一甩手，板着脸道：“我知道你为难，我做兄长的也不逼你，看在兄弟情份上，你帮我引荐引荐，成与不成，我绝不怪你。”
还不怪他？？
难道他欠了他吗？难道他活该给他办事吗？
还一脸大发慈悲的架势……越是这种时候说出来的话，才越是能证明他的真实想法。
他这个哥啊，是真的变了，变的他都不认识了。
沈二爷瞅了他半天，忽然呵呵笑了，他道：“你可知伯爷收徒有何标准？伯爷只收天才，就比如唐二，这么一本书……”他用手比了比：“一遍看下来，人家就背下来了，沈琢章，他有这个本事吗？”
沈大爷愕然。
沈硕学也道：“当真？”
沈二爷冷冷看他，沈硕学吓了一跳，急埋下了头。
霍云涛在旁，冷嘻嘻的道：“敢质疑我们掌门，但凡你不是个弱鸡，我早给你脑袋搬个家了！！”
沈硕学不敢则声，沈大爷也不敢给他出头。
吵不起来，霍云涛扫兴的啧了一声，续道，“伯爷收徒，只收天才，过目不忘那只是个门槛儿！人家能耐的地方多着呢！！要不然这么多年，为何伯爷只收了三个弟子？难道是因为大京城的读书人不够多？？”
“行了！送客！”沈二爷道：“以后没什么事，就莫要来往了！真是见一回够一回。”
他站起来就走了。
沈大爷脸色灰白，又被强送了出来。
那边，唐青山一行人回了家。
因为二哥哥、三哥哥都不在，而且一时不回来，等回来的时候就可以搬新屋了，所以唐青山和林娘子一商量，把西厢房收拾出来，让雁沈绝在那边住。
虽然元家也不远，但这是个态度问题，雁沈绝虽然年纪小，但他教心宝功夫，又时时的照应着心宝，有个正经地方，才是那么回事儿。
就好像沈二爷虽然现在也没过来住，但仍旧会给他留着东厢房一样。
大人抬来抬去非常忙，心宝更加的忙。
其实出去统共还不到十天，但感觉中已经很久了。
她慰问了一番唐小八，又过来慰问沈球。
蹲下一瞅，心宝都呆了，憋了半天才道：“沈球，你…有点…不大瘦了呀？”
唐四哥笑喷了，抱着的被子都差点掉到地上，沈球十分无辜的瞅着心宝，歪歪头的样子超级萌。
它已经被林娘子喂成了一个真正的球，胖了两圈儿，连筐子都换了新的……
心宝伸手摸了摸，皮毛真的是溜光水溜，手感好的不要不要的。
心宝喃喃的道：“你可真好摸，你洗过找吗？沈球，你好干净呀。”
雁沈绝明察秋毫：“早！”
心宝：“早！早！洗找洗找！洗-澡-澡！！”
她努力练习，练着练着，就不知不觉的唱了起来：“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好朋友，是沈球，你系我的小沈球……”
噗！
雁沈绝撑着额无声爆笑，怎么这么逗。
第209章 团别三日刮目相看
西厢房还没有收拾好，晚上雁沈绝是回元家睡的。
堂屋里，唐大哥和唐四哥、双胞胎，靠墙一溜儿三张床，而另一边，心宝与爹娘的床榻并排着，外头用树枝扎了个简易的矮屏风遮挡。
这是风俗，两口子住的地方不准对着吃饭的桌，哪怕竖个大扫帚也得有那个意思。
就连沈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进屋睡觉的待遇。
放在门边边，林娘子还把心宝的小被子给了它，晚上盖起来，只露个头，就跟个毛孩子一样。
心宝这阵子跟着雁沈绝，已经习惯了自己一张床睡，打盹了往床上一放就睡着了。
林娘子把她的衣裳拿下去洗，一翻袖袋里有两张纸，还有两个树枝还是什么，天有点黑，林娘子也没多看，随手放在她枕边，就去洗衣裳了。
结果早上唐大哥过来看妹妹，无意中看到了，打开一看，居然是两张银票，还都是百两的，搓的背后都起毛了。
把一家人都吓了一跳。
等雁沈绝过来一问，才知道是卖菊花火锅方子的钱。
林娘子举着那树枝道：“这又是什么？也是在心宝袖袋里的。”
雁沈绝一看，就抽了抽嘴角：“甘草。”
团子如今真是能耐了，他几乎一直跟她在一起，在药房里也一直看着她，都不知道她是啥时候去偷的甘草！！
这呆团子，真是把全部智慧都用到了偷糖吃上。
林娘子笑着，就随手给她扔了，雁沈绝看在眼中，没说什么，直到林娘子走了，他才从荷包里拿出小糖瓶，放在了她枕边。
不然一觉醒来，钱没了，甘草也没了，小人儿估计要失落了。
唐大哥过来问：“你们今天有事吗？”
雁沈绝道：“上午照常练武，往山上走，心宝想把山圈起来，种一些果树。”
“圈山？”唐大哥问：“给心宝种？那……你们买了山，本来是要干什么的？”
雁沈绝道：“不做什么。”
唐大哥皱眉，明显不怎么信，雁沈绝便解释道：“我向来霉运罩顶，钱多了会倒霉的更厉害，所以我若有大的进项，就会随便花出去，这山便是随手买的。没打算干什么，心宝想干什么就由着她就成。”
唐家人：“……”
唐大哥挠头，居然不知道这话要怎么回，半天才道：“那圈哪里？”
“不知，”雁沈绝道：“心宝想圈哪儿就圈哪儿。”
“那，”唐大哥回头看了一眼他爹，转回来道：“那我跟你一起吧，四郎看家。”
唐四哥应了一声。
唐大哥本来以为心宝练过武之后才去山上，觉得不着急，还上山溜达了一圈，结果还没回来，就见妹妹甩着小胳膊，嘿哟嘿哟的上来了。
隔着老远，心宝就响亮的叫他：“大哥~~哥~~”
“哎！！”唐大哥也响亮的答应，一边迎下来几步：“怎么这么早？”
心宝给了他一个骄傲的小眼神儿：“现在心宝起的可找……”
她重新道，“可早~~啦！！”
她说的非常努力，小下巴都忍不住往下转，小破车什么的，真是谁穿谁知道。
“哟，”唐大哥道：“心宝真棒！我妹妹真是个勤快宝贝儿！”
他比了个大拇指，一边又道：“我还以为心宝练过武才上来的，还在这溜达。”
心宝道：“心宝现在就系在练武呀！”
唐大哥恍然点头，然后心宝一路往上爬，速度比在平地上稍慢些，但走了半天也没有放慢速度。
唐大哥稍微一走神，她就走到前头去了，唐大哥抬头时，就见小人儿小胳膊用力甩着，头上两根小细辫子一跳一跳，走的那叫一个潇洒。
唐大哥惊讶的道：“心宝这么厉害了？”
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这还是他弱兮兮软乎乎的团子妹妹吗？？
他快步跟上，看心宝小脸红扑扑，但一直没有张开嘴呼吸，这种练功法子还真是挺厉害的。
心宝一边努力往上爬，一边不时的瞥眼旁边的树和草。
从树和草的品种和生长情况，就差不多能判断土质的情况，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从土质，来决定要种什么果树。
鱼塘村的土质，应该是属于沙壤土，而且这边气候温暖，水源丰沛，植被也丰富。
很多落叶年复一年的落入土中，雨水灌溉溶解，就变成了土地的养料，腐殖土是很肥沃的一种土，种果树绝对没问题。
大部分果树，例如桃、李子、梨、山楂等等……对土壤的要求都不高，但也大多偏于沙壤土，全都可以种。
但苹果，红富士呀金帅什么的，都不是本土的，中华的本土苹果如今叫做柰，有夏天熟的素萘、朱柰、绿柰，也有冬天熟的冬柰，心宝全都没吃过也没有见过。
但据说并不好吃，《群芳谱》中说，“洁可玩，香闻数步”、“味甘松，未熟者食如棉絮，过熟又沙烂不堪食”。
所以可以先种桃子、橘子和山楂、葡萄等等，这里头又略有不同，例如桃树一般喜欢排水良好的阳坡，山楂树喜欢地势平坦的丘陵，龙眼葡萄喜欢旱地，等等。
但如果条件不够，种在别的地方也可以长，最多长的略慢些，都没关系。
所以雁沈绝问她哪里能种，心宝就直接道：“哪里都能种。”
心宝毕竟还小，哪怕练过，也还没爬到山头，就累的不行了，于是三人就直接下了山，雁沈绝道：“你先抱心宝去我家，让玉如给她洗澡换衣服，我去山上转一转，很快就回。”
唐大哥应了一声，雁沈绝就转回去了。
等心宝洗了澡换了衣服，开始吃东西的时候，雁沈绝就回来了。
太平拿了一张地图给他，雁沈绝就展开看，心宝挤过去跟他一起看，然后她挤呀挤的，就把他挤到了桌子边边，自己坐在中间，看的很认真。
唐大哥在另一边，也低头看着，一边道：“到时候要扎篱笆吗？”
雁沈绝道：“当然。”
唐大哥想了想：“那不能全占，不然村里能骂死咱们。”
雁沈绝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妨碍，却仍是点了点头。
他拿起笔来，又重新画了一张更大更清楚的地图，然后铺在心宝身边。
心宝抬起手让他放了，继续合着小手手，看的认真，大眼忽闪忽闪。
雁沈绝画了一个圈，道：“年后我们盖院子，就盖在这个位置。果园不能离家太远，不如就从这后面占这么一片，较为平缓。”
他一边说，一边又划了一个圈。
心宝歪了歪头，啥也没看懂。
这个时候的地图，非常抽象，没有线条而是有好多标志，例如山头山谷这样的，完全看不出大小。
于是她转头问：“小仙哥哥，这个圈圈多大呀？”
第210章 无可取代的本事
雁沈绝随手拨了拨她的小辫子。
心宝很听话，真的不叫老婆了，他昨天还有一点小失落，但现在听她奶声奶气叫小仙哥哥，也透着一股软糯可爱。
他轻声道：“大约有……二百几十亩左右？应该不到三百亩。”
心宝点了点头：“哦！”
一亩地几百平听上去很多，其实做为果园，就不算多了，因为果树要考虑到生长空间和光照等等，所以要有三四平米的间隔，一亩地也就种五六十棵树。
她们研究所的基地不算大，也有1.2万亩，所以她并不觉得二百多亩地多大，但是此时此刻，心宝并没有想到，如果想保成活，那，这二百多亩地里头的一万多棵树……都需要她亲自种下去的问题。
雁沈绝和唐大哥商量了半天，然后依着地势，画出了一个比较精确的，一头略平的长圆形。
假如说宝塔山这个山头，朝向鱼塘村这一面有120度左右，那这个长圆形，在下头就占了50度左右，上头又渐渐宽些。
因为这是个山群，其实在最里面的山头，是不临着村落的，可是也不能把果园放在那儿，平时照管不方便。
两人商量了个差不多，还趁着中午吃饭，把元大哥和唐青山叫进来，商量了一下。
唐青山道：“其实此事，不必顾及村里人怎么想，如果真要做果园，那必定有许多活儿，肯定要就近雇村里人的，所以他们并不吃亏。”
元大哥赞同的点头，一边道：“就算现在，砍树除草什么的，也可以从村里雇，这草要全弄干净吗？”
心宝坐在小凳凳上，一本正经的参与意见：“树和藤要干净，草想除也不干净的。”
小凳子很矮，她又小只，膝盖头高起来，只露着毛绒绒的小脑袋，大眼忽闪忽闪。
唐大哥看着都找不着她人了，索性把她提起来抱在了膝上。
“行，”元大哥道：“那正好，树和藤什么的，就地扎篱笆，扎的高一些。这山上有的地方啊，那树还生的挺密的，到时候若是位置差不离，那借就着长成的树扎篱笆也可以的。”
心宝认真点头。
元大哥又道：“而且山上也有果树，柿子刺梨都有，要遇上了，也可以留着。”
“对，”唐大哥很实在的道：“能吃的都留着。”
心宝直点头儿：“对，对！”
她骑在唐大哥一条腿上，双手扶着他膝盖，晃悠着小脚脚，糯糯道：“还可以在里头养鸡鸭，所以篱笆要扎的密一点~~”
元大哥问：“养鸡鸭？”
“对呀！”心宝道：“鸡鸭吃草籽，吃虫子，拉的臭臭可以肥田~~”
这就是生态养殖了，但是要等树长成之后才能养。
“还能这样？”元大哥挺新奇：“那行，那篱笆要扎密，防备着跑出去，还要扎的高，扎的厚，防野兽也防小偷……”
其实还可以根据各种果树种植的行距，套种一些别的庄稼，例如豆子萝卜什么的，但这些都不着急，毕竟，现在开始整山，要到开春才能开始买树开始种。
于是几个人就开始商量细节。
心宝不一会儿就困了，然后朝雁沈绝张手，雁沈绝把她抱过来，她就搂住他脖子，闭上了眼睛。
雁沈绝向室中人点点头，就抱着她走了。
等雁沈绝走了，唐青山才跟元大哥道：“咱们商量商量银钱的问题。”
元大哥笑了两声。
但是他知道他的脾气，也没有推托，两人就开始商量世俗的问题了。
种果树肯定一时不能回本儿，最少要两三年，但是不管是种，还是后来的制作，例如果脯葡萄酒什么的，心宝都至关重要，所以就算元家先投入，也不算吃亏。
两边商量了个差不多，元大哥还道：“其实青山叔，你不用跟我们计较这个，小绝照顾心宝，可他自己也得了大好处，还是个别人替不了的大好处！像我二叔，也还得求着心宝帮忙种药，所以你觉着不过意，我们家其实更不过意呢！”
唐青山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他总觉得，担子全压到小闺女身上，心里有些不忍，可偏偏心宝就有这个本事，无可取代的本事，他想捂也捂不住。
唐大哥听了一半儿，就没再听，然后就拿着锄头，去元神医挑的棚子里头翻地了。
翻好了，等心宝睡午觉醒过来，就可以过来看看种什么。
但心宝并不是一个敬业的种田人，因为元神医一大早就上山了，没过来催，所以她就顺理成章的偷懒了。
雁沈绝收拾了一些书和衣裳，准备放到唐家，心宝贡献了力所能及的力量，帮他背了两本书，用布裹起来，还在胸前打了个结，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配上小袍子和逍遥巾，感觉下一刻就要出门赶考。
心宝想起电视上箱，还跟雁沈绝交流了一下，结果雁沈绝道：“你想背吗？我叫人帮你打一个？”
唐四哥听了一半儿，笑道：“你想要，我给你编一个吧，还轻。”
心宝转头一看，就见唐大哥和唐四哥两个人，正在那儿剥花生。
见她眼巴巴的瞅着，唐大哥就塞到她嘴里一个，笑道：“咱们没种花生，这是高婶子送来的，好几天了，我就扒出来了，你要想吃，我去跟她要点鲜的，煮咸水花生吃？”
新鲜花生咬在嘴时很鲜甜，心宝突发奇想：“咱们发花生芽吧！！”
雁沈绝默默的瞅着她。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她看见花生，肯定会想出一种吃法来吃掉它！
唐大哥俩人都很奇怪：“花生芽？花生也能长芽？”
“对对，”唐大哥道：“花生就是能长芽的，也能吃？”
“能吃呀！”心宝点头：“跟豆芽一样的呀！”
花生芽又叫长寿芽，能降脂、护心，抗衰老……好处多多，尤其适合老年人吃。
而且也很好发，但是花生发霉之后长出来的芽，会有黄.曲.霉.素，那就不能吃了。
花生很适合沙壤土，所以鱼塘村种出来的花生都挺好的，又大又饱满。
心宝就蹲下，跟哥哥一起挑出来一盆子花生，要没有虫子也没剥破，漂亮完好的。
然后洗干净，用清水泡上一晚上，大约十二个小时，泡到花生微微鼓涨起来，洗一块干净的布，攥到不滴水的程度，盖到花生上面，要全部盖严，然后用桶盖起来。
这是为了遮光。
花生芽的生长要一直避光，因为如果见了光，就会开瓣长叶子，就不好吃了。
遮好光，一般半天左右就能发芽，发出芽来之后，最好找一个有孔的大盆子当成催芽盘，把花生放进去，下面放水，上头还是遮光，正常情形下，五六天就能长个七八厘米，就可以吃了。
第211章 真天才不怕嫉妒
其实花生在地里也能发芽，庄户人大多见过，只是以为发了芽就不能吃了，没几个吃过的。
唐大哥现在对妹妹很有信心，还出去买了一些花生，不但把家里的盆都用上了，还去元家拿了几个，还有以前卖糖的坛子，靠墙大盆小锅的扣着，发了一排。
一晚上就泡大了，然后盖上布，再到晚上，就长出了小芽芽。
四哥哥编出来几个眼儿很大的大簸箕，比晃元宵的大簸箕都大，浅浅的一层，把花生排进去，下头放水……长势惊人，到第三天时打开一瞅，心宝种的那些，就已经长大了，就连其它人的，也长的很快。
幸好当时就猜到了会这样，所以心宝种的在单独一个大簸箕里头，把下头细细的根须切掉，漂漂亮亮的一盘子，一指多长的小白杆子粗粗壮壮，顶着一个花生头头，一看就好吃。
几人都等不及饭时了，先炒了一盘子，就像普通炒菜那么炒，简单的很。
花生芽比绿豆芽要硬，所以很多人喜欢先烫洗，或者煮一会儿，其实最好吃的是爆炒，大火快翻，放一点青辣椒，花生芽芽是白的，青椒是青的，肉是红的，一端上来就叫人胃口大开。
唐大哥端出来，手里还拿着筷子，几个人就站在院子里，各自挟了一筷尝了尝。
清甜脆爽，不是黄豆芽那种水脆水脆的口感，而是格外的清甜，浓浓花生香，别具风味。
雁沈绝也被分了筷子，但是这么站在院子里当门吃，他觉得有点不雅，一个犹豫的空儿，大家已经吃了好几口。
心宝笨拙的挟了一根吃了，结果唐大哥就站直了，她够不到了，急的直叫：“大哥哥！哥哥！”
“嗯。”唐大哥看了眼妹妹，索性蹲下。
更不雅了。
雁沈绝默默的收起筷子。
心宝挟了一根，小心的举过来：“小仙哥哥！！”
雁沈绝迅速蹲下，张嘴尝了，她还盯着你嚼：“好吃吧？好吃吧？”
雁沈绝默默点头，快速咽下：“好吃。”
于是到下午的时候，沈家和元家各自收到了一小篓花生芽，里头雁沈绝详细写了做法，也写了如何发花生芽，注明了千万不要发霉的。
晚上沈二爷就叫人炒了一盘子，单吃也就那样，但是混在酱烧荤菜里头，就觉得尝一口都脆生生的格外解腻。
正吃着呢，外头霍云涛风风火火的进来，道：“掌门掌门！！”
沈二爷道：“又怎么了？天天一惊一乍的。”
霍云涛气到不行：“现在外头到处都在说，景行伯收徒只收不世出的天才！！说他收一个乡下小子就是因为他是不世出的天才！！我查了一下，这个消息是大爷那边放出来的！！”
沈二爷手一顿，脸色也渐渐的沉了下来。
要知道，唐二郎如今连科举都还没考过！！
他统共只学了三年，且中间中毒生病又荒废了，连书边都摸不着！
这种话一放出去，万一县试落第了，外人会嘲死唐二郎和景行伯爷！！甚至考不到案首都会被笑！！不考更会被群嘲！！
进退皆不宜！！
霍云涛急的打转转，一边道：“我听几个老书生议论，说是伯爷的大徒弟，如今贬了官，到咱们龙门县来做县令了，通常这种同门关系，为了避嫌，不会把同门录的名次太高的。”
沈二爷默然点头。
可是外人不管你避嫌不避嫌，只要名次不高，他们就有话说！！
这就是典型的捧杀！！
沈二爷冷笑道：“你把他们今年的保全费退给他们，传话回去，帮派里头不许再接沈家的活儿！！”
霍云涛应了，沈二爷定了定神：“我换件衣裳，安顺，备车。”
他急急的赶去了景行伯府。
元老爷子和唐二郎正在吃饭，沈二爷一进门就先致歉，毕竟这话当初确实是他说出来的，只是他真没想到，时至今日，沈二爷还敢这么干。
元老爷子一听就哈哈一笑，笑道：“先坐，还没用饭吧，心宝才叫人送了一样新鲜东西，也给你府上送了吗？”
沈二爷笑着应了一声，一边就坐下了。
元老爷子笑道：“无所谓，我这个人，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不放这种话是为了清静的，既然话都传出去了，那也无所谓了，知道就知道了，真天才怕什么嫉妒？他以为是捧杀，可若真成了，那又何尝不是麒麟入世时的摇旗呐喊？”
唐二哥被他说的轻笑出声。
他，还真就不怕。
他跟沈二爷道：“伯伯放心，我不怎么在意旁人怎么说，不会影响我心绪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只要不影响了心绪，我妥妥的能中！！
元老爷子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沈二爷也笑道：“名师高徒，定能一骑绝尘，我也放心了，我还真怕一时不妨办了坏事，心宝儿生了气不理我了。”
等沈二爷回去，就叫霍云涛把银子送了回去，而且直接把话放了出来，望天门不接沈家的生意。
沈大爷都傻了。
他其实真没有捧杀的意思，他连做生意都需要弟弟撑腰，哪里玩的来文人这种弯弯绕。
他既没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智慧。
他只是为了给沈琢章圆个面子，就随便把这话放出去了，其实也就是一个“我们不行你也别想”的意思，给自己找补找补，根本没往深里想。
没想到居然就得罪死了沈二爷，甚至间接得罪了景行伯。
沈大爷惶惶不安，又够不上景行伯的门槛儿，只得回来求了老太太。
沈二爷一生没成婚，十分孝顺，但是他也很拗，被老太太找回来，只道：“伯爷拿我当人看，与我来往，他却为了他那个外室子生的野.种，打我的脸，叫我得罪伯爷，何曾为我想过？”
老太太的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抄起拐棍把沈大爷打了出去。
沈二爷心里冷笑。
当年，要不是因为父亲养了外室，他们母子三人，又怎么会过的如此凄惨？
那时候恨外室恨的咬牙切齿，如今也不过小有富贵，居然就做了自已最厌的事情，还不止一处！连孩子都生了不止一个！！
但，最叫他心寒的就是，这些，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老太太最厌外室，可是他来的时候，居然连这茬都没想起来！！
人怎么能变的这么快呢？
怎么就忘本忘的这么干净呢？
第212章 得到珍宝的小乞丐
而且沈二爷还叫人给唐二郎送了几件衣裳。
头天只送了四套，之后几天随做随送的，陆陆续续送了足足三十来件的样子。
既有漂亮奢华的，也有暖和舒服的，还有乍看不起眼其实很奢华的，不收还不行。
其实如今的唐二郎，一头扎进书海里头，就像乍然得到了无数珍宝的小乞丐，根本就没空出门儿。
私下里，元老爷子也与他聊过：“其实许多江湖人，行事很有意思，他们有他们的忌讳，但只要不犯忌讳，他们可比文人直爽可爱的多。”
唐二郎笑道：“都挺有意思的。”
他年少久病，养成了一个习惯，喜欢观察人，慢慢的放在心里琢磨，人性确实是个很有意思，很经琢磨的事儿，百观不厌。
元老爷子也被他说笑了。
不管是在市井，还是在权力场中打滚，心生畏惧或者厌倦甚至兴奋都不是最好的，也都伤身，唯有这种局外人般的“有意思”才是最好的状态。
而且唐二郎最好的一点是，他聪明，却并不自负，他从不卖弄聪明，从不做多余的事情，这一点，非常难得。
元老爷子笑道：“你师兄也快来了，你们要好生相处。”
一说起师兄，唐二郎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才都问了，大师兄名叫梁深。
也是拜师的时候，师父赐了字，若虚，梁若虚。
这个字，出自《史记》中“良贾深藏若虚”。
意思就是，把宝贵的东西藏起来，假装好像没这东西一样，用来喻人有真才实学，但是不爱在外头卖弄。
他二师兄，名叫程功，师父赐字弗居。
弗居，不居，乍听没什么，可是他姓程啊！！叫成功啊！！
功成弗居出自《道德经》，意思是立了功但不把功劳归到自己头上……这个字的意思可以反过来理解，我虽然从不居功，但是我天天成功？
所以唐二郎就是后悔，后悔当时雁沈绝说起来的时候，他咋没问问名字呢？
就算只问问名字，就从这种超级一致的风格里头，也能猜出元老爷子的脾性啊！！
大师兄梁若虚，曾经在六部之首的吏部，官至一部尚书，堂堂的正二品大员啊！！
如今触怒圣上，被贬到了龙门县当一个小小的县令……
唐二郎道：“大师兄为何被贬？”
元老爷子淡淡的道：“朝堂中盘根错节的，每一件事儿，都不是单纯一件事，说起来太复杂，如今你听了也没用处……其实如今的朝堂，最大的症结就四个字，子大父壮。”
唐二郎缓缓点头。
如今都明霈三十年了，今上已经年过半百，在位整整三十年。
时下的人都成亲很早，皇家的人尤其早，可是今上成亲三年才有了长子，爱如珍宝，登基之后便立为太子。
但如今太子都三十六了，皇上还身强力壮的，看起来还能再干二十年，太子估计都活不过他爹，所以肯定坐不住。
元老爷子低语道：“说起来，太子的身体真不如皇上，皇上当年弓马娴熟，如今还能挽强弓，可太子才三十几，上个山都气喘，武不成若能文也好，偏偏文也不成，全身上下最好的，就是这个长子身份了。而皇二子，足足比太子小十岁，这原本是大大的劣势，可如今，却成了大大的优势，可后头还有三四五六七……最小的七皇子才十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呵……总之，热闹着呢！”
唐二郎道：“那师父属意谁？”
元老爷子啧了声：“什么我属意谁，我谁都不属意！轮得到我属意么，说这话就该打！”
他弹了他脑门一下。
唐二郎笑着请罪，心里却有数了。
师父这话看似随意，其实什么都说了，他谁都不属意，说明这几个皇子，应该没有很成器的。
不过这些事情还都离他太远，他连门槛还都没迈呢！
唐二郎笑道：“师父，我去念书了。”
元老爷子点了点头。
唐二郎就转身走了，元老爷子笑看了他背影一眼，随手拿起自斟壶，又想到什么，出了一会儿神，摇了摇头。
鱼塘村里。
心宝还一心想要开发花生芽的一百种吃法，元神医已经等不及了，催着她种药。
心宝很好脾气的问他：“你想要什么药呀？”
元神医道：“什么药都想要！！”
心宝劝他：“太多了，种不下呀！你只种喜欢的吧？”
元神医道：“我什么药都喜欢！”他还提出了佐证：“任何药在对症的时候都有用！！我都喜欢！”
雁沈绝都听不下去了，到底是谁三岁半！！
他道：“心宝，不要理他，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元神医抗议：“凭什么！”
雁沈绝淡淡道：“凭你不着调。”
“别吵架！不许吵架！”心宝举起手挡住两人，特别有大将风度。
然后她道：“暖棚里，很多都能种，像藏红花、人参、天麻、灵芝、石斛、牛蒡、党参……”
雁沈绝诧异道：“人参灵芝还能种？”
元神医也诧异道：“党参是什么？”
心宝一顿。
原来现在还没有党参吗？
她大眼眨了眨，先答雁沈绝：“能种的。”
又回答元神医：“也是一种人参，有一种人参，产于一个叫上党的地方，所以就叫上党人参，就是党参，又因为根头有很多突起来的茎痕和芽痕，所以又叫做狮头参。”
她声音糯糯，语速略慢，字儿也都咬的挺清楚。
元神医道：“那这跟人参有啥不一样？”
“药效差不多，只是党参性味甘平，药效比较缓和，可以代人参来疗轻症者。但是，党参不可益气救脱，医治此症，不可用党参代替。”
元神医缓缓点头。
他虽然全身都写着不靠谱，但医术却绝对是靠谱的，对真正的神医来说，轻一点重一点，就大大不同。
他道：“那就种党参吧！！”
心宝灵魂一问：“你有种子吗？”
元神医：“……”
他看向雁沈绝，雁沈绝八风不动，元神医很郁闷：“要你有什么用！你什么都不干！！我找大元去！”
他气哼哼的走了。
于是心宝就开始给他种药。
第213章 你是神仙吗
二哥哥是个操心狂，提前就跟唐青山、唐大哥和雁沈绝交流过这事儿。
种药、种花这种的，可以让心宝去操作，尤其是种药。
因为乡下人都不种这个，没有对比，所以好一点儿也无所谓，就算有内行，内行又不是从一开始就盯着，所以并不能准确掌握。
但是种菜就没必要了，心宝如果喜欢，可以种蘑菇之类的，其它菜家里人去种，最好种的时候还找人帮忙，让他们亲眼看着种下去，省得到最后发现他们种的好，又觉得他们藏私了。
他发现他们受心宝的影响，似乎运势也渐渐在变好，所以他们种，也肯定比村里种的要好些，够吃就行了，不能卖就算了。
但心宝只管种，其它的事情不操心。
人参适合疏松的，通气性、排水性良好的土壤，虽然这个时候没法测ph值，但如今这种之前长着阔叶杂草的林地腐殖土，非常合适。
正常在说，种人参的前一年就要做畦，床宽、床高，作业道宽……等等，全都有适宜的数值，也都要根据土的情况稍微加以调整。
例如她们现在用的这种水份充足的地块就可以略高一些，长度可以定到四十左右。
同时还要隔一段距离，设一个横向排水沟，方便排水。
可以用腐熟好的猪粪、鸡粪、豆饼之类的农家肥做肥料，在种植的前一年施进去。但现在临时要种，只能待充分腐熟之后，做床时混拌在床土里。
余外，播种量、行距、复土的厚度等等……全都有很多的条条框框，所以，也不怪古人种不了人参，确实是一件很严谨的事情。
心宝如今虽然练了武，但脑子跟前世还是没法比，可她想别的事情慢，这种植物问题，却是嗖嗖的，真的是把知识刻进骨头里了，不用想就自动出现在脑子里。
所以她一边检查种子和场地，一边就叨咕叨不停。
结果一抬头，就发现雁沈绝坐在棚边，正低头记录。
这会儿棚顶还没合上，浅白的阳光映在他身上，他浅浅蓝色的衣袍显得格外柔和，逍遥巾的巾尾垂在颊畔，映着少年如画的眉眼，明明这么书卷气，却又无端端显得风流别致。
心宝站在棚尾，双手合了个喇叭，大声道：“小仙哥哥！！”
他抬头看过来，心宝道：“你真好看，你是神仙吗？”
雁沈绝被她逗笑了：“我不是神仙，心宝才是小神仙。”
元神医一撩棚帘子进来了，一看：“你俩人干啥呢，对着脸笑啥？捡钱了？”
他一看桌上的纸，惊呼了一声：“种人参的法子？你怎么不等我来！！心宝，快，快，你教我！！”
团子叹了口气：“那你不要乱跑啦！”
“放心！”元神医道：“我这回不跑了！”
心宝一口气忙了好几天，元神医亦步亦趋的跟着学，占了一个棚子不够，还又多占了一个。
唐大哥把他们发的花生芽也都收了，还挺多的，除了给元家和沈家，唐大哥还给最早收他们菜的林家也送了一些。
不图卖钱，主要是当初林家收他们的菜，算是帮了他们的忙，是个感谢的意思。
心宝一直惦记着园子里的藏红花，想赶紧收了好给四哥治腿，跟着他去了一趟城里，瞧了瞧还不能收，于是在沈家吃了顿饭，又回来了。
因为天冷，是借的元家的马车去的。
村里人如今一见到他们，就忍不住要议论：“你说说，唐家这一回，可真是发达了。”
这句话，鱼塘村一天至少要说个十遍八遍，出自不同的人之口。
“这刘婆子娘俩要是不做，如今可得有多爽？结果一蹬腿，啥福都享不着了。”
“就是呢！”
“也不知道唐二河还活着没？”
“多少年没信儿了，玄！再说就算回来又咋滴，娘没了、媳妇没了、家没了，就光剩个小丫头片子了。”
“哎哟哟，说起这丫头片子，一个月一两银哟，吃金子都没这么多钱！”
“你是不是傻！”旁人道：“我听族长说了，人家唐青山这才叫聪明，他不想接那丫头回家，那给银子少了，能堵住别人的嘴？人家背后还不戳他的脊梁骨？可是一两银子一甩，叫谁想想都够了，花钱买清静！”
所过之处，到处都是议论之声。
但却没再有像陈玉花唐娟子那样跑出来堵他的姑娘了。
好像自从二哥哥一拜师，村里人心里，他们唐家就成了他们攀不上的人家了。
唐大哥只与村里人点头笑笑，也不用停车，一路回了家，然后他突发奇想：“这马能骑不？”
雁沈绝抱着心宝跃了下来，随口答：“能骑。”
唐大哥道：“那我骑骑行不？？我熟悉熟悉，以后要一个人进城就可以骑马了。”
雁沈绝道：“我叫太平来教你。”
“倒也不用，”唐大哥有点不好意思：“我小时候我娘教过我，就是长时间不骑了，有点忘了，你就再跟我再说说……嗯？”
他说着说着一转头，雁沈绝已经抱着妹妹走出去好一段儿了。
唐大哥：“……”
雁沈绝察觉到了，转回头，淡淡道：“拉车的马跑不快的。”
他满眼的“这还用教？”
唐大哥扶了扶额：“行吧，知道了。”
雁沈绝看着他，想了想，就道：“太平！！”
小太平应声出来，雁沈绝一指唐大哥：“教他骑马。”
小太平就上前教他。
心宝大眼乌溜溜的瞅着那马，雁沈绝一回头看到了，迟疑的问：“你也想骑？”
心宝点了点头：“有一点点想。”
雁沈绝道：“这马不好，没有意思。我叫人去挑匹好一点的小马驹，再订一个好一点的鞍子，你人小，马鞍要特制的才不会磨，可以做一个小的你自己练，再做一个大的我带你……再帮你做几套胡服，骑马方便，穿袍子骑马会冷……”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屋。
唐大哥：“……”
这差别待遇，也是很明显了，要不是知道他的性子，还以为他讨厌他。
第214章 不枉来世上走一遭
其实唐大哥为人胆大心细，又会功夫，骑马确实不是难事，太平跟着他走了两趟，他就开始自己骑着马在山边溜达，越走越快，渐渐放开缰绳跑了一小段儿。
元大哥从山上下来，远远看他：“干什么呢？”
唐大哥笑道：“我学学骑马。”
元大哥道：“这种拉车的马要的是敦实，跑不起来的。你想学，去我家马廊找匹好马来学，再说也得找个宽敞地方练啊。”
唐大哥走到他面前，跳下马道：“不用，我就是熟悉熟悉。”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他道：“大元哥，我有个想法，你帮我参详参详。”
元大哥点了点头，示意他说。
他就道：“我想从军。明年征兵役，我想去。”
元大哥挑眉看了他一眼：“为何想从军？”
唐大哥缓缓的道：“二弟之前问我想做什么，我之前一直都想着，尽我全力护着家人，那时候我年纪也小些，就这一件事儿，我就办不好，也没心思想其它的。后来心宝醒了，家里日子一天天的好过些了，二郎三郎也都有了出路，四郎小小年纪，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就一直在想，我要干什么。”
他顿了一下，大手缓缓的抚摸着马的鬃毛：“我觉得我就像这匹马，叫我拉车，我也没什么不情愿的，身为长子，这就是我的责任，不能由着性子来。可如果不需要我拉车，大家也能过的好，我还是愿意出去闯闯的。”
“在家种地，今天就知道往后十年咋样，我不甘如此庸碌一生。所以我就一直在想，要是我像二郎这么会念书，我愿不愿走科举路子？我不想；如果我像三郎这么天生神力，我愿不愿意混江湖？我也不想；四郎喜欢做生意，心宝喜欢草木，那我喜欢什么？”
他吸了口气：“我想干点正事。我想从军，我想像守着这个家一样，守着这个国门；我想像个爷们儿一样，与一众热血男儿，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我想我每一滴汗、每一滴血，都不白流，我想给我爹娘弟妹，拼出个荣光来。”
他声音低沉，说着这样的远景和野望，语气却并不多么铿锵。
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做事情更多是基于某种责任感，愿意去承担一些东西，他认为自己能够做到，所以才能说的如此从容。
元大哥不由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他觉得唐家这几个孩子，真的都特别好，特别优秀。
这世上谁不做梦？
别人做梦就只是做梦，可他们，不管说出来还是不说出来，都透着一股认真劲儿。
我决定了，我要努力。
不管是做决定之前的考虑，还是做决定之后的努力，都有一种说不出的信念感，认真的叫人感动。
元大哥道：“你要真想问我的意见，那我的意见就是，你想从军可以，但不要应兵役，因为应兵役，怎么说呢，但凡能有银钱交的谁想当兵？所以去的人大多平庸，进了军队之后也不会得到重视，有了功劳也容易被上司抢走。所以你可以自己去，我可以请我爹帮忙写封信引荐，给你找个带着你的人，这样一来，你出头也容易些，更容易升官。”
唐大哥沉吟了一下。
他道：“大元哥，我还是想走兵役，原因就是你说的那句话‘但凡能有银钱交的谁想当兵’，我是个没见识的乡下人，但我总觉得，若武举是武人的‘正途’，那从军才更应该是正途！”
“我一直想不通，保家卫国本当是荣耀之事，为何要拿来惩戒有罪之人？世上本不该有‘刺配充军’，军人更不该被骂成‘贼配军’！！农人中多有孔武有力之人，我三弟这般天生巨力的，也不是绝无仅有，这等人若去了战场，必可以一敌百，为何要把从军当成赴死？为何不能把它当成上进之路？”
“所以我想，我就要应兵役而赴边关，也许有朝一日，小有成就，传扬出去，会有人觉得，这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哪怕为了求出身去从军，也比走投无路才从军，要好的多！！十个人里头，若能有一个人能这么想，想去试试，那大晏天下之大，就会多出许多慷慨从军的好男儿，那也不枉我来世上走一遭。”
元大哥久久无言。
半晌他才道：“唐时繁，我没什么可教你的，我不如你。我等着你戎装在身，拜将封侯！！”
隔了一天，元大哥拿了几本兵书给他。
本来唐大哥这个想法，还没有跟爹娘说，但兵书一送，大家就都懂了。
唐青山问他：“你想好了？”
唐大哥郑重道：“是，我想好了，我想了很久，我很慎重，我想好了。”
唐青山道：“你跟我说说你都想了什么？”
唐大哥就跟他说了，唐青山静静的听完，只点了点头，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林娘子也一直在旁边静静的听着，见唐青山同意了，她眼圈儿都红了，过来拍了唐大哥两巴掌，可还是觉得难受，于是又拍了两巴掌。
唐大哥安慰她：“阿娘，你别担心，我会很小心的，我知道我有爹有娘有弟妹要养，我肯定会非常小心的，我肯定不会有事的，等我拼上几年，拼出个名堂，就回来成亲……”
心宝本来都要睡了，乍然得知这事儿，顿时就吓到了，坐在榻上一直呆呆听着。
一听这话，她光脚蹦下床，跳到唐大哥腿上，一把捂住他嘴：“不对！！哥哥肯定娶不到媳妇！没人要！特别可怜！”
唐大哥：“……？？？”
林娘子的泪都被闺女吓回去了：“……？？？”
她失笑道：“多大仇？”
唐大哥想拉开她手，心宝用尽全力捂着，简直捉急！！
要知道回老家结婚什么的，这是在插旗啊！！死亡g啊！！她必须给他拔旗呀！！
她大眼瞪的溜圆，唐大哥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就笑了，一个劲的眨眼睛。
心宝慢慢的松开手，紧张的盯着他。
唐大哥笑道：“行行行，不娶媳妇，不娶了。”
他双手兜着妹妹，柔声跟她道：“大哥全听心宝的，心宝说不娶，那就不娶了。”
拔旗成功！
心宝松了口气，大眼仍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唐大哥略微低头，跟她抵着额头，声音沉沉又温柔，“好了好了，小乖乖，大哥现在又不去，要到明年呢，还有很久呢，小乖乖别担心，去睡觉吧。”
第215章 难以承受的兄弟爱
心宝向后退开，瞅了他一会儿，伸出胳膊，抱着他脖子，声音哽咽：“心宝心里难受。”
唐大哥轻笑道：“难受什么？”
“想大哥哥，”她小嘴瘪了瘪：“现在就在想了，想的睡不着觉。”
这委屈巴拉的小样儿，唐大哥失笑出声。
他亲了妹妹一口，抱着她站起来：“那大哥哄心宝睡觉好不好？”
他把妹妹放在床上：“快点睡，大哥陪着你。”
心宝撒娇：“心宝舍不得大哥哥，舍不得睡觉觉。”
唐大哥笑道：“那大哥陪着心宝睡吧。”
他拉着妹妹的手，在她身边合衣躺下，轻轻拍着：“睡吧，闭上眼晴。”
心宝乖乖的闭上眼。
没拍几下子，就睡着了，林娘子低声道：“哦？不舍得哥哥，不舍得睡觉觉，只舍得打呼呼。”
噗！
唐大哥险些喷了，强忍着没笑出来，一边吸着气一边下了床，给妹妹掖好被子。
他重新坐到了凳子上。
唐青山和林娘子也一直没睡，但也没说话，三人在黑暗中坐了会儿，林娘子叹了口气，站起来去睡觉了。
唐大哥也上了榻。
他有时候觉得，生在这个家，真的是很幸运的一件事情。
虽然他们穷，虽然他们倒霉，但他真的有一对最好的爹娘。
就像这种事情，这么大的事，他爹确认他想的够慎重，够全面了，就不会阻止他，允许他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努力。
像他娘，虽然她明显心里难受，舍不得，但也绝不会因为这个，就求他不要去。
哪怕很危险，哪怕他们担心极了。
真的是又开明，又通透。
他心头有些感慨。
然后就听到窸窸窣窣，唐四哥做贼一样，从榻上爬了过来，默默的掀开被子，窝进了他怀里。
唐大哥感动的拍了拍弟弟的背。
下一刻，又是吱吱嘎嘎，双胞胎爬过两张榻，也爬了过来，两人把被子一扯，也跟他们挤在了一起。
忽然被扯走被子的唐大哥：“……？？”
小风嗖嗖，这可真是难以承受的兄弟爱。
唐大哥无奈的道：“我现在又不去！要明年！！都不用紧张，赶紧回你们床上睡！”
几个人都没吭声，也没动。
唐大哥万般无奈，只能默默的竖起来，紧紧的靠着墙，省得把弟弟们挤下去。
因为确实有点感动，所以，即便晚上挨了几十下双胞胎爱的飞踹，唐大哥也没有把人拎回去，早上双胞胎一醒，一副“哎你怎么在我床上”的德性，连句话也没说，照例填了一口饭就上山玩儿了。
看着弟弟们欢脱的背影，唐大哥觉得昨天的自己就是个傻子。
自己一个人睡一张榻它不香吗？
结果四个人挤在一起，一晚上他都盖不着被子，还贴着墙，冻的一宿没睡着。
一直到心宝醒过来，一看见唐大哥，团子就跟十八里相送一样，一张手：“哥哥~~~”
愣是叫的拐了好几个弯儿。
唐大哥：“哎！！”
他把妹妹抱起来，心宝坐在他膝上，叮叮咛咛的，吃早饭都不肯挪开。
果然妹妹才是小棉袄，唐大哥抱着妹妹，左哄右哄，心里软的不行。
雁沈绝看在眼中，默默问：“心宝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舍不得我呢，”唐大哥道：“我跟家人说要去从军，她就开始黏我了。”
雁沈绝皱眉：“唐二哥不是要考科举？他若能考中秀才，便免徭役，舅舅说他没问题。”
“我知道，”唐大哥道：“我是自己想从军。”
如今的军队，除了军户之外，很多新兵来自于灾荒时各地的流民，所以大多有老有少，身体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战力肯定不能保证。
余外，就是犯人，“刺配充军”这是常例。
再之外，就是各地的兵役了。
大晏的兵役征16岁到60岁的成丁，身高五尺四寸以上。
若是不愿服役，便要交银两以钱代役，或者雇人代役，通常力役是三百文到五百文不等，兵役是一千五百文到两千文。
但假如这一家有个秀才，那么，这些徭役全都可以免除，包括秀才家的田地都可以免税一百亩，考到进士就是三百亩，所以说读书人确实非常值钱，非常有用。
雁沈绝也没有再问，等到了时间，心宝倒也没撒赖，照常练武，等练完，又跟个小考拉一样，往唐大哥身上一糊，哪儿都不肯去了。
雁沈绝进去出来好几趟，团子都深陷于离愁别绪之中，无法自拔。
然后雁沈绝哄她：“心宝，你要的马儿送来了，你要不要去看？”
团子忧伤的摇了摇头：“心宝不想看，心宝一想到要好几年不见哥哥，就什么都不想做。”
唐大哥笑的不行，抱着妹妹站起来：“我跟心宝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几个人就过去了。
雁沈绝叫人找来了两匹马，一匹是很神骏的高头大马，是白色的，鬃毛却是泛金的黑色，非常漂亮。
一匹是滇马，是一匹很小很可爱的矮脚马，虽然是马，但比唐小八还小一点，眼睛大大，看起来很乖的样子。
心宝顿时很感兴趣，从唐大哥怀里下来，慢慢的凑过去看。
雁沈绝道：“小马很温驯的，你想摸可以摸一摸。”
他示意太平牵住缰绳，想过来抱她，唐大哥已经抱着妹妹上前一步，心宝小心的摸了摸马脖子，看马儿一动不动，唐大哥就把她放在了马鞍上。
这马鞍子明显是特制的，心宝这种三寸丁也能踩到蹬子，而且中间的凹陷刚好能放进她的小屁.股，一坐上就有一种被卡住的感觉，好像很安全。
雁沈绝道：“要不要走走看？”
心宝点头：“要！”
雁沈绝伸出手，结果心宝手向后，抓住了唐大哥的手。
唐大哥笑着，就扶着妹妹，在空地上转了两三圈儿，心宝觉得也没什么可怕的，就松开手：“心宝自己走。”
唐大哥有点不放心，道：“你能坐稳吗。”
心宝略微弯腰，双手把着马鞍子的边：“能。”
唐大哥就松开手，退了两步，但还是伸手虚护着她，雁沈绝道：“不用担心，我会看着心宝的。”
太平很懂，就牵着小马，绕着雁沈绝转圈圈，雁沈绝身体也跟着马儿慢慢的转，眼睛直盯着心宝。
走了几圈儿，心宝的腰就渐渐的直了起来，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骑马什么的，完全就是小意思！她可是学武之人，一定能像娘亲那么帅！！
她就道：“心宝想骑大马。”
雁沈绝道：“大马跑的快，我带你。”
他就伸手抱起了心宝，结果心宝再一次，把手伸给了她亲哥……
第216章 变成大侠保护我
唐大哥轻咳着接住了妹妹的手。
虽然马儿是雁沈绝买的，不让他骑，他也有些过意不去，但是他家香香软软的小团子，他也不舍得让别人抱走。
于是他笑的一脸忠厚的，向雁沈绝解释：“啥事儿叫心宝记住了，她就一直惦记着，就格外黏人，上回我差点掉下山崖，心宝也是黏了我好几天。”
雁沈绝没有说话，唐大哥就上了马，抱着妹妹。
虽然骑马这个活儿，连他自己都还略虚，但妹妹显然完全信任他，他才刚坐稳，她的小身子就倚了过来，然后两人慢悠悠的转了两圈，速度渐快。
心宝背后有肉垫，昂首挺胸，自我感觉简直像个女侠！！
然后她一眼瞅见了她的老婆，不对，她的小仙哥哥。
他负手站着，双目垂下，没有看这边，也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但是……她心里忽然跳过了哀莫剑法，就觉得他好像很难过似的。
心宝想了想，双手撑着马鞍子，向后挤了挤，然后转头，问她哥：“哥哥，你挤不挤？”
唐大哥茫然：“不挤啊？”
心宝哦了一声，又努力撑着，往后挤了一下，但是她练武还没练手臂，小软手臂撑不起胖身子，所以她小屁.股向后蛄蛹了几下，再次回头，诚恳的道：“那，现在挤不挤？”
看清了妹妹全部动作的唐大哥：“……”
面对妹妹真诚又期待的大眼睛，他默默的道：“挤，可真挤。”
他跃下马，示意雁沈绝：“大哥挤，你的小仙哥哥上去，是不是就不挤了？”
心宝张开小嘴冲他傻笑，唐大哥抱着臂，故意道，“我妹儿啊，不爱我了，我真是伤心，我要走了，不理她了。”
“别闹，”心宝摆摆小肉手，一本正经：“好孩子要学会分享。”
唐大哥：“……”
雁沈绝已经跃上了马，示意太平把缰绳扔给他，他一手控着缰绳，熟练的拨马，远离了唐大哥那边，一边低声道：“就算你不爱我，我也不会走，不会不理你的。”
他的声音含在唇间，只是呢喃，心宝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听到，只兴致勃勃的道：“我们快一点吧？”
“好，”雁沈绝一手搂住心宝的小肚子：“别怕。”
他轻轻一夹马腹，马儿就小跑了起来，马鞍子上放了厚厚的棉垫子，一点都不硌屁.股，心宝只感觉整个马身一抛一抛，但雁沈绝的手扣着她，超级安全，超级爽，超级好玩儿。
心宝道：“小仙哥哥……”
她一张嘴，他就听出来了，然后他在马上轻松的一抬腿，把缰绳绕到右腿上，取出帕子抖开，给团子系了个面罩。
系好了，他手顺下来，抬起团子的胖下巴看了看：“还冷不冷？”
“不冷呀！”团子仰脸向天，觉得就连从这个死亡角度看，小仙哥哥都这么好看！
那双眼皮的褶褶，精致的真跟画出来一样！！
她弯着大眼冲他笑了一下，一边又赶紧坐直：“你不懂吗？就系要有风，风很大，心宝背着剑，头发这样飘，带带这样飘，披风这样飘……才潇洒！才大侠！！”
她两只手来回的比量。
雁沈绝随手按住乱扑腾的小人儿：“那你努力，等转年，若是你气息练好了，我就教你练剑。”
他顿了一下：“你喜欢长剑还是软剑？我是用软剑的。”
“长剑！！”心宝超大声：“要很长！很威风！！巨豪华！一看就像大侠的剑！！等心宝学会了剑法，就可以保护你，你可以在家念书了，再也不用打剑了！！”
虽然她嘴瓢了，但是意思到了。
雁沈绝微讶。
他垂眼看了看怀里的胖团子，不太确定她是否真的懂哀莫剑法……但这也不妨碍他感动。
他半晌才轻声道：“好吧，那我等你……变成大侠保护我。”
雁沈绝一直带着她跑了两大圈儿，才又返回去。
心宝还特意叫他从新房门口走，朝着唐青山大呼：“爹！爹！看我！！看心宝！！”
这会儿新房都很高了，楼都起来了，唐青山直起腰来，朝着她摆了摆手，心宝也用力摆手。
然后她又朝着林娘子大呼：“阿娘！阿娘！！”
林娘子笑道：“这是哪来的女侠！真威风！！”
心宝兴奋之下，忘了阿娘的人设，大声道：“心宝要像阿娘一样威风！！”
林娘子习惯了假装淑女，也下意识的有点紧张。
但自从跟唐青山说开了，又觉得……其实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笑着没有阻止。
结果所有人都当是孩子话，只说笑了几句，没有一个人问她！！
人设太成功，也是一种烦恼。
虽然心宝全程都不用自己费力气，但是练完武又走了这么两大圈儿，也是又累又饿，吃的头也不抬。
结果正吃着，元神医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大叫：“心宝儿！我去看藏红花了！我们去收藏红花吧！！”
心宝一个激灵，顿时站了起来：“走，走！”
手里还拿着勺子就要往外走，雁沈绝随手拽住她：“心宝，舅舅还没吃饭，你也要吃完，等吃完我们再去，你可以在马车上睡午觉，醒了之后刚好收藏红花。”
心宝一想也行，于是她退回来，快速吃完饭，快速漱口，一把抓住雁沈绝的手：“走吗？”
雁沈绝站起来：“走。”
两人就往外走。
吃了一半饭的元神医：“……？？”
等心宝去了一瞅，才发现藏红花都已经被元神医收了，她只需要把球茎拿出来种一下就行了。
于是她又马不停蹄的回了村儿，把藏红花种进了暖棚，晚上还不忘跟唐四哥道：“四哥哥，等这花花收了，就可以给哥哥治腿啦！你的可好治了，两三个月就能治好。”
唐四哥轻轻笑着，点了点她小脑袋。
心宝又道：“园子里的花花也都长大了，伯伯问你要不要去卖花花。”
唐青山停下筷子道：“小绝，一会儿帮忙写份契书，盛儿与你大哥一起去，去了与沈伯伯签一下。”
唐四哥应了一声。
小五哥插嘴：“小元哥说他也想去！小元哥说到时候带着我们一起去！”
第217章 尬逗派
双胞胎有些早慧，元摇初又巨幼稚，三个人在一起取得了完美的平衡，交情非常铁，什么时候都忘不了他。
唐四哥默默点头。
等吃过饭，雁沈绝就拿过纸笔，帮忙写契书。
唐青山写这种契书连想都不用想，他一边说着，雁沈绝就写完了，看了看没问题，又多写了一张，一式二份，唐青山签了名，然后又把纸交给唐四哥，让他也签上了名字。
唐四哥也是念过书的，但并不上心，名字写的十分丑。
可是头一次像大人一样在契书上署名，叫他瞬间就庄重起来，连神色都不一样了。
雁沈绝看在眼里，微微凝眉。
哪怕他对很多事情都不敏感，也能感觉得到，唐四哥内心情绪的起伏。
他觉得，唐青山这个人，明明不言不语的，可是细微之处，他的做法，总会叫人不期然想到“父亲”两个字。
真正的父亲，就应该是唐青山这样的吧！！
他缓缓的垂下了眼。
第二天几人一起出门，大家坐马车，只有雁沈绝带着心宝在外头骑马。
因为担心冷，所以速度不快，心宝如今鸟枪换炮，穿上了胡服，小靴子，还有了小披风和正式的面纱，一整套打扮下来，团子简直要美的冒泡泡，在家人面前秀了一圈儿，迫不及待要给二哥哥也瞅瞅。
所以一进了城，雁沈绝两个人就先去了元家。
因为心宝才跟玉如学了万福礼，所以雁沈绝特意带她过来见见长辈，显摆显摆。
结果还没进厅，却有一个穿着银底蓝色云纹锦袍的青年，与他们走了个正脸儿。
心宝一抬头，大眼眨了眨。
这个人，长的好端正，超级端正！
就是那种浓颜系的，可以拿去建模的标准和端正。
唐青山和唐大哥的长相，也非常的英俊和端正，但他们是那种浓眉大眼、苍松翠柏式的端正，就是一看到他们，首先会注意到他们的眉眼和那种刚毅劲儿。
可眼前这个人，是五官全都标准又协调，就连气质都很中正，不会偏甜或者偏苏，不刚直也不温软，一看就像真正的正人君子，永远不会做坏事的模样。
所以，哪怕看上去并不年轻了，实际年龄可能不止青年了，仍旧非常的英俊。
两人互看了几眼，心宝还没来的及问，青年就抢先问她道：“你是谁呀？”
心宝被抢了话，顿了一下才道：“我是心宝呀？你是谁呀？”
“心宝是谁？”
“是唐时荣的妹妹呀！”
“哦！”青年道：“我也是唐时荣的妹妹呀！”
心宝：“……？？”
心宝道：“可你是男的呀？”
“男的怎么了？男的就不能当妹妹了？”
心宝：“……？？”
这熟悉的尬逗风！
心宝大眼骨碌碌一转：“我知道了！你是元伯伯的徒弟，对不对？”
“哟？”青年笑了几声：“小机灵鬼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师父收徒“美貌且天才”的标准，大家已经全都知道了吗？就连小奶团子也分的出美丑了吗？
他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的露出了被夸赞容貌时的谦虚君子表情。
心宝道：“因为你和元伯伯好像呀，都是不会逗小孩还硬要逗。”
自以为下迷一岁上迷一百岁的梁若虚：“……？？”
自以为很会逗小孩的元老爷子：“……？？”
扎心了。
心宝跟雁沈绝进了门，团子超认真的施了礼，糯糯道：“伯伯万福。”
雁沈绝的强迫症体现在各个方面。
心宝小辫子上系的花，衣服上的花，面纱上的花，甚至鞋子上绣的花，全都是同系列的，而且衣裳还做成了箭袖，窄窄的袖口缠了一些绑带，露出白白胖胖的小手手，小拳头一摆，小腿腿一屈，无敌萌萌哒。
元老爷子和梁若虚都不由得露出了姨父笑。
梁若虚道：“心宝还没有向我行礼，你可以叫我梁哥哥。”
心宝乖乖的向他行了礼。
现代人比较熟悉的，是那种左腿在前，右腿在后，手摆在身体左边的万福礼，那是受清穿电视剧的影响。
其实如今的万福礼，是两只手握拳在胸腹中间的，右手在上，左手在下，双腿微屈，略微低头……
当然了，这是唐宋之后的礼仪，在武则天之前，女子行礼通常是肃拜，九拜之一，是一种举首下手的雅拜，是要跪下的。
梁若虚笑道：“头一回见面，不能不表示表示，”他想了想，就从荷包里拿了两枚金叶子，道：“金枝玉叶，送姑娘家也算是合宜了，心宝别嫌简薄。”
面对这种文绉绉的做派，心宝也不由得努力站直，大眼瞅了瞅雁沈绝。
雁沈绝点了点头，心宝才道：“谢谢梁哥哥。”一边伸出小胖手接了过来。
然后她问元老爷子：“元伯伯，我哥哥呢？”
元老爷子道：“在后头书房呢，你们去吧。”
心宝问：“哥哥在书房，是在学习吗？那心宝可以去吗？”
“可以去，”元老爷子笑道：“你哥哥不怕打扰，随便闹腾。”
心宝这才出来了。
雁沈绝帮她拿着披风和面纱，一出来赶紧披挂上，非常女侠的一身，然后心宝就迈着大侠的步伐过去了。
但是，她对富人的生活一无所知！她没想到书房还能这么远！！
大侠这种豪迈的姿势也是很累的，比练功都累！
所以走了一会儿，心宝就累了，问：“小仙哥哥，还有多远呀？”
雁沈绝道：“还有一半。”
心宝大眼一眨，果断转身：“抱。”
于是雁沈绝把她抱到了书房门口，放下来，整理好了衣服头发，心宝站在门前，伸手猛力一推，门一下子开了。
二哥哥一抬头，就见团子站在门前，双手叉腰，抬着胖下巴，表情很严肃。
小娃娃头大身子小，小脸白生生，那感觉吧，就是小细枝枝上顶了个糯米团子。
二哥哥：“……”
噗！
心宝还没来的及放出她内心预演好的台词，二哥哥已经把书往桌上一放，道：“大侠有何贵干？”
心宝：“……”
被打乱节奏的心宝，当时就串场了：“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哦？”二哥哥道：“树在哪里？”
心宝：“……”
这不是她的美人哥哥，为什么二哥哥如今也这么尬逗风？
第218章 谋士风范
心宝现在的说话速度，简直是一日千里，非常清晰的跟他讲述了唐大哥要从军这件事儿。
二哥哥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半晌才笑道：“我科举入仕，大哥从军，三郎在江湖，四郎从商……还真是，挺全乎的啊？”
心宝没听懂他想表达什么：“对呀？”
“没什么，”二哥哥摸了摸心宝的头，然后又跟雁沈绝说话：“师兄过来，提起来一件事儿，我跟你细说说，你回去跟我爹说一声。”
就那个布政使司的陈本善，他那个脑残儿子，被雁沈绝算计着埋了，因为“地动”历来被认为是天罚，所以这事儿雁沈绝借刘县令之手报上去之后，上头也派了钦差，暗中前来调查此事。
结果，事情还是走漏了风声，叫陈本善得了消息。
本来这事儿，牵扯到地动，那简直就是个死局，结果这位陈本善也是个狠人，他搞了个什么操作呢？
他给他自己，和那位续弦夫人朱氏全都下了毒。
是真的下毒，然后在一次宴会上吐了血，暴露了出来，大夫当场把脉，说已经下了很久了，然后就大张旗鼓的查，最后查到了次子头上。
一审之下，居然审出来是陈二公子给他们下的毒，然后又一步一步的，先是爆出来陈二公子杀了许多女子，之后又是他不行，然后就是因此怨天尤人，想拖着所有人一起死，所以就给爹娘下了毒，种种。
要知道，在那个时候，陈二公子被地动活埋的事儿，还没有传到府城，所以大家只是震惊不已，当一个奇闻听。
等到事情查了个差不多，陈二公子的事情也传过去了。
然后，根本不用陈本善说什么，大家就自动把故事补全了……陈二公子弑父弑母，当初刘婆子也是被亲子所弑，所以不光杀了胡瓜和唐三水，还杀了陈二公子。
逻辑圆满，没毛病。
钦差比梁若虚要慢一些，梁若虚从那儿走的时候，他还没到。
但是这事儿既然已经成这样了，陈本善这种老狐狸，铁定也早把证据处理完了，那不出意外的话，钦差也查不出什么来，只能就此结案。
那陈本善，就逃过了一劫。
当然了，背后的事儿，都是他们猜知的，不过，估计也相差不大。
二哥哥道：“据说那陈本善，见了师兄，还痛哭流涕的表演了一番，说要派人来这边请唐青山回府城，以偿还他儿子当年的罪孽什么的，被师兄给阻止了。”
要知道，梁若虚如今虽只是一个小小县令，陈本善是他的顶头上司，可当年他毕竟是正二品大员，贬到此处却与元老爷子在一起了，啥时候重新起复，实在说不准，陈本善哪敢真把他当“下官”看，态度是很恭敬的。
二哥哥道：“其实有师父这层关系在，已经不用担心了，他们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也就是放着恶心人罢了。但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雁沈绝忽道：“我去杀了他？”
二哥哥一顿。
他道：“不会被任何人察觉是我。”
二哥哥长吸了一口气。
他温言道：“小绝，永远不要把杀人当成解决问题的手段，永远不要！这不是为了别人，不是为了被你杀的人，是为了你。我知道你是把我们当成自己人，才会把这样的话说出口来的，但是，我也把你当自己人，我希望你永远不要这么做。”
“大家都是血肉之躯，都是一样的人，生命无复回，所以，对生命当永存敬畏，假如你觉得杀人无所谓，就会觉得‘死亦何苦’，那生也会无欢的。你纵是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心宝想想，你小小年纪，要好好的活着，日子还长，让人开心的事情会有很多的。”
他轻轻的拍了拍雁沈绝的头。
心宝从他怀里站起来，扑进雁沈绝怀里，推开二哥哥的手，自己拍着他的头，又去拍他的背，然后坐在他的扶手上，亲了亲他的下巴。
很认真的进行完了每一个流程，她才拉着他手，认真表白：“小仙哥哥不开心，心宝也会难过的，会比死掉还难过。所以，你要开心。”
雁沈绝轻轻的揽住她，垂着眼没有说话。
二哥哥长吸了一口气，回到原来的话题：“但我在想，事情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顺手做点儿什么。”
心宝又把注意力移了回去，认真的听着。
二哥哥续道：“我爹说年后要请人教小五小六念书，我想，到时不如让族里的孩子都跟着来念。你明白我的意思不？就是说，唐三水这事儿，反正是闹大了，陈本善还又添了一把火，越闹越大了……而我爹，我们，在这个事儿上，本来也就是一个可怜的受害之人，顶多叫人唏嘘一下。可其实，正因为唐三水是这么坏，所以，咱们稍微做点事情，就会成为鲜明的对照，就会显得格外光明。”
“也就是这一段时间，先铺垫一二，等到将来，我科举若有所成，就会在这上头，一次一次的加码，那时，与现在的情形差不多，踩着唐三水这事儿，一把一把的添火，很轻易就可以成就美名。名声，可是一件很有用的事情……”
他详细的给他解释。
心宝听的大眼卜灵卜灵。
她觉得二哥哥很有那种谋士的味道，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在他眼中，都是可以用的，小小孩儿就这么狡猾，不对，机智。
雁沈绝只沉默的听着，不时的点点头。
年后元老爷子也可能会搬去村里住几日，但不管去不去，元老爷子也绝不耐烦给孩童启蒙，
二哥哥说完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才道：“走吧，去前头吃饭。”
几个人一起吃完饭，二哥哥就直接回了书房。
元老爷子教徒弟基本上是放养，但是二哥哥给自己排的课业还是很紧的。
他再是天才，三年中也从没摸过书本，再是天天用柳枝练字，与真正毛笔的手感也是差很多的。
所以他非常忙，能陪妹妹说上大半个时辰的话，已经算放假了。
他一走，雁沈绝也想抱着心宝下去睡午觉，结果梁若虚叫住他：“小绝，你有没有想过考科举？”
第219章 你这个伪君子
雁沈绝被他问的一愣：“没有想过。”
梁若虚道：“那你现在想想。”
雁沈绝不由微微抿起了唇，半晌才道：“我不想考。”
“为何呢？”梁若虚收起了客气：“那你想做什么呢？”
雁沈绝冷冷道：“不关师兄的事。”
梁若虚正色道，“小绝，你乃天纵奇才，允文允武，天赋胜过常人百倍，如此良材美质，难道这辈子就留在乡间，什么也不做了？心宝的几位兄长亦经磨难，却仍怀向上之心……”
雁沈绝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只抱着心宝的手，下意识的越来越用力。
心宝双眼大睁。
她不知道小仙哥哥经历过什么，她只知道，一个十岁就练成哀莫剑的人，必定曾走过修罗地狱。
他还那么小！
他才刚刚艰难的从深渊中爬出来，他若是疯了，大家自然知道深渊之中是地狱，可就因为他没疯，他撑住了脊梁，撑住了尊严，就有人无视他曾经遇到过的血腥，无视他胸口还破着一个永远填不满的大洞，只看他面上无泪，就要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劝他上进，劝他如何如何……好像他之前有多么堕落一样！！
不但如此，还要拿她哥哥来举例，别人都行，你为什么不行？
是的，她哥哥侥幸没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在哥哥的亲人，在她面前毫不在意的提及！
心宝气的全身发抖，用尽全力，双手狠狠的推开了他。
梁若虚没有防备，被她推的向后一退。
心宝眼里全是泪，大声道：“你这个伪君子！！你是个大坏蛋！！你对小仙哥哥不好！！你都没经他人苦，凭什么劝人善！小仙哥哥怎么样，不用你管！你根本就不是真的爱他！！一个小孩一个病人怎么跟正常人比！你什么都不懂得！你是一个大傻蛋！！他留在这里心宝会赚钱养他！！用不着你管！！用不着你说！你这个大坏蛋，伪君子！！”
她激忿之下，调度了全部的力气，好一番狂暴输出，连个哏儿都没打。
梁若虚都被她骂愣了。
雁沈绝也愣了，看着小小人儿眼泪哗哗，用尽全力的维护他。
他定了定神，一言不发，抱着她就走。
心宝犹在大叫：“等我学会了武功，我要来打走你，大坏蛋！！伪君子！！”
梁若虚：“……”
他默默扶额。
年近不惑，头一回被人指着鼻子骂伪君子。
他半晌才摇头叹道：“这小丫头。”
他一边琢磨一边走回来：“不过，可能就因为她是一个这样的小丫头，所以小绝才敢这么敞开心扉吧，不然的话，若是一个别的什么人，依着小绝的性子，越是这样才越会离她远远的吧！”
说完了，却没有听到元老爷子回答。
梁若虚一抬头，就见老爷子定定的看着他。
梁若虚微怔：“师父？”
元老爷子冷冷的道：“你为何会落到今日的境况，你还不曾想明白吗？你入门之时，我就一再的告诫你，你最大的毛病就是过于自负！不管做人、做事、做战，永远不要忘记换位思考！！你扪心自问，你刚才对小绝说那番话时，可曾站在小绝的位置想过？”
梁若虚脸色微变，缓缓的屈膝跪下。
元老爷子冷冷训斥，“连一个奶娃娃都比你明事理！一个小孩一个病人怎么跟正常人比？这话精辟！！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小绝打小就是个不会哭的孩子，受多大的罪他也不叫疼，就因为这样，你就觉得他没受过罪？就可以要求他与常人一样？？”
半晌，梁若虚才叹道：“师父，我明白了，我知错了。”
那边。
心宝真的气到爆炸！
她嗓子都喊哑了，眼泪哗哗的，打湿了他的衣服，小手手握着拳头，打着小哆嗦：“我要学功夫！变，变女侠！打倒伪君子！！”
小少年走的飞快，一边耐心的，一下一下的轻拍她背，“好了，不哭了，我没事，不哭不哭了…心宝不哭不哭了…”
不知道拍了多久，心宝才终于把那个委屈疙瘩给缓过来了。
狂暴输出之后，她仿佛整个身体被掏空，摊手摊脚的糊在雁沈绝肩上，一边喃喃的道：“我想要很多钱，很多很多钱……很厉害很厉害，带你到没有坏人的地方。”
雁沈绝忍不住好笑，柔声哄她：“别气了，其实师兄他不是坏人，他只是想激我一激，让我有事情做。”
心宝愤怒：“不要！！”
“好，不要，”雁沈绝道：“心宝说不要，就不要。”
他抱着心宝去了沈家，沈二爷一见心宝大眼哭的跟个桃子似的，吓了一跳，伸手来抱：“哎哟，小宝贝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心宝了，跟伯伯说。”
心宝道：“是梁若虚！！他欺负小仙哥哥！”
她大眼期盼的看着沈二爷：“我们偷偷去打他一顿好不好？”
雁沈绝无奈的道：“心宝，不许做坏事。”
“这不是坏事！大侠做的事情，能叫坏事么？”团子一本正经的道：“小心一点，没人知道就可以了，这是在替天行道！”
还替天行道……雁沈绝又笑又皱眉。
沈二爷忍不住哈哈大笑。
其实这话还挺合江湖人脾性儿的，教训个人只要不被抓到，那能叫坏事么？那就叫替天行道！
毕竟这世上有些人确实欠教训，说话说不听，那就用拳头说么！
沈二爷兴致勃勃的道：“心宝儿放心，伯伯做事，想不叫人发现太容易了！只要小绝哥哥不告密就行。”
一老一小两只眼睛盯着他，雁沈绝只能：“……”
他心累的道：“不如我直接跟师兄……跟梁若虚绝交就可以了，不用教训了。”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被她闹腾的，他那些悲怆灰暗的心情，不知不觉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心宝破天荒没睡午觉，也不困，恨不得一天学成个绝世高手。
雁沈绝年幼，学的却是千年难遇的精妙剑法，但沈二爷的屠龙刀法也是江湖上的顶尖刀法，而且他毕竟已经年过半百，见识极广，所知的各种功夫比雁沈绝多的多。
心宝现在才初学气息运转，连招数都还没学，很多都教不了，沈二爷就挑了一种剑法教她。
这剑法叫洛神舞，虽然叫舞，但确实是一门剑法，非常漂亮，适合姑娘家学。
雁沈绝没有阻止，他自己也跟着学，元老爷子门中无一不是天才，反正这么繁复的剑法，他一遍看下来就学会了。
他本就生的漂亮，又年幼，施展下来比沈二爷这种瘦老头可好看多了，简直就是美如画，心宝看在眼里，总有一种我上我也行的错觉，于是等她一下场，沈二爷不时的……噗！
心宝：“……”
长个糯米团子样是我的错吗？
安顺快步进来：“心宝小姐，元府送信来，指明要你收。”
第220章 立于不败之地
咦？
心宝的小白手手还摆着姿势，转头问：“是谁呀？”
安顺笑道：“不知，没有署名。”
心宝很有原则的道：“那小仙哥哥，你先帮我看看，要是伪君子写的，心宝是不会收的！”
雁沈绝就上前接过，看了一眼，微微凝眉，转身递给她：“是舅舅。”
心宝这才收了式，接过了信。
信上，元老爷子可能是考虑到心宝的水平，画了一幅画，寥寥几笔画出了一个跪在桌前的人，在旁边写道：“梁哥哥不对，伯伯罚他了，跪多久，你说了算。”
心宝：“……”
她默默的开始啃手指头。
虽然伪君子很讨厌，她刚才真的是气死了，真的很想打他闷棍，可要是元老爷子罚他跪了，她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心宝认认真真的想了半天，然后才拿着信回房，很有气势的吩咐雁沈绝：“小仙哥哥！磨墨！！”
且看我如何为你出头！！
她气势万丈的举起了笔，叭叽，一大滴墨滴到了纸上。
雁沈绝默默的给她换了一张纸，另挑了一根细笔，还用剪刀把毛笔毛剪短了一些。
心宝再一次饱蘸……饱不了，他只磨了浅浅的一点墨，不过对她来说，倒是刚刚好。
身为一个学霸，哪怕在她不擅长的方面，例如繁体字，也有很多她都会写。
但现在的问题就是，她的胳膊没劲儿，手也没劲儿，很难控制毛笔字迹的粗细，而繁体字好多又笔划巨多巨多，稍微一松劲儿，就糊到了一起，就要重新写。
所以就用这样的笔，才更容易写清楚，顶多拿不准的再确认一下。
“小仙哥哥，用处的处怎么写？”
雁沈绝给她写了。
“难过的难，和过，怎么写？”
雁沈绝又给她写了。
于是不一会儿，元老爷子就收到了很厚的一封信，字儿巨大，一看就知道是心宝写的。
“
伯伯，你这样是没用处的。
跪着腿会痛。
痛则想不通。
你可以叫他学武功。
他要是学不会，你就问他，小绝也会，心宝也会，你这么大年纪为什么不会？
他才会懂。
改了就是好徒弟。
不改就换一个。
伯伯别难过，要是实在找不到，心宝长大给伯伯当徒弟。
”
元老爷子且看且笑，最后直接笑出声，茶都喷了。
他想破天都想不出来，心宝会这么给他回。
虽然童言稚语，偏偏还怪有道理的。
元老爷子笑的摇摇晃晃，一边叫梁若虚：“起来吧，跪痛了吧？痛则想不通！你看看这个，就通了！！”
他把信给了梁若虚。
梁若虚揉着膝盖站起来，一看之下……抽了抽嘴角。
想像一下，真叫他练武，还真是这样，小绝练成了世上罕见的剑法，可他半招都不会，又有什么脸面居高临下的去指点他呢？
梁若虚不由得长叹：“心宝这小娃儿，着实是有门道。”
“呵，”元老爷子道：“福运加身，还能惠及身边人的小娃娃，当然有门道了，很有门道。”
梁若虚微讶，觉得恩师这话，话中有话。
但元老爷子也没有再说，只摆摆手叫他下去休息了。
等他走了，元老爷子才慢慢凝起了眉。
他那天与唐二郎遇到，正是因为他出城去看了那垮山之处。
这事儿实在太巧了，他不可能不怀疑，可他不论怎么看，都看不出人为的痕迹。
那么，不管是心宝福运加身，所以要害她的人才如此倒霉，还是说……别的，这都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情。
心宝写完了信，继续练武。
团子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积极主动，一天下来居然记住了一半的剑法，足足有十八式。
哪怕她姿势完全摆不到位，但也能看的出来，她确实记住了。
雁沈绝本来以为，睡一觉起来她就会忘了，没想到，并！没！有！
团子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一有空就练！一有空就练！！
硬生生用了两天就把洛神舞给练完了！！
而且不止如此，早上练走路，一边走着，她还会跟他道：“我们背三字经吧？”
不但如此，她还主动要求，让他写了篆书的三百千，贴到墙上，自己一遍一遍的练！！拉都拉不住！！
第一天的时候，他还很欣慰。
第二天的时候，他就开始惊讶了。
第三天他是真的急了，看白生生软乎乎的小团子，练到筋疲力尽，他真的心疼坏了。
他柔声哄她：“也不用这么着急。”
团子眼睛累的有点朦胧，吐语糯糯，意思却铿锵：“不行，只有有了充足的实力，才能保护身边的人！”
雁沈绝无奈的道：“师兄他真的不是坏人。”
团子小脑袋一摆，振振有辞：“他不是坏人，可是你怎么知道，下一次也不是坏人？”
雁沈绝：“……”
团子哼了一声，“我都想好了！我文也要学，武也要学！我要变的很厉害！这样一来，如果碰到书生，骂不过，我还可以打他！如果碰到大侠，打不过我就一边逃走，一边骂他！打击他的心灵！这就叫立于不败之地！！”
雁沈绝失笑道：“好主意，但心宝还太小了，不如这样，分我一样做，心宝不成的，我来，好不好？”
“不行！”团子大眼嫌弃的瞥他一眼，“你太弱啦！你就只会说‘不关师兄的事’！根本都没有骂回去！”
雁沈绝默默捂眼。
这种小糯米团子，学他当时那个清清冷冷的样子，简直是要萌死人。
于是他只能看着团子练了一个时辰的字，又去练武了。
团子态度很端正，表情也很认真，可是三头身小糯米团子练这样的招式，也确实是太难为她了。
本来招式是嘿！一腿抬高，平腿，绷直……
但到了心宝，就是嘿！抬抬腿，抬高一点点，撑不住，放下了……
再嘿！抬抬腿，抬高一点点，撑不住，放下了……
所以就一直听她“嘿！嘿！嘿……”的在哪儿艰难的练，又可怜又可爱，可看她这么认真，又不忍心打扰她。
其实心宝真的好累呀。
前世她经常这样学，但在那个时候，是“咬咬牙告诉自己可以”，然后就可以继续坚持，效率也不会太低。
可现在，累她也能忍，疼她也能忍，可是小破车身体是有极限的。
到了极限之后，她的效率就会变的很低很低，本来已经挺灵活的脑子又会糊起来，本来挺有力气的小腿腿又会抬不动……她只希望，能像之前练走路一样，通过这种累到极限的方式，去一点一点的提高自己的上限。
汗水慢慢滑到她的长睫毛上，又啪嗒一下掉下去，团子抽了抽鼻尖，有一种自己哭了的错觉。
她来回晃了晃小脑袋，再一次勉力抬起了小腿腿……下一刻，她眼前一黑，就向后软了下去。
第221章 小福星有秘密
天色渐黑，床上的小奶娃睡的香香甜甜。
床前，雁沈绝静静的盘膝坐着，一动不动。
二哥哥与元老爷子，梁若虚坐在屏风外头，不时的站起来看一眼。
唐三哥和唐四哥、沈二爷也坐在另一边，唐三哥整个人都很暴躁，根本坐不住，坐一会儿，就起来看一眼，又去外头转一圈，再走回来……
又等了半个时辰，他忍无可忍，双手抓住元神医：“心宝到底什么时候会醒？？”
元神医正在摆弄一种形状奇怪的大豆荚，被他这一抓，差点掉了，顿时也很暴躁：“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她现在就是在睡觉！睡觉！！睡觉你听不懂？她起初的确是累晕了，但是不严重！！现在只是在睡觉，她睡个觉你们一个个跟怎么着似的，到底是有什么毛病？让她多睡会儿怎么了？”
唐三哥急道：“可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二哥哥忽然道：“心宝？”
唐三哥把元神医一扔，飞也似的跃了进去，就见床上的小团子翻了个身，抽了抽小鼻尖儿，在梦里抽泣了几声，喃喃的道：“篆书…可太难写了……”
几人：“……”
真是又心疼又好笑。
团子嘟囔完了这一句，又睡着了，大家面面相觑，默默的继续等。
唐三哥心疼的不行，又怕吵醒妹妹不敢大声，于是用最大的气音叨叨：“为啥要叫心宝儿学篆书？有啥用啊？现在不都不写篆书了吗？笔划这么多，看着就头晕，怪不得把心宝儿累晕了，心宝才这么点点大……”
他叨叨个不停，雁沈绝充耳不闻，眼睛只定定的看着心宝。
二哥哥淡淡的道：“是心宝自己想学，觉得字儿就像画儿一样，挺有趣的，不然我何必费力气找篆书教她，不就是为了让她觉得有趣儿，才愿意学吗？”
三哥哥知道自己脑子不够用，对俩哥哥还是很服帖的，哼了一声，就不再出声抱怨了。
元老爷子垂着眼，一声不吭。
这个解释其实很合理，可是在这个时候，唐二郎解释，就不合理。
按着这对兄弟的相处方式，按着唐二郎的性子，尤其心宝还睡着，他应该不会解释，只会叫弟弟先闭嘴。
这个小徒弟，或者说这个小福星身上，有秘密啊！！
又等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安顺进来请示，沈二爷便招呼：“要不，大家还是先吃饭？心宝只是在睡觉，让她睡会儿没什么的。走走，我们先去吃饭。”
几个人都不应，只有二哥哥礼貌的道：“我就不去了，不如师父你去吃？”
元老爷子摆摆手：“收了个糟心徒弟，吃不下去。”
糟心徒弟梁若虚：“……”
这茬儿算是过不去了，他真是好冤。
又隔了不大会儿，心宝再次张了张眼。
她眼睛只张开了一半儿，迷迷糊糊的叫：“小仙哥哥？”
雁沈绝一步跃到了床前。
下一刻，好几个人冲到了床前，吓的团子睡意一下子就没了，大眼睛连眨了好几下，喃喃的道：“怎么，怎么这么多人？？”
唐三哥挤开旁人，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妹妹：“心宝儿，你没事吧？没事吧？”
“没有？”心宝大眼骨碌碌，想了想，理直气又壮：“心宝今天什么事都没干！！没有藏糖糖也没有偷吃药和花！！”
哦豁！
众人都是又无奈又想乐。
元神医想要挤进去：“心宝心宝！你终于醒了，我找着了一种不认识的种子，你瞅瞅！！”
元老爷子怒喝：“元广白！！”
他把他揪回来，恨铁不成钢：“一把年纪了，能不能有点眼力价儿？人家娃娃才刚醒，你让人缓缓行不行？”
元神医很是不服：“一觉醒来，精神头足足的，不是才好说话？”
“那也不是跟你说话！”元老爷子训斥他：“人家哥哥等一下午了！你一边去！”
把元神医给气的哟，跑到他身后，用尽力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才气呼呼的坐到屋角，继续研究他手里的种子了。
床前挤的满满当当，心宝根本都没看到他，也没听到他说话。
唐三哥抱着妹妹就不撒手了，红着眼圈儿道：“心宝儿你吓死哥了，你才这么小呢，还是个小娇娃娃，你什么都不用干，让哥去干就行，哥皮糙肉厚的，下多少力吃多少苦都无所谓，哥能养你，心宝想要什么哥都给你买，心宝不用念书也不用学武，心宝就玩就行……”
二哥哥无奈的道：“三郎。”
唐三哥怒道：“我没说错！别家的小姐哪个不是娇养着！哪个都没心宝儿好看，没心宝儿可爱！凭什么心宝就不能娇养着，她才多大点儿！你们天天逼她学这个学那个……我替她学行不行！”
心宝完全想不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一脸懵的伸出小胖手，摸着哥哥的头，一边睁着大眼询问的看向二哥哥。
外头元老爷子又坐下了，向梁若虚比了比手，意思就是，听到没，这就是小孩子的逻辑。
梁若虚微微凝眉，极端正的面容十分严肃。
他觉得有什么朴拙又滚烫的东西，正飞奔而来，便如滚滚长流水，洗净了他满心的世俗，让他重新忆起了初心。
二哥哥推不开大块头弟弟，索性也不推了，坐下道：“心宝，你刚才练武，累晕了。”
啊？？心宝吃惊：“不可能呀！我很厉害的！”
雁沈绝只静静的看着她。
二哥哥道：“是很厉害，可你就是累晕了，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昏厥了三个多时辰，吓死大家了。”
他伸手摸摸她头：“心宝儿，肯用功是好事，可你太小了，你身体撑不住，欲速则不达，拼命练只会伤身。”
心宝有点不服气：“可是，小仙哥哥说，练武都是从三岁开始练的。”
团子一叫到他，雁沈绝眉睫微颤，这才回过神儿来。
他缓缓的道：“是。很多功夫，的确可以从三岁开始练，但大多都是从五岁开始的。但你的情形不一样。心宝，你不要把自己当成三岁小孩，因为你病了三年，这三年中，你几乎没用自己的力量做过什么活动，就连翻身都是家里人帮忙，所以你身体跟一般的三岁小孩不一样。也所以，我教你，是从走路开始教的。”
他伸手摸了摸团子的小脸：“你有没有想过，走路是多大孩子学的？是一岁左右的孩子学的，你就把自己当成一岁小孩，所以，睡的多一点，以及容易累容易困，反应慢，这些都很寻常……我教你走路，教你呼吸，是为了让你尽快恢复到三岁的样子，等我觉得你可以练招式了，我就会教的，你自己不要急。水到才能渠成。”
第222章 吓死你们这伙弱鸡
二哥哥也劝她：“心宝，世上事哪有十全十美，我能念书，学武却是寸步难行；三郎能学武，学文却是一窍不通，你与草木上十分擅长，那学文学武就算不成，也没什么的。”
“对啊，”四哥哥也忍不住插言：“学武这么辛苦，学不会也正常，没必要这么拼的，有小绝和三哥保护你呢，你又不用亲自动手。”
唐三哥：“对！！”
“等等！”外头的沈二爷，终于忍不住插话：“可是心宝的资质很好啊？非常好啊！！”
“对的，”雁沈绝也道：“心宝学武的资质极好，起码不会比我差。”
元神医远远道：“对啊，好着咧！要是先天资质也能分个品级，那小绝和心宝绝对能排个一品！唐小三都比不上！”
众人：“……？？”
所以，这是一堆废柴在自顾自的同情天才吗？
哪怕是尚未长成的天才，也是天才啊！！
元神医还趁机出气：“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想当然的同情人家天才！呵！等人家能学了，一日千里、万里、万万里！！吓死你们这伙弱鸡！！”
元梁唐·读书人·弱鸡：“……”
扎心了。
面对二哥哥无语的眼神儿，雁沈绝很平静的道：“我只是说不到时候，从未说过心宝资质差，就算学文，我也从未说过心宝资质差。筋骨难练，起码要半年才会渐渐有起色，但气血见效快，如今就能明显察觉到心宝思维流畅，说话顺畅，记忆力也在慢慢变好，纵不是过目不忘也差不多了，将来还会更好。这样的姿质，怎么能算差呢？”
众人：“……”
真正的废柴·不文不武·四哥哥，无语凝噎……
所以，什么时候过目不忘成了大白菜，遍地都是了？？
两位哥哥深受打击，只有唐三哥无缝切换，迅速从“我妹儿好辛苦好可怜”，转到了“我妹儿果然是个天才”！！
他得瑟的道：“你们都听到了没！！我妹儿是天才！我妹儿根本就不用这么辛苦！她现在想咋玩就咋玩！将来不用学就会！而且一会就……可会了！会的你们眼皮子乱蹿！！”
你就听懂这个了？
二哥哥心累的道：“那叫眼花缭乱！！唐时昌，我求你了，你念点书吧！！”
但凡肚里有半滴墨水，不求四个字了，说个俩字的词儿，也比“一会就可会了”强！！
唐三哥道：“我要是会念书，你将来还咋管我？我咋能服你？？你就这一点比我强了！”
二哥哥道：“我可稀罕管你了，我可担心你不服我了！”
“呵！”唐三哥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说反话？你别口是心非了，我知道你就是稀罕！阿娘说了，你就是爱操心，啥都管，不让你管你能急死！”
二哥哥：“……”
他被这个铁憨憨逗的笑出声，用力拍了他一巴掌。
当然了，他的用力，对铁憨憨来说跟挠痒痒也差不多了，他拍的手都疼了，吸了吸气，唐三哥完全没感觉，细心的帮妹妹穿好外衣，又蹲下帮她穿好鞋子。
被抢了活儿的雁沈绝：“……”
心宝穿好衣服，洗了手，被三哥哥抱去吃饭。
本来就一直练到中午，又昏睡了一下午，心宝饿的不行，自己一个人吃光了一碗白米饭，还被三哥哥和雁沈绝投喂了不少肉和菜。
二哥哥看的担心起来：“吃这么多没事吧？”
唐三哥道：“一茶盅子饭也叫多？”
“你闭嘴，”二哥哥又拍了他一巴掌：“你家茶盅子这么大？”
唐三哥道：“这我师父家，也相当于我家了！是不是师父？”
沈二爷：“嗯。”
二哥哥：“……”
雁沈绝道：“没事，心宝如今睡的晚，今天应该更晚，可以吃的多一点。”
他喂了她半盏茶，才跟她道：“所以心宝，以后我们就说好了，不管学文还是学武，都须按着我说的进度来，我说了，听不听在你。我自会去请教舅舅，你不用担心。”
心宝吃饱了，懒懒的像个小奶猫，小脸红扑扑，大眼水汪汪，更加可爱。
她偷瞄了一眼梁若虚：“那下次有人欺负你，我帮你骂他，你帮你打他。”
她只说了“你”，没说“我”。
“好，”雁沈绝就道：“谁欺负心宝，欺负我，我都打他，心宝说什么时候打，我就什么时候打，心宝说打到什么程度，我就打到什么程度。”
梁若虚：“……”
莫名觉得哪哪儿都有点疼。
等大家吃完饭，元神医就在门口等着，道：“行了吗？行了吗？我现在能跟心宝说话了吧？”
他凑上来：“心宝你看，这是什么？”
这会儿天都昏暗了，心宝借着天光看了看，他手帕里包着一个心形的豆荚，还有几枚小小的种子。
她一时居然没认出这是什么种子！！
雁沈绝把蜡烛凑过来，她瞅了瞅，仍旧觉得这大豆荚非常陌生。
于是她去洗了手，擦干了，才小心的把大豆荚拿了起来。
还没等她判断这是什么，脑海中的大石头就突兀的浮现了。
比起上次遇到鬼兰时，只闪现了约摸半秒，看都看不清，这一次，足足停留了大约三秒的样子。
她能清楚的“看”到石头一角，那株花清晰的闪现，甚至慢慢的成为一个花丛的样子。
心宝福至心灵，失声道：“是罗盘草！！罗盘草！！”
罗盘草，在大约公元前2世纪，也就是中华的汉朝时就已经灭绝了，但提到心形，现代人应该无人不知。
人们之所以用这个跟真正的心脏长的不一样的心形?，来代表爱情，正是因为这种草。
这种草，据说它长着细细根茎和黄色小花，便如一朵小雏菊，但是茎秆和根部会产生辛辣的汁液，这在当时是一个极为轰动的发现，它让古代非洲人头一次知道了辣。
随着大家的日益习惯和喜爱，罗盘草风靡一时。
靠着贩卖罗盘草，古希腊昔兰尼成为最有名和最富饶的城市，他们甚至把这个心形图案刻到了钱币上，成为城市的象征。
而且不止如此，罗盘草可以医治伤寒感冒发烧消化不良等等病症，在那个放血疗法吃屎疗法盛行的时代，罗盘草的存在无疑是一股清流，有效又没有副作用，而且它还能避孕，这同样是划时代的发现。
总之，这种草可以说是大名鼎鼎。
但可能正因为它太受欢迎，所以早早的灭绝了，只能在典籍上去了解这种东西。
可如今，在这个曾有唐宋的大中华，时至今日，她居然看到了罗盘草？？
她险些喜极而泣。
第223章 最最最重要的事
元神医催她：“心宝心宝！你快说，这是什么啊！！”
雁沈绝微一皱眉。
二哥哥过来笑着问道：“二叔，这是哪来的？”
“嘿嘿，”元神医笑道：“我这不是发现了他们藏种子的地方么，我就悄悄的进去，每一个袋子都打开看了看，就发现了这种奇怪的种子……”
元老爷子：“……”
他向沈二爷道歉：“家门不幸。”
沈二爷并不在意：“没事。”
元神医说完了，才意识到他这个主人还在这，立刻转头道：“你也别生气，我没给你弄乱，我全整理好了！这么着，你们家将来要是谁生病了，我不收你药钱也不收你诊金！免费给你治！这总行了吧？”
元老爷子：“……”
无缘无故咒人生病，这在文人看来简直太不礼貌了。
但对沈二爷这种江湖人来说，却很有用，很实在，很及时雨。
沈二爷眉头一挑，笑着施礼：“那就多谢了。”
两边言来语去的空儿，心宝也缓过来了，她就给元神医解释了一下这种草。
元神医一听能当药用，就很感兴趣：“能种吗？”
“应该可以吧，”心宝认真道：“等明天，天亮了，我再看看。”
糯米团子架势十足，偏偏旁边那几个人，没有一个觉得好笑或者奇怪。
元老爷子和梁若虚对视了一眼。
大家各自散了。
心宝睡了一下午，又乍见罗盘草有些兴奋，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到过了亥时，才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子时的钟声，自钟楼远远的传了过来，像敲在人心头……
梦中，石头上的花卉越来越清晰，那一方小世界也在慢慢变幻，自远而近，自云雾茫茫，到海晏河清……处处云阶月地，瑶草琪花，苍茫的声音发自天地之间，有如滚雷隆隆。
……
假如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他们，你可愿意？
我愿意。
提前六年强行醒来，身体将无法承受，你可能会变成傻子疯子，常人能轻易做到的事情，你可能要花费十倍百倍的努力……
我不怕。
……
这一道声音似她非她，发自心底，斩钉截铁：
只要家人都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他们护我这个累赘，如珠似宝，我护他们一生一世，平安喜乐。
……
心宝沐浴着晨光醒来，张开眼睛时，整个人仍旧恍恍惚惚。
她脑海之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仙境般的美景，残留着那种又悲怆又坚决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可是，梦中发生了什么，她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为何会这样？她明明已经在恢复了呀？
有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心宝？心宝醒了？”
心宝转眼看他。
小哥哥微微低头，逍遥巾自肩垂下，整个人美如画，自带仙气。
她轻声道：“小仙哥哥。”
“嗯。”
“我做了一个梦。”
他微微偏头：“什么梦？”
心宝长吸了一口气：“我梦到，我的大石头好像更厉害了，又大，又漂亮，有花，还有香气……而且我还梦到有人在跟我说话，我觉得那番话，很重要很重要，非常的重要，可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我说了什么。”
雁沈绝微讶。
半晌，他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可能是天意。”
她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为什么想不起来是天意？”
小少年瑰丽的眉眼满是温柔：“不管这石头是什么神迹，它都已经给了你很多很多，它能够在‘前一日’提醒你，让你为亲人避免灾厄，这已经足够了。之所以这一次你梦到了很重要的事情，却想不起来，可能是因为还不到时候，想来，等到了你需要知道的‘前一日’，你自然就能想的起来了。”
“这样，”心宝恍然点头：“应该是。我只是有点担心。”
“不用担心，”他道：“你已经足够努力了，不管知道了什么，你都已经没办法更努力了，所以，不必担心。”
心宝再一次点头。
她小手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失而复得，好像万般感慨。
她忍不住张开小胳膊，抱住他：“小仙哥哥抱抱。”
雁沈绝嗯了声，安静的揽着小团子，并不大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小脑袋。
两人安静的依偎了一会儿，雁沈绝才道：“发现罕见的草木，会在石头上出现，这可能就是石头变大的缘由。”
心宝点头，“对的。”
她也觉得是这样。
她来这儿之后，发现了很多很珍贵的植物，甚至还有已经灭绝了的一品碧、琼花和罗盘草。
所以濒危、稀有和已经灭绝了的植物，应该就是这石头变大的原因了，她前世，或者说她去异世界学来的知识，应该就是用到这种时候的。
罗盘草要怎么种，没人知道。
心宝也只能是……咋说呢，跟着感觉走。
幸好这种心形大豆荚足有四个，拆开有十余枚种子，可以实验不止一种种法。
所以心宝不止种在了沈家的暖房里，还跟着雁沈绝回村，在家中暖棚里也种上了。
前一分钟，团子还在运筹帷幄挖坑刨土，下一分钟唐青山进来了，道：“回来了？”
团子一转身，顿时变成了真正的三岁娃，软乎乎张开小手手：“爹爹抱！！”
唐青山本来想说身上脏，但看闺女委屈巴巴加上一身土，也就上前两步抱了起来，心宝哭唧唧告状：“元伯伯家有一个坏蛋，欺负小仙哥哥，害的心宝生病了。”
唐青山讶然：“心宝生病了？”
“对的，”心宝虚弱的靠在爹爹怀里，好像一根手指头都举不起来了，“心宝好累，心宝好惨，心宝要爹爹亲亲抱抱才会好。”
雁沈绝：“……”
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手指划破一个小口子，自己掰大点儿，然后去找爹娘亲亲抱抱的小娃娃啊……
雁沈绝很大人的叹了一口气：“叔叔，现在没事了，另外，唐二哥托我与你说一件事。”
唐青山点了点头，又问：“那心宝是真的生病了？”
好吧，雁沈绝只能先把这件事情说了，唐青山细问了几句，点了点头。
然后雁沈绝才把二哥哥之前交待的事情说了，一边又道：“先生我已经找好了，是个秀才，等什么时候需要就叫他过来。”
唐青山点了点头：“这事不急，等搬了家再说。”
第224章 领导不在就摸鱼
雁沈绝又道：“另外，这几个暖棚，尤其心宝种的这几个，珍贵之物越来越多，不可不妨，我叫人做道铁篱笆吧。”
心宝顿时忘了装生病，支楞起来猛点头。
毕竟，科研基地的东西被偷，真不算少见，对小偷来说啥也不是，对她来说就损失巨大。
唐青山眉梢微凝。
他道：“先别，先找人略微守一守，别叫人进就成，我招呼人把这几个菜棚种上菜再说，也就两天，种完再做。”
雁沈绝点了点头。
两人说完了正事，雁沈绝伸手抱走了心宝，问她道：“回去换衣服？”
心宝摇了摇头：“去找阿娘。”
于是他抱着她去找了林娘子，然后他就看到团子展现出了神一样的演技，再次一秒虚弱，哭唧唧的投进了娘亲怀里：“阿娘！！元伯伯家有一个坏蛋，欺负小仙哥哥，害的心宝生病了。”
林娘子一皱眉：“怎么回事？什么坏蛋？娘去打死他。”
即便爹娘完全不是一种风格，团子仍旧一招鲜：“心宝好累，心宝好惨，心宝要阿娘亲亲抱抱才会好。”
雁沈绝：“……？？”
好像，除了称呼不一样，全都一样吧？
雁沈绝不得不再一次解释。
一边解释着，唐大哥就过来了。
即便心宝对娘亲表演的时候，唐大哥全程旁观……也不妨碍团子被娘亲揉舒服了之后，往大哥怀里一倒，奶声奶气的撒娇：“元伯伯家有一个坏蛋……”
一个字都没错！！
唐大哥一脸心疼的配合她表演：“心宝儿乖，小可怜儿的，大哥抱抱……”
幸好不用再解释一次的雁沈绝：“……”
等跟家里人撒过一圈儿娇，被爹娘哥哥全都哄过亲过
ua过，心宝整个人都像充满了电，幸福的直冒泡泡，巨开心，巨满足，团生圆满。
因为说好明天开始种菜，所以唐大哥就开始准备要种的菜种子。
本来也准备这两天开始种的，像土豆都已经催好芽了，需要泡种的先泡上。
心宝在旁边跑来跑去的帮忙/添乱……她主要是想了解了解现在都有什么蔬菜，一边帮忙一边听，就发现土豆红薯辣椒什么的都已经有了，但像番茄和西兰花大概好像还没有？
因为元神医和沈二爷加起来占了三个暖棚，所以余下的只有七个了，主要也就种一些常见的蔬菜，先既着自己吃，若吃不了也可以卖。
而且，唐青山不愧是个成功的商人，他起先的确不想再做生意，可如今情况不同，有元老爷子这座现成的大山撑着，所以他问过心宝能种之后，就与元家商量着，留出来了两个大棚，准备专门种葡萄。
葡萄这种东西，就算是有冰的人家也是留不了几天的，所以，这寒冬腊月的葡萄，以及春天的葡萄，真是要多么值钱就多么值钱，到时候可以找几个大户人家，卖一次之后就不愁卖的，拿棉被一包，也大可以卖远一些。
这就算是暖棚的赢利点了。
唐大哥跟心宝小声商量：“到时候我们当着人先种，种完了之后，没人的时候，心宝再去动一动，咱就试试，能活就活，不能活就心宝重新种。”
心宝蹲在大哥膝前，心领神会的点头：“好。”
唐大哥又道：“你是不知道，咱爹多狡猾……咳，聪明。他看起来挺随意的叫了两个人，我一瞅啊，这会说话的爱说话的都在里头了。”
他自己笑了几声，看妹妹直点头儿，忍不住点了她一下：“小臭宝，大哥说的你听懂了没有就点头？”
心宝道：“听懂了！”
不就是等将来，若是他们的菜地跟别人不一样，有这些人在，就不用他们自己解释了么！
唐大哥失笑道：“行，心宝是个小聪明！！”
他又道：“不过借就着花和药，小绝不说要弄个篱笆么？那也不用太担心这个了，一般也不许进来瞅。”
他一边忙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妹妹说话，差不多弄完了，就把驴车牵出来，把一盆子一盆子的种子，先送去暖棚里放着，明天可以直接开工。
心宝就像一个趁领导不在就摸鱼的社畜，大哥哥在家的时候她超级积极，忙前忙后，简直就是一个勤快宝，大哥一出门儿，她立刻就跑回屋看雁沈绝。
雁沈绝叫人把小破屋墙上钉上了布，钉的很平，就像白墙一样，然后在上头写千字文。
他年纪虽小，在功夫上却很有大家风范，信手拈来，返璞归真。
就比如说现在，墙很高，字很大，他就直接桌子摞椅子，椅子摞凳子，本来应该颤微微的，但他却坐的稳稳当当，一手笔，一手砚，写的十分从容。
这个写法，跟在沈家是一样的，都是一个小繁体字，旁边一个大字篆书。
心宝现在，在有意识的训练自己的照相机记忆。
譬如说现在，她就把例如“天”字的两个体，楷做为一个小的“图像”存储在自己的脑子里，然后把整个千字文，也做为一个大的“图像”存储在脑子里。
这样，即便有的字确实笔划太多，就好比头几句里头，“寒来暑往”的寒字，篆书里光叉子就有四把；也好比“云腾致雨”的腾字，篆书笔划多的就像乱草，对着描都描不对……但是！！
但当它成为一个图像之后，她看到时，就会把它旁边的繁体字连带着想起来，眼熟能认识就够了，哪怕一句话里有一两个字认不出来或者认错了，但话意也差不多能判断了。
反正几天下来，她能感觉到明显的进步，脑海之中，好像出现了一个进度条：
照相机记忆已恢复▂ ▂ ▃ ▄ 30% 。
就，有点爽~~
心宝一边看，一边不住的赞美他：“小仙哥哥，你写的可太好看啦！你坐的可太稳啦！你可太厉害啦！”
雁沈绝往下看了看，就见团子仰着小脸儿，合着小手手，乌溜溜的大眼骨碌碌的，小模样儿就像一只小奶猫，真是可爱的叫人一见就忍不住要微笑。
雁沈绝弯着嘴角。
团子以前是软乎乎的呆，现在是话唠的呆，但总归都很呆……因为她明显就深深觉得，赞美他，安慰他，亲亲他，抱抱他……这就是她身为一个团子的责任和义务。
因为现在她还不会干别的。
她没有想过她什么也不干这个可能。
真是呆呆惹人爱。
第225章 最值钱的就是自己
雁沈绝只写了千字文，毕竟这个屋住不了几天了，等到了新屋还要再写。
写完了，雁沈绝就骑上马儿带着她，去邻村的邻村剪葡萄枝了，准确的说，是去看旁人剪葡萄枝了。
毕竟葡萄扦插要用硬枝做插条，如果要种两大棚，一棵两棵的葡萄藤真不够剪的。
正常来说，葡萄扦插要夏天成活率才高，春天也勉强可以，但这个时候扦插就从没听说过了，但钱到位了啥都好说，元大哥都联系好了，人去了只管剪，除了主人家看她们的时候，满眼写着“人傻钱多”之外，一切都很顺利。
葡萄棚里已经扎好了一道道的n形架，扦插之前还要做畦，唐大哥特意去挖了一些沙土，掺进畦土之中，这样是为了排水好。
剪的小枝枝是要带叶子的，小手指那么长一段儿就可以，下头剪成斜的，插好了把土踩实，再浇透水。
这对于庄户汉子来说就不是个活儿，几个人玩儿一样插完了两棚，然后就去种菜了，心宝跟雁沈绝在几个棚之间来回的溜达。
团子自觉得什么都没露出来，可一个糯米团子，总是躲在一个什么地方，歪着小脑袋，大眼忽闪忽闪，暗中偷看你的样子，简直萌到不要不要的，萌的几个庄户汉子都一脸的姨父笑。
但雁小郎“不好惹”之名在鱼塘村很响，有他在旁边杵着，也没人敢过来逗她。
心宝现在心里存不了事儿，等的很着急，看了好几遍，终于等到他们插完走了，心宝迫不及待的拉着雁沈绝的手就进去了，一边伸出小手手给他，叫他给挽袖子，一边就道：“小仙哥哥，你帮我把风！！要有人来你要快点叫我！！”
她小脸严肃。
雁小郎被萌了一脸，抿着唇，强装出认真的样子：“好的，你放心。”
心宝这才跑过去，把葡萄枝枝一个一个的整理，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才算是她种的，而这些庄户汉子干活又实在，又有劲儿，地都踩的非常实，雁沈绝也是无奈，只能去拿了个铁杵，先帮她把地震松了，然后再让她过一遍。
对团子来说，这活儿就不算小了，费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过完了一排。
心宝一身土，坐下喝水，直累的小脸儿发红，雁沈绝跟她道：“下一排，我们不挖了，你就每一个都摸一下，然后做个记号，下头的不用动，我们来对比一下。”
心宝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就这么做了个试验。
而且这种乡下地方，是真的闲人多，一边种着，还不时有人过来看他们的葡萄架子，所以心宝只改了一棚，然后外头叫太平守着，不许人进，旁人只能去看另外那个棚子。
隔了一天再去看时，心宝和雁沈绝挖开过的，和心宝只简单碰过的，都在茁壮成长，长出来了一小截，看起来长的也差不多，但同在一棚中，心宝没有碰过的，就基本不长，但看起来也没有死。
按理说葡萄扦插之后总得两三年才能结果，不过，假如心宝种的比正常草木生长快五六倍，那今年……还真有可能结个果给她们瞅瞅。
与此同时，唐大哥也利用这个时间，把“谁谁种了名贵草药”和“谁谁种了名贵花卉”的事儿秃噜了出来，然后在几个老成持重的叔伯建议之下“恍然大悟”，决定扎一道篱笆。
这样一来，可以等扎完篱笆之后，心宝再去整理另一个暖棚的葡萄。
雁沈绝原本不在意这些的，但因为这两天住在唐家，有时候听唐青山和唐大哥只言片语，才发现就连这一点点小事，也是有门道儿的，只不过多说两句话，结果就会大为不同。
如果直接扎篱笆，他们会觉得是在防他们，觉得他们翻脸不认人。
可现在，他们只会觉得他们防的是皮孩子和小偷，毕竟，这些东西又不是唐家自己的，家里都有熊孩子，也不知道个轻重，真不小心弄坏了，他们也赔不起。
而这会儿，林娘子也接受了任务，把过了年，他们要给小五小六请先生的话头放了出去。
提前放出去，让大家先羡慕一下，也先有一个先生是唐家的概念，那么到时候，唐青山再去找老族长说，族里的孩子可以来上学，大家才会感激。
倒不是图他们感激，而是既然做了，凭什么要被当做理所当然？
雁沈绝把这些平素从不放在心上的小事情，琢磨了一下，居然觉得有点有趣，这对他来说，还真是一个难得的体验。
唐大哥进来笑问：“你们去不去县城？我听大元哥说四郎卖花，卖的还挺好的，我们去看看？”
心宝立刻站起来：“去看去看！万一四哥哥不会卖怎么办？”
她好忙！这边需要她！那边也需要她！
前几天，唐大哥和唐四哥带着契书去了沈家，沈二爷一看契书就笑了，但也没多说，就叫霍云涛与他们签了。
唐大哥过来，本来就是代表唐青山，很快就回去了。
元摇初和双胞胎都属于玩心重的，一直催着出去卖花，倒是唐四哥非常的慎重。
他向沈二爷请教花的知识和价格，沈二爷笑道：“你不用紧张，本来就是剪下来不要的，能卖够花盆子钱就不赔。我不差这些银子，你们家也未必差，在这事儿上，最值钱的就是你自己。心宝儿觉得你喜欢做生意很重要，为你种了这么多花，你别辜负了她的心意就成了。”
唐四哥不由深思。
于是他不急着卖，先去花木街去转了几圈儿，对照着花谱，了解每一种花的状态和价格，同时看旁人是怎么卖的，年纪不大，倒是很有耐心，一蹲就是一天。
接连几天下来，连霍云涛都觉得稀奇了，跑来问他：“你天天看什么呢？有啥好看的？不嫌冻的慌啊？”
唐四哥只是腼腆笑笑，霍云涛心痒痒的追问：“你说说呗，还保密呢？”
唐四哥有点不好意思：“不是保密，没啥可保密的，是我只想到了一些小事情，我觉得这些事情，可能人人都知道，只有我傻，才刚刚知道。”
霍云涛趴在椅子背上：“没事儿，说说，说说！”
第226章 四哥哥棒呆了
被他催着，唐四哥便拿出一个小本本，轻声道：“例如，我发现每一家店，大都是有熟客的，熟客进去之后，通常不会看店里有什么，而是直接就问，‘来什么新货了’？或者直接说‘那xx在哪？带我去看看’，他们目标都很明确，也有的明显是店家派人知会过的，所以就冲着那个来。但不管怎么样，全都目标明确。”
“也有一种，似乎比前一种人更加内行，就是，大部分的花他们家里应该都有了，所以对新货什么的也不大感兴趣，就像一个习惯一样，每天都来转一圈儿，几乎不买什么，但是看到之后就会很果断买下，譬如之前买走我们一品碧的那位。”
“这两种人，都属于内行人。”
霍云涛听的津津有味。
唐四哥看他愿意听，也有些高兴，声音也大了一些，继续道：
“另外还有一种，大约是买来送人或者听主人吩咐来买的，这种来的大多是管家，他们自己不懂花，就专进大店，专挑贵的，好不好全靠店员一张嘴，买的都是大的、好看的。”
“还有一种，就是普通人，可能是收了粮食手里有点钱了，也可能是家中有些什么喜事，或者需要招待什么贵客，想买两盆花摆摆，这种人哪怕穿的不差，心里也是怯的，会一直在街上转很久，也不太敢进店，会絮絮的问很久才会买，伙计也不爱搭理他们……”
他随说，霍云涛就直点头儿，一边比了个大拇指：“不错！没白冻这几天！真看出事儿来了！这些我都不知道！”
唐四哥被他夸的，大眼微微发亮：“所以，我在想，我要卖的，就是这种人！！咱们种出来的花，名种是有，但不多，如今也不算大，卖不了多少钱，反倒是平价的花木最多，本就不宜卖的太高！所以我在想，我要卖的，就是这些寻常人！！”
“他们可能不太富有，但手里都是有余钱的，他们想买花，想附庸风雅，却不得其门而入，那我就给他们打开这个门！！很多有余钱的人没想过要买花，那我就来告诉他们！！这种事情，一个带一个，积少成多，薄利多销，不会比卖名贵花赚的少！”
霍云涛被他说的也有些兴奋：“成！成！你说咋办，用人我有的是，或者要干啥，你直说！”
他大力一拍唐四哥的背：“放手做！哥看好你！哥跟着你一起赚钱！”
于是唐四哥挑出了玉兰、菊花、水仙做为“主打”，然后又把大盆的早梅做为中档的，茶花做为更高一档，在街上支了一个大棚子，就开始卖了。
据说头一天就卖了足有二百盆。
等第二天，心宝和雁沈绝、唐大哥到县城的时候，还没到那一处，就能看到几个笑容满面的青年，满街问着人：“快过年了，买盆花摆摆啊！”
“快过年了，不买盆花摆摆吗！”
这种方式，真的特别洗脑，特别拉人。
国人历来就重视过年，一过年就跟东西不要钱一样，啥都想买点儿，这话一说……谁听了都忍不住要想，对啊，快过年了，买盆花也行啊！
但凡你稍微意动，那人就接着说了：“便宜！可便宜了！就跟不要钱一样，来来，过来瞅瞅！瞅瞅又不花钱！”
一听说便宜，好些人就略微放心，再一想也是啊，瞅瞅又不花钱……就跟着过去了。
就连唐大哥三个人，也被人问了，唐大哥也接下话，跟着他们过去了。
霍云涛背靠屠龙门，做事嚣张，他们直接在花木街入口不远处，设了一个大棚子，这会儿已经挤的人山人海。
而且别出心裁的，编了一些顺口溜儿，好些人正满街喊，例如：“过年摆菊花，来年发发发！腊月种玉兰，红火大半年！”
不止如此，假如你买了菊花吧，还会教你几句养花的要点，例如，“菊花就像小老头，晒太阳没够，干透再喝够，上冻搬屋头。”
真的是，一下子把菊花喜光照，喜欢水浇透，土干再浇，低温结冰了就得搬进屋……种种养殖要点，全都说清楚了，也避免这些人怕不会养就不买。
心宝来回瞅着，直瞧的大眼锃亮。
她喜欢钱，钱能给她安全感。
但她并不是一个会做生意的人，她完全是凭着记忆力好，能把日常生活中一些营销案例什么的全记住，然后再说出来……自己并没有啥独创的想法。
可四哥哥只是一个小孩，却能无师自通的想出这么多主意，能够精准的选对目标用户群，能够用顺口溜和问话来洗脑，让没想买花的人，都生出买花的念头……还能站在顾客的角度，打消他们的后顾之忧……真的棒呆了！棒呆了好么！！
反正他们就这么打眼看着，那一处真是挤的人山人海，而且好多人都买了花，笑容满面的挤出来。
心宝转头问雁沈绝：“小仙哥哥，我们种了多少花花呀？”
雁沈绝张口就来：“三千六百余盆。”
心宝吃惊的瞪大了眼：“这么多吗？”
雁沈绝点了点头。
心宝自己一个人吃惊了一会儿，想想又觉得还是合理的。
就普通家里养的花，剪剪枝子都能插个十来盆，更何况沈二爷这个是养在地下的，种种都像树一样，只种好枝子，一棵都有二三十盆，所以几千盆也正常。
三人反正也挤不进去，索性就近找了一家酒楼上去， 从二楼遥遥看着那一边。
唐大哥趴在窗子上道：“就这一会儿，卖了得有三五十盆了吧？今天一天能卖一千盆不？”
“能，”心宝用力点头：“哥哥一定能卖很多。”
“你冷不冷，”唐大哥把妹妹搂怀里，大手虚挡着她脸：“这小风吹的，怪不得要弄个棚子。”
雁沈绝拿过小斗篷，唐大哥张开手臂让他给妹妹披上，雁沈绝一边披好，一边就顺势把团子接了回来，团子用手抓着斗篷遮着脸，只露出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瞅着下头。
唐大哥没在意，续道：“一天一千盆的话，三四天就卖没了吧？”
心宝担心的道：“别家会不会偷偷学我们？也出来摆摊？”
唐大哥一摸脸：“还真有可能。”
忽听身后有人道：“不用担心。诶？心宝儿？”
心宝一回头，就见林爷和另一个气度不凡的老者，似乎是刚上楼，听到声音走了过来，心宝立刻两只小拳头一摆，拿了个姿势出来：“林叔叔万福。”
林爷被逗的笑出声：“心宝儿真聪明，连礼都会施了！”
唐大哥赶紧起身施礼，林爷笑着摆手，一边又道：“我爹想瞅瞅这卖花的，就你们这间有窗，跟你们蹭个窗户。”
第227章 该着你们发财
唐大哥赶紧道：“林爷快坐，我们换一间就是了。”
“不必不必，”林爷道，“大家一起坐，我们是后来的，把你们挤走，那成什么了！”
一边说着，就给那老者摆了个凳子，又拉着唐大哥坐下了，笑道：“前些日子你们送来的花生芽，味儿倒是鲜甜。”
唐大哥笑道：“林爷吃着好就好，我们也是在家瞎弄的，我们在村儿里置了暖棚，到冬日若有菜种出来，也送一些给林爷尝尝。”
林爷笑着谢了，又问：“这卖花的，有你的家人？”
“是，”唐大哥道：“舍弟在下头。”
林爷问：“你可知这生意，就是这顺口溜什么的，都是谁的主意？”
唐大哥道：“正是我那四弟的主意，他没做过生意，是去花木街蹲了数日，瞧着旁人卖，然后才憋出来了这么些招儿，听着异想天开的，如今看起来，倒还不错。”
林爷微微点头，又问道：“你们家认识沈家的沈寿延？”
唐大哥想了一下，这层关系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道：“沈伯伯收了我三弟做徒弟，所以两家就走动的近了一些。”
林爷恍然点头。
心宝眼巴巴的瞅着他，等他们说完话。
林爷转头笑道：“心宝怎么了？叔叔脸上有花吗？”
心宝摇了摇头：“叔叔没有花，花花在下头……心宝想问叔叔，你刚才说不用担心，为什么不用担心呀？”
林爷笑道：“因为市面上这些花铺子，他们看你们卖的火，当然想学，可是他们学不了……因为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卖给这些人！他们的花圃里头，这种便宜的花，根本就不可能种那么多，撑死有个二三百盆，所以跟你们彪不起。再说了，这小县城才多大，等你们的花卖没了，该买的人也都买了，他们就算从旁处再运一些来，也卖不了多少了。”
心宝恍然点头，就是市场饱合了呗？
林爷顿了一下：“若是旁人，还要担心地头蛇硬抢，但你们背靠着沈寿延，这么亲近的关系，谁敢招惹？所以这一回，是该着你们发财了。”
心宝顿时就开心了，笑出了小白牙。
林爷笑了一声，又道：“你这个四哥哥，倒真是脑子好使，挺有门道儿。”
心宝猛点头：“对！四哥哥很厉害的！”
坐在窗前的老者忽然张口问：“他多大了？”
唐大哥道：“我四弟？虚岁十一的数了。”
老者吃了一惊：“才十岁？”
唐大哥点了点头，老者道：“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下头始终红红火火，人都有从众心理，一个抢就都抢，就跟不要钱一样，谁能知道这小县城里还有这么多有钱人。
因为顺口溜实在太顺口了，楼下有不少人在反复的念，小孩子也都学会了，跑来跑去的念着，效果出奇的好。
一直到临近中午，唐大哥主动道：“恰好遇到林爷，不如我做东请林爷在这儿用饭？”
林爷笑道：“不用不用，我们占了你们的地方，正好请你们一起用饭……”
唐大哥谦让了两句，林爷摆手道：“你一个小孩儿家，莫与我争，不然我可要不高兴了。”
唐大哥便谢过了，于是他们叫了小二来点了菜，一边通了名，直到这会儿唐大哥才知道，林爷名叫林求仁，这才算是正式认识了。
几人吃着饭，仍旧不时的注意楼下。
楼下的人也渐渐少了一些，唐四哥和元摇初几个人出来，估计是要倒替着吃饭。
唐大哥笑道：“四郎出来了。”
“哦？”林爷笑道：“不如请上来一起吃？”
唐大哥眼神微闪。
他听的出林爷对弟弟很感兴趣，这也许是他的一个机缘，但就算是，他也不想表现的那么上赶着，就道：“还是不必了，他们人多，只怕不方便。”
林爷点了点头，也没有坚持。
吃完饭林爷走了，唐大哥听顺口溜都听会了，就下去帮忙，心宝已经困了，直揉眼睛，雁沈绝就先带她回了沈家。
上了马车一摇晃，心宝就睡着了，雁沈绝用斗篷把她遮的严严实实，抱着她下了马车。
抬头时，才发现有几个乡下人打扮的男女，正在门前跟沈琢砺说话，其中一个妇人还拉着沈琢砺的手。
异常漂亮的小少年满脸窘迫，整个人僵硬的像一块石头，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抽开手。
雁沈绝这一下车，沈琢砺抬头看到，立刻抽开手向他施礼：“雁叔叔。”
雁沈绝点了点头，四目相对，沈琢砺眼中分明是祈求，但雁沈绝并未理会，脚下不停，抱着心宝往里走。
沈琢砺眼中闪过了一丝悲怆，随即，迅速垂下了眼，比常人浓密许多的长睫，遮住了漂亮的眼瞳。
后头几个人立刻又拥了上来，那妇人重新拉住了沈琢砺的手，拉着长腔：“我孬好不济也算是你娘，你可不能不管我啊，你哥大也大了，也该娶媳妇了……”
雁沈绝人都已经走进来了，却忽然脚下一顿。
他微微侧头。
这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情，以前，在他而言，确实是春风不过耳，但，可能是因为这些日子，沾了一些烟火气，他居然听进去了，而且还下意识的理解了一下。
即便听懂了，他也不觉得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奶团子维护他时的样子。
她气到发抖，好像这是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比她自己所有的事情都重要，能牵动她整个身心。
那个时候，他心里像被塞了一个火球，又酸又疼，却又甜又暖，回味无穷。
他其实不舍得把这种滋味分给别人，但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什么，他忽然想试一下，做跟团子一样的事情。
雁沈绝转回身，向着外头道：“小玉！我有事情找你，你跟我进来。”
沈琢砺明显的一愣。
其它人也是一愣，然后沈琢砺低眉顺眼的道：“是。”
他就道：“诸位，失陪！”
那几个人期期艾艾的还想说话，但看雁沈绝气度从容，一身贵气，又不敢再多说，沈琢砺就快步进来，然后略一点头，关上了院门。
第228章 我只喜欢心宝
雁沈绝继续往前走，沈琢砺沉默的跟上，到了拐角，雁沈绝直接抱着心宝回了房，全程都完全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
看着他走开，沈琢砺轻轻的松出来一口气，又放心，又失落。
等心宝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雁沈绝坐在椅中，一只手支着额，正在出神。
以前看电视剧时，她一直以为一手支额什么的，只是在摆pose，直到认识了她的神仙小哥哥，她才发现，对于某些规矩礼数刻在骨子里的人来说，身体微斜一手支额什么的，已经是一种非常放松惬意的姿势了……
他们是不可能葛优瘫的，永远都不可能。
她忍不住傻笑了两声。
雁沈绝转头看她，见她眼睛睁着，才起身走过来，道：“醒了？笑什么？”
心宝整个人还有些懒懒的，想再偎一会儿，就糯糯道：“还没醒。”
雁沈绝摸了摸她的小辫子：“那就再睡一会儿。”
心宝大眼还带着睡意，雾蒙蒙的看着他：“小仙哥哥，你怎么了？”
“嗯？”雁沈绝道：“我没有怎么？”
他顿了一下，又道：“心宝觉得我怎么了？”
心宝眼睛又张的大了些，仔细的瞅了瞅他：“心宝也不知道，好像很开心，又好像不太开心。”
小少年轻轻的笑出声。
他的桃花眼，还带着几分孩童的清亮纯真，笑起来时，真是漂亮的出奇，好像阳光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折射出许多许多缤纷的光芒。
心宝问：“那你是在开心吗？”
少年难得的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
他很认真的跟心宝讲了他做的事情。
心宝的眼睛张的大大的，调度了全部的cpu来倾听和体会。
他是一个不能感知旁人情绪的人，也是一个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的人，虽然他有舅舅有表兄，可是他们之间相处，完全没有家人的感觉，他似乎只是基于责任，或者其它“应该”的东西，与他们和平共处，他接收不到他们对他的关心，也没有办法反馈同样的东西。
他没有与人正常相处的能力。
但他终究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哪怕有很多可怕的东西，强行让他长大了，可其实，他仍旧只是一个小孩，他想要朋友，想要家人。
所以，他在还没有察觉到自己“想要朋友”的时候，就在本能驱使之下，学着她的样子，迈出了一小步。
他真的是一个超可爱超纯粹的人，哪怕生活给了他这么多阴暗的东西，他却仍旧愿意试着付出阳光。
心宝忽然一骨碌爬起来，扑进他怀里，双手搂住了他。
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糯米团子热乎乎的，香香软软，雁沈绝被扑的向后一仰，然后迅速搂住：“怎么了？”
团子趴在他肩上，小奶音软软的：“我想让每个人都喜欢小仙哥哥，小仙哥哥也喜欢每一个人，但是所有人里头，最喜欢我，”她退回来，比着自己：“最最最喜欢我。”
雁沈绝浅浅笑道：“我不喜欢每一个人，我不是‘最’喜欢心宝，我‘只’喜欢心宝。”
“不要这样，”心宝摇头：“不要只喜欢心宝。”
雁沈绝微怔：“为什么？”
心宝想了想，举了一个例子：“就好像哥哥卖花一样，卖一盆花，就有一份钱，卖两盆花，就有两份钱……小仙哥哥只喜欢心宝，心宝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也只有一份钱，心宝想让你有很多很多份钱！最多最多的钱！只要你最最最喜欢心宝，心宝就不吃醋。”
雁沈绝歪头听着，好半天，才轻轻的笑了一声。
对的，是的，就是这种感觉。
他不想把那种涨满胸腔的幸福匀给任何人，可是在学着心宝伸出援手之后，他又得到了一种奇怪的滋味。
他说不清，却莫名的不讨厌这种滋味。
有人咄咄的敲了几下门，雁沈绝定了定神：“谁？”
外头笑道：“雁少，是我，安顺。”
雁沈绝就道：“进来。”
他就给团子包好斗篷，从暖龛里倒了热水来喂她，一边抬头问：“何事？”
安顺躬身笑道：“厨房新做了酥黄独，我算着心宝小姐要醒了，拿过来叫她尝尝。”
心宝顿时眼儿一亮：“谢谢安叔叔。”
酥黄独是一种用芋头做的小点心，先把芋头蒸熟了，蒸到九成熟，不要太烂，切成芋头片，然后把香榧子和杏仁碾碎，但不用太碎，放点面粉、盐、黄豆酱之类的调成面糊，芋头片沾上面糊炸熟就成了。
榧子就是榧实，这是一种中药，吃起来味道香甜之中微微发涩，因为榧实和杏仁都碾成了小粒粒，炸的酥酥脆脆的，里头却又是香糯的，一咬之下那种沙沙咸咸又有变化的口感，美味极了。
雁沈绝从不这个时候吃东西，心宝坐在桌边，自己一个人吃。
安顺在旁边跟雁沈绝说话，说不了两句，就拐到了沈琢砺身上，道：“听闻雁少今日帮少爷解了围？”
雁沈绝道：“不算解围，只是说了句话。”
安顺也不多问，就续道：“其实少爷，着实是个可怜的孩子。”
沈家兄弟祖籍就在此处，但已经多年未回，是老太太年纪大了，想念家乡，所以才回来的。
沈家族人如今败落，越过越穷，没啥出息人，一听说他们回来，就找上门来，说要他们兄弟出一个当族长。
可是沈父当年养外室，多年不回家，最后死在了外头，他前脚一死，沈家族人就把他们的房子田地全占了，兄弟俩和老母亲不得不离开家乡，吃了不知道多少苦，所以沈家兄弟对沈家族人半点好感也没有，更不稀罕这什么族长，当然是不答应。
但老太太心里憋着气。
想起当年受了多少艰难，她就想着叫这些人看看她如今的富贵日子，所以沈家多次来邀，他们就去了一趟。
本来也就是炫炫富出口气的事儿，没想到这一炫，就叫人盯上了，那人也确实是无知者无畏，也不打听打听沈二爷是干嘛的，晚上就直接来偷东西，然后就被沈二爷一脚踹飞。
沈二爷下脚并不重，偏偏那人本来就是个老酒鬼，连摔带吓的竟是死了。
要知道，如今的律法，打死这种夜半入户的贼人，是不入罪的，所以那人死了也白死，反倒沈二爷兄弟正好有由头翻脸，与沈家族人决裂了。
没想到过后，沈家族中打听到他没有成亲没有子嗣，又死皮赖脸的非要让他从族里认个干儿子，沈二爷当然不允。
然后沈家族人就把被他踹死的那个老酒鬼的儿子送了来，说要是他不收，就让他死了吧，反正他们不管。
当时送过来的时候，沈琢砺又脏又黑又瘦，就跟个猫花子一样，肋巴骨一根一根的清楚的吓人。
沈二爷是个喜欢孩子的人，看着孩子可怜，生出恻隐之心，就把他收下了，给他请了大夫。
第229章 钱是万能的
谁知道养了半年，渐渐养出个白净模样来，沈二爷这才发现这孩子似乎有西域人的血脉。
沈二爷叫人去查，就查出不少事儿来。
这孩子的亲爹是个风流的，当初也曾经富裕过，娶了一个西域歌女，生了两个儿子，都遂了母亲，长的非常漂亮。
谁知后来，他爹又喜欢上了一个年轻花.魁，被迷的神魂颠倒，整日不着家，后来索性休了妻，当时他长子七岁，次子也就是沈琢砺才两岁，按说世人都重男丁，可是他这位爹，不知为何只带走了长子，把次子和妻子都抛下了。
后来才知道，这位爹，亲爹，居然在那位花.魁的挑唆之下，把大儿子卖去做了娈.童。
沈琢砺的亲生母亲生的美貌，虽然徐娘半老，仍旧很快就又嫁了人，又生了一个儿子，继父是一个酒鬼，平素还好，但一喝酒就要打人，最后她母亲受不了了，半夜跑了，只带走了周岁大的小儿子。
据说是跟着一个扛活儿的跑了，那人有什么毛病没有子嗣，这样一来老婆孩子都有了。
沈琢砺那时候五岁了，半大不小的，落在继父手里，受尽了磋磨，之后继父又成亲，又生了儿女，就更是没人管他了。
被沈二爷一脚踹死的，就是他这个酒鬼继父，而天天来找他，在外头拉着他手的，就是他的继母。
安顺估计是特意找由头来的，一番话说的巨细靡遗，一边又道：“我们老爷是个疼孩子的，起先也曾想与他好好相处，但这孩子……怎么说呢，他本是个安静性子，但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我们老爷喜欢活泼的孩子，在他面前就会刻意的活泼些，瞧着都替他累，所以渐渐的，老爷就不怎么管他了。”
他叹了口气：“还有那个继母，不是我说，这沈家的人，真是穷疯了，一个个就像吸血的蚂蟥，咬住就不松口！那女子本来就是不想管他，才撺掇着把人送过来的，可是一见养住了，又天天的来要钱……”
他压低声音：“我来此才三四个月，就见了五六回了，我自己想着，那家的男人怎么说也是死在老爷手上，也曾偷偷劝过少爷，但少爷，明明说对她们没什么情谊，可又不拒绝，屡屡的拿钱给他们……我着实不太懂这孩子在想什么？他若想翻脸，难道老爷还会不给他撑腰不成？又有谁敢骂他？”
安顺是个喜欢孩子的，一边说着，就愁的直皱眉头：“雁少您是有大智慧的，倒是与我说说，我就是觉得孩子这样难为的慌，心里着急……”
雁沈绝被他说的微僵。
他时常被人称做天才，却真的不懂这些事情。
心宝在旁边，自己一个人阿呜阿呜的吃掉了半盘子酥黄独，一边大眼骨碌碌的，暗搓搓的听事儿。
她也不算情商多高的人，但情商不够智商来凑，没吃过猪肉，八卦却是听过万万千的。
她就道：“安叔叔，我来告诉你叭！”
“哦？”安顺失笑道：“那。”
他并没想着小奶娃真能说出什么，纯粹就是逗她玩。
心宝人小，坐在凳子上也很矮，她索性两只小手手巴着桌子，站了起来，站在凳子上，很有气势的道：“因为他一直在被放弃呀！”
安顺没听懂：“什么？”
心宝道：“你自己说的啊，他爹爹带走了他哥哥，放弃了他；他阿娘带走了弟弟，又放弃了他；然后，他的亲人都没了，所有人都不要他，放弃了他……所以他很害怕，他害怕有一天，伯伯不要他了，那他就没地方可以去了。”
像他爹，明显是被花.魁蛊惑了，带走大儿子是为了卖钱；像他娘，是找好了下家，怕大孩子有记忆养不熟，所以才只带走了小儿子；像最后的继父继母，都没有血缘关系了，人家当然是疼亲生的不疼他了。
说起来其实都很合理，但在沈琢砺的认知中，就是不管他是大的还是小的，反正爹娘都不要他了，不要他却要了兄弟，在他心中，可不就是一直在被放弃么？
安顺的眼都瞪大了，半晌才道：“对，对啊！怪不得呢！！你说的对！”
雁沈绝也听懂了，他瞥了糯米团子一眼。
团子背着小手手，鼓着小肉腮，架势十足，可这么大的孩子都是有小肚肚的，嘴上还沾着渣渣，小辫子一个翘着一个耷拉着，样子真的非常搞笑。
雁沈绝取出帕子，帮她拭干净唇，一边道：“常听人说叶落归根，可能在他心里，那里是他的根？所以他明明不喜欢他的继母，也不愿意跟她绝交？”
安顺直点头：“对，应该就是这样的！！”
他自己琢磨了半天，又道：“那心宝，你说这个要怎么办呢？”
“很容易的！”心宝道：“给他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她也曾是卑微的社畜，她深知道，对于一个无根无蒂的人来说，一个家，或者说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有多么的重要。
安顺一时没听懂：“让他搬出去？那少爷不更难受了？”
“不是呀，”心宝道：“就是有一个家，放在那里，他不住也可以。”
雁沈绝微微沉吟，琢磨心宝的意思，忽然道：“他这几年，给了那个继母多少钱？”
安顺道：“其实不算多，小玉少爷他从不在帐上拿钱的，都是自己省出来的，我估摸着，最多也超不过一百两。”
雁沈绝道：“你与沈伯伯商量一下，就拿差不多的银两给他，然后让他用这些银钱，买一个小宅子，然后买下人，让他尽量按着自己的想法做的好一些，等做完了，把这个送给他……地契、身契全都在他手里，就算他一辈子不回去，他也是这间宅子的主人。”
心宝一想，觉得这真是很符合时代的做法了，于是猛点头：“对！小仙哥哥真聪明！那他不开心了，就可以回自己家待一会儿。”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让他知道，同样的钱不能买到坏后母，却能卖到无数个新后母！”
什么新后母，雁沈绝抽了抽嘴角，给她美化了一下：“让他知道，同样的钱不能让不疼爱他的亲人重新疼爱他，却可以拥有新的家和家人。”
他顿了一下：“你去跟沈伯伯说吧，若他不答应，一二百两银子我也可以给你。”
安顺深以为然，果然悄悄的去跟沈二爷说了。
第230章 孤独的小屁孩儿
晚上唐四哥几个人回了家。
一个个忙了一天，明明很累，却又无比的兴奋，老远就听着他们闹腾。
像霍云涛、元摇初这几个人，明明都是不缺钱的，可这种就好像现代人一块钱掉地上都懒的捡，微信群抢一毛钱高兴好半天一样……反正他们都很开心。
屠龙门那几个人，早已经与元摇初和唐四哥称兄道弟，铁的不得了，唐大哥只去了一下午，也迅速打入了内部，就连双胞胎小小孩儿，也融入的毫无压力。
二哥哥和梁若虚也过来了。
他们是用过饭才来的，梁若虚是过来找沈二爷的，一接上头，两个大人就去别处聊了，二哥哥看那边一伙人吆五喝六，以水代酒啥的……不由得失笑摇头，就过来跟他们一起坐了。
这边只有奶团子、雁沈绝和沈琢砺，早就吃完了，正坐在一起玩陆博。
这是种类似后世飞行棋的游戏，掷骰.子来决定走的步数，只是比飞行棋要复杂的多，又要走山，又要过水，有很多加减的小规则，什么遇虎减六吃鱼加二什么的，而且他们玩的这一种，跟普通人玩的不一样，动不动还要做诗和说典。
心宝贡献了力所能及的劳动……给他们掷骰.子。
二哥哥一过来，就看住了。
他并不长于诗词。
他学习的时间太少了，虽然当初在府城投的也算名师，可毕竟只有不到三年，后来回到鱼塘村，连书边儿都摸不到，所以真要叫他玩这个，他虽然不至于露怯，却也绝对无法惊艳。
雁沈绝是天才不用说，他没想到的是，沈琢砺才十一岁，却也出口成章，哪怕这种游戏之作大多浅显，却颇有几句叫人回味的。
相比之下，雁沈绝的诗比较大气，大多着眼家国，沈琢砺的则更为细腻，以情感入手，颇为打动人。
二哥哥连连赞叹，沈琢砺被他夸的耳根子泛红，他本就生的秾秀，一脸红，就更显的漂亮异常。
一局玩下来，足足玩了半个多时辰，雁沈绝怕心宝困，这才起身回房，叫了玉如来抱走心宝洗脸洗脚脚。
二哥哥笑问：“你们什么时候有玩游戏的交情了？？”
主要是，这俩人都不像是会玩游戏的人，平时也就见面点个头的交情，居然还能坐一起玩游戏了？
雁沈绝道：“是他来邀我的。”
二哥哥笑道：“原来如此？”
要知道，沈琢砺这个孩子，其实是那种心思非常敏感的，若是邀请人被拒绝了，旁人可能自己讪讪一会儿就算了，他可能会窘上半辈子，尤其雁沈绝又是个十成十可能会拒绝的人……所以他敢抱着陆博来邀雁沈绝，一定是先有事情发生。
雁沈绝看了他一眼，就把事情说了。
心宝已经换好了睡衣，被玉如放进了被子里，听着两人说话。
雁沈绝说的十分简短，但二哥哥这种双商爆表的人，当然是一听就懂了。
雁沈绝道：“你觉得如何？”
“嗯？”二哥哥道：“你说你们的建议？我觉得不错。”
他看着玉如轻而易举的拎着盆子出去，就问：“这个人会武？”
“对，”雁沈绝道：“有个丫环照顾心宝比较方便，晚上也让她陪着心宝睡，不然心宝自己也不放心。等你们搬了家，可以让她过去打扫照应。”
二哥哥笑了一声：“那我可得好生念书了。”
因为本朝律法，只有考到了秀才，家中才能雇佣下人，平民是不允许的，其实这条律法形同虚设，没有人在意，二哥哥只不过随口开个玩笑，没想到雁沈绝道：“记在元家名下就是。”
这可真是一个老实的回答。
二哥哥又笑了一声，便又把话题拐回来，道：“明日我想去帮忙卖花，你和沈琢砺也一起吧。”
雁沈绝：“……？？”
他诧异的看着他：“为何？”
当然是因为……不止沈琢砺，还有你，你们俩其实都是孤独的小屁孩儿，而这种“并肩做战”的时候，最宜打成一片，哪怕你们不习惯，也会被那种气氛感染到。
他也是今天看到他们闹腾，才有了这个想法，决定抽出一天的空儿，舍命陪君子。
但二哥哥并没解释，只转身捏了捏妹妹小脸：“心宝，心宝？”
心宝本来想听他们说话的，但被窝太暖和了，她忍不住就昏昏欲睡，都快睡着了，被他一捏，吓了一跳：“呀？”
二哥哥俯身笑道：“心宝儿，明天跟哥哥一起去卖花，好不好？”
他一边说着，一只眼睛朝她暗示的眨了一眨。
心宝半睡半醒的，根本不知道他想干嘛，但知道他一定在打什么主意，于是立刻道：“好！”
二哥哥笑道：“那就说定了。”
他放开手，轻轻拍着，团子的眼儿又往一起阖，二哥哥笑着瞥了雁沈绝一眼。
漂亮的小少年，默默的看着他，目露谴责。
二哥哥被他这个样子逗的笑出声，站起来拍了拍他脑袋：“小屁孩儿。”
雁沈绝：“……？？”
二哥哥出来一看，那一桌人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毕竟有不少是半大孩子，闹不起来。
这会儿旁人已经走了，梁若虚正在一旁跟唐大哥说话，双胞胎偷喝了两杯果酒，喝的小脸儿泛红，安顺管家哄着他俩喝了蜜水，然后就一手牵着一个，十分满足的带下去了。
二哥哥遥遥问：“师兄，你今晚住这儿？”
“对！”梁若虚道：“安管家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
二哥哥点了点头，就出去找霍云涛了。
唐大哥也喝了几杯酒。
他喝酒不上脸，看着跟平时一样：“梁大哥，不早了，我们也去休息吧？”
梁若虚点了点头，两人就一起往客房走，一边走着，梁若虚就颇随意的道：“隐鳞的长相，若是能与你肖似，那以后……估计很是顺风顺水。”
唐大哥讶然挑眉。
相比起来，他的长相有八成随了唐青山，而二哥哥的长相更像林娘子，虽然是完全不同的长相，但都不丑啊？
唐大哥笑道：“舍弟这长相不好？我倒觉得他这长相更像文人。”
“也好，”梁若虚笑道：“我只是觉得你实在是英俊。我师父没夸你英俊吗？”
唐大哥被他夸他哭笑不得，只得道：“谬赞了，不及梁大哥。”
他忽然想到什么：“不会是有什么公主，喜欢我这种长相吧？”
梁若虚笑出声：“你可别信戏文，世上哪有公主嫁状元……哦，前前朝有过一个，不过，也就那一个了，那一个也不是普通的状元，是相府之后，本就是权贵出身。”
唐大哥稀奇道：“那是为何？”
第231章 碰上比赛就想赢
梁若虚笑道：“我与你说了，你可莫要告诉别人。”
唐大哥笑着点头，梁若虚这才附耳笑道：“你长的特别像大都督，真的特别像……”
他伸出手，遮住了他半张脸：“这么说吧，只看眉眼，不说像个十成，也得像个九成，但大都督是个方脸，络腮胡子，看着十分威猛，相比起来，你倒是英俊的多。”
唐大哥失笑道：“就算像，又如何？模样相似的人不是多的是？”
梁若虚道：“大都督权倾朝野，但凡入了朝堂，就冲你们长这么像，旁人也得留三分情儿。”
唐大哥笑着也没再问。
心说难道这位不怎么讲理？否则的话，旁人又为何要如此惧怕他？
两人一路闲聊，然后各自回了房。
那边，二哥哥出门一问，找着了霍云涛，如此这般一说，霍云涛满口答应，不一会儿，就叫人送了几套粗布衣裳过来。
然后二哥哥就抱着衣裳去找沈琢砺了。
到的时候，屋里还亮着灯。
其实留锦园有不少下人，但江湖人与普通人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们很少有“贴身”伺候的下人，心宝这种小娃娃不算之外，能够自理的少年人，不管男女，再有钱一般也不会留人伺候洗脸洗澡，他们就没有这种习惯。
所以这会儿屋中只有沈琢砺一个人。
二哥哥敲了敲门，沈琢砺道：“谁？”
二哥哥应道：“唐时荣。”
沈琢砺明显有些讶异，快步过来，打开了门：“唐二叔？这么晚了，有事吗？”
“对，”二哥哥道：“有事。”
他就直接往里走，沈琢砺下意识的让开身让他进来了。
二哥哥坐下笑道：“霍大哥说，明日要再支一个棚子，人手不够，我给你拿了一套衣裳过来，不如明天你我和小绝心宝，我们都去帮忙？”
沈琢砺一愣，张大了眼。
他从未遇到过这种被同龄人“随意”相邀的事情，就是不求他、不哄他，不基于交情和礼数，纯粹的“带他一起玩”的事情。
好像天上掉馅饼一样，沈琢砺还没想明白整件事情，就下意识的先应下了：“好，好的。”
二哥哥就把衣服给他：“那你打扮打扮，明儿咱都穿的低调一点。”
沈琢砺接过衣服。
然后他终于慢慢的回过味儿来：“可是唐二叔，你为什么要去卖花？”
二哥哥道：“这不是外头盛传我是什么天才，我有些愁，生怕到时候有什么事情不好处理，所以我想着，不如趁这个机会，出去露个脸，让大家知道，我也不过是个侥幸能过目不忘的穷小子罢了。”
侥幸能过目不忘……这种话，换个人估计要揍他了，但沈琢砺却并没多想。
他诚恳的劝他：“虽说本朝不禁商贾科举，甚至为皇商授官，但在大多数人看来，商贾仍是末流，唐二叔既然已经拜了伯爷为师，自有锦绣前程，却又何必留下这么一点，叫人在背后多嘴？”
“没事，”二哥哥道：“有个明显的弱点，不是坏事。再说了，我师父的亲儿子都在卖，我怕什么。”
沈琢砺有点吃惊，然后才想起来，是元摇初。
可能是因为元家兄弟太江湖了，完全没有这个气质，他总是会忘掉他们居然是伯府公子。
沈琢砺也没多劝，“那好。”
“那就说定了，”二哥哥笑道：“那明天心宝醒了咱们就去，另外，你长的太扎眼儿了，到时候稍微掩饰掩饰。”
沈琢砺点点头：“好的，二叔放心。”
二哥哥本意是让他稍微掩饰掩饰就可以，涂一层墨什么的，没想到第二天一见……这孩子还真是不把自己的美貌当回事儿，这倒饰的简直就是专业级别，连头发都弄乱了，乍一眼简直像个叫花子。
二哥哥笑的不行，隔了一会儿，就见雁沈绝抱着心宝也出来了，身上也换好了粗布衣裳。
只是团子仍旧粉雕玉琢，只换了粗布外袍，雁沈绝脸上倒是涂了一层淡墨。
二哥哥笑道：“心宝快吃饭，吃完我们就去。”
心宝点了点头，一边问：“你会卖吗？”
“我不会你会？”二哥哥道：“那顺口溜都是我写的。”
心宝不以为然：“会背和会卖，这是两回事！”
“哟？”二哥哥故意生气的道：“你这是看不起我啊？那要不我们比比？”
心宝想了想：“行叭！那你们两个，”她指了一下他们，又指了一下雁沈绝：“和我们两个比比，看谁卖的多。”
二哥哥继续逗妹妹：“那不是不公平，有一个拖后腿的。”
“没关系哒，”心宝道：“小仙哥哥不会，我会教他的，你可以让小玉教你，我们每一边都有一个拖后腿的，这很公平呀？”
几人：“……”
三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团子显然完全不觉得自己才是拖后腿的那一个。
二哥哥无语的道：“不是，我怎么就成拖后腿的了？”
心宝昂着胖下巴，用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小眼神儿瞅着他。
她萌萌哒小肉脸上，出现这种神情，真的非常好笑，二哥哥生生被她气乐了：“行行，那我们好好比比。小玉，不争馒头争口气，我俩人可不能输！！”
他一脸严肃，沈琢砺也不由得笑了：“好。”
一听他接下战书，团子登时战意熊熊。
毕竟，学霸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碰上比赛就想赢”。
她快速的吃完了饭，然后几个人上了马车，到了第二个棚子那地方。
这边是元摇初和唐大哥，还有几个门派中的人，早就已经开始卖了，本来就是卖给普通人，其实也没必要在花木街，所以这个棚子就是设在闹市街口的，来往的人流更多，但大家都在忙着买、卖，所以生意不算好。
心宝站在凳子上四处瞅，表情很严肃，二哥哥和沈琢砺，已经开始学着旁人的样子叫卖了。
两人都属于出身贫苦的人，所以并不觉得这么做丢人，只是没做过，有些别扭和生疏……但二哥哥今天是打着舍命陪君子的主意，所以心里不管怎么别扭，表面上还是很坦然的。
他这么坦然，很快就带动的沈琢砺也放开了，两人声音渐大。
二哥哥万万没有想到，对于比赛，团子是认真的，她很快就开始出招了。
第232章 心宝看不起你
心宝来回的观察了一会儿，就拉着雁沈绝嘀嘀咕咕，然后两人手牵手儿出去了。
因为人不多，几个人边聊边卖，也没有在意。
谁知道不大会儿，两人就拿着纸笔回来了。
雁沈绝直接把一个凳子架在花盆上开始写，他写一张，心宝就拿一张，二哥哥第一个瞅见，想过来看看，团子赶紧跑过来，举高手手，妄图挡住他眼睛：“不行不行！你不能看！这是商业机密！你这是偷题！！”
二哥哥：“……？？”
唐大哥个子高，一别脸就看见了，奇怪的皱眉，元摇初是个皮的，跳起来瞅了瞅，道：“十文？啥意思啊？”
很快他就知道啥意思了。
因为等字迹一干，团子立刻就拿着纸，跑去分发给了路人。
她这么点小人儿，又长的无敌漂亮无敌可爱，谁见了都忍不住要停一停，糯米团子笑容满面的递出纸，小奶音嘎嘣脆：“叔叔好，待会儿你拿这张纸回来买花，可以抵十文钱！”
“对哒！你卖完菜过来买，可以抵十文钱用！”
“对呀，比别人便宜十文钱！！”
“没关系哒，你不想买花也可以拿着，也许待会儿就想买了呢？”
对，这就是代金券。
就算在现代，回购抵现这种用滥了的方式，也仍旧有效，明知道都是套路，可还是觉得扔了好可惜……
这就是人类难以摆脱的十大心理之一：鸟笼效应
也就是说，人在偶然获得一件物品后，会忍不住去添加更多的，与之有关的其它东西，就好像你有了一个鸟笼子，绝大多数人不会把它扔掉，而是去买一只鸟。
代金券也是一样的。
更何况在这个时代，大多数的人都很穷。
哪怕县令老爷，一年的俸禄也就五十两银子，普通长工一年都赚不到三五两银子……所以一听说能抵十文钱，真没有一个人扔的。
十个人里头，哪怕只有五六个回来“看看”的，五六个里头，哪怕只有一两个买的……都等于是白赚的，因为这些人本来都是没打算买的。
二哥哥直瞧的目瞪口呆。
他真没想到，妹儿还有这一手，原来做生意，是真的有很多小门道儿的。
他过来想帮忙发，结果团子还不乐意给，她特认真的跟他道：“你不能这样，你要自己想办法！不能，不能……”她想了半天：“不战而逃！我们的比赛才刚刚开始。”
二哥哥：“……？”
这么严肃的么？？
他只能转回来，看着沈琢砺。
沈琢砺脸上被涂的乌七八糟的，却在笑，很开心似的，笑出了一口小白牙。
但因为妹妹的认真对待，二哥哥也被引发了学霸式的“碰上比赛就想赢”的心情！
他道：“你还笑？快想办法啊！咱们要输了啊！！”
沈琢砺笑道：“让我想想。”
二哥哥也在想。
两人都不是擅长做生意的人，有时候真的隔行如隔山，明明都是聪明人，可是看着不少人拿着小纸条回来了，越来越热闹，“对方战队”的业绩越来越高，他们愣是想不出半个主意来！！
最后二哥哥道：“走，咱们去古玩街走走！”
古玩街来回的都是富人，可能没人买，但一买就会很多。
他就叫了元摇初和另两个人，每种花都带上两盆，过去碰运气了。
心宝在这边继续热热闹闹的卖。
二哥哥也是想了办法的，他叫了几人扮成路人，在路上走来走去的说闲话。
类似于：“哎你听说了没？胡老爷家买了二百盆！说是大过年的就摆在厅里，图个吉利。”
“对啊对啊！我听说周老爷家也买了一百盆，这些富人真是有钱没处花，厅里摆花，自家人又看不到！”
“不懂了吧？这就是给客人看的，不然别家都有，自家没有，不是很丢人？？”
其实这啥老爷，全都是胡乱叫的，但还别说，真有上钩的。
毕竟对于有钱人来说，这都是随手花的小钱儿，不需要去严格核实，是就是了，不是也没什么。
而且二哥哥的猜想也没错，哪怕上钩的不多，但这些人一买就是一二百盆，而且这种事情，一家摆都摆，后续肯定也会有人听说了，会打发管家来买的。
因为大部分人都是上午逛街市，加上心宝要睡午觉，所以他们商定只比到正午。
大家倒替着吃饭，然后算了算帐。
凡是拿着代金券回来的人，都算是心宝这一组卖的，而且还有拿着代金券去第一个大棚那儿去买的，那些就没有算，最后数了数，足有二百多盆，真的不算少了。
但是！
二哥哥他们只卖了三笔，却足足卖了五百盆！！是他们的两倍！！
二哥哥怕团子输哭了，还瞥了团子一眼，团子是真的很惊奇，倒是没生气，还虚心向他请教：“二哥哥，你是怎么卖掉的呀？？”
二哥哥就笑着说了一遍。
他还挺得意的，结果糯米团子一边听着，就皱起了小眉头，等他说完了，团子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扭头就想走。
二哥哥一手揪住了她小辫子：“等等！！你给我回来！！你给我解释解释，你这个眼神儿是什么意思？”
团子抬着小下巴，特高贵特冷艳的道：“没什么，心宝就是看不起你罢了。”
看不起我还“罢了”？？
这拽拽的小样儿忒逗，二哥哥想板脸没板住，一下子就给笑喷了：“小臭宝你能耐了啊！还敢看不起我？为啥看不起我？？”
团子很认真的道：“卖花花很容易，有一百种办法可以卖掉花花，可是你这样的方法，太……就是太……”
她摇头晃脑半天，才终于把词汇给加载成功了：“就是你们，这不是正常的做生意呀！既不是正常的做生意，也没有发挥出每个人的长处！就像我和小仙哥哥，小仙哥哥做他擅长的事情，我也做了我能做的事情，然后我们卖出了花花，这样做，才是正确的销售呀！对我们自己也好，钱也会多。”
这简直……太有道理了好吗！！太对了好吗！！
大家全都笑不出来了，面面相觑！！
二哥哥久久无语。
他真没想到，他居然被自家的糯米团子给上了一课。
是的，他那种方式，根本不是在做生意，而是在……玩心眼，玩政治，很容易就会翻车，就算不会翻车，这种方式也总有种一锤子买卖的感觉，没有考虑长远。
他觉得他一直很谨慎，从不曾自负，却终究是自负了。
做过商贾不丢脸，但是骗人……是很丢脸的事情。
第233章 你们干活心宝睡觉
二哥哥认真的道：“心宝，你说的没错，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是我做错了。”
心宝瞅了他一眼，就摸了摸他的头：“那，改了就是好孩子。”
二哥哥失笑。
然后他道：“那这一次，就算是我们输了。”
“不行，”团子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赢了就是赢了，心宝不会赖帐的。”
“那好吧，”二哥哥笑眯眯：“那我赢了，心宝帮我个忙好不好，哥哥最近要念书，没时间，下午就要回去了，然后哥哥把小玉托付给你，心宝带着他们两个去，行不行？”
团子犹豫了一下，瞅了瞅沈琢砺。
当然了她是大佬，一带二什么的那都不是事儿，所以她最终还是点了头：“行也行……那你要听我的话。”
沈琢砺笑道：“好的，小姑姑放心，我一定听话的。”
心宝想了想：“那，二哥哥，你下午才回去吗？”
“对，”二哥哥道：“我想再帮着卖一会儿。”
“那就这样吧，”心宝道：“那你再写一些代金券，从明天开始，到城门口去发。”
二哥哥：“……”
对哦！！他居然没有想到！！还可以去城门口发啊！！这比单在一个街上发可好多了！
二哥哥点头应下，正要招呼两人动手，就见团子转回头，向沈琢砺招了招手，沈琢砺笑着过去，十分乖巧的与雁沈绝排排坐。
然后心宝就道：“小仙哥哥，小玉，你们两个写对联。”
沈琢砺问：“对联？”
“对的，最好写的对联跟花有关，”心宝道：“等四哥哥回来，我就跟他说，从明天开始，买三盆的人就送一副对联。”
“哦！！对啊！！”连沈琢砺都不由得叫出声：“我知道了！因为大部分人，都是一买就买两盆的！有一个对联勾着，就会买三盆！！”
心宝特别大佬的拍了拍他头：“对的。”
大家都喜欢成双成对，所以一般都会买两盆，但是若有个小赠品，而这个赠品，又是跟过年有关的，大家可能一咬牙就会买上三盆……甚至买上四盆，所以还可以搞一个买四盆加送两张福字什么的。
因为她想过了，不管当初唐四哥有没有想这么长远，可是实际上，这就是一种远效营销。
这就好像当初的结婚送钻戒，过节送巧克力，都是源自成功的远效营销……过年摆花，也是一样的。
一旦大家接受了“过年要摆花”这个观念，那渐渐的，花就会与猪肉一样，成为过年的必花项。
所以写跟花有关的对联，就是为了继续加深这个观念，哪怕得到的人大多不识字，但就因为不识字，又是买花送的，所以到时候就算听人念过，也只会记得一个花字，这就妥了！
她果然是一个天才！！
团子真是被自己聪明坏了，得意的摇头晃脑。
二哥哥一边磨墨，一边随口道：“那我们都有活儿干，心宝做什么？”
糯米团子毫不犹豫的道：“心宝睡觉觉。这就叫劳……劳心……”
雁沈绝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心宝猛点头：“对的！！心宝聪明，所以你们干活，心宝出主意，睡觉觉。”
很有道理，一点毛病都木有。
雁沈绝失笑着，就叫了玉如过来，带心宝下去睡午觉了。
然后三人还真就任劳任怨的写了一下午。
等唐四哥回来，心宝跟哥哥嘀咕了一会儿，又出了写福字的主意。
这样一来，二哥哥也不走了，到时候几人摆开桌子，当街写福字，也算是一个……咋说呢，两全其美的事情，很符合读书人身份，又显得很朴实。
而且他这段日子，也已经习惯了用毛笔写字，把用柳枝儿练的那个劲儿彻底改过来了，身体也差不多调养过来了，那字儿拿出去纵不惊艳，也不至于丢人，大不了明天再装个弱，这个他擅长。
当然了，还是要低调的，他的理想状态是，等将来，大家“认识”了他，可能会有人想起今天这件事……而绝不是现在被人认出来，然后大家抱着讨好景行伯或者县太爷的念头来买。
所以这种事情不宜多干，只明天做上半天，也就差不多了。
于是第二天，二哥哥和雁沈绝、沈琢砺三人，都穿着普通的粗布棉袍，在花木街大棚一字排开，写对联和福字。
而且霍云涛是个爱玩的人，还特意找了三个长相和个头相似的小厮，在旁边伺候，一个写一个收的，顿时就显得很有那个劲儿。
这三个人，一个是清冷仙气，一个是病弱芳华，一个则是秾秀漂亮，完全不一样，却个顶个儿的美如画，顿时就引发了轰动……
二哥哥本来一是为了带雁沈绝和沈琢砺玩，二来，也是想给大众一个“过往”，自爆一个明显的缺点，这样将来往上走，反倒省心，毕竟，今上明显是一个务实的明君，这些在世家大族眼中很丢人的出身，到了一定高度之后，反而是他的加分项。
但没想到，美少年的吸引力太大了，这种新颖的卖法太吸引人了，简直人山人海，二哥哥怕玩脱了，暴露身份，只写了一个时辰就带着他俩撤了。
然后梁若虚就来找他了。
他跟他道：“师弟啊，这事儿有点太热闹了，你打算怎么办啊？”
二哥哥学着他的口吻笑道：“师兄啊，你说要怎么办吧，师弟我听着。”
梁若虚也笑了：“我初来乍到的，既然你台子都搭起来了，那就索性帮我唱出戏吧……我会邀一些本地读书少年郎，与你们一起做这件事，然后，你们要对外宣布，这一次赚来的银钱，刨除人工种种，捐一所善堂。”
梁若虚顿了一下：“你也别担心，师兄我银钱是不缺的，到时候不管有多少，我都会给你们补齐。就是请你们帮着唱出戏。”
这对他来说，有学子写福字筹善款盖善堂，这就是政绩，而且曾经做到正二品大员的人，也不会缺钱，二哥哥也没跟他虚让，只沉吟的道：“什么理由呢？”
梁若虚道：“理由你不必管，我请沈二爷出面就成。”
二哥哥道：“为何不是师父？？”
梁若虚拍了拍他肩：“你自己琢磨琢磨，等将来，你来告诉我为什么不是师父。”
他就走了。
第234章 爱民如子县太爷
到晚上，梁若虚就跟沈二爷商量妥了。
于是第二天，他就代邀了十余个年少的学子，从十二岁到十五六岁不等，雁沈绝三人也在其中。
同时把三盆以上才赠送，改成了只要买花就可以赠送，买一盆就送，同时也以沈二爷的名义，把捐善堂的话给放了出去。
这也是二哥哥他们，头一回与本地的少年学子们交往。
这十来个人主要分了三派，有好奇的，有刻意交好的，但也有明显回避，甚至避之唯恐不及的。
前两种不用说也明白，这回避的呢，一般来说，是基于文人的清高，觉得正因为你巴上了景行伯，所以我才不会与你交往，不然人家不是会觉得我是趋炎附势之人？
这样的人，在文人之中，尤其年少的文人中，真不在少数。
可是这在二哥哥看来，并不聪明。
毕竟，你若是自己喜欢读书，当个兴趣也就罢了，可你应县太爷之邀来此，明显是有志于科举的……
科举是为了入仕，入仕是要与人打交道的，不管你想做什么样的官儿，在官场之中，压根儿就清高不起来，哪怕你有李太白之才也没用，毕竟，你想一展抱负，起码，先得留着命，次之留着官位，不然呢？做梦施展抱负吗？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避之唯恐不及的。
这明显是因为梁若虚贬谪了，觉得他可能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所以不敢交好，怕牵连到自己。
这就实在是有些好笑了，在这文风不兴的小县城中，连县城都没有考过，也没有啥名声的小读书人，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梁若虚真犯了啥事儿，诛九族都诛不到你身上，这纯粹就是自作聪明。
当然了，可能在家中属于会读书的，自小被夸，觉得自己将来会飞黄腾达，状元榜眼啥的不在话下，所以提前防备人家抱他大腿也说不定？？
那位沈家大爷的外室孙子沈琢章，就属于这一种。
他爹沈硕学，明显不是这么想的，送他来的最早，而且态度十分谦卑。
但他爹一走，沈琢章就开始作妖了。
他摆着十分矜持的姿态，并不敢对着二哥哥，却朝着沈琢砺道：“这位是？”
沈琢砺垂了垂眼，含笑拱手：“是我，沈琢砺。”
“哦！”沈琢章故意一脸惊讶的道：“是你啊！平时见的少，我一时竟是没认出来。”
二哥哥也一脸惊讶的道：“小玉生的这般漂亮，但凡见过一面的就不会认不出吧？这位小沈兄，你年纪不大，记性怎的不大好？我等读书人，这种事可不能掉以轻心，还是早点叫大夫看看的好。”
沈琢章当时就窘的脸孔红涨。
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记性不好，可要是否认了，刚才装不认识沈琢砺就显得很刻意，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好在很快又有人来了，二哥哥笑着拱拱手走了。
沈琢砺跟着二哥哥过去，心里忽然就有些感慨。
其实他明白，如今的沈琢章，与初见他们时的自己，是一样的，纯粹就是心里虚，越是心虚，越是忍不住显摆，想大声告诉所有人他不虚……可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看，实在是可笑的很。
可明明这么可笑，他也这么窘迫，却又觉得心里热乎乎的，从未有人，站在他身边，这样为他出过头。
十余少年人陆续过来。
说实在的，这么多长袍少年一起动笔写字，真的非常养眼，但不管有多少人……漂亮的那个，永远是最显眼的。
反正心宝被玉如抱着，站在远处一瞅，最先瞅见的，永远是她的小仙哥哥。
本地的富人也不是傻子，一看这架势，忙不迭的跑来买……结果没想到还限购了，一家人不可超过二十盆，因为“县太爷说了，想叫百姓家家都有对联，来年红红火火的。”
瞧，这是什么爱民如子县太爷啊！！一句话就把民声给刷出去了。
百姓也都蜂拥而至，一边看着热闹一边就忍不住掏钱，不出两天，就把对联……不对，花花全卖了出去。
然后沈二爷出面送到了县衙，将由县衙出面选址盖善堂。
其实，这着实是一个多赢的局面，只有团子不怎么开心。
因为她觉得，这样一来，这仍旧是政治，而不是在做生意，她觉得这样一来，她四哥哥不是白想了这么些好主意？
唐四哥倒是很高兴，他劝妹妹：“我没有不开心啊！不管怎么样，我学到了很多东西。这都是实打实的，而且，如果我做事情能帮到二哥，那我比自己得到什么都开心的。”
心宝一想也是哎。
虽然她不太懂这些操作，但是很明显，这么做对元老爷子、对梁若虚、二哥哥、沈二爷这些人都有好处，那就算没钱也没什么，更何况钱还不会少。
有个小厮进来禀报：“唐四少，外头有人要见你。”
唐四哥一愣：“什么人？”
小厮道：“说是姓林。”
唐四哥一怔，看了旁边的唐大哥一眼。
之前遇到林爷的事情，唐大哥也跟他说了，难道是林爷？
他垂了垂眼，就出去了，外头果然是林爷林求仁，唐四哥施了一礼，笑着道：“林爷，您找我是有什么吩咐？”
林求仁这几天，也把他查清楚了，笑着道：“咱们找个地方说说话？”
唐四哥便请他进来，就在离的最近的小花厅坐下了，一边道歉：“这里是沈家，我也是借住，怠慢了。”
林求仁笑着点头：“无妨。”
他就是挺欣赏唐家几个兄弟这一点，要换个人，很可能会借着沈家地方炫个富，可他却不会，直接坦然说明。
林求仁喝了一口茶，就道：“我今儿来，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这孩子，做生意上很有天赋，我家中生意大多在江南，是皇商，算是有一些家业，只是成器的孩子不多……故此，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他顿了一下，又续道：“你若愿意，我可以收你为义子，你若不愿认亲，拜师也可。”
唐四哥恭敬施礼：“多谢林爷赏识，唐时盛感激不尽。只是，十分抱歉，唐时盛要辜负林爷的厚爱了。”
林爷一愣：“为何？你可想好了？”
第235章 无师自通的天才
“是的，想好了。”唐四哥道：“那日家中兄长曾遇到过林爷，林爷曾透过这个意思，我那时就在想了，想了几日，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十分抱歉。”
“倒不必抱歉，”林求仁摆摆手，道：“我能知道为何吗？”
唐四哥道：“我家中兄长各有所长，各有去处，可能不能承欢父母膝前，而我弟妹尚小，我虽喜欢做生意，但也正因为如此，这是一个灵活自在的事儿，我大可以求两全，待在父母身边做生意，所以我不想跟林爷去。”
林求仁正色道：“你可知道，经营一家小酒楼，小店铺，与加入一个巨贾之家，所见之人，所增长的见识，大有不同？可能你留在这小小县城，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世面，在巨贾之家，一日可见到数次……你当真想好了？”
“我想好了，”唐四哥缓缓的抬头，看着他，双目清明：“若我所求的，是富可敌国，那我当然会抓住这个机会，随林爷去，但我所求的，家人健康和乐、吃穿不愁而已……所以我在这儿，就算连小酒楼小店铺都开不得，也比离开家人赚得千千万，要开心的多。”
林求仁静静听着，半晌，才长叹一气：“行吧，人各有志，我也不能强求。”
他站起来：“那我就告辞了。”
唐四哥送了他出去，一边向他施礼：“林爷，小子虽不能去，却十分感激林爷来这一趟……因为林爷来此，会叫小子觉得，我也并非一无是处。”
林求仁被他给说笑了：“你当然不是一无是处，在我看来，你唯欠的一点就是年龄尚小。”
他拍拍他肩：“好孩子，我等着将来与你谈生意。”
唐四哥深深施礼，送了他走了。
等他回进来，就发现唐大哥在门里等着他，他道：“四郎，你……”
“哥。”唐四哥不等他说，就直接道：“就算你不去从军，我也不会跟他去的，我只是用这个说词来说服他而已。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我喜欢做生意，但我不喜欢被人管着做生意，我自己想办法卖钱，哪怕卖一文，都比端人碗受人管赚一百两要舒服。”
他静静看他：“大哥，你不信我凭着自己，将来也能与他谈生意吗？”
唐大哥与他静静对视，然后他道：“我信。”
四弟因为腿瘸，性子一向有些怯，不怎么自信，如今他腿还没开始治，可是因为卖这几天的花，倒是渐渐的把这个怯劲儿改了，他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背：“我当然信，我信你将来比他还牛！咱们也来个皇商！！”
唐四哥又露出了那个有点腼腆的笑：“那你跟二哥也要好好干，将来，好给我撑腰呀！”
唐大哥笑着，又拍了他一下，两兄弟慢悠悠的回去了。
这回卖花，在沈家一待又是好几天，心宝惦记着家里的藏红花也该收了，这回收了之后就可以给四哥哥熬药了，所以就叮咛着要回家。
那边唐四哥跟霍云涛分完了帐。
其实这些花，单说便宜的，三千来盆根本赚不了多少钱，但后来卖顺了，连名贵的也全都卖了，刨除花盆啊，棚子啊什么的，数算数算，居然净赚了四百多两。
最后，连着唐大哥几个人的工钱，唐四哥分到手二百四十多两，简直喜的合不拢嘴儿。
然后他道：“走啊，这回我做东，我们去吃菊花火锅！！”
于是几个人又去了菊花火锅楼，是的，现在这楼已经直接改名叫菊花火锅楼了，红火的很。
雁沈绝和沈琢砺也都去了，不得不说，二哥哥这回舍命陪君子没白陪，本来雁沈绝这人，因为冷就显得傲，而沈琢砺属于那种笨拙的耍心机，想讨好人却不得其法的。
两个人都是那种不容易与人交好的，可真的相处起来，又会觉得他们人不错，所以两人坐在吆五喝六的武人之间，居然还挺自在的。
除了霍云涛，都是一伙半大孩子，趁着大人不在，偷喝了两口酒，喝的还挺乐呵。
等闹腾完了一轮，大家各自跟亲近的人说着话，心宝早就吃完了，被雁沈绝放在后头的桌上，正摇着小脚脚吃糕，直到这会儿都还没困。
唐四哥跟唐大哥商量：“我们明儿回家之前，去逛逛吧，我想给爹娘买点东西。”
“对，”唐大哥也道：“要不咱给娘买根钗儿吧，娘都好久没戴钗儿了，再给心宝买几朵小花花……”
沈琢砺轻笑着插话：“繁叔，你还是不要给小姑姑买花了，小绝叔买的，从鞋子到花全是一套一套的，你买两朵花兴许也就几文银子，但小绝叔为了这几朵花，得配不知道几件衣裳才能满意，岂不抛费。”
唐大哥：“……”
他失笑道：“还真是！我怎么发现最近我妹儿的衣裳啥的，完全不用我操半点心了？”
雁沈绝嘴角弯起：“我喜欢帮心宝置办这些。”
心宝忽然咦了一声。
几人都看着她，心宝掏着自己的袖袋：“我的银子呢？”
她转头看雁沈绝：“小仙哥哥，我记得……我明明记得很久很久之前，云涛哥哥卖火锅，给了心宝两张钱的，心宝明明放在这个口袋里，为什么没了？”
雁沈绝：“……”
小祖宗，这都多长时间了，换衣裳别说十套了，二十套都有了，你终于把这个事儿想起来了！
那天的银票和甘草，都被林娘子发现了，银票让唐青山收了起来，甘草直接扔了，他就把他的小糖瓶，放在她枕边了。
结果等团子开始翻身的时候，他一瞅枕头边……小糖瓶居然没了。
他不用想都知道团子的脑回路，她肯定以为是他不小心掉在那儿的，所以偷偷拣起来，闷声发大财了。
最关键的是，等到晚上玉如给她换衣服洗澡的时候，小糖瓶……他平时拿来给她占住嘴的，能吃好几天的糖，一粒也没了。
在偷糖吃这方面，团子可以说是无师自通的天才了。
雁沈绝淡淡的道：“那银子，你不是拿来买我的糖了吗？”
心宝一呆。
她千言万语的看着他，雁沈绝八风不动，最后心宝自己想清楚了，点了点头：“那好吧，那等我下次赚到银子的时候，不管心宝有多想吃糖，你都不要卖给我，心宝也想给爹娘买东西。”
唐四哥一边笑着，一边道：“心宝，哥哥这边分到的钱，里头有心宝和大哥，小仙哥哥这些人的工钱的，不如哥哥把心宝的给你，心宝先买个小点的东西？”
心宝一想也行：“那心宝分到了多少钱？”
第236章 科学家的小坚持
其实霍云涛这种不爱逗小孩的大人+直男，就完全没想过要给团子分钱。
倒是梁若虚，是他说服了沈二爷，把银子给了他们，而且他因为之前的事情，对团子在这中间起到的作用，还挺重视的，特意提了一嘴，在这中间有单独奖励团子的二十两。
唐四哥一脸严肃的道：“像大哥、小绝哥、小玉这些人，一天的工钱都是二百文，心宝一共只卖了三个半天，时间不算久，但心宝出了好主意，不但帮着卖花了，还帮到了梁大哥，所以心宝分到了二两银子。”
“哇！”心宝眼儿一亮，拍拍手：“太好啦！那明天心宝就用这二两银子，给爹娘和哥哥买东西！”
唐大哥笑道：“我们也有工钱，不用你买，不如我们合起来给爹娘买东西好不好？”
他们的工钱还真是按二百文一天算的，小书生们也都给了工钱，五百文一天，这要在外头，那就是巨额工钱了，但在屠龙门中却是常例。
“不好，”心宝直摇头儿：“你们的是你们的，心宝的是心宝的。”
那行吧。
于是吃完饭，几个人就去逛铺子。
心宝早就过了睡午觉的时辰了，却强打精神没睡，陪着哥哥们一起逛。
因为心宝穷，不想买首饰，想买衣裳，加上沈琢砺也想用工钱给沈二爷买件衣裳，所以他们先逛的是成衣铺子。
这间成衣铺子，恰好就是当初沈家的铺子，后来抵给他们之后，他们又典了出去，掌柜的认识霍云涛，一进来就先打了声招呼。
霍云涛大手一挥：“走，哥带你们去二楼见见世面！”
掌柜的脸上微绿。
铺子是二层小楼，一楼主要卖给平民，二楼则是卖给贵人的，一看他们的衣着，掌柜的就知道他们买不起……但也没胆子拒绝，幸好这大中午的楼上也没客人，就带着他们上去了。
二楼的衣裳不多，但好几件都漂亮的不得了，绣的花儿就跟长在上头一样，但一问价儿也是吓死人，就没有下过百两的。
本来还觉得自己挺有钱的，没想到有可能一件衣裳都卖不起，就算卖的起，买这么件衣裳， 回去林娘子是绝不会高兴的，只会打死他们。
唐四哥忍不住问：“这衣服为啥这么贵呀？”
掌柜的看他们只看没摸，也放下了心，道：“就不说我这上衣料子是上好的云锦，本就寸锦寸金的，就看我这襦裙上的绣工，绣娘绣了七个多月才绣得，正所谓齐、光、直、匀、薄、顺、密，你们瞅瞅，这一看就是上好的苏绣……”
吧啦吧啦……
几个直男加一个小直女都听的双眼纹香。
好不容易等他说完了，几个人赶紧下来了。
楼下的衣服就平价多了，十几两就算好的了。
这就这个时代的现实。
有真便宜的东西，也有真贵的东西。
在这个时代，一个普通的粗使下人，二两银子，最多四五两银子一定能拿下，有些技能的，例如一个普通绣娘，也就十几两银子。
所以衣裳确实比人更值钱，这还是在龙门县这个小县城呢，若是在江南这种富贵浮华的地方更甚。
几个人来回的挑，只有唐四哥仍在与掌柜的说话。
大晏朝中，对于衣色并没有很严格的限制，除了禁止臣民用黄色之外，其它颜色，就连大红大紫也都可以穿。
但是正所谓布衣百姓，本色的衣服便宜，染色的衣服贵，所以百姓大多都穿本色的布衣。
心宝挑来挑去，但凡她喜欢的，二两银子怎么都不够，最终她还是喜欢上了一件十二两的。
雁沈绝静静的在旁边看着。
他觉得他也沾染了唐家哥哥们的促狭，若是以前，看到团子想用，他早就拿给她了，可是现在，他也想看看团子会怎么处理。
然后心宝纠结了一会儿，转头跟他道：“小仙哥哥，其实，那糖糖心宝还没有吃完，心宝藏在家里的糖罐罐里头了，要不等回家了，心宝找给你一粒糖，你给心宝十两银子行吗？？”
雁沈绝：“……”
他扶着额：“行倒是行，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藏的？”
唐大哥笑道：“这个我倒知道，那天心宝给了我几粒糖，我没吃，就给心宝放糖罐儿里了。”
敢情还有人配合搞事？？
所以之前她偷甘草，不会是元神医给她拿的吧？？
雁沈绝看了看心宝，心宝萌萌哒跟他对视，满脸都写着无辜。
这糯米团子一心虚就这样，他什么也没说，拿出银子付了帐。
然后唐大哥给唐青山也挑了一身衣裳，沈琢砺也拿出赚到的三两半银子，给沈二爷买了件衣服，不算好，但全是用的他的工钱，也是一份心意，所以唐家几个哥哥也没帮他添补。
出来之后，唐四哥才跟心宝道：“掌柜的说，很多布料之所以贵，是贵在染料上，譬如红花黄檗，这个可以种吗？”
心宝想了一下：“有的可以，大多都不可以，土质不合适。”
这跟果树不一样，果树大多就适合砂质土壤，可很多染料完全不适合，也许此时的她能种活，但这种违背植物本性，又没有很必要用处的，她有点不想种，这大概属于科学家的小坚持吧！
唐四哥点了点头。
然后几个人又去首饰店给林娘子买了一根钗。
一伙人，就连唐大哥，其实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半大孩子，买了东西之后，顿时就归心似箭了，晚饭也不迭吃就要走。
安顺叫了马车送他们回去，与沈琢砺一起送到门口，一边笑着在唐大哥耳边道：“后日是二爷的生辰。”
唐大哥心领神会，笑着拱手表示明白了。
安顺跟沈琢砺一起走回去，一边道：“小玉少爷，二爷叫你过去。”
沈琢砺应了一声，就跟着他回去了，沈二爷穿上了他买的衣裳，笑眯眯的与他说了一阵子话，才道：“你也不小了，一昧念书也没意思，不如帮爷爷去办件事儿……”
沈琢砺很高兴，这还是爷爷头一回交待他做事，“爷爷你说。”
沈二爷道：“我给你二百两银子，你帮我去置办一个清静的小宅子，还要买下人，譬如厨房门房都有，就是适宜一个人独自静养的地方……”
他详细交待。
沈二爷是个粗人，但听着他们说的话，觉得有些道理，所以决定试试。
沈琢砺并没多想，兴奋的应下了。
第237章 也是爹爹心头宝
唐家几人回了家，把这几天的事情给爹娘说了，唐四哥也十分开心的把银票交给了爹爹。
从今天开始，他也是能养家的人了。
唐家哥哥都是小直男，眼光出奇的一致，共同挑出来金钗又丑又重，林娘子一边吐槽儿子，一边却也美滋滋，决定拿去卖掉重新买两根好看的。
倒是团子挑的衣服，她还挺喜欢的，是一种类似胡服的衣裳，又有裤又有裙，又利索又漂亮，林娘子笑道：“等咱们搬家那天，我就穿上这件衣裳！”
一家子嘻嘻哈哈的吃了晚饭，早起见林娘子没出门，唐大哥还有点稀奇：“阿娘，你今天不去了？”
林娘子看了他一眼，哧的一笑：“盖完了！不用去了！”
唐大哥吃惊：“盖完了？这么快？”
林娘子道：“你们也不看看你们去了几天！天天不着家，再晚半月回来都能直接搬家了！”
吐槽了这么一句，她又道：“大面儿全都盖好了，请的人都辞了，就光剩泥瓦班子弄那些个小地方了，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他们自己做饭，就不用找人了。”
她顿了一下：“明天抽个空儿去城里，看看之前订的家俱都做好了没，然后看有缺的，赶紧添补添补，咱们这边打扫打扫，然后就可以挑个日子……”
她还没说完，就见几个儿子已经兴奋的跑去看了，林娘子摇了摇头，看雁沈绝坐着看书，就道：“小绝，你帮我写封信行不？”
“可以。”雁沈绝就放下书，站到桌前，铺纸研墨，道：“您要给谁写信？”
林娘子道：“给我爹。我真是想我爹了。”
雁沈绝点了点头，提笔等着她说，林娘子却有些出神，半晌才叹了口气：“我着实是个不孝女，这几年，拖累的我爹和我兄长……我都不敢深想。”
雁沈绝有些无措，干巴巴的安慰：“林婶，不要难过。”
林娘子苦笑了声，然后她定了定神：“好在，现在好了。小绝，我爹是个粗人，没啥文采，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写，写的太文绉，他也看不懂。”
雁沈绝道：“好。”
林娘子这才长吸一口气，道：“爹，闺女可算是翻身了！闺女这几个月过的快活极了！！”
话似乎十分欢喜，一边说着，却忍不住滴下泪来。
林家是开镖局的，林娘子也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头有三个哥哥。
但在这个家里，功夫最好的反而是林娘子这个女子，当年还曾经扮作男儿陪着父兄走过镖，也是因为走镖认识了唐青山。
林家镖局本来就是个小镖局，接不到什么大活儿，就是在近处安全的地方跑跑，出个门三五天最多半个月这种，后来唐青山成亲之后，生意渐渐做大，就把很多活儿交给他们去做。
这样两边都挺好，唐青山也放心，他们也轻省，也能多赚一些。
那几年的日子，是真的挺好的，谁知道后来，刘婆子带着唐三水出来，明明自己也是个泥腿子，却看不起他们是江湖人，天天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林老镖头怕连累她在婆婆面前受罪，就说这活儿他们不做了。
好在唐青山拎的清，私底下活儿仍是照旧，没承想，唐三水这个祸害，却得罪了布政使。
有道是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刺史，布政使在他们眼中，着实是一个庞然大物。
唐青山二十年的经营付之东流，还受了重伤，大部分的产业都被布政使吞了，余下的一些也来不及变卖，只匆匆把家中细软和屋宅，换了些银两，唐青山给了林家二百两，自已带回来了几百两。
没想到，林老镖头却又悄悄的，把那二百两给塞回了他们的行囊之中，而那个时候，林娘子还怀着身孕，路上早产，加上心宝身体不好，压根儿就顾不上这些，早被刘婆子悄悄拿走了。
他们回了鱼塘村，而林家人，也不会干别的，仍旧只能干回老本行。
只是怕布政使找他们麻烦，索性接了一个远路的活儿，一走就是好几个月。
等他们回来，布政使确实没再找他们麻烦，可是一趟路走下来，好几个月，原来的生意早就找了旁人，或者忌惮布政使不敢找他们，他们只能继续接远路的生意。
要知道，走镖，其实着实是个很辛苦的活计，一路上风餐露宿的，紧紧刻刻都得紧着弦，睡觉都得张着一只眼……要遇上什么事，不用说是要拿命拼。
一趟镖下来，累死累活的好几个月，赚不到百十两银子，这真真的是卖命钱。
不出一年，她二嫂子就受不了改嫁了，她三嫂子也跟人跑了，日子着实艰难，可就算是这样，林家还时常往这边捎东西，一到过年，更是必定要往这边捎银子，捎东西。
可到最后，到不了大房手里几个钱。
家里这些糟烂事儿，林娘子从来不跟娘家说，可不管说不说，娘家送来的东西，她也退不回去，更没还过娘家半片儿纸。
林娘子几番哽咽，说不下去。
她道：“小绝，你不知道，我有时候回过头来想想，我都觉得我真不是个东西，我一个出嫁女，还叫我爹我哥这么为我操心，我着实不孝！！我就应该在回来的头一天，就把那老太婆的头拧下来，要没有她，唐三水也蹦跶不起来，也省得害了我的二郎四郎，还这么磋磨我的心宝儿……”
雁沈绝知道她只是憋久了想发泄一下，只静静的听着。
听到这句，才道：“你不能未卜先知，那个时候，你还什么也不知道，不必过于自责。”
心宝睡的迷迷糊糊的，就听到了林娘子的哭声，她起初还以为是梦，迷迷糊糊的听了几句，忽然一个激灵就醒了，她光脚爬下床，飞快的跑出来，扑进了林娘子怀里。
林娘子被闺女吓了一跳，急抹了抹脸上的泪：“心宝儿，怎么不穿鞋就……”
心宝一把抱住她，小大人一样拍着背：“阿娘不哭，阿娘不哭……”
她是她的阿娘，可阿娘也是外公的小宝贝！假如说这会儿她是阿娘，爹娘哥哥也肯定不会不管她的。
心宝用力抱着阿娘：“阿娘别难过，我们也给外公寄东西！我们也给外公银子！”
她突发奇想：“阿娘！我们接外公和舅舅来这里住吧！”
第238章 苦尽甘来
几日之后，府城，
一家布庄门前，两个穿着粗布裋褐的男人，正焦急的等着。
从日出等到隅中，几番恳求，才有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管事出来了，一脸不耐烦的道：“你们有完没完！咋跟听不懂人话一样！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林大郎急施了一礼：“周管事，咱们这趟镖的押镖银子……”
“什么押镖银子！你还敢提押镖银子！”周管事翻了个白眼儿：“我都说了，你们给我们淋坏了一车货！全都是上好的丝绸！你们知不知道我们一车货多少两银子！？别说押镖银子了，再要你们二百两都赔不上！我好心没跟你们要银子，你们还赖上我了？”
林大郎陪笑道：“周管事，您可莫开玩笑，这一路上您也是亲眼瞧着的，咱们就差抱着这些货睡觉了，飘点毛毛雨都赶紧往店里住，连车厢都不曾湿过半点儿，又哪能湿了里头的丝绸。”
周管事哧笑：“我说湿了就是湿了！我诺大的一家布庄，还能坑你不成！”
“自然不会，”林大郎苦笑着，仍是连连拱手：“管事许是看错了，咱们家还等着结算了银子好过年，管事您再细查查，劳烦您再细查查？”
他连连拱手，不住的陪笑恳求，周管事鼻孔朝天，理都不理。
远处，安大嫂几个人木然的挤坐在一起。
这一趟，一来一回，足足走了七八个月，这周管事架子极大，毛病极多，一丁点不合适就要拍桌砸凳，大发脾气，一家子人，一天天真跟伺候祖宗一样的伺候他。
本来这也就算了，三年下来，多少脾气也都磨平了，伺候就伺候吧，没想到，好不容易货运到了，他张嘴就说淋湿了一车货，不给结银子。
安大嫂也是江湖儿女出身，也会武，林家镖局如今早没了人手，每回出门，都是全家老少齐上阵，家里没人也没东西，若没这银两，他们吃饭都撑不了几日，年都没法过！
更何况，还有小姑子那边。
一想到小姑子，安大嫂又不由得难受。
她嫁过来时，婆婆已经过世了，林木兰还是个小姑娘，自小跟着她，跟亲闺女也没差。
当年唐家出事的时候，公爹也说了，这几年舒坦日子本就是托了唐家的福，没的光占便宜不担是非的。
她心里也明白这个，所以受罪也怨不着唐家，她也心疼小姑子，也想帮她，可是这几年……真的太累了，太苦了，她受点苦没什么，带着儿子跟着受罪，她心里怎么能不怨？
这眼见大儿子都二十了，也没说上媳妇，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办。
怨谁呢，怨老天吧！
面孔黑红的妇人，眼中滴下泪来。
林大郎仍在求着，树高的汉子，腰一直弯着，卑微极了。
周管事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转身就想走，林大郎急了，一把抓住他。
周管事吓了一跳，瞪大眼：“你想干什么！！”
林大郎苦笑道：“周管事，咱们不敢怎么着的，只是……”
周管事冷笑道：“谅你也不敢！要不是我们好心给你们生意做，你们早该倒闭了！还不赶紧滚！”
“周管事，”林老镖头上前一步，沉声道：“昨儿咱们货押回来，您这边是当着人一箱一箱验过的，结果隔了一晚上，又说淋了货，这不合规矩。您这布庄，也是长年往南边跑的，您这么干，不大好吧。”
周管事哧笑一声：“怎么着，你这是在威胁我了？我可告诉你，我们掌柜的跟朝天门有亲！要不是看你们可怜，照顾你们生意，我们早就直接找朝天门了！”
不远处，一个骑马的青年忽然转回头来。
就见这八字胡的管事，冷笑着把肥蠢的脸凑过去，瞪着眼：“林老镖头，怎么着？你们想既得罪官府，又得罪朝天门啊？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我可告诉你……”
林老镖头还没说话，就觉得后头有人跃了过来，一把扯开他，然后飞起一脚，直接把周管事踹飞出好几丈远，肥胖的身子直飞入了铺子中，半晌才嗷的一声惨叫出来。
一时之间，不少人惊呼出声，冲出来去搀扶那个管事。
青年转身向林老镖头拱手，“晚辈魏延，拜见林老爷子。”
林老镖头急还礼道：“不敢，不敢，您是？”
里头的人已经扶着那个管事出来了，周管事疼的呲牙咧嘴，一边大怒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我们朱家布庄打人！！你知不知道我们掌柜的跟朝天门有亲！”
魏延再次飞起一脚，把他跺到了地上，他慢悠悠上前一步，一脚踩在那管事胸口，指了指衣裳上的标识：“看清楚了没？仗着我们朝天门欺负人，倒不认识我？”
周管事一眼瞥见，脸都绿了，急道：“误会误会，我们……”
魏延懒的理他，向人道：“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
掌柜的其实就在里头，闻言急冲了出来，连连拱手：“魏大侠，我是这家铺子的掌柜，大侠里头坐……”
“免了！”魏延冷笑道：“我怎么不记得我们门中有收过你们的保全银子？怎么着，扯大旗扯的挺溜啊，让林家押镖却不付银子？想叫人家白干？你这是坏规矩啊！都像你这样，人家镖行喝西北风？”
掌柜的连连陪笑，“大侠，我是沈硕正的妻弟……”
魏延哧笑：“沈硕正是什么玩意儿？也敢朝我炫？？再说了，你一个狗屁妻弟都敢抖，那你知不知道林家是什么人？”
掌柜的一愣，连外头的林家人也是一愣。
魏延比了比林老爷子：“老爷子的外孙，是我们门主的亲传弟子！我的亲师叔！”
他上前一步，一把提住他衣襟，就把他按到了墙上：“怎么着？你一个不知道什么狗屁外室子的不知道什么鬼亲戚，欺负我们正经的家里人，你这是不把我们朝天门看在眼里啊！！”
掌柜的脸都绿了：“不敢，小的万万不敢！小的是真的不知道啊！”
“不敢就给钱啊！”魏延冷笑道，“押镖银子一分不能少，无理取闹还拖欠这么久，利息也都算算！！”
掌柜连声答应，半点不敢拖延，屁滚尿流的去拿了银票出来，双手奉上，不止是双倍了，甚至是三倍给的。
第239章 挟着尾巴做人
掌柜的笑的比哭还难看：“林老爷子，您大人大量，莫跟我计较……”
林老镖头与儿子对视了一眼，默默的接下了银子。
魏延出来，向林老镖头比手，示意一起走，一边又向后道：“顺便说一句，我们门主已经交待了，朝天门永不再接沈家的生意！你们这些七零子八碎的狗屎亲戚，再敢扯我们的大旗，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掌柜的惊愕道：“不可能啊！沈家家主是沈门主的亲哥哥！”
魏延后头跟着的人都忍不住呵呵了：“怎么不可能，沈福延天天的蹦跶作死，还真把我们当软柿子了？”
魏延又回头道：“对了，借着这个由头，把话放出去吧。”
手下看了一眼布庄的招牌：“好嘞！”
掌柜的抖如筛糠。
失去朝天门的庇护还不算什么，毕竟，他本就不算正经投靠的。可是沈家得罪了朝天门，朝天门偏又拿他的事情做由头放这个话，那他岂不是又同时得罪了沈家？
那，那他还怎么干？
周管事强撑着过来：“表哥？”
“滚！”掌柜的一巴掌甩了出去：“都是你这个祸害！非要说林家好欺负！省这点小钱！你是想害死我！”
周管事急了：“明明是你……”
后头狗咬狗，魏延并未理会。
几个人走出去一段路，拐过巷口，林老镖头才试着拱手：“多谢大侠施以援手，这银子就送大侠喝茶……”
他咬牙递上了银票。
若不是当面给的，他兴许还能留下些，家里人过个年，再给小闺女送些，可是他亲眼看着给的，他若是截留，那就是不知趣了。
没想到魏延一把推回来，连连道：“老爷子，您可千万别这样，折煞我了……我说的是真的，您外孙拜了我们门主为师，是亲传弟子，按着辈份我得叫师叔的，您还不知？”
林老镖头这下才真的信了，一时惊喜交集：“真的？我，我们走镖出去半年多才刚回来。是哪个？是昌儿吗？”
“是，是，”魏延笑道：“师叔名讳是叫唐时昌，据说天生巨力，师祖喜欢的紧。我前些日子就来过，看您门关着，就知道您是走镖没回来，幸好在这儿碰到了。”
后头几个林家人，也是惊集交集，互相交换着视线。
几人说着话，回了镖局，进去一看，四壁空空，魏延一愣，急道：“瞧我，我真是糊涂了，你这地方多久没人住了，我叫人来打扫打扫！”
他嘴上说着打扫，其实是想叫人置办些家俱，林老镖头是老江湖，又岂会不懂，急道：“不必不必，咱们也住不了几日，转年接了生意，说不准又要走，收拾了也是破着。”
魏延道：“可是这也不像个样啊！这寒冬腊月的咋住？这么着吧，我在这儿有间空宅子，放着没人住，您跟着我去……”
林老镖头急道：“不必，怎好这么打扰……”
“哎，我亲师叔的外公，叫什么打扰，”魏延是江湖人，本来就不拘小节，直接拖着人就要走，马上就要出门了，却见一人闪身进来，一见这情形，愣了一下，急拱手道：“可是林老爷子？”
林老镖头道：“您是？”
他上前一步，手按在了腰间：“老爷子，这位是？”
林老镖头：“……”
他这明显是把魏延当成坏人了，不过这是在维护他吧？可明明不认识？
林老镖头急道：“这位是朝天门的魏大侠，请问您是？”
那人瞬间松开手：“原来是屠龙门的人，幸会幸会，我是元家的人。我叫燕一。”
“哦，”魏延也放开了按着刀柄的手：“自己人！幸会幸会。”
燕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笑道：“令千金捎过来一封信，才捎过来两日，听闻老爷子回来，赶着送过来的。”
林老镖头急谢了他，接过了信，燕一道：“家主子吩咐，老爷子许久未回，家里想必不好住人，所以命我置办了宅子，老爷子和家人可以去住。”
“哎？”魏延道：“你这就不厚道了，我都已经邀了老爷子了。”
燕一微笑道：“魏大侠临时相邀，只怕还要收拾，咱们那儿已经打理好了，老爷子只管去住下。”
他向林老爷子道：“只怕您还不知，您外孙唐时荣，拜了咱们家老爷子为师，咱们也是正经亲戚，主要是咱们家老爷子，孬好不济有个爵位在，若那陈本善还敢作妖，也有个倚仗。”
一听这话，魏延倒是点了头。
当年他们主动从屠龙门改名叫朝天门，向新朝示好，就可证这个门派，并非是天天嚷嚷着劫富济贫杀狗官的那种草莽，他们向来就很聪明，从来不会与官府正面对抗，对于这中间的一些弯弯绕，也都认可，不会一昧的逞强。
所以魏延道：“说的也是，有伯爷顶在这儿，陈本善再敢出招……呵，他现在只怕是不敢了，钦差还没走呢！这会儿正挟着尾巴做人呢！”
林大郎实在忍不住道：“伯爷？”
他们一直在路上，根本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只听说两个外甥都出息了，好像还分别拜了两家为师，但也没想到又出来一个伯爷啊！
魏延急过去搭着他肩：“走走，咱在路上说，唐三水死了你知道不？啊？你连这也不知道？那老刘婆子变成厉鬼了你知道不？什么，你连这也不知道？我好生跟你说说……”
燕一笑着道：“走，老爷子咱上车。”
林老镖头真的是应接不暇，安大嫂和林二郎林三郎几个，更是如在梦中。
外头有马车，林家几个人都上了车，朝天门几个人也都上了马，魏延一路与林大郎说话，而林老镖头也顾不上礼数了，一上车，就拆开了信。
一拆开，就掉了两张银票出来。
林老镖头看了一眼，也来不及收，急匆匆的看信。
闺女写的信，是“报喜不报忧”的，通篇都是我好厉害我好牛我过的可好了……可是结合着外头魏延的话，林老镖头想想这几年林木兰过的日子，就觉得心里泛疼。
而且信下头，还附了一张小纸，乌团团的字迹写着：“外公你来我家住吧，心宝养你。”最后又补上：“和舅舅、和舅妈，和表哥都来。”
林老镖头忽的鼻酸，急咽了咽哽咽，把信给了儿子。
安大嫂不识字，但林二郎和林三郎都是识字的，就低声的念给大嫂听了听，几个孩子也都听到了，不由得喜形于色。
第240章 新房子
到了宅子，不算太大，但确实全都打理好了，连着厨娘下人都有。
魏延笑着来回转了转，就拿了一个牌子出来：“那明儿我再来，老爷子若有急事，拿这个令牌去街口的刀剑铺子叫人，我这儿就能得信儿。”
燕一也把这几个下人的身契递过去：“几位舟车劳顿，先好生休息，明儿我再来。”
林老镖头不接，还想推让，燕一直接把身契放到了桌上，笑着拱了拱手就走了。
留下林家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半晌，林大郎道：“爹，你掐我一把，我咋觉得好像是在做梦？”
“胡说八道！”林老镖头拍了他背一巴掌，道：“荣儿昌儿出息了，这咋能是梦！这不可能是梦！！”
说完了，又忍不住问儿子：“疼不疼？”
“疼！”林大郎忽然傻笑起来：“可疼了！不是梦！！爹！媳妇！这不是梦！”
他丢人的抹了一把泪，“不是梦，真的不是梦！”
…………
鱼塘村中，写完了信，林娘子也缓过来了。
没留神跟孩子说了这么多，她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岔开话题：“心宝儿，咱新房子盖好了，心宝儿要不要去瞧瞧？”
心宝急点头：“要去！要去！”
于是几个人一起出来，见到元大哥，林娘子就把信给了他。
这年头写个信不容易，驿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要不是元大哥说能帮着送，林娘子就得趁送年货才能送了。
但不管怎么样，有这银票在，她也放心些。
她就抱着闺女去看新房子了。
还没走到，就见双胞胎站在屋顶叫她：“阿娘！心宝！小绝哥！你们快来啊！！”
心宝登时兴奋起来：“我来啦！！”
雁沈绝直接抱着她跃了上去，到处看了看。
也不能怪村里人眼热，这院儿盖的确实非常气派。
整个院子的格局，类似于一个二进的四合院儿，后罩房的位置，盖了一整排没檐的粮仓，旁边有个后门儿。
正房是二层小楼，上下都有正房大三间儿，上头是老两口住，下头留给元老爷子住。
东边是穿堂，西边是耳室，是小三间儿，可以让沈二爷住，而西耳室的上头，就是心宝住了。
院子两边的东、西独立厢房，也全都盖成了一边两间，也同样是二层小楼，全都是大间儿，可以用顶箱柜隔成小二间或者小三间儿，卧房能独立，将来成亲也够住了。
正房和厢房之间，有小天桥连接，而在厢房和倒座房之间，都盖了耳室，都挺大，一边是灶房，一边设了一个小花厅，做为一个副灶房，煮煮茶什么的。
而小花厅和灶房都是平顶的，可以晾衣服，晒粮食，也可以乘凉，还留出来一处可以爬葡萄架的。
最别出心裁的，就是在小楼的右手边，就是原来那个泉眼的位置，借就那个泉眼做出来一个小池子，算是一个小景致，盖出了一个小院儿，到时候种上花，又是一个赏景纳凉之处。
而在倒座房的位置，则是盖了一间敞厅，可以做为书房，招待个客人什么的，当然了，要是村里人没事来玩玩，就在小花厅招待就行了，小花厅也跟普通人家的堂屋差不多大了。
其实本来唐青山打算的，是只把正屋盖成楼的，那样家里一人一间正好，但因为中途结识了元家，沈家，雁沈绝……又陆续拜师什么的，所以唐青山果断把东西厢房也都盖成了楼，毕竟，虽然乡下地皮不值钱，但地基都打好了，要再扩大反而不好扩。
所以盖成楼之后，两边一下子就成了八间房，加上正屋，绝对够住了。
其实这种格局，若真碰上行家，可能会觉得四不像，可是谁又能管的着，非得按着规矩来盖来住呢？
反正几个孩子都兴奋坏了，逛迷宫一样来回的转，雁沈绝把心宝一放下地，她撒开小腿儿就跑，双胞胎也兴奋的吱吱叫，还叫雁沈绝：“小绝哥！你先挑！大哥说让你先挑！！”
雁沈绝微顿。本来住在唐家就是权宜之计，他还真没想到要住在他们的新家里。
他还没说话，心宝就从屋里钻出来，指着道：“小仙哥哥住这里！住这里！！”
她指着厢房二楼：“心宝住在这，小仙哥哥住这，那中间只有一座桥！心宝从屋里大声说话，你就能听到！！”
看团子大眼乌亮，满是欢喜，雁沈绝厚着脸皮点了点头：“嗯，好。”
双胞胎一声欢呼：“呀！太好了，那我们能住这边了！！大哥说把楼让给我们！！我们两个都住在楼上！！”俩皮孩子兴奋的嗷嗷的：“阿娘阿娘，我们今天就搬吧！今天就搬吧！！”
林娘子笑道：“今天搬，啥也没有，睡地上？还不冻死了。”
心宝忽然想起来：“那外公和舅舅住哪里？”
林娘子无奈笑道：“傻姑娘，外公和舅舅不会来的。”
她倒是真盼着他们能来，林老镖头如今都六十了，哥哥也都四十的数了，她怎么放心叫他们再跑这远路的镖。
“可以让他们来，”雁沈绝道：“我叫人托镖给他们就是了，他们总不能不接镖。”
林娘子一怔，然后又是一喜：“还真是！能行吗？”
雁沈绝道：“待过几日，我叫人办办试试。”
林娘子连声谢了，一边就直接从二楼跃了下去，去跟唐青山说去了。
唐青山静静的听她说完了，才道：“正好把我们先头住的那间屋买下来，你不用担心，我去办就是。”
他对老泰山，心中有愧。
毕竟，虽说他们之前也走镖，但那都是走的近路，哪个山头的人都认识，辛苦几天就可以歇几天，也基本没什么危险，可如今，受他们连累，只能往远处跑，一走几个月，好比蒙眼过河，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他一辈子心里都过不去。
老泰山和几个舅兄都是厚道人，从没把林娘子当出嫁女看，一直接济他们，如今他们年纪也大了，接过来奉养也好。
他倒不介意跟他们住在一起，但林老镖头是必定不会答应的，那边也是一大家子人，所以把他们之前的院子置办下来，倒是刚刚好。
第241章 装龙像龙装虎像虎
两夫妻说着话，心宝跟着小五哥和小六哥来回的跑，从后门出去看见暖棚，心宝才想起来：“藏红花！！”她就要往下爬：“给四哥哥熬药！”
“别急，”雁沈绝道：“舅舅昨天已经摘下来制炼了，估计一会儿就要开始熬了。”
心宝仍是牵住他手儿，进大棚看了看，果然已经摘了，等两人出来的时候，就见元神医在下头叫人：“唐四！唐四，下来喝药！”
唐四哥应了一声，小跑着过来，笑出了一口小白牙，眼都笑没了，傻兮兮的。
心宝也跟着过来，看药已经熬好了，心宝先拿勺子出来，小心的盛了半勺。
雁沈绝看她小胖手儿颤微微的，就随手接了过来，慢慢的给她吹凉，心宝就一手扶着他手臂，小心的靠过来，尝了一口。
元神医道：“怎么样？对了吧？”
团子小脑袋摇了摇，很认真的在品，然后像模像样的点了点头：“没错的。”
“那快喝快喝，”元神医一手把唐四哥拉坐下，把碗杵进他手里，然后就开始在他腿上摸摸捏捏，唐四哥痒的笑了两声，也不怕烫，就嘘溜着把药喝光了，喝了一头汗。
唐大哥晚了一步进来，抬起手给弟弟擦了把额上的汗，一边道：“大约要多久能见效？”
元神医道：“别问我，我头一回用这药。”
心宝道：“很快哒！到过年的时候，四哥哥就可以跟普通人一样走路，但走快了，走多了，还是会有些不舒服，再喝一两个月调理一下，就会完全好啦！”
唐大哥讶然道：“这么快？”
唐四哥心情好极，笑的有牙没眼，半天才又道：“元二叔，把药给我，我拿回去自己熬吧？”
“不行！”元二叔道：“你每天过来喝！晚上也要过来喝！明儿开始，你一早就要过来找我喝药！喝完药再吃饭。”
那行吧，唐四哥笑道：“那谢谢二叔。”
“不用谢，”元二叔实在的很：“我就是为了琢磨药性。”
唐四哥失笑。
那边林娘子跟唐青山说完话也进来了，笑吟吟的瞧着他们。
唐青山这人，话虽不多，做事却向来不含糊，他知道这件事情林娘子上心，所以一点都没拖延，前头与林娘子说了，转头就去找了老族长，花银子把契书拿了过来，到明儿就可以去官府过户。
连林娘子都没想到他能这么快，毕竟这会儿还没把老爷子哄了来。
但不得不说，这么一来，她还挺高兴的，脸上一直带着笑。
几个儿子都在新房子那边，一个个干劲十足，玩兴也十足的，中午都没回来吃，倒是心宝不愧是个小棉袄，午觉醒了，就一直陪着林娘子。
林娘子做饭，她就在旁边撅着小屁股帮忙洗菜，虽然小胖手洗的不干净，但怎么说也是个精神支持。
一边洗着，她好奇发问：“阿娘，你也走过镖吗？？”
林娘子随手把她提开，免得菜叶子都叫她祸祸烂了，一边笑道：“走过几回。”
心宝眼儿一亮：“那劫道的人，真的会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这样吗？”
“不会的，”林娘子笑道：“那一套都是说书人整出来的，但凡说这个的都是利巴。”
心宝问：“利巴是什么意思？”
“就是外行，棒槌，这种人大多都是走投无路的赌徒，半路出家啥也不懂的，热血上头拉几个人，临时捞一笔，这种人一般都没啥功夫，人也不多，不抗事儿也不抗揍。”
心宝听的津津有味，一边在灶房东走西走，随手给锅里洒了一小把桂花：“那真的坏人会说什么？”
“哎你放桂花干什么？”林娘子阻止不及，看了看锅里也没管，掩耳盗铃的把肉片翻了翻，把桂花盖住：“算了凑合吧！”
一边才又回答她：“镖行喊镖号会喊‘合吾’、对方若是打算放过你，也会喊一声‘合吾’。合吾的意思就是，跟我合的来，其实就是朋友的意思。”
心宝问：“然后呢？”
“然后？”林娘子一抱拳，沉着嗓子道：“在下姓林，草字木兰，吃的是朋友饭，穿的是朋友衣，惊动宝山，给朋友添麻烦了！”
心宝不明觉厉：“哇！！”
感觉好有那个江湖味儿啊！！
连雁沈绝都听着有趣，慢慢走出来，听着她们聊天。
关键是两人说着正事儿，还不时的掺和着干活，心宝老往菜里放东西，洒把糖，林娘子说凑合吧，扔把小葱，林娘子又说凑和吧，两母女非常逗。
心宝正兴致勃勃的问：“那心宝可以跟外公一起去走镖吗？”
“不行。”林娘子收了笑，严肃的道：“不可以的，不但你不能去，外公舅舅和表哥来了，我也不叫他们去了！心宝儿，这可不是好玩的事儿，做镖师是很危险，很辛苦的！碰上‘饿虎’真的是要命拼！”
“就算不遇上事儿，走镖的人，一年四季睡觉都得头枕窗户、脚蹬炕沿，这样一来，耳朵听着窗子外头的动静，一有事情，一蹿身儿就着地，而且镖师上炕，脚后跟都是向着炕的，一着地就穿上鞋，一眨巴眼，人就蹿出去了，你想想，这样睡觉，能睡好吗？得多辛苦？”
看团子大眼眨巴眨巴，林娘子又道：“而且镖局走镖，一路上不洗脸，‘洗脸’和‘回家’是一个意思，说能洗脸了，就是要到家了……你想想，几个月不洗脸，脏不脏？”
心宝有点吃惊，葡萄眼瞪的溜圆：“不洗脸？为什么？”
“因为要赶路啊。这一路上，春秋有风沙，冬天有寒风，夏天太阳晒，越洗越难受，所以就只能这么脏着，除非要去见地头蛇，否则一路都不理发不刮胡不洗脸。”
她顿了一下：“我跟你大哥差不多年纪的时候，学了家里和大嫂家两门的功夫，那时候真觉得自己天下第一，我还想着不跟镖局走，自己当一个独行镖客的，结果跟着他们跑了两趟就不行了，这走镖啊，真跟想像的不一样，就一个字，累。”
她笑了一声：“不过，我要不是认识了你爹，没准儿真去当几天独行镖客了，这独行镖客，和镖局镖户走镖不一样，一路不与人打照面，不明保，走哪儿乔装改扮到哪儿，我跟你说心宝儿，娘可会乔装了，简直就是装龙像龙，装虎像虎！！我当年乔装成一个背剑少年，非常的英俊，你爹完全认不出来。”
她得意的哈哈笑。
走进来听了个正着的唐青山和儿子们：“……”
小五哥好奇的问：“真的吗阿娘？”
林娘子笑着，没有回答。
小五哥狗胆包天的又问他爹：“爹你真的认不出来吗？阿娘这么好看你也认不出来吗？”
唐青山淡淡道：“对，我傻，又瞎！”
几个儿子都憋笑，林娘子还有点儿不服气：“你就是没认出来，我换了好几次身份，你一次都没认出来！”
唐青山淡定的道：“都换了什么？严小林？咸小俊？林小四和唐小罐？”
林娘子：“……”
第242章 姜太公钓鱼
唐青山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往里走，林娘子追了他两步：“是不是我爹跟你说的？不对不对，我爹也不知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知道了为什么不跟我说？？哎，你倒是说啊！！”
“我为何要说？”唐青山嘴角浅浅的弯了一下：“看你装来装去的很有趣。”
林娘子：“……”
此情此景，只想为他们高歌一曲：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的拍……
爹娘明明从不秀恩爱，可不知为什么，有时候就是会觉得好甜好甜。
团子张着嘴巴哈哈哈的傻笑，唐家哥哥也都面上带笑，就连七情不上脸的雁沈绝都忍不住微笑。
只有小五哥恨铁不成钢的跟他娘道：“阿娘，你也太不会起名啦！都起一个味儿的名字！叫我我也认的出！！你就不能换一个唐大罐、唐罐子之类的！那爹就铁定认不出了！”
林娘子：“……”
唐大哥忍着笑按住弟弟脑袋，把他推了进去，然后大家各自端菜吃饭。
一吃之下，唐四哥第一个发现：“今天的菜都好好吃，炒肉片儿格外香。”
“是你饿了吧？”唐大哥随口道：“不过今儿这鱼是格外好吃。”
“就是好吃！”双胞胎表示：“今天的菜就是很好吃。”
雁沈绝笑道：“大约是因为今天的菜，都是凑合派的吧？”
林娘子失笑着戳了他脑门一下：“你这孩子，还敢打趣我。”
唐大哥问：“什么凑合派？”
雁沈绝被她这亲昵慈爱的小动作，逗的有些高兴，笑着把母女俩的互动说了，听的几个人纷纷大笑。
大家吃了个差不多，唐青山才道：“明天沈二爷过寿，咱们一大早就去县城，先置办寿礼，然后去沈家，等出来若是早，再去看家俱，若是晚，就后天再去。”
大家都应了，唐大哥又问：“咱置办什么呢？”
唐青山道：“买些吃食和酒，寿屏寿樟之类沈二爷未必喜欢，也显得见外。”
唐大哥点了点头，又想起来问：“爹，你把这院儿又要过来了？”
唐青山嗯了声。
唐大哥道：“可这边就三间屋，外公和舅舅他们，也是好几口子人了，住不开吧？”
唐青山道：“来了再说，我寻思……”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听外头有人道：“青山哥？青山哥你在家吗？”
唐青山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就见唐石头站在外头，他这一应，他就进来了，陪着笑脸儿道：“吃饭呢？”
虽然两家子闹的不大好，但也没到撕破脸的程度，唐青山淡淡道：“你吃了没？一起用些？”
“不用不用，”唐石头看桌上大鱼大肉的，还真有点嘴馋，咽了咽口水，才道：“青山哥，我找你有点事。”
唐青山就道：“你坐吧。”
林娘子点上了烛，这大晚上的喝茶怕走了困，乡下也不讲究，就一人给端了一碗清水。
唐石头也没喝，道：“我听说青山哥把这个院儿买了？”
“对，”唐青山道：“我想接我老泰山过来住一阵子。”
唐石头一副掏心掏肺的架势：“青山哥，这世上哪有女婿养老丈人的，再说了，那毕竟是外乡人，又不是一个族的，哪能住咱们族里的老屋……”
林娘子很想说关你屁事。
但是唐青山抬头，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儿，多年夫妻，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林娘子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还是忍着没说。
团子在林娘子膝上坐着，正对着那边，看唐青山神态轻松，不知为什么，莫名有种……姜太公钓鱼的味道？
她大眼卜灵卜灵，暗搓搓的看戏。
唐青山只淡淡的道：“庄里外乡外姓的人多的是，更何况，族长都同意了。”
唐石头一噎，看这一手儿不行，就又道：“其实是这么回事，你也知道，在你们家住之前，我亲叔就住过这院子，所以我早就想着，等你们搬了新屋，这边儿我就买下来的，谁承想，你下手这么快呢？”
听听！一样的话，叫他们一说就格外难听。
林娘子皮笑肉不笑的道：“石头兄弟，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住之前，这院儿可是空了好几年了，再者说了，你心里惦记的事儿，除了你自己谁知道，咱们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什么叫下手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截了你的胡。”
还别说，唐石头就是这么想的，他就是觉得截了他的胡！
但是叫林娘子说到脸上，关键是他们家如今唐石头惹不起……登时就讪讪的道：“我没这个意思，嫂子，我就是个大老粗，不会说话。”
林娘子笑着道：“不是就行，我想你也不会这么不明事理。”
唐石头：“……”
他气的不行又毫无办法，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听出来，继续道：“这不是我家这阵子不大顺当，我就老想起我叔活着的时候，心里一直惦记他老人家。我就寻思着把这个屋买回去，趁着还没过户，要不青山哥，你让给我？？”
唐青山淡淡的道：“不好。族里没主的老屋，还有好几间，你挑别的就是了，非啥非叫我让？”
唐石头急了道：“青山哥，我就直说了，我相中了这个院儿了。”
唐青山仍是十分坚决的摇头：“这真的不成，我这院儿……”他似乎差点脱口说出什么，又咽住了。
团子：“……”
万万没想到，爹爹这么狡猾这么会演戏！
团子奶声奶气的给自己加了个戏：“心宝喜欢这个院子，心宝想叫外公和舅舅住！”
唐青山嘴角微弯。
这下，连林娘子这种直爽的人，也看出来了。
她十分无语。
这唐石头家的人，真的个顶个的，就爱自作聪明。
唐石头明显是信了那个“太岁土”的传闻，他觉着这事儿只有他自己想到了，只有自己惦记，就想着闷声发大财，等着他们搬家就来住。
没想到唐青山还没搬家就买了，这一买……反而坐实了那个传闻，他这不就坐不住了么！
第243章 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两人言来语去。
唐青山每一句都从容简洁，可唐石山明显越来越着急，也越来越坚信这院子就是有福气！
唐四哥饭都不吃了，竖起耳朵听着，明显是在暗搓搓的学习挖坑技巧。
最后唐石头直接急眼了，呛着嗓子道：“青山哥！这乡里乡亲的，我不想把话说到你脸上！都是一个族里的人，你也不能把好处全占了吧！”
唐青山这才略略松口：“就算我让给你，这边办下来也得有个三四十两，你有银子吗？”
唐石头一下子噎住了，但他显然早就打算好了，直接道：“我拿我那屋跟你换！”
唐青山劝他：“你那屋不比这屋强？又大又敞亮，你咋就相中这破败老屋了呢？”
唐石头冷笑：“少废话，你就说换不换吧！！”
哇喔！
几个唐家人压抑着兴奋，互相交换着眼神儿。
这叫啥，这叫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唐石头那院儿，孬好不济比这边多两间厢房，离他们的新屋也近，都是临着山，走着也顺，肯定比这个屋要强！
要知道这个屋是老屋，很旧了，他们虽然住习惯了不舍得，其实好多地方还真就是凑合的，真要长住还得修葺。
也别说算计人不好，唐石头都敢舔脸上门明抢了，这要真是个好处，他这么楞要，跟抢钱有什么区别？他不要脸，那被坑不是活该？
而且关键是没有后患，就算唐石头发现“太岁土”没用了，也仍旧可以自圆其说，因为要种菜，起码也得明年了。
两人话赶话的说了半天，唐青山最终还是点了头。
唐石头生怕他反悔一样，大晚上的硬扯着他，去了老族长那儿。
唐青山办事周全，又多补上了十两银子，这种乡下屋宅不值钱，从族里走更省，这下子连契税都够了，再回来的时候，就拿回了唐石头家的契书。
一进门，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真的是刻意算计都没这样的巧宗儿。
唐青山也不由嘴角带笑，淡淡道：“这个人，明明不聪明，却总爱自作聪明……这也就罢了，偏还总觉得世人全是傻子，唯他一人聪明。”
雁沈绝道：“这话好生精辟。”
林娘子道：“叫我说，活该他发不了财！当初造暖棚，他不肯做，满村儿蹦跶着劝了这个劝那个，愣不得大家一块不做，结果看旁人种的菜活了，又后悔了，又自己寻思了这么一出，跑来找补……真是，叫人不知道说啥才好。”
唐青山淡淡道：“不管怎么样，这下你外公和舅舅们就算都来，也够住了。明儿族长就去官府过户。”
他看了看天色：“心宝睡了？”
“嗯，”林娘子道：“想等你回来的，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唐青山点了点头：“不早了，咱们也睡。”
于是一家人就轻手轻脚的洗濑了睡觉。
心宝睡的沉沉的。
梦中，那块奇怪的大石头，缓缓的浮现，只是这一次，石头上好像浮现了一幅画面。
心宝在梦中，好像也知道是在做梦，她努力走近，认真分辩，然后这幅画就变的越来越清晰。
心宝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猛然醒了过来，急道：“小仙哥哥！小仙哥哥！！”
大半夜的，把家里人都给吓了一跳。
林娘子和唐青山急趿上鞋子过来，林娘子抱着闺女：“心宝？心宝做梦了？心宝儿不怕。”
心宝急的声音发颤：“快，快叫小仙哥哥过来！！”
门轻微的咯一声响，雁沈绝已经震断了顶门杠子，推门进来了，道：“心宝？怎么了？”
这会儿唐家人都住在大屋里，心宝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家里人谁知道谁不知道，只能拉住雁沈绝的手，压低声音：“小仙哥哥，我做梦了。”
脑海之中的画面上，一个穿着胡服的中年美妇，正把匕首刺入沈二爷的小腹，旁边的篆字她能认得大半，于是就能顺下来，整句是：
『沈寿延弯腰去扶，谁知她手掌一翻，沈寿延未及反应，淬毒的匕首，便刺入了他的小腹』
心宝拉着雁沈绝的手，拉着他在身边坐下，飞快的在他耳边说了，唐青山和林娘子都在旁边，也都听的清清楚楚，唐大哥和唐四哥显然也醒了，但是没有走过来。
幸好双胞胎仍是睡的呼呼的，没有醒的意思。
林娘子显然极为惊讶，想说什么，但看唐青山和雁沈绝如此认真，就忍着没说话。
雁沈绝听她说完，又确认了一下，才道：“别担心，我现在就去跟他说，不会有事的。”
心宝乖乖点头，他轻轻按了一下她脑袋，就转身出去了。
林娘子欲言又止，抱住闺女，轻轻的拍抚。
心宝仍旧深深陷在那种惊惧之中。
不得不说，有画面之后，得到的信息真的太全面了。
比如说现在，她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妇人穿的衣服是蓝底红色暗纹，又有红色祥云纹镶边，挽着矮髻，插着一枝样式非常普通的碧色玉钗。
可也正因为太清楚了，沈二爷那个惊愕不能置信的神情，妇人眼底的狠厉，没了柄的匕首，以及喷溅出来的血液……都太近了，太太太鲜活了，就好像她就站在旁边似的。
心宝越看越害怕，偏偏又怕漏掉什么关键，不敢不看，她两只小胳膊用力搂着林娘子，声音直抖，“阿娘，心宝害怕，心宝害怕。”
林娘子不住的轻拍她背：“不怕啊，心宝儿不怕，阿娘在这儿，心宝不怕……”
心宝直怕到手脚冰冷，整个团子拼命往林娘子身上贴，唐青山也走过来，把娘俩都搂进怀里，一边一下一下的轻拍。
心宝小身体微微颤抖，好一会儿，才在爹娘安抚之下，慢慢的缓了过来，林娘子回到榻上，把心宝放在两人中间，一边仍是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心宝喃喃的道：“爹爹，阿娘。”
两人的手一边一个，合抱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心宝才重新阖了眼儿。
而此时，雁沈绝已经到了留锦园。
屠龙门是江湖帮派，这种地方的守夜大多外松内紧，雁沈绝一掠进去，就有人喝问：“什么人？”
雁沈绝道：“是我，雁沈绝，有急事来见沈伯伯。他住哪里？”
一通名，就有一个人影闪身出来，他显然是认识他的，沉声道：“何事？”
雁沈绝道：“密事，我只能与沈伯伯说。”
那人犹豫了一下，便道：“雁少稍等。”
第244章 我也太惨了吧
他就回了进去，不一会儿，就来请他，雁沈绝就进去了，沈二爷已经穿好了外袍，笑道：“小绝，怎么了，有急事？”
雁沈绝微微侧头，听了听周围，沈二爷抬手道：“都下去吧。”
他身后的黑衣人施了个礼，就无声的退了下去，外头轻微的窸窸窣窣之后，转为寂静。
沈二爷道：“小绝？”
雁沈绝道：“我得到消息，明日有人要刺杀你。”
沈二爷挑了挑眉：“哦？”
雁沈绝道：“是你十分亲近之人，只怕是打着出奇不意的念头，”他略压低声音：“应该是女子。”
雁沈绝不太会演戏，好在他平时也没什么表情，不至于露馅。
心宝的梦，除了亲人之外，还能梦到她觉得重要的人，此事不宜外传，幸好一般来说也没人想的到，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打算撇开心宝。
毕竟，在他心里，沈二爷什么也不是，他其实并不真正在意他的死活，更不想因为他的事情，危害到心宝的安全。
可也因为这样，他就不能说的太细。
沈二爷并没有怀疑。
他等了片刻，见他不再说，估计得到的消息只有这些。
沈二爷就道：“好，我知道了，多谢。”
雁沈绝道：“不必谢，伯伯，我想在这守着你。”
“当真不必，”沈二爷笑了：“你也说了对方要出奇不意，如今我有了防备，自然不会有事的。”
雁沈绝仍是道：“不行，若你有闪失，我没法对唐家人交待。”
沈二爷无奈的道：“好好好，那你先去睡吧。我要见人，总得天亮。”
雁沈绝想了一下：“我在你房中打坐。”
沈二爷摇了摇头，也没再劝他，然后两人就回了房，雁沈绝果然在他房中打坐，到了天亮，两人正吃早饭，就有人报，说青娘子来了。
青娘子就姓青，是沈二爷的师嫂，当年沈二爷就是个穷小子，入了帮派之后，没少得他师兄的照应，嫂子待他也好。
霍云涛几个也都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这边禀报着，就已经把青娘子请了进来。
沈二爷急起身迎了出去，雁沈绝也随行了两步，就见一个穿着胡服的中年美妇人走了进来，面露哀凄，一双眼也微微红肿，似乎是哭过。
一见她的衣着，雁沈绝的眼神儿，就闪了一闪。
这就跟心宝说的对上了。
沈二爷抬头与他对上眼神，眉头深皱，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两边草草见礼，青娘子一副强颜欢笑的神情，浅浅还了礼，便道：“寿延，嫂子有话问你。”
沈二爷神态沉稳，向雁沈绝道：“小绝出去吧。”
雁沈绝就退了出去，他刚刚踏出房门，就听妇人哭了出来：“寿延！！你师兄，他叫奸人害了啊！！”
沈二爷惊道：“什么！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青娘子只是哭，一边哭着，一边猛的往地上一跪，“寿延啊！你要帮他报仇啊！！”
沈二爷急双手来扶：“嫂子你先起来，自家人不必这么多礼……”
下一刻，青娘子手中寒芒一闪。
沈二爷猛然后退缩腹，同时手也迅速后退，骈二指在她腕上轻轻一击，匕首刀啷落地。
青娘子脸色一变，伸手就想去抢，沈二爷早抬脚一踢，匕首远远的滑了开去。
两人过了两招，沈二爷轻而易举的将她控制住，沉声道：“嫂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雁沈绝并不想刺探他们的隐私，听着危机解决了，便直接转身出门，大白天的不好施展轻功，他就直接跟沈家借了一匹马，快马回了鱼塘村。
心宝正眼巴巴的等着。
平时这个时候她还没起，但昨晚做了梦之后，她就一直没有睡沉，直困的眼儿发红，还是一直等着。
雁沈绝道：“别担心，没事了，那人被沈伯伯抓住了。沈伯伯在问她话，我不便多听，就先回来了。”
林娘子忍不住问：“是什么人啊？是他江湖上的仇家？”
雁沈绝道：“我似乎听说过，是他的师嫂，姓青。”
林娘子点了点头，一边又搂着闺女拍了拍：“那行了，放心的睡吧！”
心宝皱着小眉头，一头栽倒在炕上，一边想着，就悲从中来，带着哭腔道：“我，我也太惨了吧！！”
一个粉白白的糯米团子，真是不论什么表情都又可爱又好笑。
林娘子忍着笑道：“你又怎么惨了？”
团子抽泣着道：“我千辛万苦的学会了篆书，结果石头又开始画画了！它也太任性了吧！这也太坑人了吧！！”
林娘子笑道：“人家小绝写了好几墙还没哭呢！你倒哭上了！”
团子一顿。
她身体一动不动，只眼儿向他转了一转，然后迅速加了一个字：“我们也太惨了吧！我背了好多天，小仙哥哥写了好多墙，全都白费了……”
雁沈绝也不由得好笑，摸了摸团子的小肉脸：“学到的东西不会浪费的，没准儿以后还能用到呢？”
他手儿往下，轻轻压住团子的眼睛：“乖了，睡吧！”
本来只是轻轻一抚，结果抬起手来时，团子就睡着了。
哪怕已经见过几回团子的秒睡神功，雁沈绝仍旧有点惊奇，朝林娘子比了比。
林娘子轻笑着，给团子摆了个姿势，盖好被子。
雁沈绝道：“那婶婶，我们还去祝寿吗？”
林娘子道：“你青山叔的意思，是一会儿去看家俱，然后置办一份寿礼送上，全了礼数，咱们就不进了。”
雁沈绝点了点头。
“也不急，”林娘子道：“先叫心宝睡一会儿，你看着她，我去跟他们说说。”
雁沈绝嗯了一声。
心宝这一觉又睡了一个时辰，睡到一半，就被抱上马车，然后进了县，先置办了一份寿礼，叫人送去沈家，然后几个人才去了木工坊。
心宝闻到一股木香气，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见眼前一个十分漂亮的妆台，老板正笑道：“你们瞅瞅，这一屋子都是你们的，都打好了，您看还缺什么不。”
唐青山点了点头，就进去了，道：“您忙，我们仔细数算数算。”
这些都是大件儿，也不怕人偷，老板笑着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双胞胎十分欢喜，跑来跑去，一边嚷嚷：“这个是我们的吧？”
“嗯，”唐青山也难得面上带笑，道：“你两人都是一样的，心宝的是独一样，你大哥、二哥、三哥、四哥的都差不多。”
团子糯糯问：“心宝的在哪里？”
还把林娘子吓了一跳：“你啥时候醒的。”
第245章 当然是吃下去
心宝已经看到了，指着道：“在那里！”
林娘子笑道：“那是我的吧？你的应该是那个！”
妇人卧房，女儿香闺，最少不了的家伙什儿就是镜台和妆奁，两个镜台明显不一样，一个简练纯朴，另一个精致小巧，小一点这个才是心宝的。
而且这个时候的镜台，已经有一些像后世的梳妆台了，是镜台和置物台、柜子的结合，雕花真的是加了工夫，漂亮极了，镜架是屏风式，就跟一个迷你小宫殿一样，榫卯的地方打磨的十分光滑，置物台一侧甚至还有两个小抽屉，若是像心宝这么小，暂时不需要妆奁的，也可以把绢花之类的收在小抽屉里。
雁沈绝上前一步，打开柜子看了看。
唐大哥笑道：“你看什么？”
他本想开玩笑，说你想要也给你买一个，没想到雁沈绝理所当然的道：“我看看心宝将来会把糖藏在哪里。”
噗！
几人纷纷失笑。
只有团子不以为然的道：“心宝才不会在这种一猜就猜的到的地方藏糖！”
“哦？”雁小郎歪头，很好奇似的追问：“那藏在哪里比较好？”
团子道：“当然是……”
她及时咽住了，铿锵的道：“当然是吃下去藏在肚子里！！”说完了还偷偷瞄他。
雁沈绝漂亮的桃花眼弯着，被她可爱了一脸。
团子如今脑子是真的转的快了，不但能及时察觉，还能迅速给出一个完美的谎言，他还真有点怀念那个一秃噜就秃噜一大串的呆团子。
唐大哥一边笑着，一边道：“爹，我怎么看着还差好些东西啊？”
唐青山沉吟的道：“我本想着，先把厅里布置好，各人屋里不重要的小件，就回头从村里找人打。”
林娘子劝他：“大钱都花了，也不差这点儿了，要是从村里找，天寒地冻的也没法开工，这几个月咋过？再说打出来粗粗笨笨的，与这些也不搭，看着也别扭，不如直接都从这儿买得了。”
唐青山微皱眉，唐大哥也道：“就是啊，爹，也多花不了二三十两，不如就直接从这儿打了，还快，过年就能用上。”
唐青山看了他一眼：“二三十两？”
他这是嫌弃儿子口吻轻巧，结果林娘子还帮腔：“二三十两怎么了？我儿子如今都会赚钱了，我怕什么！”
雁沈绝轻咳着道：“不如我来出？我在府上借住，也该出些银子。”
“不用，”唐青山一锤定音：“那就看看都缺什么，一会儿直接打了吧。”
雁沈绝道：“我看外头的拔步床还算精致，不如我买给心宝？”
林娘子道，“这个可用不着你买！”
雁沈绝道：“但我总不能……”
“你听话！”林娘子拍了拍他的背：“不是跟你见外，只是这拔步床是要爹娘置办，将来给女儿当嫁妆的，不能叫你买，这不合规矩。等我……等你青山叔想办法赚些钱，给我的心宝儿买个好的！”
雁沈绝乖乖的没再说话，转回身，把心宝抱了过来。
林娘子就走前几步，到处溜达着看，一边还道：“当家的，你说到心宝儿长大了，你能赚出一台拔步床来吗？”
唐青山淡定的道：“能。”
林娘子点了点头，一副这我就放心了的样子：“那就行！”
几个人正挑着，忽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外头走过，唐大哥一眼看到，奇道：“小玉？”
刚走过去的沈琢砺一回头，急退了回来：“繁叔，你怎么在这？”
他往里面一看，赶紧过来一一见礼，唐大哥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沈琢砺道：“爷爷叫我置办一个宅子，我过来看看这些案几。”
他顿了一下，又问雁沈绝：“小绝叔，昨日夜间，是你来找爷爷的，是吗？”
雁沈绝点了点头，林娘子道：“二爷他还好吧？”
沈琢砺道：“今儿本是我爷爷的寿辰，我瞧安叔那儿，已经收了你们的礼，但是除了你们和元家之外，所有礼都没有收，我爷爷也不在家，说是一大早就跟霍云涛一起走了，只说帮派里有急事，但具体什么事却是不知。”
雁沈绝道：“我也不知。”
沈琢砺也没再问，点了点头，就笑道：“你们这是要搬家了吗？”
“还得等几天，”唐大哥道：“这些都是之前订下的，看看行不行，再添补添补。”
“说起这个，”沈琢砺道：“我这不是买下了一间宅子么，这间宅子里有好多旧书架，我瞧着并没坏，扔了可惜了的，你们若不嫌弃，要不要拿去用？我瞧与你们的颜色倒还搭。”
唐大哥道：“你自己不留下吗？”
沈琢砺摇了摇头：“房中所有家俱统没有了，只留下了几个书架和两个大顶箱柜，我若留下，买其它东西还要与它去搭，那算下来似乎也不省银子，且不好看，我想着都买那种浅浅黄色，与院中一小片桂花去搭，岂不是很美。”
唐大哥笑着应下：“那就谢了，一会儿我去瞅瞅。”
沈琢砺如今与他们熟了许多，说话也随意了，带点撒娇的道：“那我先与你们逛，待会儿等你们买完了，你们再陪我瞧瞧那院子，挑挑家俱可成？”
唐大哥笑道：“成倒是成，但我是个粗人，瞧不出什么来，倒是小绝可以陪你去挑挑。”
雁沈绝无可不可的道：“可以。”
沈琢砺笑道：“那你陪我去买下人好不好？我没有买过。我觉得若一人独居，是不是最少要有个门房，再一个厨娘？还需要什么？”
林娘子忍不住道：“若是一人住，没那么多迎来送往，其实不需要门房，你只挑个十四五往上的小厮，若是读童就好，若有客人来，就叫小厮去开门招待，至于厨娘，也不用买，可以雇短工，平时来做个饭，小院子的话，一日多给十文钱，多半就能把洒扫的活儿都干了，洗衣裳也可以包过去，只不在家住……”
沈琢砺立刻凑过去：“阿嬷，那你能陪我去挑小厮吗？”
林娘子笑着点头：“可以，不过我其实不会挑人的，你叫……咳，爷爷陪你去，他看人很厉害的。”
沈琢砺年龄跟她儿子差不多大，又不是族亲，这爷爷奶奶当的真有点不好意思，沈琢砺估计也是瞧出她不自在，才改口叫阿嬷的。本地人很少叫阿嬷，倒是有行商会这么叫，听起来确实比叫奶奶亲近。
第246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于是几个人转完一圈儿，又出去把缺的家俱买了，缺的这些也得订样子，几个孩子七嘴八舌的挑，就光在木工铺子里头，就待了整整的一上午。
中午几个人一起去吃了饭，吃完饭，就去了沈琢砺买好的小院儿。
这院子离留锦园很近，不算大，统共就三间正房，院角留了灶房，屋前屋后都有好几棵桂花树。
沈琢砺不好意思的道：“是不是不太好？安叔说全按着我的喜好来就成，我还挺喜欢的，我觉得屋子多了也没用处，就小小一间挺好的，这桂花林大小也正好，若是住在这儿，把这间当成书房，一开窗子就能看到小小的桂花林，多好？而且住在卧房里，花开之时，也许还能闻到花香。”
林娘子笑道：“我也觉得挺好的。”
可怜她一个肚中无墨水的女侠，除了好好好，根本说不出啥道道来。
但沈琢砺与她亲近，她这么一说，他就挺高兴的，又道：“阿嬷，你进来看，我想这样地方，颇有种隐于市的味儿，所以也没必要设什么花厅，若有客来，就用书房待客便好……”
“挺好的！”林娘子严肃道：“我们家盖的新屋，就是用书房待客的！”
她一边说，一边拿眼神儿求助的朝外瞅。
她几个儿子都围着那书架子看，压根没注意她，只有唐青山接收到了媳妇的求助，慢悠悠的进来，与沈琢砺接着聊。
结果他一接过去，他媳妇立刻就抛下了他，跟儿子们一起去看那些旧家俱了。
说是旧，其实还真不算旧。
这个时候的书柜，跟后世的博古架十分相似，不是一排一排的，而是错落开，格子大小高低不同，而且这几个都是下头有一排柜子，中间的柜子高，两边略矮一层，有两个抽屉，格子都有小小的雕花，很是精致，而且都是那种挺深的红木色，确实与他们买的那些很相似。
两个大顶箱柜也都完好无损，除了边角有些磕碰之外没什么问题。
林娘子笑道：“小玉，还挺好的，你真不要了？”
沈琢砺从那边回答：“不要了，阿嬷！”
“那行，”林娘子道：“那这几个书架，放荣儿房里两三个，反正他看书多，把咱自己订的各屋分分就是了。”
心宝举手申请：“我要一个。”
林娘子笑道：“行行行，给你个新的好不好？”
雁沈绝忍不住道：“婶婶，我和心宝的房间，我来布置吧？这几个书架太简洁了，不像女儿家用的。”
林娘子看了他几眼，就笑了：“行吧！你来！我们布置的你也未必能相的中，你们都是雅人！”
雁沈绝轻咳着，没有反驳。
林娘子又道：“这两个顶箱柜，等契书办下来，就放在唐石头那屋里，有这俩大件儿，可省不少钱了。也不知道今天他们来办了没？”
“肯定办了，”唐大哥笑道：“我一早上了一趟山，还特意瞅了瞅里正家的院子，他家牛车不在。”
一边说着，就忍不住一乐，“唐石头可占了大便宜，估计高兴的睡不着，一大早就得催着里正族长来办。”
他这么一说，林娘子越想越好笑，哈哈的笑了半天：“这唐石头啊，真就是人家说的，‘吃不穷。喝不穷。不会算计一辈穷。’你说说他干的这些事儿！”
几人说笑，心宝有点犯困，又不想睡，绕着顶箱柜走来走去，一边还哼着歌儿。
雁沈绝就看着呆兮兮的糯米团子，一次一次从他身后路过，摇头晃脑的走的还挺开心，仔细听了一下，她唱的是“拜拜甜甜圈珍珠奶茶方便面，火锅米饭大盘鸡……”
雁沈绝：“……？？”
什么圈？听起来都是吃的，可为什么珍珠会在里头？
少年非常的困惑，于是当团子再一次从他身后路过的时候，他就迅速迈出一步，然后就像平时练武一样倒退着走，一边问：“甜甜圈是什么？珍珠奶茶又是什么？”
心宝：“……”
她葡萄眼睁的溜圆。
她完全就是无意识的在哼歌儿，压根儿就没想到还有人会听。
但她完全不慌，想了想就道：“你想吃吗？心宝可以给你做！”
虽然这会儿没有木薯，但可以用红薯粉代替，顶多就是色泽不透明，但是吃起来也是很q弹的。
不要植脂末，做传说中真奶真茶的真奶茶……不过奶牛不好找，可以用羊奶试一下，茶味本身就能除膻味。
夏天饮料很多，蔗浆乌梅酸梅啥的，但冬天，市面上还真没有当街卖暖饮的，大家都只喝茶，但逛街的小姑娘们，谁能抗拒甜甜的奶茶呢？
要知道，“过了腊八就是年”，过了腊八之后，街上每一天都是无比热闹的，就连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媳妇老太太，都会忍不住出来逛逛的！
杯子可以用陶罐，抱着还可以暖手，吸管可以用麦秆啊，竹子，芦苇代替，总之，没有啥大的技术难点，可以试一下！
心宝越想越是兴奋。
雁沈绝蹲下，握了握她小手手，倒是不凉，就道：“怎么做？”
心宝正好也走累了，一屁股坐到了他腿上，双手扶着膝盖，道：“首先，我们要先有奶羊。”
雁沈绝默默看她一眼，她一脸的理所当然，还朝他傻笑。
他也只有十岁，又生的瘦削，还是蹲着的，腿上坐个胖团子什么的……咋说呢，也幸亏他是会功夫的，不然还真撑不住。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道：“好，还要什么？”
“要糖、要面、要鸡蛋、要红茶，滇红祁红都可以……”
正说着，她忽然神色一凝。
明明在早上雁沈绝回来之前，那石头就已经消失了，可现在，居然又出现了。
这还是她头一回，在清醒的状态下，感觉到石头出现的过程。
石中的画面仍旧是沈二爷，他正躺在榻上，一手回过来撑着床，做出要起身的样子，表情惊愕。
旁边的字迹写着：沈寿延刚刚躺下，便觉得后颈一疼，急跃起身来，却只跃了一半，便又跌了回去
这么看来，应该有什么毒针之类的，藏在了枕上，或者褥上。
团子飞快的趴到雁沈绝耳边，跟他说了。
雁沈绝迅速提开她，站了起来，朝她示意了一下，便提气跃上了围墙。
第247章 内鬼
雁沈绝到了留锦园，仍旧是第一时间，有人跃出来挡住他，拱手道：“雁少？请问又有何贵干？”
雁沈绝听出是昨晚守夜的人，只是不懂为何，他话中隐有敌意，只拱手道：“我有急事，需传讯沈伯伯，请问如今朝天门留守的人，是你说了算吗？”
“是，”那人目露精光，道：“在下王迅，朝天门护法，不知有什么讯息，雁少可直接跟我说。”
雁沈绝道：“只怕不便，我须借个道。”
他的意思是借他们的传讯方式，以他的名义来传讯，这种事在江湖上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毕竟只是“借”，对他们自己门派中传讯的密语暗记之类的并没有影响。
王迅脸一黑：“雁少这是不信我了？”
雁沈绝道，“并非不信，只是事关重大，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我与沈伯伯早有交情，且昨夜也曾传讯给他，若沈伯伯在此，想必也会答应的。”
王迅眼神闪烁，道：“今时不比往日，这我不能答应。雁少若有事情，还请直接跟我说。”
雁沈绝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并不焦急也不迫切，从容的道：“此事关乎沈伯伯安危，你可能担的起这个责任？”
王迅冷哧道：“难不成你一个外人，倒能担的起责任了？”
雁沈绝垂了一下眼。
他年纪虽小，却见多了人情冷暖，一句重要的话，他不正面接茬，却反问回来……这种人多半心里有鬼！
既然有了这个怀疑，他半分也不多耽搁，冷笑道：“既然你们自己都不在乎自己门主的安危，我一个外人又何必多事。”
他一拱手：“告辞了。”
他迅速抽身走了。
王迅脸色一沉，急摆手叫人跟上。
但还不到一刻钟，那两人就返了回来，苦笑道：“跟丢了。”
王迅咬牙骂道：“废物！”
那人忍不住道：“护法，门主与他们交情很好，便似家人，昨日若非他星夜传讯，只怕门主真要着了青娘子的道儿……那叫他借个道又何不可？也许他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王迅冷冷的道：“你知道什么！”
他转身就走，后头不止一人嘀咕：“可门主有危险怎么办？”
王迅脚下一顿，然后理都不理的继续往前走了。
沈寿延，在他看来不过是个不着调的莽夫，偏偏在门中如此得人心！
若不是如此，他们又何必费诺大工夫，费了好几年来算计他！
一步一步的，终于算计的他生出了归隐之心，又撺掇的老太太想回家乡，带着他一起回来，如今，明明他在这穷乡僻壤养花种草的，几乎不管帮里的事情，大好的局面，结果到了最后一步收网的时候，偏又处处不顺！
先是钟离敏中了毒却宁死不配合，如今，十拿九稳的一刺，居然还落了空！
王迅心里又慌又怕。
他跟了沈寿延十年了，若是他们的谋划不成，早晚会查到他头上！
一不做，二不休！
王迅随意交待了两句，然后找了一个由头，就到了后头，迅速写了一张纸条，召来鸽子，放飞了出去。
谁知道才刚刚放飞，就有一人在后头道：“护法？”
他手端着一盆子菜，一边吃一边随口道：“护法传信儿呢？”
王迅眼神一厉，那人全无察觉：“真好吃，护法你要吃不？这可是最后一茬子鸡冠花了，那小娃娃这几天咋不来了，没准儿来了还能整些好吃的。”
王迅慢慢走过来，皮笑肉不笑的道：“给我尝尝。”
他并不知道，鸽子才刚刚从院中飞出，就有一个人影轻轻纵起，把鸽子轻轻抓在了手中。
雁沈绝拆下了鸽脚下的小小竹筒，抽出里头的纸条，只写了几个字：“有人来找沈，不知去向，恐有变。”
果然是个内鬼啊！
雁沈绝也不多耽搁，迅速长身，跃下了屋檐。
而此时，雁沈绝这抽身一走，几个人都有些茫然，林娘子道：“小绝去哪儿了？”
说完了，她忽然想到什么，眼睛就微微睁大。
唐青山有些无奈。
要不这些事情不敢叫她知道呢，林娘子虽然聪敏，却是个直性子，她倒不会说漏嘴，但一看她神情就能看出来。
幸好团子反应快，大眼一眨：“心宝，心宝让小仙哥哥买东西。”
林娘子赶紧配合：“买什么？”
团子一时来不及想别的，只能道：“买羊。”
林娘子奇怪的道：“买羊干什么？”
团子大眼骨碌碌：“做一种好吃的。”
唐青山走过来道：“这书架子能用不？”
这里头唯一不是唐家人的就是沈琢砺，这孩子又是个心思敏感的，只怕早看出来了，这边还说个没完。
林娘子道：“全是完好的，都能用，还怪好呢！”
几人正说着，就有一个打扮寻常的人，直接跃过围墙进来了，拱手道：“诸位安，小的燕十一，咱们主子雁沈绝吩咐小的过来保护你们……”
他向沈琢砺也拱手：“沈少，主子爷说，朝天门只怕有内鬼，叫你先别回去，跟唐家人在一起。”
沈琢砺吃了一惊：“内鬼？那我爷爷……”
燕十一道：“主子爷已经赶过去了，沈少不必担心。”
林娘子不动声色的站到了家人前头：“倒是从未见过你？”
燕十一道：“唐夫人别担心，主子爷来不及带小的过来，只吩咐小的跟心宝小姐说……”
心宝躲在阿娘后头，闻言悄悄露出了半张脸：“说什么？”
燕十一道：“珍珠奶茶。”
心宝瞬间松了口气。
在这种时候能知道珍珠奶茶的，肯定是雁沈绝没错了，他们说话的时候，只怕连旁边的林娘子都没听到。
她就道：“十一哥哥好，那小仙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燕十一笑道：“这个不知，应该很快的。”
“那昌儿呢？”林娘子急道：“唐时昌在哪里？”
燕十一道：“已经叫人去接了，一会儿就来。诸位也不必担心，沈二爷功夫绝高，在门中地位稳固，些些宵小不足为惧，派小的来，也只是为防万一，诸位要干什么照旧干就成，不会有事的。”
沈琢砺道：“请问，安叔不会有危险吧？”
燕十一道：“沈少放心，他们没必要对付一个管家。”
沈琢砺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道：“若这内鬼并不会撕破脸，我能不能回去？”
第248章 吉人天相
燕十一微怔。
他顿了一下才道：“小的奉主子爷的命令保护你，不能叫沈少回去。若是沈少不放心，小的找个由头把安管家叫出来吧。”
他就打了声呼哨，外头也回了一声呼哨。
沈琢砺道：“那他们会不会去打扰老夫人？”
燕十一倒是一愣：“这个倒是不可不防。沈少别急，我叫人去盯着那边。”
他就出去吩咐了。
林娘子就把闺女给抱了起来，看着唐青山，唐青山微微沉吟，等燕十一再回来，他就问：“是否需要我们去元家？”
“不需要，”燕十一道：“几位若想去也可，若不然回家也成，全都无妨的。”
唐青山就道：“那就等昌儿和安管家来了之后，咱们先回去。”他看向沈琢砺。
沈琢砺心中有些焦急，但也知道他的功夫帮不上忙，只点头道：“全听爷爷的。”
本来就离的近，等了没多大会儿，唐三哥和安顺，就一脸懵的被人带了过来。
心宝一见三哥哥，立刻跳起来，就扑进了他怀里，虽然她跳的不高，也就将将离地，但好在唐三哥如今功夫高了，一弯腰就把妹妹捞住了，两兄妹亲热了一会儿。
沈琢砺也是心头微松，上前把住安顺的手臂，几人上了车，唐三哥才想起来道：“怎么了？忽然叫我出来？”
林娘子才把事情说了，唐三哥急道：“那我师父不会有事吧？”
林娘子道：“沈二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顿了一顿又道：“听说沈二爷还带着一个人，这个人听说又不大配合，还是个女子，所以他们出门，必定是马车，那小绝快马去追，只要方向对，找到人不是难事。”
燕十一笑道：“夫人说的是，咱们知道方向，前头也有人接应，而且马车有朝天门的标识也好找的。”
唐三哥这才放心，点了点头。
那边安顺一直听着，心中暗暗感激。
他自觉得也没帮上这孩子什么，可是在这种生死关头，沈琢砺还记挂着他一个下人，着实叫他心头酸楚，一个这么听话感恩的孩子，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对丧良心的爹娘。
一行人回了家。
遇上的人纷纷跟他们打着招呼，一边问着唐三哥：“功夫学的怎么样了？”
好在赶车的是燕十一，速度不算慢，唐三哥只哈哈的笑道：“还行！”
一边也就过去了，倒是有不少人跟着过来，一直跟着他们回了家，七嘴八舌的劝他们：“不是说你们这儿有太岁土……咋就给了唐石头呢？”
“就是啊！你们不给，谁还能说你们啥呢！”
看着架势，唐家人暗暗稀罕。
看来信了这个“太岁土”的人，还真不少，打着这个院子主意的人，也不少。
只不过，可能大部分人是想着等他们搬了，过来借住一阵子，只有唐石头有魄力，直接拿自己的把这个换了，这一来……别的人就抢不走了。
要是盖暖棚的时候他能这么果断，那没准儿还真能发笔小财，如今果断倒是果断了，可惜果断的不是地方啊！
众人正说着，唐石头就过来了，脸上皮笑肉不笑的，把自家屋的契书给了他们，又生怕谁看不见似的，展示了一下这个屋的契书：“青山哥，你看，咱啥时候换？”
唐青山道：“我新屋那头，也盖的差不多了，就把院子平整平整，打扫打扫，很快就搬。”
“那行，”唐石头道：“那您赶紧着吧，我那边也都收拾着了，你这边一搬，我们也得赶紧搬了好过年。”
唐青山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放心，我腊八之前准搬完。”
得了准日子，唐石头就放心了，笑道：“行，那我回家收拾着，回见！”
他就走了，村里人忍不住又是一通叨叨：“你说说，用的着急成这样吗？”
“就是啊！生怕谁跑了似的！”
林娘子笑着敷衍了几句，又有人道：“你们家这是有客？”
“是呢！”林娘子趁机道：“城里的客呢！正好我不多跟你们聊了，得准备着看下午吃啥。”
几个人又夸了一番沈琢砺，这才各自散了。
唐青山道：“我去那边看看，估计也差不多了。”
唐大哥道：“我跟你去。”
双胞胎屁颠屁颠的跟上，林娘子看了一眼燕十一，燕十一笑道：“唐夫人放心，有人跟着呢，再说元大爷也在那边，不会有事的！”
林娘子点了点头，就去了灶房，安顺赶紧过去帮忙，唐四哥也在旁边帮忙，沈琢砺犹豫了一下，索性也过去了。
心宝困的眼儿惺忪，却不肯去睡，双手托着小肉脸，坐在门槛上，像只悠伤的小蘑菇。
燕十一过去蹲在旁边，问她：“小姐不睡午觉吗？”
“不睡了，”心宝眼皮打架，叹了口气：“我担心小仙哥哥，担心的根本就睡不着！”
燕十一道：“小姐不要担心，主子爷……”
一句话还没说完，团子整个向旁边一歪，燕十一急伸出手，她就枕在他手上，呼呼的睡着了，两只撑着下巴的小手手，慢慢的滑了下来。
哦豁，还真是担心的睡不着呢！
燕十一有些无措，从地上捡了个小树枝，轻轻弹出去，打在林娘子衣摆上，还把她吓了一跳，急抬头时，燕十一向她示意。
林娘子笑着，就过来抱了闺女进去，给她脱了鞋子，然后就一直睡到了晚饭时分。
晚饭时雁沈绝还是没回来，吃完又要睡觉了还是没回来。
心宝临睡之前，还对燕十一千叮万嘱：“等小仙哥哥回来，一定要告诉我一声，不管有多晚都要来告诉我，你可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忘了。”
燕十一满口答应，心宝这才去睡了。
这边本来就有沈二爷的房间，安顺就过去睡了，燕十一就待在西厢房等着雁沈绝回来。
沈琢砺犹豫了一下，忽然跟唐大哥道：“唐大叔，我可以跟你睡吗？”
唐大哥不在意的道：“行啊，我不打呼的。”
“你跟我睡吧，”唐四哥道：“大哥占地儿可大了，跟他睡不小心就要掉下炕，倒是我俩人挤挤睡还暖和。”
沈琢砺笑道：“好。”
第249章 心宝疼不疼
雁沈绝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
哪怕好几个人都提着心等着，他回来的时候，里头也没听到半点声音。
听燕十一禀报了，雁沈绝犹豫了一下，才悄悄走到了心宝这边窗下，轻声道：“心宝？”
林娘子第一个听到，道：“小绝回来了？”
雁沈绝应了一声，心宝本来睡的迷迷糊糊，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整个人扑在窗子上，撞的脑袋都咚的一声响。
她也顾不上揉，道：“小仙哥哥？”
“嗯，我没事，沈伯伯也没事，”雁沈绝道：“可撞疼了？”
心宝摸了下：“不疼。”
沈琢砺本来就是合衣睡的，就下了床，打开门：“还顺利吗？？”
“嗯，我去的及时，都无事。”雁沈绝道：“沈伯伯给了我令牌，唐三哥醒了吗？沈伯伯说，叫你们两个拿令牌押下叛徒王迅，并彻查留下的人手。”
唐三哥睡的沈二爷的床，也出来了，一听这话就懵了：“啊？我不会啊！”
雁沈绝道：“我会在旁助你们，但我不是朝天门的人，不能明着露面，王迅已经被我的人拿下了，你们去查其它人就行，没什么危险的，你是亲传弟子，你露面就表示这是你师父的意思。”
唐三哥挠头：“那，那行？”
林娘子抱着心宝出来，软乎乎的小糯米团子，被包的只露出一张脸，蛄蛹了半天，才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雁沈绝一眼看到，急上前两步。
心宝摸了摸他的脸：“小仙哥哥，辛苦了！”
雁沈绝嘴角一弯，点点头：“嗯。”
他抓住她手，软乎乎的跟个小馒头一样，还热乎乎的，他顺手捏了两下，给她送回被子里，看了一眼头上，果然撞出来一道红。
他按住她小脑袋看了看，“心宝疼不疼？？”
心宝摇了下头，又点头：“疼的，小仙哥哥呼呼。”
她把小脑袋凑过来，雁沈绝轻轻吹了几口气，轻咳一声，转头道：“咱们走吧。”
又向燕十一道：“十一留下。”
燕十一应了一声，外头已经有人牵着马等着了，三个人上了马，林娘子追了两步，道：“都小心着些，早点回来。”
三人齐声应了，然后雁沈绝和沈琢砺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各自扬鞭往前。
唐大哥在后头稀奇的道：“三郎啥时候学会骑马的？？看着还挺熟练的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前头唐三哥道：“哎！你等等我！这马儿不听我摆摆！”
昏暗的月光下，依稀看到瘦瘦小小的雁沈绝勒住马，等着唐三哥到了他马侧，他就伸手提住唐三哥后衣领子，直接提到了他的马上，动作轻松的……就像提了一只鸡。
因为天色太暗，所以这种……咋说呢，反差，就更加的鲜明。
林娘子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丢人啊！！好在这也不怪我，三郎可能随你爹。”
唐大哥：“……”
他默默的道：“阿娘说的对。”
跟女人讲什么道理呢！女人又不讲理的。
雁沈绝一路走着，就跟两人交待了一下。
林娘子说的没错，因为沈二爷要带着青娘子，青娘子又是女子，还不配合，所以只能用马车，走的不算快。
官道就那么一条，所以只要知道朝天门在哪儿，又确定他们是要回朝天门，追起来就很容易。
雁沈绝带着几个人，一路快马，堪堪在日幕时分追上了他们的马车。
雁沈绝先叫人把赶车的霍云涛引开，然后才进了马车，跟沈二爷说了。
沈二爷一听说了王迅的事，又见了那张小纸条，脸就黑的厉害。
他来这儿，就是卸了帮务半归隐，带在身边的都是亲信，王迅和霍云涛，都是他捡回来养的孩子，甚至王迅比霍云涛跟他的时间都久些，两人一明一暗，相处的宛如亲人。
他是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青娘子一直在车里坐着，句句听在耳中，只是被点了穴，不能动，急的两眼冒火。
雁沈绝说完就走了，霍云涛不一会儿就回来了，道：“跟丢了，不过，不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沈二爷点了点头，马车继续往前，到了一间很大的客栈，霍云涛道：“门主，咱们在这歇一晚吧？”
沈二爷如今连霍云涛也不敢信了，故意道：“找个清静些的吧！”
霍云涛并没察觉，哦了一声，就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沈二爷又道：“算了，就在这儿吧，一晚上的事儿。”
霍云涛也不在意，就下了马车，随手把青娘子扛在肩上，把马车交给小二，一边道：“伺候好了，卯时就喂，我们卯正就得走。”
“好咧，”店小二连声答应：“都是这个时候上路，您放心就是。”
霍云涛进去道：“两间上房，要挨着的。”
掌柜的应了，就道：“天字三号，天字四号。”
沈二爷道：“要个朝阳些的，别又潮湿。”
霍云涛道：“听到了没？”
掌柜的明显一慌，顿了一下才道：“上房都算朝阳，这两间也都敞亮，你放心就是。”
沈二爷仍是道：“不要三四，换两间，我如今听到三四就烦的很。”
青娘子的丈夫，就是沈二爷的三师兄。
霍云涛顿时懂了，立刻道：“要五号房！要五六！”
掌柜的急道：“五六号房有客人了。”
霍云涛扛着人，不耐烦的换了个肩，拍下一张银票：“就要五六，有客人就叫他腾出来！”
掌柜的一看银票，登时就换了一张脸：“那行行，我叫人去收拾收拾……”
沈二爷不动声色。
霍云涛明显什么也不知道，而这个掌柜的，估计也只是收了旁人的钱，让他们住哪个房间。
他平时不太管这些小事，霍云涛又行事随兴，一般到了一处，都是找最大的客栈投宿，所以，熟悉的人算出行程，猜到他们会从这儿走，会投宿在这间客栈，并不奇怪。
等到进了天字五号，沈二爷提起凳子，用凳子腿，先按了一遍床和枕头。
如今冬天，枕头已经换了布枕，里头塞的应该是稻草之类，很硬，没看到有针。
他转身进了天字三号的房间，就见枕头明显比五号要新，只轻轻一按，下方就有两根针刺了出来。
其实江湖人进客栈，都会本能的四处检查一下，可是这个是需要压下去才会露出来的，检查也想不到，等他一躺，针就会刺入他后颈，等察觉到，就来不及了。
真是好阴狠的手段！
第250章 是神仙手段
外头，霍云涛骂骂咧咧的带着青娘子去茅房，沈二爷又进他的房间检查了一下，他的床上，倒是什么也没有。
可见，他们要对付的只有他。
雁沈绝从窗外跃入，静静的看着他。
沈二爷定了定神：“无事，我在想这事儿该怎么处理。”
雁沈绝道：“是什么毒？”
沈二爷用帕子垫着银针给了他：“你回去叫人帮着看看吧，我估摸着，还是跟匕首上是一样的，不是什么死人的毒，是一种蛊毒，不是蛊虫，是蛊毒，有解药的那种，发作起来十分痛苦。这估计是想叫老子中了毒，好要胁老子干什么呢！”他冷笑一声。
雁沈绝道：“伯伯要不要假装中毒？”
“不用！”沈二爷道：“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招！”
雁沈绝没再多劝，只点了点头，沈二爷又道：“这事，我虽不好多问，但还是想问问……你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雁沈绝沉默了下，才道：“不是江湖手段。”
沈二爷一愣，心说不是江湖手段那是什么手段？
他忽然回神，不是江湖手段……是神仙手段！！
想起心宝的种种神奇之处，沈二爷脸色微变，郑重道：“此事我必守口如瓶！”
雁沈绝道：“我留个人在你身边，往来传信方便。”
“好！”大恩不言谢，沈二爷直接应下，取出了令牌：“那家里就先拜托你了。”
他仔细交待了两句，雁沈绝也把燕六带进来，交给了沈二爷，他又一路赶了回来。
沈琢砺和唐三哥，直听的心惊不已。
半晌，沈琢砺才道：“这些人，也真是好笑，我与爷爷认识才不到三年，我都看的清楚！爷爷虽然看起来宽合，却最是个硬骨头，他们居然会觉得爷爷会受蛊毒要胁？帮他们做事？这是在看不起谁！”
他气的用力甩鞭。
甩了两下，才又道：“那小绝叔，回去之后，我们该怎么做？”
雁沈绝淡淡的道：“那个王迅，传鸽讯的时候被人看到了，他想杀那人，已经被我的人拦下了，只受了轻伤。首先就确定这个人，这个人叫冯强……冯强必定不是他的同伙，你们可以先把人全都召集起来，亮出令牌，然后叫这个冯强与唐三哥带一队人，你自己带一队人，交换着互相查。若是能表现的好像担心沈伯伯，却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就更好了。”
他向唐三哥道：“你什么都不用想，就只记着这些人里头有坏人，不用给他们好脸色，跟他们说话，不要超过两个字，能不答就不答，必须要答就一个字两个字，其它全都不用多想。”
唐三哥严肃的应下，一边道：“查什么呢？”
雁沈绝道：“查各人随身之物，往来信件，或者不明资财。过程中留意这些人的动作。”
他顿了一下：“其实你们也不必多想，内鬼就算有，也绝不会多，而且，但凡有三分聪明，这个时候也绝不会暴露出来，所以这么做，主要是叫大家把弦儿紧起来，免得之后有事情，来不及反应。”
沈琢砺两人连声应下。
两人商量妥了，雁沈绝抽身走了，两人回了沈家，此时才刚丑初（1：00），王迅“失踪”，一伙人正群龙无首，大半夜的没头苍蝇一样的到处找，见到沈琢砺两人，也只是打了声招呼，没有禀报的意思。
然后沈琢砺亮出了令牌，道：“召集所有人，花厅说话。”
那人猛的一惊。
沈琢砺和唐三哥，年纪都不大，沈琢砺生的过于漂亮，板脸也显不出威势，但唐三哥面容刚毅个子也高，一板起脸来，还是很有气势的。
尤其他天生巨力，是学武奇才，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护卫哪有不知？
顿时整个人都恭谨了，连声应下。
护卫之间自有传讯方式，不一会儿，就把人聚了起来。
因为沈二爷要归隐了，所以护卫的人手并不多，都叫过来也才五六十人。
唐三哥知道自己脑子不好使，全程充当稻草人，只冷着一张脸镇住场子，沈琢砺也不多话，直接道：“你们跟我来！”
他就按着雁沈绝说的，一路到了客房。
客房里，受伤的冯强坐在一旁，另一边，王迅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在一旁，昏迷不醒。
众人一见，无不惊愕。
有人道：“强子，这是怎么了？”
也有人想去搀扶王迅，叫了半天却没醒，转头问：“护法出了什么事？强子，你怎么不给他解开？”
冯强道：“王迅要杀我！！”
他迅速找到了跟他关系好的：“吕哥！王迅要杀我！！”
那个吕哥年纪略大，明显是个沉稳的，走过来道：“怎么回事，慢慢说。”
冯强道：“我不知道啊！我昨儿不是值夜，今天醒过来，就去厨房找吃的，然后我端了一盘子菜，正好碰见王迅放鸽子，我打了声招呼，他就过来跟我一起吃，才吃两口，他蹲下拍腿上的土，一刀子就捅过来了，要不是我担心鸡冠花沾上土，退了一步，我就叫他捅死了！！”
众人无不惊愕。
沈琢砺站在一旁，紧紧的握着令牌，心里紧张，面上强撑着。
他没有干涉，他知道这些人并不尊重他，但是雁沈绝说的对，他背后站着的是沈二爷，所以他们不尊重没关系，肯听话就够了！
吕哥也是愕然，他们明显是真的关系好，一边蹲下看他的伤，一边又道：“然后呢？”
冯强道：“然后就有人跃进来，把王迅打倒捆了起来，给我包扎了叫我在这里等着，我也不知道出了啥事儿，对了，那人才刚走，要不我就去找你去了。”
大家不由议论纷纷。
沈琢砺道：“你们可知王迅为何忽然动杀心？”
众人回头，沈琢砺淡淡的道：“因为他心虚。大家都知道，门中有人要害我爷爷，王迅跟这些人有勾结，所以今早雁沈绝来传信，王迅不肯让他借道，他等雁沈绝走了，就给他的同伙传信……偏被冯大哥看到了，他就杀人灭口。”
谁都有兄弟，王迅也有，立刻就有人维护他：“你胡说！”
沈琢砺反问：“若非如此，他为何要杀冯强？”
那人道：“谁知道冯强干了啥事？”
冯强大怒：“你说啥！你放屁！”
那人道：“我就说你！反正我不信迅哥会干这种事儿！”他又低头去叫王迅，却仍是没能叫醒。
第251章 全家老小齐上阵
那个吕哥道：“大家先别急，寻思清楚了再张嘴！强子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他可没有捣鼓这些事的脑子！”
这么一说，居然有不止一人，包括刚才张嘴说话那人，露出了“倒也是”的神情。
原来傻在某些时候也是有好处的？
沈琢砺一直在悄悄留意众人的神情，闻言瞅了唐三哥一眼，唐三哥尽职尽责当稻草人，冷酷的表情摆的十分到位，乍一看真是英俊又沉稳。
吕哥又道：“今早我轮值，雁少来传信儿时，我也见了……”
他只说了这半句，就没有再说，旁人却纷纷沉吟起来，毕竟那个时候，王迅的表现确实不大对劲，不少人都看到了。
之前说话那人着急起来，又去叫他：“醒醒！迅哥……王迅，你醒醒啊！！”
沈琢砺向唐三哥打了几个手势。
倒不是不敢，是他的功夫，震慑不了全场。
唐三哥看懂了，就走了过去。
王迅本来是被捆好扔在地上的，后来众人来了，就把他扶到了竹榻上，唐三哥直接飞起一脚，只听咔的一声，王迅纵声大叫，小腿从中间突兀的扭出了古怪的角度。
扶着他那人惊呼一声，猛然转头看他。
但他们不过是朝天门的外门弟子，并不敢轻易得罪亲传弟子，一时又气又急。
王迅却已经痛呼着醒了，吕哥看了唐三哥一眼，看铁憨憨一脸冷酷炫，并没有要亲自喝问的意思，于是上前一步，大声喝问：“王迅！你为何要害门主！！”
王迅刚刚醒过来，又疼的七荤八素的，一听这话，下意识的就道：“门主饶命！门主饶命！是于立成逼我的！！”
众人登时哗然。
于立成，就是青娘子的儿子，沈二爷的师侄。
沈琢砺定了定神，上前一步。
他向那个吕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急施了一礼：“回沈少，小的叫吕子诚。”
沈琢砺拱了拱手：“吕哥。”
吕子诚急还礼道：“不敢，不敢。”
沈琢砺又向那个一直维护王迅，后来在王迅嚷嚷出那句话来之后，面露震惊的那个人道：“这位叫什么名字？”
那人定了定神：“陈旭。”
“好，”沈琢砺抱了抱拳，才向唐三哥道：“这事不小，爷爷那边还不知如何了。昌叔，要不你跟冯哥一起，劳烦吕哥和陈哥一队，各自挑挑人手，分成两队，咱们先自已查查自已随身之物。”
憨憨三哥也不是真没脑子，他道：“先查我的吧！”
“好，”沈琢砺道：“查了昌叔的，再查我的。我担心王迅那狗贼做了什么，咱们先查查自己东西，听说姓青的擅长用毒，回头我请了大夫来，咱们也都把把脉……”
他话说的漂亮，加上刺杀门主这事儿确实不小，大家也没什么异议。
吕子诚明显是有点本事，也有意出头，率先答应了，旁人也都纷纷应下，然后很快分为两队离开了。
只留下了沈琢砺。
王迅早已经疼的昏死过去，漂亮的小少年歪了歪头，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然后关上门，慢慢往那边走。
一边走着，他随手从桌上拿起了一杆笔，插入发髻，把灵芝玉簪替换下来，拿在了手中。
男子玉簪，远比女子的要朴钝，握在手里小小的一根，簪头也不锋利。
沈琢砺走到王迅面前坐下，将玉簪扣在掌心，手慢慢抬起，然后，猛的刺了下去！！
王迅纵声惨叫，剧痛之下，身体猛的弹动了一下，呼呼剧喘。
少年漂亮的小手，按着玉簪，慢慢加力，声音冰冷极了：“我爷爷对你这么好，捡你回家，救了你的命，还用心教养你长大……你居然勾结奸人害我爷爷？你该死！”
他再一次猛的加力，血顺着血洞往下流，王迅空张着大嘴，却连叫也叫不出声。
他双眼圆睁，充血的眼睛已经全是红的，看着眼前仍旧漂亮异常的少年，只觉得好像看到了魔鬼！！
他一向只觉他腼腆乖巧，哪知他竟是如此狠毒！！
他也是老江湖了，竟生生被他煞的打颤，连声道：“别，别……我说。”
沈琢砺直勾勾的盯着他：“你不是以为你说了就可以不受罪吧？你生出这样的心，就该死！”
他手里握的玉簪已经快没入肉中，玉白的小手儿也沾满了血，少年的手，以一种极为规律的动作，慢慢的在他的肉里搅动，一边道：“你不要急着说，我会给你留一口气的。”
……
外头，一直倚着树的雁沈绝忽然张开了眼。
不远处，一直把耳朵贴着墙的黑衣人也不由啧啧：“这孩子，真是看不出来啊！”
雁沈绝淡声道：“你守着吧，我走了。”
黑衣人一愣：“主子爷？那……”他比着里头。
雁沈绝道：“局势已定，出不了什么大事了，你们盯着就成，我还有事情要做。”
黑衣人有些奇怪：“主子要做什么？小的叫人跟着主子……”
雁沈绝已经大步走了，远远道：“买羊！”
“买羊？”黑衣人茫然：“买羊是什么意思？”
雁沈绝已经快步走了。
其实，因为心宝喜欢喝羊乳，所以家里已经有了一只奶羊，每天午睡醒来，都给她喝上一杯。
但如果她想卖，那一只肯定不够，雁沈绝就吩咐人再买两头产奶的母羊，叫人送过去，还有红糖、红茶之类她说的东西。
吩咐完了，他自己去看家俱。
也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有馋虫儿在勾着，反正心宝醒过来之后，还一直记得珍珠奶茶的事儿。
她就跟娘亲商量：“我们做珍珠吃吧？”
因为本地就种地瓜，所以外头也有卖地瓜淀粉的，做法也很简单，一般用红糖熬化成水，然后加地瓜淀粉搅成面团，一个一个的搓成圆子再煮熟就成了，地瓜面本来就是很q弹的，蒸窝头都又甜又q，做珍珠也是又甜又q，只是不透明。
相比起来，玉米淀粉就会差的多，虽然颜色好看，但是不q弹，吃起来，会有种吃干了的玉米糊糊的感觉。
所以她准备只做地瓜的，于是林娘子、玉如、安顺，元摇初，燕十一，加上自家人……全家老小齐上阵，一齐来搓小球球。
第252章 保护我的锅
这个活儿乍干其实还怪好玩的，但是干着干着，手都酸了。
而且团子还没开始练手上的功夫，手没劲儿，人家都是一只手搓，她只能两只手搓……倒是搓的怪圆的，可是搓了两刻钟就不行了，两只小手臂酸的不得了。
心宝眨了眨大眼，弱弱的建议：“要不，我们就做这些吧？”
“敢！”林娘子瞪了她一眼，板着脸：“刚才我倒粉，是谁压着我的手，一直跟我说倒倒倒……你不把这些面都搓完，看我怎么收拾你！”
元摇初嘿嘿的笑道：“心宝儿不就是个团子么，没有小团子，可就要煮大团子喽！呜呜呜，你怕不怕！！”
心宝叹了口气，用“你好幼稚哦！”的眼神儿瞅了瞅他，艰难的继续搓。
唐四哥一边搓一边道：“我在想，这种东西真的能卖的出去吗？生粉比面粉还贵，还有红糖、还有羊奶、还有红茶……这一杯得多少钱？？会有人买吗？”
心宝道：“可以分开卖呀！这珍珠单吃也好吃的！”
唐四哥道：“分开卖也贵啊！我才问了，玉如说一头羊一天才能有三斤奶，买羊养羊也是要用本钱的……还有最最普通的红茶假如有二分银子一斤，想有浓浓茶香的话，一斤顶多泡个几十杯茶？一杯‘奶茶’半斤奶？那样合算合算，一杯茶总得卖个二分银子吧？一杯蔗浆才十文钱呢！这也太贵了！”
“还有这种小球球，不是，珍珠，一斤生粉能做多少球球？这……”他双手掬了掬：“一捧能做一碗，那这些也就十捧吧？还需要加别的东西吗？”
心宝被他叨叨的一愣一愣的：“可以浇糖浆，其实也可以包在饼里，烤成点心啊！”
“浇糖浆倒是可以，还不算贵，”唐四哥道：“二十文一小碗？还是可以卖的。”
林娘子道：“不用想太多，就算能卖，这年前又搬家又怎么着的，也别折腾了，咱自家做着吃点儿得了。”
元摇初也道：“咱先做了尝尝再说呗，我觉得不咋好吃呢？”
燕十一忍不住插话：“不能搓成长条，切一切吗？”
几人的动作都是一顿，默默看他，然后燕十一愣了愣，赶紧自找台阶：“我乱说的，我不会这个的，切的可能不够圆？”
“没有，你没有乱说！你应该早说！！”林娘子道：“自家吃，要这么圆干什么！”
于是她立刻把面板拿了出来，然后搓成比筷子略粗的长条，动作非常利索的咔咔咔就切成了小块块，均匀极了，一看就是练过的。
然后上锅煮熟，又单熬了红糖浆出来，大家一人盛了一小碗，开始品尝。
红糖浆还是很香甜的，珍珠也很香甜，咬在嘴里qq的，心宝吃的摇头晃脑，满足极了。
几人也纷纷道：“好吃！挺好吃！”
玉如小声道：“会不会有点腻？其实浇别的酱汁是不是也可以？”
小五哥一边吃一边猛点头儿：“对呀，太甜了，要不浇点儿酱油？”
几个人都无语的转头看他，元摇初道：“小点心上浇酱油？？你怎么想的出来？”
小五哥道：“我这不是想着甜的咸的掺着吃，就不腻了么？”
元摇初啧了声，一边又道：“这其实不就是小汤圆么！就是比小汤圆劲道！”
“对，”唐四哥道：“我也觉得像小汤圆儿，你们说能卖不？”
“我觉着不好卖，”元摇初道：“人家一吃没馅儿，还不得来找你？”
“也是！”
几个人一边议论一边吃。
统共就做了二斤粉，这么多的人，一人尝一碗就要没了，心宝看他们吃完了，急放下碗，张开小手手挡住：“不许再吃了，爹爹和大哥哥，和小仙哥哥还没有吃！！”
元摇初笑道：“这么小气呢，我还帮你搓球了呢！”
他敲了团子脑袋一下，道：“我不吃了我放碗！”
心宝很小人的伸出手：“心宝帮你放。”
元摇初啧了一声，把碗往她手里一放，一边招呼双胞胎：“走了，咱们出去遛遛，消消食！”
三人就一溜烟儿跑了，林娘子和玉如坐着说话，安顺和燕十一唐四哥也一边算帐一边讨论。
只有心宝兢兢业业的保护着她的锅。
一边保护着，一边吃光了自己小碗里的珍珠，她意犹未尽的舔了半天勺子，觉得锅里其实还有很多，再吃一个两个的没关系。
于是她走到灶前，摆了一个板凳上去，又盛了一个……看锅里还有那么多，她觉得六六大顺也不错，所以又盛了六个。
美滋滋的吃完了，她艰难的考虑了半晌，觉得凭她和爹、和大哥、和小仙哥哥的交情，一人匀给她两个，还是可以商量的……于是又盛了六个，然后加上心宝本来就有的两个，那就是八个，发发发，很吉利。
然后……
然后……
有句话说，孩子这种生物，一安静准是在作妖。
但心宝是一个从不作妖的乖孩子，所以她娘就放松了警惕，一直到很久之后，林娘子终于想起来她还有个闺女，一伸头吓了一跳：“心宝！你上灶台干啥？”
她快步进来，顺手把闺女往下一提，再往锅里一瞅，瞪大眼：“心宝！你吃了多少！！”
心宝被提下来，仰着脸，默默的舔了下嘴唇，大眼无辜的眨了眨……多少来着？
等雁沈绝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听到团子在哭。
雁沈绝微吃一惊，急跃下马儿，快步冲进门，道：“心宝怎么了？”
林娘子正给心宝揉着小肚子，心宝额头沁汗，哭声都细细弱弱，使不上劲儿，一见他，就委屈的什么似的，小脸都皱了起来，眼泪啪哒啪哒的往下掉。
雁沈绝心疼不已，急步过来，握住她小手，又道：“到底怎么回事？”
林娘子又心疼又好笑：“这不是大家试做那个珍珠，煮出来之后一人尝了一碗，还剩半锅呢，她小气巴拉的不让人吃了，非说要给你们留着，结果我在外头说会儿话，她自己一个人偷偷吃了半锅！生粉不好克化，这不睡着午觉就疼醒了。”
第253章 最大的规矩
雁沈绝简直哭笑不得，道：“请大夫了吗？”
林娘子道：“刚才元神医来看过了，说会帮忙煮一碗消食茶。”
团子有气没力的告状：“他笑我。”
林娘子也失笑了一声，元神医还没进门儿就在笑，一边笑一边把脉，从头笑到尾……
雁沈绝柔声安慰：“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打他。”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一阵魔性的笑声。
元神医一边嘿嘿哈哈的笑，一边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消食茶，“快喝吧！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这么厉害的小大夫，居然把自己吃到肚子疼！哈哈哈哈你也太馋了，你不是很厉害吗，咋不给自己看看，连积食都不会看还朝我显摆……”
他叨叨叨不停，中间杂着团子虚弱的争辩：“没有馋！我会治！”
然而元神医根本不听，自己边说边笑，一停不停，雁沈绝淡淡的道：“心宝，以后别给他种药了。”
团子用力点头：“嗯！”
“哎？”元神医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用这么小气吧，我就是随便说说，开开玩笑，你咋还威胁上了？”
雁沈绝道：“这不是随便说说，你这是不尊重师长。”
元神医道：“什么不尊重……”
他慢慢的消了声，不服气的嘀咕：“唐四还没好呢！我还没正式输！！什么师长，根本不是！哼！”他色厉内茬的跑了。
林娘子笑道：“元二爷可真是个老顽童。”
一边说着，一边喂团子喝了那茶，起身道：“小绝陪她待一会儿。”
雁沈绝应了一声，移坐过去，轻轻摸了摸团子的头。
外头唐青山和唐大哥一边说着话一边进来，林娘子洗着碗，道：“回来了？”
唐青山道：“心宝好了？”
“还疼着呢！”林娘子笑道：“给你们留吃的，结果留进了自己肚儿里……”
一边说着，几个人就进来了，团子小声小气的争辩，“虽然心宝很疼，但是心宝一想到，心宝疼了，爹爹、大哥和小仙哥哥吃的时候就不会疼了，心宝就会很开心。”
她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小脸汗津津，说的有气无力，认真的小模样真是忒招人疼。
唐青山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乖。”
林娘子笑着，就退了出去，把余下那点珍珠热了热，端上来：“一人尝一口吧，也不枉心宝搓了这么久。”
统共还余下十来个，三人就各自舀了两个，尝了尝，心宝大眼骨碌碌，挨个儿瞅着他们的神情：“好吃吗？心宝把长的不好看的全都吃了，留下的都是又圆又大又好看的。”
雁沈绝笑道：“好吃。对了，我还叫人买了羊，你要做那个奶茶吗？”
心宝摸了摸肚子，蔫哒哒：“明天吧，心宝现在什么也不想吃。”
那边林娘子也在跟唐青山说话：“泥瓦班子打发走了？”
“嗯，”唐青山道：“都盖好了，也打扫的差不多了，外头有一些还没干的，屋子倒是差不多干了，明儿我和繁儿去扎扎架子，后天就可以先把家俱搬进去了。”
唐大哥坐下，帮心宝揉着小肚子，一边跟雁沈绝道：“这不是后头篱笆都扎好了吗，今儿跟大元哥说了声，在咱两家墙之间那个夹道口，盖了个墙，这样要想去后头，只能从我家绕过去，大元哥说无所谓，说你家的人都直接走墙就行。”
雁沈绝点了点头：“对，可以直接走墙的。”
唐大哥失笑了声，又问：“沈家那边怎么样了？”
他这一问，林娘子也想起来了：“对啊，我都忘问了，那边怎么样了？”
雁沈绝道：“我走的时候还在查，一切顺利，那些人也都很服帖。”
他不好细说他们内部的纷争，顿了一下才道：“他们都是朝天门中的外门弟子，即便他们大多学武十年以上，但这些人加起来，也不是唐三哥的对手，所以你们真的不必担心，我也会叫人盯着的。”
同一时间。
元家。
梁若虚也在跟唐二郎道：“你能不能找你弟弟去问问，朝天门出什么事了？”
唐二郎放下了手里的书，问他：“你之前问我，为什么捐善堂要以沈二爷的名义，我想了一下，难道今上……”他略压低声音，“有意整肃江湖事？”
梁若虚看着他，慢慢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才道：“你有没有发现，朝天门在江湖上，着实是一个十分特别的门派。”
唐二郎问：“特别？”
“对，”梁若虚道：“我细查过这些江湖事。朝天门，原本叫屠龙门，为了向新朝示好，才改叫朝天门的。他明明是一个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派，既有所向披靡的强横刀法，可做定海神针，偏又有很好的入门功夫，容易上手又十分的精良，也就是说，外门弟子也能有很好的战斗力，一个这样的大派，若想发展壮大，是十分容易的，可是呢，他们偏又十分的知趣，不管是把屠龙门改成朝天门，还是如今的规模，以及他们与官府的关系，都能看的出主事者的智慧，以及他们对朝廷官府的态度。”
他慢慢的道：“所以，很适宜做为突破口。”
唐二郎看着他，半晌才道：“师兄，小弟姑妄言之。”
梁若虚一愣：“你说。”
唐二郎正色道：“我并非不认可算计，其实，我一向觉得有时候算计必不可少，我只是觉得，师兄这一局，并不高明。”
梁若虚皱眉，唐二郎续道：“捐善堂这件事情，你放在沈二爷头上，因为这样，在外人看来，这是他对你的示好，所以你做为官府中人，拉纳他的示好，然后以他为源头，去一步步的结交江湖人，这是师兄想要的，是吗？”
梁若虚点了点头。
唐二郎续道：“师兄，恕我直言，你了解‘人’，但并不了解‘江湖人’！若是平常人，他有此心，你给他这个机会，他们自然要感恩戴德，为你所用，但江湖人不然！朝天门低调行事，只是因为他们想在某条线下得到最大的自由，这是他们的生存智慧，但这并不意昧着，他们有‘投效’之心，”
梁若虚出身世家，年少入仕，一直在官场朝堂中打滚，对这种思维，一时，真觉得无法理解。
示好不是为了投效？那又为何要示好？
唐二郎道：“师兄，我娘当年出身镖行，我外公和舅舅也都是江湖人，我小时候还跟着走过货，对这些略有了解。你可知道，道上有一条最大的规矩？”
第254章 最讨厌的那种官
他看着梁若虚：“这条规矩就是：贼匪可从良，但贼匪从良，只可异地为民，不可入镖行，也不可入官府！！因为这种知根知底的人，一旦进了‘对家’，就等于他们的秘密在对手眼中全都不是秘密，所有人都会有危险，所以这样的人，会成为道上的死敌，不拘何门何派，杀之而后快！！”
梁若虚愕然。
唐二郎续道：“朝天门如今的情形，也是一样的，你这么做，除了让沈二爷被人背地里嘲笑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朝天门不会为你所用，就算能为你所用，你也不可能因此收伏江湖，而是，你和朝天门都会成为江湖的公敌！”
“沈二爷及朝天门，向来不与官府正面对敌，所以，你提出这样的要求，又表示出招揽之心，他不会明确的拒绝，但，也不会真心接纳！或者我可以直接说，他不会撕破脸，但只会敬而远之！！你在他眼中，会成为不可深交之人。”
他一字一句：“因为，这样的你，就是江湖人最最讨厌的那一种官员，高高在上，自以为是，他们常常形容为‘以为丢块骨头我就得当他的狗’……师兄，我并非危言耸听，这是他们常说的原话。”
梁若虚默然。
他虽不了解江湖，但也不是没跟这种人打过交道，再回思当时沈二爷的神情，不得不承认，小师弟说的是对的。
他慢慢支起头：“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唐二郎看他神情，不由放松了些。
这位师兄最大的好处就是，他肯听人劝。
他明明曾位高权重，可是他一个乡间小儿劝他，他也能认真判断，判断出他说的对，就能听的进去。
唐二郎道：“师兄，其实江湖人的脾性儿，一言以概之……面子大过天。所以，他们之所以总是这么说，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不屑一顾，而恰恰是因为他们其实是在意的，要真的不在意就不会一直说了。他们是匪，刀头舔血，风餐露宿，他们不想当‘官’吗？他们当然想！所以，要招揽他们不难，只是方式不对。”
“师兄，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我知道你选这样的方式，可能是觉得，如果你先低头，那么，会损了朝廷，官府的面子……可是师兄，你一个从正二品大员，贬谪到此的小县令，有什么面子呢？？”
话说的似乎不好听，但梁若虚却陡然双眼锃亮，醍醐灌顶！！
他猛然坐直，“对！对啊！！”
他只想着，凑巧到此，不如就借着朝天门，解决皇上的心腹大患，也成就他的复起之梯。
这个路子没错！！但是方式确实错了！！
师弟说的对，他如今已经不是一部的尚书了，哪来的脸代表朝廷！！这么个一贬到底的芝麻官儿，有个屁的面子！而这样的局面，不是恰好可以……卖个惨？？
梁若虚兴奋的道：“我如今也是江湖人！！我应该与江湖人站到一起！！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江湖人，我与他们是一样的！是兄弟！！从此之后，我可以为江湖人张目，为江湖人发声！！为了江湖人的利益，不惜与朝廷对抗！！”
这么一来，他就能成为一枚朝廷放在江湖中的定海神针！只要能彻底打入内部，那就算他将来复起，也仍旧是江湖人眼中的“自己人”！！地位稳如泰山！！
唐二郎忍不住提醒他：“师兄，这么做的前提是，皇上能信任你。”
梁若虚不由得哈哈大笑。
这个是他擅长的领域，他当然知道，但他没有想到，小师弟一个还没摸到朝堂边儿的小孩，居然也能想到这一点！
他哈哈笑着揉了揉师弟的头发：“隐鳞，你有这个脑子，前途不可限量！！待你入朝堂之日，你我兄弟齐心，看那些贪狼硕鼠还怎么蹦跶！！”
他大笑着走了。
师兄如此大力的疼爱，把二哥哥的发髻都给揉散了，莫名就披头散发的二哥哥，默默的重新挽起了头发……可是想着他最后一句，却又不由得失笑。
是的，这就是师徒几人共同的想法，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也为自己。
他们并非大公无私不求回报，但他们有底线，永远知道要把什么放在最前头。
刚把头发挽起来，他忽然一愣。
等等？梁若虚的意思是，朝天门出啥事儿了？
此时，
沈家已经完成了初步的搜查。
除了唐三郎和沈琢砺的房间，是两队人共同搜查之外，其它人都是交错互查的，也就是说每个房间都要查两遍。
其实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毕竟江湖人识字的都不多，一般的小喽啰也不会写啥信，就算搜到些银子，江湖人来钱的路子多，也不能证明跟这件事情有关。
谁也没有想到，回来的时候，沈琢砺慢悠悠的点出了三个名字：“吴振、朱宏杰、刘新。”
被点到名字的人，无不脸色一变，其中一个居然转身想跑，不用说是被人摁了个正着。
沈琢砺平静的道：“这是王迅招出来的人，吕哥，劳烦你整肃大家，照常轮值守卫，另外拨出一半人，暗中护着老夫人那边，昌叔，陈哥，我们一起审审吧。”
漂亮的小少年，仍旧腼腆温和，可是看看一身血洞洞昏死过去的王迅，一伙大老爷们，都不由得暗暗啧舌……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这孩子，还有这本事！
吕子诚和陈旭都不由得打起了精神，连声应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此事，又何尝不是他们的一次机会。
所以吕子诚干劲十足的去了，陈旭也转回头，看向这几个昔日的同僚。
这一下子，沈琢砺算是把形势给稳住了，之后只要按部就班的，就不会出什么事。
隔天，燕七过来禀报了，顺便也把梁若虚和唐二郎的那一番话跟他说了，雁沈绝只点了点头：“然后呢？”
燕七道：“梁若虚没再做什么，需要属下派人盯着吗？”
雁沈绝摇了摇头：“不用。”
他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还有什么事吗，燕七悄悄瞅了眼后头灶房，厚着脸皮嘿嘿笑：“主子爷，什么这么香呀？”
第255章 哥哥你入门了
大家都是主子的贴身暗卫，凭啥燕十一能尝他不能尝啊？
燕七目光灼灼的瞅着他。
雁沈绝懒的理他，直接转了回来。
心宝昨天晚上饭都没吃，结果一早醒来，小肚子不疼了，整个人满血复活，正指挥着唐四哥做奶茶。
其实这种真奶真茶的奶茶，做起来很容易。
不怕麻烦的话，可以用糖和茶下锅炒，炒出焦香味儿来再放一点水，放奶煮沸。
这样做的好处是会有一种明显的焦香味儿，非常上头。
要是嫌麻烦，也可以直接先煮红糖，煮一会儿茶，煮出茶味儿来再放奶，这样会稍稍少一点焦香味，但还是很好喝的。
但以前心宝用的都是纯牛奶，这还是头一回用羊奶。
煮的时候就奶香四溢，大家都眼巴巴的等着，然后唐四哥像盛粥一样，一人盛了一大勺。
燕七抢步过来，一接到手，就立马恭敬的送给了主子。
没想到他主子理都没理，直接走过去，接了一碗，然后在旁边坐下，心宝自动自发的偎到他身边，两人都一口一口，慢慢的吹着，等吹凉了，他尝了一口，这才喂给团子。
团子也小心的尝了一口，然后惊喜的张大了眼睛！！
她以为不会太好喝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好喝！！
羊奶有一种奶膻味，可没想到，正因为有奶膻味，与红茶一配，却碰撞出来一种奇异的，极为香浓的口感！！茶的微苦更凸显了奶香，真是越喝越有味儿。
心宝直点头：“好喝！！”
她又喝了一口，推给雁沈绝，雁沈绝也喝了一口，品了品：“不错。”
“对啊，真好喝！”唐四哥道：“那你们说，能卖不？”
燕十一积极插话：“我觉得可以卖！！就闻到这种香味儿，就肯定有人买！！”
林娘子道：“今儿咱们就得搬灶房，别折腾了！过了年再说吧！”
安顺却道：“我想起来，那个点心铺子，就是你们之前卖菜的那个点心铺子，还没典出去呢，回头跟老爷商量商量，在门边砌个灶，就可以卖！我觉得铁定卖的好！！”
他问雁沈绝：“雁少，家里能回了吗？”
他刚才听着燕七好像在跟雁沈绝说沈家的事情，心里着急又不好直接问，雁沈绝道：“可以回。”
一边示意燕七跟他说说，燕七就简单跟他说了两句，安顺顿时就坐不住了：“那我回去瞧瞧，老不回，我浑家也该担心了。”
燕七仰脖干了那碗奶茶：“你等会，我去元家赶了马车来，送你回去。”
安顺连声谢了，又向唐四哥道：“盛少爷，你直接来就行，我给你预备好东西！”
唐四哥答应了一声，看着林娘子，林娘子无奈的道：“去吧去吧！！反正也不指望你干活儿！”
唐四哥嘿嘿一笑，也跳上了马车，心宝登时就坐不住了，拉着雁沈绝的手往门口扯，疯狂暗示……于是他们也跟着去了。
安顺是本地人，到处都熟，回去瞅了一眼家里没事，沈家也没事，就带着唐四哥，先去订了一些罐子。
在心宝的建议之下，他们订了一种圆底的罐子，就像现代的大肚杯，没有把儿，口小肚子大，这样一来，可以捧在手里暖手，不容易凉，走路也不会溅出来，而且也可以往里放珍珠，提前做好就成。
虽然现在时间紧，来不及弄“吸管”了，但也是可以用勺子吃的么！
因为没卖过，怕生意不好，所以头一批只订了三百个大肚罐，先试试。
其实这会儿点心铺子还一直开着，只是相当于换了老板，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所以安顺一去，大家就十分的积极，一齐下手搓珍珠，毕竟还是圆的最好看。
这些做点心的手艺人，干这种活儿真的是跟玩儿一样，每一粒珍珠都是一般大的，比现代的要大一点儿，煮好了放在一边，用的时候舀一勺进去就成，这大冷天的，放几天都没问题。
同时也叫了工匠来，在门面的右手边，搭出来一个小棚子，上头有顶，下头垒灶，只中间露出了一个“窗口”，可以卖，人坐在里头也不会冷。
因为有了专业人士，所以心宝又教他们做珍珠车轮饼。
把珍珠煮好了，当成馅儿包进去，外皮烤的焦香，一捏满满的珍珠，咬起来香滑q弹……连点心师傅都道：“好吃！！”
心宝随口道：“这两种可以搭着卖，买两杯奶茶，就送一个车轮饼。”
唐四哥在旁边疯狂打算盘，一边又在纸上写写画画，半晌道：“不，应该这样，买车轮饼，送奶茶。”
他比了比：“车轮饼，我们卖二十文一个，五十文三个，买三个，就送一杯奶茶。”
安顺下意识的道：“可是奶茶不是很贵？”
“是的，”唐四哥道：“但是真做下来，比我算的要便宜，主要是车轮饼便宜，卖的多了就划算，而且贵的东西送，大家才会更觉得占了大便宜，主要是这些人在街上逛，吃了东西，怎么能不喝点东西呢？”
心宝大眼卜灵卜灵，觉得……四哥哥好像已经入门了。
反正不出三天，各方物料全部到位，大家也都试做了几十回，没问题，然后就热闹开卖了。
才半天时间，就卖出去几十杯，安顺跑去紧急追加了五千个大肚罐子。
有一句粗俗的话是这么说的，过年之前，屎都能卖出去。
这话虽然恶心，但还真一点没错。
尤其在这种时代，年前的货，真是啥啥都好卖，奶茶这种东西，一煮起来奶香四溢，就好像烤地瓜一样，大冬天的，闻到这种甜软的香气，谁能抵挡的住这个诱.惑？
再说这家铺子的位置是真的好，正是枢纽地带，反正经过的大姑娘小媳妇，真没几个不买的。
奶茶单买三十文，加珍珠四十文，真没几个单买的，大多都是买个一份两份的车轮饼，然后送一杯奶茶。
奶茶这种东西蛊的很，姑娘们就没几个能抵挡它的魅力，反正买过的人全都成了回头客，一天天的做多少卖多少，连带着其它点心也都哗哗的卖，羡慕的周围的点心铺子嗷嗷的。
第256章 两人一马走天涯
这边忙碌的时候，唐家人也打扫干净，搬进了新家。
因为旧房子那边啥都是凑合，本来想着几张新打的榻可以搬进新屋的，没想到一搬进去，确实跟正经木工坊打出来的不一个味儿，索性也没要，搬到唐石头那屋了。
到头来，除了灶房里的东西，居然没多少可搬的，连残余的菜都没拔，总得叫傻子有点心理安慰吧！
随搬着，家俱坊也把家俱送了过来，一趟一趟的，拉了不知道多少趟。
村里人一半看热闹，一半想讨好，七手八脚的帮着抬，那边雁沈绝也把他订的东西叫人送了过来。
雁沈绝这个人，其实就像元摇初说的，就算很艰苦的环境，他也可以安之若素，但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他讲究起来，也真的是讲究的不行。
他对这个房间和心宝的房间，投注了十二万分的热情，买来的东西，每一件都十分的精致和风格统一。
本来唐青山订好了，预备着放进两人房间的家俱，都被他沉默而委婉的拒绝了，好在本来就是新家，家俱怎么也是不多，各屋匀一匀倒是正好。
这年头的工匠都是高手，家俱全是榫卯的，也不用担心有甲醛，搬完了立马就可以住。
头一天晚上住进去的时候，一家人都兴奋的不行，大半夜的，还能听到双胞胎在自己房间里嚷嚷：“大哥！！你睡着了吗！！”
唐大哥也挺兴奋，头两回还答应了，后来他就假装睡着了，没应。
结果不到一刻钟，就听到双胞胎在窗子那儿嚷嚷：“小元哥！！小元哥！你睡着了吗？！”
本来就是隔壁，元摇初也在自己房间里答应：“睡着了！！”
“说话就是没睡着！！小元哥！我好开心呀！！”
“小元哥！你来我房间睡吧！我的房间可！好！了！！”
元摇初只能翻墙过来，陪着俩小孩睡觉。
没睡着的老两口和没睡着的雁沈绝听在耳中，都暗暗好笑，只有团子睡的香香甜甜。
本来这样也挺好的，大家对新家都很满意。
但是！！
雁沈绝这个强迫症，对风格统一的要求很严格。
因为要的急，他买的都是现成的家俱，买的时候都是统一的，譬如说心宝的房间，所有的桌、椅、案、几、床、榻、箱……种种，全都是祥云纹的，买的时候都是一样的，但如果中途他想着还需要一个凳子，他是不能忍受多一个花纹不一样的凳子的，他就一定要再买一个同样花纹的凳子。
但是！！
祥云纹也分很多种的，譬如卷云纹、流云纹、升云纹……而就光卷云纹就分烟云、风云、如意云、灵芝云纹……等等，要配的一模一样是不容易的。
反正，这几天，心宝不是在逛木工坊，就是在去往木工坊的路上，两人一马一车走天涯，可怜她一个三岁半的小团子，短短几天就逛遍了全城的木工坊。
两人之间的对话差不多就是：“心宝，你看这个好看吗？”
团子点头，“好看。”
“但是花纹不一样。”
“也差不多呀？”
“明明就完全不一样，”他严肃的讲解：“你看这祥云，就像一个锁，云脚是不卷曲的，但是我们家中的祥云，云脚是卷曲的……”
心宝：“……”
她大眼默默的瞅着他。
所以你为什么要问我？
我跟你讲，要不是看你好看我一定会翻脸的。
好在因为他超想让她陪，所以就会在马车上放很多好吃的，而且有时候会经过点心铺子，安顺和唐四哥都在，到时候她就会趁他去拿奶茶的时候，找安顺叔叔要点心！
点心师傅在疑似新东家面前，拿出了看家本事，经常能做出一些很好吃的东西。
譬如说今天，点心师傅在珍珠车轮饼的灵感上，做出了蛋心车轮饼，有一点点像后世的蛋挞，外皮是焦的，里头是蛋心，但是全封闭的，一咬里头又香又甜，又嫩又滑……简直好吃的不要不要的。
雁沈绝给她拿了一个，安顺又悄悄给她塞了一个。
心宝快速接过，然后快速而熟练的，藏到了凳子底下。
再然后，她乖巧的接过了雁沈绝那一个，阿呜阿呜的吃光。
到了地方停下车，雁沈绝喂她喝了几口奶茶，一边道：“走，看看他们弄好了没有。”
心宝一本正经的道：“小仙哥哥，人家说小孩子刚吃完饭不能吹风，不然会肚子疼的，要不你自己去吧，心宝在这儿等着你。”
雁沈绝瞅了她一眼。
团子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表情超无辜，就差在脑门上写个“乖巧”。
雁沈绝点了点头，看破不说破：“那我马上回来。”
他就下了车，把缰绳系好，往前走，一边交待小伙计看着这边。
他前脚一进木工坊的门，心宝就迅速把小手手伸进了藏匿地一号，把车轮饼拿了出来，幸好还是热乎乎的，她就在马车边坐好，阿呜阿呜的开吃。
雁沈绝进了木工坊，又转身，从门缝里瞅了一眼，就见团子坐在车边边，大眼弯着，小脚脚晃来晃去，吃的无比满足。
呆团子是真的很喜欢吃甜，巨爱吃甜！
为了一口点心，花招百出斗智斗勇，关键是安顺什么都依着她，天天跟她打配合。
结果昨天她在怀里藏了个豆沙饼，烫的眼泪汪汪还死撑着不承认，他实在是没忍心揭穿她……看她如此辛苦，他已经在短短几天中，被迫学会了睁眼瞎的技能……
后头有人过来：“雁小郎？你要的箱子做好了，您瞅瞅？”
雁沈绝嗯了声，这才转回了身。
心宝悠闲的吃饼饼，一边东张西望，今天风不大，她穿的又多，抱着热乎乎的饼子，一点都不冷。
就在这时，忽觉得车身微微一晃。
心宝并没有在意，继续吃。
谁知就在这时，忽觉得右手边似有凉风拂来，鼻端掠过了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这是……有人偷偷从后门进了马车？！身上有血或者有伤！！
团子一下子张大了眼，却根本不敢转头去看。
她怕的呼吸都要停了，迅速看了一眼木工坊的门，正犹豫着要不要呼救，就见寒芒一闪，缰绳忽然断了，马车迅速前行。
第257章 连脑袋都没了
关键时刻，团子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果断。
她毫不犹豫的往下头一跳！！同时大叫道：“小仙救命！！”
下一刻，有人一把提住了她后衣领子，声音带笑：“娃娃小心！”
两道黑影电射而来。
与此同时，雁沈绝也从木工坊中飞一般掠出，一掌劈在那人手上，把团子抱回手中，后掠数步。
心宝吓坏了，大声跟他道：“有一个坏人！！”
她一转头，看到居然有三个人站在车上，顿时更害怕了，“有三个坏人！！我们快跑！！”
她又一眼看到其中一个黑衣人，居然是燕十一，更更害怕了：“燕十一居然是坏！！人！！”
噗！
燕十一忍不住失笑出声。
团子吓的小脸儿发白，全身缩成了一团，小腿还在下意识的狂蹬，说话却偏偏极快，充分诠释了啥叫“吓毛了”。
雁沈绝搂着团子不住的安慰：“不怕不怕，心宝不怕。”
吓的心脏狂跳的心宝，死盯着他们仨看了半天，才终于发现，原来燕十一和另一个黑衣人，正把剑比在另一个人的颈上。
而那个人看着有三十许年纪，衣衫染血，面相倒还和善，见她看他，甚至还冲她笑了一下。
心宝才刚缓了一半的小心脏，又是一紧，她吓的一个哆嗦，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人一呆，摸了摸脸，默默的收起了笑容。
他并没注意到雁沈绝看他的眼神儿，有一瞬间的复杂。
然后燕十一喝问：“什么人？”
雁沈绝一边轻拍着团子的背，一边道：“给他包扎，把马车拖走，换个新的过来！”
燕十一两人都是一愣，然后迅速道：“是。”
那人也是一愣，面相和善的男子，显露出了一丝机敏：“你认识我？”
“见过一回，王大人。”雁沈绝并没否认：“我是元家的人。”
那人眼神微闪，拱了拱手，燕十一已经迅速驾着马车走了，另一个人取出金创药给他止血包扎。
雁沈绝抱着心宝回进了木工坊，轻拍着她背，耐心哄着，心宝一边控制不住的打着小哆嗦，哇哇大哭，脑子还在下意识的转转转……
所以……受伤的那个人是坏人，而燕十一和另一个黑衣人可能一直在暗中保护？
那人一动，他们就嗖的一下出现了。
不对，那人不是坏人，雁沈绝叫燕十一给他包扎了，还叫他王大人。
心宝按捺不住好奇心，哭着问他：“为什么，是王大人？”
雁沈绝挥手让木工坊的人离远些，一边在她耳边解释：“之前不是那个布政使的事情，皇上派了一个人过来查这件事情，这样的人叫做钦差，这个王大人名叫王无右，他就是这个钦差，我以前见过一回，他人还不错，也很得皇上宠信。”
心宝点了点头，继续努力的哭。
她用小破车身体都有经验了，有时候难受起来，胸口就跟堵着一团湿棉花一样，必须得努力努力的哭，才能把这团棉花给哭出来……忍也忍不住，就算强行忍住，也会很难受很难受。
她哭着，又问：“王大人，为什么，来这里？”
雁沈绝简直哭笑不得，这一边哭一边还要问问题的。
他摇了下头：“我也不知。”
她哭了会儿，又问：“为什么受伤？”
雁沈绝想了想：“我猜，可能是他查到了什么，那个陈大人想灭口？”
他沉吟了一下：“对的，很可能是他查到了什么，不然陈本善没必要铤而走险，毕竟就算他在龙门县出事，可以嫁祸给梁师兄？也可以显得这一方民风不正？但他仍是上官，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他揉了揉团子的小脑袋，看了一眼她的小脸：“不哭了好不好？都是我不好，不该让心宝一个人在车上。”
团子流着泪摇了摇头。
然后她忽然想到什么，迅速转头安慰他：“不是的，不是的，这只是一个意外！小仙哥哥，你不要放在心上！心宝不会怪你的！！”
雁沈绝沉默了。
有句话叫宁愿肚子疼，不叫嘴受穷，她这个是宁可刀加颈，不叫嘴受穷，为了口吃的，也是很拼了。
很快，新的马车就驾了过来，雁沈绝抱着团子上了马车，燕十一禀报：“他身后有追兵！咱们已经抓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他说让我们把他送到县衙，我们已经送过去了，伤不算重。”
雁沈绝嗯了一声。
忽然接到一个钦差大臣的梁若虚，是真的吓了一跳。
不过两人同朝为官多年，也算熟稔，只是当年他是正二品大员，他只是个御史，如今他仍是个御史，他却成了个县令……地位颠倒了而已。
梁若虚请了大夫给他治伤，等包扎完了，才笑道：“王大人大驾光临，怎么也不说一声？下官好去迎接你啊！”
王无右也假笑道：“怎敢劳动梁大人，所谓微服私访，总得微服，才能私访啊！！”
梁若虚笑道：“下官倒是不在意这个，可如今看来，王大人这私访也不怎么微服啊！”
“这谁能想的到呢！”王无右叹气道：“我这不是没办法，只能仗着有点功夫，瞒天过海，结果到头来，该瞒的没瞒住，不该瞒的倒是瞒的严实……”
两只千年的狐狸，半真半假的打了一会儿机锋，梁若虚体贴的给他掖了掖被子：“王大人休息一会儿吧，你放心，你在我这儿必是安全的。”
王无右拱手：“多谢了。”
梁若虚就退了出来。
心腹长随方正快步进来，小声禀报：“周边都看了，没找到有窥伺之人。”
梁若虚点了点头，方正道：“小的去审审那人？”
“不用，”梁若虚道：“犯不着，等他自己审就是……再说也没什么好审的，想来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微微眯眼，自言自语：“这王无右，也算是皇上信重的人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些人还真敢伸手！！他带的人里头，估计有不止一伙人，安插了人进来，堂堂的钦差大臣，竟被逼得用这种手段远遁，可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么一想，这会儿在下头当个县令，真不是坏事儿！再在那上头待着，别说位子了，不定啥时候，连脑袋都没了！”
第258章 专门背锅的
这会儿，心宝和雁沈绝已经回了鱼塘村。
一时走顺了腿儿，还跑回原来的家去了，结果唐石头已经搬完家了，估计是看到菜长的快，正举着菜，满脸笑的跟他老婆说话，见到马车时，还露出了一个得意洋洋的表情。
燕十一默默打马回了新家。
老远就听着元摇初在大呼小叫，进门一看，他带着双胞胎，正往泉子引出来的那条小河里头铺着彩石头，一个个手都通红通红，也不嫌冷。
林娘子和唐青山，难得清闲下来，夫妻俩坐在小花厅里喝茶说话，面前摆着一个火盆子，里头扔了一把栗子花生，林娘子正拿棍子慢慢的拨拉。
心宝一进门儿，看到爹娘都在，顿时就很高兴，大声道：“爹爹！阿娘！！”
她就近往唐青山怀里一扑，唐青山随手接住，按了按她脑袋。
身为一只团子，面对面合抱着爹爹，被爹爹的大手按着脑袋，那种暖乎乎的安全感，简直了！！
团子在爹爹怀里，猫一样来回的蹭了蹭脸，小软毛蹭到飞起。
唐青山轻轻拍了她几下，然后向后退退身，看了看闺女：“心宝怎么了？”
林娘子也看见了：“我说看着这么红，谁惹我的心宝儿了？怎么哭的眼都肿了？”
团子是一个成熟的团子，当然不会说那种被风迷了眼之类一听就假的谎言，她毫不犹豫的道：“是十一哥哥坏，十一哥哥拿辣椒给心宝吃！！”
刚放下马车，站在外头跟元摇初说话的燕十一，默默的向后弯身，从半开的门里看了看她。
心宝小脸儿埋在爹爹怀里，只悄悄露出一只歉疚的大眼睛，生动的表示出了“没办法，锅不能给小仙哥哥背就只能给你背了呀！”的意思。
莫名看懂了的燕十一：“……”
同样莫名看懂了的雁沈绝：“……”
他忍着笑。
真是好可爱，想不出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这团子看着呆，其实心里门儿清，小事情可以撒娇，要亲亲要抱抱，但是这种事情，爹娘是真的会担心的，所以她一个字也不说。
他在旁边坐下，林娘子问他：“今天买着了没？”
“没有，”雁沈绝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丝撒娇：“但是我今天去的那家铺子，东西特别全，能凑一套，婶婶……”他轻声道：“我可以把房间里的家俱都抬出来，重新买吗？”
林娘子：“……”
她笑了两声：“这有什么不行的，你不嫌抛费就行呗。不过我觉得你房间是真挺漂亮。”
她想了想，转头道：“当家的，不如这样，既然小绝不要了，那咱们就把他房间的东西搬出来，照着样儿摆去元老爷子那屋，还显得咱雅。”
唐青山点了点头。
于是雁沈绝就出去吩咐了，
很快，元大哥就带着人过来，两家人又是一番搬搬抬抬……好在大家这会儿热情还没消褪，折腾折腾也不觉得烦。
林娘子抱着心宝，在花厅门口看他们干活儿，元大哥随口问：“时繁呢？”
林娘子咳了一声：“应该快回来了。”
“哥你问我！”元摇初笑道：“我知道是咋回事儿，早上婶跟一个村里大婶说，要点子花生吃，结果人家给担来一挑子，”他指了指门口：“二三百斤有了吧？放下就走了，婶只能去给人家送钱。”
元大哥笑了两声：“婶你这样，以后这种事可断不了。”
“我知道，”林娘子也有点不好意思：“你们放心，旁人我肯定就挡了，高嫂子我是心里不落忍，有心拉她一把。”
高嫂子就是住在唐家老宅斜对面那家人，她家男人就跟唐二河一样，出去做工，两年多不见人了，家里公婆好吃懒做的、俩儿子一个五岁一个八岁还帮不上忙，一个小叔子才十五，还在学堂念书，她一个女人，真真是当牛做马，家里地里一把抓，实在辛苦。
这大过年的，她看着可怜的慌，所以才特意找她买的。
一边说着，唐大哥也回来了，林娘子道：“怎么这么久？”
唐大哥道：“顺便给高婶劈了点柴。”
一边说着，他就笑了一下。
元摇初道：“快，搭把手！”
唐大哥赶紧过去，元摇初又问：“你笑啥？”
唐大哥笑道：“就高婶那小叔子，以前不是叫唐拴住吗？我早上过去，见他回来了，在门前头拿着一本书，背着手来回的走，还大声的念，我就打了声招呼，说拴住叔你回来了。然后他就发了脾气，说‘我不叫唐拴住！我如今叫唐光宗！’”
“我寻思光宗就光宗吧，我就说‘光宗叔，你不冷？’他又生气了，板着脸说‘你懂什么！做学问怎能计较外物！就算数九寒天也该勤学不缀！’”
“我心说你不缀就不缀吧，那你就不能进屋学？进屋守着炉子不能学？非得冻的哆哆嗦嗦的学？但我也没说什么，就进去了，把珍珠碗给了高婶子，接过手来给她劈了些柴，然后赵婆子就拉着唐拴住，不是，唐光宗说话，可能是说了咱们两家的事儿，唐光宗就过来跟我说话了。”
他又学了学：“‘唐大郎，听闻你认识载酒山人的家人，光宗也读圣贤书，不知可否为光宗引见一下？’
唐大哥的嗓子，是那种天生的低音炮，学这种人说话，简直好笑的不行，几个人笑的摇摇晃晃，柜子搭扣都直响，林娘子道：“你们好生抬，小心别砸了脚！”
一边又问：“然后呢？”
唐大哥笑道：“我就说，不行。唐光宗问我‘为什么’，我说城里也有很多读圣贤书的人，天天的投帖子想见，伯爷一个也没见，我可不敢惹伯爷不快。”
当时唐光宗就十分不高兴，冷冷的睨着他，一副看穿了他的用心，“你不就是怕我见了贵人出了头”的样子，后来唐老头和赵婆子又过来说话，什么乡里乡亲帮帮忙啊，什么光宗很会念书，先生天天夸啊……
唐大哥本来顺手给高嫂子端了一碗黑糖珍珠，这下连珍珠碗都没迭拿，就直接走了。
唐大哥吐槽：“反正我一见这个唐光宗，就想起唐三水。”
第259章 装逼未入门级选手
这俩人都是那种螳螂身材。
就一般乡下的年轻人，胖也不会全身胖，全身都瘦瘦长长的，就胖一个肚子，一看就是吃的不错的，看高嫂子娘仨和那老两口没一个脸色好的，就他一副大少爷的德性，真是一看就想起唐三水。
元大哥笑道：“要不说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呢，越是这种啥都没学会的，越是晃荡的厉害，脚底下泥还没抖搂干净呢，就开始嫌弃身边人了。”
林娘子道：“改天带我们小绝去那走两步，让他看看真正的读书人是啥味儿！”
唐大哥道：“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会念书的二儿子？”
“你是不是傻？”林娘子不以为然：“荣儿手无缚鸡之力，我带他出去转，人家会说，会念书又怎么样，身体不好，那不是白惹闲气生？我带小绝去，你就说吧，文还是武，挑毛病都挑不出来！！哼！”
雁沈绝本来在自己房间收拾，越听越开心，从上头扶着栏杆下望，笑道：“好。”
唐大哥失笑道：“你也跟着凑热闹！阿娘，你跟他较啥劲儿，没关系的人。”
心宝插话：“因为阿娘是专管人间不平事的女侠！！”
“对！”林娘子道：“还是我的心宝儿最会说话！！”
一句话还没说完，雁沈绝忽然从楼上跃了下来，站在林娘子身边，迅速把掖在腰间的下摆抽出来，轻轻一抖，理了理袖子衣服，抬头时，整个人气质为之一变，那叫一个芝兰玉树，看的心宝一愣。
下一刻，就有人敲了敲门，道：“唐大郎，在家吗？”
大家顿时互相使着眼色，林娘子道：“谁啊？”
外头的人就进来了，果然是唐光宗，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摆着矜持的样子，向人点点头，把手里的盒子随手给了林娘子。
团子一看就有点不高兴。
他显然是习惯了的，注意力只在几个男人身上，不把林娘子，或者说不把女人看在眼里，动作随意的就跟对待下人一样。
偏偏这种事情，不好说。
却听林娘子道：“来就来吧，还拿啥东西！”
唐光宗愣了愣，有点儿尴尬：“这是贵宅的碗。”
林娘子“吃惊”的道：“还碗就还碗，为什么还配个盒子？那我还盒子是空着还你，还是放点儿东西？”
唐光宗对她一再说话很不耐烦，觉得她很不知趣，警告的看了她一眼，道：“不用还了。”
雁沈绝冷哼了一声。
唐光宗早就看到他了，毕竟，雁沈绝这长相这气质，真是那种人群中一眼就先看到的那种。
他急施礼道：“在下唐光宗，不知尊驾是？”
雁沈绝并不还礼，只淡声道：“免礼。”
他轻轻扶住了林娘子手肘，眉眼微敛，骨头里都写着温雅：“婶婶，这些琐事，交给下人就好。”
玉如迅速上前，接过了盒子，掩不住嫌弃似的，把盒子远远提开，道：“夫人稍等，奴婢给您打水净手。”
林娘子端着架子，点了点头。
糯米团子一本正经的，给自己加了个戏：“水里就放梅花吧！我喜欢那香气！”
“嗯，”雁沈绝给她描补：“天冷了，用梅也算应景。”
噗！
唐大哥几个人都憋着笑，无声的抬着家俱。
这叫啥呢，这就叫装逼未入门级选手，遇到了一堆满级·纯天然·真·挂逼。
唐光宗脸色僵的可以，可是，是他看不起人在先，被人演回来也屁都不敢放，强笑着继续施礼：“是元少吧？小生对载酒山人向来敬仰之极，能否请元少帮忙引见一下？”
雁沈绝淡淡道：“我不姓元，你为何敬仰载酒山人？你觉得他哪篇诗哪篇文写的好？”
唐光宗的脸一绿。
要知道，不光载酒山人，除了四书五经这些“圣贤书”之外，很多前世当世文豪写的都属于偏门，这年头的书又不便宜，这些人科举用的书还买不起，更何况这些偏门的诗书？所以他是真的没看过，当时就被他问住了。
他憋了半晌，道：“你，你既不姓元，那请问两位元少在何处？”
元大哥抬着柜子，冲他一挥手：“找我？啥事儿？”
元摇初道：“还是找我？我是元二！”
唐光宗目瞪口呆。
他一直把那几个当成工匠，正眼都没给，没想到，大儒家的公子，居然在抬东西？？
最终唐光宗讪讪的走了。
听着他脚步声迅速跑远，几人都不由失笑。
林娘子也是笑的不行，轻轻拍了雁沈绝两下：“我就说吧，我就说小绝站出来一亮，什么都不用说，咱就赢了！！”
雁沈绝浅浅笑着，又跃了回去，继续把下摆掖起来，收拾东西。
元大哥看在眼里，连连失笑。
哪怕不考虑福星不福星的，他们跟林娘子，也是真的投脾气。
他们全都属于那种，不多事不惹事但也不怕事的，你骂我我就骂你，你演我我就演你……以牙还牙，从没有忍气吞声这一说。
而唐青山和唐大哥，明显是那种大男人脾气，他们不在意这种小口舌小事情，被人演上门来，也顶多不理会，也不会演回去，但是家里人想这么玩，他们也不会阻止，由着她们玩。
说白了，那些天天担心惹事的，不过是因为没本事，担心惹出来的事情兜不下，所以才天天要老婆孩子忍啊让的。
不过，唐青山这么宠妻的人，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孝字，让老婆孩子忍了三年？
元大哥心里犯嘀咕，面上仍旧与他们说笑，一伙人很快把东西抬完，木匠铺子也把家俱送来了。
这一次雁沈绝有了经验，很多东西都多买了一份，甚至别的花样也买了些，然后暂时放在库房里，先看几天，若觉得还需要加，再往上加，就不必再为了一个花样儿跑断腿了。
而且这样一来，等于是多出来了两套东西，各屋都摆的满满当当的，看着还挺满足。
雁沈绝直接叫人从城里捎带手买了些现成的菜，大家搬完了，打个汤就直接开吃，小花厅里没啥家俱，两个大方桌，对角坐两桌都挺宽松的。
有时候中午热闹，心宝就不睡午觉，但不睡午觉第二天就会起的晚，练武的时间也得往后推，早饭和午饭就挨的太近，所以但凡能睡，都会尽量睡一会儿。
所以她吃饱了，玉如就把她抱了下去，睡了半个多时辰起来，就见雁沈绝、元大哥和唐青山两人在花厅说话。
第260章 踩着唐青山成就自己
家里那条小水流，已经被元摇初三个人铺好了，也不知道从哪儿买来的彩色石子，这么一铺，还怪好看的。
而元摇初三人的声音在外头隐约响起，估计是铺出了兴致，连外头也都铺了。
见心宝醒了，林娘子就把暖龛里的羊奶给她端了过来，小心的倒在杯中，心宝包着小毯子喝完了奶茶，闻着浓浓的花生香，就拿起棍子，去挟里头的花生。
林娘子赶紧叫住：“你别动！小心烫着你！刚拿出来也不酥，你吃那边的。”
雁沈绝从旁边拿了，随手剥开，心宝就从他手里拿花生仁儿吃。
林娘子炒菜也就一般，但在火盆里烧粟子花生却是高手，这边的土质又好，种出来的花生又大又饱满，吃起来又酥又香。
然后大人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元大哥道：“叔你的意思是，找个能长干的？”
“是，”唐青山道：“要赚钱，这地里的菜，药，葡萄，都长的很快，但都是既着地里卖，转不起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元大哥道：“这都是些卖完就没了的东西。但是叔，明年咱还得往山上种果树呢，开春开始忙，有个两三年开始结果了，更忙……一年忙到头，这会儿你要是找个大生意，把摊子铺起来，到那时候咋办？”
唐青山点了点头：“所以我也在思量。”
元大哥劝他：“一转年，唐时繁想从军，二郎三郎又不回来，家里其实也没人手。”
唐青山道：“我是想带着四郎做一遍。”
元大哥恍然：“哦哦！那我明白了。”
唐青山的意思，是唐四哥喜欢干这个，又适合干这个，所以他想找一个生意，从筹建到运行，一路带着他从头做起来，让他从中学到一些东西，毕竟，很多东西，像现在这样，碰到啥卖啥是学不出来的。
这才叫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那边，林娘子也在跟闺女聊天：“这么多花生，要不我们再发点儿花生芽吃？”
心宝点了点头，林娘子拿手卷了卷她的头发：“心宝头发长了呢！”
心宝仍是点头，林娘子就这么卷着玩儿，一边又道，“等过年的时候，给我的心宝儿做点花生糖吃。”
心宝顿时眼儿锃亮：“好呀好呀！要多做一点！”
唐大哥道：“连花生芽带花生糖，也用不了多少，不该留这么些的。”
心宝道：“其实可以榨油呀？”
林娘子奇怪的道：“榨油？花生还能榨油？榨出来怎么用？”
心宝道：“炒菜用啊！”
被她问的，她才想起来，原来这个时候还是没有花生油的。
明朝的《天工开物》中，曾经提到过很多油，譬如他说，脂麻油，萝卜子油、黄豆油、大白菜子油为最佳，苏麻油、芸苔子次之。
脂麻油，就是芝麻油，芸苔就是油菜，也就是油菜子油。没有提过花生油。
倒是清朝嘉庆四年的《滇海虞衡志》曾有提过，“自闽及粤，无不食花生油，且膏之为灯，供夜作”。
可是，到了道光三年的《调疾饮食辨》，却只记了四种食用油，脂麻油、豆油、芸苔油、吉贝油，也就是棉花子油。提都没提花生油。甚至于乾隆年间的李调元《粤东笔记》中，都没有提过花生油。
可见，后世最习惯的花生油，在古时并不普及。
尤其乡下人，最常用的还是豆油和猪油，至于芝麻油，那不是炒菜用的。
心宝登时精神一振！！
要知道，鱼塘村几乎家家种花生！唐家之前也种了很多，只是他们买回来的那部分地没有而已！！
而且这边的气候土质都很适合种花生，所以花生很高产，品质也好！
心宝眼儿亮亮的道：“花生油很好吃的！而且没有豆油的那种豆子味道！用花生油炒的菜，冷了之后不会凝一层白白的油在上头！很好很好的！”
唐青山微一凝眉，就问闺女：“花生一斤能出多少油？”
心宝道：“一斤花生四两油，好花生可能会更多！”
唐青山也不由得一挑眉。
雁沈绝他们对这个没概念，他却是知道的，如今，一斤好豆子也只能出三两油！而且豆油腥，好多人吃不惯！
唐青山道：“心宝，这花生……”
一句话还没说完，外头就有人道：“青山在家吗？”
唐青山就先不说了，站了起来，就见唐里正站在外头，唐青山招呼了一声：“叔，进来坐。”
唐里正笑着，就进来了。
几人都站起来，笑着招呼了一声，林娘子也起身给他倒了杯茶。
唐里正喝了一口。
其实这是当时买来做奶茶用的红茶，因为雁沈绝买的太好了，所以没舍得拿去做奶茶，就放在家里喝了。
唐里正也喝不出是什么茶，只是觉得好喝，忍不住就道：“青山啊，你这可真是大户人家了！连茶都是好茶！”
唐青山跟村里人说话，自觉不自觉的，乡音都会重一些，道：“叔你别挤兑我了，我是家里孩子多，总得有地方住。”
他谦虚，唐里正仍是夸了几句，还又笑容满面的夸了心宝一句：“你家这闺女，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心宝清脆的道：“谢谢叔公。”
唐里正点了点头，这才说到正题：“青山啊，我听说，过了年，你要给五郎六郎请先生？”
唐青山眼睫一垂，面上淡笑道：“是啊，家里这些事情闹的，五郎六郎都七岁的数了，还天天在村里疯跑呢！”
唐里正呵呵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是个仁义人，当年富贵也不忘乡亲，给村里盖祠堂，如今你也发达了，既是要请先生，不如就把村里的孩子，一起带着教教？都是族亲，你拉吧他们一把，大家都感激你……”
元大哥和雁沈绝迅速的对了个眼神儿。
这个里正，这事儿办的真恶心。
要知道，唐青山本来就打算连族里一起，但是他的做法，是先把事情放出去，等大家接受了“先生是唐家请的”这个概念之后，再与族长说，带着族里孩子一块学，这样一来，大家才会有感恩之心，他们的钱才没白花。
毕竟花钱养白眼狼的事情，他们真的是做够了！
可是里正闹了这么一出，就成什么了？
就成了，唐青山本来只想给自家孩子请，但里正大仁大义过去找他说了，唐青山不得不把村里孩子一起教了……这么一来，情份全成了里正的，唐家白花钱还得被人说小心抠门不顾乡亲！！
他这分明是踩着唐青山，成就他自己的好名声！
可他出了什么？屁都没出！！
第261章 高明的反击
可偏偏，这个话不好说，这种事情不好撕破脸。
因为这是一件好事儿，大家全都受益，唐里正只是先下手为强，打着公正之名，把唐家的人情拉到了自己头上，这中间唯一受损失的就是唐家！
恰好，唐家盖了新房子，赚了钱，嫉妒的人不在少数，人心本来就是个复杂的事儿，乡下人也大多心思单纯，想把羡慕、感恩、扭成嫉妒，叫他们见不得你好，有时候只需要一句话就成了！
唐里正表面诚恳的说着，心里就暗暗得意。
他是个老谋深算的，这里头的事儿他全都想清楚了，要不他也不敢来。
他当然也嫉妒唐青山，他堂堂的里正，那就是一方土皇帝，可论起风光，居然还不如一个平民？
可他犯不着因为嫉妒就害他，对他又没啥好处！
他只是想着，反正他都得了这么多实惠了，那这名声，就别想着占了！
给了他不是更好？他是里正，他才更需要名声！他不可能容忍他一直压他一头！
他叨叨个不停。
心宝都快气死了。
她真的非常讨厌道德绑架，这老头子一句一个高帽子，好像他们不答应就是对不起全村人一样！！
可是这件事情，二哥哥说了，这是因为要把爹爹的名声，由唐三水事件的“受害者”，扭成“好人”，他才好进行下一步！不可以让这个糟老头抢走的！！
看林娘子和雁沈绝各自皱眉，却没回答，心宝急的要命。
她不会吵架，但她可以不讲理啊！她才三岁半她怕什么！
糟老头正道：“……唉，读书人的事情，其实我也不大懂，叫我想，这读了书不当吃不当穿的，白抛费这么些银钱，真没啥用，可是……”
他本来是自贬一下然后好引出下一句。
但是团子捞起了这个话头，就大声道：“你凭什么看不起读书人！！”
唐里正一呆。
团子大声续道：“我元伯伯、我二哥哥，我小仙哥哥全都是读书人！他们都很有用！你凭什么说读书人没用！你跑到我家骂我家的人，你是坏人！！”
不就是扣帽子么！我也会！！
很好！
雁沈绝正想要如何处理，团子这一句简直神来一笔！！
他立刻也站起来，朗声斥道，“家师曾是天子伴读，你一个小小里正，居然找上门来，侮辱斯文，是何居心！！”
团子扣的帽子就不小，他这个帽子直接压死人了。
唐里正吓的都结巴了，急道：“我没！我没，我不是……”
雁沈绝哪会听他解释，直接按剑道：“还不走！！还等我赶你不成！”
一边呛的一声，抽出来一小截剑。
唐里正脸色巨变，仓皇而出，雁沈绝站在门前，见不少村里人聚过来，便朗声道：“我客居于此，心中感激青山叔。本来求了伯爷，找了一位举人，来为唐家的五郎六郎授业的，但青山叔一再的求我，想连同族里的孩子一起教了，我原本都已经答允了，也写了信给周举人……我只以为鱼塘村山青水秀人杰地灵，却没想到，你们这儿的里正，居然看不起读书人，当面说读书人无用，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心宝呜呜直哭，配合他的表演：“他说我二哥哥念书白抛费了银钱，他说读了书不当吃不当穿……呜呜，他是坏人……”
她趴在林娘子肩上，干打雷不下雨，但从后头看起来，哭的简直伤心。
里正被阴的脸都青了，急道：“不是，我不是……”
雁沈绝冷冷道：“你敢说这话不是你说的！”
里正：“……”
这才真的叫百口莫辩！！这话是他说的，可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雁沈绝冷冷的道：“够了，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他转身就回去了。
林娘子苦笑着摇了摇头，好像十分无奈，也抱着闺女回去了。关上了门。
元大哥默默的冲雁沈绝比了一下大拇指。
这一手，可真绝了！！
要知道，这些乡下人虽然很多事情不知道，但他们对于秀才举人状元谁厉害却是非常清楚的！
而且关键是，有帝师世家这个名头在先，请到一个举人来教书，在他们看来简直合情合理！！
回头只要稍微放一点风声出去……譬如，举人教出来，起码是个秀才！但秀才教出的，就得各凭本事了。
从此之后，每一家每一个孩子学不好，大家不会觉得自己孩子笨，只会觉得，假如当年请到的是个举人，那我孩子不得如何如何？然后恨死这位里正！！
当然了，因为失而复得，对唐青山会更加感激！！
这反击啊，真是，绝了！绝了！
不过谁叫这位里正大人算计在先呢！！他们也不过是顺手反击罢了。
林娘子笑着，轻轻掐了闺女一把：“小机灵鬼儿！”
团子嘿嘿傻笑。
元大哥忽然想起来问唐青山：“青山叔，你想当里正不？”
唐青山急摇头：“不想。”
他对于在昔日乡亲面前耀武扬威一点兴趣也没有，也不觉得拿捏着村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就威风了，他可不想当什么里正。
元大哥道：“那你给我提个人，你去给他透个信儿，我隔两天办办这个事儿。”
唐青山懂了，点了点头。
虽然他不想当里正，但如果以后还要做事情，不管是什么事情，里正跟他关系好，他做事情就更方便。
老族长是个好人，也是个聪明人，但有的事情，还真是撇不开里正。
家里商量着，唐里正也在往家走。
村里人议论纷纷，他咬着牙，也懒的解释。
事已至此，他说啥也没用了！！他们不会信他的！
因为是心宝先说话的，所以他起初还真不知道对方是有意反击还是为心宝出头。
但是雁沈绝出来之后，又说了这番话，他心里当时就明镜儿一样。
可是在雁沈绝说这话之前，他是真的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主意高明极了，唐家除了认下没有别的办法！！
他如今就是后悔。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一个乡间老农，能算计的过伯府的公子哥儿的？
可是他起初也没想过，他们会这么为唐青山出头啊！！
第262章 只能说是活该
叫唐家人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没来的及把后续风声放出去，村里就已经有了。
一夜之间，全村人都在说，举人教出来的，考个秀才十拿九稳，不光教的好，还有人脉……秀才教的，最多只能考到院试，想再考，那就得另寻名师了。
这是谁说的呢？
是唐光宗。
同样的人，遇到他这种装啥不成反被演的事情，也许会气愤会惭愧会难受会记恨，会发出莫欺少年穷之鸣。
但他关注点清奇。
他觉得唐家人如今有这样的日子，全是因为巴上了元家人。
那，既然唐家人都可以，他为什么不可以？他怎么也比唐家这种庄稼汉强吧？
所以，一听说唐里正被雁沈绝骂了回来，他立刻就把自己放在了追随者的位置，为他摇旗呐喊，痛斥唐里正侮辱斯文的行为。
加上自己也不是多有天份的，教他的也只是个秀才，正好也长吁短叹一番，表示你们根本不明白你们失去了什么，你们知不知道一个举人先生有多难得？
要不是有景行伯这位皇帝伴读在，哪可能请的到举人，你就打听打听吧，十里八村的教书先生，哪有举人？
乡间学堂的先生，童生比比皆是，秀才就是难得了，结果如今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在这儿，居然因为里正的不着调，而失去了，里正是咱们村的罪人啊！
因为他本来就是个读书人，太有发言权了，再说他说的也没错，十里八村真没有举人先生，秀才也少……大家都信了个十成十。
家里没孩子的还稳的住，家里有孩子的，尤其是本来就想过要让孩子念书的，真跟掉了钱一样。
得了信儿的雁沈绝，立刻带着团子去了县城。
留下唐青山和林娘子，虽然不是一个流派的，却都是演技派。
唐青山就表示，昨天雁小郎不是说了么，我本来就想着族里的孩子一起教的，雁沈绝也帮我写信去问了，只是对方还未回信，所以才没跟族里说，昨日里正来，说此事他可以帮着跟村里人说，我也答应了，毕竟这也无所谓……但谁知道他又说出那种话，你们也不是不知，读书人最重这个，这么说谁能容的下，我实在是没办法。
这番说词，真假掺半，极为可信。
大家一听，顿时就懂了，里正这是想拣现成便宜啊！！可你拣便宜就拣便宜，偏还不会说话，可害死大家了！！
群情鼎沸。
元大哥觉得这个唐光宗，可真是个人才啊。
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念头，他就稍微的推了一把。
身为伯府大公子，他的一个好脸儿，还是很值钱的，唐光宗亢奋不已，觉得这个机会他一定要抓住！！
于是都不用元大哥说半个字，他就写出来一封请愿书，然后让村里人都按了手印儿，雄赳赳气昂昂的送到了官府。
要知道，帝师世家为读书人发声，属于政治正确，读书人为名誉而战，这也属于政治正确，而且这对唐光宗也是有好处的，少年意气，一战成名有木有？
县衙接下了请愿书，然后直接一纸公文，罢免了里正之职，并请族长族老们举荐新的里正。
唐里正，不是，唐大财都快疯了，他不过就是想赚点子名声！结果一夜之间，就成了平头百姓，老脸都丢尽了。
可是他不懂的是，普通人对上上位者，情形本来就是如此。
上位者不需要做任何事，自会有无数人为其执鞭随镫，鞍前马后，所以在他明知道唐家背后有元家，还敢找上门去算计，自作聪明，落到这一步，只能说是活该。
这事儿闹的沸沸扬扬。
唐青山和林娘子完全没受影响，在家里，按着闺女说的法子，试着榨花生油。
榨花生油，最关键的一步是烘烤，只有烘烤的火候恰到好处，才能榨出最多的花生油，若是火候过了，榨出来的油就很少，还会有糊味儿。
两人花了两天时间，试了好几遍，花生都费了几十斤，才总算是把合适的火候给试出来了，最多的一回，一斤合着榨出来四两半油！而且炒出菜来非常香！
唐青山脸上带笑，这个生意可以做！
这简直完美的符合了他的要求！
首先，有地利，村里就产花生，可以带着乡亲一起做。
并不是他有多么大公无私，而是一来，唐二哥也说过，唐三水的事情已经闹大了，所以他的形象必须高大光明，才能变不利为有利。二来，在村里这种地方，族亲抱团儿，这种关系，用好了会非常好用，比在外头白手起家要容易的多。
其次，这个生意是个新生事务，可以带着唐四哥从头做到尾。
最后，这个生意前景可期，可以长期做，可以越做越大！！
林娘子跟他道：“你见过那种炒货店的炒炉没？咱们买一个那种会不会好用些？”
唐青山定了定神：“我听心宝形容的，似乎可以用一种平面的烤盘。我们回头先买个小的炒炉，再打个烤盘，都试试，看哪一种合适。”
林娘子点头：“这个榨油的家伙什儿，咱也得想想，弄个啥样的，要不上头弄个大锤子？而且你看到没有，这油榨出来，是有点浑的，但是放放，脏东西就沉底儿了，你看倒出来多清亮？一看就是好东西。”
“嗯，”唐青山道：“咱打个榨油的，加个纱，滤滤，沉淀沉淀再倒出来。
两人正商量着，外头有人叫他：“青山叔！在家吗？”
唐青山应了一声，就出去了，就见族长的大儿子唐有忠在外头，笑的一脸憨厚的：“青山叔，那些人来了，想着一起商量商量，新里正举荐谁。叫你也去呢！”
唐青山谦虚了一句：“这种事情，族长决定就好，我哪能去得。”
唐有忠上手拉住他：“青山叔，你就当疼疼侄儿，我不把你叫去，我爹又得骂我！”
里正管的不止唐家族人，但其它族里人都少，只有唐家是个大族，偏生就是唐家人出了这么个大糗，所以老族长肯定要拉着他去壮壮声势，省得那两族的人想着举荐自己人上来。
唐青山就随着他过去了。
第263章 无人不知大都督
唐青山两个儿子拜了两个师父，这是实打实的关系，不是那种攀上去的可以比的，背后站着这两家，他一去，几人全都站了起来，面露恭敬。
唐青山客气的拱手，两边寒暄了一番。
看他没什么架子，几人这才放开了些，便有人主动提议，举荐唐青山做里正。
唐青山连声拒绝。
但乡下人都是很淳朴的，比如他们很真心的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肉呢？同时也是很真心的认为，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当官呢？
所以他拒绝了半天，大家都以为他是在谦虚，更加努力的劝他。
唐青山只好道：“我知道诸位都是好意，但之前与里正冲突就是在我家，最后倒叫我得了好处，说出去平白叫人多想，所以这个里正，我是万万不敢做的。”
这么一说，大家就听懂了，交换了几个眼神儿，又劝了他几句，见他坚持，这才开始商议。
商量了半天，各自举荐各自的人，然后老族长又问他：“青山有啥想法吗？”
老族长的意思很明白，唐青山举荐肯定是唐家的人，而他说的人，他们一般也不好反对。
唐青山也没推托：“若叫我说，我倒觉得端午叔不错。”
唐端午愣了愣。
唐端午在族老中是最年轻的，还不到四十，这阵子帮着唐青山盖屋，与唐青山熟的很，但也没想到唐青山会举荐他，连声道：“我可不成！青山你可太抬举我了。”
唐青山平静的道：“端午叔莫要谦虚。端午叔的辈份摆在这儿，又与鲁家、许家都有亲，人品也是好的，做事利索，我觉得端午叔很合适。”
这么一说，大家也觉得有点道理。
这一片除了唐家之外，还有鲁、尤、许三族，许家就零星几户归这边里正管，所以许家族长并不在意，鲁家全族几十口子人都在这边，鲁家族长倒是很积极。
但民间历来的规矩就是，族长不做里正。
族长是民间的主事人，里正是官府的主事人，这两个要是一个人，就成了一言堂，所以官府向来不许一个人当，当然了，真有关系的也不是没有兼着的，毕竟里正啥的，在上头眼中真不算官儿。
但也正因为有这么个规矩，他们自己当不了，来的时候又打算了举荐唐青山的，所以争的也不积极。
唐端午的妻子姓鲁，是鲁家族长的亲侄女，这个关系其实就很亲近了，鲁家族长第一个点头：“端午这孩子是不错的。”
其实这四邻八乡，大多沾亲带故，像唐端午这样的也有不少，这件事情的关键，还在唐青山的举荐，这个，唐青山明白，唐端午也明白。
相比起憨厚淳朴的，唐青山其实更乐意跟族长和唐端午这种，又厚道又聪明的人打交道，不用说太多，大家就都懂。
最后大家商议妥当，就写了荐书，一起去县衙。
去的时候，旁人还问唐青山：“听闻新来的县尊大人，是你们家二郎的师兄？？你可曾见过？”
“没有，”唐青山道：“家里孩子都见过，我倒是不曾见。”
众人各自点头。
这事儿真不算大，到了县衙，县丞出来接了荐书，说了几句场面话，就直接带着他们去办了手续，给了唐端午委任状，一边办着，一边还问：“听闻你们那儿有个叫唐青山的？”
唐青山施了一礼：“草民唐青山，见过县丞大人。”
县丞吃了一惊，赶紧还礼，连道不敢，一边又吩咐旁边的小吏去知会梁若虚。
不一会儿，梁若虚就出来了，远远便笑道：“听说世叔……”
唐青山几个人转回身。
一照面儿，梁若虚脚下一顿，他身后的人也吃了一惊，顿了一下才道：“好相貌！”
唐青山上前一步施礼，口称县尊大人，梁若虚飞快的抓住他手臂，反向他行了晚辈之礼，笑道：“世叔折煞我了，我与隐鳞是兄弟，世叔叫我若虚就好。”
他又给他介绍：“这位是王大人。”
唐青山施了一礼，王无右笑道：“别，别，我也老着脸皮叫你声世叔，你叫我无右罢……你这长相向我施礼，我全身都疼。”
梁若虚笑出声，“这话我信。”他笑跟唐青山道：“叔你就这么叫他，别客气。”
唐青山含笑答应着，但当然不会真的叫。
梁若虚笑向那边道：“这是你的族人？”
唐青山应道：“是。”一边给他介绍了。
老族长几人纷纷施礼，梁若虚笑着拱了拱手，很是礼贤下士，一边吩咐县丞：“平州帮我招待一下这几位乡亲，世叔，我与无右正要去元家，世叔也与我一起去。”
他抓着他手臂，就带他走了。
王无右伤还没好，走的很慢，三人上了马车，王无右小心的靠在车壁上，忽然问他：“世叔，那陈本善，可曾与你打过照面儿？”
唐青山道：“不曾。”
王无右沉吟：“不曾吗？”
梁若虚道：“谁知道陈本善是不是私下见过，只是世叔不知。”
王无右笑而不语。
梁若虚道：“世叔，时繁没跟你说过吗？你们父子，长相颇似大都督，但真要比起来，时繁比你更像。”
唐青山年纪大些，所以才显得像。
其实面容也不像，就是眉眼，尤其是眼睛像，都是那种眼褶儿很深的大眼，而且瞳仁都大而黑，大都督是武将，为人暴躁威严，盯着人看的时候，真跟被猛兽慑住一样……可像唐大郎这种年轻英俊的，看人就显得格外深情。
梁若虚问他：“世叔知道大都督吗？”
唐青山道：“大晏无人不知大都督。”
梁若虚不由得笑了一声：“世叔说的对。”
这会儿雁沈绝和心宝还在元家，一听说他们来了，心宝老远就跑出来迎接，道：“爹爹！！”
唐青山接了闺女一把，一边道：“心宝见过两位兄长。”
心宝像模像样的施礼：“梁哥哥万福。”
梁若虚道：“小宝贝儿，你这礼行的不对呀！”
心宝呆了一下：“哪里不对？”
梁若虚道：“人家都是握小拳头，你这是握了俩小白球球。”说完了他还哈哈笑。
心宝：“……”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他的尬逗风来了！！
心宝默默的向王无右施礼：“王大人万福。”
“咦？”梁若虚道：“你还认识王大人呢？”
王无右笑道：“是你啊娃娃，你叫心宝？”
他解下腰上的玉佩：“多谢你们救我一命，我身上没带什么东西，这个给了你，也是那么个意思。”
心宝退开一步，小手摆了摆：“不用谢礼啦，这是心宝应该救的。”
第264章 贼不打三年自招
梁若虚一边示意大家往里走，一边笑道：“怎么就是应该救的了？”
心宝张手让爹爹抱了，一边道：“因为王大人是好人。”
梁若虚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
心宝道：“因为王大人抢车的时候，还叫我小心了呀。”
梁若虚不由得一挑眉。
他是个聪明人，一想就能想到当时的情形。
有时候越是小孩，越是能抛开一切看到关键，一个在逃命的过程中，还顾惜着车上小娃娃的人……怎么都不会是个坏人。
却听唐青山皱眉问：“什么抢车？什么小心？”
心宝猛的一呆。
贼不打三年自招什么的……
她大眼骨碌碌的，看看唐青山，又看看王无右。
王无右赶紧过来解释，心宝暗暗着急又木有办法，只能弱弱的提醒：“我，我爹爹胆子有点小……”
所以你根本不用说的这么玄乎，什么差点掉下车什么的，我那是战略撤退！！
然而邪恶的大人，只是被她的小表情逗的哈哈哈直笑，根本就没有人理解团子的心情。
好在这会儿他们已经走过去了，雁沈绝站在那儿等着，两边互施了礼，通了名，然后他直接就站到唐青山身边，问他：“叔叔，里正的事情解决了？”
“嗯，”唐青山道：“已经定下了。”
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聊的话题都十分家常。
等拜见过元老爷子，唐青山便借故出来了，雁沈绝和心宝也跟着出来，去找二哥哥说话。
王无右看没有下人在，这才道：“伯爷，我想见见晏晅。”
元老爷子看了看他。
梁若虚道：“你不是刚刚见过了？”
王无右一呆。
他愕然的瞪大了眼，“雁，雁沈绝就是晏晅？？”
他惊讶的都结巴了，梁若虚点了点头，王无右当时就傻了。
要知道，他当年是见过他的！！只是那个时候，那孩子瘦的完全不成人形，那双眼空空洞洞的，叫人看一眼都头皮发麻，与现在的样子全无半点相似之处！！
更何况那孩子的经历，真的是谁都受不了，不疯真的是奇迹了。
可是雁沈绝看起来斯文温雅，与唐青山说话时更是乖巧又孺慕，与心宝也十分亲近……所以，哪怕“雁”这个姓，一听就古怪，他都没往那边想！！
梁若虚道：“我师父为他取字沈绝，所以化名雁沈绝。”
王无右半天才点了点头：“若那孩子成了如今这个样子，那圣上也该放心了！”
梁若虚点了点头，半晌，王无右又道：“但还有一件事情，那个畜生……跑了。”
“什么？！”
两人齐齐失声，梁若虚无语的道：“皇上亲自打造的地牢，还能叫人跑了？禁军是吃白饭的？”
王无右苦笑：“谁说不是呢！还不如直接放进天牢！听说是那女人暗中联络了他的江湖朋友，然后就把人劫了出去……这事已经半年多了，一直秘而未宣，听皇上的意思，影卫也一直没找着人。倒是侯府的爵位，皇上已经收了。”
梁若虚无语的道：“这种人也配为人母，送亲生儿子给那个畜生折磨，事发之后还给他求情，要死要活，如今还要赔上家族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敢情在她心里，爹娘兄弟姐妹和儿子，统不如一个男人？？”
王无右也道：“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一直后悔没杀了那女人，他本是觉得若是杀了，那晏晅不等于没有亲人了？可万没想到，有的亲人有还不如没有！！唉，总之，真的是……不说了，总之这事，你们看要不要与他说，另外就是，能不能叫他给皇上写封信？”
梁若虚想了想：“这个倒是可以，我找机会去问问他。你何时回去？”
王无右道：“明日吧。”
梁若虚点了点头。
于是梁若虚就过去了。
心宝在睡午觉，唐青山和儿子正在说话，梁若虚就把雁沈绝叫了出来，问他要不要给皇上写封信。
雁沈绝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知道，他知道他是皇上救出来的，但在那个时候，他对于外头发生的事情，是没有记忆的。
也不是完全没有，那种感觉，就好像隔着重重的屏障，他知道在那外头有人叫他，有人在跟他说话，但那人长什么样子，说了什么，他全无印象，他只是凭着聪明，在过去很久之后，才渐渐的推断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知道那个时候，皇上经常去看他，他是感激皇上的，皇上救了他，还给了他新生，但要他给皇上写信，他不知道该写什么。
梁若虚看他发怔，就拍了拍他的肩：“你想写就写，不想写就不写，但我还是觉得，你可以给皇上写一封。皇上是性情中人，他是真心挂念你的，你也不必想着要如何措辞才动听，你就直接告诉他你现在过的很好，于皇上就是一个安慰。”
雁沈绝眼神微微流转。
以前他听到这种话，完全没有感觉，但现在，却觉得温暖。
他点了点头：“我写好了给你。”
梁若虚应了一声，就走了。
雁沈绝回到自己房中，沉吟许久，才提起了笔。
第二日，王无右便动身离开，直接没有在府城停留，径直回了京。
这一次刺杀，杀他的人果然是什么都没审出来，但是他心里门儿清，这绝对是陈本善狗急跳墙，想让他在龙门县出事，然后挑拨他和元家的关系。
但他没有证据。
好在有的事情，也不需要证据。
他被刺杀，恰好被雁沈绝给救了，就只这一点，陈本善就完了！
赶在年前，王无右终于回了京。
此时朝上已经封了印，但王无右求见，皇上仍是很快就见了。
明霈帝如今已经年过半百，鬓发花白，仍旧龙行虎步，精神矍铄，王无右一施礼，明霈帝就看出不对了：“怎么回事？”
王无右讪讪苦笑，在太监的搀扶之下站起来：“臣无能，给皇上丢人了。”
明霈帝道：“受了伤？”
“是，”王无右道：“皇上您一定猜不到，是谁救了臣。”
明霈帝瞪了他一眼：“还跟朕卖关子！”
“嘿嘿，”王无右陪笑：“臣不敢，是晏晅少爷。”
明霈帝果然很感兴趣，放下杯子，“哦？竟是晅儿救了你？”
第265章 公主后人
“回皇上，是的，”王无右从怀中取出信来：“这是晅少爷给皇上写的信。”
明霈帝接过来打开，一看那字儿，就不由得点头：“这孩子，字儿倒是练出来了。”
他低头细看。
信上说，师兄问他要不要给皇上写信，他想起了当年的日子，那个时候他不懂，但他这些日子，认识了一家人，才渐渐觉得自己是一个活人，渐渐懂了何谓慈爱何谓亲情，渐渐明白了当年之事，感激皇上救他出来，感激皇上对他的疼爱和照顾。种种。
信写的十分“家书”，娓娓道来，也真因为如此，才显得格外真诚质朴。
明霈帝看的心中酸楚。
他是真的心疼这个孩子。
人跟人的情份都是处出来的，当年那个时候，晅儿就像一个木偶娃娃一样，全然的无知无识，跟他说话他也全无反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当时是他亲自把他从密室中救出来的，他本能的亲近他，旁人靠近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处于戒备中，就是那种脑子是木然的，可是身体却已经准备好了要承受即将到来的剧痛和折磨。
可是面对他的时候，却不会。
他深心里似乎相信他不会伤害他，所以他在他榻边坐着的时候，就能感觉得到，他会缓缓，缓缓的放松下来，甚至于，明霈帝可以轻轻的摸一摸他的头，他有时会缓缓的塌下脊背，接受他的抚摸。
这种小兽一样的本能，实在是叫人心头发软。
晏晅是福宁公主的后人。
福宁是他的姑表姐。
明霈帝母妃早故，倒是姑姑一直照应着他，他与福宁自小便如亲姐弟一般。
先帝时，他几个兄弟都与他差不多大，不管有心无心，全都身在局中，他也有夺天下之心，但走的艰难。
最险的时候，甚至被扣了一个逼宫的罪名，一路被追杀，身受重伤。
福宁表姐那般温婉的性子，竟有勇气，假扮成他的样子，趁夜引走了追兵，给他抢下了一条生路，自己却被乱箭射死。
没有福宁表姐，就没有如今的他。
所以他登基之后，追封了福宁表姐为皇公主，且对福宁公主的后人格外照应。
福宁公主的驸马早就死了，只留下了一个儿子，自小沉迷练武，无心仕途。
当初明霈帝并不觉得这有问题，还赐其姓晏，封他为义勇侯，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晏长戚竟是个疯子，为了练剑，竟想出如此丧尽天良的手段，折磨自己的亲生儿子！！
王无右看皇上神色，就知道他又想起了旧事，急打岔道：“皇上不知，我还听梁大人说了晅少的一件趣事。”
明霈帝定了定神：“什么趣事？”
王无右笑道：“就在那个村里，唐三水的兄长名叫唐青山，家中有个女娃娃，小名儿叫心宝。长的真真是粉雕玉琢，好不机灵可爱。听说有一回，晅少从那里经过，一伙孩子正在玩过家家，那心宝看到晅少，就拉着他手要他给他当新娘子，晅少竟也答应了，元二少说，因为晅少生的漂亮，一伙孩子险些打破头，最后才被心宝抢到，而且因为担心他被抢走，心宝有好一阵子，一直叫他老婆，一直到现在，那村里的孩子都叫他‘会飞的仙女老婆’……”
他连说带比量，说的绘声绘色。
明霈帝又笑又皱眉：“什么仙女老婆，怎能这么叫晅儿……那女孩子多大了？”
王无右笑道：“三岁。”
明霈帝道：“才三岁？”
他失笑摇了摇头，又问：“晅儿如今模样如何？是如何救的你？”
王无右急道：“皇上，不怕您笑，臣初见时真的没认出来！他自报姓名叫雁沈绝，说是大雁的雁。模样清俊极了，谈吐又温雅，与那小姑娘相处，便如一个温和的兄长一般，臣哪怕听着那个‘雁’都没猜到！”他细细的开始说。
他本就好口才，又深知皇上性情，故意说的十分详细，明霈帝听的津津有味，连声笑道：“那朕就放心了！”
等这事儿说完了，王无右才又拐回来，禀报陈本善之事。
陈本善扫尾扫的十分干净。
但他暗查了一下，所有人都说陈二少对父亲和这位续弦夫人十分孺慕，而且人明显是被养废了，没脑子，真没有那个私下害人的本事。
当然，这些“人证”都是虚的，怎么说的都有，但他查到了，后来买毒药的人，是陈本善身边的长随，而买毒药的那个时候，陈成铎早就死了。
明霈帝点了点头，王无右又玩笑一般道：“而且，臣还见到了那个唐青山，说来也巧，那唐青山的长相，竟与大都督极为相似。”
明霈帝不在意的道：“哦？”
陈本善属于平南侯一支，算是二皇子身后的人马，而大都督是太子身后的人马，两边本来就不对付，所以陈本善看大都督不顺眼是必然的。
但皇上既然没往那边想，或者说并不信他说的话，王无右也不再说，本来也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皇上倚重大都督，也信任大都督，但要说疼爱，还得是晏晅，所以有他在里头就足够了。
明霈帝又问：“你去那里看了？”
“是，”王无右道：“臣去龙门县看了，也问了不少乡民，那一处确实是突然垮山，只埋了他们两人，其它半个人也没伤。陈大人那位舅兄手上也有不少劣迹，臣都查实写在折子上了。”
明霈帝点了点头。
地动不是小事，所以尽管当时就有折子，梁若虚也禀奏过了，他仍是又问了一遍。
然后才道：“爱卿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王无右谦虚了两句，施礼告退。
如今已经快过年了，朝上已经封印了，处理是一时不会处理的，但叫皇上记在心上，自然讨不了好去。
后话暂时不表。
再说龙门县。
唐青山邀了元老爷子过去住，元老爷子也应下了，准备收拾收拾，年前就搬去鱼塘村。
晚上心宝就跟着爹爹回去了，结果进了村，就有人过来跟他们说话：“青山哥，你们家的狐狸大仙儿，跑去唐石头家了！唐石头这个遭业的东西，还拿棍子赶，险些叫狐狸大仙儿咬着了……后来嫂子来了，一招手儿，就跟着走了，这是认上你们了啊……”
心宝眨了眨大眼，有点儿心虚。
她前阵子老在沈家住，直接把沈球给忘了……
她小声问：“爹爹，沈球的腿好了？”
“嗯，”唐青山道：“好了，你娘把它抱去山里放生了，还又回来过一回，这是又回来了。”
心宝问：“沈球回去，会不会找不到猎物了？会不会被山里的野兽欺负？”
唐青山道：“有可能。”
心宝道：“那我们能不能养它？”
唐青山道：“也不必刻意养，它腿好了，关也关不住，它若回来，给口吃的就是了。”
第266章 你爹就是你爹
一边说着一边回了家，林娘子果然蹲在院中喂着沈球，见了他们就道：“可怜的沈球，都瘦了，能不能给它开个门儿，狗洞那么大就行，他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吃一顿，打打牙祭。”
唐大哥吐槽：“好好的院墙，才盖好，你要砸个洞？”
林娘子瞪了他一眼：“我跟你说话了？”
唐青山道：“好，我想想。”
“哼！”林娘子满意了，站起来道：“所以就说，养儿子有什么用？”
唐大哥：“……”
讲道理，我爹他只是说想想，真想假想不说，想的出来想不出来也不说，就成好人了？
女人真好骗！
但他没想到的是，唐青山很快就拿了锯子出来，然后把门槛的右边，开了一道小小的洞门。
乡下盖屋，但凡有院墙的，都会在大门口留一个门槛。
就是在大门下头，会有一道横木板，是卡在两边的凹槽里头的，可以拿开，这个既是风俗，也可以防风防磨，防虫防鼠。
唐大哥心说开个洞不怕进老鼠？
但是怕被他娘骂，忍着没有说话。
没想到唐青山把锯下来的圆木板，又锯成了两半圆，然后又装上了折页，成了一个对开的小门儿，还装上了门拴。
林娘子一直站旁边看着，心宝也一直蹲在旁边看，娘俩都无比的捧场。
唐大哥伸头看了看，忍不住再次吐槽：“还不是要出来开？那直接开大门不行？费这事儿？”
他爹头也没回：“狐狸长了指甲，但你没长脑子。”
唐大哥一愣。
然后就见唐青山把四周都打磨光滑，架到了门上，把沈球抱出去，一个大男人，很是耐心的蹲着，一次一次的教着沈球如何开门。
狐狸本来就聪明，指甲又长又尖，只试了几回，沈球就学会了，一爪子挠开了门茬。
林娘子和心宝都忍不住惊喜的叫出了声！！
唐青山嘴角浅浅一弯，然后再教着沈球如何把门关上。
反复教了十来回，沈球就学会了，它自己可能也觉得很有趣，然后就一次一次的跑来跑去。
最后唐青山把大门一关，它也可以轻松的开门进来，转身一爪子关上门，一系列动作非常的人性化。
心宝眼里崇拜的光都快溢出来了，爹爹也太棒了吧！！太棒了吧！！又聪明手又巧！！
她迈着小短腿跟前跟后，小嘴叭叭儿的吹着彩虹屁，兴奋莫名。
林娘子也不由得脸上全是笑。
所以，有时候一个男人是不是把你放在心上，根本不在于给你买了多少钗环脂粉，全在这些小事情上，这种小心思很多人都想的到，但关键在于肯不肯去想，肯不肯费这个工夫。
唐青山又拿了木板出来，叮叮铛铛的好一会儿，准备给沈球打一间小木屋出来，到时候铺一个棉垫子，就算它晚上过来，进不了屋，也不用担心冻着。
晚上吃饭，林娘子和心宝一边一个，好菜轮着往他盘里挟，这个拉手，那个抱胳膊的，争宠的架势都出来了。
无人搭理的唐大哥，心情有点儿复杂。
尤其看雁沈绝那小屁孩儿，也是一副学到了的表情，他心情就更加复杂了。
咋说呢，你爹就是你爹，要学的事儿多着呢！
隔天醒过来，唐青山继续打磨小木屋，心宝还没睡醒，林娘子叫雁沈绝：“小绝下来，帮我写封信。”
雁沈绝应了，拿着纸笔从楼上跃下来，一边问：“写给谁？”
林娘子道：“还是写给我爹。”
前两天雁沈绝传讯过去，让那边燕一托镖给他们，好叫他们过来，没想到林老镖头没接，说知道他们是好意，但好意心领了，却不能一直这么占他们的便宜。
然后写了信叫燕一帮着传了回来。
他们用鹰传讯，速度很快，林娘子看了信没说话，他还当林娘子这是打消这个主意了。
林娘子笑道：“你不懂的，我爹说的那些个理由都是虚的，他其实是怕给我添麻烦；但我要是需要他们帮忙，他们肯定就过来了……如今你青山叔想了一个生意，明年还有果树什么的，事情多着呢，到处都要用人，等我跟他装个艰难，他就来了。”
雁沈绝恍然点头。
这道理虽然很简单，他却是真的不懂。
林娘子笑着戳了他一指头：“行了，快点写。”
唐家的人，除了双胞胎都识字，但要说写，也就唐青山和唐二哥能写。
雁沈绝这边把信写完，交给人传了出去，唐青山也把小木屋打好了，看起来还挺精致，沈球可能也知道这是给它的，不时的进进出出，玩的很是兴奋。
心宝醒了之后，把她的小板凳搬了过去，端着碗去那边坐好，一边吃一边看，也不嫌冷。
唐青山道：“心宝，这边我留了个空儿，等找着合适的木头，在这打个秋千。”
心宝嘴里吃着，猛点头，唐青山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直接在泉水里头洗了洗手，一边又想起来问：“小绝，你说的那个秀才，定的准吗？”
雁沈绝道：“定的准，随时可以过来，那是一家子人，有个女儿已经出嫁了，所以只有两夫妻过来。”
唐青山嗯了一声，进屋擦干了手，就准备去找老族长说说，要是过了十五开始学，那这会儿把屋子收拾出来正好。
林娘子叫住他，从荷包里掏出小瓶的香膏，往他手上点了一点，唐青山也没说话，两手搓着就出去了。
这会儿铺垫都足够了，里正也解决了，说这话正好。
而且唐青山也说了，先生的工钱和食宿都不用他们出，但各家得出点力，打整出一个地方来，然后凡是送了孩子去的，也都轮着挑水，柴火也得备足了。
有时候，这人就不能惯着，饭喂嘴边儿还有嫌凉的，就得让他们也下点力出些东西，知道有些东西不是白得的。
老族长满口答应，连声谢了，然后就道：“如今空着的屋不多了，像南边那间，都烂的不能住了……听闻你买了唐石头的屋，是想着接你老丈人过来？”
“是，”唐青山道：“唐三水闹那一出，害的不止是我，我老泰山和舅哥们，也都跟着受了罪，我心中有愧，所以想接了他们过来尽孝。”
老族长连声答应：“应该的，你是个仁义人。”
他咳了一声，又问：“那你说，你们老宅……”
唐青山一凝眉。
第267章 倾家荡产卖房卖地
老族长不提，他还真把这一茬儿给忘了。
主要是他从没想要回那间老屋，一想起那些人，就觉得糟心。
但他不要归不要，他是唐家长子，那老屋还是在他名下的。
唐青山就道：“我没意见，族长您看着办就成，若是胡家因此不愿照顾唐招弟，还请族长帮我另寻个人照顾，就让她住她家中，银钱就那么些，我不会多给的。”
毕竟，当初给一两银子就是故意多给，专为了堵众人的嘴的，这钱是真的不少不少的了，所以他没想要再加。
至于房子这个“便宜”，本来就是各人心底里头盘算的，可从来不在他说的条件之内，与他又有何关系。
老族长连声应了。
唐青山就回去了。
胡婆子得了这个信儿，倒是很容易就接受了。
毕竟那房子她虽然眼馋的慌，但想也觉得，这么个大屋肯定不能平白给人，倒是请了先生，她有俩孙子呢，离这么近上学可有多方便？
唐招弟可就气死了。
她才刚认了命，不去找唐青山一家子了，可没想到，好好的屋忽然不叫她住了！！凭啥！他自己家的人都住上楼了，凭啥又来抢她的屋！
她一个可怜的孤女，他真干的出来！
唐招弟恨的牙根子痒痒，可现在，她是真不敢去找他们了。
昨儿，几家的族长族老，占了唐青山的光，被县丞招待了一顿饭，
一个乡下人，这事儿能吹一辈子了好么！
也就从那个时候起，亲眼看到县尊大人都不受唐青山的礼，他们也算看明白了，人家如今是真不一样了，必须得好生敬着了。
满村儿都在说这个事儿，胡婆子家也在说，唐招弟句句都听在耳中。
虽然有的事情她不大明白，但她起码知道了，如今的唐青山，大家都不敢惹！
她也不敢！
她一边哭着一边收拾东西，心里只想着……唐青山咋不是她爹呢？唐青山要是她爹该有多好？
一忽儿又在想，她爹还活着吗？她爹去了哪儿？
若是有一天，她爹能风风光光的回来，把她接走，那可有多好？多好？！那她就再也不用羡慕心宝了！
当天，胡家老两口和唐招弟就搬走了。
老族长做事周全，虽然唐青山没有明说，但既然请先生，当然不能让人家来了没啥家伙什儿用，真要是拼拼凑凑的，那也不像样，人家背地里还不笑话死他们。
所以老族长直接招起族人来说了说，但凡想送孩子过来的，一个孩子三百钱，给人家凑出一套家伙来，当然了，要开学堂，桌椅也要有的，大家也没啥意见。
毕竟，虽然三百钱也不少，但大家都知道行情。
读书历来就是个费钱的事儿，邻村的先生只是一个童生，一个月的束修还要一两银子呢，但凡是个秀才，一个学生怎么也得二三两银子，所以不管人家唐青山给先生多少钱，他们出的都是小头。
关键束修是月月要交的，他们这个只是一下子，咬咬牙卖卖东西就凑上了。
当然也有真没钱的，就求着说，以后先生家的水，就是他们挑了，每天保证挑满缸，不用倒替了，就送一个孩子过来。
也有孩子多的，也说了，以后先生家里，他们一天送一捆柴来，只交两个孩子的钱。
族长算了算，也都应下了。
人多力量大，当爹娘的为了孩子，是能下大力的，反正不出两天，房子也收拾了，家伙也都凑的差不多了。
唐青山也不露面，只与林娘子在家继续试花生油。
他发现炒出来的花生，虽然吃起来很好吃，但榨出来的油反而少，倒是烤出来的花生，出油比较多。
而且量一大了，不比一斤半斤的一直硬试，所以出油量也会少一些。
至于榨油，用石磨就可以，人力或者畜力，碾制就能出油。
因为如今这种方式，榨油不彻底，余下的花生渣里头还会有很多油，吃起来还怪好吃的，又香又甜，这两天心宝都拿来当零嘴儿吃，而且在新鲜没干的时候，倒些羊奶进去，就成了花生奶，香香甜甜超好喝。
一家人都在吃，心宝一边吃一边大眼骨碌碌看着这些人，心说你们知不知道，后世这是拿来喂猪的……
林娘子笑道：“到时候开起油坊来，这些渣子送去城里，给四郎卖奶茶，也不会浪费。”
正说着，就听外头有人笑道：“青山？青山！”
唐青山应了一声出去，就见唐端午扛了一大块猪肉，起码有个三四十斤的样子，笑道：“家里杀了年猪，给你送些来。”
林娘子赶紧去拿大盆接了，一边道：“怎么拿来这么老些！”
“是啊，”唐青山也道：“太多了，我给你银钱吧！”
唐端午连连摆手：“别别！青山啊，我记着你的情份，你也别跟我客气！我是实心实情的来谢你的，我也没啥好东西，你别嫌弃就成。”
唐青山见他是真心的，也就应了，请他进屋，一边叫闺女：“心宝儿，给叔公拿喝的。”
心宝知道爹的意思是倒花生奶，脆生生的应了。
唐端午道：“还有个事儿，听说学堂的先生，你请的是一个秀才？”
“对，”唐青山已经跟雁沈绝问清楚了，就道：“是一位秀才公，姓周，听说当年考了三年没考中，心疼家人辛苦，就没有再考，然后一直给人当先生，曾教出过两位秀才，名声很好，这是恰好空下来，才能请过来的。”
唐端午点了点头，不大好意思的道：“那几家的族长，托我问问，他们的孩子能不能过来？束修能便宜些就成。”
这个，唐青山早就想到了，就等他开这个口。
便沉吟了一下，道：“那就这样，待先生来了，我与他商议商议，应该能成的。”
唐端午连声谢了，毕竟他刚当上里正，头一回给那些人办事，还真怕办不成。
正说着，心宝进来了，超有架势的用托盘托了两个大肚罐子，倒了花生奶，唐端午一见就笑道：“哟，心宝也能干活儿了！叔公可当不起！”
他起身接了小娃儿的托盘。
唐青山随手搂住闺女，一边道：“你尝尝。”
唐端午喝了一口，道：“这是啥?羊奶？好喝！”
他又喝了两口，“好喝是好喝，但这个叫心宝这种娃娃喝就喝了，我喝不是抛费了？”
唐青山道：“等转年，我想做个生意，端午叔，你若信我，要不要跟着我干？”
“要啊！”唐端午一拍大腿：“青山！我不信你还能信谁？？你就说怎么干吧，用钱用人，我没二话！你指东我不敢打西！我虽然没银钱，但我倾家荡产卖房卖地都跟着你干！”
第268章 最长的一年
唐青山失笑了一声：“做生意有风险，可别打倾家荡产卖房卖地的主意。”
唐端午道：“这不是有你么！还有心宝儿这个小福星！你是个有本事的，再加上福气，我咋能不信？你能伸手拉我一把，我一辈子记着你的情份！”
“言重了，”唐青山道：“你既信我，就安着心，等过了年我与你细说。”
唐端午心里虽然着急，恨不得早点知道，但也没硬问，毕竟人家提前给你透信儿就是情份，起码知道来年有事干了，安心过个年。
唐端午就站起来道：“那行，那我先回去了。”
唐青山应了一声，送了他出去。
林娘子也站起来送了送，还跟他道：“还不到杀年猪的时候呢，这是特意早杀了，来给咱送的吧？”
唐青山点了点头。
他并不是打算跟人合伙，历来合伙的生意不好干，亲兄弟也能干掰了，更何况这个生意做起来不会小，到时候银钱牵扯的多，更不必跟人合伙。
但可以找人管事。
村里这种地方，都是宗亲，管事的找不好，就是一盘散沙，但管事的找好了，就能拧成一根绳，差别大的很。
唐端午这个人很聪明，家里婆娘孩子也都不是多事的，余外还可以叫上老族长一家子，村里管事的人就够了。
外头还有三个舅兄。
大舅兄为人憨厚，却也不是笨人，余下两个舅兄也都是聪明人，管些小事，绰绰有余。
唐青山是做过生意的人，一件事情开始做之前，就会习惯的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通盘考虑一遍。
一边想着，看到雁沈绝，便问他：“小绝，府城的消息来了吗？”
雁沈绝一边被团子拉着走，一边道：“还没，我跟他们说了，一有信儿就过来说一声。”
唐青山道：“你们去哪？”
心宝道：“去找东西配肉吃！！”一边说着，就拉着雁沈绝从后门出去了。
两人去了后头暖棚，唐大哥正把草席挨个儿拉下来，笑道：“小漂亮，来找大哥了？”
心宝眨了眨大眼。
她觉得如果说不是，大哥可能会尴尬，于是点点头：“对的！！”
唐大哥信了，“正好我刚弄完，走了，回去了！！”
他一把抱起妹妹，随手放在肩上，就哼着小曲儿快步回去了，结果一进门儿，林娘子道：“哎？心宝儿，你怎么又回来了？你找的配菜呢？”
唐大哥：“……”
心宝傻笑，唐大哥啧了一声，把妹妹放下：“我就说么，心宝怎么想的起来找我，我现在在这个家，在和不在差不多，别说心宝了，沈球都不搭理我！”
林娘子道：“谁叫你不如小绝好看，又不如你爹聪明不如你爹有眼色不如你爹勤快不如你爹……”
“阿娘！”唐大哥无奈的道：“你想夸我爹就直接夸吧，我们都习惯了，不用带上小绝……”
他家阿娘是一个直白的人，这两天他爹很香，没事儿就夸两句，咋说呢，他爹给沈球开那小门儿没白开。
唐大哥一手拎起妹妹，一手推住了雁沈绝的背：“走走，咱去摘菜。”
几个人从后门出去，唐大哥卷起帘子来，几人就猫腰进去了。
这会儿太阳还没落山，但是草席子已经放下来了，里头的光线就有点暗，心宝仔细瞅了一圈儿。
青菜是唐大哥他们种的，长的比一般的菜要稍快一点，但大多还没长成，长起来的，例如韭菜蘑菇也不适合炖肉，心宝来回瞅了半天，直接拔了一棵葱，眼儿亮亮的道：“要不咱们回去吃红烧肉吧！！”
唐大哥也不由得眼睛一亮：“我看行。”
晚上真的做了一大碗红烧肉，红亮红亮，外头是劲道的，一咬酥烂，肉香满口，几个人配着吃米饭，连心宝都吃了整整的一碗。
吃完了几个人坐着消食，小花厅里还弥漫着肉香。
唐大哥满足的叹道：“这才叫日子啊！！”
他忽然想起来：“爹，你还记不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咱们干着活儿，外头有人吃杀猪菜，哎，那叫一个香啊……然后我就问你，我说爹，你说咱这辈子，还有没有猪肉既吃的时候？”
一边说着，他就不由得微微出神。
那个时候，天可真冷啊，他手上冻了老大的口子，风一吹疼的要命，他吮了吮，吮着了一点咸味儿，闻着外头的杀猪菜那个香味儿，是真馋啊！馋的直咽口水。
心宝问：“然后呢？”
唐大哥笑道：“爹说，有。”
林娘子心疼的摸了摸大儿子的头。
雁沈绝忽然也道：“我记得去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我又受了伤，躺在床上，喝完了药，大哥拿了一块灶糖给我，我说我不喜欢吃糖，大哥就说，他说现在街上好多卖灶糖的，因为到小年儿的时候，要送灶王爷去上天言好事，说叫我吃一块应应景。”
他顿了一下：“我就伸手去接，然后外头一支短箭射了进来，我抽出剑来跟他们打的时候，也不知为何，就回头看了一眼，就看那块灶糖掉在地上，我当时就想，可能我这样的人，就不配吃糖吧。”
林娘子也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
心宝爬到他膝上，安慰的亲了亲他的脸。
雁沈绝笑道：“没事，我不难过，都过去了。我现在觉得……那些好像都只是一个噩梦一样，会有一种是焉非焉的感觉。”
心宝也忍不住回忆了一下，然后呆了呆。
她发现她居然想不起来去年这个时候，她在干啥了……那一世不知什么时候，就在她的记忆中越来越模糊，就像雁沈绝说的，好像只是一个梦，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而来这儿的短短半年，不，还不到半年，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嗯，是的，她这是“回来”，她是真的回来了！
有人敲了敲窗子：“少爷。”
雁沈绝应了一声，窗外，十九道：“林老镖头动身了。”
林娘子一喜：“真的？”
“是，”十九道：“今儿一早就动身了。”
林娘子喜出望外，唐青山也道：“繁儿，你明天去那边看看，缺什么，赶紧置办，他们来了好住。”
唐大哥应了。
第269章 不跟天才做朋友
第二天一大早，唐大哥就跟雁沈绝去看了。
其实唐石头这个院儿，可以说很不错了。
唐石头这个人，虽然贪小便宜爱算计，但并不是个懒汉，家里打理的妥妥当当，篱笆也都扎的密密实实，而且最好的就是，院里还有一口井，用起来也方便。
而且房子也不破，正房是乡下常见的大三间儿，用沈琢砺送的顶箱柜一隔，两边都能住人，加上耳房和厢房，肯定够住的，柴房灶房也都有，后头还有猪圈和菜地，若外公他们来了想养猪也有地方养。
当时唐青山和唐大哥过来想打整的时候，转了两圈儿，都没找着好打整的地方，简直想再给唐石头送点儿钱过去……这是什么善良体贴的好乡亲啊！知道他们缺房就主动来送房！
唐大哥扳着手指头盘算：“外公、大舅和舅妈、二舅、三舅，小松小柏小桥……七张榻，哎哟榻够了，耳房厢房一个屋得有一个柜子吧？箱子得一屋俩吧，吃饭桌子，椅子凳子……”
雁沈绝负着手，来回看了看，就道：“要与这两个顶箱柜搭，好像不太好搭，这几张榻真的不太好看，不能扔了吗？”
唐大哥算了个差不多，听他说话，就忍不住一乐。
他并不是在自言自语，只是提建议的底气不足，就伪装成自言自语，其实心里还是想要回应的。
唐大哥带惯了弟弟，随手点了他脑门一下：“我听说你出主意，给小玉二百两，让他连院子带人带家伙什儿都办好？”
他直接把一张银票掏出来，给了他：“这么着吧，我也给你一百两，给你一天时间，你必须得把这个房所有需要的东西都买回来，不能自己往里头添钱，能做到吗？”
雁沈绝：“……”
他想说做不到，但这些日子逛多了木工坊，他又觉得可以。
唐大哥道：“你别忘了，不光家俱，还有锅碗瓢盆，还有粮食，我外公他们是跑镖的，他们过来，肯定除了换洗衣裳啥都不带，所以要叫他们过的舒服，让他们长住，就得给他们都买好。”
雁沈绝严肃的道：“我……真的不能往里面添钱吗？”
唐大哥被他逗的直乐，笑了两声，立马整住脸，也严肃的道：“不行，一文钱都不行！！我跟你说，一百两置办这些已经很多很多了，五十两都不少！！你信不信换个村里人，十来两他都能置办了来？”
雁沈绝叹道：“那好吧。”
于是在这一天中，唐大哥真正体会到了啥叫货比三家，不是，货比三十家……两人把邻近几条街的铺子，一个不拉的，全都转了一圈。
得亏他也是个会功夫的，不然腿都能跑断。
好在天才就是天才，雁沈绝花了大半天的时间逛店，然后，估计是在脑子里比较了一番，余下的小半个时辰，就是快速的买买买……进了店，直接点，什么什么什么，一手交钱，你明天给我送到哪哪哪……走人，进另一家，重复以上流程。
唐大哥看在眼里，真的很想告诉他，这个世上有一件事情叫做讲！价！
但还是算了，如果被他知道这个，再有两天他也买不完。
不管怎么说，两人花了一天时间，把所有的东西都买齐了，隔天上午就直接在家坐等收货，一上午下来，整个屋焕然一新，唐大哥转了一圈儿，居然楞没找着啥缺的。
看雁沈绝负着手，表情平静，漂亮的眼睛却微微发亮，唐大哥立刻夸张的赞他：“小绝你也太厉害了！！比我可厉害多了！不愧是天才，天才干什么都是天才味儿，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比的。”
“也没什么，”雁小郎矜持的道：“其实我还是犯了几个错误的，譬如这个桌子，虽然确实是便宜的中最好看的，但是你看，它的高度有一些不合适，若是能买一个稍微矮一点儿的，矮一分就好，譬如长兴街东拐第三家许家铺子的，就会更合适，只贵八文钱，却可以放进这一道花纹下面，看起来会更美观……又譬如这个盆子……”
唐大哥：“……”
平平无奇可能小笨的大哥哥，就一个想法。
他这辈子，都没法跟天才做朋友。
虽然雁沈绝这个样子还挺好玩的，但你想吧，你背了两天好不容易背下了一篇文章，然后开心的问他怎么样，他平静的告诉你，虽然他只读了一遍就背过了，但在念到第二句的时候也曾经是念错了一个字的，虽然他如今已经背完了八十篇文章，但还不到一百篇呀！
那种感觉，得有多酸爽？
他都忍不住要心疼他妹儿了，摊上这么个小先生，得多惨啊！一天天的得多难受啊！
所以回去之后，他还抽了个空儿，特意安慰他家的小糯米团子。
结果糯米团子一边吃着糖一边很奇怪的道：“心宝不难过呀？也不着急呀？因为心宝也是天才呀！等心宝身体好了之后，学东西肯定不需要第二遍的。”
唐大哥：“……”
长兄深受打击。
心宝眨了眨大眼，迅速传授秘诀：“其实，你要学会用自己的长处比别人的短处！比如说，我想跟小仙哥哥比，就不能比文，也不能比武，但可以比医术！比如说你和小仙哥哥比，就可以比……”
她大眼来回的在唐大哥身上搜寻，试图找出一个优点……
唐大哥默默的等着，然后心宝终于眼睛一亮：“可以跟他比个子！！你跟心宝也可以比个子！你跟阿娘跟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比个子！！没有人比你高！！”
她一脸的“你开不开心？”
唐大哥默默的道：“我谢谢你了。”
活了十六年，终于明白人家说的“傻大个儿”是啥意思了！！
几天之后，林家人终于到了。
一听说他们出了城门，一家子都出去迎接。
本来只是在村口等着的，可是林娘子心急，越迎越往前，终于在半路上迎见了林家一行人。
一见林老镖头，林娘子当时就哭了，早忘了脚边还有个小团子，飞奔下去迎接：“爹！！”
第270章 无法承受的爱
糯米团子被阿娘的激动给感染了，也撒开小腿儿飞奔了出去：“外公！！”
她扑到了“外公”的腿上，然后那人把她抱了起来：“哟，这是心宝吧？”
心宝激动猛点头，大声叫人：“外公好！！”
下一刻，她从这人肩上，看到她阿娘扑在一个老头头……不是，一个老者怀里。
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团子懵逼的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抱着她的这个人，男人笑的哈哈的：“我是你二舅舅！爹，你看心宝儿，跟木兰小时候真的一模一样！”
老者一边拍着林娘子，一边笑着看了一眼：“是像，比木兰小时候胖些。”
心宝：“……”
虽然她一点都不胖，但毕竟是初次见面的外公，那她就原谅他吧！
然后一个大嫂也从马车里出来了，笑道：“这是哪儿来的喜娃娃，哎哟哟，长的也忒好看了，快给舅妈抱抱！”
安大嫂利索的跳下了马车，一个箭步过来，将她抱进了怀里，喜道：“就跟个棉花团一样啊，白白胖胖的，这大眼机灵的哟，真要爱死人了……”
她啪叽啪叽亲了心宝两口。
那力度跟打一巴掌的差别，不能说没有，只能说不算多……
心宝被这豪爽的吻，亲的半边脸都木了……
她瞪着大眼，懵懵的样子可爱极了，安大嫂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又啪叽啪叽，狠狠的亲了两口。
心宝：“……”
这，这下整张脸都木了。
她很丢人的强忍着眼泪，被亲哭了什么的，终于明白了啥叫无法承受的爱。
车里跟下饺子一样，啪哒啪哒的往下跳人，先是大人，后是孩子，一家八口一辆马车，齐了。
可能是因为长年跑镖的关系，林家人都比较黑和苍老，乍一眼都没法认出谁是谁。
林大郎家有两个儿子，长子林兴松二十了，次子林兴柏才十五；林二郎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老婆改嫁了，无儿无女；林三郎的老婆也跟人跑了，倒是有个儿子叫林兴桥，才十岁。
几个孩子一出来，就围住了安大嫂，林兴桥兴奋的道：“这就是心宝妹妹吗？好漂亮呀，大伯娘，给我抱抱。”
林兴柏也道：“心宝，我是二表哥……娘，给我抱抱妹妹。”
安大嫂笑着把心宝给了儿子，林兴柏兴奋莫名：“妹妹好可爱！好漂亮！就跟奶捏的一样！！”
他学着他娘的样子，也亲了一口。
林家人的实在体现在各个方面，比如亲亲的力度上，他们是真心喜欢团子，看着香香软软的心里亲的不行，狠狠的一口亲下来……雪上加霜。
心宝强忍着生理性眼泪，努力的给远道而来的表哥们，奉上了一个微笑。
“啊！！”林兴柏道：“妹妹是不是要哭了？”
“对对，肯定是你长的丑吓到她了，哈哈哈……来妹妹，给我抱抱。”
林兴桥动用了学武少年的敏捷，把团子抢进了怀里。
林兴柏动用了学武少年的勇猛，把团子抢了回来。
可怜的团子就像一个破布娃娃，被三个傻小子抢来抢去。
她急的声音都发飘了：“别，别打了，表哥，心宝有点点疼。”
“啊！”傻小子说：“妹妹说话了，妹妹的声音好好听！好可爱！阿娘你也给我生个妹妹好不好？看起来好好玩的样子，心宝心宝，我好喜欢你呀！”
团子又挨了两下亲。
团子小嘴唇都抖成了小波浪线，忍也忍不住，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就在她再也忍不住，要在这久别重逢的感人时刻，放声大哭时，雁沈绝急步过来，道：“心宝？”
雁沈绝属于那种自带仙气的氛围感美少年，他这一过来，几个江湖少年瞬间收敛了不少，雁沈绝直接把心宝抱回怀里，心宝双手抱着他脖子，把小脸一藏，眼泪就哗哗的往下掉。
雁沈绝轻轻拍着她背：“怎么了？”
林兴桥轻声道：“他是谁啊？”
雁沈绝退后两步，这时唐青山和唐大哥也过来了，两边互相施礼见过了，然后也不上车了，就走着回村儿。
一边走着，安大嫂还问林娘子：“这小郎君是谁啊？”
林娘子刚哭过，眼还肿着，哈哈笑道：“是我们心宝的小媳妇儿。”
“啊？”安大嫂自以为懂了，“这是给心宝定的娃娃亲？倒是好个模样儿。”
雁沈绝：“……？？？”
他耳根子当时就红了。
他属于对身边的小规矩小琐碎完全不懂的那种，他从不在这上头费心思，他习惯了跟心宝在一起，想都没想就跟了过来。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在这种两家人久别重逢的时刻，他出现在这儿……好像有点不大合适？
好在林娘子笑着解释：“不是，这其实是元家的孩子，就是荣儿拜师的那个元家，我们是邻居，所以就叫他带着心宝学武。是个聪明孩子，我就跟多了个儿子一样。”
安大嫂道：“哦！！”
她又问：“他们呢？”
林娘子道：“荣儿在元家，昌儿在沈家，盛儿和小五小六在县城，诶，你们来的时候应该经过呀？就是有一家沈家点心铺子，他们在那前头卖奶茶，挺显眼的一个门头。”
“哦！！奶茶！”安大嫂一拍大腿，“我见了，好些小娘子在那儿买，一股香味儿，我还说啥东西这么好闻。”
林娘子笑道：“家里有，回头给你煮。”
一片和乐融融之中，只有团子偷偷的哭湿了她媳妇的衣裳。
雁沈绝扶着她小脑袋看了看，莹白的小脸蛋上，各自泛着隐约的青。
雁沈绝都不由得睁圆了眼，被亲青了脸，这谁敢信！！
看团子大眼呆呆的，满脸的生无可恋，雁沈绝一时辞穷，她到底是怎么做到，能这么可怜，又这么可爱，这么招人心疼，又这么好笑的？
他连咳了几声，忍了笑，轻轻的给她呼了呼。
心宝含着眼泪，转眼看了看他，他又心疼起来，又轻轻的呼了呼。
然后就听林兴桥大叫：“姑姑！他躲在后头偷亲妹妹！！”
雁沈绝：“……”
第271章 太爱心宝了
其实林家几个孩子，都不是活泼多话的孩子，长年跟着跑镖，很会看人眉高眼底，从不惹事。
可是今天才刚见到妹妹，正是喜爱程度爆棚，兄长责任感也爆棚的时候……一见这人竟敢如此，怎能不仗义执言？
兄弟几个纷纷对他怒目而视。
雁沈绝：“……”
此情此景，他是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处理，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唐大哥。
唐大哥快要笑死了。
沉稳的兄长有时候也是很小气的，他非常没有兄长爱的道：“我跟你们说，这两个人都是天才。”
两人：“……”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林兴桥奇怪的看着他：“这跟天才不天才有什么关系？”
“没事儿，”唐大哥哈哈笑了几声：“小绝没有偷亲，是心宝儿脸疼，他给心宝呼呼。”
其实唐大哥还是在揶揄他们，故意这么说的，他根本没有想到，他居然无意中说出了真相。
雁沈绝点了点头：“嗯。”
林兴桥怀疑的看了看他，然后假笑着伸出手，“我来抱妹妹吧。”
心宝下意识的抱紧了雁沈绝。
雁沈绝就道：“不必了。”
林兴桥看他哥，林兴松憨厚的笑着，走了过来，张开大手：“雁小郎是吧？我来抱妹妹吧，心宝这么胖，抱着坠手吧？”
心宝：“……”
林兴松今年才二十，可是又黑又瘦，看着最少有三十多了，自带叔感，心宝一瞅他，就觉得脸疼，生理意义上的脸疼，下意识的又往雁沈绝怀里缩了一下。
林兴松微微一怔，不知道想到什么，有些局促的攥了攥手。
心宝顿时就察觉不对，果断张开手臂，扑进了他怀里，小奶音萌萌哒：“大表哥！！”
林兴松登时眉开眼笑，响亮的答应：“哎！”
他抱住团子，一瞅，登时就看出不对劲儿来了，心宝皮肤白，小脸蛋真跟奶捏的一样，稍微有点儿青就很明显，林兴松奇怪的道：“心宝的脸怎么回事？怎么青了？”
他抱去给林娘子看，林娘子也有点奇怪：“这怎么了？”
安大嫂一看，立刻就一巴掌糊在了儿子背上：“肯定是你们刚才抢来抢去，撞着她脸了！”
就从这手势看，就知道林娘子拍儿子那是家风。
“才不是！”林兴桥争辩：“我们都可小心了！肯定是你刚才亲她太使劲儿了！”
安大嫂一想也有可能：“哟，心宝儿，对不住了，大舅妈是个粗人，你几个表哥也都糙，心宝儿疼不疼？”
林兴柏和林兴桥也有点吃惊，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他们是真的喜欢小妹妹，根本没想到会伤到她，姑姑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不让他们在这儿住了？
两人都下意识的偷瞄林娘子。
“没关系哒，”心宝发挥她三岁小奶娃的魔力，无节操歪头卖萌：“心宝知道，你们是太爱心宝啦！”
她捧住大表哥的脸，轻轻亲了一口：“心宝也爱大表哥和二表哥、三表哥。”
林兴松脸上带笑。
他们习惯了被人嫌弃，这会儿来投奔姑姑，生怕被嫌弃了，被团子这么软软的一说一亲，心才是真的放下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先回了布置好的屋宅。
林娘子道：“这是给你们准备的地方，已经买下来了，是咱自己的地儿，这是繁儿和绝儿俩孩子给你们收拾的，看看缺啥，明儿腾出空儿再去买。”
她往前指了指：“爹，你看到那小楼了吗？那就是我家，走过去也就半刻钟。赶紧卸了车咱回家吃饭，吃完饭回来歇会儿。”
她特意跟元家借了厨娘，回了家就能吃饭。
林老镖头看了看那小楼，笑着点头：“挺好，挺好。”
家里人已经进去了，雁沈绝这种强迫症收拾出来的屋子，自然是漂亮的很，真挺有家味儿了。
到了这一步，感激的话也就不多说了，几人忙碌着卸下车上的零碎东西，一边说笑着商量谁住哪个房间。
心宝从大表哥怀里下来，偷偷瞅了瞅林老镖头，然后，皱起了小眉头。
林老镖头在凳子中坐下，看心宝大眼骨碌碌的瞅着他，就笑着张手：“来心宝儿，外公抱抱。”
心宝哒哒哒走过去，林老镖头把她抱在膝上，心宝就站起来，双手捧着他的脸细看。
林老镖头被她看的发笑，笑着跟她道：“心宝儿还没见过外公呢，是不是？”
林老镖头个子高大，头发几乎全白，皮肤黑红，看上去十分苍老，可是眼睛却很大，是林娘子那种杏眼，眼神十分慈爱温暖。
心宝奶声奶气的道：“虽然心宝没有见过，但心宝还是很喜欢外公。”
林老镖头笑的眼角全是褶子：“真是外公的小宝贝儿！”
林娘子正帮着大嫂拿东西，随手扭了一把她小屁股：“这小甜嘴儿！爹，你不知道心宝儿多会哄人，天天儿哄的她爹她哥眉开眼笑。”
林老镖头笑的胸腔震动，林三郎在外头道：“还不是随你？你小时候但凡想骗走我的鸡蛋，就一口一个好哥哥，平时都叫我小顺子，小顺子！”
林娘子：“……”
亲哥！！
几个人都哈哈大笑。
心宝转回头，大眼乌溜溜的瞅了瞅雁沈绝。
雁小郎微微一怔，然后迅速领会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除了唐青山看在眼中之外，大家全无察觉，七手八脚的收拾了东西，就一齐去了唐家小楼。
虽然人很多，但还是在小花厅吃的，雁沈绝没跟他们一起吃，只有自家人，挤来挤去，中间的人背对着背，还能传东西吃，还怪乐呵的。
唐青山跟林老镖头道：“岳父，你们安心住着，什么都不用多想，也别走镖了，我跟元家合伙做生意，前头包了老大的一片山，明年要种果树，到时候都得有人管着，年后还有生意要做，也得有人管事，沈家那边还合伙卖花，好多事儿，我与木兰早就盼着您和几个舅哥来了。”
林老镖头连声答应。
他们忙惯了的，不怕管事，就怕没事情做。
唐青山又道：“年后，过了十五，还要请人来教书，小五小六都去，小松小柏小桥要不要去学学？”
“我就不去了，”林兴松道：“我不是那块料，能识字能算帐就够了，倒是小桥可以去。”
林兴桥问：“花钱么？”
唐青山温和的道：“姑丈有钱，小桥不用担心，族里孩子都一起学，小桥去了也不多花银子的。”
林兴桥瞅了瞅他爹，林三郎就点头：“还不谢谢姑丈。”
林兴桥赶忙起身谢了。
几人说笑之际，心宝悄悄从唐大哥怀里下来，暗搓搓往门口走。
第272章 厄运近在眼前
但这么多人，早就有人看到了，叫她：“心宝儿，吃着饭呢，干嘛去？”
唐青山道：“不用理她，她去隔壁找绝儿玩。”
“对！对的！”心宝没想到爹爹会给她递台阶，急点了点头：“我吃饱了，去找小仙哥哥玩。”
唐大哥道：“我送你过去。”
他手里还吃着一条小黄鱼，随手把团子提了起来，一直提着出了门儿，心宝也不挣扎，垂手垂脚的就像一个小书包……然后进了元家，雁沈绝把人抱了过去，道：“你是要叫我把二舅叫来吗？”
心宝点了点头：“对的，我要给外公配药。”
唐大哥人都走出门了，又吃惊的转了回来：“给外公配药？外公怎么了？”
心宝认真回答：“外公和舅舅和舅妈，身体都不好，但外公要吃药，其它人不用吃药，吃好的慢慢调养就可以了，平时吃东西要按时吃，要吃熟的，多吃水果蔬菜。”
嘴里说着，她已经洗了手，去元二爷的药房里，随手把纸铺开，然后就仰头找药。
唐大哥洗了手进来，问道：“什么病？外公有什么病？”
用现代人的话来说是冠心病，心宝脑内翻译了一下，答道：“心疾。”
唐大哥有点吃惊，“怎么会？我没听说外公有心疾啊！能治好吗？”
心宝顿了一下。
唐时婳的记忆告诉她，不能完全治愈，但可以良好控制，但不知为何，她又深深觉得，自己能治好，完全治好。
所以她道：“可以的。心宝可以治好！！”
唐大哥这才放心，看着她配药。
这边虽然才搬来不久，但大部分药都是全的，一些工具，例如药刀碾船炒药锅什么的也全都有，心宝也都会用，但是……如今她小胳膊小腿的用不了。
所以她只把药拿出来，等元神医回来处理。
元神医是因为四哥这会儿要喝药，他又很关注藏红花的使用情况，每天都把脉，所以也跟着过去了，然后雁沈绝又把他叫了回来。
他这一回倒是没抱怨，连跑带颠的进来，一见心宝果然在配药，不由眼晴一亮：“心宝，配什么药呢？”
他迅速洗了手擦干，过来看方子：“这是……川芎、冰片，要治胸痹？不对，还有三七……”
这其实是华人神药速效救心丸，完整的配方是保密的，外界知道的应该只有川芎和冰片，这个药配出来是为了应急的，因为林老镖头的情况，明显已经很严重了。
除了应急的，平时吃的也要有，心宝一边配着，忽然想起来，问他：“我们的红花采了吗？”
“哦对对！”元神医道：“应该够采一回的了！要用红花吗？”
“对，有红花最好，”心宝道：“要用丹参、红花、三七……”
元神医道：“那这个红花还挺有用的，以后还真得多种种！！”
他就直接跃过墙出去了，雁沈绝随手抱住心宝，也跃了出去……唐大哥也会功夫，也能跃出去，但要他像雁沈绝这样直接举步一迈，连墙头都不用沾就跃过去，他是不成的。
一老一小已经进了棚子，快手快脚的把藏红花收了，心宝仰着头算了算数量，道：“应该够，四哥哥和外公都可以用。等我们配完了药，我再回来种。”
元神医点了点头。
两人又回进来，元神医道：“心宝，咱们先用现有的红花，把方子配出来，然后等我晚上再把这些藏红花制炼了？”
心宝点了点头：“好的。”
她开始配药，元神医也不干涉，只在她配完之后，守着药包开始琢磨。
唐大哥忍不住道：“不用让元二叔先去把把脉吗？我看你也没把脉啊？”
心宝不高兴的瞅了他一眼：“心宝看的出来，心宝会治。心宝不会拿外公的事情胡闹的！哼！”
行，行吧！
唐大哥默默的摸了摸鼻子。
心宝指了指速效救心丸：“我们先把这个药制出来好吗？”
元神医赶紧点头：“行，行。”
雁沈绝静静的看着。
元神医的态度已经明显是请教了，但心宝显然完全没有察觉。
但不管有没有察觉，心宝在这个时候，真的超认真，超严肃，鼓着小腮，大眼忽闪忽闪，小大人儿一样，可爱的很。
唐大哥看他们开始碾药了才回去，家里人都快吃完了，还叫他：“你怎么回事，去了老半天不回来。”
唐大哥犹豫了一下，觉得他们一会儿就要来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道：“外公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林老镖头一愣。
其实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他时常觉得胸闷憋气，必须得用很高的枕头，有时候好好的平躺着，忽然就憋的厉害，得赶紧站起来才能缓过劲儿来。
林娘子吃惊的看着他。
林老镖头安抚的拍了拍她手背，顿了一下才道：“没什么，跑镖累了还不是常事？”
唐大哥道：“外公，你别看心宝年纪小，其实医术很不错的，四郎的腿就是她在治，这会儿已经见效了……她现在在隔壁配药，说是帮你调理调理，很快就能好。”
林老镖头有点吃惊：“心宝才三岁半吧？她会治病？”
“对，”唐大哥道：“而且隔壁还有一个神医，一会儿他们把药炒好了，应该就会过来的。”
林老镖头犹豫了一下：“那，要不我过去？”
“别，”唐大哥道：“他们制着药呢，你这会儿去也做不完，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就成。”
大家倒也没当大事儿，吃完饭收拾了，林大郎几个，就先回了家，收拾收拾，洗洗衣裳，唐大哥强拉了林老爷子去他房间休息，林娘子抬腿就去了隔壁。
元神医在炒药，但他也没把脉，也不知道情形如何。
林娘子就道：“心宝呢？”
元神医道：“在后头种藏红花呢！”
林娘子就出去找她们。
心宝在暖棚里种藏红花，一边跟雁沈绝说话：“就在刚才，我配完药之后，大石头闪了一闪，没有字也没有画，就是闪了一闪……你说这是为什么？是因为我看出外公的病，避免了更严重的事情吗？”
“对，”雁沈绝道：“我也觉得应该是这样，可能这个灾厄已经近在眼前，但是你及时察觉，在你配出药来的同时，这个问题就相当于解决了，所以才会只闪了一闪。”
第273章 为爹爹而战
一边说着，他抬了抬头。
他刚才好像听到了脚步声，为什么一直没有过来？
他又等了一等，站起身来，推开了厚厚的草帘子，林娘子僵立在外头，脸色煞白。
她本来没怎么当回事儿，毕竟林老镖头看起来真是体壮如牛，而且几个哥哥也都不知道，显然平时也没有犯过。
她根本就没想到，居然如此严重！！
一想到爹居然差一点就出事了，林娘子吓的心跳都要停了。
雁沈绝轻声道：“婶婶？”
林娘子一个激灵，喃喃的道：“我早该想到的，爹什么都不跟我说，问他什么都是好，全都是骗人的！怪不得见了面他话这么少，肯定是难受！！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一边叨叨着，眼泪就直往下掉。
再一次碰到自已完全不擅长的事情，雁沈绝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他在去叫团子和去叫唐青山之间犹豫了一下，飞快的跑去院中，直接把唐青山叫了过来。
一见唐青山，林娘子就崩了，她一边哭着，一边语无伦次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唐青山迅速抓住了重点：“岳丈的病很严重？”
雁沈绝迅速道：“心宝说能治好。”
唐青山点了点头，低声道：“既然能治好，你就不用担心了，以后好生养着就是了。”
林娘子哭道：“我爹是学武的人，他身体这么好，居然会落下病来，我都不敢想他们这几年是怎么过的，我想想心里就难受……”
心宝本来专心在种药，也听到了声音，她快速把所有的藏红花种完，带着两手的泥巴出来，呆呆的瞅着那边。
雁沈绝蹲下，把她的袖子先拂回去，一边小声解释了几句，心宝点了点头，两人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是应该走开还是应该再待一会儿。
唐青山沉声安慰：“都过去了，是我不好，连累了岳父和舅兄们，受了这几年的罪……”
林娘子哭道：“对！就是你不好！全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我爹和我哥，哪能受这几年的罪！我当初就不该嫁给你！也不会叫我摊上唐三水这种祸害……”
心宝一听就急了。
身为一个宝宝，她本来不想管父母吵架的事情，可是这话太伤人了。
身体渐渐恢复，她在昏睡期间的记忆就越来越清楚。
唐青山这样的情形，其实跟沈琢砺是差不多的。
人性，从来都是如此悲哀，越是从小得不到关爱的孩子，越是会不由自主的，一辈子都拼命的想得到父母的认可……尤其在这个家中，有一个人得到了偏爱的情况下。
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来治愈……他渐渐长大，他孝悌友爱，他倾其所有，他的心好像有一个永远填不满的大洞，他会拼命的，不惜一切的想要去填满它。
可能终其一生，执迷不悟，也可能像如今，触底反弹。
愚孝是错吗？
是错，尤其在妻子儿女也受其所累的情形下。
可是在这件事情，最错的是丧尽天良的唐三水，是不配为人母的刘婆子，而不是她的父亲。
看爹爹静静的听着，一声不吭，心宝的心都疼了，大声道：“没有！没有！爹爹没有错！！”
她冲过去，用尽全力挤在父母中间，挡住爹爹：“爹爹没有错！！”
唐青山也吓了一跳：“心宝？”
林娘子哭道：“他怎么没错？你就会护着你爹，你怎么不想想你外公，他也是我爹啊！！”
心宝急的大哭：“那你也不能为了你爹爹，就胡乱骂我爹爹吧！！”
“我骂你爹怎么了？他不该骂吗？”
“不该骂！我爹爹没有错！你不能骂我爹爹！！”
“我心疼我爹，我就要骂他！”
团子哭的哇哇的：“求求你别骂我爹爹了，我爹爹是好人……你骂我吧，要不你就骂我吧！！都是心宝不好，全是心宝一个人的错！！”
唯一的围观群众雁沈绝：“……”
一大一小全都在哭，哭的真情实感伤心欲绝，说的悲愤难抑气愤跳脚，可是做为一个旁观者，为什么总有一种……诡异的好笑呢？
这时候里头的人也听到了声音，唐大哥扶着林老镖头出来，娘俩已经各自把贫乏的吵架词儿用完了，正站在唐青山身边，一个抱着他肩，一个抱着他腿，各自哇哇大哭。
一看这架势，还真把两人吓了一跳。
娘俩哭的浑然忘我，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们过来。
唐青山一手揽着妻子，轻拍她的背，一手安抚的按着女儿的小脑袋，也没看到他们过来。
林老镖头道：“这是怎么了？”
三人都没理他。
林老镖头迟疑了一下，道：“是不是我的病不大好？”
唐大哥道：“不是不是，肯定不是，外公您别胡思乱想。”
林老镖头道：“没事，我想的开，我一把年纪了，也活的够了。”
雁沈绝慢慢的绕了个圈，走过来，加入围观群众，“不是的，林外公，你的病没事，能治好也好治。”
林老镖头愣了愣：“那她们这是？”
雁沈绝的表情有点复杂，身为一个学霸，居然辞穷了。
半天他才道：“本来，他们是为了您的病在吵架的，然后婶婶说这是叔叔的错，在骂叔叔……然后心宝不乐意了，不许她骂她的爹。所以，现在他们是在为了各自的爹爹在战斗，吵的势均力敌，现在，现在么……我也不知道是在休战还是哭战？”
林老镖头：“……”
唐大哥：“……”
林娘子先回了神，慢慢收泪，有点不好意思，粗声粗气哄女儿：“行了，别哭了，我骂他两声怎么了，骂两声又骂不坏！”
然而团子早就哭到头蒙蒙，压根儿就没有接收到里头的求和之意。
她本来都哭累了，骑到了爹爹的脚上，一听这话，顿时又奋起精神，一骨碌站起来，就去推她：“你别抱我爹爹，你骂我爹爹，不许你抱我爹爹，你别抱，你别抱……”
她奋力去推，一用力，还吹出了一个鼻涕泡泡。
林娘子差点儿没笑死，故意站着不动：“我就抱。”
唐青山：“……”
看媳妇终于哭完了，他松开给媳妇拍背的手，瞪了她一眼：“能不能别闹腾了！！”
第274章 操一辈子的心
心宝连头加手全用上，转了好几圈儿，也没能推动她家阿娘。
透过朦胧的泪眼，她终于看到了救星，撒开小腿跑过来，拉住林老镖头的手，就往这边扯，“你管管你闺女啊！你管管她啊！！你不是她爹么，她骂我爹爹，你倒是管管她啊！！”
林老镖头又无奈又好笑：“我管，我管，心宝儿不哭了，外公打她。”
他粗糙的大手，按住孙女的脑袋，给她抹了一把泪，唐青山向岳丈点点头，蹲下把闺女抱了起来，然后就抱到一边哄去了。
林老镖头瞪了闺女一眼，“你过来！”
林娘子臊眉搭眼的哼了一声，跟着她爹过去了，唐大哥看看这边，看看那边，伸手搭住雁沈绝的肩：“你说说，养闺女是有多操心？几十岁了还得操心！！”
还真是。
两个父亲，一人一边哄着女儿。
林娘子抬着头，也不看他爹，一副不怎么听管教的样子。
林老镖头徐徐的道：“你家里那些事，我都听那些人说了，你那个小叔子不是东西，但是木兰，青山没有错！在这些事没闹开之前，他根本不知道你们受着这样的罪！他根本不知道他娘能这么磋磨你们！他和繁儿在外头下死力气卖命，家里的事情是交给你的！！孩子也是交给你的！！你忍着受这些罪没吱过声，也没寻思过别的主意……”
林娘子不服气，就想说话，林老镖头一摆手，沉着声音：“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心疼青山，晓得青山是个孝顺的，一心为他着想，且当时连你也不知道心宝受着罪……这都没事！你只记着一点，这些，过了就过了，谁都有错，但谁也没有前后眼，你别翻旧帐！伤情份！”
林娘子若有所思。
林老镖头道：“木兰，你得明白一个事儿。你爹我有三个儿子！再怎么也轮不着女婿养！你出去打听打听，有没有女婿养老丈人一家子的！！要是这个家是你赚回来的，我闺女愿意养我，那行！可这个家是你赚回来的吗？？青山他是娶了一个媳妇，不是娶了我们老林家一家子！青山愿意拉着我们，是他厚道，是他仁义，不是他欠我们该我们的！”
“你爹我没出息，但我还知道些道理！我们老林家就是跑镖的出身，你没出嫁之前就一直在跑镖！后来，咱们是跟着青山过了几年清静日子，享了些福，我早就说了，没有光占便宜不担是非的！所以后来你们出事，我们怎么着都是应该的！这怨不着青山！更怨不着你！”
林娘子缓缓的低下了头。
林老镖头续道，“我知道你心疼爹，但哭归哭，闹归闹，道理你心里得想明白！两口子过日子，别扯着顺风蓬子不撒手！”
他拍了拍她的肩：“不说别的，就看我闺女二十年了还是个傻子，我就敢说，青山这女婿没的挑！”
大的哄好了，小的还在哇哇大哭。
心宝刚才种藏红花，两手全是泥，脸都抹成了小花脸。
唐青山抱着闺女来回的走，又哭了一刻多种，才又哭累了，打着小哭嗝，趴在她爹的肩上。
唐青山温言道：“心宝，爹爹知道心宝是心疼爹爹，但是人在吵架的时候，时常会口不择言，这些话，不必认真……”
心宝大声道：“不对！！”
她用力挣开爹爹，“你说的不对！这根本不是吵架！！骂幸福的人有错才是吵架，骂不幸的人有错那是诛心！！骂健康的人瘸子才是吵架，骂一个没有腿的人瘸子那是杀人！！”
唐青山一时竟是失语。
小小的糯米团子，捏着拳头，直哭的微微发抖：“爹爹不爱说话，但爹爹也会难过，爹爹是大人，但爹爹也会疼的！心宝这一辈子，永远不骂爹爹，不骂哥哥，不骂小仙哥哥，永远永远不跟你们吵架……心宝好难过，心宝好疼啊！！”
她明明不是一个心思敏感的人，典型的情商不够智商硬凑……回到这个身体里之后，也不算有什么情商，却唯独一点，对亲近的人的情绪无比敏感，他们的一点点难过，她都能察觉得到，感同身受。
唐青山无言的抱住小闺女，继续走来走去，慢慢的拍抚，慢慢的哄。
好一会儿，唐青山才低缓的道：“心宝儿，你生病的时候，爹、娘、哥哥，所有所有的人，都一心只想着心宝儿……爹娘不是不爱哥哥们，只是在那个时候，因为心宝太娇弱了，所以爹娘会把所有的爱，全都匀给心宝儿一个。”
“而阿娘，她跟她的爹爹，三年多不见了，所以在这个时候，在她心里，她的爹爹就是最重要的。所以听到外公生病，她才这么着急，这么难受。她不是真心想骂心宝的爹，只是因为她心里太难过了。子欲养而亲不待，愈是幸福的人，就愈会为此伤心难过。”
他顿了一下：“心宝儿，你要明白。外公不在的时候，她是你的阿娘，但外公来了，她也是外公的小心宝。所以心宝儿，我们原谅阿娘了，好不好？”
冷硬的大男人，声音满满的都是温柔。
心宝懵懵的抬起脸儿，然后点了点头，林娘子在不远处，捂着嘴哭的不能自已。
唐青山看了她一眼，走过去，就近把闺女给了雁沈绝，雁沈绝就抱着团子下去洗脸了。
唐大哥也扶着林老镖头进来了，这会儿也睡不成了，他直接扶着林老镖头去了元家，元神医已经炒出了药来，正放在盒子中晾，一见林老镖头，就道：“哟，就是你吧，来来，我给你把把脉。”
林老镖头笑着，就坐下了，元神医把了把，就啧了一声：“你这有点严重啊！得难受了好一阵了吧？咋不吃药呢？”
林老镖头道：“本来以为是累着了。”
元神医其实并没有跟他说话，就道：“来来，唐小大，你看着药盅子，你过来，我给你下趟针。”
唐小大是个什么称呼？
不过元神医的逻辑很容易理解，毕竟他叫他弟，都是唐小二，唐小四这样叫的，那他不就是唐小大么？
他就去看着药盅子了。
林老镖头走惯江湖的，一看就知道元神医的性子，也没多客气，就过去了。
第275章 生死人肉白骨
这边地方本来就不大，又是药锅又是药盅的，也不冷，林老镖头脱了棉袍，元神医就下了针。
等心宝洗了脸换了衣服出来，就见外公已经被扎了一身。
心宝咦了一声，凑过去看。
她擅长的是药，而不是医，针灸她还真不会，但是穴位她是认识的。
她很感兴趣的道：“元二叔，你能教我针灸吗？”
“行啊！”元神医道：“那你帮我种药，我教你针灸，我们就扯平了，谁也不用拜师了，对不对？”
心宝一顿。
雁沈绝道：“不对，心宝，你现在手儿还没劲，不能学针灸，等过年的时候，你四哥就好了，那个时候他就输了，他就要拜师了，等你成了他师父，你想让他教什么，就命令他教就是。”
元神医：“……”
他气的直瞪他：“你这混小子，你说说你，你说说你怎么这么阴呢！！”
“过奖。”雁沈绝道：“愿赌服输，些些师徒名份，比起歧黄大道，有何要紧？”
元神医一琢磨：“说的也是。”
他当场跪下磕了仨头：“师父在上，徒白骨生叩拜。”
榻上的林老镖头，当场倒抽了一口凉气。
元神医化名元广白，与元老爷子假称兄弟，又假装是雁沈绝的舅舅，但如今拜师，这不是小事情，当然要说真名。
心宝不知道他多有名，但林老镖头却是知道的。
咋说呢，这人是真的不辜负他这个名字……真的是生死人肉白骨的手段，只是听闻他性情古怪，行踪无定，可如今，就在他眼前，拜了他三岁半的小外孙女为师？？
林老镖头心说肯定是重名吧，可能他只是白骨生的追随者吧？
心宝拍了拍他的头，很有师父架势：“你放心，我会的全都教给你。”
雁沈绝站在一旁，暗暗的松了口气。
不枉他苦心盘算，多番推动，总算骗得这位老顽童拜了她为师。
要知道，白骨生虽然是个小孩性子，但也正因为他心思纯粹，所以医术是真的好。
最重要的，是因为他身后有一个神医谷。
当初是因为一个意外，白骨生欠了元老爷子一个人情，元老爷子提出的要求，就是让他医治他，其实两年左右就治好了，只是他厄运缠身，一直没断了受伤，才把这位老神医绑在了他身边。
但他随时都有可能走，这个关系是很薄弱的。
可如果他拜了师，那他，和他身后的神医谷，才会真正成为心宝的后盾，在这个世上，就算是皇上，也是不敢轻易得罪大夫的。
那这样，团子就算再有诸多古怪之处，也总算是多了一重保障。
也正因为是这样，所以他才一定要他拜师，而不是收徒弟。
莫名的，他忽然想起刚才唐大哥说，“养闺女是有多操心？”
在这一刻，他觉得他也是一个操心的老父亲。
两刻钟之后起了针，药也熬好了，放凉了，林老镖头喝了下去。
白骨生又给他把了把脉，摸着下巴，一直皱着眉头。
林老镖头有些忐忑，试探着问：“这药，要喝多久？”
白骨生道：“你别说话！”
然后他指着唐大哥道：“不行，唐小大，你今天就把唐小四给我揪回来！！他们两个都用了红花，我都要把脉，都要记录！必须把他给我揪回来！！”
唐大哥笑着答应下来：“行。”
白骨生满意的点头，然后就道：“你住在这儿吧？你以后早晚过来喝药！然后午后过来针灸！”
林老镖头拱手应了。
心宝仰着头问雁沈绝：“你还有那种瓶瓶吗？小糖瓶瓶？”
雁沈绝道：“有。”
他就去给她拿了一个过来，心宝把速效救心丸放进小瓶瓶，递给他：“外公，你把这个放在身上，若是什么时候忽然很难受，喘不过气来，就倒进嘴里，压在舌头下面，然后叫舅舅他们来找……找白骨生。”
林老镖头应下：“好。”
“还有，”团子眨着肿成铃铛的大眼，一本正经，“外公，你以后要听话呀，不能累着，不能熬夜，不能打架，平时要好好吃饭，吃饱穿暖，不要着凉，多吃好的，才会身体好。”
“好咧！”林老镖头笑道：“外公记住了！”
心宝不放心，又颠儿颠儿跟着他回去，叮嘱了几个舅舅。
唐大哥那边收拾了马车准备过去接人，林娘子道：“你顺便去沈家一趟，就跟安顺说，要是过年的时候沈二爷不回来，昌儿啥时候回来，问问小玉要不要过来过年。”
唐大哥应了一声。
唐四哥也住在沈家，到的时候也都收摊回家了，全都在一起，唐大哥正好进去一块说了。
唐四哥倒是可以立刻跟着走，毕竟奶茶那边他不去也可以，至于双胞胎，纯粹就是来凑热闹的，哪里都不打他们的数。
倒是沈琢砺，一听说问他要不要过去过年，沈琢砺就有些开心，但他还是拒绝了：“爷爷不在，我要给他守着这个园子。”
“那行，”唐三哥道：“那我也陪着你，我到年根根回去一趟。”
唐大哥道：“到年根根也行，那你也得跟我回去，见见外公，多少年不见了。”
“行，”唐三哥道：“那明儿一早，我和小玉一起回去。”
唐大哥应下，就先带着唐四哥他们回去了。
唐三哥和沈琢砺，如今是真有了几分并肩做战的同袍情谊，哪怕两个人的脾气，叫谁看都玩不到一起，可其实两人相处的，还真就不错。
可能是因为，铁憨憨一心觉得他在罩着他，沈琢砺也一心觉得他在帮着他，两人又都不计较自己的付出？？所以取得了一种奇异的平衡。
倒是晚上，安顺劝他：“小玉，你要是想去，那就去呗，大过年的，这些人也得喘口气。”
“不，”沈琢砺道：“我不放心。”
安顺也没多劝，沈琢砺道：“安叔，你说，爷爷什么时候回来啊？也不知道他那儿怎么样了，爷爷让我买的房子，我都弄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爷爷过去瞅瞅。”
第276章 惊弓之鸟
安顺张了张嘴，还是觉得这个事儿，得让沈二爷亲自开口。
他就没应这话，只道：“老爷功夫这么好，必定无事的，这会儿只怕才刚到呢！”
沈琢砺点了点头：“也是。”
唐大哥他们回家的时候，天都擦黑了，唐大哥直接把马车停到了林家门口，林家人洗了一院子的衣裳，大冷天的，都冻的咯嘣嘣 的，几个人跑进去的时候，还撞了脑袋一下。
唐四哥久不见外公了，十分兴奋，扑进怀里搂了半天，还丢人的哭了一小鼻子。
安大嫂拉着他瞅了瞅：“盛儿，我听说腿伤着了？给舅妈看看。”
“现在好了。”唐四哥站起来给她走了两步，笑出了小酒涡：“慢慢的走，就看不出来了，再有一个月就完全好了！”
安大嫂搂着他摩挲半天，没忍住亲了两口：“好孩子，好孩子，舅妈想你想的厉害。”
唐四哥乖巧的由她搂着：“我也想舅妈了。”
双胞胎从府城走的时候，才跟心宝差不多大，好多事都不记得了，但双胞胎是自来熟，没多大会儿就亲亲热热，一伙人热闹了半天，双胞胎死拉着两个小表哥跟他们睡，于是又把他们给拉回来了。
一回来直接拉着人就上了楼，唐四哥也去看他的新屋了，唐大哥进了花厅，就见林娘子和心宝搂在一起，正在喁喁私语。
唐大哥在雁沈绝旁边坐下，碰了他一下，悄声问：“合好了？”
雁沈绝亦悄声的提供了第一手情报：“我觉得青山叔，着实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唐大哥挑眉，看了看他爹没在屋里，就道：“我爹又干啥了，叫你这么佩服？”
雁沈绝低声说了。
刚才心宝跟着林老镖头回家，然后又回来的时候，唐青山正在数落林娘子，林娘子呜呜哭，哭的特像真的，团子一看就着急了，又跑去护着她娘，然后两人就合好了。
唐大哥轻笑：“这就聪明了？这不是寻常小事么？”
雁沈绝静静的看着她，那眼神儿就是学霸对学渣的天然鄙视，活化了“你又不会、你又不学、怪不得你啥啥都不行”……
然后雁沈绝淡淡的道：“愈是小事，才愈见大智慧。”
唐大哥被他的眼神儿看的直发笑：“小屁孩儿，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我跟你说，这种促狭主意肯定是我娘出的，我爹才不走这个路子，我爹啊，他是个伟丈夫，他是真心觉得他有错，我娘没错的，毕竟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媳妇过的不好不管为了啥他都觉得是他自己做的不对……这是我娘自己，她觉得自己有错，又不想跟闺女道歉，所以使点儿小花招，逼着我爹配合做戏，让闺女主动凑过去。”
雁沈绝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眼睛亮了：“这样吗？”
唐大哥闷笑不已：“不然呢？就是这样的！你信我没错！她就是看准了心宝这小呆瓜，见不得人挨骂，谁骂谁都不行。”他沧桑摇头：“女人呐！都不讲理的！各有各的不讲理！”
雁沈绝点了点头：“是的，但是心宝不呆。”
“不呆不呆，”唐大哥笑了一声，有些感慨：“她就是天真，她希望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受半点罪，不挨半分苦，不下半点力，天天舒舒服服，高高兴兴的……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真是孩子气。”
雁沈绝轻声道：“不是的。不是因为天真。”
他虽然也什么都不知道，但却能隐约察觉得到，这并不是因为天真。
想想，假如心宝没有预知到一些事情，那他们一家结局会是如何？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如今的心宝，好像是一只惊弓之鸟，如此一腔孤勇一厢情愿的护着每一个家人，每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叫她不安，叫她害怕。
可偏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害怕着什么。
这么一想，忽然就觉得心疼极了。
许久，雁沈绝忽然轻声道：“你们一家人都这么好，以后不要吵架了吧。”
唐大哥愣了愣，随即，他摸了摸他的头。
十六岁的少年，已经可以算一个男人了，手又大又暖，明明是一句看起来像玩笑的话，他却认真起来，黑眸严肃：“好。”
晚上心宝是跟林娘子睡的，娘俩亲热的如胶似漆，拆都拆不动，但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林娘子早就走了。
心宝迷迷糊糊的透过床帐看出去，就看到玉如坐在窗前绣着东西。
她的房间，是雁沈绝一手布置的，非常的精美雅致，所有家俱的花纹都是一样的，一眼看过去，真是满足强迫症。
晚上的时候，都是玉如陪着她睡。
大户人家的守夜婢女都是睡在脚踏上，但她们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玉如也不是什么婢女，所以就在她的床头边摆了一张榻，玉如就睡在那上头。
但因为平时雁沈绝在，心宝并不需要她照顾，所以玉如就像一个隐形人一样，也就回房睡觉才能看到她。
心宝喃喃的道：“玉如姐姐？”
玉如应了一声，急放下绣绷子，过来撩开床帐：“醒了？要不要再睡会儿？”
心宝还有点儿犯懒，眼儿半睁半闭，糯糯问：“外头怎么了？这么吵呀？”
玉如笑了一声：“沈球抓了一只兔子。”
昨儿夜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沈球回来了，抓了一只兔子。
而且沈球也真是成精了，居然还能通过他的专属小门儿，把兔子拉了进来，然后放在他的小屋门口。
双胞胎和两个小表哥一醒就看到了，简直惊愕了，大呼小叫的，连旁人也都惊动了，不少人过来看稀罕，所以一大早就吵的厉害。
这些人一边羡慕一边就嘲笑唐石头，当时这狐狸大仙儿都跑去他家了，他这个不长眼的，还拿棍子赶，结果人家林娘子把狐狸抱回来，人家狐狸大仙这不就来报恩了？
不止十个人道：“我早就说了，这狐狸可是大仙儿！有灵性的！！”
心宝也听的感兴趣起来，也不睡了，立马穿上小袄洗了脸准备出门儿。
天已经很冷了，她要学武，动动就热了，所以里头穿的不多，平时不动弹的时候，就披个大斗篷。
心宝开门出来，就见唐大哥和雁沈绝正站在天桥上说话，心宝道：“大哥哥！小仙哥哥！”
唐大哥随手就把她抱了起来：“哎哟，哥的小……小漂亮哟……”
转的生硬极了。
第277章 起飞
心宝被逗乐了，哈哈的傻笑了几声。
唐大哥拿脸贴了贴她的脸：“小宝贝儿，小脸真热乎，香香软软的真好，走，哥带你去吃早饭。”
心宝道：“不用！”
唐大哥一时没理解：“嗯？不吃饭？”
心宝张手让雁沈绝抱了，一挥小手手：“起飞！”
雁沈绝抱着她，轻轻从楼上跃下，还回看了他一眼。
唐大哥：“……”
他也一按栏杆，从楼上跃下，震的脚心发麻……一边吐槽：“在这个家里，正经走路的人没地儿待了是不是？”
这会儿外头还围着一伙人说话，几个人去了花厅，心宝一边吃饭，一边还能听到外头说话，有人道：“石头媳妇不是天天说，她老姑是走阴阳的吗？当时你们家养狐狸的时候，她可是天天的在村里说，说狐狸大仙儿不能得罪，说你们铁定是要遭灾的……”
唐大哥听着就忍不住笑：“不管咋滴，反正唐石头又是个笑话，真可怜。”
心宝点头：“真可怜。”
唐大哥笑点了她一下：“你就会拾话尾巴。”
心宝突然被他一点，小身子一歪，挟起来的肉丸子就掉了。
心宝默默抬头看他，唐大哥失笑道：“我的错我的错，你不用勺子怎么用起筷子来了？吃丸子用筷子还不掉？”
“唉！”心宝道：“心宝想练练，不练好手，怎么学针灸呀？白骨生都会针灸的！”
唐大哥道：“你急什么？你还小呢！”
心宝摇了摇小脑袋：“我也不知道我急什么，但我就是想快点学，快点学了，到了需要用的时候，才不会着急。”
雁沈绝道：“我好好想想，怎么练手比较好……对了心宝，你不要叫他白骨生，他很有名的。”
心宝问：“那我叫他什么？”
雁沈绝想了想，心宝也在想，其实有的名字就是不适合叫后两个字，就好像唐青山，叫青山就很顺嘴；雁沈绝，叫沈绝也顺嘴；但是唐时繁，叫时繁就有一点点怪；白骨生，叫骨生就更怪了，再说叫骨生还是会暴露呀！
心宝忽然灵机一动：“那心宝就叫他大白吧！！”
大白憨憨惹人爱，他姓白，化名又叫元广白，他年纪又大，叫大白不是很合适？
雁沈绝点了点头：“挺好。”
几人正说着，就听外头有人道：“小林婶子！你家有客来了，好几辆马车！快去迎迎！”
外头林娘子应了一声，唐大哥也站起来出去了，心宝换了勺子，快速吃完了饭，也跑出去凑热闹。
自从她学会了一心二用的呼吸之法，雁沈绝就不太限制她定时走路了，反正她只要不停下歇着，跑跑跳跳也都相当于在练武。
本来以为是唐三哥他们回来，没想到是元老爷子来了。
元老爷子没暴露身份的时候，来了一趟，待人和气，但如今身份已经暴露了，若是和气起来，后患无穷，只怕天天不得清静，所以元大哥一跳下车，就道：“好了好了，大家散了吧！”
然后就见元老爷子下了车，目不斜视的进了门，唐二哥也下了车，元大哥带着人搬东西，除了一些礼物和吃食之外，大部分都是书，一箱一箱的书搬过来。
村里人好奇的很，但元大哥既然说了，也不敢凑近看，只在远处议论纷纷。
二哥哥一直在元家，这才头一回见到新屋，还有些兴奋：“哟，真好！！师父，留的书架子还挺多的！足够用了！”
林娘子一边搬一边笑道：“也可以放去前头，前头也留了一个大书房。”
二哥哥笑道：“我去瞅瞅。”
他就过去了，在那边道：“师父，这边敞亮！”
元老爷子过去看了看，二哥哥又上楼看了，给他留的房间，是在雁沈绝隔壁，看看雁沈绝的房间，再看他的房间，二哥哥失笑道：“怎么味儿截然不同呢？我的房间谁弄的？”
林娘子从楼下走过，微笑着看了看儿子：“我弄的，怎么了？”
二哥哥立刻严肃的道：“怪不得如此美伦美奂，原来竟是出自母亲之手！！儿子拜谢！！”他一抱拳。
林娘子失笑着走了。
二哥哥在元家住了这阵子，身体好了，脸色都眼见着好了不少。
随搬着，沈琢砺和唐三哥也骑着马儿回来了，这下子真的热闹了，加上林家人，小花厅彻底坐不开了，就在大花厅摆开桌子，一伙人坐着说话。
心宝真是好喜欢这种“欢聚”的氛围，跑前跑后，乐的合不拢嘴儿，还给他们展示了一下她跟沈二爷学的洛神舞。
当然了，她是很认真很严肃的在展示的，动作虽然不标准，但她才刚能把这一套顺下来，就是不中途摔倒，也不会因为腿着地中途停下……而是全套流畅丝滑（自以为）的一套走下来。
但看在众人眼里，一个白生生胖乎乎的三头身小人儿，小手手小脚脚比来比起，还一脸严肃的，简直是要萌吐奶好么，可爱死人了好么？
一伙人笑的哈哈的，林娘子虽然已经看到过好多回，但再看到，还是忍不住要笑岔气。
一片欢乐之中，外头十九悄悄打了个手势。
雁沈绝看了看团子，站起来出去，燕一在后门等着，奉上了一封信，小声道：“主子，皇上的信，主子要回的话，直接交给属下就成。”
他本来就是明霈帝的影卫，然后给了雁沈绝的，燕一到燕十八是最高手，一般不怎么露面，只有十九充做小厮，居中联络。
雁沈绝点了点头，就接了过来。
明霈帝的信不长，却写的十分温暖，也十分家常，一边看着，雁沈绝就觉得，好像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影子，越来越清楚了。
雁沈绝回进房中，给他回信。
因为他们的关系，相当于他的祖母，是明霈帝的姑表姐。
所以是隔了好几辈儿的关系了，勉强可以叫皇上一声舅公，要说亲近，并不算多亲近的关系，但因为中间牵扯了救命之恩，和明霈帝的亲手相救，却是一个很特别的关系。
在情，在理，他都应该与皇上好好相处。
他细想了一番，提起笔来，写了昨日的护爹之争……
第278章 皇上的眼睛
一直以来，他好像独自一人站在天地之间，四周苍茫死寂，没有花草树木，更没有人。
只有他自己。
后来他认识了心宝。
他从未拥有过任何人，他想把她扯进他的世界里，独自拥有她。
但这当然不成。
当他放弃了这个想法，不知不觉走进她的世界之后，就发现，原来，在她的世界里，因为她可爱，所以她的爹娘兄长，每一个人也都很可爱。
所以，私心，他有。
他知道布政使陈本善的身后，是二皇子，是一大波势力，他知道这中间涉及到很多很多东西，即便明知道他有错，也不能草率处理……但他还是希望，皇上能知道，这一家子，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好。
他希望皇上能对他们生出喜爱和怜惜，进而用雷霆手段，处理掉陈本善。
但公心，他也有。
毕竟，身为一个皇上，能了解底层的百姓在做什么，在想什么，终归不是坏事。
他可以做皇上的眼睛。
厅里。
心宝终于练完了一套洛神舞，累的咻咻直喘，坐在林娘子怀里，咕嘟咕嘟的喝光了她的茶水，小脸儿通红，摊手摊脚，可爱的不要不要的。
唐大哥把妹儿抱过来，把自己的茶也喂她喝了。
唐四哥站起来给他们添了茶，一边想起来问：“外公，我阿娘小时候，也跟心宝一样吗？”
林老镖头还没说话，林大郎就放下茶杯道：“你娘？她小时候可比心宝皮多了，你们根本想像不到能有多皮！小孩子都叫‘撒手没’，她这个，不撒手都没！！带她上街，你必须得紧紧的攥着她，她又瘦，手又小，又不知道个怕，又跑的快，你稍微不留神儿，她一抽手就没影了，往人堆里一钻，你撵都撵不上!!”
几人都失笑，林大郎道：“你们还别不信，有一回，也就心宝这么大的时候？可能比心宝大一点儿，四岁多的时候，我带她上街，掏钱的空儿，一回头没人了，我那个找啊……找了好几个时辰，找的人家集市都散了也没找着，我那时候也才十四五，我那个哭啊，一边哭着一边回家，结果回家一瞅，她坐在桌边吃饭，还扑棱着大眼，挺好奇的问我‘哥，你干啥去了’。”
大家都在哈哈哈，林娘子自己也笑的不行。
林大郎道：“我那个气啊！你们是不知道，当时气的我靠在墙上哭，一晚上都没睡着。后来我都不敢带她上街，但凡非得上街，我得这么拉着她。”
他拉过心宝的小手，分开两指扣着她腕子：“我得这么扣着她，她挣挣挣的，挣不开，就老实了。”
一伙人哈哈哈的快要笑死了，林大郎道：“就这么当个皮小子养大的，你们外婆在世的时候，天天的埋怨你们外公，嫌他起的名字不好，叫啥不好叫木兰，说要是叫娇娇或者花花，铁定就乖了……我心说可别了，叫木兰还有点心理准备，知道是个不输男儿的。要是叫娇娇，人家一听是个娇姑娘，一看长的也好看，说话也清清脆脆的，结果一不小心惹着她，人家别的姑娘掏出帕子来擦泪，她掏出刀来把人砍了，这落差得多大啊……”
唐四哥笑的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
林娘子一边笑一边道：“就你长嘴了！就你能说！”
林大郎笑道：“我打不过还不让我说了？我跟你们说，我那时候就天天想，我得攒钱啊，我得多给我妹妹攒点嫁妆，要不这妹妹估计得砸手里了……结果后来碰上你爹了。”
他转头看了唐大郎一眼：“繁儿，当年你爹比你现在还英俊，跟着我们走镖，说话和气，办事周全，还没到地儿就把银钱给我们结算了，我还跟你外公说，难得碰上这么厚道的主家……你外公当时看了我一眼。啧，要不说姜是老的辣呢，过去半年，我才明白你外公当时这一眼是啥意思。”
林娘子笑的眼泪都跑出来了，看手边没啥东西能用，随手就把心宝的小板凳子扔过去了。
兄妹打小闹惯了的，林大郎随手接往，熟练的扔回来，一边还吐槽：“看到没？你们看到没！！别的姑娘都扔手帕子，我们木兰扔板凳子，心宝儿，听大舅的，可别跟你阿娘学。”
心宝大眼骨碌碌一转，乖巧点头儿：“大舅舅你就放心吧，心宝肯定会跟阿娘学的！”
林大郎完全没听出不对：“嗯，乖。”
一静之后，不止一人喷笑出声，满屋都是欢乐的气氛。
同样没听出来的，还有铁憨憨三哥哥，他道：“大舅你别管，心宝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个！！心宝儿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她想学文就学文，想学武就学武！！等心宝长大了，我的功夫就高了，到时候心宝在家里，我养她，想买啥就买啥。等到心宝七老八十看上了谁，敢不乐意我就去把他打乐意，实在不乐意就换一个，只要我一辈子比他功夫好，他就得一辈子对心宝好！”
几人更是好笑。
铁憨憨这几句话里头的槽点，真是说都说不过来。
元老爷子也在坐，他也没什么架子，听这些人说话，也不时的笑出来，却在不时的扫眼心宝。
听闻白骨生真的拜师了，他就一直在想这个事儿。
白骨生虽然心思单纯，在医术上的造诣却是没人能比的，所以，这绝不是单纯因为团子认识一个他不认识的草药，也不会单纯因为雁沈绝的激将和打赌，这一定是因为，团子身上有他觉得可学之处！！
古确有生而知之者，但大多只见于传说，他所见的所有天才，都只是敏以求之者，心宝会是生而知之者吗？
他是个寻根究底的性子，这团子身上有许多古怪之处，叫他忍不住琢磨。
元老爷子毕竟是混过朝堂的老狐狸，这观察十分隐晦，大概除了提前留心的二哥哥，所有人都没有察觉。
心宝更加没有察觉，她倚在唐大哥怀里，就像坐着一个人肉沙发，两只小脚脚晃晃悠悠，小手臂还被哥哥的大手托着，又暖和又软，不用她使一点劲儿，舒服的不要不要的，一边听着大家说话，不时的张着小嘴哈哈傻笑。
她忽然表情一凝。
她大眼眨了眨，看了看室中，在二哥哥身上略微一停，然后果断往下出溜。
唐大哥一把搂住她：“干嘛去？”
心宝吱唔了两声，唐大哥以为她要去方便，就牵着她的小手手出去了，就在门一开一关的时候，元老爷子分明看到，她牵着哥哥的手上了楼。
第279章 天才的世界
雁沈绝才刚写完信，见她上来，就伸手抱住她，心宝摇了一下他的手，雁沈绝立刻懂了，眼神微凝，抱着她进了房。
心宝小声道：“大石头！”
大石头上的字是：尸身忽然暴开，毒血有如漫天花雨，溅到的肌肤瞬间肿胀漆黑。
没有提到是谁，但幸好，如今有了画面，她看到有好多人，有沈二爷，还有霍云涛，都围在一个棺材旁边，有什么东西溅出来，而他们似乎快要昏厥了，身体正向后倒去。
雁沈绝一边细问，一边迅速写了下来，交给十九送出去，一边道：“别担心，那边我留了人，就是为了防备这种突发情况，我们用鹰传讯，速度很快，一定能救下他的。”
心宝点了点头。
唐大哥忍不住道：“这是什么人盯上他了啊！这一出一出的，连上络了都！”
雁沈绝皱眉道：“江湖本就多是非……而且这一次，对方明显早有预谋。听说朝天门中近日闹的厉害。”
心宝缓缓向后，靠进了唐大哥怀里。
她大大的眼睛半睁半阖，有一瞬间，好像站在虚空中，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然后，才缓缓，缓缓的恢复感知。
她有一种很累很累的感觉，好像练了很久很久的武，手脚全都酸乏不堪，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那种不上不下，无法形容的难受，让她有点点想哭。
很短的时间中，接连预知，就好像……又回到了她的小破车时期，感觉全身都运转不灵，怎么带都带不动。
可是与此同时，她脑子又格外的清醒。
沈二爷在她的心里，也许不及她的家人，但仍旧是她心目中极为重要的人。
能够让他避免厄运，或者救下他的性命，她十分欢喜，假如可以选，她也仍旧愿意这么做。
更何况不能选。
雁沈绝很快察觉到不对：“心宝？”
他有点儿慌，双手捧住她小脸：“心宝？心宝你怎么了？”
“没事，心宝没事，”心宝喃喃的道：“有点点想睡觉。小仙的的，你……”
她努力张大眼晴，胖乎乎的小手，抓着他的衣袖：“你别告诉别人，一会会就好了，求你了……”
坐在这儿，还能听到厅里的欢声笑语，久别重逢的两家人正和乐融融，她这么英明神武，她才不要在这个时候煞风景咧……
她大大的眼中全是企求，雁沈绝咬牙点了点头，她这才眼儿一闭，放心的昏了过去。
雁沈绝和唐大哥两人，同时霍然站起。
雁沈绝道：“我来抱。”
他直接抱着她，跃去了隔壁，白骨生把了把脉，啧了一声，道：“你们到底有什么毛病啊？人家睡个觉也叫我把脉？”
雁沈绝道：“她只是在睡觉？没有别的问题？”
白骨生看他表情，又仔细的把了把：“就是在睡觉！我确认！”
雁沈绝没有说话，有些无措的，看了看唐大哥。
唐大哥神色严肃，半天才道：“就算告诉他们，他们应该也找不到比白先生更厉害的大夫了，何况心宝坚持，那就先不要告诉他们了，等等看吧？”
雁沈绝点了点头。
两人又回来，把人送进她的房间里，玉如看两人都不走，就施了个礼，退了出去。
两人对坐沉默了良久，唐大哥忽然轻声道：“所以，心宝这样神奇的本事，对她……是有什么伤害吗？？”
雁沈绝没回答。
他静静的想了半天，才道：“之前，似乎没有。那日她做了有关我的梦，第二天完全没有不舒服，沈伯伯的事，之前也没有，第二回是她头一回在清醒的时候感悟到，你也在，她可有不舒服？”
唐大哥细细回想，摇了摇头。
雁沈绝道：“那问题是出在时间上，还是次数上？”
唐大哥道：“你等会儿，我叫二郎上来，细问问。”
前几次，一直都是唐二哥在的，他又细心，若有不舒服，他一定能感觉得到。
唐大哥快步下了楼，在楼下缓了缓，调整了一下神情，这才进了厅，笑着跟人说笑了两句，才招手笑道：“二郎，你过来，你妹妹找你呢。”
二哥哥也没多想，笑着站起来，道：“找我干嘛？我看这小没良心的，都快把我忘了，自打我回来，我想抱都抱不过来。”
一边说着，也就出来了，唐大哥按了按他肩，示意他上楼。
二哥哥愣了愣，神色微敛，赶紧上去了，雁沈绝把事情一说，二哥哥也把之前的事情说了。
两边情形一对，二哥哥道：“应该是时间。这前后不到半个月吧？”
雁沈绝道：“我也觉得是时间，短时间内感悟太多，可能会感觉疲惫。”
二哥哥道：“一个人重要不重要，能不能感知到，心宝明显是不能控制的。”
“对，并不会因为重要程度的不同而改变，所预知的，即便不是死局，也必定是影响至深的大灾。”
“所以在这个方面，没有办法。”
“是的，”雁沈绝沉吟：“但是练武，或者说心宝的身体变好，明显是有帮助的。”
“你的帮助是指平时？”二哥哥敏锐的侧头：“这神物的馈赠，可不止是这个。所以，你有没有想过，去帮助帮助这个‘石头’？”
雁沈绝道：“我想过的，我很早就已经放出人手，去寻奇花异卉了，但目前还没有收获。”
二哥哥道：“外行去找，就光辩识就要花一番工夫。”
“人多力量大。”
“对，人多力量大。”二哥哥抬起头，看着他，慢慢的重复：“人多力量大啊！”
雁沈绝想了想，缓缓的摇头。
二哥哥没有坚持，垂下了眼。
半晌，雁沈绝才道：“等心宝醒了再说吧。你要明白……”他没有说完。
两人都神色认真，眉头微凝，语速虽然不快，但每句话都信息量极大，又都十分重要，唐大哥坐在旁边，居然有一种跟不上他们的脑回路的感觉。
尤其是此时，两人无声的交流，明显彼此都知道彼此在说什么，但他，居然不知道。
在这样紧张的时候，他居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这，就是天才的世界吗？
第280章 你居然出卖我
其实，两人在想的是，假如说奇花异卉，会让大石头变亮，甚至从文字变成画面，那么石头肯定是“需要”这个的，那么找寻奇花异卉，就一定是一条正确的路子。
二哥哥说人多力量大，他想的是，借助元老爷子的力量。
毕竟，元老爷子这种身份，稍微透点儿风声出去，就肯定会有无数人为之奔忙。
但是雁沈绝所顾虑的是，元老爷子，他固然是一个大儒，一个好人，但同时，他也是一个政客。
当如此神异的东西为他所知，在不久的将来，可能会有一天，在他认为“必要”的时候，他就会把这个当成一种“利器”，去谋求他认为更有用的东西。
他不敢赌心宝在元老爷子心中的份量。
二哥哥当然不是不关心妹妹，但他与元老爷子处的更久，以他的了解，他觉得元老爷子不会这么做。
但雁沈绝所顾虑的，也有道理。
毕竟，人心从来都有轻重，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在他们心里，皇上都没有心宝重要……可是在元老爷子心里，皇上肯定是至关重要的。
这就是矛盾所在。
偏偏这件事情，并不是一件可以瞒着他的事情。
因为元老爷子做为一个帝师世家出身的大儒，且有重回朝堂之心，他做每件事情，都是要慎重的。
他所做出来的事情，有的是人等着做文章，文人从来事多，这就不是一件可以撒撒娇，求求情，他就能随意给你做了的事！！稍微一不小心，就是大儒失节，陷于铜臭；甚至是结交文人，图谋不轨！！
所以，假如想借助他的力量，就一定要跟他说清楚，他权衡之后，做好筹划，有了铺垫和后招，才能去做。
二哥哥解释给唐大哥听了，唐大哥啧了一声：“这也太累了。”
二哥哥笑了一声：“一辈子做农人也累，所累的方向不同罢了。”
唐大哥点了点头：“倒也是。”
三人正在说话，下头林娘子叫人：“繁儿荣儿绝儿心宝！下来吃饭了，你们四个躲起来干嘛呢？”
雁沈绝很喜欢林娘子这么叫他，眉头都松了松，可是看着床上的心宝，又不由得皱紧了眉。
唐大哥出去答应一声，又回进来，二哥哥道：“你叫玉如看着他吧，咱们都下去，要不然大家一看就知道不对劲儿。”
雁沈绝就把玉如叫了进来，三人下去，林娘子道：“心宝呢？”
二哥哥道:“早上叫他们闹腾的，早起了半个时辰，就一直打哈欠，我抱着说了会儿话，一低头睡着了。”
林娘子并没怀疑，笑道：“还真是，一大早这么多人闹腾的，我就想着心宝许是睡不好。”
几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进了厅，元老爷子扫了三人一眼，也没多说。
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午饭，雁沈绝飞快的吃完，就回了心宝房间，唐大哥和二哥哥两人，倒是耐着性子陪大家吃完了。
然后林家人就回去了，大家各自休息。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心宝这一觉，一直睡到晚饭时间还没醒。
这一下子，就连最粗线条的唐三哥都觉出不对了，跑上来看了好几遍。
白骨生也来把了好几回脉，连村医唐老叶也被请过来把了一回脉。
但不管怎么把，她都只是在睡觉，就像上一次一样，毫无异样。
所以，这还怎么瞒？根本瞒不住！！
心宝就这么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上午。
张眼一看天还是亮的，她还以为睡了没多大会儿，还挺高兴的，叫：“大哥哥，小仙哥哥！”
她爬了起来，下一刻，林娘子撩开了床帐子，看着她。
心宝一愣，大眼骨碌碌一转，四处找她的小仙哥哥，好决定是坦白从宽还是撒个娇儿。
唐青山也走了过来，问她：“心宝可有不舒服？”
心宝小脑袋直摇：“没有，就是……有点饿！！！”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咽了咽口水，点头：“很饿！！”
林娘子长吸了一口气，看着她，心里有一万句话要说，都不知道先说哪句：“我下去给你做饭！”
她快步走了，然后就只见忽啦忽啦的往里头进人，白骨生也过来给她把脉，心宝终于找着了雁沈绝，用一种“没想到你居然说话不算数出卖我”的眼神儿，谴责的看着他。
雁沈绝也不解释。
白骨生把完了脉，“还是没事，一点事儿都没有！也没有累着了或者多思多虑了，啥事儿也没有！”
“行吧！”唐大哥道：“醒了就行。心宝你也别怪小绝，我们倒是想瞒着，你一睡睡到第二天，我们倒是能瞒的住啊！！”
心宝：“……”
她默默的被穿好了衣服，被抱下楼吃饭。
二哥哥和雁沈绝对视了一眼，各自苦笑，然后一起去找了元老爷子。
事到如今，不是不能继续瞒下去，毕竟只要你瞒着，不遇到事情，旁人永远猜不到。
可要是遇到事情了呢？
之前怎么瞒，事到临头还是瞒不住的，甚至有可能是元老爷子自己遇到事情。
奇花异卉，沈二爷一直在找，白骨生也一直在找，但是这两人，都属于本来就一直在找的人，要是能找着，早就找着了。
而元老爷子的好处是，他所认识的阶层，是与这两人完全不同的，他能动起来，也许就会有意外的收获。
但是这个事情，跟元老爷子怎么说，说到什么程度，是个问题。
而，就在这个时候。
千里之外，沈二爷正带着霍云涛，缓步进入灵堂。
朝天门最厉害的就是屠龙刀法，所以，一直以来的规矩，就是接任门主的人，必须是屠龙刀法最强的那个人。
可是，屠龙刀法，它其实是一个极为壮阔雄浑的刀法，所以这个刀法能学的好的人，还真的大多数都是唐三哥这种直性子人。
这也就导致了，门主不擅长管事。
所以，朝天门一直以来的规矩就是，门主专心练武，不管事，会有一个专门管事的人做副门主。
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但就从沈二爷平素出手就可知，这个门派是非常富有的。利益趋动之下，一到这种门主更迭之时，还真是不大太平。
本来，沈二爷是门主，门中是他的师弟钟离敏在主事。
如今门中屠龙刀法练的最好的，是沈二爷的大徒弟雷洪，但他的师兄汤南和青娘子的儿子汤竟成，也会屠龙刀法，也不算差。
所以，他们就一直在筹划，先算计的沈二爷离开，又对钟离敏下了毒。
本来还算顺利，钟离敏中了毒，汤南顺利接手了帮务，谁知道没两个月，钟离敏就察觉到不对，找了个机会，当众翻脸，于是他们不得不对他动了手，又紧急去对付沈二爷。
第281章 尊敬和卖命是两回事
说是紧急，可他们认识沈二爷这么多年，对他极为了解，在决定要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就计划好了要如何对付沈二爷。
所以，并不仓促。
可是自觉得万无一失的手段，接连落空，沈二爷顺顺当当的回了总坛。
沈二爷为人豪侠，重情重义，在帮中威望甚重，他这一回来，本来犹豫的人瞬间倒戈，已经拉拢过来的人也后悔了。
青娘子还陷在沈二爷手里，汤南和汤竟成得了信儿，索性跑了。
如今，他们这是要狗急跳墙了？
沈二爷得了燕六报来的信儿，索性将计就计，准备一回就把帮里余下的钉子，全都起出来！！
这是帮中另一个长老卫四方的葬礼。
卫四方明面上说是意外，其实，显然也是不肯服软，所以才死于汤南之手，如今，他们竟连他的尸身都不放过！
沈二爷沉着脸迈入了灵堂。
暗里窥伺的汤竟成暗暗松了口气。
一大早就过来，这才符合沈二爷的性子，卫四方死的蹊跷，沈二爷不可能不亲眼看过，可如今尸身早已经成了一具毒尸，只要他伸手去掀棺盖，机关便会启动，他就算是再厉害，也绝对避不开！！
汤竟成暗暗捏紧了拳头，无声的喃喃：“对不起，沈师叔，我也不想这么做的，我本来没想杀你的……这是天意弄人，对不起……”
口中说着，他看着沈二爷的眼神，满是贪婪的光，他屏声息气的看着沈二爷进来，上香，然后，伸手去掀棺盖。
成了！！
汤竟成的脸上，展开了一个得意的笑。
下一刻，霍云涛拉住他手：“门主，等大家来了再说。”
沈二爷手一顿，然后，居然真的收回了手。
汤竟成险些破口大骂！！
却只能强忍着，继续看着。
也好，人多也好，一网打尽！！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人越来越多，帮里的长老坛主护法，能来的都来了。
一直到了近午，大家都上过香，沈二爷才道：“四方的死，大家有什么话说？”
顿时就有人道：“铁定是汤南那狗崽子下的手！！”
“对！汤南简直丧尽天良！多少年的兄弟，我竟是瞎了眼！！”
沈二爷由着他们骂了一会儿，便有人提了出来：“咱们得开棺看看！虽然打扰卫大哥死后英灵不妥，可是，万一能找着一些端倪，也好追查汤南背后那个用毒的是谁！！”
不止一人赞同。
然后大家终于聚在了一起，围在棺木旁边，数人满面悲愤，却也有不止一人，悄悄退后，甚至暗暗取出了兵刃。
而这里头，竟然还包括卫四方的遗孀！！
刚才大家提议开棺，她就只是哭，一声不吭，此时又悄悄退后……沈二爷心头冷笑，抬起手，打了一个不起眼的手势。
暗处的汤竟成正兴奋的鼻孔喷气，就觉得肩头一疼，他不在意的瞥了一眼，就见肩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针，而这根针上，竟隐约泛着青光！！
他惊怖欲死，就要惨叫，下一刻，就全身抽.搐，昏了过云。
而此时，厅里，大家齐望向沈二爷。
沈二爷上前一步，一把掀开了棺盖。
一瞬之间，又有几人迅速后掠！！！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棺中空空如也。
众人愕然之际，却听几声惨叫，众人急转身时，却见身后有数个同伴倒地，痛苦挣扎。
有人惊呼出声：“什么人！！”
沈二爷摆手示意稍安勿躁，一边上前一步，平静的道：“你们是在躲毒血吗？”
几人面色剧变。
是的，他们当然是在躲避毒血，他们全心防备前头，谁知道后头竟是突来了攻击！！
有人不可置信，挣扎着狂呼：“不可能！不可能！！”
沈二爷当然知道他们想说什么。
沈寿延一勇之夫，不可能每一次都走在你们前头？？
但这是为了什么，你们永远不会知道了！！
沈二爷向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直接摆手：“拖下去吧！！”
与此同时，
鱼塘村里。
二哥哥和雁沈绝才走了几步，就见唐青山朝他们招了下手。
两人对视了一眼，赶紧过去了。
唐青山冷冷问他们：“你们要去找元老爷子？”
二哥哥急道：“爹，心宝明显是需要奇花异卉，看心宝如今的状况，只怕不能慢慢来。所以我们才想跟师父说了，借师父之力。那又怎么能不跟他说出实情？若不说，将来万一有事，那，那就不好说了。”
唐青山看着儿子，半晌才道：“你有一碗饭，给亲人吃能活命，给你师父吃能叫他高兴，你选择给亲人吃，这是不是错？可会有人怪你？你师父可会怪你？”
两人齐齐一呆。
醍醐灌顶！！
是的，这件“利器”就算真的给了师父，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可这件事情，与心宝而言，却是怀壁其罪！！这甚至不是心宝一个人的怀璧其罪，稍微不慎，就有可能影响全家！！
尊敬和卖命是两回事！
而且，关键的，若自私一点，多为心宝着想，那么，若有一天心宝感知到元老爷子的灾厄，他们当然会告知元老爷子，那么，一来，亲身感受这样的神迹，才会叫人心生敬畏，同时，亲身承了心宝的人情，又有一个“恩”字打底，他行事会更加慎重。
这对于心宝，才是最安全的。
如此简单的事情，他们为何居然没想明白？真的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
唐青山冷声斥道：“一个个毛都没齐，胆子倒是大！这等大事都不跟大人说，就敢私自决定！以后遇事多想想后果！问问大人不是什么没面子的事情！”
他转身走了。
二哥哥羞愧低头。
通常半大少年遇到任何事情，都不爱跟大人说。
通常天才遇到事情，更习惯用自己的聪明来做决定。
可其实在很多时候，多听听长辈的话真的没坏处的，他们所想的，大多是他们这个年龄这个阅历所想不到的。
更何况爹爹他并不是一个寻常乡间老农，他曾走南闯北，见过多少世面，曾白手起家，做成诺大家业，哪怕如今归农，眼光见识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怎不叫人羞愧。
二哥哥看了雁沈绝一眼，想跟他交流一下感想。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漂亮的小少年微微歪头，眼底一片温暖，嘴角的浅笑颇有几分满足。
不用猜他都知道，他想的是，原来被父亲骂，是这种感觉呀……
第282章 这就是政绩啊
心宝吃完了饭，找了一圈儿没找着她的小仙哥哥，想了想就去隔壁找她大徒弟了。
过去一看，元老爷子，林老镖头和四哥哥都在，白骨生正给四哥哥检查着腿，元老爷子两人坐着说话。
大冬天坐板凳又硌又冷，心宝自来熟的坐到了林老镖头膝上，他昨天吃过午饭就回去了，不知道心宝昏睡的事情，摸了摸孙女的胖下巴：“心宝刚起来？”
“对呀，”心宝道：“本来想练武的，结果小仙哥哥不知道去了哪儿，害的心宝都没法练，唉！”
林老镖头笑道：“要怎么练？外公陪你练？”
“那可不行，”心宝骄傲的道：“心宝走的可快了！”
林老镖头笑道：“没事儿，走的快外公也跟的上。”
心宝道：“外公，我才跟你说不能累着，你当时都答应了，现在是不是又忘了？”
胖团子小脸严肃，谴责的瞅着他。
林老镖头：“……”
他失笑道：“是外公错了，心宝别生气。”
然后元老爷子放下茶杯道：“这还不容易，外头不是有梅花桩，你绕着梅花桩子自己练，然后让你外公给你查着数，练够时辰不就行了。”
要不说文人狡猾呢，主意就是多！
心宝一想也行：“那好吧。”
于是几个人出来，又从唐家后门出去，心宝就真的呆兮兮绕着梅花桩走，林老镖头站在桩上，慢慢的打了一套拳。
他是学武之人，这种纯粹就是活动筋骨，所以心宝也没有阻止。
而且林老镖头高大威武，又是走惯了桩子的，看也不用看，就跟脚心长了眼睛一样，一迈步就是一根桩子，一举一动，架势十足，大手一拉一平的时候，真的特有那个高手的架势。
心宝边甩开小胳膊走，一边吹彩虹屁：“外公，你可太厉害啦！你肯定比沈伯伯都厉害，你打的可比沈伯伯好看多啦！”
林老镖头被她逗的直笑：“外公这个，只是花架式，可比你沈伯伯差的多了，你沈伯伯的厉害，得等你长大了，学武入了门儿才能看的出来。这就是人家说的，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了。”
两人说话的空儿，元老爷子也在溜达着四处走，还进几个暖棚看了看。
如今，心宝种的几个棚子，不管是药、是花，还是葡萄，都已经长的蓬蓬勃勃，哪怕是个门外汉，也能看出明显不同，相比起来，菜棚子就显得十分的平常。
唐大哥一天天的过来掀草垫子，落草垫子，随口打了声招呼。
元老爷子道:“暖棚这个法子，可要保密？”
“不用吧！”唐大哥道：“我们连村里人也都教了，没什么好保密的。”
关键是不管菜还是果子，他们就算是不教，也卖不到远处去，所以就无所谓了。
元老爷子点了点头：“哪天你写一写，我让若虚上书圣上……此法若能推广，当是天下百姓之福。”
唐大哥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好，要不我带你去村里人的棚子里看看？”
“可，”元老爷子道：“那就劳烦了。”
“诶！”唐大哥摆手：“您老可千万别跟我客气，稍等我一会儿，我把这些草垫子掀完。”
元老爷子笑着点头，唐大哥快手快脚的掀完了，就陪着他出去了，因为方法当时都是教了的，这会儿有不少人也正在掀草垫子，再说菜地都在近处，吆喝一声就都来了。
元老爷子一一的看过。
相比起来，自然是唐家的最好，比旁人家都高一截子，但其它人家的也不错，关键是，这大冬天的，菜只要能长出来，就是难得的。
不少人不敢跟元老爷子搭话，悄悄的跟唐大哥打听：“伯爷这是住在你们家了？”
“是，”唐大哥道：“过来过年。”
“哟，改天我们杀了年猪，过去看看你们，也沾你们一点子福气。”
“别，别，端午叔公和族长都送过来了不少，元家也拿来不少，实在吃不了了，再说了，”唐大哥看看元老爷子，一副掏心掏肺的架势，悄声道：“伯爷是个做学问的，要的是清静，我二弟他们也都要念书，说是要闭门谢客什么的。 ”
他一副“你们懂得，别叫我们为难了”的样了。几人虽然可惜的慌，仍是只能应了。
那边，二哥哥两人找元老爷子，先是找到了元家，没找见人，又找到后头，也没找见人，来回几趟都走了两岔儿去，索性也不找了，回家等着。
一直到近午时分，他们才回来，一路说着话。
进了门，唐大哥就跟他爹说了，二哥哥一听，不由击掌：“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来写吧！”
唐青山正不待见儿子，直接道：“你知道什么，念你的书去！绝儿写。”
二哥哥：“……”
他只能叹了口气，雁沈绝倒是很高兴，他当时就在，本来就都知道，他又是一个过目不忘的，直接拿了纸笔来就开始写。
写完了唐青山看了看，居然没有什么好补充的，所有要点全都写进去了。
元老爷子也看了一遍，然后直接叫人送去给梁若虚，梁若虚自然知道怎么做。
从公来说，此法看起来寻常，却真真儿不是小事，它确实关乎天下百姓。
从私来说，但凡关乎民生的，就是明晃晃的政绩，梁若虚贬谪到此，却能献上此法，造福天下万民，那就是复起的筹码。
而且，对于唐家人来说……因为这个法子，是落在唐青山头上的，这就无形之中，合了当初二哥哥的计划，身为唐三水的兄长，形象越光明越好！
他献出此法，皇上哪怕赏下来一片儿布，都是一道免死金牌！！
唐大哥问：“那陈本善不会使坏吧？”
元老爷子哧笑一声：“他敢！”
说完了，他又给他解释：“他是一省上官，这种事情，对他也有益处，他不会，也没有必要使坏，就算若虚是一个普通县令也是一样的。更何况，若虚不是没根没蒂的，消息永远比折子要快，所以他也不敢，这种事情是挡不住的，所以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搭个顺风车。”
第283章 过年了
梁若虚得知此事之后，特意过来了一趟，亲眼看了那些蔬菜的长势。
看他满面笑容，二哥哥也算是深刻理解了这件事情的“意义”，这就是政治敏感度的问题了，反正他起初是真没察觉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所以，他要学的事情还多着呢。
然后梁若虚师徒商量了一下，索性由元老爷子出面，先给明霈帝写了一封信，同时由梁若虚上了折子。
明霈帝十分勤政，封印一般在临近小年，十九到二十一，开印一般在初九左右，所以这个折子，算着刚好可以在开印的时候递上。
因为这是一个喜事，所以，就算朝上的人也乐于推动，毕竟大过年的，皇上高兴了大家都高兴。
转眼就要过年，大家都很忙。
雁沈绝也很忙。
这主要是因为，林娘子拿儿子们给她买的那一根粗粗的丑钗去城里卖了，换了一支步摇，摇呀摇的漂亮极了，然后心宝看到了，羡慕的不要不要的。
就是这个羡慕的小眼神儿惹了祸，雁小郎看到了，就非要绣娘给她做出两个漂亮的小发髻来，而且上头也要有东西摇呀摇。
心宝现在的头发有一点像波波头，将将过耳，所以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好在折腾了绣娘两天多之后，终于做了出来。
仍旧像以前的逍遥巾，是一个小罩子，有个小细绳，绑在她的小辫子上，绑好之后有一点像双螺髻，但是在发髻的上头，用略硬的布料做出了一个花苞，花苞里头有几个小穗穗垂下来，在发髻边摇来摇去，巨美巨灵巨活泼巨可爱！！
哪怕之前心宝还在想其实差不多就行，她也不是什么讲究人……但在看到成品之后，她想说，不！我就是一个讲究的美女！
心宝喜的见牙不见眼，对着镜子照了半小时还在照。
雁沈绝也很开心，每次打扮团子，看她喜欢，他都会很开心。
听着下头嘻嘻哈哈，心宝恋恋不舍的把发髻解下来，准备到年初一再戴。
林娘子这会儿，正和林家几个人在下头贴窗花。
二哥哥如今的字也拿的出手了，拿了笔墨来，裁了纸写对联和福字，福字每一个门都要贴，暖棚上也要贴，所以要写很多。
而且，乡下人历来有一个习惯，哪家有读书人的，年三十乡亲们会来找他讨个对联福字什么的，肯定也会有人来他们家讨。
所以二哥哥直接把桌子搬了出去，就在外头写了，谁来就送他们一副对联两张福字。
雁沈绝看人这么多，就出去替了他一会儿，好在历来的风俗，年三十过午就不出门了，所以到中午，就把人都打发走了。
心宝忽然想起来，出去叫了白骨生，给大家把了个脉。
唐青山的参酒已经喝了接近三个月，身体已经完全调理过来了，二哥哥的药也喝了五个多月，身体也差不多恢复了，这两人都可以直接停药了，后续食补就可以了。
四哥哥的腿，如今慢慢走根本看不出瘸，但还要再喝月余的药，林老镖头虽然才喝了几天的药，但辅以针灸，脸色也明显能看出缓和，胸口不觉得闷胀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走，心宝开心的咧着小嘴直笑，大家也都挺高兴。
元摇初现在是孩子王，带着双胞胎和新加入的林兴桥跑来跑去，大些的孩子都在厨房里帮忙。
过年在民间是非常隆重的，这边要卤肉，熏鱼、炖鸡；还要炸肉丸子，面叶子，藕夹、糖糕；还要蒸馒头，蒸枣糕，包肉馅素馅的水饺。
别看唐青山和唐大哥长相刚毅，其实两人都很会包饺子，雁沈绝如今很亲近唐青山，一进去，就搬了个凳子，坐在了两人身边，学着包饺子。
二哥哥今天也没有念书，和林兴松、林兴柏在旁边给藕夹里头放肉馅；唐四哥蹲在地上，一点一点揪着鸡身上残余的小毛毛；唐三哥力气大，如今力气更大了，所以在林娘子的指挥下，一脸无奈的揉着巨大的一坨面……
心宝走来走去，挑选了一个力所能及的活儿……玉如在擀面皮，到时候要切成斜方块儿，中间划一个口子再掏过来，就是面叶子，心宝就做了这个掏面叶子的工作。
小胖手儿也就只能干这个了，雁沈绝说，让她每天拿筷子挟豆子来练手的灵活度……但她现在，挟花生还老掉！！
唉，任重而道远！！
大家说说笑笑，那边两个厨娘守着两个大锅，一边炸甜的，一边炸咸的。
双胞胎几个人跑了一大圈儿回来，在泉水里头洗了一把手，抓起一个藕夹就吃，咸香飘过来，心宝也馋了起来，拍拍手过去拿了一个面叶子。
玉如也是会武的，擀的面叶子很薄，还加了羊奶，一过油冒着一层面泡泡，又甜又酥又香，心宝吃的眼儿都眯起来，然后她去厨房拿了个小簸箩，拣了几个在簸箩里，转来转去的喂给家里人吃，一人咬一口，两三个人就吃掉一个。
唐大哥咬了一口之后，雁沈绝也跟着咬了一口，这种跟别人分享同一个食物的事情……对他来说，还真是一个新奇的体验，想像中应该很嫌弃的，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就像放了一杯蜜糖水，又甜又暖，开心的直冒泡泡。
一般过年就是这样的，做菜的时候，孩子们就尝饱了，晚上只有大人正经吃饭。
唐家提前就买了酒，还给女人买了果儿酒，大家都倒上酒，痛痛快快的喝了一顿。
大年初一一大早，心宝就穿上了新衣裳，因为不能穿红，所以她穿的是蓝紫色系，裙子做出了雀尾花样，配着同色的小发髻，同色系的小绣花鞋，漂亮的不要不要的。
林娘子今天也打扮的很漂亮，她平时很少梳高髻，今天却梳了高髻，插了步摇，戴了耳铛，真真的明眸皓齿，光艳逼人。
今年家里算有丧事，不能去别人家拜年，别人也不能来他们家拜年，但是家里人多，娘俩牵着手儿走了一圈儿，就收获了一箩筐的赞美。
一家人过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新年，一直到过了十五，请来的周秀才和娘子赵氏过来了。
夫妻俩四十许年纪，面相都十分和善，两边商议了一下，月钱暂定了二十两银子，另外，除唐家族人之外，其它那几族的孩子若要来，每人的束修是二百钱，这部分银钱是直接给先生的，若有这几族之外的孩子想来学，能收到多少也是先生自便。
这算是一个正常价儿。
虽然普通私塾学生束修高，但帐不是这么算的，因为若是按那个价儿收，这些孩子有九成九是不会来念书的。普通秀才若是去一户人家做先生，一般来说月钱也就十两左右，便宜的四五两都有可能。
关键食宿柴水什么的都不用自己操心，所以周秀才也挺满意的。
把周秀才送去老宅，唐青山出来的时候，唐招弟就站在胡家门口，眼泪汪汪的拧着衣角：“大伯……”
她脸上写满了我好可怜呀，但唐青山并没看她，只点了点头：“嗯。”
看他就这么走了，唐招弟的神态迅速变的怨恨，咬牙切齿的诅咒：“不得好死！！”
唐青山回头看了她一眼。
唐招弟脸色一僵，急想再转个笑模样出来的时候，唐青山已经走了。
唐青山去找了唐端午，把订下的这个束修跟他说了，然后又道：“一会儿咱一块去老族长那，商量商量做生意的事儿。”
唐端午一喜，急道：“成，成！”
第284章 第六味
过年这几天做炸菜，有不少都是用的花生油，还给梁若虚也送了一些，让他也尝尝。
元老爷子和梁若虚，对这个花生油也是十分赞赏。
假如说暖棚的意义，是可以让许多百姓，在农闲时刻多一项生计；那么，花生油的出现，则相当于生活中多了一“味”，就好像菜有酸甜苦辣咸，这些味道，起初也不过是源于一种种植物。
所以，这仍旧是一项非常重要和非常讨喜的事情，可以留待来日，在合适的机会报上去。
也所以，这个事儿要好好办，办周全，办漂亮。
为此，元老爷子还给他写了招牌，非常朴实的“唐家花生油”，没有任何的花哨。
唐青山回去提了一小罐花生油，叫了唐四哥一起，去了老族长家。
这两个人，或者说两家人，是唐青山满村儿挑出来的最满意的两家，人也靠谱，家人也靠谱。
去了之后，把事情一说，两人就十分欣喜。
老族长连连的道：“青山，你要如何，直接说，你是行家，我不大懂这些事情，我全听你的！我虽老了，但我家的有忠、有孝几个孩子，还算听话，你尽管吩咐就是！”
唐青山平和的讲解：“我想着，先在村里找个地方，建一个工坊，然后找些人手……”
老族长家，算是有一些余钱，但也富不到哪儿去，拿出几十两银子顶天了，唐端午只怕连二十两也拿不出来，各人的情况是明摆着的，所以唐青山直接说了，唐端午出一成，老族长出两成，余下的七成他来出。
因为唐端午拿二十两比较为难，所以他可以借给他十两，到时候分红利的时候扣出来就是了。
这样就相当于唐端午出二十两，老族长出四十两，三家合计出二百两。
到时候老族长家就是唐有忠和唐有孝，唐端午家是他和儿子唐多谷，换句话说，唐青山会把事情都交给这四个人去做，把这四个人培养成优秀的“管事”人才，同时从中间挑出合适的人来做帐房，当然了，同时也把唐四哥培养成优秀的“管理”人才。
各取所需，双赢。
唐青山把事情交待的清清楚楚，老族长和唐端午也十分感激。
毕竟，对他们来说，能管理这么一间大工坊，不管干什么，都是大前程了，他们不贪心。
唐青山看两人的神情，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情。”
他把元老爷子和梁若虚的表现，挑着他们能理解的说了说，两人都有些惊喜。
唐青山又道：“因为榨花生油，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事儿，所以我的意思是，咱们一开始就把货备足，多做一些，卖的多些，远些，到处都铺上，先叫大家心里有这么个影儿，别的人就算学了去，人人都认咱们的唐家花生油的时候，咱们还是不愁卖，这个短时间会压些银钱，但长远看却是有好处的……如今我只问你们，到时候若需要加银钱，你们是要跟着我加，仍旧是出一二，还是只出这么些，余下的我自己来？”
两人都沉默了。
这两人都是聪明人，但没做过生意，也都得琢磨琢磨。
不追加，那不就相当于从头到尾，唐端午只出了二十两？老族长只出了四十两？他们哪怕没做过，也知道这么大一间工坊，这点子银钱不当事儿的。
那就成什么了？那就等于他们占的份子钱越来越少……到时候分钱也会少。
老族长道：“若是加，咱们手上没有银钱咋办？”
唐青山道：“就按我跟端午叔刚才说的这么办。”
老族长恍然点头，追加银子，他们出不起，唐青山可以借给他们，到时候从分红里头扣下……这样一来，其实是很稳妥的。
而且，他们虽然没见识，但元老爷子和县太爷可不是没见识的人！唐青山更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老族长第一个想明白了，道：“追加！我就出二！！”
“我也追加！”唐端午的眼睛，几乎有些直勾勾的看着他：“青山，咱索性从一开始就把银钱备足！！我不懂做生意，但我信你！我不会看差了人！！我与你借四十两，我出五十两！咱一开始就把货都备足！！青山，我说一句不吉利的话，假如真的赔了，我砸锅卖铁也还上你这银钱，不会叫你一个人担的！我不是那种赔了就赖帐的人！！”
老族长沉吟了半晌，笑道：“端午还是年轻啊！有锐气！那，那也行吧，我老头子也拼一回！青山，我也与你借五十两，我出一百两！”
唐青山笑着应下了。
然后唐青山跟他们说好了，明日过来签契书，然后挑地方，到时候唐有忠和唐端午都跟着他，一路学习，也一路记帐。
从老族长家出来，唐青山问唐四哥：“你看出什么来了？”
唐四哥这会儿还有些激动，平息了一下心情，才道：“我觉得爹说话，是一步一步的，盘算好了的。”
他在心里络了络，半天才慢慢的道：“就是先跟他们商量了个差不多，然后才开始提银子，然后再提出元伯伯和梁大人，他们信的更实了，再慢慢的往上加……”
他觉得他看明白了，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但是要叫他总结，他一时还真说不清楚。
唐青山点了点头。
小四郎虽年轻，但确实有天份。
他就细细的给儿子讲解：“其实，我从一开始，心里计划的钱数就是五百两，但我直接说，他们必定畏难……所以我要徐徐图之。我起初说的这个钱数，就是他们肉痛，但能拿出来的钱数，这个程度才刚刚好。但即便如此，我在这之前，也是说了许多的。”
唐四哥恍然点头，“对对，你在这之前，就把怎么干，干出来是什么样，怎么卖全说了。这样，这样他们就知道钱花到什么地方，能整成什么样子！”
“对。”唐青山道：“说的越清楚，他们心里就有了一个样儿，在我说的这个时候，他们就已经预备好要一起做，所以这个样儿，在他们心里，就是他们自家的事了，那之后出的银钱，哪怕肉痛，他们也不会不出。之后，就是你说的，我提出伯爷和梁大人，再把银钱加码，他们也不会不跟，且他们就算不跟也没什么，对我来说也很好。”
他顿了一下：“不过最后两人的表示，说明他们是真的想明白了，好的坏的都想明白了。”
第285章 大好的机会
唐四哥的眼晴亮亮的：“说明他们聪明又厚道，说明爹没有选错人！”
“对，”唐青山难得欣赏，拍了拍儿子的脑袋：“但是，盛儿，其实这个工坊，起初投的钱，不需要五百两，我之所以要到五百两，是因为出这么些，才能叫他们十分上心。你仔细琢磨琢磨，回头告诉爹，为什么不需要五百两。”
唐四哥默默点头。
心宝和玉如在屋顶上晾衣服，就看到两人说着话回来，心宝大声道：“爹爹！！四哥哥！！”
两人一齐抬头，摆了摆手。
唐青山进了门儿，心宝在房顶张手：“爹爹，爹爹抱！！”
这两个平顶屋都矮，唐青山伸手一接，心宝就跳了下来，正好接了个满怀，笑眯眯的搂住了爹爹脖子。
唐四哥笑道：“难得，居然没跟你的小神仙哥哥在一起。”
心宝立刻道：“嘘！”她指了指二哥哥的房间，悄声悄气：“他们在学习。”
二哥哥就歇了年三十那一天，就连年初一都在认真念书，然后这两天雁沈绝也开始去看这些科举用书了，二哥哥还问他：“你也想考？”
雁沈绝道：“我在犹豫。”
梁若虚没跟他说晏长戚逃狱，以及于氏也失踪的事儿，但是即便那家人还在，考个秀才，应该还是不会有人在意的。
雁沈绝道：“其实我是在想，考上几回，不管中不中，跟这些人结交一下，到时候不是会有文会吗？我写了几首诗，想到时候放出去。”
二哥哥瞧了瞧那诗，其实还是在钓鱼，表示想找世上难得一见的异花异卉什么的。
二哥哥无奈的道：“你确认你会结交人？”
雁沈绝道：“不然你有别的办法？”
还真没有。
所以这几日雁沈绝也在临阵抱佛脚，偶尔两人也会一起写了文章，给元老爷子看。
元老爷子稳的住，反正拿过文章来他就看看，讲讲，别的半声都不问。
所以平时心宝就跟玉如或者大白玩儿，或者家里谁在跟谁玩儿。
唐青山把闺女抱进小花厅，守着炉子，两手攥着她的小手手，慢慢的捂热，心宝暖合过来了，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爹爹脚边，开始一个一个的捡花生，练手的灵活。
唐青山静静的看着。
唐四哥也呆呆的看着，其实脑子里还在想，然后道：“爹，我不太懂，不需要五百两是什么意思？花生市价二十五文到三十二三文一升，那一百两就能买三四千升。一斤花生按着能出三两半油算，一万斤就是三千五，十斤罐能装三百五十罐……也就是说，一百两银子全买花生，最后合出来，也不过才一百几十罐油，并不多啊？”
唐青山点了点头：“是不多，我的想法里，真正开始卖的时候，我们就至少要有五六千罐的量。”
“爹，”唐四哥看着他：“我不懂。”
唐青山道：“我最后跟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
唐四哥愣了下：“最后……你说只有出这么些，他们才会更上心。哦！！”唐四哥道：“我懂了！我懂了！这周边都是种花生的，你是要让他们出花生！！”
“对，”唐青山道：“进工坊，有工钱，但要进工坊，就要出花生，就光咱们村里，就有多少花生？老族长自然有法子让大家先出的，不然叫他们来有何用？”
唐四哥觉得亲爹这话，莫名有一股奸商味儿，但他没敢说，只默默琢磨。
唐青山续道：“起初，让这些人出了东西，他们才会觉得，这是自家的事儿，他们自己就会上心，当然了，在我们来说，只是几十升花生，但是在他们来说，就是口中粮，所以这也会叫这些人，上心太过，指手划脚……”
“我懂我懂，”唐四哥道：“这才正好磨练我们这些人，让我们学会一些管人的门道，对不对？”
唐青山嘴角弯了弯，没有说话。
唐四哥继续琢磨，越琢磨越觉得，做生意真是有意思，每一句话都是门道。
心宝瞅瞅爹，又瞅瞅哥哥，觉得并没有他发挥的余地，只能默默低头……我还是捡花生米吧！
唐青山点了点闺女的小发髻，低声道：“要如何卖个开门红，也得好生琢磨琢磨……”
这个我懂！
心宝大眼卜灵卜灵，都是没做过生意的乡下人，只有卖个开门红，大家才会有信心，才会觉得前程光明，干劲满满！！
所以就说嘛，四哥哥现守着爹爹这么一个明师，何必舍近求远，拜林家人为师嘛！
三人一时安静。
外头，不时有双胞胎的嘻闹声传来。
从明天开始，小五哥和小六哥他们都要去念书了，一个个正在进行最后的狂欢。
外头忽有人急步进来，一步冲到了花厅，见了心宝，就道：“心宝，主子爷呢？”
顿了一顿又紧急改口：“少爷呢？”
心宝下意识的指了一下二哥哥的房间，十九一翻身跃了上去，敲门道：“少爷！！”
雁沈绝道：“进。”
十九进去，看只有二哥哥在，就直接禀报：“少爷，才收到信儿，说是沈二爷被官府抓了。”
雁沈绝有点吃惊：“什么？”
十九道：“当时他不是抓了那个青娘子，和那个汤竟成，但是跑了一个汤南，这个汤南，不知道怎么跟官府勾搭到一起，那边朝天门正议事呢，官府就去抓人了，然后沈二爷阻住了旁人，没有抵挡，就由着官府抓走了。这是昨天下午的事儿。”
这就是当时沈二爷说的那话了，通常官府不敢这么做，但真的这么做了，江湖的应对也很为难。
雁沈绝皱眉：“他明知对方不怀好意……”
二哥哥抓住他：“先等等，”他一手抓住他手：“先跟师父说！！”
这是一个机会，梁若虚想要“进入”江湖，或者说想打开一个门，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但是要快！要快！
不然，让沈二爷用江湖人的手段出来，那就坏了，对他们，对沈二爷，全都不是好事！！
第286章 这就是我的条件
十九说的时候，就没有背着人，元老爷子也模糊听到，细问了几句，他略一沉吟，忽然说了一句话。
他道：“你们想找奇花异卉，我可以帮你们，条件就是，你们带着心宝过去。”
二哥哥和雁沈绝都诧异了。
二哥哥纳闷的重复：“带心宝去？让她去做什么？”
“不做什么，”元老爷子道：“我与沈寿延本是好友，我叫摇归过去，心宝也要去，其它人随意。”
二哥哥还想说话，元老爷子摆了摆手：“这是我的条件，不是在跟你们商量。”
二哥哥没再说话，看了雁沈绝一眼，两人就出来了，唐青山站在院中，朝上看了过来。
元老爷子的意思很明显，他看了雁沈绝的诗，晓得他们需要奇花异卉，所以，他可以帮忙找，不需要他们用任何秘密来交换，但是条件就是，这一次去救沈二爷，心宝要去。
这件事情并不危险，带心宝去也没什么，就是累一些，只是他们都有些不太明白，元老爷子这是为什么。
但是不管为了什么，他说出来了，就不可能收回去。
关键是他们等不了，江湖人对抗官府的手段很简单很粗暴，要么劫狱，要么杀官，让他们做了，那就完了。
于是很快就决定，元大哥、雁沈绝、唐三哥，林娘子和心宝去。
是的，没人放心这些半大孩子自己带着心宝过去，所以林娘子决定要去，唐青山也没有阻止。
心宝并没有听到他们的交谈。
因为她在屋里拿着筷子捡花生，这也是一种学习，团子对于学习还是很认真的。唐青山出来的时候，还按了按她脑袋，她就乖乖的继续捡花生了，根本就没去听他们说话。
只是在他们商量好了之后，雁沈绝过来问她：“我们去救沈伯伯，心宝也去，好不好？”
心宝下意识就点头答应了：“救沈伯伯？好！！沈伯伯怎么了？”
一行人当天就上了路。
朝天门总坛在南阳，从这儿过去，至少需要赶个三天三夜的路，考虑到带着心宝，时间还要久一些，雁沈绝提前传讯给了燕六，让他阻止这些人的过激行为。
事情传出去，近处的人肯定先到，所以需要有人在那儿先镇着场子。
对心宝来说，整个人都糊里糊涂的，她莫明其妙就被抱上了马，而且还一天两天的老是不到！
林娘子用了一块很长的布，打横系到背上，把她系在身上，团子的感觉，就好像被包在蚕茧里一样，不冷，也不太颠，而且晚上会上马车，慢慢的走，头一天晃的有些晕马，迷迷糊糊的老想睡觉，后来就适应了，还能跟阿娘聊会儿天。
唐三哥倒是想带带妹妹，可他虽然力气大，但骑术并不精，还真带不了她。
而就在他们紧急赶路的时候，不少人已经聚到了朝天门。
沈二爷为人豪侠，有不少知交好友，而且汤南这个作派，这分明就是不讲武德啊！这就犯了众怒，所以大家都急急赶了过来。
不止一人道：“趁夜咱们劫了大牢，把沈兄救出来就是！”
如今朝天门内卷，长老死的死，中毒的中毒，叛逃的叛逃，倒是霍云涛暂时主事。
他早就得了燕六的信儿，急阻止道：“诸位，门主要是打算得罪官府，那当时就直接吆喝咱们上了！在咱们的地盘儿上，要是打算动手，还能叫几个鹰爪子拘了？门主就是不想闹僵，所以才跟着他们走的！！”
“可要是狗官跟汤南那龟孙子勾结，那只怕又会施展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啊！”
“对啊，在官牢里，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霍云涛道，“诸位别急，我们门主也有几个朋友的，先从官府那边设法，看能不能把人救出来。”
有人道，“官府到底是用的什么罪名？”
霍云涛苦笑：“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罪名呢！当时来拿人的时候，只说是牵扯到了一桩杀人案！”
有人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些狗官，向来惜命，虽然看不起咱们，但也向来不会轻易跟咱们对上……这是为了什么，才胆敢来拿一门之长？”
“还用说么！”一个叫郭动的人道：“若是威胁，沈兄不比汤南厉害？所以不是威胁，那一定是利诱了！汤南在门中待了这么多年，这会儿老婆孩子都落在了你们手上，这估计是舍出全部家财，买的狗官铤而走险了！”
“对，”不止一人道：“郭兄这个猜想，只怕有八成准儿。”
郭动道：“但是云涛，你又有没有想过，若当真是如此，那么，官府迟迟不开审，又迟迟的不公布具体的罪名，这，其实就是在等你们的‘表示’呢！！”
霍云涛叹道：“郭大侠说的没错，钟离长老也这么说。我们想去见门主，官府只说暂时不让见，大家都猜着是这个意思。”
郭动道：“那你们……”
霍云涛道：“诸位，我们不是舍不得银钱，但，你们听我一言……我们门主，与景行伯爷相交莫逆，如今，我已经把信儿透给了景行伯，景行伯的人，正往这边赶，等他们到了，若是能用他们的法子，把门主救出来，岂不是胜过咱们冒险越狱，之后亡命天涯？我们门主之前都有了金盆洗手之心，他是万不想临了临了，背个罪名的。”
大家不由得一顿。
然后有人道：“景行伯，听闻倒是个率性之人？但他们这些读书人，不是向来看不起咱们草莽吗？”
“没有，”霍云涛道：“伯爷是个洒脱之人，与我们门主关系很好，而且，有个巧事儿，伯爷的弟子，与我们门主新收的弟子，是亲兄弟，所以关系就更好了。”
这么一说，大家就暂时消停了。
这就是江湖人的特殊之处了，也是二哥哥想让梁若虚明白的那个道理。
像汤南，与官府勾结，反过来害江湖中人，哪怕这个江湖中人是他的灭门仇家，这个做法也仍旧不被江湖人待见，因为你坏了规矩。坏了规矩，受害的是所有人。
但像沈二爷，与大儒或者大官交朋友，甚至在他有难时，大儒会赶来相救，也就是说，没有看不起，是“真心”交朋友，那在江湖人看来，又是倍儿有面子的事情，他们会“士为知已者死”，会倾命相报。
第287章 欲加之罪
人陆续赶了过来，也不止一次试图去大牢见人，但大牢就是不许见。
倒是有几个擅长潜伏的人，晚上去探了探，有人探到沈二爷还在大牢之中，而且回了一个哨声表示安好。
而此时，按察使田大人此时，正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他的确是收了汤南的银子。
他爱钱，但他不傻，朝天门多大的威名，他敢招惹么！他怕他有了银子也没命花！！
可就在这个时候，上头透了信儿下来，叫他假装拘押沈寿延，然后闹将起来，扣他们一个罪名。
本来，这对他来说，也就是死几个小兵子的事儿，正好两全其美，所以他就心安理得的收了汤南的银子，然后派了人过去……
为了做戏做全，他并没跟这些小兵子说实情。
万万没有想到，沈寿延并没有抵挡，居然真的跟着小兵子回来了！！
等他知道的时候，人都已经进了大牢！
这才真叫个骑虎难下！
他赶紧派人去报信，上头又说，让他扣着人，不要放，好引得这些人来劫狱！到时候仍旧可以冲突起来。
田大人都快急死了，他怕这些无法无天的江湖人，来劫狱的时候，会把他也一起给杀了！
这几天他连按察使司都不敢回，也不敢回家，就四处躲着，可没想到，江湖人一拨一拨的过来，却根本没有人过来劫狱！
他又担心他们来，又担心他们不来，真的是煎熬极了，等了两天，实在忍不住，又叫人报了信儿过去。
然后上头明显也暴躁了，直接道：“他们不劫，你不会自己找几个人来劫吗！！”
田大人醍醐灌顶。
他真是被朝天门的恶名给吓懵了，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想到。
其实，很简单，上头的意思，就是要给朝天门扣一个谋反之类的罪名，然后好师出有名，派人诛杀。
只要弄懂了这个目的，那事情不就很简单了？
他们真不来，那他不会找几个人假装劫狱，然后把罪名扣到他们头上吗！！
真是傻了，傻了！！
他精神大振，快步出去吩咐。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从廊下走过的时候，柱子上有一道黑影，蟠龙一般一绕一闪，一道极细微的亮光闪过，把小纸团从他的袖袋中勾了出来，田大人全无察觉。
又在他找到心腹，吩咐下去，而心腹又找到了人，暂时进入一间院子，乔装改扮好，只等夜半出手之时……
外头忽然多了几道人影。
然后，毫无防备，战斗力也并不强的假江湖人，就被真正的江湖人包了饺子，连什么人都没看清，就被拖走了。
这位田大人也确实天真，他明明知道他们的厉害，又抓了他们的人，居然还敢有这么多小动作……真当他们是死的了？他们难道会对他们这么放心，不派人探查？
一伙真江湖人回到朝天门，一个个真是气急败坏。
有人道：“幸好！幸好沈兄当时没有动手，不然岂不是中了他们的奸计！！”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为什么非要给朝天门扣个罪名！！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有人在旁人搀扶之下，慢慢的从内室走出来。
他约摸二十许年纪，面色苍白，两边眼角都是垂垂的，睫毛长长，眸光温和，整个人温雅极了。
这是朝天门的副门主钟离敏，他年纪虽不大，却是个极聪明谨慎的性子，这么多年朝天门的帮务也一直是他在打理。
因为他平时总是老好人一样，没啥脾气，所以，汤南根本就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硬骨头，中了这么痛的蛊毒，居然还硬撑着出来揭穿了他。
不少人起身施礼：“钟离门主。”
“钟离兄弟！”
钟离敏勉强拱手，一边在椅中坐下，低声道：“有一个可能，是有人觊觎朝天门的资财，但又不太可能，毕竟，用这种手段，朝天门若倒了，又有什么资财给他们呢？也有一个可能，是……会不会是朝廷想找由头对江湖动手了？”
不止一人悚然动容：“钟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钟离敏轻声道：“我也只是猜测。不然呢，他们不图财，为何要掀起朝廷与江湖的冲突？”
有人怒道：“江湖又碍着这些官爷什么事了？”
钟离敏低低的道：“如今，也算是边境平安，民安物阜，也该处理处理咱们这些无法无天之人了……别的不说，你们只说，你手上有没有人命，杀人偿命，你们可偿了？”
有人道：“我剑下所斩，都是有罪之人！”
钟离敏额上微微沁汗，摇了摇头，却没力气争辩。
“刘兄稍安勿躁！”郭动道：“钟离的意思是，朝廷要的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不是江湖人游离于律法之外，一说人是江湖人杀的，官府就不管了。”
“那又如何！”有人道：“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咱们不自己找公道，谁会给咱们公道！”
但也有人想明白了，道：“确实如此，上一回我与邓兄路过一处，看到一个县令在审案子，那乡民张嘴就说我姐夫是江湖人，然后最终，县令就轻拿轻放了……当时一个小兄弟还说，这县令倒也知趣，但邓兄却道，一个县令审案子，不管是非对错，反而要顾及是普通百姓还是江湖人，那不是什么好事情，树大招风！！”
有人道：“那现在怎么办？”
“先等等，”钟离敏勉力道：“先等伯爷的人来了再说。”
有人道：“那他们什么时候能来？？这都四天多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外头打了声呼哨。
隐形人一样的燕六迅速站起，迎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有一行人风尘仆仆而入。
大家都站了起来，心宝被林娘子抱着，一打眼看到这么多提刀背剑的大老爷们，还真吓了一跳，幸好下一眼她就看到了霍云涛，急道：“云涛哥哥，伯伯呢？伯伯在哪里？？”
“哎哟，小祖宗，”霍云涛也吓了一跳：“你怎么也来了！”
他上前把团子接到手里，林娘子解释：“心宝担心的很，一直闹着要来，一路上没哭半声，就怕耽误了救她的沈伯伯。”
第288章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林娘子也不知道元老爷子打的什么主意，但她了解江湖人，她们带着个三岁孩子过来，很容易会被当成不重视，哪怕算算脚程明显是昼夜兼程来的，也仍旧会有人叽叽歪歪，所以她一来就先把话撂下了。
然后两边通了名。
元老爷子的长子和外甥亲自过来，一众江湖人登时就觉得与有容焉，颇为热情。
所以才说啊，说什么看不上，只是在挽尊罢了，他们深心里其实是向往的。
然后两边把事情一说，元大哥就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按察使司问问情况。”
连这边的人都不好意思了：“元小友先歇歇不晚的。”
“哎，”元大哥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道：“你们是不知道，这些人办点事儿多磨矶，早点去放心，有啥事也好及时处理。谁跟我去一趟？”
大家一商量，便推了两个人出来，一个是郭动，一个叫刘成风，加上霍云涛，和这边的元大哥雁沈绝，五人去了按察使司。
他们一走，钟离敏也吩咐人带林娘子、唐三哥和心宝下去休息，换件衣裳。
赶路是真的受罪，林娘子一路照顾闺女，累的不行，心宝也早就成了一个蔫团子，但是担心沈二爷，两人洗了把脸，又回来了。
唐三哥直接没去，在跟他素未谋面的几个师兄说着话，林娘子在椅中坐下，心宝强撑着眼皮看了看四周，然后，盯着钟离敏看了一会儿。
钟离敏察觉到了，转头看了她一眼，向她微微一笑。
他的外眼角是微垂的，双眼皮的褶褶精致又柔和，看起来真的温雅极了，一笑的时候加倍的暖。
只是脸色青白，额上一直沁着汗，显然正陷于痛苦中，只是一直强忍着。
心宝仍是盯着他看。
她觉得自己有点儿奇怪。
要知道，对现代人来说，很多所谓的蛊毒剧毒，大多都是小说家言，现代常见的中毒是敌敌.畏、百.草.枯、毒.鼠.强之类的……所以他现在中的所谓蛊毒，按理说“唐时婳”应该是不会解的，可是她一看到他，就觉得自己会解。
她想从林娘子怀中溜下去，林娘子轻轻抱住她：“干嘛去？”
心宝困的眼晴都有些睁不开了，小手手指了指钟离敏。
林娘子皱了下眉，但看钟离敏旁边的位置也没人坐，就过去坐下了，道：“钟离门主。”
心宝站在椅子一边，双手按着桌子，朝他倾身。
钟离敏面相和善，一向很讨小孩子的喜欢，也不奇怪，也迎上前，勉强撑着劲儿要来抱她。
一个累成一坨坨，一个病成一坨坨，两人的脸成功撞在了一起，呯的一声响。
两人：“……”
林娘子也吓了一跳，急抱住闺女：“没事吧，那个，钟离门主没事吧？”
心宝整个人都被撞清醒了，坐在她膝上，伸手揉了揉额头，糯糯的道：“钟离叔叔，你用针刺后溪、中渚和间谷，可以止疼。”
她说的一本正经。
钟离敏一愣，倒是有点儿稀奇：“你还会治病？”
心宝点头：“会的。”
钟离敏温和道：“好的，叔叔知道了，谢谢心宝。”
心宝道：“不用谢。”
一边仍是撑着眼皮看着他。
钟离敏并不真的相信，但是他性子温柔，天生不愿意叫人失望，看团子一直等着，他又是个用暗器的高手，身上本来就有金针，索性真的取出几枚，刺在了两手的穴位上。
隔了会儿，心宝伸出小胖手，轻轻的捻了捻。
她的手不稳，要说刺穴不敢，但是稍微捻捻还是能做到的。
就这么一一的捻了几回，约摸一刻钟左右，钟离敏就觉得，萦绕在五脏六腑之间的剧痛，居然真的轻了不少。
并不是全无感觉了，但是真的轻了！！
钟离敏诧异的道：“心宝居然会医术？”
心宝点了点头，钟离敏又问林娘子：“她是师从何人？”
林娘子犹豫了一下，就直接道：“抱歉，我不知能不能说。”
钟离敏赶忙道：“失礼，是我莽撞了。”
林娘子道：“没事。”
心宝小声小气的道：“那，你要解毒吗？”
钟离敏诧异：“你能解我的毒？”
心宝点头：“能。”
但这个，钟离敏是真的不敢叫她解了，毕竟，自从他中毒，见的名医没有十个也有九个半了。
他便温和笑道：“那等沈伯伯回来，空下来，叔叔请心宝帮我解，好不好？”
心宝没有察觉他的敷衍，点了点头：“好。”
钟离敏又道：“这几根针，要扎多久？”
心宝已经困到口齿不清，“两刻钟就可以，几个时辰之后又痛了，可以再扎一次……”
林娘子给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她就秒睡了过去。
那边，
元大哥几人，已经到了按察使司，把元老爷子的名帖投了进去。
这会儿，田大人还不知道他的人已经被人包饺子了，还等着晚上这出戏呢，结果没想到，会接了元老爷子的名帖。
元老爷子如今不是官，但，凡是官场中人，没有人敢忽视他的份量。
所以一接了帖子，田大人十分诧异，却仍是不敢怠慢，慌忙迎了出来。
但一见元摇归身后的人，他就一僵。
元摇归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带着人进去，寒暄了两句，然后单刀直入，表明来意，“家父与沈门主交情莫逆，听说了这边的事，家父命我连夜从龙门县赶过来，不知大人与沈门主之间有什么误会，晚辈斗胆，从中调解调解可成？”
他说的十分实在，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换句话说，假如说田大人要给沈二爷扣一个谋反的锅，他也会受到牵连。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个交情才显得格外的“实在”，不是脸面情儿，落在田大人耳中，那就是一句话，不放人就得罪我，你看着办。
田大人的脸都僵了。
他是一个行省的按察使，这个官儿说起来是不小，但是真到了朝堂上那些大佬们眼中，屁都不是，这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当然不想得罪元老爷子，但，他也不敢得罪他的“上头”啊！
第289章 一条道走到黑
田大人急道：“这……沈门主确实牵扯进了一桩案子，本官正在派人追查，本官无能，目前还没能查出什么。”
“案子要紧，”元摇归四平八稳的道：“我也不为难大人，但听闻我沈世伯自从被抓过来，已有四日了，家人担心的紧，可能容我等见见？”
田大人的汗都下来了。
毕竟，不放人就够得罪人了，若是连见都不叫见，那可就真的是太不给面子了，往死里得罪人了。
可是若是见了，晚上还有戏要唱呢！
他不让见，晚上他们劫狱，多么的理所应当。
他见了，沈二爷没事，他们再劫狱，就确实有些欲加之罪了，说不过去啊！元老爷子可不是吃素的。
田大人道：“抱歉，元少，此案牵扯颇大，本官确实不敢随意叫你们见面。”
元摇归道：“我等见面时，你们可派人在旁守着，我等若说什么不该说的，或者传递什么东西，你们尽管阻止。”
田大人接连擦汗：“这个，恕本官不能答应。”
“为何？”元摇归道：“不止家父，我也与世伯关系颇好，世伯为人豪侠仗义，我着实不知，他这样的大侠也会牵扯进什么严重的案子？大人能不能透个风给我？”
反正人已经是得罪了，田大人索性一条道走到黑：“确实不便，本官不便透露……”
两边又车咕噜话说了两遍，元摇归冷脸道：“那田大人，你给我句准话，何时能见。”
田大人一咬牙：“明日一早！！”
“好，”元摇归道：“那这话，我可就信了。告辞！”
他满面怫然，起身就走，众人也都跟上。
等出了按察使司，郭动他们正要安慰他，却听元摇归低声道：“确实不对劲。”
雁沈绝也道：“他们不是要动江湖人，就是冲着沈伯伯来的。”
后头三人都是一惊，元大哥摇手：“回去说！”
几人迅速回去，雁沈绝静静的道：“此人明显是听命行事，自己不能做主，所以才吱吱唔唔，而且明显是冲着沈伯伯来的，无可取代，否则的话，诸位也多有一派之长，一方大侠，他却丝毫不感兴趣，也不认识……而且若非故意针对，也不至于一计不成又是一计，见我们不动手，甚至要动用栽赃手段。云涛哥，沈伯伯可有得罪过什么人？官场或者世家中人？”
霍云涛道：“要说得罪人，那肯定有，但门主向来行事谨慎，我跟了他多少年了，真不知他得罪过什么贵人。”
雁沈绝道：“咱们这一走，他一定会向上头报信。”
有一人道：“聂珈擅长隐匿，一直盯着呢，我一会儿也去盯着，有鸽子就直接打下来？”
“嗯，对，”元大哥道：“先把消息截下来再说，诸位也不用担心，家父得了消息，已经给皇上写信了，纵是豁出身家性命，也必定要把沈世伯救出来的。”
几人都十分感动。
郭动道：“咱们把他的人抓了，今晚没动静，明日他会不会让我们见？”
“会！”元大哥冷笑：“他的人都没动静，也没回去，他除非是傻，否则必定知道事情搞砸了！他已经得罪了他自己的主子，又怎敢再得罪江湖人！”
元大哥说的没错。
江湖人和影卫埋伏在按察使司外头，果然截下了一只鸽子。
一夜安静，早上那些人也没回去报信，田大人当时就知道完了。
所以元大哥再带着人要探监，田大人没怎么挣扎，就同意了。
可能是怕沈二爷的战斗力，所以，他被关押的地方是死囚牢，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众人无不面色一变。
牢里低矮，又十分阴暗，脚下都有些湿湿黏黏，走路的时候，发出嚓嚓的声音。
心宝有些害怕，紧紧的抱着唐三哥的脖子，努力张大眼睛，往里头看去。
一直走了过半，终于有人道：“沈兄！沈兄！！”
然后牢里的人影一动，站了起来。
心宝一眼就看到了他身上的镣铐和囚衣，吓的心头一跳，失声道：“沈伯伯！！”
声音尖利。
本来面色从容的沈二爷吃了一惊，急抬头去找：“心宝？心宝来了？”
心宝挣扎下地，从众人的腿缝里挤了过去，双手把着栏杆，眼泪涌了出来：“伯伯！你没事吧！”
“小姑奶奶，”沈二爷急蹲下道：“这大老远的，你怎么来了，伯伯没事儿，真没事儿，心宝儿乖，伯伯一点事儿也没有！不哭了啊，哎哟是伯伯的不是了，让我们心宝儿挂念……”
心宝的小破车身体，泪腺浅的要命，一边点头，眼泪还在哗哗的往外冒，沈二爷一边蹲着努力安慰，一边抽空回答旁人的问题：“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对，来了就在这，没提审过，也没人来过，什么也不知道。”
“没事，都不用担心，狱卒也都很客气，可能是怕我跑才上了镣铐！”
然后又去安慰心宝：“心宝不怕啊！伯伯这衣服上，不是伯伯的血，是旁人的……不怕啊！”
心宝稍微收了收泪，想凑近一点看清楚。
死牢里头黑的要命，她一个用力，小脑袋就从栏杆中间挤了过去。
沈二爷：“……”
心宝：“……？？”
团子一下子就懵了，哭声也停了，瞪着俩大眼跟沈二爷面面相觑。
沈二爷又担心又想笑：“这，心宝？？”
心宝赶紧往回倒，可是怎么也倒不回来，急的又哭了起来：“伯伯，伯伯……阿娘，阿娘，救救我呀！！”
林娘子也是又惊又乐，赶紧上前，扶着她小脑袋想给她退出来。
可是进的时候好像也挺容易的，想退，却怎么都退不出来，来回的退了几回，把耳朵都给划破了。
心宝只觉得脖子也疼，耳朵也疼，肩膀也疼，到处都疼，心里又害怕，哭道：“伯伯，心宝是真的想陪你，跟伯伯共患难的！！但是心宝想一整个的陪啊，不是只有脑袋陪呀！！”
沈二爷喷笑出声。
外头的人忍也忍不住，在如此严肃的时刻，哈哈哈哈的笑成了一团。
第290章 真正的大侠
在这一刻，雁沈绝似乎忽然懂了元老爷子让心宝来的意义。
因为元摇归是一个大人，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大人，并不容易叫人坦诚相待；而他又是一个寡言少语的性子，很容易就会显得有架子。
这件事情，往小了说，只是一桩案子。
往大了说，却是元老爷子这个大儒，进入江湖的敲门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阶层之间的碰撞。
沈二爷自己不会抗拒，但，他若是想要把沈二爷当成一个纽带，那当然不能叫他被江湖人群嘲。
所以，在这个时候，一个情绪外放又无敌可爱的三岁小娃娃，她不管做什么都可爱，会叫所有人卸下防备。
这样，哪怕元摇归和他，行事之中有算计流露出来，大家也仍旧能够宽容，因为有心宝的存在，他们能够相信，他们待沈二爷是“至诚”的，因为心宝待沈二爷就是至诚的。
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沈二爷不论做什么，大家也都会觉得是合情合理的，他们会觉得，元家值得他倾命以报。
心宝仍在哇哇大哭，雁沈绝也有些急了，拔出剑来：“你们退后些，我把这栏杆……”
“别别，”郭动道：“别伤着娃娃了。小孩都头大身子小，你们试试推进去行不行。”
然后，心宝就感觉小身子被人托了起来，被好几只手托高，竖起来，塞塞塞……
心宝穿的像一个球，领口的衣服都被挤的向下了，露出白生生的小脖子，凉风嗖嗖的吹着。
心宝怕影响了他们的动作，小胳膊小腿紧紧的并着，憋着不敢大哭，小身子一抖一抖，眼泪哗哗的掉，小模样可怜极了，也可爱极了。
林娘子急的都出汗了，沈二爷也急坏了，他站起来把镣铐一捏，抖了抖手腕，手腕上的镣铐就掉了下来，然后瘦瘦小小的老头儿上前一步，略弯腰，双手把住栏杆的两边，向两旁一扳。
粗粗的栏杆，缓缓向两边弯了起来，林娘子像拔萝卜一样，小心的把闺女的小脑袋给拔了出来。
沈二爷气息不泄，又慢慢的把两根栏杆捋了回去，这才张口吐出来一口气，笑道：“心宝儿，没事吧？”
嘴里说着，他又坐回去，顺手把镣铐捡回来，又重新扣回手上，动作自然的……就跟穿脱手套一样。
心宝一手摸着小脖子，大眼骨碌碌的瞅着他，半晌才惊呼出声：“伯伯，你好厉害！！好厉害呀！！”
“嘘！”沈二爷竖指唇上，笑着嘘了一声，一边轻笑道：“这几日实在是闲的无聊，就研究了一下。”
心宝大眼锃亮，下意识的又想往前扑，林娘子一手抱住：“祖宗！可别去了！”
心宝哦了一声，就站在距离栏杆几步之外，小身子前倾，真诚的吹着彩虹屁：“伯伯你一定是真正的大侠！！”
沈二爷失笑道：“为什么我就是真正的大侠了？”
“因为……因为……”心宝整理了一下语言：“因为没有能力而不做坏事的，不能称之为大侠，但明明有能力却不做坏事，就是……就是身陷囹圄都不做坏事的，一定是大侠了！！伯伯你是金子般的心灵！！”
糯米团子夸的真诚极了，双眼卜灵卜灵的。
沈二爷失笑连连，怎么能这么可爱。
因为来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谁都没有留意，后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人。
听了这话，为首之人轻轻击掌：“说的好！！”
大家都是一愣，然后一齐转身，一见那人身上的官袍，大家又是一惊。
那人随即缓步上前，拱了拱手：“龙骧卫副指挥使卫风霆，诸位有礼了。”
大家纷纷还礼，心宝也万福为礼，一边偷偷的瞅了他几眼。
他高大笔挺，穿的应该是龙骧卫的官服，上黄下黑，黄色直裾外罩着黑色的皮甲，金属所制的披膊、胷甲和护臂，腰间的兽头腹吞金光闪闪，尤其她矮，看着就更觉得那兽头威风凛凛。
雁沈绝暗暗吃惊，与元大哥暗中交换了一个视线。
大晏京军是全国卫军的精锐，比起前朝要精简的多，分为四卫三营，四卫就是保卫皇城的禁军，依次是龙骧、虎贲、羽林、金吾。三营则是五军、三千、神机三大营。
每一卫的长管都有指挥使、副指挥使、千户、副千户、百户、总旗、小旗等等。
龙骧卫乃禁军之首，真正的天子近卫，居然派了副指挥使过来……这是为何？沈二爷的事情可没这么大，元老爷子的面子也没这么大！！
两边互执了礼，卫风霆又向雁沈绝两人拱手：“晏少，元少，好久不见了。”
两人还了礼，元摇归客气的道：“卫大人这是？”
卫风霆道：“奉圣上之命，前来彻察此事。”他向牢里的沈二爷拱手：“还请沈门主再委屈两日。来人，给沈门主卸了镣铐，换个牢房！”
后头的狱卒赶忙应了，飞也似的进来，开了牢门，给沈二爷卸了镣铐。
卫风霆向雁沈绝比手道：“咱们出去说吧。”
元摇归向后头诸人打了个眼色，然后和雁沈绝就跟着出去了。
后头的狱卒堪称恭敬的，把沈二爷带了出来，心宝眼巴巴的瞅着他，沈二爷笑道：“小宝贝儿，伯伯现在不能抱，伯伯身上晦气！让伯伯看看，心宝儿耳朵还疼不疼？”
心宝摇了摇头，从林娘子怀里下来，拉了拉他的手，轻轻的呼了呼：“伯伯疼不疼？心宝给呼呼！”
“不疼。”沈二爷点了她脑门一下，唐三哥一手把她提起来，抱进怀里，道：“师父。”
沈二爷点了点头，就与霍云涛一路说着话，然后出了死囚牢，换到了普通牢房，也没上镣铐……卫风霆也挺想的开，反正死囚牢人家出去也容易的很，又何必整那些幺蛾子。
大家送沈二爷进了牢房，雁沈绝两人还在与卫风霆说话，大家就先出来了。
心宝被唐三哥抱着，回头看了一眼。
这时院中已经有许多龙骧卫，正扶着刀走来走去，很有那个范儿。
心宝大眼锃亮，一个一个的看过来，门口一个龙骧卫还偷偷朝她做了个很丑的鬼脸，见她没被吓哭，十分失望的啧了一声。
霍云涛也看了几眼，道：“咱们先回去吧。”
几人纷纷应是，就先回去了。
不一会儿，雁沈绝两人就回来了。
第291章 像伺候亲祖宗
其实虽然卫风霆是天子近卫，当时肯定是见过的，但雁沈绝对他毫无印象，元大哥与他也只是见面拱个手的交情，这种天子近卫，本来就不可能与臣属过从多密。
但聊下来感觉这人还好。
而且卫风霆也直说了，来此是奉旨调查“按察使田庆平的不法之事”，这几乎是明说了是要保沈二爷，而且以明霈帝的能耐，这种禁军绝对都是可信任之人，都是“皇党”，所以他们的态度，就能代表明霈帝的态度。
元大哥跟大家说了说，就把他们抓到的那些人，和截到的一出一进两封信，全都交给了卫风霆。
这么一来大家也放心了些，霍云涛就催着林娘子去休息。
林娘子和团子也是真的累了，娘俩草草的吃了饭，就窝在一起睡了，这一觉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一直到近午时分，林娘子才醒了，她一动，心宝也跟着醒了。
两人洗了脸出来，迎面就见沈二爷过来，不由得又惊又喜。
心宝兴奋的张手：“伯伯伯伯！伯伯！！”
林娘子也连连道：“失礼了，睡过头了，居然不知道沈大哥回来了！”
沈二爷笑道：“没事儿，我也是刚回来，”他接住心宝：“宝贝儿，还没吃早饭吧，伯伯带你去吃！！”
他带着心宝进了厅，这会儿大家早都已经醒了，不少人见沈二爷回来，放了心，就陆续告辞走了，也有一些人还留在这儿，准备多聚两日。
沈二爷叫人上了早饭，亲自带着心宝吃饭，心宝问他：“伯伯，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二爷像对着大人一样，正儿八经的解释：“一大早就把我放了，没有解释，也没有过堂，就直接说是误会，就把我放了。”
他拨了拨团子的小耳朵，看了一下昨天划伤的地方，又向旁边的钟离敏道，“对了，昨天半夜，大约刚过子时，我听到外头闹了一场，也就半刻钟，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钟离敏慢悠悠的道：“那位卫大人一来，咱们的人手就撤回来了，不过元少和雁少已经去了，也许会有消息。”
沈二爷点了点头，心宝瞅了钟离敏一眼，向他道：“对不起呀钟离叔叔，心宝忘了给你治病了，等心宝吃完饭就给你治呀！”
钟离敏笑容凝了凝，看她一脸真诚，不好拒绝，只能道：“谢谢心宝。”
沈二爷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心宝又想起来跟他道：“伯伯，我收了徒弟啦！”
“哟？”沈二爷笑道：“你把你家小四哥治好了？”
“还没好，不过快好啦！”心宝向他炫耀：“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很有名的！”
她瞅了钟离敏一眼，拉了拉他，沈二爷弯腰，她双手笼着他耳朵，小声道：“他叫白骨生！小仙哥哥说他可有名了，不叫我跟别人说！！”
沈二爷吃了一惊，然后又道：“他拜了心宝为师？”
团子很得瑟的点头，然后又叽叽咕咕的跟他说话：“我们搬家啦，我的房间可漂亮啦，我外公也来啦，我外公的功夫可好啦，我舅妈力气好大，亲人的时候会把脸亲肿……”
糯米团子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闲聊，钟离敏坐在椅中，静静的看着。
沈二爷向来喜欢孩子，甚至有人利用这一点设局的，像霍云涛王迅这些人，不少是他捡回来的孩子……但他也没见过他这么哄孩子，咋说呢，既像伺候亲闺女，又像伺候亲祖宗。
团子那句话，他也听到了，离这么近，团子再小声也听的到。
看沈二爷的态度，此白骨生，居然真的是彼白骨生？
那，如果这团子是白骨生的徒弟的话，应该还是有点小本事的？
不过，他有些啼笑皆非，傻孩子哟，那不叫你收了徒，应该是你当了人家的徒弟，你说反啦！
一直看心宝吃完了，他才问道：“心宝是什么时候拜师的？”
心宝道：“过年之前……不对，不是呀，心宝没有拜师呀？是收了徒。”
“好吧，就算收徒好了，”钟离敏特别好脾气的没跟她争：“过年之前什么时候？”
心宝想了想：“腊月十几还是二十。”
哦豁！
还不到一个月！钟离长老有些绝望。
他真是异想天开了，才三岁半的小屁孩儿，他刚才，居然还真的生出了一丝希望！
他无奈的换了个姿势，继续默默忍痛。
沈二爷看在眼中，微笑道：“心宝，这个叔叔不相信心宝儿，咱们不给他治了。”
心宝眨了眨大眼，仔细的观察了他一会儿：“你不相信心宝吗？”
钟离敏只能咳了一声，虚伪的道：“没有，叔叔只是怕心宝累到。”
心宝想了一下：“没关系的，你不相信心宝也没关系的。心宝喜欢沈伯伯，你是伯伯的朋友，所以你不相信我，我也可以给你治的……”
钟离敏：“……”
大可不必。
心宝大眼骨碌碌，小小狡黠：“但是你不相信我，我就要收钱了，你要不就现在给我一文钱，我帮你治，要不就等我治好了，给我一千两，你选哪个？”
钟离敏：“……”
他失笑道：“我可以选不治吗？”
心宝一愣，叹了口气：“那好吧。心宝不会强人所难的。”
钟离敏少少尴尬，站起来慢慢的挪回房去了。
沈二爷叫人送了纸笔来，等心宝吃完了，就道：“你跟伯伯说，治他，需要什么药？”
心宝如今对药已经越来越熟悉了，不用看也张嘴就来：“七叶一枝花根状茎六钱、半枝莲四钱……”
她滔滔不绝地说完，沈二爷直接叫人下去买了然后熬药，于是等钟离敏回房休息之后，就有人端了一碗药来。
钟离敏是真的诧异了。
团子再不靠谱，沈二爷却是无比靠谱的，他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一直到过午，元大哥和雁沈绝才回来了。
心宝正在前厅，拿着棋子充做花生，挟来挟去，见两人回来，霍云涛赶紧迎了过来：“怎么样？”
“别提了，”元大哥摇头道：“我是越查越糊涂了，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第292章 洗白上岸
田大人的“主子”其实很好猜，应该是二皇子。
因为太子，咋说呢，太不成器了，所以，哪怕他身后站着权倾半朝的大都督，手上的势力也不多……所以很大可能是二皇子。
二皇子向来算是很得圣宠，为人也有城府，可是这一次，他无缘无故来对付一个江湖人，就非常的古怪。
事实上，不管哪一个皇子，特意来对付一个江湖人都很古怪。
毕竟，明霈帝想解决江湖事，这是为了维稳，这是他身为一个坐在宝座上的君王，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而那些想七想八的皇子们，还考虑不到这个，也用不着这个。哪怕是有公心的，也不敢轻易管这个，拉拢倒是有可能，特意害他就很奇怪了。
最奇怪的还是皇上的态度。
卫风霆说是来查“按察使田庆平的不法之事”，就真的在查，拿出了雷厉风行、一查到底、从严从重的架势，摆明是要把田庆平办死，这肯定是冲着二皇子去的。
但这中间到底出了啥事儿，没人知道。
元大哥把这中间能说的，给他们解释了一下，连连摇头：“所以我怎么都想不通。”
沈二爷也想不通，他想了一圈儿，也想不起他得罪的人中，有够的着这一层的人物。
霍云涛就更不知道了，瞎猜道：“难道是汤南搞的鬼？”
“哦，不是不是，”元大哥道：“我忘了说了，昨天汤南想潜入大牢杀沈伯伯，叫卫大人的人给摁了，这会儿也在大牢了。”
霍云涛有点吃惊：“哟，那这个卫大人，有点本事啊！！”
汤南虽然不是沈二爷的对手，但在江湖上也算是顶尖高手了，居然这么容易就叫人抓了？
元大哥道：“想不通的，咱先不管了，但是沈伯伯，你要是信我，就把你们手上那两个人，就是青娘子和他那个儿子，也交给卫风霆。”
沈二爷一愣。
每一个江湖帮派，都不可能完全的循规蹈矩，朝天门已经算行事低调收敛的了，但真要查，也肯定有不法之事，而这些事情，汤南肯定都知道，青娘子和汤竟成也都知道。
但他也没多说，毕竟元大哥千里迢迢来救他，他提议肯定是好意。
他就道：“可以。”
然后就叫霍云涛把人送了去。
其实他就算不送，卫风霆也要来要人的，但他这一送，就显得十分的聪明知趣。
元大哥的想法很简单。
假如说，明霈帝已经打算好要处理田庆平了，那么，相比较来说，沈二爷如何处理就是小事情了，在君臣有默契的情形下，明霈帝绝对会顺手推一把的。
所以，把之前朝天门所有的不法之事，都让现成的背锅侠汤南顶着，之后的事情不就好说了？
这才叫真正的洗白上岸咧！
他都想好要怎么解释了，但沈二爷没有让他解释，直接就答应了下来，又直接吩咐人去办了，倒叫元大哥不由得欢喜。
所以就说么，还是江湖人可爱，给他们一点点，他们就会坦荡相待，比读书人要可爱多了。
那边，心宝双手抱着雁沈绝的脸，正与他喁喁私语。
赶了四天的路，每次歇下来都累成一坨坨，到了这边他又一直在忙，就感觉有好几天没见了，亲不够一样，两人叨叨叨的说这说那。
元大哥听了两句，转头笑道：“心宝儿，想爹爹也没用，这两天还回不去，啥时候卫风霆走了咱再回……不过你也别担心，看他这架势，这事儿也办的赶，最多四五天也就差不多了。”
心宝仰着小脸儿算了算：“那岂不是还有十天才能见到爹爹？”
“是倒是的，”元大哥半开玩笑的道：“但是心宝儿，我不许你们先走！我不放心你们自己走！婶儿，你万万要等等我，也没几日的工夫。”
林娘子笑道：“成。”
沈二爷道：“现在也没事了，弟妹，不如明儿你带着心宝去街上逛逛。心宝儿，这边很热闹的，不如你买一些好东西给爹爹哥哥带回去？”
心宝一想也行：“那好吧。”
沈二爷笑道：“明儿起了，我找人陪你俩去。”
元大哥问：“伯伯，你还得在这儿待一阵子？”
“嗯，”沈二爷道：“这闹腾的一团乱，我得再待一阵子整肃整肃，弟妹，到时让昌儿也留下吧，我看他与师兄们相处的还不错。到时候你们回去，帮我照应着小玉。”
林娘子应了一声。
几人正说着话，就见钟离敏快步走了进来。
因为走的快身体又撑不住，一进门险些摔到地上。
沈二爷跃前接住，随手提过来放在了椅子上，钟离敏喘了一会儿气，又起身换了个位子，坐到心宝旁边，趴过去问：“心宝心宝，你真的会治病？”
心宝大眼一眨，学着他的样子，也趴过去，跟他脸对脸道：“真的真的！！”
钟离敏吃惊道：“那你真的是白骨生的徒弟！？”
心宝道：“不！是！的！”
“哦！！”钟离敏缓缓的向后倚，微微凝眉，就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心里一定在想“难道是凑巧？”
心宝用同情的小眼神儿瞅着他。
这个人，枉长了一张这么聪明的脸，其实却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事实摆在眼前，他却一叶障目，她这个样子，难道不是一看就很靠谱很神医吗？
唉！
她并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也写在脸上，大家也都看懂了。
元大哥失笑道：“没事没事，心宝儿不难过，他不相信你没事，大元哥哥相信你。”
团子眼神儿一亮，转头瞅着他：“心宝……可以难过吗？”
她一副学会了新技能的样子。
元大哥不解：“嗯？”
团子转回头看着钟离敏，严肃的道：“心宝这还是头一回自己治人呢！你肿么能不相信心宝呢，心宝可难过了！可难过可难过了！要加钱！！”
钟离敏：“……”
头一次！更不信了好么！！
元大哥失笑道：“这小财迷。”
心宝笑眯眯的点了点小脑袋。
她没好意思说，其实她一直都是个小财迷。
之前从没要过钱，是因为治的是家里人，又因为她本事还不够，不能独立操作。
做为一个诚信的人，她不好意思跟小白鼠们要钱。
如今既然本事够了，能独立操作了，治的又不是家里人，那当然是要钱啦！
团子竖起了一根小手指头：“你每次不相信我，都要加……”
她一个犹豫，沈二爷笑着接茬：“头一回不相信加一百两，第二回加一千两，第三回加一万两……看他还敢不敢不信你！”
钟离敏无奈的道：“知道你们是一家子了！合起伙来欺负我。”
第293章 真正的高手
雁沈绝道：“钟离门主，心宝刚才说，她一来就教你止疼的法子了，可有此事？”
钟离敏道：“是有，我还不曾谢过心宝。”
雁沈绝道：“她教你的止疼针灸法子，有效；她给你开的方子，也有效；沈伯伯相信她，我们也相信她……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就是不肯信她呢？就因为她没有一把白胡子么？”
钟离敏：“……”
他被他给问住了。
是的，哪怕做出这些的是雁沈绝，是元大哥，他也早就信了，所以，他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团子是高手呢？
他转头看看团子。
团子坐的端正，一脸严肃，小手手还放在膝盖上，很有架势的看他。
不大点儿一小只，白生生软乎乎的，小腮肉鼓鼓，大眼骨碌碌，一头小软毛，短不说，还有点儿发黄,一边翘着根尾巴开花的小辫子……
怎么看怎么呆。
他以貌取人是他不对，可是这么个糯米团子会医术，还能解好些名医都治不了的毒，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他忽然提出了有力的佐证：“可是她也没把脉啊！！”
心宝小下巴昂起，超有范儿的道：“真正的高手，不需要把脉。”
噗！
不止一个人失笑出声，连已方队友都笑出了声。
雁沈绝笑着抱起了团子：“算了心宝，我们不跟他说了，他非要给我们送钱，我们也没办法的。”
两人悠闲的走了。
这会儿其实就是等着，也没什么事儿了，雁沈绝和元大哥还时不时的要出去，打听消息，林娘子他们是真没什么事儿了。
所以第二天，林娘子就带着心宝出去玩，沈二爷打发了他的三徒弟，夫妻俩人陪着他们。
朝天门在这儿是地头蛇，到处就没有不熟的，林娘子其实也没想着买什么，就很随意的闲逛。
岑竹生不像唐三哥那样，是高大威武型的，而是像沈二爷那样，外表比较清瘦，他妻子姓王，也是一个江湖女子，两夫妻都是直性子人，也都十分的热情爽朗，很容易相处。
这边比起龙门县繁华的多，街上商贩来来回回，叫卖声此起彼伏。
林娘子本来还想给家里人买些衣裳的，结果岑家小两口总是抢着会钞，林娘子就不好意思了，就只看不买。
因为这会儿属于心宝的练武时间，所以林娘子没有抱她，心宝双手捧着一个牛肉水煎包，迈着小短腿边走边吃。
这包子是牛肉和粉条做的，外皮煎的微微劲道香酥，一咬浓浓的牛肉味儿，香的人舌头都要吞下去。
心宝一边吃一边吹，烫的直哈气，王氏看着她吃，看的嘴馋起来，忍不住也叨了一个吃，一边跟她道：“我们这儿这包子，吃的时候要配豆粥，听说前朝有一个皇帝，还赐了名儿叫啥‘二品包子’呢！”
心宝空不出嘴来说话，只猛点头。
王氏又道：“我中午带你去吃桂花蛋吧，我可喜欢吃了……”
经过一家店，她又道：“这家的兔肉也不错……”
确认过眼神，是吃货没错了。
一大一小聊的十分投机，主要就是王氏边说边吃，心宝边吃边捧场的点头。
到中午的时候，去了王氏很推崇的一家店，一桌菜摆上来，一看就十分好吃，但心宝已经撑到打嗝，一口都吃不下了。
于是到晚上回了家，王氏又从这家店，原模原样的叫了一桌来，大家一起吃。
那头钟离敏又喝了一天药。
因为这种毒发作的时候太疼了，所以药稍微见点效，他就能感觉得到。
也所以，不管再怎么不敢相信，他都不得不承认，团子是个神医，哪怕药方子是背的呢，反正就是有效果。
团子吃饭的时候，他就默默的看她。
团子练武的时候，他也默默的看她。
然后团子开始挟棋子练手，钟离敏走过来问她：“心宝，我前天就看你挟棋子了……你以前生过病，所以手指的气血不通畅是不是？”
心宝点了点头，钟离敏伸出手：“给我看看。”
心宝乖巧放下筷子，跪坐起来，两只小手手啪叽一下，全都放进了他手里。
这个动作萌到了他，钟离敏笑了两声，才握住她一只小手手，轻轻的捏了几下。
然后他道：“心宝，我是练暗器的，练暗器的人，主要就是手上的功夫，从小就练，务必叫手软又灵活，我们门中，有一个练功用的小器皿，叫做神工球，我可以送你一个，也可以教你用。”
心宝问道：“神工球？”
钟离敏点了点头，然后他跟林娘子说了一声，带她回了自己房间，找了一个盒子出来，里面大大小小的球有很多。
他拿出来，一一的在她手上比，最终挑了一个出来，道：“这个尺寸合适。”
心宝拿在手里瞅了瞅。
这个球是木制的，有十七八个棱角，打磨的非常光滑，每一个棱角都不算太尖，有长有短，但大部分都差不多长。
钟离敏也拿了一个大一点的木球出来，道：“心宝，这两个最长的棱角，你看到没？”
心宝点了点头，钟离敏道：“每次动的时候，就是用这两个棱角，这样摆在手里，上抵少商穴，下抵命穴，另一只手的手心，按在这个角上……看到了没？”
他边说边在手上动作。
心宝学着他的样子，把球球扣在手心里，看她认穴很准，钟离敏满意的点头，道：“然后，只动尾指，你看我的动作，看到没，尾指轻轻上拨，这个棱角就抵在了三焦经上……”他慢慢的讲解。
心宝懂了。
也就是说，这相当于一套手操，每拨动一下，这个小球球的棱角，都会抵到手的一个穴位上，动左手的时候，右手辅助，动右手的时候，左手辅助，最终一套下来，两只手的穴位都会依次的走一遍。
只想想，都一定有用！！这不就相当针灸了一遍吗？
她一直惦记着学针灸，雁沈绝也一直愁着要怎么让她练手，好法子这不就送上门来啦？
心宝很是兴奋，超用心的在学。
第294章 高手风范
这个法子，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它不难！
因为这明显就是他们这一门从小练起的功夫，钟离敏的盒子里，甚至还有比这个球还小一点儿的球球，所以可见，比她还小的小孩也可以练。
关键是认穴，然后记住全套动作之后，就是熟练度了。
可她本来就认识穴位，又记性好，那就只余下熟练度了。
钟离敏这会儿身体不成，一遍讲下来，就累的不行了，只余下喘气了。
他闭眼倚在窗边，慢慢的平复呼吸，半晌才道：“我们门中之人，是长年神工球不离身的，没事儿就会练，哪怕已经是高手了，也是一闲下来就会把玩神工球的……只需要练熟了，不用多费心思，球在手里转就是了，等你熟练了，就可以单手练了，那你另一只手还可以做别的……”
他相貌十分清俊柔雅，声音也是和煦如春风，尾音稍微一软，就显得格外的温柔：“所以你要乖一点，努力学呀！先做到玩起来球不掉，然后再慢慢的学……我今日有些累了，明日再给你讲一遍。”
他一边说着，就慢慢的张开了眼，重新坐直。
他看向团子手里，嘴边本来带笑的，然后，慢慢，慢慢的张大了眼睛。
团子的小手手，白白又胖胖，手背还有小涡涡，怎么看，都跟灵活不沾边儿。
此时她的动作也是慢悠悠的，但不管再怎么慢悠悠，她的动作，一星半点儿都没错！！
他不能置信的睁大眼晴，死死的盯着她的小手手，一直看着她完整的转过一遍，换了手，又是一遍……
钟离敏缓缓抬头，看向团子。
因为团子的小仙哥哥不在家，所以她仍旧扎着尾巴开花的小傻辫，低头的时候小腮肉鼓鼓的，钟离敏声音发飘：“你，你居然学会了？”
“对呀！”心宝抬头，大眼无辜：“不难的。还有别的吗？”
半晌，钟离敏默默道：“有……倒是有。但你现在，只能练这个。”
心宝点了点头：“哦！”
她一边玩着，一边小腿腿甩了甩，溜下了凳子：“那谢谢钟离叔叔，你教心宝这个，是雪中送炭，那心宝给你解毒，就不收银子了，也不涨价了。但是如果你要治病的话……”
她想了一下：“那就收一百两吧！”
“等等！！”钟离敏道：“你说治病是什么意思？”
心宝双眼大睁的看着他。
钟离敏莫名的跟团子对视。
其实心宝只是在完成脑内翻译，然后才道：“你不是有胎里带来的喘症吗？”
钟离敏：“……”
他脱口就想问你怎么知道的，但又想起那天她说“真正的高手，不需要把脉”……
肃然起敬有木有！！高手风范有木有！！
钟离敏虚心求教，态度恭敬：“喘症你也能治？”
没想到，就在他才刚生出几分尊敬的时候，团子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
钟离敏：“……？？？”
他愕然道：“现在还不行是什么意思？”
团子道：“因为我现在手还不灵活，还没有学针灸呀！但是你可以跟我回家，到时我帮你熬药，让大白帮你针灸。或者你要是愿意等一等……”
她举了举手里的球球：“钟离叔叔，你看我现在也在练手功了，等我手灵活了，针灸不用学就会了！也许我很快就能给人针灸了，你要是叫我针灸，你就又是第一个了哟！”
她眼睛卜灵卜灵的看他，一副“如此好事你还不快些答应”的样子。
钟离敏：“……”
他捏着额角，很快提取出了重点：“所以，白骨生，真的是你的徒弟？”
“对的，”心宝点头：“但是你不要告诉别人……”
她一边说一边纳闷：“可是，我也没有跟你说呀？你是怎么知道的？”
“对不住，”钟离敏默默道歉：“我是偷听到的，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那好吧，”心宝道：“你是沈伯伯的朋友，也勉强算是自己人，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的。”
那我可谢谢你了。
钟离敏默默的看着团子走出去，连肉肉的背影和小傻辫儿，都透着一股子神秘。
又隔了两日，卫风霆那边就下了告示。
果然如元大哥所料，除了以一系列罪名处理了这个按察使之外，也把所有说的出来的恶事，全都安在了汤南头上，一家子都斩首示众，然后带着田庆平回京复命。
这边离京城不远，很快就回了京，卫风霆入宫向明霈帝复命。
这件事情，无疑是狠狠的打了二皇子一巴掌。
并不是说这个人有多了不起，而是，处理的方式太不体面了。
因为，这种事情，正常的处理方式，是在查完之后，并不公布罪名，而是带来京中受审。
而他这个，却是就地公布了罪名，然后带人回京，相当于只把受刑之地换到了京城，这是活生生的打脸，摆明了一句话，皇上要你死！！
所以，就算在不知内情的人眼中都不体面，更何况，在很多人眼中，倒像是二皇子的人，收了贿赂要对付一个江湖人，但这个江湖人认识元老爷子，元老爷子为他出头，皇上就处理了田庆之。
这无疑是给元老爷子抬了抬身份，表示他就算不在朝中，也不容人轻视。
而在江湖人眼中，则显得他特别的仗义，“读书人也有好人”！
总之，对他们来说，是良好的开局。
卫风霆退下去之后，明霈帝微微沉吟。
当时，他确实是怒气勃发，所以才派了卫风霆亲自下去办这件事情。
他欲整肃江湖事，但，这个意思只有极少的人看了出来。
江湖人亦是大晏子民，他从未想过用雷霆手段！
尤其是望天门，他们起于前朝，又改了门派名字向新朝示忠，实力强大，却行事低调、做事规矩，多好的一个标杆，竟险些叫老二这个蠢蛋给毁了！！
但，当时他大发脾气，质问二皇子为何如此时……二皇子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惊骇。
二皇子会功夫，与江湖人走的近，他们有过节并不奇怪，所以他起初并没多想，但是他这一瞬间的神情，却叫他留上了心。
他在想，为什么呢？
老二他为什么害怕成这样？他又到底是为什么，突然要向一个江湖人下手？甚至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不弄死他不肯罢休？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为何做的如此仓促？以至于露出了许多马脚？
第295章 唐二河
卫风霆前脚离开了南阳，元大哥几人也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因为唐三哥要留在这儿，心宝险些没哭死，抱着哥哥不肯撒手儿，眼泪掉了一箩筐，心疼的唐三哥都想说他不在这儿了，他要陪妹妹回家！！
但最终还是把团子给哄好了，沈二爷答应她，最多三个月，就带着他一起回去。
团子与唐三哥各自抹泪，依依惜别，直送出三里地，沈二爷才把铁憨憨给揪回去。
心宝坐在林娘子怀里，哭了半天，忽然觉得不对。
她转头一瞅，有点吃惊：“咦？”
“怎么了？咦什么？”钟离敏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要给我治病吗？我不跟着你去，你怎么给我治？”
团子一想也对，点了点头，睁大的眼睛立刻又皱皱回去，继续哭：“心宝舍不得哥哥！呜呜呜，心宝现在就在想哥哥了，每天都想，天天想，日日想，时时想……”
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雁沈绝看了林娘子一眼，林娘子对孩子完全是放养派，完全不哄闺女，随手给她扎着小辫儿。
雁沈绝既不满意她不哄，又不满意她扎的小傻辫儿，于是就直接张手，把团子抱了过来，柔声哄她：“心宝不哭了，哥哥现在要学功夫，所以要跟他的师父在一起，而且留在这儿，经历门中变故，也能增长见识，对他也是好事情，心宝儿乖乖，不哭了好不好，有我陪着心宝呢……”
团子得到了小仙哥哥温柔的抚慰，这才慢慢的不哭了，然后雁沈绝拿了梳子出来，熟练的给她扎起两个精致的小淑女辫辫，戴上与衣裳同色的小绢花，傻团子顿时变成了可可爱爱的小淑女。
钟离敏赞赏的道：“这样就好看多了。”
他从带来的东西中，拿了一个小荷包出来：“叔叔有东西送你。”
心宝问：“是什么？”
一边接了过来，小小的荷包里，是一个玉雕的神工球，南阳有独玉，色泽华美，这一个是一种粉润润的芙蓉色，拿在手里真是精致漂亮极了。
心宝喜出望外，连声道：“真好看，多谢钟离叔叔。”
林娘子也道：“多谢钟离门主。”
钟离敏道：“何必客气，心宝救了我的命，我也不曾谢过。还有，嫂子，你直接叫我钟离就好。”
林娘子笑着应了。
心宝就在手里玩着那个神工球，钟离敏笑道：“我们门中，还有人喜欢把神工球雕成镂空的，一把玩起来，会叮叮啷啷的响，有的人喜欢声音清脆些的，也有的喜欢声音很轻微的，我这会儿身上没力气，待我解了毒，就帮你雕一个。”
心宝点头：“好呀，那我一定好好给你治病！”
钟离敏笑着点头：“好。那就说定了。”
“说定了！”
心宝倚在雁沈绝身上，又道：“不知道爹爹在家做什么呢？”
雁沈绝道：“想必是在盖工坊……”
他顿了一下：“回去的时候，县试应该快开考了吧？”
县试一般在二月初几到十五左右考，他们来回十几天，回去就要进二月了，但他直到现在，还没决定要不要入籍龙门县，参加县试。
他们来的时候白天骑马，晚上换马车，速度很快。
但是走的时候，岑竹生两口子，直接把林娘子那天看过的东西都买了下来，衣裳器物什么的一大堆，还送了他们本地很有名的酒和牛肉，甚至各种特色小吃都送了一些，足足两辆大车。
所以他们回程足有四辆马车，速度也不快，晚上也会投宿客栈。
结果第二天才一上路，燕一就报了过来：“主子爷，鱼塘村那边出了点事儿……唐二河回来了。”
雁沈绝愣了一下，林娘子已经失声道：“什么？？唐二河？？他没死？”
当时，
光鲜亮丽的马车进了村儿，停在唐家老宅门前的时候，谁都没往唐二河身上想。
因为这会儿那边是村里的学堂，所以不时会有外人进村，看马车光鲜的很，胡婆子立刻就站起来倚到门前，想要得到第一手八卦。
然后就见车上下来了一个男人。
男人穿的富贵极了，腰带上嵌的明珠闪闪发亮，悬着的玉佩也是碧光莹莹……面团团的一张脸，红光满面，一看就是长年享福的人。
胡婆子总觉得他有些面熟，不由得眯了眯眼，仔细辩认。
也就在这个时候，旁边洗衣裳的唐招弟，猛然嚎了一嗓子：“爹！！爹！爹！！”
她声音凄厉的，就跟夜猫子叫一样，生生吓了胡婆子一个哆嗦。
然后她也回过神儿来，一想，还真是啊！这不就是唐二河么！！
这个时候，唐招弟已经疯了一般冲了出去，一头扑进了唐二河怀里，撞的唐二河直接跌回到了马车上，啪的一声响。
唐招弟已经快要欢喜疯了，语无伦次的大叫着：“爹！爹！我是招弟啊！！我就知道你会富贵的！我就知道！你来接我的吗？你是来接我的吗？！爹你终于回来了！你可来了！！”
她欢喜的眼泪直流，舌头打结。
所有的未知都意味着希望，所以，每次看到心宝舒舒服服，她都会忍不住想“要是我爹爹哪一天风风光光的回来，带我走，我也可以当尊贵的大小姐，把所有人踩在脚下，让这些人都羡慕死我……”
她做过不知道多少回这样的美梦，所以一见到唐二河回来，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死死的抱着他，欢喜的直跳。
胡婆子也回过神儿来，上前打招呼：“二河？哎哟哟，还真是二河啊？你这是……发了财回来了？”
“是胡婶子啊！”唐二河一脸矜持的道：“对呀，我回来了，发了点小财，我娘在家吗？”
胡婆子脸色微变，一时居然语塞。
他们家这半年，发生的事情，可真真儿是太多太多了，哪怕是她这张嘴，一时都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而且，要知道，唐三水可是上头的皇帝老爷骂过的人，盖了啥小镜子墓，虽然她不懂为啥是小镜子墓，但也知道这是大事儿……她就道：“这事可就说来话长了，要不我先带你去见见你大哥？”
第296章 咋不死在外头呢
唐二河连连点头：“好，好！我跟你去见大哥！！”
他低头就想扯开抱着他的唐招弟。
唐招弟一肚子不乐意，她好不容易等到她爹发达了，她一文钱的光，都不想叫唐青山沾去！
她死抱着不动，敞开了撒娇，撅着个嘴使劲告状：“不要嘛，爹！他们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个顶个丧良心的玩意儿，咱不理他嘛……”
唐二河扯不开人，脸都冷了：“闭嘴！懂不懂事的？松开手！”
看他面色冷厉，唐招弟吓了一跳，刚撅起的嘴也不知不觉的收了回去，唐二河已经一把扯开了她，就向胡婆子走了过来。
可是胡婆子刚刚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了。
如今唐青山供着这个学堂，又马上就要盖工坊了，不管她儿子还是孙子，将来都得指着他。
于是就连胡婆子这种糊涂人，也瞬间就体贴周到起来，想着唐青山未必乐意见他。
毕竟，闹腾的时候你干嘛去了，这会儿好不容易消停了，你回来了，想想就糟心，还不如死在外头呢！
于是她迅速的道：“要不咱还是先去见见族长吧？”
唐二河一愣：“见族长做甚，我要先见我大哥！”
胡婆子不是什么聪明人，想不出啥高明的谎言，随口就扯了一句谎：“你大哥大嫂这阵子都不在家！他们去南阳了！！”
唐二河一愣，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犹豫着，向马车看去，直到这时，马车里，才有一只素白的手儿，慢慢的伸出来，然后一个模样俏丽的妇人下了马车，娇滴滴的道：“唐郎。”
胡婆子噗的一乐，露出了牙豁子。
她见过城里妇人，叫自家相公啥啥郎的，可是别的姓儿叫出来都好听，只有这个姓儿，叫出来就不好听哇！！
那妇人脸色微僵，也不知道她在笑啥。
唐二河已经回身迎了上去，向她介绍：“胡婶，这是我内人陈氏。”
陈氏施礼：“这位婆婆安。”
“哟，”胡婆子斜眼道：“你这是新娶了媳妇了？正好正好，正好你原来的媳妇也，咳咳……”
她说了一半，又道：“走走，咱先去见族长。”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就跟着她去了。
他们前脚走了，秦氏才从屋里出来。
她最是个心明眼亮的聪明人，一眼就看出不对劲，所以才缩着没出来，一直瞅着。
唐二河的表现，也太不对劲了吧？
你就说吧，一个多年不回家的人，要真是啥也不知道，哪怕跟他娘没感情，这都到家门口了，不进去见他娘？就听着邻居老太太一句话就跟着走了？
可要是他已经知道发生了啥事儿，那又为何要装做不知道？而且看那架势，倒像是一心想见唐青山？
最最古怪的是，胡婆子随便扯了那句谎，他虽然没说出来，但那个表情，分明就是知道她在扯谎！换句话说，他连唐青山就在村里都知道，那可就老稀奇了！！
秦氏小跑着往工坊的地方去了，然后找着了唐青山，第一个给他报了信儿，还是极详细的信儿。
唐青山正和泥瓦班子在商议，她这一来，唐端午和族长儿子唐有忠都听着了，那一瞬间，两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咋不死在外头呢？
既然三年多都一点信儿也没有，闹腾成那样都没回，那，这会子又回来干啥？
只有唐青山神情淡定，谢了秦氏就转回身。
唐端午忍不住劝他：“虽说兄弟没有隔夜仇，但也得看是什么兄弟，小秦嫂子说他一看就日子过的不错，还新娶了媳妇，却一直没回也没捎过信儿……那，那这性子不好说是遂了谁。”
就差直接说不是好东西了。
唐有忠为人更憨厚，这几日跟着唐青山，那是佩服的五体投体，张嘴就道：“唐二河在村里时就又懒又馋，跟唐三水不愧是亲兄弟！我瞧他们这一家，只有青山哥是歹竹出好笋，其它人都不是什么好物！”
唐青山平静的道：“不必理他，来了再说。”
两人也不好再劝，只能默默的继续干活。
而这会儿，唐二河在老族长那儿，听着村里人七嘴八舌的把这些日子的事情说了。
当然了，每一个人都是向着唐青山说的，别说他本身就一点错儿都没有，就算有，这会儿满村也没人会说他不好。
老族长更是人老成精，瞅着唐二河那样儿，但凡有人想说唐青山发达了什么的，都叫他给挡了，他就想瞅瞅唐二河怎么想的，会不会愧疚了回报他大哥，他也怕唐二河看唐青山发达了，继续趴在唐青山身上吸血。
三挡两挡的，旁人也都试出味儿来了，于是大家众口一辞，齐齐的给唐青山道艰难。
唐二河连声道：“都是我不好！我如今也算有些身家了，我现在就接大哥走！后半辈子我孝敬大哥！！”
大家顿时就觉得，唐二河这人还是不错的，起码不像唐三水这么没良心。
于是大家就簇拥着唐二河过去了。
这会儿，唐青山那边，已经得了好几个人报的信儿。
这边的人围在唐青山身后，一见唐二河，都是一个想法……唐二河，可真是白白胖胖啊，下巴都有三重了，腆着个大肚子都系不上腰带了，一看这几年就是风不着雨不着的，日子过的还不知道有多好！
顿时更加的替唐家大房不值。
唐二河咧着大嘴，一路哇哇大哭着，到了唐青山身前，跪倒哭道：“大哥！大哥！我回来晚了！我对不起你！！这几年辛苦你了！！我没想到会出这么多的事，我没想到唐三水能这么丧良心，全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大哥！是我对不起你！！大哥……大哥你放心，我现在就接你走，我接你去享福去……”
围观的村民，纷纷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也有人道：“总算还有个长了人心的！”
“就是啊，青山叔总算还留下一个能走动的亲人。”
连唐端午都不由的疑惑，心说难道唐二河这人还不错？
就在这时，人群里，忽有一个女子声音道：“没见掉半滴眼泪，话倒是一套一套的……”
是玉如。
第297章 驴粪蛋子外面光
玉如学这边的乡音很地道，除了熟悉的人，其它人都没听出来，但话却是听进去了。
唐二河顿时就是一顿。
大家也不由得疑惑起来。
确实啊，这一路哇哇的，看着跟哭丧一样，怪投入的，咋干打雷不下雨呢？
再说了，常听人说，“哭的说不出话来”，这可不是夸张，人真哭的时候，是真的说不清楚话的，他这倒好，一套一套的，比背出来的都清楚……咋看也不像真的难受。
要知道，全村的人对于刘婆子和唐三水，是有反向滤镜的，他们干啥，都得在心里寻思个两三遭，所以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更何况唐二河也不是个鸡蛋，他本来就一肚子骨头。
唐二河也不知道咋办，只能继续哭，继续一遍一遍的说。
可是周围的人只是指指点点，没有人安慰，唐青山更是站的笔直，一点要跟他抱头痛哭的意思也没有，唐二河自己一个人越哭越尴尬，越哭不下去了。
旁边陈氏急上前一步，福身道：“是大哥吧？唐郎时常说起你，挂念你们的紧……”
她举帕拭泪，哀婉可怜。
但在大家看他们不顺眼的情形下，她们干啥都是错，顿时就有人道：“挂念咋不早回来呢？”
陈氏急道：“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是我听说他家中还有妻子，所以闹着不叫他回来，全是我的错！”
不得不说，这个说词还是可信的，大家的议论声小了一些，然后玉如又藏在人后，不高不低的道：“那现在咋又回来了呢？”
陈氏道：“我实在拗不过唐郎，又觉得我们夫妻感情已十分深厚，见见刘姐姐也没什么，所以才……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
她哭哭啼啼的，唐二河的哭声就渐渐消了。
抬头时，唐青山正定定的看着他。
唐二河有些慌，可是越谎，越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半晌才道：“大哥？”
唐青山道：“哭完了？”
唐二河张了张嘴，唐青山道：“哭完了，咱说说话。”
唐二河赶紧道：“大哥你说，我听着。”
“嗯，”唐青山十分稳的住，声音平和：“这些年所有事情，你都知道了？”
唐二河道：“知，知道了。”
“好，”唐青山道：“我当大哥的，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觉得呢？”
唐二河急道：“是是，所以我才要接大哥去享福，大哥你跟我走吧！”
大家不由得一静。
要照大家的想法，兄弟发达了要接他走，那当然是去啊！！不去的才是傻子！
可是这会儿唐青山要盖工坊，村里人都要跟着赚钱了，他们可不想让唐青山去！！
哪怕觉得唐青山也有身家，未必会去，还是免不了要担心！
顿时就个个屏声息气的等着，看唐青山会如何回答！
“不用了，”唐青山四平八稳的道：“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要别的，第一个，唐招弟是你闺女，你领走，自己照应；第二个，当初你拿了我几百银子，说好是借我的，我也不多要，你还我三百两，另外老宅也是我的，这事就算了了。”
唐二河都傻眼了。
他下意识的看向陈氏。
他怎么都没想到，多年不见，唐青山居然张嘴就跟他要帐！！
大家一听唐青山不走，却是宽心大放，顿时七嘴八舌的道：“对啊！亲兄弟还明算帐呢，欠了银子三年多，光利钱就得多少了！”
“你不是发达了吗，发达了倒是还钱啊！”
“青山叔自已有家业，不跟你走，你把银子还上，把你闺女领走就行！！”
陈氏的脸色有些难看，半晌才道：“大哥，咱们是一家子人……”
都不用唐青山张嘴，不少人就喷了回去：“一家子怎么了？一家子就能不还钱了？”
“嘴上好听有啥用？哭的响有啥用？来点实在的啊！！”
“就是啊！你上下嘴皮子一啪哒，就说要接人去享福，敢情是说着好听的！？看准了青山哥不会去？”
“哎哟，只怕是驴粪蛋子外面光，看着光鲜，其实连几百银子都还不起！！”
玉如藏在人群中，静静的看着这边。
她是影卫出身，眼毒的很，这个陈氏，一看就是后宅里养出来的，会演会算计，但她这种路数，在这种乡下地方，尤其在唐青山如今得人心的情形下，完全施展不开。
但让她奇怪的，是唐二河的态度，他明显是个没主意的，不时就要看陈氏……难道他其实是个赘婿？
仔细看唐二河，胖虽胖，倒不丑，真要是个赘婿，也不是不可能。
陈氏急道：“大哥，我们不是不还钱，我们一定还！！”
唐青山点了点头。
陈氏又抓着唐二河，娇声哭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哥咋这么待我们，二河是回来晚了，叫大哥受了罪，但我们当真不是有意的……”
唐二河也道：“对对，大哥，我也想早回来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唐三水不是东西，但你别记恨我哪！”
唐青山这一次，连头也不点了，只静静看着他们。
陈氏心头发虚，她没有想到，唐青山居然是这个样子的，她们说啥他都不接招，也全然的不受影响 ，只一门心思的走自己的路数……
半晌陈氏才道：“也罢了，大哥，我们回去拿了银子，再来与大哥说话。”
玉如忽道：“你们在这儿置办了家业？”
“哪能，”陈氏急解释：“我们离的远，这是才刚到，急着来见婆婆，哪有空置办家业？”
玉如道：“那你们的银钱不带在身上？”
陈氏：“……”
众人顿时纷纷道：“不是想跑吧！？”
“就是，本来是想回来装个大爷，早忘了早年这帐了吧？”
“估计就没想着还！”
陈氏脸皮都抽抽了：“不，我们一定还！！我们稍微打理一下，就来还钱！！”
唐青山点了点头：“别忘了把唐招弟带走，这几个月都是胡家照顾她的，你可去胡家找人。”
胡婆子在这方面最是机灵，当时就听出意思来了，本来还遗憾以后没有这份钱赚了，一听这话，立刻跳出来道：“哎，这几个月我可真是把唐招弟当亲孙女待的，二河啊，你也不用太感谢我，我这也是看她没爹没娘的怪可怜的……”
第298章 大户人家的娇小姐
唐二河只能讪讪陪笑。
然后胡婆子热情的把他往家里拉，众人就簇拥着他们过去了。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唐青山会选择在这种地方造工坊了。
乡下人，尤其是同宗同族的人，远比外头的人要简单直接，他们不会过多的考虑什么礼法规矩，也不大在意避嫌不避嫌的，话出口之前也不会三思，自己也没什么面子尊严之类的好想。
他们就是非常简单的：你叫我得了好处，你叫我吃饱饭，我就维护你，为你冲锋陷阵。
所以，当他为族里请了先生又要开工坊之后，他在同族面前就永远是对的了，大家都会瞅着他的脸色说话，同样的事情若是以前，大家都会说：“毕竟是你弟弟啊！”绝对是要劝合好的。
但现在，他不管，他不理，没有一个人说他不对，大家七手八脚就把人拉走了，不会叫他有半点烦心。
唐二河两人，就这么被人推推搡搡的拉去了胡家。
这里头，唯一欢喜的就是唐招弟了。
她做了这么久的美梦，终于变成了现实，哪怕多了一个娘，也半点都没有影响她的高兴！
她在意的是，
爹的马车可真是豪华啊！高头大马！
爹穿的好富贵，漂亮的晃了她的眼，她都不知道会值多少银子！
二娘头上的钗怎么这么多啊，为什么要插这么多根钗子，一根得有多少银钱啊！！
等她将来，也能买这么多的钗儿，穿这么漂亮的裙子吗？
她终于要去过人人羡慕的好日子了吗？
她欢喜的全身发抖，学着村里受宠爱的孩子，抓着唐二河的手，跳跳蹦蹦的回了家。
然后她开心的跟他道：“爹你等我一下，我收拾东西！！”
陈氏一脸亲切的道：“招弟啊，不用收拾了，回头咱再置办就是了！”
唐招弟一喜，乖巧的道：“谢谢二娘。”
看胡婆子笑的满脸花，其实她有些不爽，她满心想把自己的衣裳拿出来，撕了烧了都不能便宜了她，可又怕惹了这个二娘的厌，忍了忍，跟了上去，然后大着胆子，牵住了二娘的手。
带着泥巴的手牵过去，陈氏脸皮一僵，却没抽开手，还笑了笑：“去吧，招弟，你去马车上等。”
一边向着唐二河使了个眼色。
唐二哥立刻道：“胡婶子，麻烦你照顾我们家招弟儿了，我们来的急，也没买啥东西，这点子银钱，给孩子买糖。”
一边说着，他就从袖袋里取了两张十两的银票，递到了胡婆子的手里。
胡婆子眼尖的很，一眼看清是银票，登时喜的有牙没眼：“没事没事，乡里乡亲的，这有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一把薅了过来。
唐招弟回头看到，登时就急了，飞快的转身，跑了过来，一把就把银票抢了回来，尖声道：“爹！你不用给她银钱！！她们对我根本就不好！！”
胡婆子一愣。
她一把没抢回来，又担心银子，又气她这话，怒道：“招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老婆子敢摸着良心说，我可真没亏待你半点！！”
这话她说的，一点都不心虚！她虽然不见得多喜欢唐招弟，但看在唐青山和一两银子的份子上，再加上儿媳妇天天敲打她，她是真没有磋磨她半点儿！真当个客待的！！
旁人也是议论纷纷。
胡婆子嘴臭事多，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却是个疼孩子的，这个村里人都知道。
唐招弟却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把银票塞回给唐二河，翻了个白眼：“天天儿的叫我洗衣裳烧火，大冷天的刷一家子的碗，还说没磋磨我！！”
唐二河有些犹豫，还真就捏住了。
胡婆子气的直打哆嗦：“你这闺女，是真没良心！！你洗的衣裳是你自己个儿的衣裳，别人的衣裳你可没洗过半件儿！咋滴，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你还想叫老婆子给你洗衣裳？”
“还有，我叫你烧火咋了？你不见我老婆子，我们家大宝小宝，大冬天的劈柴担水没停停的，有谁闲着了？你见天儿啥活都不干，吃了饭嘴一抹就往屋里躺，咋的，你还是啥大户人家的小姐，天天擎着吃不成？”
有人嘻嘻笑道：“你以为你是唐三水啊？你也想要个小镜子墓嘛？”
“哈哈哈，对啊，可唐三水那是有亲娘伺候！”
“你这就是没有唐三水的命，还想学唐三水的病！！”
众人轰然大笑。
陈氏在后头都快气疯了。
为了区区二十两银子，闹成这样！！眼皮子是有多浅！！
她狠狠的捅了唐二河一下。
唐二河下意识的一转身，就想跟着走。
陈氏气的眼都瞪大了，一把抓过银票，上前两步，重新递给了胡婆子，一边勉强的撑着笑道：“您别见怪，这孩子没爹没娘没人教，不会说话。您老待孩子的心，我们都知道呢，都感激的很呢！”
胡婆子又不在意她说啥，只在意银子，一见她递回来，迅速接着了，塞进裤腰里，觉得稳了，才道：“没事，有银子挨点委屈怕啥。”
陈氏那笑都撑不住了，回身道：“招弟，还不向胡婆婆道歉？”
招弟一愣，看了看唐二河。
看唐二河面皮僵着，心里登时就有了底。
看来爹也不高兴，也是，二娘一个女人家，在男人面前还出头露面，当家做主的，还不如她娘会讨好。
所以，她就像个跟爹一心的闺女一样，扑过去，把唐二河一抱，哭道：“凭啥！凭啥！二娘啊，我虽然不是你闺女，可我是爹的闺女啊！我受了委屈，爹不在没人给我出头，只能忍着，如今爹和你都来了，咋不给我撑腰，还叫我继续受委屈呢，您不心疼我，也该心疼心疼我爹吧！！”
陈氏气的脸都白了。
这上眼药的套路，她当然是熟的很，万没想到，这么个柴火妞，还敢给她来这套！！
唐招弟看她生气，眼中就有些得意，她逼出两泡眼泪来，扭着腰，拉着唐二河的手：“爹，你是不知道，这些人全都不是好东西，天天的就知道向着唐青山，逼死了娘，还欺负我一个孤女，我叫他们欺负的可惨了……”
一提唐青山，登时就有不止一个人出声：“我看你不是啥孤女，也是个白眼狼！你大伯一个月一两银子，养娇小姐都够了，倒是养出一肚子怨气来！”
“那家不就专出白眼狼么！你还当她是什么好东西？”
“青山叔就不该管她，让她跟着那家人死了才好！”
唐招弟道：“爹，你听听！你听听嘛！他们当着你的面儿都敢欺负我，二娘还要我道歉……哼！”
陈氏气笑了。
她都懒的装了，冷冷的道：“不知感恩的孩子，我可不要，你不道歉也行，那就别跟着我走了。”
唐二河一慌，急道：“你，你别生气呀！”一边一把推开唐招弟，就要跟上。
第299章 猪都比你聪明
唐招弟正得意呢，一时没防备，被他推开，愣了一下：“爹！？”
早有人上前挡在马车前：“你们家的祸害，你们自己带走！我们村儿可不要！不带走唐招弟，你们休想囫囵出我们鱼塘村！！”
陈氏长吸了一口气，看向唐招弟：“你道歉不道歉？”
她一指那些人：“叔叔伯伯看顾你长这么大，你不知道感恩，居然还心怀怨怼！你不道歉，就别跟着我！”
唐招弟有些慌，抿了一下唇。
她看出来了，爹好像做不了二娘的主。
她心中怨恨，却不敢再做妖，毕竟，就算被这些人逼迫着，她们勉强带上她，这真心对她好，和不真心对她好，她能到手的好处，也是大不一样的！
唐招弟当时就服软了，急道：“二娘，你别生气，我年纪小，没想那么多！”
她一点不带犹豫的，向胡婆子这些人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有心的，我就是多年不见爹爹，想着闹腾闹腾撒个娇儿，你们大人大量的，别跟我计较了……”
她既然都这么说了，大家也不会跟个小孩计较，就纷纷让开了。
唐招弟连滚带爬的上了马车，跟着两人进了车厢，看着车夫调转车头，马车行驶起来，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心中却不由得恨上了这位二娘。
她本来想的是，爹爹富贵了，带着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然后她风风光光的跟着爹去过好日子。
可现在……二娘却逼着她向这些人低头！
哪怕她将来真的好吃好喝好穿的了，又怎么样，她还有什么风光？她一点都不痛快！
陈氏当然看的出她恨上她了，不由得连连冷笑。
看马车渐渐驶离了鱼塘村，她的脸彻底拉了下来，冷冷的道：“唐二河，你这个废物！”
唐二河急道：“我，我也没想到啊。”
“闭嘴！”陈氏冷冷的道：“猪都比你聪明！！你差这点银子吗！好好的事情叫你闹成这样？闹成这样你倒说说，还怎么回村！？还怎么回村！？办不成事儿你我都是个死！！”
她抬手就抽了唐二河一巴掌，然后就正正反反，来来回回的抽了好几巴掌，唐二河根本不敢躲，甚至倒下了还要再跪回来，满车都是啪啪的声音。
外头的“车夫”忽然道：“别打脸！”
陈氏冷哼一声，这才收了手，然后一脚踹到了他胸口，唐二河猛然后跌，撞到了车壁上，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唐招弟的嘴巴张的大大的，整个人都吓傻了。
她就算不懂，也知道，眼前的情形不对劲……这哪可能是夫妻？
下一刻，陈氏缓缓的转头，眼神移了过来。
唐招弟一个哆嗦。
陈氏走过来两步，缓缓的把手掌，按在了她的脑袋上，那一刻，她的眼神和她身上慑人的杀气，煞的唐招弟一动都不敢动，她真的毫不怀疑，下一刻，她就会拧掉她的脑袋！
车夫又道：“别冲动，别杀人，说不定以后还用的上。”
陈氏眼神森冷。
唐招弟舌头打结，颤声道：“别，别杀我，我听话，我听话！”
陈氏不紧不慢的道：“你捂住嘴。”
唐招弟全然不知何意，却飞快的捂住了嘴。
然后陈氏慢悠悠从头上拔下了一根发钗，甚至还在手里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她向她一笑。
下一刻，她手握着簪子，用一种肉眼几乎看不清的速度，飞也似的在她腿上，接连戳下！！
她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一直到她收回手，唐招弟不可置信的，看着被戳成蜂窝的腿，剧痛后知后觉的，反应到了她脑中。
唐招弟疼的闷哼了一声，却拼命的捂着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她疼的全身抽.搐，额上的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陈氏瞧着，倒像是消了气，笑道：“这孩子，倒是识时务。”
她用一种堪称疼爱的目光，瞅了瞅她：“傻姑娘，你还没见过真正的坏人呢！别急着恨我，将来啊……你恨不过来的！”
马车碌碌前行。
一个人影缓缓的从树上跃下，走了回去。
唐青山已经回了家，元老爷子也在，听玉如说了，两人都十分诧异。
陈氏说“办不成事儿你我都是个死”，这话也太古怪了。
他们本来以为，可能有人无意中得知了他们的关系，然后冲着元老爷子，或者沈二爷来，为的是拉拢。
可是这个口吻，不像啊！！
玉如道：“那个陈氏，是个高手，那个车夫，看起来也不错，我不敢跟的太紧，声音大的能听到，小的就听不到了，但是十九去县城了，等探听到他们住在哪儿，也许还能有消息。”
元老爷子只点了点头。
玉如就退了出去，元老爷子深深的看着唐青山，唐青山也没有回避，他很平静的跟他道：“我不知道为什么，目前，我也没有猜到为什么。”
元老爷子叹了口气，岔开话题：“心宝快回来了吧？”
一说这个，唐青山的神色，明显柔和了些许：“据说已经上路了，不急着赶路的话，应该还要四五日吧。”
本来确实如此。
但是这边一报过去，说唐二河回来了。
林娘子和心宝登时就坐不住了，催着赶路。
但东西多，速度实在快不起来，幸好赶车的本来就是朝天门的人，所以元大哥移到了这边车上，大家昼夜兼程的往回赶，元大哥和雁沈绝骑马，林娘子和心宝，钟离敏坐车，时不时林娘子还会和雁沈绝倒一倒。
心宝担心的不得了，只要人醒着，就不住嘴的叨叨叨：“爹爹一定很难过，心宝好担心爹爹，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
钟离敏：“……”
孩子，你中午才吃了一个大鸡腿，这还叫吃不下，那你吃的下的时候能吃多少？
林娘子也道：“要不是真的伤心，他是怎么都不会这么对唐二河的，你爹这个人，就是能忍，家里人怎么对他，他都忍着。”
钟离敏：“……？？”
看林娘子眼圈泛红，钟离敏真真实实的疑惑了。
难道是他的问题？
他也全程听了燕一的禀报，他只听出了八风不动的老江湖味儿……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了小可怜？
林娘子道：“你说唐二河到底回来干嘛的？为什么非要接你爹走？”
“因为爹爹太好了呀！！”心宝一副这还用说的样子：“爹爹又好看又聪明，又会做生意，还会给沈球开门，谁不想要！谁不想抢走！！”
林娘子：“倒也是。”
心宝：“但是心宝是不会叫人把爹爹抢走的！等心宝回去，就缠着爹爹不让他去见他！”
“好，”林娘子道：“等娘找机会，悄悄打跑他。”
钟离敏：“……”
他发现了，这真是亲娘俩，亲的！一点不掺假的亲娘俩！！
第300章 先下手为强
中午的时候，林娘子出去把雁沈绝换进来，让他休息一会儿。
虽然雁沈绝觉得他还能撑，但林娘子直接叫他进来，他也乖乖的听话下马，进了车厢，心宝双手抱开暖龛，给他倒了一杯茶喝。
燕一进来禀报：“唐二河那些人，似乎手头很是宽裕，居然在龙门县买了间宅子，但是所有的下人都是练家子假扮的，都是他们自己带来的人，所以咱们的人也没法接近，没法探听是怎么回事儿。”
连燕一都忍不住诧异：“此事也太不寻常了，着实猜不到是为什么。”
雁沈绝缓缓点了点头。
燕一就先退了出去。
心宝小眉头打着结，雁沈绝一转头，就被她这个小表情逗笑了，伸手点了点。
马车摇摇晃晃，心宝歪在他身上，道：“我好担心爹爹啊！”
“别担心，”雁沈绝温柔道：“爹爹身边有人的，我们再有三天就回去了，再说那些人不管打什么主意，既然费心思把唐二河弄回来，又演这么一出戏，手段必定是纡回的，没什么可怕的。”
心宝点头，仍旧愁眉苦脸。
钟离敏忍不住道：“心宝，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杀鸡焉用牛刀，这用上了牛刀，说明他不是一只鸡……你懂不懂？对方用这么麻烦的手段，来的是这么厉害的人，说明你们家有这个份量，我倒觉得，有可能不是坏事。”
心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钟离敏的外表真的是斯文柔雅极了，但现在看来，江湖人的斯文，跟读书人的斯文，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心宝认真的问他：“你是不是没有家人，没有老婆？”
钟离敏一愣：“是没有，怎么了，我有没有老婆，跟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心宝道：“你知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件事情叫做，道理我都懂，但我还是会担心？就比如说……”
她的小胖手，都指到雁沈绝了，又中途转回来，指向钟离敏：“就比如说钟离叔叔你吧，你有一天没回家，沈伯伯可能根本不管，觉得你这么大人了，没有什么需要操心的，估计是去哪儿玩了，是不是？”
她顿了一下：“但假如你有阿娘，有老婆，有闺女，有家人，她们就会很担心你，觉得你会不会惹了事，会不会被人抓走了，会不会被人打……了一顿，你明不明白这种感觉？”
钟离敏被一个糯米团子问的哑口无言。
然后他回过味儿来：“等等，道理我都懂，但是你为什么不拿小绝举例，为何要拿我举例。”
团子大眼眨了眨，笑的不好意思极了：“因为，因为……心宝这叫做现身说法，你看，哪怕是举个例子，心宝都不舍得用小仙哥哥举，要用你举，所以你懂了吧？”
“懂了什么？”钟离敏故意生气道：“我不懂！！我们的关系比他，差在哪里？”
“当然不一样啦！”心宝理所当然的道：“他是我老婆呀，跟我的爹娘哥哥一样，是一家人！！”
钟离敏啧了一声：“他是你谁？你老婆？你叫他一声看他答应不？”
心宝响亮的：“老婆！！”
雁沈绝嘴角带笑：“嗯，”想了想，他又转向他，“哎！！”
钟离敏：“……”
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
看团子得意的摇头晃脑，钟离敏失笑道：“小胖墩！有啥好得意的！！就跟谁没有一样！等回头钟离叔叔也娶一个！”
“大笨蛋！”团子才不吃亏，立刻还口，还用得意的小眼神儿觑着他道：“你怎么还不懂，你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呀！我三岁就有老婆，你就算现在就有了，你也已经三十岁了，再说了，你老婆有我老婆好看吗？我老婆文武双全你老婆也文武双全吗？我老婆是天才你找的到天才老婆吗？”
两人互相伤害。
钟离敏抽着嘴角：“我没有三十岁！我还没有这么老！”
他顿了一下，又想到什么：“小胖墩，咱们不比老婆，老婆是拿来宠的，你说对不对？”
心宝想了下：“大笨蛋，你说的对。”
“嗯，小胖墩，那我们自己比一比啊，你说吧，比文还是比武？”
心宝大眼骨碌碌：“我说，那就比医术吧？”
钟离敏：“……”
他实在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捏了捏团子的小脸：“小机灵鬼儿！漂亮聪明可爱天才又会医术的小心宝！！是我输了！心宝赢了！”
团子很好哄的，他不叫，她就不叫了，“又好看又好看又好看还会暗器的叔叔，没关系！败败乃兵家常事，你习惯了就好了！”
钟离敏抽了抽嘴角，敢情他就好看一个优点？
但他不计前嫌的纠正：“心宝，这句话说错了，应该是，胜败乃兵家常事。”
雁沈绝嘴角勾笑：“心宝没有说错。”
钟离敏刚想说话，然后回过味来……这小胖子的意思是说，他对上她，只有败，没有胜？？
他又气又乐，点了一下她小脑门：“小坏蛋！”
而此时，
鱼塘村里。
唐青山也得了十九的禀报。
元老爷子毕竟是朝堂上的老狐狸，对这种事情十分敏锐，道：“他们居然在县城置办宅子，这是一时不走？还是想给人一时不会走的印象？青山啊，对方只怕所图者大，依我说，咱们不如先下手为强。”
唐青山道：“怎么先下手为强？伯爷请说？”
元老爷子道：“我未曾亲眼见她们，那唐二河确实很怕那妇人？
唐青山道：“是，不似夫妻，有点像主仆，唐二河很怕她。”
一边说着，他微微皱眉。
不止是不像夫妻，唐二河整个人，都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要知道，唐二河离开家的时候就二十啷当岁了，性格早就定型了，他是那种很油滑的性子，虽然耍滑偷懒的，但是在待人接物上，其实还是很聪明很会说话的，可是昨天的唐二河，却有种说不出的天真感，感觉连基本的应对都做不好。
唐青山忽的问十九：“江湖上，有没有能乔装成另一个人的功夫？”
十九道：“还真有！”
他有点吃惊，瞪大眼：“你的意思是，这不是唐二河？是别人假扮的？”
第301章 倒插门女婿
唐青山道：“我只是猜测。”
十九想了想：“江湖上虽然有这种易容术，但会的人真真是少之又少，最多也就两三个人？而且假装成随便啥人容易，假装成一个大家都认识的熟人，可就难了，我觉得也就一个人能做到！”
他顿了一下：“这个人叫郝花时，名气很大，但行踪无定，不是那么好找的。我觉得不可能是他吧？”
元老爷子把话题拉回来：“咱们且当做不是，就算是易容的，也没什么，试一试就知道了。”
他续道：“既然能确定唐二河很怕那妇人，就把妇人调开，然后让他承认他是赘婿，之后就可让族长逐他出族，你与他断亲，那之后再有事情，都与你没什么干系了。”
这绝对是朝堂老狐狸擅长的手段，真正的釜底抽薪。
对方不管为了什么，动到唐二河，不就是因为是亲戚么？那就先断了亲再说！只要族谱上断了亲，那对方想玩什么花招，都不好使！！
大家一番商议，然后玉如暗暗的去找了秦氏。
秦氏这个人聪明机敏，钱到位了干啥都给力的很，相比起来，唐端午和族长家的妇人，就有些憨厚，只怕不是那陈氏的对手。
唐青山和元老爷子去找了老族长，这事儿，就算只有唐青山自己去，老族长也没有不应的，更何况还有元老爷子押阵？
当然是满口答应。
这边排兵布阵，严阵以待。
两天之后，陈氏和唐二河终于来了，还带来了穿金戴银的唐招弟。
他们这一回倒是很懂礼数，车上还带了不少礼物，给族长唐端午和胡家都送了，村里孩子更是一把一把的糖果往下抓。
村里人是很现实的，这么一来，登时就热情了。
然后去了唐青山那儿。
唐二河这一回，不知道是不是事先排练好了，非常爽快的掏出银子还了帐，而且还直接还了五百两，一口一个多谢大哥当年如何如何，说的十分有理有据……唐青山推了两次，说只要三百两，看他涕泪交流的，便全部收了下来。
唐二河登时松了口气。
然后秦氏就冒出来，拉着陈氏笑道：“走走，姊妹儿，跟着我走……多年不见了，让他们兄弟俩说说话！”
陈氏不想走，秦氏笑道：“你是外来的媳妇，不懂咱们宗族的规矩，这种时候，娘们儿哪有掺和的，你得给二河留点面子！”
陈氏一个迟疑，然后就被秦氏强拉走了，连唐招弟都被拉走了，一伙女人自然是跟着走了，只余下唐二河坐在那儿，当时头上就冒出汗来。
这下连唐端午都看出来了，不由得暗暗稀奇，心说至于这么紧张么？当年也没这么腼腆啊！
十九也暗中瞅了好几眼，心说要真是易容……那汗能透出来？肯定不能吧？所以这真是唐二河？
那边，元老爷子没有出来，唐青山和唐大哥、唐二哥都在，旁边坐着唐有忠和唐端午并几个族里的人，两边闲聊。
唐青山问唐二河：“你这些年，都在干什么？”
唐二河道：“其实也没干什么，做了点小生意。”
“什么生意？”
唐二河道：“倒腾了一些丝绸。”
“哦？”唐青山平静的道：“这个我算是内行，都是从哪儿进的货？进了什么货？在哪儿做生意？”
唐二河并没紧张，反而像是，咋说呢，终于可以说出来了似的，道：“我实话说吧，我先头做了些生意，都赔了，后来就遇上了陈氏，然后就，就没怎么出过门。”
哦豁！
唐大哥和二哥哥，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这还真是顺利的叫人感动呢！
唐端午是得了唐青山透信儿的，他直接道：“啥？你叫一个妇人家养着？”
唐二河显然不觉得脸皮有啥值钱的，笑着道：“也不算，也不算，我也帮着管帐什么的。”
这下旁人也都听不下去了：“啥叫帮着管帐？你管了啥帐？我看你就是叫妇人养的！！”
唐二河道：“陈氏家业大，人也强势些，我，我觉得这能干的人就多干些，也没啥不行的，两口子有啥好计较的。”
“胡说什么！”唐端午道：“你这不就是个倒插门么？”
“对啊！丢人现眼！”另一个族长纯粹是真的看不惯：“你自个儿说，是不是给人家当倒插门女婿了！？”
唐二河显然没有多想，辩解了两回，就直接承认了。
然后唐有忠霍然站起，演出了他今天唯一的戏份，“我去找我爹来！！”
唐青山也冷着脸道：“荣儿！”
二哥哥应了一声就下去了，唐二河察觉到不对了：“你们干啥？大哥，你生啥气？？我没杀人放火的？你不知道，这种事儿其实挺多的，我跟你说啊，那榜下捉婿的，十个有八个是倒插门……”
然而人都上了套了，谁还会理他。
不一会儿，老族长就来了，带来了不少村里人。
老族长倾情演出，胡子直抖：“唐二河啊！我还以为你发达了，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给人家当了倒插门！传出去，我们唐家的老少爷们儿，可丢不起这个人！！我今天就做主，把你从族谱里头剔出去！！”
唐青山也道：“我的儿孙还要脸，还要念书考科举，我不能与赘婿做亲戚，我也一起断了亲罢！！”
唐二河都蒙了，急的不知如何时是好，到处想找陈氏，当然找不到。
这会儿也根本由不得他不同意，大家七手八脚的上手，把人扯到了祠堂。
出族这种事情，族长族老同意了就行，不需要他同意，断亲这种事情也是一样，写个断亲书，族长那儿留一份，两人各留一份就断了。
其实前朝，譬如说唐朝，赘婿地位还不那么低，譬如李白，光赘婿就当过两回。
但大晏朝，因为朝廷对人口赋税问题极为重视，所以，律法明文将赘婿视为贱民，民间当然就更加歧视，是真的两边不入户籍，视同奴仆，走在路上看到都要吐口唾沫的。
所以把他逐出族谱，以及唐青山断亲，都非常的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不出半个时辰，事儿就全办完了。
唐二河犹没察觉此事的严重性，急的直打转转，道：“陈氏呢！你们把陈氏带到哪里去了？”
早有人把陈氏推了出来，然后老族长道：“你们以后不要再来了！丢人现眼！！”
第302章 想见妻子女儿跟我走
陈氏起先还不知道出了啥事儿，好好的就被推出来了，一直到上了马车，抢过他手里的断亲书看了看，不由怒道：“怎么回事！！你怎么得罪他了！！不是让你不要得罪他的吗！！”
唐二河急道：“我没有得罪他！我就是按你教的说的！但他们说我叫你养着，就是倒插门子，倒插门是不能入族谱的，我大哥说荣儿要考科举，不能有个倒插门的叔叔！！”
陈氏双眼一瞪。
她是真的忘了这一茬！
可是看着这断亲书，她又气又急，一巴掌把他扇到了地上：“谁让你说是赘婿了？不是让你含糊着吗？”
唐二河趴在地上，疼的直哭，撅着腚藏着脸，毫无形象：“他们一直问，叫我怎么办，我都是按你教的说的啊！”
陈氏怒道：“你啥也不会，让我怎么编！！我倒想说你在做生意呢，你到时候说不出个屁来，还不是要露馅！！”
一边说着，她又狠狠的抽了唐二河两巴掌。
唐招弟缩在车角，一声不敢吭。
她今天回村，被小孩子们围着，看她的衣裳，看她的鞋子，看她头上的绢花……人人都羡慕的很，可是她根本高兴不起来，她腿上被戳的全是血洞洞，每走一步，都疼的要命！
她能强撑着不哭已经很难很难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在胡家，胡婆子不敢怎么着她，吃饭能吃饱，也不需要干多少活，舒坦上两年，找个有钱的后生嫁了……该有多好？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陈氏终于打够了，转身出去，在车夫身边坐下，看四周无人，陈氏道：“现在该怎么办？”
她越想越懊恼：“没想到，这么个乡下汉子，居然这么难对付！！”
车夫沉着脸不答，显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陈氏道：“听说他的妻子和女儿，去了南阳，他不是很宠他女儿吗？要不我们……”
车夫道：“不行。”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要是能用这种手段，我们何必费力把唐二河弄来！”
陈氏十分焦躁：“可是唐二河是个废物！一点用处也没有！他们兄弟也根本没有感情！！还不如个生人！早知道这样，根本不应该叫他来！”
车夫皱眉沉吟。
陈氏缓缓的道：“其实，现在只有元微明在，他不过是个读书人，沈寿延那边正在闹腾，根本顾不上这边，我们只要做的干净，顺利带走唐青山，元微明能怎么样？他就算再生气，也找不到我们头上。”
车夫犹豫不决，半晌才道：“据说元微明的长子，功夫很是利害。是他送那娘俩去的南阳。还有……”他声音极小：“还有那个会哀莫剑的小怪物！”
一说起哀莫剑，陈氏也不由得一顿，然后她忽然眼前一亮，“其实也没事儿，谁说我们真要去对付那边了？我们只要把唐青山骗出来就可以了。”
车夫一想也是：“倒也可。”
“事不宜迟！”陈氏双眼发亮：“他们还没有从南阳回来，这个时候，刚刚好！！”
第二日，
唐青山仍是在工坊那边看着他们盖房子，有人遥遥向他招手：“青山叔！青山叔！有人来找你！”
唐青山看了看不认识，但仍是走了过去，“什么事？”
那人看四周无人，低声道：“想见妻子女儿，就跟我走！”
唐青山面色一变，冷冷的道：“不可能！她们不可能在你手里！”
“怎么不可能，”那人冷笑道：“你不会真以为一个元摇归，一个晏晅，就能护住她们吧？说起来，令千金倒是可爱的紧，小嫂子也是大美人，你当真舍得不管？”
唐青山冷冷看他，半天才道：“去哪？”
那人道：“那就走吧！”
唐青山跟了上去，后头唐端午叫他：“青山，干嘛去？”
那人急威胁道：“唐青山，如果有别人跟过来，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唐青山看了他一眼，回头向唐端午道：“我订的家伙什儿好了，我去看看！”
“哦！”唐端午没有怀疑，就转了回去，唐青山跟着那人去了村口，上了马车，那人无声的松了口气，迅速拨转马头，马车快速离开。
车内，陈氏娇滴滴的笑道：“唐大哥，我们又见面了。”
唐青山四平八稳的点了点头，陈氏笑道：“你也别怪我们唐突，若你肯乖乖的听话，我们也不想用这种方式的。”
“我很奇怪，我实在是很奇怪，”唐青山定定的看着她，缓缓的道：“我一介农人，有何重要之处？你们费诺大工夫，骗我来做甚？”
他语声缓缓，前头强调了两回奇怪，叫人的注意力，没法不在他身上，之后的反应，才会更加真实。
在他说到，“我一介农人”的时候，陈氏的神情，明显的一僵……那一瞬间她的神情，如果他没看错，甚至可以称的上“敬畏”。
所以，他们出手的关键在于，他不是“一介农人？”甚至还颇有地位？
莫名的，他想起以前刘婆子骂发了兴时，骂过的一句话，她说，“绝香火浪短命的孤鬼！！活该给我们老唐家当牛做马！！”
世上再狠毒的娘，也不会用绝香火这种话骂自己的儿子，不然不是把她自己也骂了进去？所以，他也曾觉得奇怪，但那个时候并没多想，只以为是骂瓢了嘴。
毕竟，谁会怀疑自己的娘，不是亲娘呢？
但现在……
唐青山不再说话，陈氏却莫名有些局促，半晌，她堪称亲切的道：“你放心，我们不会动你半根头发，我们也是听命办事儿的，身不由已，你也别怪我们……”
唐青山忽道：“你是京城人士？”
陈氏猛的一顿。
唐青山道：“我听你略有京城口音？”
陈氏略微缓了缓，道：“如今大家都说官话的，我倒没去过京城。”
唐青山点了点头，道：“你与唐二河，不是夫妻吧？”他再次抬眼，看向她：“如今还隐瞒应该没什么必要了吧？”
陈氏很快就点了头：“当然，他也配。”
唐青山再次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陈氏却也不敢再多说了，她总觉得眼前男人看似平静，话中却似乎有坑，不知不觉她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出来。
她并不知道，人除了嘴里能说话，神情态度也能说话，而且会说的更真。
起码，现在唐青山知道了，有八成的可能，这个女人，是派她来的那人的女人。
因为她在说“他也配”时的表情，明显是极度看不上唐二河的，那她真正的相公应该颇有身份，所以，这应该是一个类似护卫或者暗卫之类的出身，然后从了主子，成为主子女人的……唯有这样才能解释，她的功夫，她的后宅习惯，她莫名的优越感，和明明蠢却显然领头的地位。
同时，如果能让这个“主子”，不惜派出自己的女人来做这件事情，那这件事情，一定极为机密……所以，他到底是谁？
第303章 陈年往事
陈氏并不知道几句话的功夫，旁人已经连她的底子都看穿了。
她掀开一点车帘，向外看了一眼，马车已经进了城，拐进了小巷子，只需要进了宅子，换了马车，几路疑兵同时出来，谁也不会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她长吸了一口气，静静的等着。
很快，马车无声无息的进了宅子，停了下来，车夫跳下马车，道：“快！快点！”
陈氏站起来道：“唐先生，请吧。”
还叫上先生了？
唐青山不动声色的下了马车，陈氏跟着跃下，环顾四方，见几辆马车都在，急道：“咱们马上走！”
一边说着，就回手想去拽一把唐青山，然后……拽了个空。
她一回头，就发现后头早已经空无一人，她一怔之际，只觉身后一痛，登时全身一软，摔倒在地，车夫也同时摔倒在地，下一刻，外头便有人吆喝出来：“大胆狂徒，竟敢谋害伯爷！”
脚步声、叫嚷声，越来越近，响成一片，数个官兵破门而入，元老爷子被人扶着出来，梁若虚急上前一步：“师父！你没事吧？”
“没事，”元老爷子道：“幸好你们来的及时！这些人想杀我！”
声音很大，连外头都听见了，登时就响起了几声抽气声。
梁若虚满面愤怒道：“竟敢谋害伯爷！！来人哪，给我拿下！！”
早已经没了抵抗能力的众人，死狗一样被官兵拖走了，心宝几个人也从马车里出来，心宝跳入爹爹怀里，扑头盖脸的亲了好几口，无声的表达了一下对爹爹的思念。
林娘子随后下车，笑的十分亲切，手伸到唐青山后腰，狠狠的一拧，还转了个圈儿。
唐青山疼的手一抖，险些把闺女掉下地……他无奈的看了林娘子一眼，她这是嫌他跟陈氏坐一车过来了。
心宝完全没有察觉，小胖手捧着爹爹的脸，直冲他傻笑。
其实这种骗局，就属于关心则乱，本来唐青山就算不上当，也必定会担心，可谁叫心宝是个挂皇呢？
前脚这些人商量妥，后脚心宝的大石头就来了，本来他们也就是告诉唐青山一声不要上当，然后抓着这两个人……可他们回来的时候，心宝一眼就看到了一棵熟悉的树。
梦中，大石头上的画面上那棵树……所以，既然连他们搞事情的宅子都知道了，那，抢在他们之前埋伏一下，来一个守株待兔，瓮中捉鳖，又能有多难呢？
于是他们就来了一个连锅端，把所有的人全都抓了，还给扣上了一个正儿八经的罪名，可以敞开了用刑，也可以敲山震虎。
头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一看就很蠢很怂的唐二河。
刑具一摆上，唐二河就开始哆嗦了，没费什么事儿，就审了出来。
据他说，
当年，刘婆子刚生完头一个孩子的时候，不知道为啥家里失了火，然后她就暂时从产房里避了出来。
产妇本来就睡的多，这么一折腾，她也累了，就睡着了，中间忽然醒了，就发现有个人抱着孩子往外走，刘婆子吓了一跳，扑上去就抱住了她。
那人也吓了一跳，就挣扎着把她踹开，刘婆子又抱上去，然后大声叫人，那人挣开就跑了，但是她身上带着的如意纹禁步，却叫刘婆子给拽了下来。
刘婆子打小就是个贪财的，一看这玉禁步挺值钱的，下意识的就往怀里一收，然后继续大喊大叫的叫人。
结果等人来了一看，就发现孩子好好的在那躺着，大家都以为她是吓着了，发了梦魇，纷纷笑她，刘婆子惦记着那玉禁步，也没多争辩。
然后等人散了，她怎么回想，也觉得她没看差，当时那人就是抱着个孩子，虽然新生孩子都长的差不多，但她越看越觉得，这不是她亲孩子。
可是那个时候，她婆婆还活着，她进门两年才好不容易生了儿子，得几口好吃的，她也不敢跟婆婆说。倒是跟唐满仓说了，唐满仓也不大信，但见了玉禁步，就信了。
一看这东西就不像普通人家的，也不敢声张，就悄悄的打听，然后就打听着，镇上有个京城来的贵人，说是才生了孩子，但是，是什么贵人，却打听不出来。
事实上，唐满仓有没有打听出来是谁，刘婆子也不知道，反正他回来，就跟她说，这事儿烂肚子里，跟谁也不要提了。
一直到后来，也是巧了，唐满仓去世之前，病的重了，感觉不大好，就叫了刘婆子来叮嘱这事，当时唐二河才十五六，在后头菜地里干活，不小心就听见了。
后来办完了亲爹的丧事，他又悄悄问刘婆子，刘婆子就跟他说了。
一直到后来，唐三水和刘婆子去投奔唐青山，又出了事回来，他觉得他哥他弟都享过富贵了，结果就他还没来的及去呢，啥也没轮上就没了，心里亏的慌，越想越不甘心，就老想着这个事儿。
后来娘俩一合计，唐二河就拿着那个玉禁步上京城了，到处打听哪一家的贵人在三十多年前去过龙门县。
但京城这种地方，贵人多如狗，哪能叫他轻易打听出来？就算真有人知道也不敢说啊！！
打听了俩月也没啥收获，倒是把银子都给败活没了，他撑了半月，再也没撑住，直接把玉禁步给当了。
这一当，当天晚上就有人过来找他了，然后他就咬死了他就是那个孩子，本身他和唐青山才差三岁，乡下人又显老，一点破绽也没有。
然后过了两天之后，他就被关进了一个院子里，在里头好吃好喝，还有丫头伺候，拉上床也没人管，但，就是不许出门。
这三年多，他就一直是这么过来的，好吃好喝，啥也不用干，啥也不用操心，就是不能出门，来来回回见的就一个丫头，加上吃饭的时候小厮送个饭……
就这么着，一直到了年前，忽然就有人过来把他抓过去审，问他是不是冒充的，打了他一顿，他就什么都说了。
然后又过了几天，陈氏就过来，带着他出门，一路问他唐青山的事情，要他想办法把唐青山带回京。
他不敢违抗，但也不愿带唐青山回京，他再傻也知道，唐青山回去，他的好日子就没了。
再说他三年没跟人交际过，早就不知道咋说话了，所以，就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第304章 不听话的爹爹
唐家人没走，在元家等着信儿，梁若虚亲自审的，审完了，就过来跟他们说了。
然后他拿了个图样，给他们看了看：“那个唐二河木木愣愣的，感觉就像个傻子，我叫他画了画，他说当时的玉禁步，像是这个样子的。”
纸上乱七八糟的，根本辩不出有什么花纹，中间有点像一个寿字，可要是寿字玉牌的话，就真是烂大街了。
元老爷子瞪了他一眼。
梁若虚笑着，道：“没办法，他说那个玉禁步上头是一个圆玉牌，下头又坠着两个小牌子，大牌子可能就是寿字牌，但小牌子，他就没怎么注意，隔的时间又久，不记得了。”
顿了下又道：“我在想，如果是年前的话，那么，肯定是因为王无右回京了，当时跟着的人可是很杂的……可能就有人看到青山叔的长相了，由此生疑，然后一审唐二河，就审了出来。”
元老爷子看了唐青山一眼：“可是……”
他也没避讳，直接就续道：“我着实没听说武安王府有丢过孩子，武安王府是几代单传的，也没有与你年纪相仿的孩子，青山，你今年贵庚？”
唐青山平静的道：“周岁三十六。”
梁若虚道：“大都督好像也不过才四十，还是四十一？大都督……不是，老武安王爷，有来过龙门县吗？”
元老爷子缓缓摇头：“我着实没听说过。”
梁若虚笑道：“不是恭惟，我真的一直就觉得青山叔绝非寻常人。”
唐青山仍旧稳的住，笑了笑：“多谢。”
元老父子道：“慢慢的查吧，三十六年前谁来过龙门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会儿这边正乱，只怕不好查。”
“急什么，”梁若虚道：“这边抓了人，后头就该坐不住了！我们不用查，他们也会自己跳出来。”
三个人也没多说，梁若虚就又回去审其它人了。
唐青山去了后头。
结果才刚进去，心宝就像小老虎一样冲了出来，一头冲进了他怀里。
唐青山嘴角带笑，弯腰来抱，结果团子扭开不让抱，一把抓住他手，就咬了一口，气的眼泪汪汪，咬完扭头就想跑。
唐青山随手提住后领子，提起来抱在怀里：“心宝怎么了？”
团子使劲扭开头不理他，林娘子笑道：“正玩着呢，忽然就想起来，说你是自己一个人跟着坏人过来的，太危险了，气的不行，刚才在这儿叨叨了半天了。”
她咳了一声，别开眼：“我可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想起来，随口问了团子一句那个陈氏漂不漂亮，闺女会想到别的，这真的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唐青山一看她这个心虚的表情，就心知肚明，什么也没说，抱着闺女就去一边哄了。
团子两只小胳膊抱在一起，藏着手手不给牵，拼命的抬高下巴不看他，整个团子都写着：“生气气！哄不好的那一种！！”
她真是越想越生气。
这一届的爹爹也太不好带了！太不省心了！！
明明她都提前告诉他了！明明就不需要以身涉险，结果他非要这么干！
万一大坏蛋要做坏事呢？电影里头，让你喝毒酒，或者打人，杀人，全都有可能！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这么危险，爹爹居然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就这么坐上车来了！！
气死了！气死了！！
雁沈绝一进来，就发现团子坐在唐青山怀里，小脑袋用力向后仰着，唐青山用手给她托着，整个团子姿势古怪。
雁沈绝还以为她在睡觉，就走到她的上空看了看，就见她眼睛瞪的大大的。
他弯腰，两人眼对眼看着，雁沈绝奇怪的问：“心宝做什么？脖子不累吗？”
“累！！”心宝仍旧保持着这个高难的姿势，小腮鼓鼓：“但是心宝可以坚持！！”
主要是你爹在坚持吧？？
雁沈绝不解的道：“可是心宝在坚持什么呢？”
她道：“心宝在生气！生气就要有气势！！”
雁沈绝：“……？？”
躺在人手上很有气势吗？
他忍着笑道：“心宝，生气也可以生闷气的，生闷气就不需要有气势了。”
心宝一想也是呀，就把脑袋给低了回来。
雁沈绝觉得，他现在可真是哄团高手，一哄就听话，心里有些高兴，随手推开唐青山的手，把团子抱了过来……那动作完全就是习惯成自然，没有过脑子。
就这么被推开的唐青山：“……？？”
雁沈绝是真的一点没注意，他抱着团子坐下，还给她捏着后颈，一边问：“心宝生什么气？”
心宝捏着小拳头，愤怒的道：“是爹爹！！真是气死我了！这么大人了一点都不听话！！还说以后改了，根本就没改！全是骗人的！说了也不改！这样的爹爹，肯定会把哥哥把我全都带坏的！！”
她偷瞄她爹，看他有没有被这个严重的后果吓坏。
唐青山一脸严肃。
不解风情的大男人，已经有了多年的经验，深知有些人根本就不讲理。
所以他什么都不说，只严肃的保证：“爹爹以后不会了。”
雁·哄团高手·自以为·沈绝，则在认真的讲道理：“心宝，可是在那个时候，沿途一直都布着人的，不可能放着叔叔孤身涉险……”
团子被他的手揉着后颈，刚有点点舒服，一听这话，眯起来的眼睛，又重新瞪大了。
她瞪着他：“在马车里，只有爹爹和两个大坏人！！在外头就算有一百个，一千个人，马车里也只有爹爹自己一个人！！”
她气的小腿一抖，从他膝上溜了下来，抠开门，大步出去，小脑袋昂的太高了，气势太足了，刚迈出一步，就啪叽一下，趴到了地上。
雁沈绝赶紧要去扶，唐青山随手挡住，然后就见团子迅速爬了起来，一边疼的吸着气，一边撒开小短腿，迅速远离了丢人现场。
雁沈绝：“……”
就在这时，有人快步进来：“唐大爷，我们大人说，让你赶紧回村儿，有钦差来了，献暖棚的封赏下来了！”
第305章 霁山县伯
唐青山赶紧起身，然后一家人，连着元老爷子，快速上了马车，赶回了村子。
赶在钦差来之前，几人赶紧换了衣服，准备好了香案和红封。
这边才刚准备好，钦差就到了。
唐家立刻摆出香案来接旨。
圣旨上对他大加褒奖，甚至还说“众生愚贤不等，便如五谷良莠不齐”，这就是在点唐三水的事情，等于明明白白的说了，唐青山与唐三水虽是兄弟，品行却截然不同。
这样一来，圣旨明书，盖棺定论，将来就没有人敢再拿唐三水说事儿了。
最终，封唐青山为霁山县伯，赐永业田五百亩。
可能是因为献的时机太合适，也可能是因为雁沈绝的信，让明霈帝对他好感度很高，反正这个赏赐是真不小，连元老爷子都有些惊喜，老族长更是高兴的无可不可，村里人更是快要听傻了。
宣完了这一道，钦差又拿了一道旨意出来，宣给了元老爷子。
因为元老爷子上报有功，将景行伯改封为景行侯，并赐黄金两千两，并金镶玉所制的埙、箎手把件各一。
埙、箎是两种乐器，伯埙仲篪是表示兄弟关系好，这是明霈帝在给元老爷子撑腰，表示君臣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同时也赏了梁若虚一些财物。
宣完了旨，唐家把钦差迎了进去，外头轰的一声，议论之声，井喷一般响了起来。
一个个简直羡慕的双眼发绿！！
大晏的爵位与前朝略有不同，譬如“王”有亲王、郡王，而亲王和郡王，又各分了一字亲王二字亲王，一字郡王二字郡王。亲王尊于郡王，一字尊于二字。
然后“公”分为国公、郡公，同样分一字二字。
这一些全都是有食邑，同时也有世袭的永业田的。
但是再往下分，“侯”又分为侯，和县侯；“伯”也分为伯和县伯。子爵和男爵也是如此。
前者有食邑和永业田，后者没有食邑，同时永业田减半。
食邑的意思，就是享受这些人家的租税；永业田又叫做世业田，就是可以传给后代的，可以世袭的，相当于私有的田地，区别于普通的口分田。
譬如元老爷子原本“伯”的爵位，是食邑七百户、千亩永业田，到了唐青山的县伯，就只有五百亩的永业田了。
所以，即便元老爷子不加封，两人都算是“伯爷”，也并不像村里人以为的是同品级。
但这都无所谓，五百亩永业田和一个县伯爵位，这已经是意外之喜！！真正的意外之喜！！
这才是真正的阶级跨越！！
到了真正的贵人面前不算什么，但在小县小乡这些地方，已经足够横着走了。
可能是因为元老爷子和雁沈绝都在，宣旨太监态度十分谦和，进来用了一杯茶，也收了红封，就上了马车走了。
然后要到县衙才吃饭休息。
结果才刚到了县衙，师爷就急匆匆过来：“大人！大人！不好了！！”他看向钦差，一时不知要不要说。
梁若虚暗骂这师爷蠢，直接喝道：“还不说！”
师爷道：“那些人，全都死了！全都自尽了！！”
“什么！！”梁若虚愕然，半晌他才道：“唐二河呢？”
师爷道：“唐二河没有，唐二河和他闺女倒还活着。”
梁若虚道：“什么时候的事？”
师爷道：“中午要吃饭了才发现，应该不到两个时辰！！”
梁若虚急命调仵作检查死因，一边又向那太监道：“此事，我也要向皇上禀报的……”
他直接比手：“高公公既然恰好碰到了，那此事，不如亲眼去瞧瞧，将来皇上问起，公公也好回禀。”
那太监名叫高福，也是帝前的人，略一犹疑，也就去了。
毕竟，虽然他们这些人表面上不管闲事，其实，实际上是要耳听八方的，如果这件事情梁若虚会给皇上禀报，而他又恰逢其事的话，那当然还是他先向皇上禀报了才合适。
所以他必须得看清楚。
他就去了。
那些人果然都死了，一个一个的从牢里拖出来，口鼻沁出的血全都是黑色的，显然都是服毒。
梁若虚喃喃的道：“这，这都是死士吗？”
他直接道：“把其它人叫出来问问！！”
牢里当然也有其它犯人的，一问之下，不止一人道：“早上换值的时候，外头有鸟叫，听着很近，叫的很古怪，接连叫了好几声，然后这些人就都开始走动起来，互相交头接耳，还有人在骂人。后来那个牢房那个人，就说了一句，说‘早死早投胎！’然后就往后一仰，好像是死了，然后其它人，也都一个一个的倒下去了。”
“最后就是那个女的，一直哭，一直哭，又说不愿意，又说不甘心，还骂唐二河，骂了很长时间，又叫他过去，唐二河不过去，也不吭声，后来那女的就往栏杆上一靠，就没再动了。”
梁若虚缓缓的道：“看来，外头还有漏网之鱼！！这是打了什么暗号！！这些人……来头不小啊，怪不得审的时候，一个个嘴这么严实，什么都问不出来！！”
高福一言不发，一双利眼四处眄视。
他觉得这不是摆出来给他看的，而是事情确实是刚刚发生的，只是梁若虚想要通过他，告诉给明霈帝，所以才叫他来亲眼看看。
这些人……在他看来，倒像是影卫！！
外头的官员不常见到影卫，也许不容易分辩，他们这些人，却是时常见的，这些人身上穿的虽然不是黑衣，而是普通的衣裳，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影卫！！
但高福并没说话，看着这些人检视，这些人牙中藏毒，所以就算这会儿全身无力也能自尽，这个作派也像影卫的做派！！
直到仵作把这些人看过一遍，两人才离开大牢，梁若虚苦笑道：“失礼了，高公公，咱们先去用饭吧！！”
高福道：“梁大人不必客气。”
两人一起用过饭，再没提这件事情，第二天一大早，高福就离开了龙门县。
第306章 负心汉
鱼塘村里。
钦差和梁若虚一走，大家就轰的一声聚集到了唐家门前。
这要是在平时，在外头吆喝一嗓子，或者直接拍两下门，甚至不拍门直接一呼啦进去都行，但是在这一刻，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望而却步了。
唐青山和林娘子笑着出来打招呼，让大家进来坐，但大部分人都讪讪笑着回绝了。
不敢进，但也不舍得走，只远远瞅着，朝夕相处的人，一下子就不敢直视了。
这就是皇权之威，这就是官民之别，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爵位，或者哪怕一个七品芝麻官儿，什么话都不必说，在大家心里，瞬间就会变的不同，既“敬”且“畏”，从此之后，再也没人敢轻易造次了。
心宝已经半个多月没在家了，抱着大哥亲热了会儿，正想再抱抱二哥，旁边四哥哥伸手接过妹妹，笑道：“二哥在念书呢，二月十二开县试，一会儿都不敢歇歇的念书！”
“哦哦！”心宝立刻捂住嘴点头儿。
唐四哥又笑道：“小五小六，小柏小桥也都去念书了。”
心宝问：“那你不去吗？”
唐四哥道：“我跟着爹学做生意，闲下来我也念书，元伯伯给我拿了几本书，说让我慢慢看，不懂的可以给我讲一讲……”他小声道：“我也没敢真去，等着小绝回来给我讲呢！”
心宝点头，亲了口他脑门：“哥哥真棒！”
每个人都在上进，她也要上进了！等三月买了树苗来，她就要开始种树了！！现在她也可以种药！
她忽然想起来，问唐四哥：“钟离叔叔呢？”
唐四哥一愣：“谁？”
心宝就出去找着了十九，问他：“钟离叔叔呢？”
十九蹲下问她：“他在沈家，要接他过来吗？”
“要的，”心宝道：“心宝和大白，要给他治病的。”
“行，”十九道：“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去接。”
钟离敏昨天回了县城，一看他们这边有事，就直接去了沈家。
沈琢砺是沈二爷在这边认的孙子，他以前没有见过，但他是操心惯了的，一去了，问了问留守人员的情况，就发现情况比他想像中要好的多。
他发现沈琢砺这孩子是个人才啊！
要知道，江湖是一个不怎么在意“身份”的地方，更何况他又不是亲孙子，可是他明明年纪小，功夫也普通，却能只靠着身份，就把这些人管的服服贴贴，这本事就很不赖。
所以他就提点了他两句，然后又下令，多调拨了一些人手到这边来，毕竟，很快沈二爷也要回来，他也在这，起码一年半载的时间里，要把帮务往这边移。
但他如今身体是真撑不住，想多操心也操不了，所以十九一过去，他就跟着过来了，然后直接去了元家，十九转头去叫心宝。
家里没人，钟离敏在客厅里坐着喝茶，白骨生一进来，那眼一下子就盯上他了。
钟离敏也猜到了，斯斯文文的起身拱手：“是不是白先生？我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白骨生就蹿了过来，一把抓住他手腕子，然后就牵风筝一样，牵着他往里一走，坐在了他刚才坐的椅子上，看他的眼锃锃放光芒：“你这毒有意思啊！！你这毒……嗯？？”
他脸猛的一黑，转回头看着他，那眼神就变了，跟看负心汉一毛一样：“你已经在治了？是不是那个……”
他铿锵的说到这儿，猛然转为低声：“小屁孩儿……”
然后又猛然高起来：“给你治的？？”
钟离敏：“……”
他特别温柔的道：“是的，白先生，是心宝小屁孩儿给我治的呢。”
“嘘！！”白骨生直嘘他，一副你怎么这么蠢的样子：“这种话别说出声！！哎，真是她给你治的，开的啥方子？”
钟离敏就把方子背了出来，白骨生放脱了他手，嘴里默念，琢磨了一阵子，可能是没挑出毛病来，就不高兴了，哼了一声，鼻孔朝天的道：“那她给你针灸了吗？”
“没有，”钟离敏道：“心宝如今还不能针灸。”
“哈哈哈！”白骨生很高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不会！！因为我还没有教她！！哈哈哈！”
他重新拉住他手腕子：“你叫什么名字？”
“钟离敏。”
“小钟啊！”白骨生亲切的道：“你还有一个病，等你的毒好了，我帮你治吧。”
钟离敏无奈的道：“我姓钟离。”
“这个无所谓，”白骨生一挥手，很好脾气的给改了一个：“小离啊，总之，我帮你治，你记住了没？她要是想帮你治，你就严辞拒绝，听到了没？”
钟离敏：“……”
下一刻，就见糯米团子飞奔进来，人还没进，就大声道：“不行！不行的！我帮他治！大白，你怎么能抢我的人呢？”
白骨生站起来，极其敷衍的行了个礼，用极其小的声音叫了一声，“师父！”
心宝已经一把抱住了钟离敏的胳膊：“我帮他治！”
白骨生斜着眼道：“你帮他解毒，可你会治他的病吗？”
心宝道：“我会呀！！”
白骨生噎了一下：“可是你能治好吗？”
“我能治好呀！？”
白骨生又噎了一下，一把抓住钟离敏的肩膀：“你说！！你自己说！钟离！！你要让谁给你治！是名满天下的我！还是这个走路都会磕倒的胖孩子！！”
胖孩子什么的，真的戳雷。
心宝也一把薅住他胳膊，猛力往自己这边拉：“你说呀！钟离叔叔，你不是答应了给我治的吗？做人要言而有信！！我能治好的！你说你是给我治还是给他治！！你说！！”
钟离敏：“……”
问题是团子拉他也就算了，白骨生一个学武之人，一看团子用力，他居然也在用力！！钟离敏肩膀都要被他拉下来了！！
钟离敏是真的犹豫了。
理智告诉他，应该选择成名已久的白骨生，而不是“第一次”都还木有的胖团子，可是所有的直觉都在冲他叫嚣：“胖团子胖团子！！选胖团子选不了吃亏选不了上当！！”
钟离敏：“对不住，我还是选胖……边这个漂亮的小心宝吧！”
心宝满意的收回了手。
白骨生幽幽的收回了手。
他又用那种看负心汉的眼神儿看着他：“我不会帮你针灸的，”他恶狠狠，“你让她给你治去吧！！！”
心宝大度的道：“没关系，钟离叔叔不用担心，到那个时候我可能就学会针灸了，或者你也可以选择，我命令我的徒弟给你针灸。”
白骨生：“……”
第307章 天才最讨厌了
白骨生是真的药痴，在医药上从来不闹，哪怕争病人争输了，仍旧兢兢业业的帮他熬药针灸。
团子也在旁边把玩神工球，一边学习，等雁沈绝过来的时候，战斗早已经结束了，一片岁月静好。
雁沈绝道：“心宝，没事吧？”
奶团子道：“没事呀？”
雁沈绝也没再多问，就在旁边坐下，把团子搂在怀里，半晌他才道：“心宝，你说，我要不要去参加县试？”
心宝转着小脑袋去看他：“那你喜欢念书吗？？”
雁沈绝道：“喜欢。”
她问，“那你喜欢考状元吗？”
“我不知道，”雁沈绝沉默半晌：“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拿不定主意。我喜欢念书，但我没想要入仕，我……我不想入仕，我不知道……”
心宝双手捧住他的脸，大眼静静的瞅着他。
她现在习惯这么看人，身为一个团子，只有这样才能看的清楚，也有足够的时间想。
这么近的距离，她能看清他的每一丝神情，他漂亮的桃花眼乌亮又剔透，让人恍然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说，眼中有星辰大海……那真的是一种漂亮到浩瀚的感觉。
心宝小脸严肃，很认真的在思考。
其实，她并不觉得读书一定要考科举要当官才算有出息，只要他不妨碍到旁人，他把读书做为爱好也无所谓，甚至于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假如说他的身份天生不需要考虑衣食住行，那他不去“谋生”也没有什么错。
可是问题就是，他在教导二哥哥的时候，条理清晰，一针见血，他在“大事”上非常犀利，非常敏锐。这种思维，绝不可能是凭空得来的，他哪怕再有天赋，也需要了解和思考。
也所以，他既然下意识的去了解和思考了，就说明，他对这个是感兴趣的。
心宝跟他道：“小仙哥哥。”
“嗯？”
心宝道：“你知不知道，人无聊的时候做，做这件事，觉得不无聊了，那不叫喜欢，只有像大白这样，每天都想做这件事情，没空挤出空儿来也想做，一做起来就忘记时间，忘掉别的……才叫喜欢？
雁沈绝微微一怔。
白骨生针灸起来，是彻底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完全就没听到，而钟离敏被针灸着，却忍不住一次一次的转眼，去看他们。
心宝声儿奶甜，小脸却十分严肃：“小仙哥哥，你知不知道，心宝一点一点都不喜欢写篆字？但是心宝超喜欢超喜欢，家里人都平安都开心，所以心宝……”
她话还没说完，雁沈绝忽然双眉一扬：“我懂了！！”
他不喜欢入仕，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官场倾轧，但他喜欢身居高位，自己的想法可以付诸实际，自己的努力可以为这个天下添砖加瓦！！
他不喜欢甚至有些畏惧与人打交道，但是他喜欢心宝，他喜欢心宝炫耀他，他希望将来，心宝炫耀的时候，能多加一把筹码！
为了将来的目标，付出一些努力，这是必然的，必要的！
他双手抱住胖团子，亲了一口，然后放下团子，就快步走了。
心宝：“……？？”
她张着小嘴看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才超气愤的道：“可是我还没有说完呢！！”
她在室中转了一圈儿 ，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冲着躺在榻上的钟离敏：“我还没有说完呢！！谁叫他这么早就懂的！还没有进行到这个步骤啊！！”
她气到跺脚脚，“天才最讨厌了！！再也不教小仙哥哥了！也不教二哥哥了！！幸好我没有收他们当徒弟！”
她看了看白骨生，渐渐消气：“哼！幸好我只收了大白当徒弟！！”
钟离敏：“……”
他看了看仍旧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听到她叫他，才转头看了看她的白骨生，发自内心的道：“你说的对。”
雁沈绝立刻吩咐人，就用雁为姓，以出生时钦赐的晅字为名，入籍隔壁县。
元老爷子知道了，就问他为什么，雁沈绝只道：“因为我也想要案首。”
他也想做案首，又不想抢唐二哥的案首，所以他就不跟他在一个县考试了。
元老爷子呵呵的笑了一声，他就喜欢这个范儿。
要知道，县试这种，虽然肯定有人情的因素，但当文章真的好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没人敢压着你，尤其是像雁沈绝这样，临时入籍，明显就是为了科举而来的人。
元老爷子道：“可荣儿还想要小三元呢？”
雁沈绝一愣。
所谓的小三元，就是县试、府试、院试，都得到案首，那么，就算他在邻县入籍，那府试、院试，仍旧要在同一处考试的。
雁沈绝道：“那我去湖广行省入籍。”
元老爷子没说话。
于是雁沈绝直接叫人去办了，就近在平阳县入籍，两边路程，骑马也要一整天的时间。
有钱有人好办事，很快就把户籍办了下来，而且平阳县的县试时间，也是二月初十，雁沈绝安下心来，开始看那边和程文册子，好决定在县试中，写到什么程度。
这就是传说中的考前突击阶段，大家都紧张兮兮，在家里说话都不敢大声。
钟离敏直接住在了元家，就住在雁沈绝原来那个房间里，心宝每天过来看白骨生针灸，一边跟钟离敏聊会儿天。
等针灸完了，心宝再指挥着白骨生，用炒药的方法，给二哥哥和雁沈绝做调料粉包。
因为科举考试，检查的很严，所以不能做成块、也不能做成丸，只能做成粉……但其实调料和中药是不分家的，就像白芷啊豆蔻啊都是药，所以挑着驱寒温胃又不苦的做出来，到时候加点花生油一倒就是汤，总比啃冷饼子要强的多。
转眼就到了二月初九，雁沈绝提前一天就赶去了平阳县，唐青山打发了唐大哥过去送他，元老爷子也打发了元大哥过去送他。
雁沈绝就像一个过年推红包的孩子，虽然嘴里一直说不必，却还是有些高兴的接受了。
三人一走，家里的气氛更加紧张，走路都是踮脚的，生怕闹出一点声音。
林娘子吃着饭不小心把碗掉了，气的一巴掌拍在了唐青山背上……还以为是他掉的。
唐青山淡定的安慰她：“不用紧张，我们不知他学成什么样子，难道侯爷还不知？”
林娘子完全没察觉到是自己掉的，道：“可是侯爷知道自己，不知道别人啊？”
心宝一点不紧张，还安慰她娘：“阿娘，你不懂的，天才跟正常人是不一样的。天才的一天，可能相当于庸才的一年，或者十年，或者一辈子……所以不管有多少人去考试，他们肯定都是第一名。”
林娘子道：“要不是第一名呢？”
心宝一顿，然后斩钉截铁的道：“那就一定有黑幕！！”
第308章 这招牌无价
林娘子深以为然：“对！！心宝儿说的对！”
她放了心，想继续吃饭，一看手边少了一个碗，她一琢磨……然后就若无其事的继续挟菜了。
心宝已经吃完了。
她像个巡察官一样在家里来来回回的巡视，确保不会有人发出声音……一边还在琢磨。
她模糊记得，科举考试要提前很久报名，还要填三代履历，还要五童互保、禀生认保，不许冒籍不许用假名什么的……为什么雁沈绝这么容易就可以换地方考试？还可以换名字？将来会不会被人告？
心宝越想越担心，就跑去问元老爷子。
元老爷子拿着书，挺悠闲的听她说完了，就问她：“心宝怎么知道这些的？”
心宝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特别无辜的眨了眨眼：“是小仙哥哥说的呀？”
元老爷子道：“那你当时怎么不问他呢？”
心宝理直气壮的道：“因为我笨呀，反应慢啊，当时没想起来问呀？”
“原来如此。”元老爷子笑眯眯的点头：“你放心，所有这些事情，只需要找当地县令一人就可以办到，县丞什么的也可以办到，只要才学是真的，其它的都是小事情。而且太祖皇帝早有律令，凡勋爵世家子弟，可以在任地参与科举……种种，这些事情不会有人较真的，所以，你放心，小绝入哪一处的籍科举，都是无妨的，至于假名，只需要一个父母不祥的履历就可以了，在下头没有人会管，真的考到京城，就，更没有人能管了。”
心宝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呀？”
“什么为什么？”
“我是说，为什么要特意加一条这样的律令呀？”
元老爷子放下了书：“太祖皇帝开国，封了不少爵位，晚年的时候，出了一些事……深受纨绔之苦，但又不能硬着来，就加了这么一条律法。”
心宝恍然大悟。
她属于对政治超不敏感的那种人，但也听懂了。
开国么，改朝换代！
那些跟着打天下的功臣，肯定要封爵啊！结果到后期这些人搞事情，又是功臣，不好意思直接杀，或者削爵，于是就整了这么一条律法，一来敲打敲打这些人，二来，这些人一听，投其所好也得考科举啊！！
团子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小脑袋。
她虽然是一个成熟的团子，不需要听故事了，但是听大儒讲史，却真的超有意思的。
她大眼晶亮的瞅着他。
元老爷子看了看她，嘴角笑容加深，又续道：“当然了，也可以去国子监，国子监可以直接参加乡试，不参与童试，也就是说，县试、府试、院试都不参与。”
心宝点头，特有听故事的自觉：“哇！！为什么呀？”
元老爷子笑眯眯的道：“国子监呢，既然敢称‘国’，那自然是一国的最高学府。国子监一般来说，分为贡生和监生，这贡生嘛，一般是岁贡贡生，这是各府学县学，每一年举荐的人才，起码是一个秀才；还有恩贡贡生，这相当于一次加选；除此之外，还有拔贡贡生、副贡贡生……等等，这些，都属于学识极为出众的才子，想入国子监也需要进行考试，若不通过，也是要退回原籍的。”
“另外就是监生了，譬如荫监监生，就是勋爵或者官员子弟；例监监生，缴纳大量钱款才能入学……等等，但不管是贡生还是监生，每个月都需要进行考试，优异者分为一等、二等、三等，各有待遇不同……如果三次月考，都未入三等者，就会被国子监除名。”
“所以，国子监不参加童试，是因为他们的月考，比童试更加严格。”
心宝问：“那，里面就没有鱼目混珠的吗？”
元老爷子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肯定也有，水清无鱼，难免会有吧……但是，真有学问不济，又强要进入国子监的，三个月之后便现原形，当然了，你也可以被除名之后，再进一次，可这有什么意义？既有这么硬的关系，或者这么多的钱财，为何不直接荐官？”
“当然了，国子监也可以不经过科举，直接荐官，但国子监敢举荐的，纵然里头有人情，也必定是有真才实学的，国子监这个招牌，无价！！没有人敢砸！！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若事发了，那可不止是一个死字能解决的！”
心宝趴在桌子上，听的津津有味。
她本来就最喜欢这种学识渊博的人，元老爷子身上有一种浓浓的厚重感，哪怕很普通的事情，被他一说，都觉得格外有韵味。
而且，也正因为他不会逗小孩，所以他哪怕讲国事，也不是逗小孩的口吻，简单直白，她听懂就更简单。
于是心宝就在元老爷子这儿消磨了两个多时辰，对元老爷子的好感，噌噌的往上蹿，在这个年代，最能称的上国士的，就是这种满腹诗书心怀家国的大儒了吧？
到晚上几人去了元家。
因为县试是天不亮就要去排队的，所以提前去元家，省的到时候还要从村里往那边赶。
心宝提前叮嘱了爹娘，一定要叫她，所以等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就裹的严严实实的，被唐青山抱在怀里。
心宝把斗篷扒了扒，冷风吹进来，她就清醒了，糯糯道：“二哥哥呢？”
“我在这。”
二哥哥过来让她看了看。
心宝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因为入场前要搜身，棉衣也要剪开，所以二哥哥是一层一层的穿着单衣，这会儿披着大氅，倒是不算冷，摸着脸也是温热的。
团子略微放心，抬头看了看，就见天还没亮，不远处亮着好多灯牌，依稀可见人影幢幢，有人大声的唱着名，那气氛，比起后世的高考，有过之而无不及。
心宝安慰二哥哥：“二哥哥，别紧张。”
“好，”二哥哥笑道：“我不紧张。”
“你一定能考案首的。”
二哥哥轻笑：“好，我努力。”
一边说着，就听人叫到了名字，二哥哥迅速从林娘子手里接过考篮，小跑着过去，有人打着灯笼，指挥着他们排成一排，然后慢慢往前走，起初还能从人群里认出二哥哥，不一会儿，就找不到了。
第309章 过河拆桥
林娘子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一段儿，踮着脚看了又看。
又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转回来，道：“我听到叫荣儿名字了！人好像进去了。”
话虽如此，大家仍是没走，一直到天光大亮，所有人都进去了，送考的人也陆续走了，林娘子才看了看唐青山：“那，那我们先回？”
唐青山嗯了一声，把斗篷又给闺女盖了回去，轻轻拍了拍：“没事了，睡吧。”
心宝本来想说她不困的，但起的太早，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结果睡着睡着，就梦到了她的大石头：
毛笔掉到了地上，摔成两截，随即散开，有人惊呼道：“挟抄”！！
心宝立刻惊醒了。
心扑通扑通直跳，她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在二哥哥的笔上做了手脚。
但这句话是没有主语的，而且石头上的画面，除了地面上有一卷打开的小抄，周围还有很多人正惊慌失措，还有人正在掰开毛笔，拉开也是一卷小抄。
心宝急往床下爬，坐在床前的玉如吓了一跳：“心宝？怎么了？睡蒙了？”
心宝急道：“有谁在家？”
“心宝要找谁？”玉如道：“你爹娘出去了，说要去铁匠铺子，你四哥去了沈家。”
心宝一个迟疑，然后就道：“元伯伯呢？”
“侯爷在家，”玉如蹲下给她穿上鞋子：“心宝要找侯爷？”
“对的，”心宝喃喃的道，“我要找侯爷，我有急事！”
玉如什么也没问，给她穿上斗篷，就抱去了前头书房。
一放下地，心宝撒开小腿就往里跑。
这，这就是天意吧！！
元老爷子昨天才给她讲解过科举的意义。
这件事情很严重，若是真的暴出来，就是一桩丑闻，不管梁若虚还是二哥哥，还是元老爷子，都肯定要被牵连，别说雁沈绝和唐青山都不在家了，就算他们在，也处理不了，最后，仍旧是要告诉元老爷子来处理。
她冲了进去，元老爷子被她吓了一跳：“心宝儿？怎么了？”
心宝快速绕过去，爬上他的椅子，坐在扶手上，小手手笼着他耳朵，“伯伯，考场里有奇怪的毛笔，看起来跟普通的毛笔一样，但是一掰开，里头全是卷好的小抄，好像有好多！！”
元老爷子的眼神猛的一闪。
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她焦急的道：“心宝不能说，但心宝不会错，心宝没有错过！你一定要相信我。”
元老爷子深深的看着她。
那一刻，他的眼神犀利极了，精明老辣，真正展露出了一个朝堂上老狐狸的锋芒。
但随即，他收回了眼神，轻声道：“有多少？”
“不知道，但似乎有很多。”
“你记得那笔的样子吗？”
“记得。”
“记得是什么人吗？”
“人……”心宝细细的看了看：“只能看清一个人的脸，不是，两个人的脸，有一个人很惊慌，另一个人……就是掰毛笔的那个人，表情有点古怪。”
元老爷子再一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心宝知道，在这样的老狐狸面前，她每多说一个字，他们就能猜到很多很多。
可是同样的，只有他们了解到足够的信息，才能够做出最好的应对。
所以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黑亮的葡萄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认真到几乎庄严。
元老爷子又问了两句，最终点了点头：“好，伯伯知道了，谢谢心宝儿。”
他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温而缓：“孩子，别怕。”
顿了一顿，他又拍了一下：“别怕，伯伯心里有数。”
他随即叫了玉如进来，抱着心宝，然后又叫了一个叫张平的人进来，带着他们出去了，很快，就买到了与梦中一模一样的毛笔。
张平买了很多，然后玉如就抱着心宝回来了。
心宝一直陷在紧张之中，一直到回来好半天，才慢慢的缓下来，仍旧大张着双眼出神。
她把整个事儿，反刍似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她在想，元老爷子说了两遍别怕，第一遍，应该是在告诉她，这件事情他会圆满解决，不会影响二哥哥科举吧？
那第二遍……就应该是在告诉她，他不会把她的秘密，告诉别人。
假如说，这件事情是在昨天之前，她可能会很担心，但在昨天聊过之后，她忽然就不怎么担心了。
她愿意相信他，愿意相信一个君子的操守。
心宝呆呆出神很久，一直到有个糖葫芦在眼前晃了晃。
心宝大眼一眨，眼神儿就跟着糖葫芦走了过去，就跟有个小绳儿牵着一样。
林娘子笑道：“老远就看你一动不动，就跟个假娃娃似的，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心宝甜甜的道：“想阿娘，想最漂亮的阿娘买糖吃！”
林娘子笑的不行：“我的心宝儿都学会哄人了？”
她把糖葫芦给了她，心宝就开始咔嚓咔嚓的吃。
不得不说，甜食真是治愈之神，反正阿呜一口，把又甜又酸的滋味咬进嘴里，心宝只觉得所有“大人的烦恼”一键清空，她忍不住冲着爹娘，露出一个有牙没眼的傻笑来。
爹娘都不肯吃，心宝就自己阿呜阿呜的吃完了糖葫芦，吃的脸上都挂了糖，林娘子打了水来，把小帕子系到她脖子下头，按着她脑袋给她洗了几把脸。
然后擦干，点了一点香膏，双手给她搓匀。
心宝小脸热乎乎的，张开手手扑过去，偎进了阿娘的软绵绵里，整个人都懒懒的。
好半天，爹爹才道：“心宝，出什么事了？”
心宝哦了一声，把事情跟爹娘说了，林娘子不大懂这些事情，就拿眼去看唐青山。
唐青山道：“你的意思是，这有可能是……有人设局，冲着侯爷或者梁若虚来的？还是说，就是有人生出了这个门道，挟带抄本进了考场，想要作弊？”
爹爹这么一总结，心宝觉得脑子就更清晰了，她歪头想了想，认真的道：“可能是要害伯伯的，因为那个人好像不知道。”她补充了一下：“笔的主人，好像不知道！”
唐青山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直到用过午饭，几人才出门上了马车，准备去订好的酒楼二楼，等着放排。
上了马车，元老爷子递给他们一支毛笔。
唐青山接过来，心宝也跟着瞅了瞅。
这毛笔，看起来跟她买的是一模一样的，甚至拿在手里重量都差不多，头上也看不出接茬，不管怎么看，都像一支普通毛笔，笔头也是能用的。
然后元老爷子示意他：“掰开看看。”
唐青山双手用力，一把掰开，就见薄薄的一层类似竹皮的东西里头，是卷的紧紧的纸张，上头是极小极小的字迹。
元老爷子冷笑道：“这是蓄谋已久啊！！”
心宝问：“那伯伯怎么办的？”
元老爷子笑眯眯道：“你猜？”
心宝：“……”
过河拆桥！坏人！！
第310章 守好这道门
县试的第一场叫做正场，考四书文两篇，试帖诗一首，限当日交卷。
但是你答完就可以交卷了，只是交了卷也不能立刻走，要等到申时之后放排，还要至少凑齐十个人，才能一批一批的离开贡院。
所以一般没有很早交卷的。
考科举，其实是很受罪的一件事情。
科举的号房，每一间高八尺，深四尺，宽三尺，前面是狭窄的过道，便于衙役往来巡查。
号房左右两面墙上，都设有一高一低的两行砖托，这是用来搁置木板的。
平时就用木板搭成桌椅写字，如果要休息了，就把木板全都搭到下面的砖托上，就成了床榻，但这个空间是非常狭窄的，连腿都伸不开，所以有多难受，可想而知。
而且二月的天，还是很冷的，又不能穿棉衣……所以真的会有活活冻死的考生，之后病死的，更是年年都有，处处都有。
梁若虚坐在上头，静静的看着外面的考生。
过了申正，终于有人开始交卷了，卷子是直接交到梁若虚手里的，梁若虚接过来，简单看一眼，向对方点头，对方才会无声施礼离开。
就在他过来交卷的时候，有衙役往他的号房转了一转。
那人丝毫没有察觉，交完卷子，回来收起笔墨，提起考篮就去了外头。
唐二哥也已经写完了。
他向来有急才，写东西很快，但因为是县尊的师弟，不想太过出风头，所以想等到第二批放排再走。
所以还有闲心，观察外头的人。
他察觉到了一丝非同寻常的气氛，但看了半天，又没发现什么，心里直犯嘀咕，又磨矶了一会儿，才交了卷子，用眼神儿询问师兄，梁若虚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儿。
这种竹笔，其实还算是比较贵的一种笔，用的人并不算多，这么看下来，只发现了四十几个。
但其它人，他也没有掉以轻心，但凡交卷的，都会叫人去检查一下，若有，就悄悄换掉。
当然了，也有可能有知情人，考试的时候不用，藏在什么地方，只等着最后暴出来……但梁若虚并不慌张，毕竟，一两个人作弊算不得什么，只有大批作弊，才是丑闻。
而且，对方既然是冲着他们来的，那就必定是在人多的时候，起初几批放排，人都不多，要闹，也不会是这个时候闹。
他静静的等着。
时间慢慢的流逝，天色渐渐开始暗下来，大批的人交卷。
就在这时，忽听前头喧哗起来。
一个蓝袍书生，忽然指向了另一个人，道：“你这毛笔不对啊！！！”
那人茫然 ：“哪里不对了？”
衙役迅速过来：“不得在贡院之中喧哗！”
下一刻，蓝袍书生一把抓过那人的毛笔，就重重的扔到了地上，毛笔骨碌碌滚开，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衙役急来抓他，蓝袍书生也急了，捡起毛笔，重重一掰……
没能掰断。
衙役已经把他抓了起来，另一个人冲了过来，再一次重重一掰……
终于掰断了，露出了青竹的毛茬子，那人当场懵逼，抬头与那蓝袍书生面面相觑。
下一刻，这个人也被抓了起来，蓝袍书生急了，大叫道：“你的笔也不对！！我刚才看到了！！孔慕先，你看看是不是！！”
到了这一步，他不可能不攀咬，不把这个事儿做实了，他自己就要遭殃了！
在贡院之中闹事，可不是小事！！！
被点了名字的那人咬了咬牙，忽然去扯旁边一人的考篮，然后把他的毛笔一把掰开，同样露出了竹茬子。
那人也懵了。
衙役略微一等，看他们三人没有再攀咬旁人，也没有再看向别人，就利利索索把人捂住嘴拖了出来，连同那几个被攀咬的人，也都一起带了出来。
那几人倒是还想闹腾，衙役的手铁钳一般，怎么都挣不开。
人群哗然。
二哥哥出来之后，正被林娘子按着灌姜汤，就听元老爷子叫心宝：“心宝，过来看看。”
心宝飞快的过来，然后指了指，咬耳朵：“就是他！那个蓝袍子的人！！”
元老爷子笑着点了点头：“乖，伯伯回头好生谢你。”
二哥哥眼睫瞬了一瞬，颇有几分无奈的，垂下了眼。
早该知道，瞒不住的，这种事情，真的瞒不住的。
还是那句话，假如说，他们能甘心做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不管是沈二爷这种一方豪强，还是元老爷子这种勋贵大儒，但凡有点本事的人，全都躲的远远的，永远不与他们结交，那么，可能一辈子用不上心宝的本事。
可是那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
但凡他们想要往上爬，这样的事情，必定会越来越多，认识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当交情渐深，他们成为心宝心目中重要的人，就一定会在某个时候，得知心宝的本事。
所以，他需要做的，就是……守好这道门，但凡人品不过关的，他绝对绝对，不要让妹妹与他有过深的接触！！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要变的强大起来，越强大越好。
林娘子摸了摸他的额头：“出汗了没有？”
二哥哥定了定神：“出汗了，没事，阿娘，我都没觉着多冷。”
林娘子嗯了一声：“出了汗咱就回吧？”
唐青山道：“你们先回，你带荣儿先回去休息。”
林娘子也没多说，就强行拉着二哥哥走了，二哥哥虽然挂心后续，但他也确实累了，就跟着阿娘回去了。
心宝和爹爹，元老爷子继续等着。
本来只是为防万一，并没想着还能发现什么的，没想到下一次放排，心宝又指了一下：“那个人！当时就是他的笔，被人掰断了，就是被刚才的蓝袍子掰断了。”
元老爷子的眼，不由得一眯。
所以？
所以这就证明了，这些人很可能确实不知情，而那个蓝袍男人，也并不是非要掰哪一个人的毛笔，而是他知道很多人，碰到谁就算谁。
那这毛笔是怎么卖的，就很值得查一查了。
知情的这几个人，只怕知道的，比他想的还要多。
元老爷子呵呵一笑，摸了摸心宝的头：“小乖宝儿，你可真是，帮了伯伯的大忙了！！”
第311章 全靠兄弟衬托
心宝小嘴儿叭叭，放糖不要钱：“能帮到伯伯的忙，心宝就很开心了！”
元老爷子连连失笑。
他是个老狐狸，眼利的很，团子的亲近和尊敬他看的清清楚楚……哪怕他已经习惯了被人亲近尊敬，可被一个这么可爱这么聪明又这么甜软的小娃娃亲近，仍旧是叫人心头发软。
元老爷子又摸了摸团子的头：“伯伯活着一日，就一定护着心宝儿一生无忧。”
这样的大儒，是不会轻易许诺的，唐青山眼睫垂了垂，没有插言，心宝投桃报李，小甜嗓子乖的很：“只要心宝活着一日，也一定护着伯伯平安如意！！还有爹爹阿娘哥哥小仙哥哥和沈伯伯和大白！”
元老爷子笑着，不再说话了。
他听出来了，他在团子心里，绝对是排在沈二爷和白骨生后头的！！
团子趴在窗子上，一直看着所有人走完，然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小仙哥哥考完了没有。”
她大眼骨碌碌，看向唐青山，唐青山道：“不行。”
心宝：“……”
哼！她还什么都没说，她才没有要去找小仙哥哥！
几人回了家，隔天揭晓，二哥哥果然在第一名。
但正场录取宽泛，基本上文章过的去就能进，这就相当于是一个府试的资格场，余下的还有四场，过了的想参加就参加，不想参加也可以。
但二哥哥是打算全都参加一遍的，这也算是一个自我训练。
心宝一直等了很久，雁沈绝那一边的消息才过来，很是轻描淡写的表示他也是第一名，但余下的四场他不准备参加了，所以晚上就会回来。
心宝很是高兴，眼巴巴的等着……然后就等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张眼，还以为外头是玉如，结果居然是雁沈绝。
心宝很是惊喜，一下子坐起来，张手抱住他，雁沈绝随手接住热乎乎的小团子，又把她塞了回去，还给她压住被角，笑着低头跟她说话。
心宝意识醒了，眼儿还没醒，双眼半睁半闭的看着他，糯糯的问：“小仙哥哥，考试累不累？”
“不累，也不难，”雁沈绝低眼笑道：“我早就写完了，但不到放排时间不能走，我隔壁号房的人一直叹气，还敲板子，烦的很，衙役喝斥了他两回。那边的县令姓昌，这个姓儿很少见是不是？我头一个交卷，他还与我说了两句话。”
他顿了一下：“师父说，我表现的太过年少轻狂，可能县令会想压一压我，但我默了文章出来，他又笑了，说没事，文章不轻狂就成。昌县令为人中正，题也出的中正，总之，师父说无事的。”
心宝勉强张了张眼，又问：“那，你只考一次也没事吗？”
“没事的，”雁沈绝道：“我去的时候就想好只考一次的。我学不来八面玲珑，所以不如就依着性子来，师父说，只要有足够的本事，以傲示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心宝唔了一声，眼儿就往一起合，雁沈绝等了会儿，看她又睡着了，就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他过去见元老爷子。
二哥哥从考场回来，用过饭一直睡到这个时候，才默了文章出来给他看，也在看雁沈绝默出来的文章。
雁沈绝一进去，二哥哥便道：“怪不得师父给你取字沈绝，真真是沈博绝丽。”
雁沈绝道：“过奖。”一边也拿过他的文章看了看。
两人的文章，完全不是一种风格。
雁沈绝的文章，说是沈博绝丽，倒不如说是“绝丽”，真的是文辞美妙字字珠矶，叫人拍案叫绝。
而二哥哥的文章，则是以情动人，明明字字中正，却又字字有情，一个心怀家国志存高远的“君子”就在眼前。
如果说雁沈绝是“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诗中有画，那唐二哥就是“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诗中有情。
所以，要说讨好，还真是二哥哥这种文章，更讨上位者的好。
但在元老爷子看来，两人完全不是一种风格，将来也不走一个路子，不必比较。
三人正说着，梁若虚就快步进来了，见只有两人在，也没避讳，就直接道：“恩师，你猜如何？这事儿，居然是方知遇，就是二皇子殿下以前常带在身边那个长随……亲自来办的！！”
“呵，”元老爷子笑道：“这种事情，他肯定要打发自己人来办……可是动到这种手段，就是愚不可及！！”
是的，假如没有团子透信儿，他们铁定要栽的，哪怕最后澄清了，一顶无能的帽子，也扣在了梁若虚头上。
可是，他们怎么就不想想，就算他们栽了，他们就能落好？
他们真觉得这事儿查不出来？那几个书生能抵的住刑？
二皇子只觉得科举但凡一动，事儿就小不了，所以视之为打击对手的“利器”，他怎么就不想想，如此利器，别人为何不动？别人傻？
还不是因为干系太大，不敢轻动？
这都不是杀故一千自损八百了，这简直就是自掘坟墓然后扬了他们一身土！！
梁若虚道：“方知遇可能是没想到，那个蓝衫的人叫严齐，他是自己留了个心眼儿，叫下人去探听，然后才知道他叫方知遇，是京城人，什么人的管家……之类的消息。”
说完了他自己也失笑：“说愚蠢也没错，做这种事情居然还这么不小心。小觑于人。”
元老爷子淡声道：“不在这个，他来对付我，就很蠢！！”
二皇子蠢在什么地方呢？
他时常不因为利害关系种种，去对付人，而时常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去对付人。
譬如他，他是铁杆的皇党，像他一样的铁杆皇党还有很多。
二皇子如今还什么也不是，就因为拉拢他没成，就疯狂的去对付他和他的人，压着他不叫他复起，这就很蠢！！
是的，他的确是挤走了梁若虚，安插上了自己人，可是他失去的更多！！
如果说太子身边，最大的筹码是大都督，也就是武安王萧泰；那二皇子身边，最大的筹码就是高阁老，也就是长平郡王高仲明。
二皇子有多优秀，真不见得，说白了，全靠兄弟衬托，因为太子无能，所以才显得二皇子格外优秀，文武双全。
但，如今明霈帝还身板儿硬朗不说，三皇子也已经二十二了，只比他差三岁而已，能力也不差；甚至五皇子也已经十七了，也大婚了，也开始管事了，看着本事也不错。
如果说太子沾光在嫡、长两条，那二皇子的优势，不就是除了太子之外的最“长”吗？
这算什么优势？这甚至能算是劣势！
所以说，他真的嚣张的太早了，如今皇党占据大半壁江山，他拉拢不成，就疯狂打压，真以为明霈帝看不见？
元老爷子没再多说，静静的想了片刻，忽道：“时机差不多了！！差不多了……我要进京告御状！！”
梁若虚微微沉吟，半晌他才道：“嗯。”
第312章 驴子背上最后一根稻草
这其实已经不是二皇子头一次动科举之事了。
当年，他同样是以科举之事栽赃元老爷子，因为没法自证清白，元老爷子索性激流勇退，直接走了。
这一走，拉满了明霈帝的愧疚，更何况他还带走了雁沈绝！
所以那一战，明面上他输惨了，其实并没有输，那才是真正的以退为进，而，也从那一刻开始，二皇子的结局，其实就已经注定了。
当然了，他也没断了查那件事，证据早就握在手里，只等着一个好时机揭出来。
如今，二皇子居然又来动科举，这就是一个时机。
还有雁沈绝的恢复，哪怕他没出过什么力，可是在明霈帝的心中，他厥功至伟，前阵子明霈帝赐下的埙箎就是一个讯号，皇上亲自示好，他身为人臣，本就该知趣一点。
当然了，他也可以在解决了“江湖”之事后，再考虑还朝，但那起码还要两三年，没有必要，倒不如把这件事情，留给梁若虚，方便他将来复起。
元老爷子说走就走，当天就收拾行李，带着那几个人犯动身了，只带走了元摇初，没有带元摇归。
二哥哥的课业，可以直接交给梁若虚，江湖事当然也是，他只叮嘱了他一句：“善待心宝，务必要善待心宝和唐家人。”
他还特意来见了心宝一回，跟她道：“等伯伯回了京，就继续给你找奇花异卉，找着了就给你送过来，伯伯叫人给你们家准备个宅子，到时候，二哥去考乡试，心宝可以去陪着，心宝一家人都可以去陪着的。”
心宝点头，大眼眨了眨，乖巧的道：“伯伯，心宝会想你的。”
“伯伯也会想心宝的，心宝学了认字，要给伯伯写信，伯伯也写信给心宝。”
一老一小，依依惜别。
村里，双胞胎抱着元摇初，差点没哭死过去……元摇初来的时候眼都是肿的，然后就这么连夜上了路。
那几个学子的家人，还在县衙外头围着，好好的人考个试就叫人抓了，怎么能不要个说法呢？
梁若虚派人请了进去，又送了出来……
那些人一出来就消停了，然后，就有人跟上，想从他们口中探探梁若虚说了什么。
然后就被等待已久的人摁了个正着，找着了他们的老巢，连夜送过去给元老爷子……这里头，甚至还有方知遇本人！！
这才真真的是天助我也。
元老爷子一路昼夜兼程回京，还别说，真有敢刺杀的，图穷匕见么……但元老爷子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身边带足了人手，来一个，拿一个，来一双，拿一双。
等到最后进京的时候，真是收获颇丰。
他哪怕如今没有官位，但也有爵位在身，直接进宫见驾，跪下就道：“陛下，臣是来告御状的！”
明霈帝皇位坐的稳，消息也灵通，这一路的闹剧，早有耳闻，他道：“不知爱卿要告谁？”
元老爷子道：“臣惶恐，臣斗胆！臣要告二皇子殿下，无视国本、危害社稷！！”
周围的人内心齐齐哦豁了一声。
这老狐狸还真是，一来就要搞大事情哟！！
明霈帝震怒，直接调度了三司，然后命内阁首辅李庭芳督办。
其实就从这一点上来看，就能看出，太子……也只余下一个名儿了。
这种事情都不叫他去审，那这个太子，真真是名存实亡了。
李庭芳是探花出身，当年是誉满京城的美男子，如今也是一个美大叔，当然，他也是铁杆的皇党。
明霈帝态度很明显，下头当然也雷厉风行，再加上元老爷子做事严谨，不管是当年事，还是如今的事，证据都理的清清楚楚，是真正的人证物证俱全。
不出三日便复查完毕，上了折子。
当天，明霈帝便下旨，二皇子封为恭恪侯，出宫开府，无诏不得入宫。
恭乃恭敬，恪乃谨慎，这就是一句话，再不老实就去死！！
旨意一下，众人无不哗然。
二皇子嚣张了这几年，几有“代太子”之势，谁都没有想到，他倒的这么容易，这么彻底。
连王都不是，连差使也没有！！
只有一个侯爷的虚衔！甚至“无诏不得入宫”！！！
长平郡王高仲明是二皇子的岳丈，也被牵连了，他可没有皇帝儿子的面子，直接削了爵位，外放做了一个小县令。
这才真是汲汲营营半生，到头来，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只削了爵，没有抄家，没死，咋说呢，已经算是侥天之幸了。
这完全不是皇上一气之下的决定，这是一个非常冷静，非常平静的决定。
明眼人都瞧的出来，与其说是元老爷子告倒了二皇子，不如说是皇上早就忍无可忍了，元老爷子这一告，不过是递上了驴子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二皇子，不是，恭恪侯已经快要疯了。
他自觉得距离大位只有一步之遥，怎么受得了一朝从天到地！！
元老爷子一出宫，就让他拦住了，冷冷的道：“元微明！你还真敢！！”
元老爷子老神在在拱手：“侯爷。”
一听他叫侯爷，恭恪侯就更是双眼血红：“闭嘴！你如此害我，当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吗？”
“侯爷言重了，”元老爷子淡声道：“是侯爷屡次害我，又害小徒，故我不得不反击，以求自保而已！”
恭恪侯怒极：“我们明明可以和平共处的！你当时若是……我们如今，不是很好！！”
“侯爷，你还不明白吗？”元老爷子收起了笑，一字一句的道：“你只顾了争权夺利，胸中根本就没有这个天下！！科举乃为国取士，天下文人心中极为神圣庄.严之事，你却屡屡信手拿来，随意践踏……置江山社稷于何地？”
恭恪侯猛的一呆，神情一时空白。
元老爷子缓缓的道：“侯爷，听我一句忠言，恭恪二字何意，侯爷当知，一个‘侯’字，已经经不起风雨了。”
他一拱手，退了开去。
隔天，朝上下旨，元微明还朝，封为右相，赐金章紫绶。
这是后话。
第313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再说此时的龙门县。
送走了元老爷子，梁若虚笑眯眯的跟雁沈绝聊天：“师父临走之前还在说，是正式收你为徒，还是干脆收你做义子……但拿不定主意，就想着等你将来去了京城再说。”
雁沈绝只点点头。
其实假装舅甥只是图方便，如今他连正式拜师都没有，将来……他也不知道要如何。
梁若虚又道：“师父这趟回去，一定能重回朝堂，你觉得皇上会把师父放在哪儿？”
雁沈绝表情淡淡，并不在意，也没答。梁若虚续道：“也一定能踩死那谁，毕竟啊，皇上估计也是不想忍了，就等师父递刀了。我在想……穷途末路之际，他会不会供出青山叔的真正身份？”
雁沈绝果然在意起来，抬眼问他：“你说叔叔会是谁？我怎么都想不出。”
梁若虚却收了笑，轻声道：“我，不敢想，不敢想啊！！”
他看左右无人，凑他近了一些，低低的道：“师父临走之前，再三叮嘱，让我善待唐家人和心宝，我猜，师父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雁沈绝：“……”
他看着他问：“师父说的是善待唐家人和心宝？”
梁若虚表情严肃，点了点头。
师父明明说的是善待心宝和唐家人！！心宝才是重中之重！！他就在场！亲耳听到的！
师兄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雁沈绝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就起身走了。
隔天，二哥哥继续苦兮兮的考试。
唐青山第二天就回了鱼塘村。
他做事向来很有计划性，每个时间段都有计划好了要做的事情，不能在这儿久待，送一天考，已经很慈父了，回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他建工坊和收花生都是同时的，两边的人，他全都会手把手的带。
工坊不是盖房屋，主体就一个大棚子，很快就能盖好，盖好了就要开始生产。
等人差不多带出来，就进了三月，清理出来的山，也要开始种果树了。
唐青山原本准备把果树的事情，全部交给林家人来做。
因为这是一个简单和长期的工作，林家人在江湖上，可能什么都不是，但是在乡下地方，功夫足以自保，不管对人，还是在山里都够了，毕竟这边只是在外山，没有什么大野兽。
在他的计划里，原本没有御赐的五百亩良田，但现在忽然多了这么多良田，也需要有人去管理。
而这个事情，林家人也合适，让他们去管理农庄，比打理果树，更加自在。
那他就要想法子，找合适的人来打理果树，或者看林家人喜不喜欢，可以分开。
等到三处都上了手，就相当于他成了这三处的“东家”，有人去操心，有人去进行日常管理，他只需要把着大方向，坐等收钱就行了，这才是生意做大之道，而不是样样都事必躬亲。
就算在之前，这个安排也够了，更何况，他现在有了一个“县伯”的身份，就更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唐青山和唐四哥忙的不可开交。
只有心宝和雁沈绝留下来，陪着二哥哥考试。
心宝坚持认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第一次科举，是一定需要有人陪的，不可以让他一个人面对暴风雨，所以她早上送二哥哥进考场，然后回来睡回笼觉，下午再去接他出考场……
因为每一次都订的同一间雅座，还跟隔壁的一个胖老头，交上了朋友。
他们这间，是视线最好的一间，正对着下头，她们一订就订了五天，五场试全都订了，那老头每一回想订都订不上，实在忍不住跟他们搭了话。
老者自称姓邱，名字非常直白，叫邱金多，是个生意人，为人爽朗，心宽体胖，手里盘着俩大核桃，正好心宝的小胖手还玩着神工球……一老一小，各盘各的，聊的还怪投机的。
结果也是巧了，这一场，二哥哥和他儿子，居然还是一起出来的，上来之后，就互施了礼。
他的儿子名叫邱皓尘，是一个长相斯文乖巧的少年，也才十六岁。
心宝瞅了瞅，这个邱皓尘，还正好是她预知到的两个人中的一个，就是被人掰断笔的那个人。
邱皓尘听着唐二哥一通名，眼神也不由得一闪。
毕竟，就算之前不知道，但在正场结束之后，大家也会互相打听，这个排在第一位的啥啥号是谁？是个什么人？
然后就会知道，是景行侯爷的徒儿，县尊大人的师弟。
邱皓尘是个细心的人，他察觉到毛笔被人换了，起先不知为何，一直到后来，传出了有人闹事，严齐等人被县衙的人抓走的事情，具体什么事情，梁若虚并没有对外宣布，毕竟这种事情，沾上就不好听。
但当时闹起来的时候，就在贡院外头，抢笔摔笔什么的，很多人都听说了。
邱皓尘当时就把换笔这事，跟这件事情联想到了一起，然后他就慢慢的回想，他的笔，是什么时候被换的……
他在本县的文渊书院读书，所住的号舍是六人同住的，榻前有桌，平时笔墨也会放在桌上，他察觉到笔被换过，但当时已经临近科举之期，他只以为是旁人拿错了，问了几声没人知道，也就直接收拾东西回家了。
但县衙并没有叫他去问话，他也只能是心里犯个嘀咕，回想起来时，那天，严齐确实去过他们的号舍。
所以莫名有点后怕。
但毕竟还不熟，邱皓尘也没敢问他们。
两家休息了一会儿，就各回各家。
但是，邱皓尘有一个自来熟的老爹。
于是下一次出来，他就发现他爹又跟人家坐到了一起……
邱老丈是卖蜂蜜的，家里有蜂场，这个时候的养蜂人，是需要养蜂匠背着蜂箱子到处走的，真的是“追花采蜜”，足迹踏遍天下，一般是油菜花蜜、槐花蜜、枣花蜜，枸杞蜜……一路走下来，非常辛苦。
而心宝要种果树，对这个还挺感兴趣的，认真向他请教，一老一小聊的十分投机，还决定晚上一起吃饭。
于是没有话语权的儿子，和同样没啥话语权的哥哥，只能跟着吃，两人也就聊了起来。
邱皓尘腼腆温良，但学问着实不差，这一聊，就越聊越投机。
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场。
心宝上午是要回家睡回笼觉的，要一直到午觉醒了才来，所以提前就说好了，邱老丈可以在他们的房间等。
等心宝去的时候，就见桌上有两大罐蜂蜜，邱老丈连连招手：“心宝，快来！伯伯给你带了蜜！”
第314章 管家婆
“哇！！”
心宝眼儿一亮，屁颠屁颠的就过去了。
虽然她一点都不馋，但奈何这个身体很馋，一听到蜜字，就自动开始分沁口水。
心宝悄悄咽了咽，努力维持着成熟大佬的面子，想先过渡一下，问问这是什么蜜从哪儿采的再感叹一下采蜂人的辛苦，还可以问一下大家都关心的产量，然后再严肃的提议尝一尝的……
可惜她的嘴巴有自己的想法，话一出口，自动跳到结局：“要不我们尝尝吧？”
她如此捧场，邱老丈非常高兴，“心宝，我就知道你铁定喜欢！这两大罐莫拆了，拆了提着不好提，我还单独带了一小罐，给你泡茶喝的！”
心宝开心的眼都弯着：“伯伯你人也太好吃……不是，太好啦！！”
邱老丈哈哈大笑，然后拿了一个新茶碗过来，心宝小脑袋凑过去，大眼骨碌碌，，朝下看，朝下看……邱老丈眯眼一琢磨，顿时就明白了，浓眉一挑，哦哦哦了一声，就开始狂倒。
雁沈绝：“……”
他真不是什么管家婆，可这些人真的是太不靠谱了，一会儿不看着都不行。
他道：“心宝，不许太多。”
“没事没事，”邱老丈道：“家里多的是！既着喝！！”
心宝就跟个小鹌鹑一样，小爪爪蜷着，缩在桌子一边，小小声道：“伯伯说既着喝！”
雁沈绝：“既着喝你也不能当茶喝吧？”
邱老丈哈哈的笑道：“没事儿，当茶喝也管够！！”
雁沈绝：“……”
没见过这么拆台的！！没见过这么养小孩的！！
所以，前有安顺，后有这个邱老丈，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只能动手，先伸手抵住了邱老丈的蜜罐子，看一眼碗里，已经倒了一大半了，他就拿了热茶倒进去。
心宝眼儿一亮，伸手就要来接，雁沈绝把茶杯一移，她的小胖手手顿在空中，无助的呆了一会儿，然后默默的开始抹起了桌上溅的水滴子，还若无其事的哼歌儿，假装她本来就是要抹这个水滴子的。
雁沈绝差点笑出声，咳了一声，把碗里的蜜茶水倒开，分了三碗，然后把这只碗分给了心宝。
如今他真的已经有了丰富的战斗经验，这么一分，这个碗的碗底肯定还有没化开的蜜，所以是最甜的……所以这种“无意中”的分法，就会叫团子十分高兴。
果然团子非常高兴，一副闷声发大财的架势，拿着碗到窗边喝去了。
雁沈绝也拿了一只碗，慢慢的喝着。
他本来不习惯茶里放糖放蜜，但现在……呵，试过了花生渣啊，酸梅啊，红枣啊，各种各样的，现在茶里放啥他都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
他慢悠悠的喝着，一边扫眼窗外。
刚才他总觉得，窗外有一道视线看着他，但是被团子一打岔，就没注意，这会儿再找，却是找不到了。
心宝两只手抱着茶碗，晃呀晃呀晃，晃了好半天，把最后一口最甜的一口干了，然后就骨碌着俩大眼，悄悄朝邱老丈使眼色。
邱老丈心领神会，悄悄放下他的文玩核桃，悄悄回手摸了蜜罐子，悄悄往她碗里倒。
雁沈绝只想问问，你们俩，是不是看不起我学武之人？？
感觉够了，他做势要转头，心宝忽然整个人扑到窗边，指着一处：“啊！小仙哥哥你快看呀！！”
她的表演实在是太真了，太情真意切了，以至于邱老丈也感兴趣起来，拎着蜜罐子一步冲到窗边：“啥？啥东西？”
心宝：“……”
枉我撞的胸口生疼，奈何碰上了猪队友。
雁沈绝忍着笑，也做势一看，结果他还真看到了，那一处有个茶摊，有个女子带着丫环正在休息，似乎本来在看他，他这么一看，那女子迅速垂下了眼，脸儿飞红。
他瞥了团子一眼，团子偷偷捂着被撞的小胸脯，暗暗抽气，啥也没看到。
雁沈绝什么也没说，就又退了回来。
三人并没有注意到，那女子身后，还有一道青绿色的人影，正隐在门后，悄悄的看着这边。
心宝喝了三碗蜂蜜水，雁沈绝不许她再喝，她也心满意足了，然后就开始吃点心，吃到好吃的，还要给他吃……
其实这种攒盒，一种也就三四个，全都是小小的一点儿，能匀给他一口，真的是深情厚谊了。
于是雁沈绝就勉为其难的陪她吃几口，有的点心味道还着实不差。
两人合力把八种点心吃了个差不多，肚子饱的很，馋虫子也暂时消停了，心宝才开始玩神工球，一边跟邱老丈说话。
也没多大会儿，就放排了，二哥哥和邱皓尘出来。
心宝立刻趴在窗子上：“哥哥！！哥哥！！”
邱老丈也叫：“儿子！儿子！！”
邱皓尘只想捂脸，人家一个三岁娃，叫哥哥也就算了，你一个老头子，跟着掺和啥啊！！
这一场是最后一场了，大家的心情也比较放松，一边走着还互相聊着天。
到了楼下，两人向众人拱手，后头有人忍不住道：“这一回，唐兄定是榜上有名！”
二哥哥假装什么都没听出来，只笑眯眯的道：“兄台亦是。”
其实如今的大晏，科举是有回避制度的，但只限乡试以上，且只限五服之内的亲族，所以，就算主考官是他的亲师兄又如何？律法没说要回避，不服，憋着！
他笑眯眯的上了楼。
考完要到三日之后发案，所以两家人商定了到时候还在这儿等，邱老丈花钱提前订下，然后就各自分开。
他们本来还想回元家收拾收拾的，但才下了楼，就见元大哥驾着马车在楼下等着，笑道：“我正好回来一趟，想着顺便捎你们回去。”
于是大家就直接爬上车回了村儿，反正现在元家沈家和自家，都是长住的，东西都是全的，也不用收拾。
一路回了村，碰到的村里人，都纷纷跟他们打招呼，一个个笑容满面，嘘寒问暖。
二哥哥笑着回了几句，等转过车来，才坐下，笑跟雁沈绝道：“看到没？有时候人是很有意思的，人情冷暖，其实可以自己去改变，人向上，颇多缘于此。”
是的，不记得谁说过，当你成功了，全世界都对你和颜悦色。
心宝大声道：“所以我们要努力！！”她握着小拳头：“心宝要做人上人，要全家人不用对任何人低头！！”
她一直觉得当年爹爹跪那个县令，是心中隐痛，想起来就拿出来鞭策自己一下。
二哥哥笑道：“好，有志气！那哥哥跟心宝一起努力！”
第315章 投下火种之人
马车碌碌前行，很快到了家，林娘子问过了白骨生，烧好了水，给儿子泡了个药草澡，煮了面吃了，然后才打发他去睡觉。
心宝和雁沈绝在花厅坐着，林娘子没精打彩的进来，心宝道：“阿娘！！”
林娘子唔了一声，瞅着炭火出神，不一会儿，就滴下泪来。
心宝吓了一跳，神工球都不玩了，过来抱着阿娘的胳膊安慰：“阿娘不哭，是谁欺负阿娘了，心宝去……心宝让小仙哥哥去打他！”
林娘子半晌才哭道：“养儿子有什么用！养儿子有什么用！！翅膀硬了就往外飞！！心宝，绝儿，你们都是好孩子，乖乖的在娘身边，哪儿都不许去！！听到了没？”
心宝猛点头：“好，好的。”
雁沈绝也坐近来，轻声应诺，“好的。”
林娘子拉住他手，又拉住了心宝的小胖手，随哭随数落：“你不知道，这没良心的孩子，没几天就要从军了，一去就是三年，日子好不容易好过了，一家人聚在一块儿，又非得到外头去受罪，我想想就心里难受，我想想那种地方，得受多大的罪啊，我儿子养这么大，就是为了去外头受罪的么……”
对啊，从军！到时间了！
心宝眼睛一下子张大，眼泪就开始在眼晴里转，然后吧哒吧哒的往下掉，一想到要很久很久不见大哥，她心里就难受的不得了。
两人对着掉泪，雁沈绝被两个人攥着手，默默的瞅着，被感染的心里也难过起来，他虽然跟唐大哥并不算熟，但是想到要很久不见他，就觉得……这件事情确实有些叫人难过。
这对他来说，还真是少见的体验。
三人正哭的投入，就听门一响，有人说着话回来了。
林娘子一呆，迅速抽开手抹了泪，心宝完全没听到，还在垂着头哭。
下一刻，门开了，老族长、唐青山、唐大哥进来了。
一见这架势，老族长愣了愣：“这是怎么了？”
“诶！”林娘子急笑道：“族长来了，快坐快坐……这不是心宝和绝儿，不舍得他们大哥，在这儿哭天抹泪的求我，让大哥不要去，我这不才跟他们说了，舍不得是真的舍不得，可这不是保家卫国也是大事儿么，咱们见识纵是有限，但也要明事理，不能挡着他上进……”
雁沈绝：“……”
这话，咋说呢，一听就知道不是她说的。
团子完全没有察觉到被娘亲推锅了，她一见大哥，就觉得整个人委屈大发了，离愁爆棚，拼命张手：“大哥哥！！哥哥！！哥哥抱！！”
唐大哥赶紧把人抱起来，心宝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唐大哥拍着背哄了半天也没哄好，索性抱出去了。
雁沈绝也没有避开，就听着老族长跟唐青山说话。
老族长也是才听说唐大哥要去应兵役的。
因为昨天兵役银子没交，所以大家才会知道，要不然唐家人真是一句没提过。
如今的唐家，交个兵役银子真是不值一提，所以大家才觉得诧异。
唐青山也直接跟他说了，是唐大哥有志有此，自己想去，他是如何想的，也都跟他说了……并不是有什么内部消息，也并不是有什么现成的官位，也没打算走什么关系。
老族长有些诧异。
半晌，他才认真道：“我觉得繁儿说的对！！这孩子，有大志向！有大胸怀！！他说的对！做的也对！”
他有些感慨，摸了摸胡子：“青山啊，你当我为啥来问你，我……我小的时候，咱们这块乱啊！真的是，打小一听到马蹄声就关门进屋，在门缝子里瞅着，等人走了半天才敢出来，就怕叫那些蛮人给杀了……后来，老武安王把这些蛮人打回了漠北，一地一地的清理，把人都收拾了，咱们这儿才消停起来，我不是跟你吹，我是亲眼见老武安王的！好家伙，一身甲胄骑着大马，那叫一个威风！！”
他回忆了半天才道：“我那时候，真是想去从军的！真想去！！但要不说这人啊，窝囊就窝囊在这儿，我跟我爹一说，叫我爹抽了柴禾揍了一顿，三天没下床！从那之后，我再没敢提这事儿！但我后悔啊，我一直在后悔这事……后来我也当了爹，我能明白我爹娘为啥揍我，但我又心里挂挂的慌，我就想着，这么威风的大将军干的事儿，咋大家都把这当成坏事呢？咋都不去呢？”
“我就带着我们有忠、有孝、有义、有勇去看戏文，我跟你说，我哪个孩子我都带着去看过。有忠有孝这些个蠢蛋，就惦记着外头的果子干玫瑰枣了，吃心眼子！！就不知道他爹我带他们去的深意！就是我们有义，他看戏台上那个大将军啊，眼都不眨，是真的看出意思来了。我心里就想着，叫我们有义，咋说呢，给他爹我，子承父业，结果我一说，就叫婆娘给锤了，锤了，我也还是一直想着这个事儿。”
“一直到听说了你们繁儿要去，我不怕你笑话，我一把年纪了，昨晚上都没睡着，你叫我干油坊，我都没这么激灵过，我问有义，你真想去吗？有义说他真想去，他今早来找你们繁儿了吧？回去这孩子就哭了，跪他娘跟前，说他想去，我也想叫他去，这一回，我是真下了决心了！！”
外头，唐大哥抱着妹妹，听的若有所思。
连团子都渐渐不哭了，呆呆的听着。
当时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想，但现在听老族长这么一说……这世上，又有多少个像老族长这样的人呢？
大哥说的对，保家卫国是荣耀之事，不该拿来惩戒有罪之人！世上不该有‘刺配充军’，军人更不该被骂成‘贼配军’！
就这样，把一个小小的念头，燃烧成火苗，再生出燎原之火！！
唐大哥就是那一个投下火种的人！！尤其此时，唐青山有了一个造福民众的县伯之称，那么唐大哥的行为，就会变的更有意义！！
我并非万不得已，我是有报国之心！我甘愿投身从戎，保家卫国！！
心宝只觉胸中热火滔滔，张大嘴巴，阿呜一口，啃在大哥脸上。
唐大哥咝了一声，眯眼忍痛，一边按住妹妹的小脑袋：“小乖乖，别闹。”
心宝松开嘴，用力，用力的抱着他。
真的好爱大哥哥，好爱她的家，她的每一个家人。
第316章 东施你就别效了
因为太舍不得了，所以团子看大哥哥，真的是格外英俊，格外高大，又刚毅又沉稳又有责任感，说话声音都沉沉的好听死了，手都又大又暖的揉头特别舒服！！
大哥简直就是十全十美没有缺点！！
心宝就跟一块牛皮糖一样死黏着哥哥，一刻都不肯分开。
双胞胎也抓紧时间跟哥哥亲近，林娘子也是天天守着儿子各种摩挲。
总之唐大哥这几天就是香饽饽，人见人爱。
关键弟弟妹妹抱抱也就算了，顶多哭两声咬你一口，他娘是天天的数落他，时不时就眼圈一红：“你说说，养这么大只干什么，天天在跟前儿晃！一不在家就格外的显眼！！”
唐大哥：“……”
对啊，要不我是个傻大个儿呢？
再不然又叨叨：“你说说，从小就听话懂事，做事叫人放心，真是的，你要是天天爬墙上屋的，走了我还清静清静……”
唐大哥站起来：“阿娘你等等，我现在就去爬个墙，上个屋。”
这又不难！
然后他就被他阿娘锤了。
哭哭闹闹，终于等到那一天，心宝难受坏了，控制不住的哇哇大哭，死扯着大哥不肯松手，哭的抽抽过去，拍了半天才缓过来。
一家人直送到村头，一家子哭的哇哇的，老族长家也哭的哇哇的，不少人都跟出来送。
看着几个人走了，林娘子在家都哭够了，这会儿反倒能控制的住了，一别眼间，就见陈玉花娇滴滴的哭着哭着，忽然往她娘怀里一歪，好像厥过去了。
林娘子：“……？？？”
不是，有你什么事儿啊？？你给自己加什么戏啊？
这做戏也真是做的太过了些，关键是，他一走就是三年，做这样的戏到底有什么意义？到底有什么意义？她真是不懂这些女人在想什么。
结果正在腹诽呢，就发现唐娟子瞅了瞅陈玉华，嗷的一声也厥过去了。
林娘子：“……？？？”
她是真真儿的，无语了。
她以前听人家说东施效颦啥的，还给东施抱过屈，说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事儿多，就爱笑话人，人家东施怎么了，人家东施就算长的丑，人家爱效就效，关你们啥事儿？
但事儿一摊到自己头上，她就一个想法……你要真是长成东施，那你还是别效了，真的，东施啥的，你效的也难受，我们看的更难受。
大家回了家，林娘子就在叨叨。
二哥哥笑道：“这还用说？陈玉花放眼望去，再找不着比我大哥更好的金龟婿了，心里肯定不甘心啊！这会儿反正大家都哭，她也跟着哭一哭，给大哥心里留个影儿，这几年找着好的就找，找不到就假装是等着大哥，多深情？没准儿大哥就感动了呢？”
林娘子嘴角直抽，“那唐娟子是图啥？”
“唐娟子啊……”二哥哥失笑道：“她自己估计也不知道图啥，她就是看陈玉花装了，她虽然琢磨不明白为啥，但生怕吃了亏，也跟着装一下……呵，所以我就说这一家子人啊，全都是这样的，天天不占便宜就是吃亏了，拼命的算计，于是就真的天天吃亏了，真的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要知道，陈玉花长的漂亮又有手段，还识俩字儿，就算闺中有这些事儿，也不过是少女情思，等嫁了人，装一装，说不定还格外叫人怜惜，但唐娟子……就是一个纯纯的乡下妞，将来要嫁也是要嫁乡下郎的，长的又不好看，那落下这个名声，可真真的是不好嫁了。”
一家人正关着门吐槽，就听外头有人道：“青山哥！！林嫂子？有客人来！”
唐青山应了一声，赶紧出去，就见外头站着胖老头一个，并一个文士衫的少年。
唐青山拱手道：“这位是？”
邱老丈哈哈的笑道：“心宝儿呢？唐时荣呢？你是唐时荣的爹吧！！？哎呀我说你这个人，发案你都不去瞅，你们荣儿可是案首！！县案首！你知道县案首是啥意思吧？就是第一名啊！！”
他也不用唐青山让，自来熟的把住他胳膊，就自己进来了，见了唐二哥又说了一通。
心宝正恹恹的，一听这话，也不由得精神了三分，大眼瞪的溜圆：“呀！我忘了！！我忘了今天放榜啦！”
这两天她一心只记着大哥哥，是真把这事儿忘的一干二净，二哥哥自己倒是还记着，但这种事情，不去看又跑不了，所以也不十分在意。
邱老丈哈哈笑着坐下：“我一看你们没来，就赶紧过来了，我是不是比报喜的人过来的还快？”
唐二哥连声道谢，邱老丈道：“你怎不问我幺幺考多少？”
一兴奋连乳名都叫出来了。
唐二哥都被他给逗乐了：“邱伯伯，你倒是匀给我个话缝子！！”
邱老丈哈哈一笑，一拍儿子的背，拍的邱皓尘一个趔趄……邱老丈大笑道：“第八！！我家幺幺拿了第八！！也不差吧？多吉利的数儿！！”
心宝：“哇！！”
真的不错了，县前十！！
说话之间，报喜的人也到了，林娘子赶紧准备赏钱，呼啦啦的闹了一会儿，倒是把离愁给冲淡了。
老族长还问唐青山，要不要庆祝一下，唐青山给拒绝了，只说还要继续备考。
据说有些朝代的县案首，可以免府试和院试，直接得到秀才功名，但大晏却没有这样的规矩，即便你是案首，也是要一试一试的考上去的。
大晏的县试、府试、院试是每年都有的，分别在二月、四月和八月，而乡试是每三年一次，是在八月。
所以两试中间的时间并不多，是真的要继续备考的。
邱家父子留下来用了饭。
邱皓尘准备回，然后到三月底再动身去府城，一般来说府试的日期，也会在四月的十到十五左右，所以月底或者月初动身是来的及的，马车四五日就能到。
两人约好了到时候一起，邱皓尘还道：“也不知官府何时开宴。”
唐二哥道：“我也不知，想来就这几天吧。”
第317章 全是我的功劳
县试之后，县令照例是要宴请这一科录取的学子的，到时候还可以再见面。
心宝高兴了一小会儿，又眼巴巴的等着雁沈绝的成绩，到了晚上，十九回来了，一进门就笑道：“恭喜主子爷，也是案首。”
雁沈绝很是平静的点了点头，并不在意。
但林娘子倒很高兴，笑道：“好好好，太好了！你们两个知不知道，这都是我的功劳？”
雁沈绝和二哥哥：“……？？”
林娘子笑道：“你们就不记得，绝儿，你临走之前吃的那碗面，有两个荷包蛋？荣儿你的也是？我提前满庄找的，问了十好几家才找着的，结果打一个不是，打一个又不是，我都急坏了，幸好最后终于打到了双黄蛋，所以你们两个才能都考中案首！！”
两人：“……”
二哥哥心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一人吃一黄，才是双黄？？不然呢，我一个人吃双黄我考俩案首？
但他笑容满面的道：“怪不得！我当时一进考场，就觉得下笔如有神！！”
雁沈绝顿了一顿，默默的道：“我也是……吧？”
“阿娘！”心宝大声道：“那我们明天做豆子吧，一个豆荚里头放三个豆子，就是连中三元！放六个，就是连中六元！！人有多大胆，就能考几元！！”
二哥哥：“……”
于是第二天，娘俩就开始做“连中六元”。
人的迷信，向来都是分时候的。
就好比现代人，别人说小区以前是个坟场，你会说哪块地没死过人？但要是自己买房子……啥？下头是坟场？太不吉利了简直就是凶宅啊，不买！！又或者你爸妈给了你一把零花钱，你不感激爸妈，屁颠屁颠去微啥找转发的锦鲤还愿……
反正心宝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万一呢？信则灵！她都穿越/离魂了，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稀奇的！！
关键是，这就是身为团子的她，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做的十分认真，就跟包饺子一样，面皮里头包六颗花生，或者六颗豆子，有可能是面花生、面豆子，也有可能是真豆子。
反正一定是六颗的，中间还有凹印儿，做成真豆荚的样子，面皮的头头还是凹凸不平的，有点丑，二哥哥也没敢问，反正叫吃就吃，倒是雁沈绝挟起来研究了一下，问：“这是……莲花？”
林娘子笑容满面：“还是绝儿的眼最尖，对！是莲花，连中六元么！！”
那一刻，二哥哥对雁小郎的佩服，真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他居然能把这凹凸不平的面疙瘩认成莲花，也都不止是闭上眼了，还得昧着良心了。
雁沈绝倒不是看出来的，是顺着团子的脑回路一想，就猜到了。
隔了两天，县衙开宴。
昌县令的宴席也是同一天，雁沈绝考虑了一下，觉得没必要为了一顿饭奔波几个时辰，于是直接没去。
倒是二哥哥去了。
如今元老爷子回京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但不管有没有传出来，唐时荣这个身份，也仍旧是炙手可热。
他又年少，真真的前途无量，大家争相与他搭话。
唐时荣吸取元大哥的教训，没打算表现的多会说话，多么八面玲珑，而是走谦逊温雅的君子路线，倒是很符合众人的“想像”，大家相处的还不错。
也有不少人邀他参加文会，唐时荣都以备考的由头婉拒了。
其实他是打算参加一场的，而且也是必定要参加一场的，因为毕竟主考官是他师兄，若不参加一场，展露一下文才，大家对他这个案首私下的猜疑，永远不会消停。
虽然不怕，却也不必。所以起先多推拒一下，之后只应一场就不会显得突兀。
结果还没等他推拒完，就有人讽笑道：“唐二郎，你不会是不敢来吧？”
啧！
唐时荣心说传说诚不误我，世上还真有这种人！！
他便含笑看向他：“这一位……”他认出了他：“江兄何出此言？？”
这是考到第二的江文通。
像他，除了一个元微明徒弟的身份，毫无半点文名，这个江文通却是少有才名。
而且他已过弱冠之年，据说是因为父丧误了三年科举，这一次踌躇满志而来，所以在考之前就放话说，案首是囊中之物……如今被他抢走，心有不甘是必然的。
唐时荣对这种事情没做就放话的作派，很是不赞同，他跟他必定不是一路人，所以也没必要多周全，他就含笑看着他。
江文通也不傻，就道：“无事，我只是一时口误……唐二郎，大家如此盛情相邀，你真的这么不给面子？”
唐时荣笑了笑：“在坐的诸位，哪位不考府试，哪位不需要温，并不是推托，是真心的……但既然江兄这么说了，那我倒不好推了，不如江兄定个日子？”
“好啊！”江文通道：“那三月三，巳时飞凤楼，江某恭候诸位。”
唐时荣笑着拱手：“好。”
等到宴席散了，邱皓尘才来跟他说话，他低声道：“我与江文通在同一家，江文通很是博闻强记，文章也好，但为人十分倨傲，极为要强，时时争先，我们书院之中，时常赛诗斗文，大多时候，十次有八.九次吧，他都能赢，但有的时候，各人会有意见不同，或者觉得旁人的文章更好的，那他就会盯着这一个人与他比赛，必须得赢了才成，若你不应，或者他没赢，他是绝不会罢休的……”
他连连摇头：“总之，很是难缠。”
唐时荣笑了笑。
这种人，叫他来看，就属于没有经历过生活的风霜。
在这小小县城，小小书院之中，你可以仗文仗势行凶，可以不依不饶，可以死缠烂打……别人要读书，躲都躲不开，可是出了这一县，谁知道你是谁？谁又会惯着你的臭脾气呢？
就好比他吧，他就算赢了他，之后不管是去元家闭门苦读，还是去县衙，他能奈他何？门房不让他进，他还能硬闯不成？
他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了，谢了皓尘。”
第318章 陪我去赴宴
在二哥哥开展文人外交的时候，家里的人正忙的不可开交。
春耕在即，工坊这边稍微能脱开身，唐青山就带着大舅哥一家人，去接手御赐的五百亩良田了。
林大舅两口子和林兴松、林兴柏都会功夫，林大舅性子实诚，可这么多年跑镖，真的是硬练出来的好口才，安氏也是爽朗的人，林兴松也已经二十岁了，一家人管个农庄，完全没问题。
这边，心宝就像一个威武的大将军，带着雁沈绝、元大哥，林老镖头，二舅三舅和无所事事的阿娘上了山。
篱笆全都扎好了，大些的树也都清了，草只粗粗清过一遍，要种的时候还要再清。
林老镖头看了看篱笆，扎的是真的高，而且缠上去的藤也都长起来了，密密实实的，普通人肯定是过不来了，野兔野鸡都够呛能过，安全的很。
林娘子指了指旁边堆成山的砍下来的树，跟他道：“要烧柴的时候，就过来拖一棵回去，繁儿都是直接在这边劈好了，再往家抱，不然一大棵拖不动。”
“哟！”林二舅吃惊的道：“这么老些，正经得烧好几年了！”
林娘子道：“这还是卖了些，成器的都卖了，这些是不成器的，打不了家伙什儿，只能烧火……”
几人一边聊着一边往上走。
很快林老镖头就发现不对了。
他一直以为是一家人带着孩子出来玩，顺便看看山，大家商量一下怎么干，没想到就见前头胖团子张嘴就来，旁边的元大哥居然还在做记录？
心宝平时有多不靠谱，专业上就有多靠谱。
脑子里装着植物大全，只需要细看看这一处长什么草，就能由此推断出土质，然后再看看地势，朝阳不朝阳，湿润不湿润，就可以定下种什么果树，间隔多少丈，大约要种多大的区域，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小嘴秃噜噜的，快的很。
以至于林二舅一句“心宝还懂这个”居然问不出来，而是道：“心宝这是怎么学的？咋连这都能张嘴就来？”
“哎，没办法，”林娘子已经接受了闺女是个天才的事实，得瑟的道：“我虽然是个笨的，但我会生啊！老是一不小心就生出天才来，荣儿也是过目不忘的，心宝也是，连绝儿也是，你们走镖这么多年，可见过半个天才？我家现摆着仨！”
林家人：“……”
林老镖头笑着，也没说话。
林三舅已经赶紧过去，接了元大哥手里的笔，想帮着记，结果记了几下子，就羞愧的还给了元大哥……根本跟不上趟。
他只能干他力所能及的工作，搬石头做记号，从哪处到哪处种啥……一片一片的隔起来。
心宝迈着小短腿儿，一口气走了一多半路，这蹲蹲走走的，也累了，回头看了一眼林老镖头，就问他：“外公累不累？”
林老镖头笑道：“外公不累，外公个子高，一步顶心宝三步，又走的不快，不累的。”
话虽如此，心宝仍是过来瞅了瞅他脸色。
林老镖头笑着，就直接在旁边石头上坐下，让心宝坐在他膝上。
林娘子拿竹筒给大家喝水，雁沈绝也拿了心宝专属的小竹筒喂她喝了几口水，还吃了两口小点心，心宝热的小脸儿发红，坐在外公膝上，来回的瞅了瞅，忽然叹了口气，看了看雁沈绝。
雁沈绝点了点头，安慰的摸了摸团子的头。
结果林娘子正好瞅见了，就问他：“绝儿，你跟心宝使什么眼色呢？”
雁沈绝道：“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林娘子很好奇：“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在说悄悄话呢？”
雁沈绝无奈，只好解释道：“心宝这几天总想大哥，但她又说，她老提大家也会老想，就会难过，所以她只跟我说一下，就不说出口来了。”
这也行？林娘子挑眉笑道：“那心宝儿就不想三哥？“
雁沈绝看了她一眼：“想三哥，是另外一种眼神儿。”
噗！林娘子连连失笑道：“那不想沈伯伯、元伯伯？这么多眼神儿你分的出来吗？”
雁沈绝又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想沈伯伯和想师父都可以直接说的，你们又不会想他？”
林娘子：“……”
她简直笑的不行了，林家几个人也都哈哈大笑。
一伙人歇了一会儿，继续往里走，花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把这一片转了一个遍。
回了家，心宝累坏了，吃了几口饭就睡了，雁沈绝把元大哥的记录整理了一下，还体贴的画了一个平面的示意图，给了林老镖头。
两家虽然合伙，但元家只管买树，像组织人手刨坑啊，日常的管理啥的，元家都是不管的。
如今的好处就是已经试验出来，心宝不用自己种，哪怕洒一把土也可以，所以等大家都种完了，心宝再去慢慢的溜达也行。
这会儿工坊已经盖好了，村里人无缝衔接，可以直接过来刨树坑，仍旧是给唐家人打工，虽然林家人跟村里人还不算熟，但如今村里人真的是服管的很，叫干嘛就干嘛，也不用操心。
林老镖头想去瞅瞅，林娘子和心宝一大一小守着他，怎么都不许他去，林老镖头只能默默的放弃。
林二舅和林三舅闲不住，自己也上手刨，一天下来累一身臭汗。
林娘子对付哥哥，就有招儿了，直接给俩人一人买了一件好衣裳，逼着他们穿上，一个字不用说，俩人就不干了，恨不得躲的远远的，生怕沾上土。一天就学会了偷懒。
二哥哥赴宴回来，跟家里人交待了一声，就准备搬去县衙念书了，到时向梁若虚请教方便，一边又跟雁沈绝道：“你到后日，三月三，陪我去飞凤楼赴宴。”
雁沈绝道：“为何？”
二哥哥道：“你那边也不赴，这边也不赴，你要是打算一辈子不与人交际，那将来当的什么官？”
雁沈绝道：“这些人还不知能走多远，识来何用？待乡试之后再交际也不迟。与人交际，于我而言，便如做一件不擅长之事，不在于我能不能做好，我觉得没甚乐趣。”
二哥哥道：“举人哪一个不是万里挑一？你这会儿不熟悉熟悉，将来，一下子就与一干万里挑一之人交际，到时谁知你会犯什么错误，谁知道？”
雁沈绝：“……”
第319章 武安王萧泰
二哥哥笑道：“再说了，我得罪了人，怕别人会打我，你来帮我。总之，后天巳初之前，你来找我。”
雁沈绝看他一眼：“知道了。”
他顿了一下：“你为何不学些拳脚？哪怕只活动筋骨也好。”
他看着他：“你方才还在教我，不擅长之事也要学做，不然到用时，岂不是徒呼奈何？”
二哥哥耍赖：“我为何要徒呼奈何？我就不能呼叫小绝？”
嘴里说着，他飞快的走了。
第二天他准备动身的时候，又叮嘱了一遍，这一遍，雁沈绝连知道了都不说了，一副“怎么叫我摊上这么个废物弟弟”的又愁闷又小烦又有点小幸福的眼神儿。
二哥哥觉得这孩子真是有趣，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脑袋。
雁沈绝没躲。
直到二哥哥要走了，他才道：“对了，师父如今得封右相，已是下了旨，你去了跟师兄说一声。”
他现在也不假装叫舅舅了，直接叫师父。
二哥哥吃惊的转回来：“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他道：“昨晚才得的消息。”
二哥哥道：“你跟我详细说说。”
雁沈绝就详细说了，二哥哥点了点头，道：“我求你了，小绝，以后这种事情，你得了信儿，就马上立刻的跟我说，行不？”
雁沈绝道：“我半夜把你叫醒，跟你说这个，与今早跟你说，有区别？”
二哥哥：“……”
行，行吧！
他摆摆手就走了。
雁沈绝回了房，继续给明霈帝写信。
唐大哥的想法，老族长的想法，都给他很大的触动，他如今，越来越能感觉到……怎么说呢，身边的精彩吧。
哪怕像老族长，一个乡间老农，并不像唐青山这么有见识，也不像唐大哥这么优秀，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农民，却也仍旧有报国之心，心中也是崇敬英雄的。
哪怕，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可能就像他年少时那样，在生活面前，默默放弃，可是，假如在大家尚有热血的时候，投上一把火，就会熊熊燃烧，成就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人的潜意识，有时候更真实。
雁沈绝明明并不清楚的记得明霈帝，可却深深记得那种全心信赖的感觉。
所以他的信，就显得格外的亲近和孺慕。
明霈帝每天看多少文字，听多少人说话，真心假意一看就知。
他本就十分疼爱雁沈绝，如今，又亲眼看着他凤凰涅盘死而复生，只觉这真心格外真挚滚烫。
他似乎经了他的手，他的眼，他的心……看到了一个与他所见完全不同的世界，因为他格外的懵懂真挚，所以他的感受也就格外深沉。
身为一个帝王，看惯了天下大势，再看这样可爱的文字，真的会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温暖。
明霈帝微笑着，又不由得叹气。
许久，他才慢慢的收起了信，吩咐贴身大太监方无忧：“找个盒子，把小绝的信都单独收在一处，朕时时要看的。”
方无忧连声应了，双手接信，退了下去。
明霈帝沉吟着，莫名又想起了几天之前梁若虚上的秘折，和高福回宫之后的禀报，于是又叫人：“叫萧泰来一趟。”
方无忧急应了一声，向外吩咐：“宣武安王见驾。”
武安王萧泰，当年的国舅爷，执掌大都督府。
大都督相当于有些朝代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手握兵权，是真正的位高权高。
萧泰生的高大威武，浓眉大眼，哪怕穿着便装，也是气势十足，进了御书房，施了礼，明霈帝赐了座，又招了招手，示意太监把座头摆的近一些。
萧泰又不能搬凳子，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仍是坐下了。
他扶着膝，坐的笔直，等了半天，皇上也没说话，萧泰奇怪的半抬眼，就见皇上正打量他。
萧泰奇怪的道：“皇上？”
明霈帝就笑了，道：“爱卿，朕听了一个八卦……你可听说过？”
萧泰道：“皇上请说？”
明霈帝道：“有一个乡间老农，长相与你十分相似。”
萧泰：“……？？？”
他着实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长的相似又如何？
明霈帝道：“你觉得，你会有个弟弟么？”
萧泰抽了抽嘴角：“皇上，臣家里的事情，皇上还不知道么？这都多少代单传了？连个姐妹都少！臣要是能有个弟弟，哪怕再不成器，臣的爹娘都能高兴死，什么外室啊什么的，不管是什么人生的，早都认回来了，哪还会放在外头当个平头百姓？”
明霈帝笑道：“他倒不算不成器，就是朕前些日子封的霁山县伯，是个有见识有仁心之人。而且儿女众多，足有六个儿子，一个女儿。”
“哎！”萧泰道：“这么能生，那肯定不是臣的弟弟啊！这六个儿子，能匀给臣一半儿，哪怕匀给臣一个呢！臣也不用天天挨揍了……臣都年过不惑了都没儿子，皇上，臣心酸呐！要不皇上再给臣俩御医……”
明霈帝：“……”
他又好笑又好气，又有些无奈 。
武安王府几代单传，传到萧泰这一代，从二十岁成了亲就在拼儿子，到如今二十年了，连个女儿也没能拼出来……
为这，老武安王这么大年纪了还守着边关，一直说叫萧泰生出儿子，给萧家留个后，然后他就可以去边关了，把老武安王给换回来……结果，一守就是二十年。
外头都说他们家煞气重，生不出儿子，别说萧家了，连明霈帝听着都生气！
这保家卫国的事情，岂能没有人做？萧家一心为国，拱卫国门……造出这样的传言，真真是恶毒凉薄，就是民间常说的那句话了，站着说话不腰疼！
明霈帝一气之下，接连打发了两个文臣去边关，这传言才总算消停了，可是消停了，萧泰还是生不出儿子。
也就是萧泰性子豁达，时不时还自己调侃调侃自己，要换个男人，真能憋屈死。
明霈帝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你啊……去吧！”
萧泰就施了礼出来了，结果还没到宫门，就叫人拦了回去，道：“王爷，太子殿下召见。”
萧泰的眉头，一下子就拧了起来。
他在原地站了半晌，咬了咬牙根，仍是转过身，向东宫去了。
第320章 烂泥扶不上墙
其实要说太子有多坏，还真没有。
他没有杀人也没有放火，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
他只是无能。
如果真是天生痴傻之人也罢了，偏偏，他就属于那种比常人笨一些，但还属于常人范围内的那一种。
关键是，他毫不刻苦。
他极为懒惰，贪图享乐，贪图口腹之欲，可要说他骄奢淫逸吧，又还不至于到那种程度。
简单来说，就是你让他背个诗，他又要喝茶又要吃点心，只顾着享受，享受完了，到最后也背不出来，还一副反正我就是笨的样子……理直气又壮，全然不以为耻，反而把“笨”当成了倚仗。
让他练功夫，那不用说，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宫人哪怕跪一地，软的硬的，用尽所有的办法求他，他知道下人不敢怎么着他，那是一动都不会动的。
哪怕明霈帝或者萧泰亲自过去……他害怕吗？
他当然害怕，所以他就会努力一下子。
只努力那么一下子，稍微累了，稍微疼了，蹭破点皮了，他就怂成一瘫，抖如筛糠，死都不愿意再努力了……他仍旧是害怕的，可就算害怕，他也不肯努力哪怕一点。
就算是明霈帝或者萧泰狠狠心，动手打他，他就趴在地上哭，疼成什么样也不肯起来。
他的想法就是，反正你也不敢把我打死，我拼着疼一回，就能歇上很久，还能好吃好喝的养着，要是我起来了，又疼，还又要辛苦很久，学完了这个还要学那个……
所以他就死撑着不起来。
他一直用这种方式，“机智”的对付着所有人，完全把“笨”当成了偷懒利器，软硬不吃。激励安抚什么的，更是屁用没有。
要知道，明霈帝还是潜龙之时，正是漠北作乱之时，他接连死过两个儿子，之后，又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都只有太子一个儿子，那真的是疼如珍宝，就连这些娇气贪嘴的小毛病也都是可爱的。
所以，明霈帝一登基，就把他封为太子。
那个时候他也不过六岁，这些毛病，看起来都不严重，谁能想到，如今会是这样。
大晏皇室，自太祖皇帝起，就十分重视世家子弟的培养，这些人中，颇有一些文武双全的，可太子就能平庸到，不管什么比赛，下头人想让都让的很艰难。
经历过诸如赛马摔下马，角力坐屁股墩，文斗写错字，庆典施礼都能弄错步骤，等等一系列笑话之后……皇家的脸面都丢尽了，太子的无能之名也传出朝堂，传遍京城，明霈帝也彻底死心了，也就不再管他了。
其实，这太子之位，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就因为太子是这样的，所以，二皇子三皇子身边，都有拥趸，可太子身边，只有萧泰。
萧泰也不想管他。
可所有人都能不管他，只有他不能。
萧家人丁单薄，几代单传，到了萧泰这一代，还是只有他一个男丁。
所以，萧家人向来护犊子。
自长姐萧皇后薨逝之后，萧泰就一直护着外甥。
他也只比他大四岁而已，却比老父亲还要操心，哪怕他对这个“孩子”实在喜欢不起来，却还是不忍心不管他。
可还是那句话，萧泰手撑兵权，他是皇上的人，他其实是皇党！！
说白了，太子是太子的时候，他能护着他，因为太子也是君……可太子一旦不是太子了，他顶多好吃好喝的养着他，却不会给他任何的助力，因为那个时候，他只是他外甥，不再是君了。
这件事，皇上明白，萧泰明白，很多明眼人都明白，只有太子不明白。
其实明霈帝是愧疚的，他私下时常会说，是他少时太娇惯他了，才把他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可这样的愧疚，又能支撑几时？
所以就说，如今的太子之位，真的是名存实亡，可是，一日未下明旨，这话，就没人敢说出口。
萧泰大步进了东宫，施了大礼：“臣萧泰参见殿下。”
太子抬了抬下巴：“免礼。”又隔了会儿，才道：“平身。”
萧泰站了起来，面色平静。
他是个大而化之的大男人，但他不傻！
很多微妙之处，他不计较，但不表示他不懂！！
就算他见皇上，也不需要行这样的大礼！！
要知道，所谓的大礼稽首乃“拜中最重”之礼！行礼时屈膝跪地，俯伏向下，头碰到地面的时候，是需要停留一会儿的，这才是一个完整的礼节。
所以，真要免礼，人跪下之前，最晚头至地之前，就免了。
直到他行完整个大礼，才说免礼，且还要让他在地上再跪会儿，才说平身……这，真是叫人想察觉不到都不成。
但他也习惯了，这满朝文武，他也只敢叫他行这样的大礼了，因为他疼他么！
等他起来了，太子就笑道：“舅舅，孤听闻二弟出了事？？”
萧泰点了点头：“是。”
太子很是烦他这种说话一个字一个字蹦的做派，皱了下眉，才道：“孤还听说，元微明成了右相？”
萧泰仍是点头：“是。”
太子收起了笑，自以为凛然的逼视着他。
萧泰十分平静的站着，太子半晌才又长吁了口气，压抑着火气道：“舅舅，不如你去拉拢拉拢元微明，他毕竟是帝师世家出来的，名声好，学问也好，读书人都信他，若是能拉到我们这边，我武有舅舅，文有元微明，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
萧泰半晌无语。
他真不是什么懂政事国事的人才，但他起码还是个人，还长了人脑子！
这话，一听就是那种大字不识一个、狗屎都不懂的奴才说的。
奴才想着更进一步，巧言令色的劝主子争权，这并不奇怪，这样的话若是一个奴才说的，蠢的并不明显……
可是一国储君居然听了信了，跟着说出这种天真的蠢话……元微明除非是脑子真的进了水，才会拥戴这种储君上位吧？
但问题就是，身为人臣，这种话，他不能说啊！！
若太子是个有心机的，舅甥俩关起门来，暗暗的说两句还成，可问题就是，太子就是个蠢货，他半个字的闲话都不敢多说。
萧泰只道：“殿下慎言。臣与元相一文一武，搭不上话。”
第321章 主辱臣死
太子又整起了脸，逼视着他。
萧泰仍旧八风不动。
太子慢慢的道：“舅舅，你是不是不想帮我？”
萧泰道：“臣不敢。”
“哼！！”太子拍桌砸凳的怒道：“什么不敢，你就是在敷衍我！！我身为储君，一日不能登上大位，就一日不能安心！！我必须要尽快登上大位！！否则，不管哪个兄弟上位，都不会放过我！！你这是要看着我死！！”
萧泰直接都惊呆了。
他是个钢筋铁胆的武将，但他也是丹心碧血、主辱臣死的忠臣！！
如今明霈帝还在位，雄才大略，英明神武，可储君身为人子，竟敢当着这么多人，大赖赖的说出“尽快登上大位”？？
这是在咒皇上死吗？找死都不是这么个找法的！！
萧泰怒道：“是谁跟殿下说了什么！？”
太子一顿，萧泰踏上一步，“他这是想害死殿下！！他这是要陷殿下于不忠不孝！！万劫不复！他是谁？殿下！你告诉臣，他是谁！”
太子吓的往后一仰，“是，是……”他往旁边看去。
一个小太监吓的咣的一声就跪下了，萧泰直接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两手一扳，小太监吭都没吭一声，便气绝当场。
太子吓的尖声一声，连滚带爬的往后就逃。
萧泰向他的背影施了大礼，直接转身，又去了御书房请罪，只说自己在储君面前失仪。
明霈帝在位整整三十年，帝位稳如磐石，不咋夸张的说，宫里飞过只鸟他都知道，东宫发生的事情，他又岂会不知，心情真的是一言难尽。
身为一个太子……不，哪怕一个普通皇子，一个世家子弟，蠢，远比坏要可怕。
哪怕你狠毒残暴，都比这么蠢要好的多。
蠢人的可怕之处在于，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地方，犯什么样的蠢！！！
许久，明霈帝才叹道：“萧泰对这个外甥，可真是仁至义尽了，这么火爆霹雳的脾气，可在他面前……”
他咽住，摇了半天头，才道：“禁足三日吧。”
方无忧急应了一声，无声的退了下去。
这个惩罚，可以说是非常的轻描淡写了，皇上对太子，也是真的越来越忍不了。
而此时，鱼塘村里。
雁沈绝一大早就去了县衙，去找二哥哥一起参加文会。
心宝醒过来之后，家里除了玉如，连个人也没有。
心宝问：“阿娘呢？”
玉如笑道：“一大早就有人来叫，说是去摘莽菜花了，让你醒了可以去找她。”
她还学了一下：“她们说，‘戴了莽菜花，长的高唻睡的香，虫不驻呀头不痛。’”
还唱起来了。
心宝小大人儿一样叹了口气。
虽然莽菜是治高血压的，但是无所谓啦！风俗什么的，向来就没什么道理好讲。
于是她吃过饭，就出去找她们。
反正就是练功么，找到找不到都没所谓，她就沿着山嘿哟嘿哟的往前走。
这会儿，果园里头，近处的坑已经刨好了，大家已经在往深处走了，遥遥的，还能听到一点喧哗。
地里也有人在耕种了，因为要建工坊的关系，所以大家大多都选了花生，还不到种的时候，但也有水田已经在种水稻了。
心宝不由得停下步子，蹲下来，瞧着那边，呆呆出神。
民以食为天，身处在这样的时代，还有很多很多人吃不饱饭，所以，增加粮食产量，是最最正统和重要的事情。
可这并不容易。
譬如现代人都知道的杂交水稻，且别说找寻父本母本的难度了，就算她能成功找到雄性不育稻，也得花几年来慢慢的试验和培育。
而且杂交水稻最大的不便就是，不能自己留种。
简单解释，就是杂交水稻之所以能高产，是因为它集父母亲本的优势于一身，然后才能得出来一个最好的结果，就好比一万人里头也就出一个天才，你种下的就是天才的种子，当然能长出天才，可你如果自己留种，天才的下一代不一定是天才，产量就会越来越少，一代比一代少。
所以太难了，除非她是皇帝，或者得到了皇帝的鼎力支持，不然，很难推动这么大的事情。
一个小糯米团子，双手捧着脸，蹲在那儿，就跟一个小蘑菇一样，可爱又搞笑，玉如忍不住在她身边蹲下：“心宝，你在想什么？”
心宝默默的道：“我在想一件大事，但是很难，心宝做不到。”
玉如忍着笑道：“那心宝先做小事嘛，先做小事，再做大事。慢慢来。”
“嗯，”心宝的眼儿朝她转了转：“心宝也是这样想的，我要先从小事做起。”
她问她：“你会写字吗？”
玉如咳了一声：“我……不怎么会写，写的不大好。”
为何要难为她一个平平无奇的影卫！她只擅长杀人放火这种简简单单的小事情而已！！
心宝想了一下：“那我找大白写吧！！”
她就哒哒哒的去找了白骨生。
然后她直接叫他拿了笔出来，跟他道：“我说你写。你就写，花生怎么才能高产……首先，可以尝试带壳播种，这样种，要提前一段时间，大约半个月左右，种的时候，要先暴晒，然后掰开，保持壳里只有一粒花生，要完好无损的花生，放在温水里面浸泡……”
“这么做的好处，是种下去，花生壳腐烂之后，就会成为花生根部的营养，而且，还能方便花生根部土壤的通气，还能保持水份……”
不光花生，她知道每一种作物的高产技术。
删除化肥之类，如今的条件达不到的，余下的，如果能做到，也能让产量增加个一两成。
她已经打算好了，到时候，可以印成书，通传天下，可能很多农人没办法看到，但只要学到的人，就一定能得到好处。
可能是因为她是个寻宝鼠体质，所以，她爱钱，却向来不小气。
她从不觉得有些事情需要藏着掖着。
就好比一个跨国公司的大总裁，不会介意身边的员工知道他的养花小技巧一样，就算他知道了之后拿去赚钱，赚上二三百块，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妨碍。
她不光不介意，甚至很乐意拉他们一把。前提是他们是好人。
就好比现在，她非常乐意用她掌握的技术，让这些人多种出一口粮食，多吃几顿饱饭，因为她的爹娘哥哥也曾经如此辛苦，她感同身受。
当然了，到时候要用爹爹的名义来印，如果小小一个暖棚，都能换一个县伯，那……在上头有人的情况下，说不定能换一个公、侯什么的呢？
她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大眼儿锃亮。
第322章 鸿门宴
钟离敏溜达了一圈儿回来，就见白骨生一边写着字，一边在凳子上扭来扭去，就跟屁股上长了钉子一样。
一见他来，白骨生登时精神一振：“来来，我在忙着，钟小离，你来帮她的忙写字！！”
他不由分说的把他提过来，直接扔到了凳子上。
钟离敏只能接过笔：“要写什么？”
心宝大眼骨碌碌，瞅了瞅他：“你会写字吗？你写字好吗？”
钟离敏就笑了。
他长的极为柔雅，一笑起来，就叫人觉得睫毛里头都流淌着温柔。
但他笑着道：“你来找白先生，说明你老婆不在家，你也没的选了，就算我写的不好，你也只能凑合用了。”
也是哦！心宝点了点头：“那好吧。”
她就一边把玩神工球，一边接着往下说：“……可以选择两垄一沟的种法，也就是说，每隔一沟，增加一条垄沟苗带，方便通风呀，透光，还有更多的太阳光照……另外，就是要做到轮作，也就是说，种的时候，可以种玉米、大豆、小麦这样，三圃轮作，不要重茬、不要迎茬……”
钟离敏一个字也没问，低头刷刷的记录。
自从知道团子是白骨生的师父之后，她做出任何事情，他都不觉得稀奇了。
心宝说的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把常见的粮食作物说了一遍。。
因为很多方式如今是做不到的；又有些方式之前的农书中已经提及的；还有些方式对于增产和品质的效果不大；或者操作难度高；或者容易弄错的……这些她就全都省略了。
有的当时给忘了，说着说着想起来，也可以直接删除掉，所以到最后说的就少了。
说完了，她休息了一下，慢慢的寻思还能写什么。
其实之前的农书，比如《齐民要术》，除了粮食，还写了蔬菜，果树，甚至还写过桑蚕畜禽、酿酒造酱……
她猛然发现，她居然一点都不博学！
因为她只了解植物！！根本就不了解动物！！
她就是这么偏科，只爱植物，就连她用的药，也更偏植物！！极少用什么虎骨蛇胆之类的动物入药，从入行就时常被前辈说教，被内行外行笑话，当然了，最终都被她用疗效打败了，脸都打肿了。
所以，就像养猪养鱼这些家畜的知识，她只知道一些现代人都知道的浮面儿上的，根本不知道深层次的知识！！
这才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她被这个事实给打击到了，大眼瞪的溜圆，半晌才喃喃的道：“原来心宝这么笨的么？”
钟离敏看她出神，就放下笔到一边倒茶喝，溜哒一圈儿回来，还着实挺渴的。
于是心宝自顾自的惊讶了一会儿，一转头，就发现他在喝茶。
心宝默默的瞅着他：“钟离叔叔，你现在知道了吧？看到姑娘家难过都不知道哄，你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娶不到老婆了吧？”
钟离敏：：“……”
他无语的道：“我这不是渴了么……”
说一半他也笑了，走过来道：“我喝口茶就来了！姑娘啊，你不蠢，你最聪明了，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还知草木，你如此天纵奇才，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他背书一样漫不经心说，一边还在看着自己写的东西。
一只无情的小胖手手伸过来，一把就把他写的给抽走了，抱着就往外走。
“嗯？”钟离敏稀奇的道：“不写了？”
玉如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白瞎了一张善解人意的脸！”
钟离敏：“……？？”
不是，我干啥了？我不就是喝了口水吗？
心宝默默的回了家。
团子不开心了，要爹娘哥哥或者仙仙亲亲抱抱才会好，但现在他们全都不在家……
团子转头问：“小仙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玉如道：“文人做事情最磨矶了，估计怎么也得午后吧？你睡午觉起来，可能就回来了。”
团子只能默默点头。
早上雁沈绝出门的时候，团子还没睡醒。
雁沈绝到了县衙，梁若虚就过来问他：“你得到的消息，除了师父封相，还有没有别的？”
雁沈绝问：“别的？”
梁若虚在朝堂经营数年，当然有消息渠道，但他那边的消息稍慢些，平时都是人传，紧急才用信鸽，不比影卫之间传讯迅速。
他就直接从袖袋里，把当时收到的消息给了他，梁若虚展开一看，就有些奇怪：“不该啊，这不应该啊……二皇子，”
他声音放小，“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若是有个杀手锏，不可能不用的啊！！除非这不是杀手锏是催命符，可是不对啊，就算是催命符，在这种他自己已经无望的情形下，他也很可能会说出来，只图搅浑水的……难道我们一直以来都想错了？”
雁沈绝忽的恍然：“你是说，叔叔的身世？”
“对啊！”梁若虚道：“难道，唐二河这一拨人，不是二皇子派来的？可若不是他，还能有谁？这是影卫啊，只可能是皇族子弟才有的……一般的身份，又哪里能动的到影卫？难道我猜错了？”
雁沈绝道：“就不能是别的皇族子弟？”
梁若虚微顿。
他背着手儿一路沉吟，半晌才道：“你可记得，范增说起刘邦‘今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在小。’？”
雁沈绝挑眉。
他也没再说，只皱眉沉吟。
史记中《鸿门宴》，范增说项羽曰：“沛公居山东时，贪于财货，好美姬。今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在小。”1
这话颇有道理。
刘邦之前贪恋钱财货物，喜爱美女。进了关却姿态大改，不掠取财物，又不迷恋女色，这足以说明，他的志向不在小处。
三皇子的生母是皇贵妃，一直圣宠加身，外公是庆国公，颇有权势，亦同为大儒，有才名传世……
三皇子小时候，酷爱促织之戏，也就是斗蟋蟀，为此，荒唐事情颇做了几桩，大街上拿贴身大宫女换蟋蟀什么的。
但年岁渐长，到十二三岁之后，就忽然乖巧起来，甚至还传出了“书痴”的名头，曾有过看书入迷撞到柱子的逸事，虽然在臣子看来做戏居多，但当爹的看，当然是好学上进。
而且年岁愈长，名声就愈好，不时有诗作传出，皆为佳作，待人也是谦和有礼，对文人尤其的礼贤下士，据说经常隐姓埋名？到民间去找大儒请教……
所以，是宫里的先生不够你请教的？还是说朝臣翰林这些人都不是真才实学？？
反正，就一言难尽。
第323章 成长中的小狐狸
但因为这些作派，都十分的纡回，似乎是要用博圣心的方式来争，所以，就连梁若虚这种半老的老狐狸，都没有太在意他。
现在看来，难道他们是一叶障目了？
就因为二皇子太过张扬，太过高调，动作太大了，所以，就算三皇子做些事情，也大可以推到二皇子头上？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庆国公这种老狐狸能想出来的主意，躲在靶子后头，可不就是很安全么！
那师父这突来一笔，扳倒了二皇子，可能还真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以后他可就躲不住了。
梁若虚一边走着，一边摇头：“可还是不对，如今已经确定的是，在南阳搞鬼的就是二皇子，我原本还以为，可能跟青山叔有关，可如果二皇子什么也不知道，他又为何要去对付沈寿延？到底有什么地方我弄错了呢？想不通……想不通……”
雁沈绝静静的站了片刻，等他想出来，可到最后也没想通。
唐时荣出来笑道：“你来了？”
他理了理衣角：“你们聊完了没有？现在走？”
雁沈绝点了点头，就跟着他走了。
他们来的不早不晚，但江文通已经到了。
江文通出身富裕，又有才学，身边也是有不少拥趸的。
但，一起针对普通人没问题，去针对大儒爱徒，县太爷的师弟，谁会豁出身家性命当这个狗腿子？
所以江文通身边，只有他自己。
他为人嚣张自负，遇上这种情况，当然是极为扫兴，一见他们来，就皮笑肉不笑的道：“唐二郎来了？我等久候多时了！”
“倒是我的不是了，”唐时荣笑眯眯的道：“因为约的是巳时，我便与家人说了，提前半个时辰叫我，算着换衣一刻钟，走过来一刻钟刚好，却不想还是迟了。”
这就是一句话，不是我来晚了，是你们来早了！
便有人打圆场：“这位是？瞧着当真是一表人才。”
唐时荣笑道：“这是我的挚交好友，姓雁。”
雁沈绝拱了拱手：“小姓雁，名晅，字沈绝。诸位有礼。”
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有一人吃惊的道：“雁晅？平阳县案首？？”
唐进荣不由得挑眉。
他本来是想找个机会把这个事情说出来的，不想居然有人知道，这倒是省事儿了。
旁人纷纷询问，那人就道：“我也是凑巧知道的，家父是生意人，回来的时候经过平阳，听人说起过这个名字。”
大家不由赞叹，又问雁沈绝的年龄，听闻他只有十一，更是一阵惊呼。
江文通又皮笑肉不笑的道：“平阳县的人，到我们县做甚？敢是唐二朗特意叫来的？”
雁沈绝平静的道：“我是京城人士，跟随师父来此，本就住在此处，只是不想与唐二哥抢案首，所以才换个地方入籍考试。”
江文通呵呵的笑道：“果然是少年人，志气风发，听你这么说，倒觉得案首本就是你等囊中之物！”
他这话，其实是暗指两人的案首有蹊跷。
但雁沈绝直接道：“已经是囊中之物了，不是吗？”
江文通一噎。
唐时荣内心暗暗好笑。
他发现了，江文通这个人，就属于那种，所有人中他必须最显眼，所有人的关注，必须全都在他身上，但凡有人关注到旁人，他就不爽，就要争。
这脾气也不知道是怎么惯出来的，但可见的是……他的才华，并不足以支撑他这样的臭脾气。
假如他有诗仙李白之才，那这样的脾气，兴许还被人觉得理所应当高人风范，可他不是，他是有才，又不够有才，那这种高傲不让人的脾气，哪怕考了第一名也混不下去。
又有人打着圆场，拉着他们坐下，人陆续过来，大家各自寒暄。
文会什么的，本来就是喝茶聊天写文章，所以，不一会儿，就进行到了写文章的步骤。
坐在这儿的，都是榜上有名的才子，大多有几分傲气，大家商议了一番，决定玩的轻松一些，不写文章，写诗……大家恭请两位案首出题，两人都拒了。
因为正好是三月三，索性便议定以春耕为题，各出五言绝句一首，一柱香，也就是两刻钟为限。
这儿本就是常开文会的地方，下头早就送上笔墨，大家就各找地方凝思。
唐时荣之前不出风头，是为了稳妥，但这种文会是为了自证才高，或者说自证清白的，要的就是出风头，所以前头宣布完了规则，他直接就去桌上，拿了纸笔写了。
大家：“……”
江文通咬着牙根。
他心高气傲，什么都想争，什么都要争，可一上来就输在了时间上，登时整个人就浮躁了。
下一刻，雁沈绝也上前写了，两首诗就这么摊在桌上，大家又不能去看，可谓是心痒难搔，江文通更是整个心态都崩了。
唐时荣又与雁沈绝在窗边说话，声音极低。
但听在江文通耳中，着实扰人的很，他忍不住道：“能不能安静些！”
唐时荣一顿，很好脾气的道：“抱歉，是我的不是了，扰了江兄才思。”
他就回去坐下了。
有一人想是得了诗，就去桌前要写，但拿笔的时候，瞥到了两人的诗作，一琢磨，就道：“罢了罢了！我甘拜下风，就不写出来自取其辱了。”
他这么一来，大家心态更崩了，不止一人笑道：“我心急拜读二位大作，却是写不出了。”
一边也就过来了，也有人守礼，先在一边写出来，才过来看，一边也笑道：“我是甘拜下风了。”
是的，唐时荣，他就是故意的。
他并不长于诗。
他长于文，不长于诗。
但天才的不长于，标准与俗人不同，做出优秀的作品是没问题的，只是可能不能艳惊四座，碾压诸人。
但他还可以勤奋。
他可以早做功课，提前预演。
当然了，可能大家全都会提前预演。
但有人只会反复预演赢了之后的风光。
也有人，像唐时荣这种成长中的小狐狸，会预演大家的对话，确定自己该有的反应，从而推断出可能会有的题目，然后再做出来、揣磨，直到完美。
然后在这时伪装成“不假思索”，既拉风，又干扰旁人，名头一下子就打出去了。
但雁沈绝，绝对就是现写的，二哥哥也好奇起来，过去看了看他的，不由向他拱手，表示佩服。
第324章 龙门玉郎
江文通烦躁的很，眼看着香燃大半，再也等不了了，就过去把诗写了出来。
然后他一把抢过旁人手中的诗作，看了几眼，显然自知不敌，气忿忿的扔到了一旁，又发泄一般，把自己的诗三把两把扯烂。
室中一静。
江文通咬牙半晌，又不甘心，道：“一个个呱唣不休，叫人如何写的出来！！”
他本就人缘不好，如今大家想捧捧唐时荣两人，没事都想踩踩他，更何况他这行为，也太输不起了。
立刻就有人出言嘲讽：“倒是我等的不是了，想必县试场上，我等也曾无端扰人，才令江兄惜败吧！”
“说的也是，这窗外鸟语、窗内人声，处处嘈杂，写不出来总有由头的。”
江文通怒道：“够了，我再不济，也好过你们这些两面三刀的小人！”
他转向唐时荣：“今日我文思不畅，我们另寻日子比过。”
“那还是不必了，”唐时荣温和的道：“我之前便说过，我要在家温书，若江兄执意要比，何不在府试场上，与各处才俊一起比过？”
有人噗的一笑：“就是啊，这个时候比有什么意思？何不府试场上见真章！！”
“我不！！”江文通瞪着眼道：“我就要现在比过！明日仍在此处，到时你们不来，我可要找上门去了！！”
这话，他说的熟练极了，不知道多少回曾这么逼迫于人。
唐时荣慢慢的收了笑，正要开口。
雁沈绝却把茶杯一顿，冷然道：“再输一回，你就能顿悟了？我十一，他十五，你比我等多学五年十年，仍旧不敌我等，还不思奋进，倒耍起赖来了，原来这就是龙门县学子的风度？？”
众人：“……”
秀才遇到兵，从来都是这样的。
这种直白冷厉的话，这种丝毫不留情面的作风，江文通是真没见过。
他呆了一呆，大怒道：“你这个……”
他指着他的手指，碰到了一个冰凉的剑尖，一滴血珠沁了出来。
连唐时荣都吓了一跳，急劝道：“小绝小绝，莫要生气……”他把着他手：“你乖，把剑收起来，文人雅斗，你怎么能拔剑呢，听话，快收起来。”
雁沈绝冷冷的看着江文通，煞气四溢。
江文通愤怒的表情僵在脸上，直吓的脸色发白，全身的汗都出透了，猛然朝后退了几步，险些腿一软，坐倒在地。
愈嚣张的人，愈怕强权，因为他们习惯以“强”凌弱，所以在遇到更强时，感受更深，怂的更快。
雁沈绝缓缓的收回了剑。
他虽不多话，却并不是坏脾气的人，他并不生气。
但反正他不在乎名声，所以他就直接出头解决这个问题，顺便托唐时荣一把。
毕竟，一个小小的文会上胜了，怎比得过，胜了之后某某输不起如何如何挑衅，最后逼得另一县案首拔剑质问……这样的传奇故事呢？
唐时荣爬的越高，这传言就会越偏向他，他会更优秀更有风度，反正江文通都送上门来了，如此讨人嫌，他为何不踩？
他对于这种事情的把握，向来敏锐。
反正唐时荣圆了几句，两人饭也没吃就告辞了，大家也各自散了。
几天之后，唐时荣就有了一个“龙门玉郎”的美名，大家盛赞他文章好，诗好，又长相俊秀，为人谦和有风度，而江文通，不用说是传闻之中的丑角。
而这会儿，唐时荣状似随意的邀了邱皓尘，和一个叫梅知许的人，四人去酒楼用饭。
梅知许，就是第三个要写诗，最后却没写的那个，在县试之中是第五名，唐时荣冷眼瞧着，觉得他聪明豁达，可以结交结交。
邱皓尘之前就熟，梅知许起初生疏，聊了会儿就渐渐的放开了，三人聊的还挺投机的，雁沈绝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偶尔才掺一句。
他又有了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
练武之人对这种注视，格外的敏感，可是看了几次，都什么也没看到。
当然了，如果有人躲在房中，通过孔洞来看，那当然是找不到的。
可是谁会这么窥伺他呢？？影卫这种专职潜伏的人，是不会暴露气息，给人这种感觉的，他的感知也不会这么清晰，所以，这不是影卫，所以，究竟是谁？
若是平时，他早就叫影卫去查了。
可是这一次，他莫名有些不愿细查。
唐时荣侧头询问的看他，他只摇了摇头。
两人吃过饭，就先回了一趟村子，毕竟今天大小是个节。
还没到呢，就听赶车的十九笑道：“少爷，心宝在等呢！”
雁沈绝推开车门出去，二哥哥也跟着出来，就见村口的小土坡上，心宝裹着斗篷坐在小树上，小小一坨。
二哥哥忍不住笑道：“心宝这样儿，就跟块望……望哥石一样。”
雁沈绝点了点头，跃下马车，心宝也看到他们了，把斗篷一掀，飞奔过来：“哥哥！！小仙哥哥！！我等了你们很久很久很久啦！！”
雁沈绝笑道：“怎么不在家等？这么冷！”
“不冷，”心宝张开小拳头，里头有两朵小莽菜花花：“今天过节，你们没戴花花，心宝特意拿来给你们戴！！不然长不高，睡不香！”
她小胖手指头灵活的拿起一个，拉着雁沈绝矮下，就捅进了雁沈绝发髻里。
二哥哥也蹲下，好让她给带，但雁沈绝系着逍遥巾，塞进空隙里就行了，二哥哥却是戴的玉冠，根本挂不住，小花在她手里不知道攥了多久，早就攥软了，怎么都塞不进去。
心宝都急了，嘀嘀咕咕：“哥哥，你这头是怎么长的……”
什么叫头怎么长的！
二哥哥呵呵哒，捏住她一根小辫子：“心宝儿，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可是最喜欢二哥哥了，说二哥哥最好看了，还要嫁给二哥哥的？”
心宝被他揪的脑袋都歪了，摇了好几下，也没把小辫子救回来，立刻改口：“哎！你这花花怎么长的，为什么不肯待在我二哥哥头上，这可是我最好看的一个哥哥啦！！”
二哥哥笑的不行，松开手，团子飞也似的跑远两步，歪了歪小脑袋，大眼亮晶晶：“什么，你说还不够好看，你想待在更好看的小仙哥哥头上？”
二哥哥：“……”
第325章 阿娘的套路
团子张着嘴巴哈哈的笑，眼都笑弯了。
雁沈绝也笑出声，一把抱起了小团子：“走喽！回家喽！！”
团子大声唱着：“莽菜花，戴头上，长的高来睡的香，虫不驻呀头不痛……”
两人笑闹着走远了。
二哥哥摸了摸头，那朵花花被她硬摁在了他头发里，他也没拿下来，也跟着哼唱了两句。
一路悠闲的回了家，见林娘子和厨娘在灶房，就问：“爹还没回来？”
林娘子应了一声，二哥哥就上楼换了衣服下来，心宝趴在雁沈绝膝上，絮絮叨叨的跟他说着上午的事儿。
二哥哥喝了两口茶，把那些写好的拿过来看了看，就道：“这有什么，何必要跟前人学？只要稍微有些新东西就好了，我听师兄说，朝廷今冬就会开始推广暖棚，在这前后，把这书弄出来就成，这种东西，说有用，是真的有用的。”
“嗯，”雁沈绝跟团子道：“等明天我帮你写。”
一边又向二哥哥道：“趁着师兄在这儿做县尊，就从今年春耕开始，就让尽量多的人，用这个法子，有了实绩，师兄就能尽快复起，周边县镇也会更相信，主动来学，有更多真实的产量打底，这书才会更有份量。”
二哥哥不由肃然：“你说的对。”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遍，跟他道：“我明天先去跟师兄说一声，你们先写着，等爹回来了，再跟爹说。”
雁沈绝点了点头。
一边说着话，也到了晚饭时间，三月三，风俗是要吃荠菜煮鸡蛋的，放红枣生姜，可以招财清火，身康体健。
双胞胎现在经常跑去林家吃饭，今天又跑去了，所以这边就他们几个吃，菜色也很简单。
林娘子看了看桌上，忽然跟雁沈绝道：“绝儿啊。”
雁沈绝嗯了一声，林娘子道：“我们村儿有个新媳妇，她婆婆就只得一个儿子，家境很不错，但是她婆婆呢，只有她公公在的时候才炒菜，她公公不在的时候，一家人吧，就经常凑合着吃……”
二哥哥随口插嘴：“谁家啊？”
林娘子道：“闭嘴，没你事儿……说哪儿了？凑合着吃，反正就应付应付就算了，你对这个婆婆怎么看？”
雁沈绝：“……”
天才雁小郎，遇到了最不擅长的题目。
而且还是林娘子不问二哥哥，专门问他的。
雁沈绝筷子都放下了，双眼迷茫，谨慎思考了一下，才道：“有点……抠门？”
“没有吧，”林娘子道：“她可不是抠门的人。”
雁沈绝抿了下唇，又想了想：“公公吃的多？”
“嗯，”林娘子道：“是不少，不过不在这个。”
雁沈绝悄悄拿眼去看二哥哥，二哥哥低头吃饭，他又看了看团子，团子一脸呆萌，显然也没明白。
短暂的一静之后，二哥哥终于张开了援助之口：“这位婆婆，是不是貌美如花功夫高强正直善良十全人儿？”
林娘子赞许的瞅了儿子一眼：“嗯，差不多吧……”
雁沈绝终于悟了。
他道：“想必是那家的儿女饭量小吃不多，又不忍母亲辛苦，再，加上……加上那家的儿女都思念父亲，食不下咽，所以就不必多做了？”
林娘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绝儿真是聪慧，来来吃饭，菜不多，随便吃！！”
雁沈绝：“……”
终于过关了，心情有点微妙。
终于听明白了的团子双眼蚊香。
我走过最复杂的路，就是我家阿娘的套路。
直接说一句今天的菜少别见怪……不可以吗？？为什么要为难我老婆！
第二天开始，雁沈绝就开始帮她做记录。
二哥哥是真的认真念书，毫不松懈，可雁沈绝考个科举跟玩儿一样，一点都不在意中间做别的。
虽然有点担心，但是不得不说，对团子来说，他来写，比其它任何人写，都自由的多。
心宝可以边玩边说，可以边吃边说，可以边练边说，怎么都不影响，她美的不得了的仙女老婆，总是能完美的记下来，半点不会耽误。
心宝瞧着他就满心喜欢，忍不住爬上椅子，叭叽亲了他一大口。
下去玩了会儿，瞧见他这么好看，就跟画儿一样，忍不住又爬上来，又叭叽亲了他一小口。
雁小郎如今完全被亲习惯了，一见她蹿上来，就下意识的拂开巾尾侧过脸去……就会迎接到她整个团子，或者整张小脸砸过来的热情亲亲，叭叽！
就算两人看起来完全不认真，边玩边写，可合拍的人在一起工作，就是效率奇高，一上午心宝就把蔬菜的写完了。
第二天开始写果树的，除了种，养，还有嫁接种种。
再之后就是药草了。
其实很多地方的医馆都有药园子，但只能种一些普通药草，种不了例如人参、虫草、何首乌这些名贵的药草。
这些药草要种起来，确实非常非常的难，差一点点都不行，但刨除当前条件达不到的，还是有一部分是能种出来的。
就譬如团子种的人参，就算旁人去种，也肯定是有一定几率能种活的。
所以团子写的非常非常的详细。
她希望，假如将来有人看到这本书，想通过这本书去实地做的时候，过程中，不会遇到某一个问题在书里找不到答案，只能凭自己运气去赌这种事。
毕竟现在不是后世，不会了就上网发个帖子求助，这个时候，他们能看到书，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有沟通渠道。
好在这些，就真的是写给纯专业人士的了，写的复杂一些也没事，做不到很正常，绝大部分人都做不到。
两人写到果树的时候，唐青山就回来了。
他小时候也是种过地的，在府城时还曾经做过粮食生意，卖过栗子红枣，没少跑农庄，对这些本来就很了解，一看就觉得有门道。
但到了团子写药草的时候，就真的是一看就头大了。
这会儿已经三月了，时间有限，不敢误了农时，所以团子那儿过了几遍之后，唐青山就先把粮食的拿去县衙，让梁若虚过目。
梁若虚已经听二哥哥说了。
他不了解唐青山，但他相信白骨生，也比较相信二哥哥。
至于团子，他完全没有想过。
梁若虚细细的看了，很快就下了决心。
这件事情，如果能成，那对他来说，当然是光鲜亮丽的筹码，就算不成，稍微运作一下也不是什么大过，因为这些门道，就算让农事官看看，最多不增，但也绝对不至于减产。
于是他直接就道：“后日，叫龙门县所有的族长里正都过来。”
第326章 爹爹是个大坏蛋
梁若虚来了之后，这还是头一次有大动作，所以下头的人也无比的积极。
毕竟，外头消息虽然还没传过来，他们可是听大人说了，元老爷子封相了！
那他们梁大人，还能在这儿待几天？官复原职，指日可待！
此时不巴上，更待何时？
所以一个个都跑的屁颠屁颠的，很快就通知到位，各族长里正也都准时到了。
龙门县，其实还是种花生的最多。
用心宝的话来说，这边的气候土质都适合，那农人们又不傻，产量高为啥不种？
但一听说带壳种，大家都如听天书，他们不敢跟大老爷提意见，只面露愁闷，显然觉得上头不懂行的在搞事情，他们日子要难过了。
对这种情况，梁若虚早有预料，直接道：“前些日子造出暖棚的霁山县伯，你们可知道？他得了御赐的五百亩良田，就用这种方法在种花生，你们可以跟我去看一看。”
唐青山做事极为严谨，尤其此事不止关乎自家人，还关乎本县农人和梁若虚，他当然会更加的慎重。
所以，提前就已经跟心宝把整个流程全走了一遍。
首先，要早播半个月到二十天左右。其次，要先晒上两三天。
带壳种省了播种子这一道工序，又省了播种子过程中的花生损伤，但还是要把花生掰成单果的，本来就是单果的也要捏开，方便种子吸收水份和出苗。
然后用跟人体温差不多的温水，泡上三四个时辰，捞出来沥干就能种了。
种的时候，要比普通的稍微密一些，播的时候稍微浅一些，土要稍稍踩实，免得出苗的时候把壳带出来。
花生壳，是一层绝佳的保护膜，不但能保护花生仁不受高温高湿阳光害虫等等的伤害，还能减少养份消耗，通气维湿，等到中期腐烂之后，还会成为花生根部的营养，促进花生的生长。
预计起码能增产一到两成，也许还会更多。
因为这个数据，是比较于后世先进的去壳种植技术的，这相当于大跨步，迈过了先进的去壳种植技术，走到后头了。
所以心宝还是很乐观的。
唐青山提前做功课，跟着她走了一遍之后，现在就是他在跟这些人讲，心宝和林娘子在不远处听着，唐青山讲的真的头头是道，而且语言朴拙，一听就是行家里手，一点都不像新学乍练。
周围的老农民听的连连点头，心宝也听的连连点头，对爹爹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边不住的跟阿娘交流：“爹爹也太聪明了吧！！”
林娘子点头：“你说的对。”
“爹爹也太厉害了吧？”
“你说的对。”
“爹爹真是太英俊啦！”
“你说的对。”
心宝大眼骨碌碌，瞅了眼阿娘，忽道：“爹爹是个大坏蛋。”
“你说的……”林娘子迅速回神：“嗯？？”
心宝格格的笑，迅速跑开了。
林娘子追了两步，老远冲她做了个手势，心宝笑的小腿腿都发软，张着小嘴哈哈的笑。
她以前看聊斋，看里头说，怕痒的人，老远做个挠痒痒的手势就要笑死，一直觉得是夸张……一直到她现在成了这个一身都是小痒痒肉的胖团子，林娘子手儿遥遥这么一比，她就笑的全身没劲儿，很快就被阿娘追上，抱在怀里。
唐青山讲过一遍，放着大家慢慢消化，看闺女远远看他，就朝她拍了拍手。
心宝立刻跑过去，扑进了爹爹怀里，唐青山就抱着她，跟这些人说话。
心宝还以为会用的着她的，没想到，这些人不管问什么，爹爹都对答如流……比起当日造暖棚，完全不是一种状态。
因为在这件事情上，他完全就是个“内行”，由此也可以推知，其它那些个内行，一定也可以听的进去。
主要农时是不能耽误的，所以没法等着他们长出来再去种。
梁若虚直接就说了：“诸位乡亲父老不必担忧，我梁某人既然叫大家做，自然是因为这是好事情，能增产的好事情……所有照这个法子种的，比朝着你们各自村里，去年亩产最高的那亩地，若有亩产超不过的，我按着市价补足，当然了，若有超过的，每一斤，我按市价的三倍买下。我说到做到！诸位放心就是。”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心宝也不由得转头去看他，眼睛张的大大的。
真的是有魄力，没想到梁若虚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有时候还有些呆萌，做起事情来却有模有样。
虽然他很有钱，可是这个钱数真的不少了。
但，万事开头难，强权压制，当然也可以，可是以利相诱，对这些贫苦的农人来说，才是绝杀。
梁若虚随即一笑，道：“种的时候，我也会派人过去教的，大家不用担心学不会……大家全都上心种，种好了，全天下都知道咱们龙门县的大名，岂不是光宗耀祖？？”
梁若虚很会说话，中午还请这些人吃了个饭，难得被抬举的诸人，一个个回去的时候都是踌躇满志的。
而且，梁若虚那儿早就查好了各村去年的最高亩产，直接写了一份告示，白纸黑字写清楚了，然后又叫人摹了数份，派人去各村张贴。
各村都有识字的人，大家念一念，看一看，就能彻底打消顾虑，毕竟，他这么一个大老爷不可能赖帐。
然后就可以让这些族长里正，带着大家晒种，掰种，泡种，三天之后就可以开始种了，这个过程中，也会有已经学会的人，去各村教授，不会的直接问问就可以。
心宝对梁若虚的观感好了很多。
因为他之前劝雁沈绝上进，她一直就不怎么喜欢他，但现在，却觉得这人着实还不错。
不管他是不是想借此还朝，但，百姓是真的得了实惠。
而且，他并没有提到这个方法是唐青山说的。
他跟唐青山解释了，他并不是要抢功，而是因为，这个时候说了没用……等到收了花生，产量上涨，大家感激的时候，再把唐青山的名字说出来，大家的感激才会移到他身上。
但若是产量不涨，他就不会说出唐青山的名字，自己担下这事儿。
就冲这一点，心宝就决定原谅他了。
第327章 表里不一
这事儿，要是传到他那些政敌们耳中，估计会十分诧异。
倒不是说抓农事不对，而是，这不是他们这种人的路数。
谁不知道农事重要？
士、农、工、商，国之石民也。士之下就是农，说是四民第二，倒不如说是三民之首，毕竟“士”在大多数人看来，已经不算是“民”了。
所以，不管哪朝哪代的统治者，但凡不糊涂的，没有不重视农事的。
凡在农事上真有建树的，那就是一辈子的傍身符，只要功劳够大，就能抱着吃一辈子。
什么叫功劳够大？
反正绝不是“梁某日日奔波于田间地头”这种谁都会装的事情；也不会是“某某地丰收亩产多少多少”这种谁都会编的事情；像暖棚这种妙手偶得的，倒也算是功劳，只是不够大。
说白了，农事就是一件费诺大辛苦，却极难有成色的事情。
所以才说，不是他们这种人的路数。
但偏偏，梁大人就是这么做了，做的十分认真，十里八乡的跑，忙的不可开交。
唐青山也忙的不可开交。
不光是自家的农庄，还有鱼塘村，老族长和唐端午就信他，所以他又回来教了他们两天。
偏偏这个事儿，算是临时起意，之前没想着要干这个，所以元大哥之前订下的小树送了过来，还得抓紧找人住。
一时之间，整个村儿，所有人都忙到脚打头，包括团子。
因为团子还得去洒土啊！！洒土也很累的！！
钟离敏以为她是在跟着瞎忙，还调侃她：“几天不见，心宝都累瘦了。”
心宝欢喜的不得了，逢人就道：“我瘦啦！我瘦啦！我变瘦啦！我变漂亮啦！”
三说两说的，连尬逗派梁大人，都迅速掌握了撩团密码，天天一见到她，就超夸张的道：“心宝怎么越来越瘦，越来越漂亮了！！我都不敢认了！！”
由此，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毕竟梁大人是个能夸人几千字不带重复的才子……不就是夸么，那都不是事儿！！
忙起来日子就过的快，一转眼就到了月底。
二哥哥准备四月初二动身去府城，大家于是坐下来商议了一下。
府试与院试的流程差不多，仍旧是第一场是正场，余下的可考可不考。
但县试只考正场的人都很少，府试只考正场的几乎没有，尤其两人都年少，如果只考正场，很容易就会被认为是年少轻狂，不管基于好意还是恶意，都会想压一压的。
所以就连雁沈绝，也初步估计要都考。
也所以，雁沈绝那儿就有一个问题了。
离的远，赶不回来，如果心宝不在，不知道他能消停几天，就会回到那种霉运罩顶的状态里头。
所以心宝要陪着雁沈绝去。
但是，二哥哥那儿也有问题。
因为如今大晏的府试，是由各省的布政使去主持的，他们这一省的布政使，可还是那个仇人陈本善！！
虽然依着常理来推断，这会儿二皇子都倒了，陈本善是绝对不敢蹦跶了的，可万一呢？
所以，最后商定了，仍旧是林娘子带着心宝，陪雁沈绝去考，元大哥和十九，则陪着二哥哥去考。
钟离敏得知之后，又各给了两个朝天门的人，不图打架，而是朝天门势大，在各府城都有分舵，如今他们可是挽救了整个朝天门的人，到时候不管有啥事儿，说一声绝对一呼百应，“让杀布政使都不带皱下眉头的”。
这句话，是长相无比柔雅的美青年钟离敏的原话。
就是这么话风粗犷，表里不一。
湖广府试日期是四月十二，时间已经有点紧了，所以前脚定妥了，后脚他们就出发了。
其实雁沈绝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可是大人们商量的时候，并没有人来问他和二哥哥这些“孩子”们的意见，所以他也就没有机会提出反对，于是就这么偷偷欢喜着，默默愧疚着，接受了。
三四月的天儿，不冷不热的，林娘子把团子放在马前，心宝屁股底下垫的厚厚的，马背一摇一摇，小风拂面，感觉还有点点爽。
心宝眯着眼儿，迎着风，还潇洒的摇了摇小脑袋，大声道：“啊啊啊！！”
雁沈绝看向她，其它人也看向她，心宝憋了半天，转头看着他道：“老婆！你吟诗呀！！人家诗人不都是走着走着，就诗兴大发，一边走一边吟诗的吗？”
雁沈绝失笑：“是吗？”
朝天门派过来的人，一个叫赵五，一个叫蔡震贤……这名儿不就是菜真咸么，心宝每次吃饭就会想起这个谐音，忍不住要瞅瞅他。
赵五较为沉稳，菜真咸则比较话唠，已经跟她们混的很熟了，这会儿就忍不住问道：“真么？真有这种傻……咳咳，么？那骑在马上吟诗，不得往嘴里灌风？”
雁沈绝笑道：“别听心宝乱说。”
“这不是乱说，”心宝一边说一边比量：“骑在马上，仰着头，一手拉着缰绳，风把衣服和头发往后吹，一边吟着诗，大笑着，多么的潇洒……所有厉害的大诗人都是这样的！你要是不会，说明你修炼的还不到家。”
她一边说一边清了清嗓子，架着胳膊，粗着嗓子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哈哈哈哈！！”
她本来只是想学那种豪迈的仪态，所以大叫了几声哈哈哈，结果说着说着触发笑点，真的哈哈哈笑了起来，粗嗓子一下子变成了小奶嗓，那气势一泄千里，就跟皮囊漏气儿一样。
雁沈绝笑的摇摇晃晃，差点从马上跌下去，哪怕不怎么通文墨林娘子几个人，也全都听懂了，一个个笑的不行，几骑马儿带着说笑之声，远远的传了开去。
道边，一身青绿色衣裙的妇人，缓缓的从一家酒肆里出来，面色十分复杂。
她看了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转回身，回了一间宅子。
院中，按剑的青年缓缓抬起头来。
他留着胡子，明明年纪不大，却已经头发花白，可看上去仍旧极为俊美。
妇人一喜，快步迎了上去，满脸惊喜：“长戚？你终于出关了！！”
“闭嘴！！”晏长戚沉声喝斥：“我说了，我如今叫魏独醒！！你一次一次的叫错，是想害死我吗？”
“别生气嘛，”妇人露出了委屈的神色：“我只是习惯了叫长戚了，就连在梦里，我也是这般叫你的。”
她眼皮儿微掀的看了看他，又迅速垂眼，看向一旁，面露娇羞。
若是二八少女，这神情想必娇娇可爱，可放在一个半老徐娘的脸上，晏长戚不能忍受的闭了闭眼晴，沉声道：“你去哪儿了？”
第328章 天下第一人
于氏道：“我去看看晅儿。”
“哦？”晏长戚并不意外，淡淡的道：“你找着他了？他果然在这？果然与朝天门混在了一起？”
“嗯，我见到他好几回。”于氏面露忧伤：“他时常在这县城来来去去，有时带着一个小奶娃娃玩，有时与友人相聚吃酒，今天还出门了，身边有个妇人，还带着那个小奶娃，说说笑笑的，宛似一家人一般。”
一边说着，一边就撅了一下嘴，娇声抱怨：“他必是忘了我了，他必是忘了我这个亲娘了。”
晏长戚却是面露震惊，双眼睁大，一时失去了反应。
于氏并没察觉，又絮絮的道：“我自是希望他能过的好的，但又觉得孩子大了，就不要娘了，心里有些难过……”她又撅起了嘴儿，要向他偎依过来。
妇人的嘴撅的高高，唇边一圈褶皱，唇毛就更显得黑漆漆一层，晏长戚恶心的险些吐了出来，猛的向后一退。
他站起来迅速避开：“你刚才说什么？他居然有朋友了？居然还在跟人说笑？”
“对呀？”妇人幽怨的直起身子，续道：“开开心心的呢，还哄那小奶娃，两人说说笑笑的，跟朋友在一起也是谈天说地，自在的很……”
晏长戚大怒道：“他怎能如此！！千百年来无人练成的绝世剑法，被他练成了，如此大的幸运，他居然丝毫不知珍惜！！哀莫剑法，哀莫大于心死！！这注定是一个众叛亲离家破人亡之剑！！只有身处绝境，才能将这个剑法发扬光大！！他……他居然去跟人交朋友，居然还与人说笑……”
他直气的咬牙切齿：“真是枉费了我一番辛苦，枉费了上天如此的厚爱！！上天予他噩运加身，便是绝佳的便利，与世隔绝，与剑同生同命，求得剑法大成，这才是他今生的宿命！！可他！可他！！如此精妙绝伦的剑法，这样万万人中无一的幸运……他怎能如此对待！他怎能如此辜负！！”
他越想越是痛心疾首。
于氏柔声劝他：“你也别太难过了，晅儿他不过是侥幸而已，他本就不是识剑懂剑之人，又岂会懂得珍惜……”
她这话，晏长戚听进去了，双眉不由得一凝。
于氏立刻又续道：“这世上识剑懂剑的唯你一人，一时的挫折，也许就是为了将来成为天下第一人，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晏长戚慢慢坐下：“你说的对。”
于氏不由欣喜。
她并不年轻的脸上，满是喜悦，双眼痴痴凝望着他俊美的容颜：“长戚，你知道的，我一直都信你的，我信你是世上最美最好最天才之人，若甚么幸运，世上只有一人能得，这人也一定是你……”
晏长戚转眼看他。
他也生了一对桃花眼，形状极为明媚漂亮，稍一柔和，就似乎蕴满了深情。
他望着她，十分温柔的道：“你说的对，我一向知道，你是最懂我的人。”
于氏双眼发亮：“长戚……”
“嗯，”晏长戚喃喃的道：“我一生追求剑道，其心至诚，上天不会不知！！我为了哀莫剑法付出了这么多，如今，其实只缺一个契机……你说对吗？”
被他这么深情注视着，殷殷追问，于氏哪里还听的到他在说什么，她本也不懂什么剑不剑的，只温柔的道：“你说的对，你这么聪明，你说的一定是对的。”
晏长戚轻轻一笑，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你是真心爱我的吗？”
“讨厌！你还这么问我！”于氏娇嗔的道：“我对你的心，你还不知吗？我为了你，把一切都抛下了……”
她偎进了他的怀里。
是的，她为了他，亲手把父母兄长一家子都送上了绝路，他相信她的真心。
晏长戚站的笔直。
只略一迟疑，便下定决心一般，手慢慢滑下来，轻轻按在她脖子上，一边喃喃的道：“我一定能练成的，我一定能练成哀莫剑法的……我一定要成为天下第一人……”
………
心宝一行人一路出了城。
跑一程马累了，就进马车里歇一歇，中午吃饭也是在路上吃的，一路到黄昏才投宿了客栈。
进了客栈，大家各自收拾打理，心宝也在店堂里来回走动，活动身体。
虽然跟着大人骑马，不用自己费力气，但一天下来还是全身都板的慌，反正她是小娃娃，也不用怕人笑，她小胳膊小腿儿乱舞，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小姑娘小小一只，头大身子小，一边扎着一根小细辫子，辫尾系着小花花，上穿绯红交领通袖夹袄，下穿薄蓝祥云纹襕裙，微露着白色的裤子，与裤脚镶边同色的绀蓝色小小绣花鞋，一动起来，小白手手就像小蝴蝶，飞来飞去，简直萌到人心颤颤，店堂里休息的人都忍不住瞅她，露出了姨父笑。
有人笑道：“小娃娃，你这是跳的什么舞？”
心宝转了转小脑袋，瞅了瞅他：“不是跳舞，这是洛神舞！”
那人笑道：“洛神舞，不就是跳舞么？”
“不是的，”心宝道：“这是一种剑法的名字，是非常厉害的剑法！”
几个人都笑的不行了，另一个人也道：“是吗？你还会剑法？这么厉害？”
心宝谦虚的摆了摆小手手：“我现在还不厉害，但我将来会巨厉害的。”
几个人笑的哈哈的，一个老者倚在窗边，一手按着胸口，皱着眉头看着，也不由得微露笑容。
心宝却一眼瞥见了他，不由得停下动作，走近两步，道：“这位老爷爷，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这么一问，其它人才注意到了那老者，纷纷回头，心宝大眼乌亮，盯着他的神情：“你这几天，有没有觉得这里，”她拍了拍自己的胸：“闷闷胀胀的？甚至肩背、右臂也会痛？”
老者张了张嘴，勉强向她笑道：“我没事。谢谢你啊小娃娃。”
“不用谢，”心宝摆摆手，“但是老爷爷，你还是找大夫看一看比较好。”
老者缓缓点头。
林娘子过来，也向他点点头，把闺女抱走了，旁人纷纷道：“萧叔，要不咱找个大夫看看？”
“对啊，也不急在这一时。”
老者皱眉道：“我没事，等到了龙门县再说吧。”
他又忍了忍，就要站起来，结果只起了一半儿，就发出一声闷哼，手捂着胸口，往下就倒。
第329章 别人的老婆
众人齐齐惊呼出声，纷纷伸手来扶。
心宝急了，大声道：“别动他呀！！”
她撒开小腿冲了过去。
旁人根本就没有听到，仍旧七手八脚的想去扶他，谁知下一刻，便觉得一股力道传来，将他们齐齐震开，一道人影也挡在了他们面前。
心宝也冲到了那人面前，大声道：“不能搬动！他现在不能搬！”
她双手抓住前面的凳子，用力推到一边，把他就地放倒：“别动他，全都散开，让空气流通，去请大夫！！”
有人道：“你这孩子……”
心宝已经跪坐了下来。
她手边没药，一时焦急无措，忽然想起了之前白骨生的针灸动作……她明明还没开始正式学习，却不知为何，觉得极为熟悉。
心宝从荷包里拿出神工球，扣在手心里，用神工球最长的那个尖，接连戳向几个穴位。
身边传来众人的惊呼，他们试图冲过来，又被林娘子和雁沈绝几人推开，好几个人在张嘴说话，汇成了一片嘈杂。
心宝却充耳不闻。
她双膝跪地，紧紧的握着神工球。
她的小手并不灵活，也不够有力，但神工球大，砸下去时力气就够了，接连几个穴位砸下去，气血为之一畅，老者的面色也略微缓了缓，她休息了一下，喘匀了气，又走了一轮。
她是真的用力在砸，以力补巧，砸下去，碾一碾，动作粗暴却十分有效，又一轮下来，老者的呼吸，终于缓缓的平顺了。
心宝喃喃的道：“大夫，快请大夫……”
林娘子从身后抱住她，又等了片刻，大夫才急匆匆进来，把了把脉，便道：“还好还好，这是行过针了吧，救的及时，性命无碍的……”
他先取出药箱，给他含了一片参，才道：“等我开个方子，快些熬药服下。”
便有人道：“能不能先把人搬进客房？”
“再略等等，”大夫道：“等脉相缓下来再说。”
他飞快的开了方子，交给自家带来的药童，早有人跟去抓药熬药。
有一个似乎是领头的男人，细问了大夫几句，便过来拱手：“多谢令千金相救！方才情急，咱们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不要见怪。”
林娘子抱着闺女，略微蹲了蹲身：“老爷子没事就好。”
她没有多说，就抱着闺女，向雁沈绝使了个眼色，大家一起往楼上走。
奶团子在她怀里动来动去，林娘子小声道：“你蛄蛹什么？”
团子道：“心宝要把球球收起来呀。”
林娘子从她手里拿过神工球，正要放进荷包里，然后就发现不对了，她摊开她小手手一看，就看她手心红紫一片，磨的都快要破皮了。
林娘子惊的倒抽了口凉气。
雁沈绝也是瞳孔一缩，他一把就把团子抢到怀中，细看她小手手，心疼不已：“心宝，没事吧？疼不疼？等大夫来治就好，你又何必逞强……”
心宝不大服气：“可是心疾抢救的黄金时间，只有……不到半盏茶，等大夫来不及呀。再说他们还要搬他抬他，要是不挡着他们，等搬上去人就没救了。”
她偷眼瞥他，乖巧安慰：“小仙哥哥，你别担心啦，心宝是知道自己能救，也知道小仙哥哥和阿娘都在，能挡住他们不叫他们捣乱，所以才救的！”
他低头看她，半晌才点了点头：“好，心宝想救就救，我自会挡着不叫这些庸人打扰你。”
几人一边说着，就进了房间，楼下，为首那男子抬头看了一眼房号，眸中微露深思。
林娘子他们直接在房里用了饭。
其实心宝的手疼的不厉害，一会儿就缓过来了，但她还是像手手废了一样，偎在阿娘怀里，每一口饭都要阿娘和老婆喂，一次可以向两个人撒娇，享受两个人的照顾，真想给机智的自己点一百个赞。
团子吃的眼都弯着，心满意足，吃饱喝足了，还想幽个一默，她就道：“你们知不知道，抱着别人的老婆是什么感觉……”
林娘子当时眼就瞪大了：“你在说什么？？”
她猛的看向雁沈绝。
雁沈绝急了：“不是我教的！！”
“啊？”团子道：“我是说……”
林娘子已经开始撸袖子了：“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是跟谁学的这些疯话！以后不许说了！听到没有！”
心宝吓的直眨巴揭晓答案：“心宝的意思是，阿娘就是别人的老婆呀！！”
林娘子先是一愣，然后就更生气了：“以为这样说好玩是不是？嗯？以为这种疯话好玩是不是？不揍你就不知道学好！看我不把你小屁股揍成八瓣儿！”
团子吓的满床乱蹿：“阿娘别打！！心宝再也不敢了！！阿娘饶命呀！！老婆救命呀！！”
雁沈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漂亮的小书生，急的在原地打转转，张着手不知道要扯谁。
有人一下子推开了门，就见刚才还英明神武的小神医，被她娘按在膝盖上，她娘的手都抬了起来，正要打她小屁股。
那人：“……”
他讪讪的解释：“我就是在外头听到小神医叫救命，一着急就进来了……那什么，我是来谢你们的。”
心宝默默的看了看她家阿娘。
她阿娘也看着她。
然后心宝糯糯道：“小哥哥，你可不可以出去，半刻钟之后再进来？”
那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听话的退了出去，在外头等了约摸一刻钟，才又敲了敲门，进来了。
于是他就看到，屋里就跟大变活人一样。
林娘子坐的无比端庄，宛然十全淑女；雁沈绝也坐的无比端正，一派君子风范；连团子都坐的老实极了，小手手摆在膝上，就差在脑门上写个“乖巧”。
刚才鸡飞狗跳的一幕，就跟从没存在过一样。
男人有点想乐，这一家人也太有趣了。
他咳了一声，才施礼道：“小姓陆，陆途，有礼了。”
林娘子站起来：“我夫家姓唐，小儿唐小雁，小女唐小心。陆小郎有礼。”
雁沈绝：“……”
咋说呢，这起名，跟唐小八什么的，一听就是一个家数。
两边互施了礼，陆途道：“咱们家老爷子刚醒，嘱咐我过来道谢，方才情况紧急，多谢小神医救了咱们老爷子一命，我们这会儿赶路，身边没带什么东西，这二百两银子还请唐夫人收下。”
林娘子：“不必客气，小女只是侥幸帮了一点忙，这是老爷子的缘法，不敢居功。”
陆途道：“唐夫人千万别客气，咱们是真心感谢，还请夫人莫嫌少。”
两边谦让了几句，林娘子就收下了，心宝道：“我们去看看老爷爷吧？”
雁沈绝道：“我陪你去，”他看了林娘子一眼，声音略有些发紧：“……娘，我带心宝过去。”
林娘子答应了一声，他就带着心宝过去了。
第330章 福禄如意
老者已经醒了，看起来也已经喝了药，见他们进来，就虚弱的笑了笑。
心宝仔细瞅了瞅他的脸色，又闻了闻药碗，这才一本正经的跟他道：“老爷爷，你跟我外公的病差不多，但又有一些不一样，你这个，主要是平时重咸重油吃的太多，还有酒也喝的太多了……又乍然操劳，就容易犯病，这个大夫开的药不怎么好，嗯……”
她有点儿犹豫，看了看雁沈绝，雁沈绝道：“你们要去龙门县？”
老者低声道：“是。”
雁沈绝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打了个转，才道：“到了龙门县，你们可去鱼塘村，找一个叫元二爷的人，他那儿有应急的药，也有平时用的药……”
老者忽然有点兴奋。
他道：“鱼塘村？鱼塘村有一个霁山县伯，跟你们是什么关系？”
雁沈绝截口道：“你有何事？”
老者急道：“不要误会，我不是坏人，我是……”他迟疑了一下：“我只是好奇，想问一声。”
雁沈绝细细打量他，却又缓缓的放松了戒备，道：“心宝说吧，没事的。”
心宝就道：“是我爹呀！！”
老者的神色更是兴奋：“是你爹？那位霁山县伯，叫唐青山的，是你爹？”
心宝点了点头：“对呀！”
“乖孩子，”老者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心宝。”
“心宝，你爹……我是说，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爹？”
心宝大眼骨碌碌，道：“我爹爹是世上最好的爹爹，他长的高高的、瘦瘦的，又英俊、又聪明、又正直，又沉稳。他手又大又暖又巧，声音又好听又好听，我爹爹十全十美，没有缺点。”
团子也是有心眼儿的，听起来啥都说了，其实啥也没说。
老者倒没察觉，听的直发笑，雁沈绝道：“你若去龙门县，自然会见到。心宝，我们走了。”
心宝于是福了个礼：“老爷爷晚安。”
她就出来了，雁沈绝随手把她抱了起来，团子从他肩上回望，还见那个陆途在房门口瞅着她。
雁沈绝微微沉吟。
要知道，关于唐青山身世的猜测，唐青山并没有跟林娘子和团子她们详细说，家里知道的人只有唐青山和二哥哥，因为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是谁，所以要说也无从说起。
他对于京城世家这些人都不了解，但却也听师兄们说过，唐青山长的像大都督。
他没见过大都督，但他听说过，大都督府上用的下人，大多都是军人出身。
方才那个老者，虽然已经老了，也有些胖，面相又和善，但身上仍是能看出一些与常人不同的味道，他在想，可能这就是大都督府的人，他们过来，就是为了查这件事情的。
他猜的没错。
这会儿，老者……大都督府的管家萧仁正兴奋之极。
萧管家是被主子赐姓萧的，他当年是老王爷的副将，也曾是教导萧泰的半个师父，后来在战场上负了伤解甲归田，就一直待在大都督府。
萧泰是确信自己没有弟弟的，可假如说，只是一个长的像他的农人，那么，不管这个农人有多好或者多坏，皇上都是绝对不可能把他叫进宫，“特意”跟他说起这个八卦的。
所以这中间，一定有一些皇上不好说或者不能说，但却很重要的事情。
也所以，这个农人一定不是普通的农人，起码皇上是觉得，应该跟他们家有点关系的。
要知道，如今大都督府盼子嗣，已是盼的快要疯魔了，老王爷一把年纪了还在守边关，萧泰嘴上不说，心里能不着急上火？
都城里这些官儿，还总说大都督脾气暴烈，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死拘着一员猛将在家生孩子，整整二十年生不出来，这样的情况，换谁谁不暴烈？
可偏偏这事儿，他爹替不了他，他自己又生不出来，偏偏还是这种……咋说呢，传宗接代，涉及到男人尊严的事情，萧泰是真的急，也是真的憋屈。
所以，哪怕这事儿听起来，简直异想天开莫名其妙，萧泰还是急三火四的给他爹写了信，又打发人过来龙门县查。
然后萧管家就主动请缨过来了。
他如今虽然看着和气了，当年也是一员猛将，最爱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没想到一路到了这儿，居然犯了毛病，又居然叫小主子给救了，这就是缘份啊！
是的，这会儿心宝在他心里，已经是小主子了。
萧仁一刻也等不及的，叫陆途给老夫人写信……忠心的老管家，未语泪先流：“一定是的！这一定是咱们王府的孩子！这孩子，长的太像大姑娘了！”
他抹了一把泪：“老夫人，这姑娘也生了唇珠，也有耳珠，跟大姑娘一模一样！奴才都看清楚了！看清楚了！！”
其实萧皇后是个端庄明艳的长相，倒确是唇间含珠，耳垂坠珠，这是天生大福大贵的长相，很小的时候出门，就时常被和尚道士拦着，说她双珠傍身，面相尊贵，福?如意，所以闺名才叫做萧如意。
而心宝是个可爱的长相，哪怕长大了，估计也仍旧是可爱的模样，可若是单说唇珠和耳珠，倒确实是像，也确实不怎么多见。
萧管家连夜写了信，又打发人连夜出发，快马加鞭的送回京城。
没几日，萧老夫人就接到了信。
老夫人激动的不行，逼着萧泰告假过去看看。
萧泰也是无语了，他心说他去了有个屁用啊，又不是他儿子，得他爹去看才行吧？
可是武将要动，是要告假的，他爹告假不容易，还真就只能他去。
所以萧泰私下进了一趟宫，悄悄向明霈帝告了假，结果出宫的时候，东宫的人又来拦他……萧泰直接推了，然后暗中离开了京城。
萧泰脾气很差，却一向很疼太子，这还是萧泰头一回拒绝东宫的邀约。
太子原本是打算好了，要低低头，向他说两句软和话的，他一不来，他就有些慌了。
他没啥大聪明，但也不傻，他知道，他唯一的筹码就是舅舅。
他胸无大志，没想过要当皇帝，可是之前那个太监，确实点醒了他，他可是太子啊！！他不当皇帝，不管哪个弟弟当了，不可能再像明霈帝一样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他是会死的！！
所以他不能让！！
此时，太子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早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他满心都想着身边的下人们说的那些话。
是的，只要明霈帝一日不死，他就还是太子！
他是储君！除了皇上之外，就是他最大！他也是君！
所以，他又何必非得求舅舅？小路子他们都说了，读书人规矩最大了，他们不会不听他的话！！
太子被萧泰这一拒绝给刺激到了，鼓了鼓勇气，直接出宫，去了相府。
第331章 狸猫换太子
这会儿，元老爷子刚把一拨去龙门县的人打发走。
他还在龙门县的时候，因为与雁沈绝他们谈了条件，所以已经写信给熟悉的人，也叫人把话放出去，找寻奇花异卉。
因为他找的，其实是世上少见的草木，而不是什么名贵或者名种花卉，所以，一般都贵不到哪儿去。
对京城这些高官显贵来说，也就是费些人力的事情，就这，那个时候也没有几个人雪中送炭，都在观望。直到这个时候，他光速复起，封了相，才有无数人跑来锦上添花。
好在这样的人情炎凉，他也早就习惯了，反正送来他就收着，然后稍微攒了攒，就叫人送去鱼塘村，给团子看看。
结果前脚刚把人打发出去，后脚，就有人来报，太子来了。
元老爷子还真吃了一惊。
毕竟，这位懒啥，是真的一两年都不出一回宫的。
然后他赶紧把人迎了进来。
太子入了座，就一派雍容的道：“孤今天来，主要是想恭贺元卿封相。”
元老爷子一脸恭敬的道：“多谢殿下。”
一边略略抬眼，想看看这祖宗想干啥。
结果一瞅清楚太子的脸，元老爷子忽的周身一僵。
混迹朝堂多少年的老狐狸，一瞬之间，竟是汗湿重衣。
就在这一刻，他猛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或者说，这件事情，一直就在他心里存了个影儿，却不敢深想，可却在此时……猛然跳了出来，清晰的，叫他想装不知道，都不成！！
太子……太子他，长的也太像唐二河了吧？
尤其两人都白白胖胖的，下巴好几层，那个嘴角略微向下的簸箕嘴，就格外的明显，还有那双看起来端正，却眼隙很宽而显得无神的眼，真的非常像！！
与大都督有亲戚的人，三十六七岁的人，又有几个！！
难道？难道？？
元老爷子惊的呼吸都要停了。
他以前当然是见过太子的，但，自从太子频频出丑，他就不爱出门了，庆典什么的也是露个面就走，他身为臣子，又不能没事直视一下君颜。
所以他真的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太子了，脑子里的印象是模糊的，见到唐二河的时候，甚至完全没觉得眼熟！！
太子道：“爱卿意下如何？”
元老爷子暗暗吸了口气。
刚才他真的走神了，太子说什么他根本没听，不过也无所谓，他能说什么，想想就知道。
于是他就试着道：“臣不太懂殿下的意思。”
太子就道：“那孤就直说了，孤如今年纪也大了，下头的弟弟又不老实，你帮着孤把老二收拾了，孤知道你心里是向着孤的，孤以后还要仰仗你和舅舅……”
元老爷子：“……？？？”
每当他觉得太子不可能更蠢的时候，他就更蠢一下给你看看。
这种话，是实话么？
是实话，当然是实话，他的弟弟们确实不老实，但是身在皇家，这种话，你不能说啊！！
假如说他跟他有什么亲戚，是铁杆的太子党，这种话两人私下说说还可以，可问题他不是啊！！两人这才是头一回私下交谈！
拉拢见的多了，这么没水平的拉拢他真没见过，幼稚的他都不忍心听。
元老爷子只能打了会马虎眼，把人敷衍了回去。
太子倒是笑的十分愉快。
他极少与这些老狐狸打交道，听不出这些人的话风，还觉得两人聊的十分投机，已经达成了共识，离开的时候笑容满面。
元老爷子倒是真不担心别人误会，甚至也不担心明霈帝误会，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不是个傻子。
他急着把太子打发走了，才开始想那个问题。
说实在的，身为一个沥胆披肝的忠臣，这种事情，他连在脑子里想想，都觉得惊心动魄！不敬君上！
但这件事情，太棘手了。
太子确实是废物，但他是不是废物，跟这件事情不是一回事儿！！
皇权至高无上，尊严不容亵渎。
若是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一国储君居然是一个“野种”？
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连自己的儿子都守不住，认不出？那可就真的贻笑大方了，皇族威严何存？
而且，不光是这个。
潜龙哪怕是潜龙，也是堂堂的龙子凤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动的！
所以当年，是谁策划和实施了“狸猫换太子”？这个人选，只怕跑不出后宫那几个娘娘！！而这个“凶手”又有没有皇子傍身？若是有……
那这中间，牵扯的事情可就太大了，也太多了。
一定要好生想想，好生想想！此事该如何处理才能圆满！
元老爷子想的脑仁子都疼，再回思在鱼塘村的相处，真的是喘气都不匀实。
你说说，你说说这事儿闹的！！
这叫啥事儿啊！！
…………
这时候的心宝，还不知道会有奇花异卉送过来。
她们一大早就上了路，萧仁还走过来，对他们嘘寒问暖，笑的满脸菊花开，就这么亦步亦趋的，一直送他们上了马车，恨不得亲手把心宝抱上车。
林娘子倒是挺高兴的，上了马车还道：“这胖老头倒是个知恩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去龙门县做什么。”
雁沈绝欲言又止。
他昨天回来之后，就暗中支使了燕一去偷听，老管家涕泪交流，写封信，把前因后果都交待的挺清楚的，燕一偷听的十分惊讶，听到禀报的雁沈绝也十分惊讶。
原来，青山叔是大都督的弟弟吗？？原来大都督还有弟弟吗？
他对京城的皇族世家官宦……全都了解极少，谁也不认识，但因为武安王府求子的事情太有名了，所以他也曾听说过，如果真的是大都督的弟弟，那，他们认回去，应该会好好对他的吧？
林娘子一转头看到他的表情，有点奇怪：“绝儿，怎么了？这表情？”
雁沈绝迅速垂眼：“没事。”
“嗯？” 林娘子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
雁沈绝：“……”
他弱弱的道：“只是猜测，我不知道能不能说。”
“哎！”林娘子摆摆手：“傻孩子，不知道能不能说，那就是能说！你一个小孩儿别瞎琢磨，来，跟婶儿说说？婶儿帮你出出主意！”
雁沈绝抗不住这样的诱哄，更弱弱的道：“我觉得要不还是回去，问问叔叔再说？”
“嗯？？”林娘子立刻叹了口气，转头跟闺女道：“心宝儿，你看看你老婆，他居然觉得你爹，比你比我，比我们两个人加起来都重要！！唉！我好伤心呀……”
雁沈绝：“……”
第332章 龙生龙凤生凤
心宝默默的瞅瞅她娘。
大人哄小孩压岁钱的时候，应该都是这种表情吧？
她又瞅瞅雁沈绝，这么明显，应该不会上当的吧？
她乌溜溜的葡萄眼这么一瞅，雁沈绝当时就缴械投降了：“好吧，我说，不过这只是猜测，你们就当故事听吧！”
眼前一大一小，同时眼一亮，把脸凑近了些。
于是他就把事情说了。
做风严谨的雁小郎，为了故事的逻辑性和完整性，把之前唐二河的供词啊，什么什么的……全都给说了。
说完了，他自己也有些心虚，想必梁若虚他们都以为他是一个嘴严的人，可以信任的。他的确是……可是，亲疏有别，他也没办法。
林娘子和团子，倒真像是当故事听了，两人都听的十分投入，不时的“哇！！”“呀！！”很是紧张。
最后说完了，两人还意犹未尽。
心宝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呆呆的想了好半天，才道：“原来是这样的呀！！”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
这句话不符合科学，却真的非常，非常的符合玄学。
反正叫谁想想，刘婆子那种坏人，也生不出爹爹这么好的儿子。
同理，爹爹这么好的哥哥，也不可能会有唐二河，唐三水这么又怂又废的弟弟。
她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团子忍不住更大声的，又感叹了一句：“原来！居然！是这样的呀！！我早就该想到的！我这么好这么厉害的一个爹爹，当然是更好更历害的爹爹生出来的！！我一点都不惊讶！！就算有人跟我说爹爹的爹爹是皇上，我都一点也不惊讶的！”
“嘘！”雁沈绝无奈：“小声点，别乱说话。”
林娘子也道：“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隔了会儿又道：“亏了啊！我真是亏了啊！早知道……我一天照八顿揍啊！！”
两人各自感慨了一会儿，林娘子又想起来道：“大都督很厉害吗？”
“嗯，是的，很厉害，”雁沈绝很通俗的给她解释了一下：“除了皇帝身边的四卫，天下的兵马都归他管。”
林娘子道：“这么厉害的吗？”
雁沈绝忍不住又解释了一句：“婶婶，这只是猜测，反正我是从未听说，大都督府还有别的后人的……总之，你们不要太在意。”
林娘子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就是……唉！这谁能想到呢！！”
她呆呆的想了半天，忽然就笑了，跟他们道：“绝儿心宝，我跟你们说，娘当年大概有十来岁的时候，有一回，一户人家托镖，叫我们护送一个娇小姐去她外祖母家，哎哟你是不知道，那真真是一脚出八脚迈，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我当时就想，我要是托生在这种人家就好了，得享多少福啊！我晚上就一直想一直想，可是想到最后，我怎么都舍不得我爹我娘和我哥，然后我就哭的不行了，早上我娘一看我，还以为怎么着了，我一说……我娘差不点要笑死，直到过了好几年，我爹我哥还时常说这个事儿来糗我。”
她一边说着，就忍不住搂住闺女轻拍：“这一恍都多少年了。”
心宝静静的叫她搂了会儿，才道：“阿娘，可是这对你来说没有区别呀？”
“啊？”林娘子没听懂：“为什么没区别？”
心宝道：“因为爹爹很厉害、哥哥全都很厉害，心宝很厉害，小仙仙也很厉害，所以，将来，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带娘亲过好日子！娘亲都可以当贵夫人，随心所欲，所以你说是不是没区别？”
林娘子一想，就点头了：“也是哦！！所以我们其实，压根儿就不用盼着被人认回来，因为咱自己就能飞黄腾高！！”
你想说的，是飞黄腾达吗？
雁沈绝默默的咳了一声。
但不得不说，脑回路一致的人，总是能迅速达成共识，反正团子这么一说，林娘子果然就不怎么激动了。
然后团子跟他道：“小仙哥哥，我听人家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糖就会好。”
她大眼瞅着他，疯狂暗示，雁沈绝默默从荷包里掏出小瓶瓶。
团子眼儿乌亮，嘴角的偷笑都掩不住了，一本正经的接过了小瓶瓶，然后，一倒。
两粒可怜巴巴的糖球球，落在团子掌心里。
心宝：“……”
她呆呆的看着糖球球，然后震惊的抬头，看着他。
雁沈绝心中涌起了一种幼稚的小快乐，又有些不好意思，别开了眼。
想不到吧！
团高一尺，绝高一丈，我早有防备了哟！！
心宝默默的把糖球球跟她娘分了，然后蹲在一角默默自闭。
雁沈绝被团子的忧伤给打败了，于是等休息的时候，就忍不住就又倒了满瓶的小糖球进去，团子一天就吃掉半瓶。
正当他以为这就是结束的时候……
下一次，他去倒糖，发现他的补充瓶空了……空了……
雁沈绝：“……”
得到充分的糖份补充，团子的脑子都格外灵光。
她还跟雁沈绝道：“我想要一个东西。”
雁小郎幽幽看她，团子转开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双手比量：“就是，像一把伞，也像一个小蘑菇，上头要一个弧形的伞面，可以按在手心里，下头有这么长的一个杆，杆下面是个头头，那样，在紧急的情况下，就可以用这个来戳穴位，让气血快速运行起来，方便急救，平时也可以用来按压。”
她那天用神工球救人是应急，但事后想想，却觉得有这么个东西很方便。
不止是她现在人小力弱的时候，就算她长大了，有力气了，或者说就算像白骨生这种大人，只除非是功夫很好的，否则，都是有用的。
雁沈绝点了点头，就直接取过车上的小桌，在桌子上画了画，然后交下去叫他们找人做。
于是等他们到府城之后，下头就送了好几个过来，有大有小，打磨的十分光滑，甚至有的还在上头缝了一个小布罩罩，衬了一层棉花，握在手心里，十分舒服。
心宝试了一试，非常满意，决定把这个东西，命名为“急救锥”。
然后雁沈绝就亲自动手，在上头刻上了“唐氏急救锥”几个小字。
第333章 爷拽的不得了
他们来的就已经有点晚了，所以一入住，就得抓紧准备考试了。
这边有朝天门的人，住的是他们的院子，雁沈绝一本书也没带过来，只买了这边历年的程文册子看了看。
然后林娘子和心宝就手拉手儿出去逛街了，雁沈绝自己一人在家攻读。
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被人一路关心呵护的时候，他觉得很开心很满足；可现在两人扔下他跑出去逛，他也不觉得失落……他好像忽然就懂了正常的“家”是什么样子的。
唐青山和林娘子，一字不提恩爱，可两人不管做什么，都看的出相濡以沫的深情；林娘子有时夸有时打有时骂，也仍旧能看的出她对儿女的爱；甚至唐青山总是冷冷硬硬的，也能感觉得到，那种如山岳一般厚重的父爱。
处处叫人安心。
一直到过午，心宝娘俩回来了，给他的门上挂了丁零当啷的一大串，花里呼哨的六个假元宝，走路都要避着走，据说这叫做“连中六元”。
往他书桌前头挂了一张，丑的没法看又不知所云的小画，据说这叫“下笔如有神”。
还在他枕头底下塞了一个画着草的纸包，据说上头画的是植楮，可以精神百倍不用睡觉？？
而且不止如此，在出门考试那一天，林娘子还拿了一个草扎的人儿，据说是厕神紫姑，在他背上打了三下，道：“不要臭棚！不要臭棚！不要臭棚！！”
雁沈绝：“……”
他可真是庆幸他学问扎实，不然真要被她们给整不会了。
看她们准备的如此认真，他实在不忍心告诉她们，县案首和县前十，都是要提堂座号的，不会碰到臭棚的。
但除了这些不靠谱的，她们还异常靠谱的准备了单饼。
薄薄的一层，稍微有点椒盐香，很容易检查，也不会有挟带的嫌疑。
还有上次那种调料粉，吃饭的时候一倒热水，咸香四溢，馋的周围的考生直咽口水，连主考官都多看了他几眼，估摸着是记住了这位年纪奇小又画风清奇的县案首。
一轮考完，又是十天，留了人在这边，等放榜，同时也等放榜之后开宴时，他不能来，就给主考官送点礼，全个礼数，他们就直接往回走。
这年头交通不便，生命都耗在路上了，一来一回又是大半个月。
也就在这个时候，大都督萧泰，也带着人手，悄没声的进了龙门县。
老管家早来了十来天，早就已经打入内部，与唐青山也混的极熟，与萧泰一会合，一口一个二少爷，小小少爷……搞的萧泰也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多了个弟弟。
但毕竟萧泰是一个非常严谨的人，还是去县衙，认真的查了查。
他爹，三十几年前，还真来过这儿！！
详细的日期不好查了，但差不多能确定是三十七八年前！跟谁接触过也没法查了，但想睡个姑娘还不是一眨巴眼的事儿！！
准了准了！！！
外头梁若虚听着主仆俩说话，直接都无语了。
啥叫差不多！啊！啥叫差不多！！
这种事情怎么能差不多呢？！
人家唐青山的生辰是二月！一个新生儿，日子再怎么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倒推上去，七个月到十个月都有可能是播种之日，差一年多的是怎么差不多的？哪吒么？
再说了，你倒是查查别的啊！
要知道，这件事情的关键在于，这不是偷孩子，也不是母亲带着孩子跑了，是换孩子啊！！是真假啥啥啊！
你倒是来问问我啊！你问我，我就会跟你暗示两句的啊！！
但萧泰向来看不上他们这些叽叽歪歪的文官儿，根本就没打算问，直接查完了出来，就准备去认亲了。
梁若虚只能主动道：“王爷，您要去哪儿？下官可以陪同。”
萧泰摆手道：“不用。”
梁若虚只好挑明了道：“王爷要去鱼塘村吗？我师弟是霁山县伯的儿子，我与他也熟，不知可否效劳？”
萧泰看了他一眼，一副“你休想干扰本王的判断”的样子，可以说是很谨慎了：“不必，本王自己去！”
梁若虚：“……”
咋说呢，他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看着他大步流星出去，拽的不得了的样子，梁若虚都气乐了。
行吧，也行吧，正好他也不大敢说，毕竟他也只是猜测，不敢最终确定，这事情太大了，太大太大了，他都不敢写信问师父，万一信落到别人手里，那就是弥天大祸……
所以让他们相处相处也好，反正，说不定就真是亲戚呢！提前相处着也不错！
萧泰一行人到了城门口，正好前头一伙乡民在排队出城，他们就下了马等着，忽听一个小娃娃的声音大声道：“爹爹！爹爹！！”
声音又奶又甜，满是喜悦。
萧泰不由得一转头，就见一辆马车停在几步之外，穿着小红褂的娃娃，在上头欢喜的直跳，小白手儿乱摇，可爱的紧。
然后，娃娃身后头的妇人，提着她衣领子，把她放下了马车，白生生的小娃娃，就朝着他飞奔而来。
那小模样儿，太奶太甜太可爱了，萧泰的心跳都停了，就在他几乎要张开手去迎接时……那小娃娃已经越过了他们，扑进不远处一个男人怀里。
萧泰：“……”
他转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眉眼。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确实长的挺像的。
他就是唐青山？
心宝很久没见爹爹，抱着他拼命撒娇：“爹爹！爹爹！爹爹！！心宝想你了！想爹爹了！！心宝都一百年不见爹爹了！心宝想爹爹想的不行！！”
她叭叽亲了一口爹爹的脸，又歪着头跟爹爹贴贴脸儿，小脑袋拱呀拱，搓呀搓，小身子扭来扭去的撒娇，不知道要怎样亲热才好。
萧泰默默的瞅着，那个心啊，真真的是……
他不是没见过人家父子父女的亲热，可是这会儿，格外酸！！
真他娘的气人！！
这么可爱的小闺女咋不是他的呢？
唐青山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头，看了过来。
萧泰，武安王爷，执掌天下兵马的大都督，居然莫名的一怯，转开了头。
然后他一想，爷有啥好怕的？
于是又转了回来，唐青山微凝眉看着他，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要走向马车，萧泰一把抓住他：“哎，那个什么……”他语塞。
心宝转回头。
她的头发都被自己搓乱了，软蓬蓬的乱发下，一对乌溜溜的葡萄眼，睁的溜圆，就像一只小奶猫。
看的萧泰心一软，下意识的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心宝却是一呆。
她有一种很奇怪很奇怪的感觉。
她觉得眼前的人，很熟悉，很亲近，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亲近，甚至有些许的酸楚……
可是她却不知道这种情绪，缘自何处。
她呆呆的看着他。
萧·百分百吓哭孩子·泰，下意识的笑的更亲切了一些，甚至试着伸出了大手：“抱？”
第334章 这不是自家孩子
唐青山正想说话，却见团子真的张开了手臂。
萧泰大喜，生怕她反悔一样，一把薅了过来，笑出了一口大白牙，朝她打招呼：“嘿！小孩！”
常年练武的大手，真的是蒲扇一般，骨节粗大，感觉手指都有她的手腕子粗。
可是就连这大手，都让她觉得又熟悉，又亲近。
心宝伸出小手手，握住了他一根手指。
萧泰的呼吸都放轻了，努力压着嗓子：“小孩？你要干啥？”
心宝抬起眼，糯糯问他：“你是谁呀？”
萧泰一顿，看看唐青山，又看看团子，咳了一声：“那什么，嘿嘿……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可能是你大伯，但我也拿不准，要不你先这么叫着？等我爹那边的信儿回来再说？？我觉得我铁定是！！”
唐青山：“……”
刚走过来的林娘子和雁沈绝：“……”
三人无声的对视了几眼。
这个人，为什么看上去这么不靠谱？
但想想武安王府的情况，又觉得，其实还是可以理解的，久旱逢甘霖么。
唐青山也是无奈，道：“先上车再说吧。”
林娘子想把团子接过来，团子还没伸手，萧泰就把身子一偏，避开她的手，斜着跳上了马车。
林娘子：“……”
她也没二话，直接跃上了萧泰的马，马儿不安的挪动了几下，林娘子一夹马腹，略微一提缰绳，马儿就老实了，一看就是行家。
雁沈绝也出来了，与太平一起坐在车上，马车里只余下了唐青山和萧泰，加上一只团子。
马车出了城门，唐青山才道：“请问你是？”
他虽然猜到了他是谁，但还是要问一问的。
萧泰也直接道：“我是武安王萧泰，我不是骗子，我可以给你官印看看。”
他笨拙的把团子倒到左手，掏出腰间的官印给他看了看。
唐青山道：“失敬。那王爷为何如此说？”
萧泰一个迟疑。
他的底气，主要来源于明霈帝的态度。
如果他们没关系，明霈帝不可能特意召见他，又这么跟他说的，明霈帝怎会不知道他肯定会来查？
但具体的证据还真没多少，主要是他爹的信还没回来。
可他堂堂一个王爷，都千里迢迢的到人家门口了，他总不能说证据我虽然没有，但我感觉你是你就是！
于是他就一脸俨然的道：“很多事情不好说，你也别问了，但我不会骗你的，就看咱俩这长相，咱也是一家人，你说是不是？你等我全都查清楚了，就详细给你解释，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个交待……”
唐青山看了看他。
他一向听说权贵世家阴私颇多，也一向听说这些人家重视血脉，所以，他是真没想过……这么大的事儿，这位连具体事情都没查清楚。
他微微沉吟。
心宝忍不住来回的瞅了瞅。
真放在一起看，两人其实不大像。
爹爹的个子也高，但他很瘦，脸型端正，看起来虽然冷硬，却仍旧是英俊的。
而萧泰是学武之人，肩宽臂粗，整个人都很壮硕，而且他是个方脸，留着薄薄一层络腮胡子，看起来威风凛凛。
但两人的眉眼是真的像，尤其是眼睛，全都是那种眼褶儿很深的深遂大眼，瞳仁又大又黑，形状，咋说呢，都是平行四边形？
心宝被自己脑子里蹦出来的这个词儿给逗乐了，哈哈的笑了两声。
萧泰转头看她，也呲牙一乐。
他明明留着胡子，可是牙好白，一笑起来凶萌凶萌，叔甜叔甜的，心宝的小手指头有自己的想法，伸出来，小心翼翼的抠了抠他的胡子。
萧泰全不在意，还朝她偏了偏下巴，那就是一句话，随便揪！！
唐青山微微凝眉，把话题拉回来：“王爷，武安王府威名赫赫，乃大晏基石，你我也已经年近不惑，并非需父母照顾的少年人，我以为，此事不如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大家各自安好，王爷以为如何？”
萧泰吃了一惊：“别啊！我跟你说……青山啊！弟弟啊！你是不是嫌我来晚了？可是这也不能怪我，谁知道老头子这么不靠谱呢！挺大个人了，自己有儿子都不知道，糊涂成这样，这谁能想的到？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那谁，陈不善是吧？哥弄死他！马上弄死他！还有那些个人……”
他一边说着，脸就黑了下来：“这叫什么事！！这些人，得亏是自己把自己作死了，要不然我非得千刀万剐，如此苛待我武安王府的后人，嘿！！我真是想想就气的睡不着觉！！”
他叨叨不停。
车外，太平和雁沈绝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这可是世人眼中极为威严暴烈的武安王啊！！
这画风哪里不对吧？
但一想也不奇怪，武安王府对太子这种废物，都极为爱护，不许人欺负……他们就是这么护犊子。
唐青山神色平静。
武安王府的名头太过惊人，要是乍然得知，他可能会失态，但好在他早有心理准备。
他如今年近四十，儿女成群，生活安定，真的已经不需要什么父母的关心了，尤其是这种陌生的父母，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但他想的很多。
一来，门第确实不同。
武安王府，是袭爵不降爵的，一直都是二字亲王，这对于异姓武将来说，真的已经是圣恩浩荡了。
这样的门第，是他们不论如何努力都够不到的。
若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不会觊觎；但若真有血缘关系，也没有必要拒绝，毕竟拒绝了，影响的是无数子孙后代。
而且还有一点，就算他想拒绝，也未必拒绝的了。
就从之前唐二河的事情就能看的出，他已经被迫入局，所以，就算他拒绝了萧泰，也无法拒绝来自于他对手的那些危险。
但他总觉得这位王爷有些莽，心里不踏实。
听他叨叨了半天，唐青山道：“王爷，还是等事情查清楚再说吧。”
“行，行，”萧泰笑道：“估摸着也不会太久，咱慢慢等。”
唐青山点了点，张开手：“心宝，爹抱。”
“别啊！”萧泰道：“软乎乎的，我还没抱够呢！”
团子转回头，眼儿亮亮的道：“爹爹，心宝喜欢这个伯伯。”
萧泰十分惊喜！！
这世上居然会有喜欢他的孩子！说不是自家孩子谁信！
第335章 若是认错要如何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家。
萧泰兴冲冲的下了马车，雁沈绝伸手去接团子，也被他避开，一路连环避，飞也似的进了院儿，结果沈球在家，被这陌生的一大只吓的，一下子跳了起来，慌不择路的蹿了出去。
萧泰道：“哎，有只啥玩意儿！！”
他转头就要叫人，心宝搂住他脖子：“别打，这是我们养哒！他叫沈球，他很乖的！”
萧泰站在原地，就像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
团子软乎乎的小胳膊，绕在他脖子上，声音又奶又甜，身上还带着甜甜的香气，小身子软软轻轻的……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萧泰心想，怪不得人人都想生孩子，抱孩子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
他看了一眼团子，又往后瞅了瞅，两三步进了旁边侧院，藏在墙后头。
然后，粗鲁的铁汉，把团子托高一点，轻轻，轻轻的在团子小肉脸上亲了一口。
他还咂了砸嘴，品了品味儿，看团子没有被吓哭，他抓住战机……又在另一边也轻轻的亲了一口，然后就满足的冲她咧嘴笑。
团子也哈哈的笑。
他真的好萌呀，一笑起来，大白牙凶萌凶萌的，那种感觉，就好像大老虎学小猫歪头头一样。
团子双手捧住他的胡子脸，在空白的地方啾啾两下，还伸出小手手，拍了拍他的头。
雁沈绝站在天桥叫她，“心宝，上来换衣服！”
心宝哦了一声，萧泰转头一看，问她：“心宝，他是谁？也是你哥哥？”
“不是，”心宝看唐青山没有过来，就趴在他耳边，小声道：“是我老婆！！”
萧泰的眼神，瞬间就从好奇转成了嫌弃。
他说：“嗨呀，小宝贝儿！那什么……”嫌弃的看雁沈绝一眼，“我跟你说，其实有些事情真不用急，等到你二三十……四五十也不晚！”
他又嫌弃的看了雁沈绝一眼，“等将来伯伯给你找一窝好的……”
雁沈绝：“……”
呵呵！你入戏倒是挺快！
他懒的理他，又叫：“心宝！”
心宝安慰的摸了摸他的胡子脸：“等心宝换了衣服才来找你玩。”
萧泰答应了一声，又又又嫌弃的看了雁沈绝一眼，然后双手一撑，就把团子递了上去，雁沈绝从小天桥上伸手，把团子提上来，送回了房间，一边问她：“心宝认识他？”
“不认识，”心宝认真道：“但是心宝一见他就喜欢，心宝觉得，他一定是一个很重要、很亲近的人。”
雁沈绝若有所思，退了出去。
萧泰自己背着手出去，见了林娘子，就厚着脸皮道：“弟妹啊，我住哪个房间？”
不同于唐青山心存疑惑，林娘子的内心已经接受了这个大伯，很热情的笑道：“我们这儿地方简陋，就那么几个房间，你住客房也行，住我大儿子的房间也行，但你带这么些人，也住不开啊！”
“没事儿！”萧泰道：“我打发他们走！！”
林娘子笑道：“也不用都打发走，留两个照应你也行。”
萧泰直接出去，打发他们去城里住客栈，然后只留下了老管家和两个长随，老管家萧仁本来就住在这边，但他是来求医的，是住在元家那边的，所以商量了一下，萧泰直接住了唐大哥的房子，让这两个长随住了客房。
结果进去一看，唐大哥的房中还放着几本兵书，萧泰下来就问：“我大侄子干啥去了？”
唐青山道：“他去从军了。”
萧泰惊喜挑眉：“从军了？去哪儿？”
唐青山道：“他是有志于军伍，想从下头开始，慢慢的历练学习，不想托关系找人照应，所以当初侯爷想帮忙托人，我们拒了。”
“哟！！”萧泰道：“不愧是我大侄子！一听就是咱们萧家的人！！”
他拍着唐青山的肩：“没事儿，我不照应我不管，我就问问。”
唐青山道：“雁门关。”
“哟！！”萧泰大笑：“哈哈哈！行，你放心，我不管，我铁定不管！！”
送老头子跟前儿去了，让他自己瞅瞅！干的这些糊涂事儿！萧家的种流落在外，叫人欺负！！
萧泰一想起来，就咬牙切齿：“那啥枭獍墓！老子真想去掘坟鞭尸！！”
唐青山忧患意识重的很，道：“王爷，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认错了，当如何？”
萧泰也正色道：“我认错了，是我的错，我绝不会记恨你们半分！我一见你们便觉得亲近，就算咱不是亲戚，也能认个干亲吧！”
唐青山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外头有人叫他，他拱了拱手就去了。
萧泰凑到林娘子身边：“弟妹啊，我听说你们在这块做生意？”
“对，”林娘子笑道：“这不是山上种着果树，我们还准备做油坊，你说说，你们要能早些来，我们就直接跟着你们去了，也省得费这么些事儿了。”
“我的错我的错！”萧王爷的态度好到离谱：“弟妹，我看你骑马挺溜的，你还是个练家子呢？”
“不算练家子，”林娘子道：“我家是开镖局的，只会些粗浅功夫，打架是不行的。”
两人聊的还怪投机的。
正说着呢，就听外头有人道：“阿娘！阿娘你回来了！！”
然后双胞胎冲了进来，长的一模一样的两个漂亮孩子一出现，萧泰的眼就是一亮，直接拦在路上，张开铁臂一抱……把两个小孩儿抱住了。
双胞胎：“……”
两人都懵了。
林娘子笑道：“这位，你们叫伯伯吧。”
双胞胎很听话的道：“伯伯好。”
“你们也好，”萧泰抱着不撒手：“你叫什么名字？”
“唐时智/唐时勇。”
“好，好，”萧泰和颜悦色：“几岁了？”
“七岁了！”
萧泰点了点头，完全就是没话找话：“念书了没？”
“在念了。”
然后双胞胎也觉得稀奇了：“伯伯，你好有劲啊！！”
两人虽然才七岁，但一天天的在山上跑，都是一身的小劲儿，抱着挺沉的，他抱着两个走了半天没松手，还一点都不累。
萧泰笑道：“这算什么，你们想不想学？伯伯可以教你们功夫。”
小五哥道：“元大哥教了一点点。”
“元？元微明的儿子？”萧泰啧了声：“他们教的那是江湖功夫，伯伯教的是战场上的功夫，想不想学？”
第336章 大一点的小孩子
小五哥问：“有什么不一样？”
萧泰笑道：“那可大不一样了！”
“啊！！”小六哥道：“我知道我知道，项羽说了，‘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
小五哥也想了起来：“对对！昨天先生还说来着！”
萧泰笑道：“你们先生还挺懂事儿的，说的不错么！那你们要不要学？”
小五哥摇了摇头：“先不要了。”
“嗯？”萧泰道：“为啥？”
小五哥道：“爹爹说，这种事情要慎重。”
“对，”小六哥道：“爹说，人的精力有限，去做这个，那个就没有精力做了。”
“对的，所以要想好。不要轻易决定自己要走的路。”
“就好像现在念书我们也不喜欢，但是爹说，这是做任何事情的基石。”
“我们可以不深学，但一定要掌握基本的。”
“打仗也是这样，我们还没学，还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学。”
“所以要先念完一阵书再说。”
双胞胎一人一句，无缝衔接，萧泰听的直乐，“你爹挺厉害么！说的不错！那就先念书，不爱念了再来找伯伯学！”
心宝刚洗完澡，换好衣服，头发还没全干，听他们一句一句的，顶着一块帕子就出来了，大声道：“伯伯！小哥！”
萧泰回头一瞅，这才放下双胞胎，过来张开手：“来！”
真的是蒲扇般的大手，心宝瞧着心动了，就想往栏杆上爬。
玉如赶紧过来，双手抱住他，仔细瞅了瞅萧泰，觉得他还算靠谱，这才把团子轻轻一放。
团子嗷的一下就跳了下去。
萧泰一把接住。
关键旁人接，是扑个满怀那种接法，但他，就跟接球一样，是双手一把抱住，心宝的帕子都飞起来，又掉回来，盖住了她的脸，心宝掀开来，看到他的胡子脸，觉得有亿点点爽！！
她大声申请：“再来一下。”
萧泰哈哈笑着，又把团子举高送回去，团子甩着帕子，嗷的一声又跳了下来，萧泰再次接住。
两人玩的正乐，旁边的门开了，雁沈绝头发也没干，散着发站在门前，皱眉看着两人。
心宝无私邀请：“小仙哥哥，你要不要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
就这一眼，活活写出了相看两相厌。
心宝笑的哈哈的，一手抱住萧泰的脖子，雁沈绝什么也没说，又退了回去。
小五哥小六哥已经去洗了手，一人用筷子叉了一个炸丸子在吃，一边还道：“心宝，你回来了？那里好玩吗？”
“好玩，有好多好玩的，好吃的，”心宝道：“阿娘给你们买了好些东西，在车上。”
一边说着，一边就伸嘴咬了一口，小五哥转头又给她也叉了一个过来，心宝就开始吹吹吹，吹了好一阵子，才咬了一口，还让他：“伯伯你要不要吃。”
“伯伯不吃，”萧泰两只大手叠起来，放在桌子上，托着团子的小屁股，一边笑眯眯的看着三人吃东西，一个个阿呜阿呜的，瞧着就心里欢喜。
心宝一边吃，一边一直瞅着萧泰，吃完了，她把筷子给小五哥，双手抱着他脸瞅了瞅，一边跟萧泰道：“你是不是被人害了呀？”
“什么？”萧泰没听懂：“什么被人害了？”
心宝糯糯的道：“我看你的样子，好像有人一直在用针封住你的血脉，以至子嗣有碍……”
萧泰听懂了，大吃一惊。
他猛然想起老管家说的，她是个小神医！！她救了他！！
萧泰喃喃的道：“你细说说？”
心宝道：“就是用针呀，会这样用针很高明的，但这种手法封不久的，用一回大约三个月，最长半年有效。把脉把不出来的……”
萧泰脸都黑了，整个人气势一放，小五哥本来想给心宝端杯水的，吓的水杯都差点跌了。
萧泰迅速回神，急挤出一个笑：“没事，别怕，来，水给伯伯吧。”
小五哥默默的把那个可可爱爱的小胖杯子给了他，萧泰拿过来一口闷了，又还给了他。
小五哥：“……”
萧泰完全没察觉。
他怕吓着孩子，努力控制着表情。
可是想想，武安王府求子，二十年求之不得，简直就是京城里最大的笑话！！多少大夫请了，多少药喝了，多少和尚道士求了，到头来，居然是被人所害！！
想想他就气到爆炸！！
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你乖，别生气啦，”团子努力安慰：“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萧泰又被她给逗乐了：“傻囡，伯伯都四十了！老头子了！！”
团子张大了葡萄眼：“四十岁怎么可能老头子！！你要长命百岁的，四十岁连一半儿都不到！！你只是一个大一点的小孩子！！才没有老！！”
萧泰这下是真的笑了：“小心宝儿，伯伯可不一定能长命百岁，伯伯……”
心宝拍胸：“你放心！！有心宝在！心宝很厉害！你一定能长命百岁！两百岁三百岁都有可能！！”
萧泰：“……”
娘哎！这是什么暖心小可爱啊！！这是什么绝世大宝贝啊！！
世上居然有这么招人疼的小东西！他居然才头一回见！！
糙汉子心头的喜爱简直按捺不住，他一把抓住团子的小胳膊，然后扑上去就乒乒乓乓一通猛亲！！
心宝：“……”
她感觉到小手臂上的份量，又想起了被舅妈亲肿脸的那一刻。
萧泰毕竟是堂堂的大都督，是有城府的人，他再没提这事儿，好像全不在意一样，继续哄着孩子玩。
心宝赶了几天路，吃着饭就困的东倒西歪，抱在怀里拍了两下就睡着了。
萧泰自己在院中溜达，然后叫了长随过来，细细的叮嘱了几句，长随就连夜动身，回了京城。
老夫人在边关待的时间，比他还久，最是个心明眼亮的聪明人，办事雷厉风行，远胜男儿，这事儿，让她去查，肯定能查出来的。
心宝一觉睡到大天亮。
听到外头有细微的嘈杂声，心宝迷迷糊糊的爬起来，一边让玉如帮着穿衣服，一边问：“玉如姐姐，外头怎么了？”
玉如笑道：“侯爷叫人给你送了好些奇怪的花来，大家全都不认识。”
第337章 三生石上
心宝大喜，脸都没洗就跑了出去。
从楼上就看见院中摆满了花，至少有十几二十种，有很大的，就像小树一样大的，花盆大的估计要四个人抬，但也有很小的，手捧的那种。
心宝惊喜大叫：“哇！！”
萧泰飞快的过来，张开手，心宝熟门熟路的往他大手里头一跳，然后就挣扎下地，去看那些花。
虽然她说的是罕见的草木，但这些全都属于“花”的范围，看起来还都挺好看的，想也是呀，旁人给相爷送礼，总不能给他薅把草送过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盆是鸽子花！！旁边还有金花茶！
这两种都是足以被称为植物界的大熊猫的罕见植物！
鸽子花如今还没有开花，到开花的时候，花是白色的，花瓣就像展翅的鸽子一样，非常的舒展漂亮。
金花茶又叫南山茶，开花时花瓣金黄，晶莹油润，宛似宝石雕成，极为漂亮，被后世称之为茶族皇后。
但如今也还没开。
心宝喜出望外，蹲下细细的瞧瞧这个，瞧瞧那个。
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脑海中的大石头一直亮着，好几株植物已经变的大而清晰，除了鸽子花和金花茶，居然还有两种她不认识的花。
心宝十分吃惊，然后她顺着石头的指引，去找到了那两种花，仔细的看了半天，确认她不认识。
并不是说她真的像电脑一样，记得全天下所有的植物，又能精准的分出来，而是越珍惜少见的她会记得越清楚，而且就算是一般的，她起码也会有点印象，要不名字有印象，要不样子有印象。
但这两种，她就是完全不认识，不熟悉。
她站起来，因为蹲的太久，还差点摔了，身后一只大手伸过来，托住了她的后脑勺。
心宝的两只小手臂胡乱摇了摇，借着他的力气保持了平衡，他随即过来站在她身边，笑道：“心宝喜欢花？伯伯给你找！你看他找的这都什么啊，这么难看……”
心宝拍了拍他的大手，声音奶乎乎的：“别吵。”
萧泰：“……”
树高的铁汉，还真就不吱声了。
雁沈绝看出什么，已经跟元家派来的人，要来了书册，查了查，据说这一种叫做地散草，不开花，但是长出来之后，叶子就像乱发，是一蓬的，中间泛黄，然后渐次泛青，就像花一样，很好看。
还有一种叫攒油斗，据说开花的时候，花就像很多漏斗攥在一起，一大簇，很是特别又漂亮，花是浅金黄色的。
心宝轻轻吸气，眼儿乌亮乌亮。
她简直不胜这惊喜！！
这绝对是后世不知道的品种！！
想想也是啊，哪怕是大清朝，1616年开国，距离她的时代也过去了三四百年，这中间，不知道有多少植物灭绝，所以，找到她不知道的植物一点都不奇怪！！
所以，她要快点长大，也许，就在身边，就在这宝塔山上，都会有很多很多，她不知道的植物，等着她去发现！！
她蹲在地散草的前头，微微垂眼，从大石头上，去看这几种花盛开的模样。
她越是集中注意力，石头上的画面就越清晰，越鲜活，宝光流动，霞光万道，最后那画面缓缓退后之时，云雾甚至凝成了三个隐约的篆书：“三生石”。
三生石？
原来这是三生石吗？
萧泰又在旁边叨叨：“心宝喜欢花？等伯伯给你找！多好的花都有！”
“不是的，”心宝道：“我喜欢少见的草木。”
萧泰没明白她的意思：“少见的草木？”
雁沈绝在旁边解释：“心宝天生亲近草木，又喜欢药术，所以她一直在研究天下的草木，从中找出医书上没有的，前人没发现的。譬如前些日子，她就找到了一味世人不知的药，叫做藏红花，就是用这种药，治好了四哥的腿，之后也用来给林外公和贵府官家治病。”
萧泰恍然：“哦哦！明白了！”
唐青山也道：“心宝在草木上头极有天份，只是年纪小，去不了远处，所以侯爷才会帮她找。”
萧泰点头：“没想到元老头这人还不错！！我还当读书人全都不是好东西，我一看一伙穿着长衫酸文假醋的，那小眼神一个一个的使，就觉得假！有话直接说不行么，不爽利！”
一边看了雁沈绝一眼。
雁沈绝道：“心宝过来，别跟弟弟都弄丢的糊涂人挨太近！会变笨！”
萧泰：“……”
他提住心宝的衣裳，提到自己身边，示威的看他。
团子心好累，她只想安安静静的看会儿花。
外头马车响，然后二哥哥进来了，一进来就道：“哟！这么多人？”
他们离的很近，但二哥哥是看了榜又赴了宴才回来，所以回来的比他们还晚些。
心宝道：“二哥哥！！”
她飞快跑过去，抱住他腿，回手指着萧泰：“你猜猜他是谁！！”
萧泰笑容满面的过去：“哟，这是二侄子吧，这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雁沈绝一脸的呵呵。
连林娘子都忍不住乐，尤其看到二哥哥一边礼貌微笑，一边拿眼神询问，她就想起萧泰说“小眼神一个一个的使”，就哈哈的笑了。
二哥哥遭遇一堆不靠谱的家人，只能先拱手：“见过伯伯。”
“哈哈哈！”萧泰拍了拍他的肩：“一看就是自家人，你咋知道我是你大伯伯。”
二哥哥：“……”
他忍着肩上传来的痛楚，没好意思说，张伯伯李伯伯邻居王伯伯全都是伯伯……
简单寒暄了两句，就让二哥哥先上去换衣服。
二哥哥上了楼才想起来问：“小绝，怎么样？”
雁沈绝是走到半路接到信儿的，只道：“与你一样。”
二哥哥笑了两声：“好。”
他就先上去了，萧泰问：“二侄子考的怎么样啊？”
心宝道：“案首！！就是第一厉害！！”
“什么！！”萧泰一脸惊喜，“居然能考案首！这就是一整个县最厉害的读书人啊！！”
“不是的！”心宝道：“这一次，是府试的案首了！二哥哥，小仙哥哥，都是两个案首了！”
“哟！！”萧泰道：“你二哥哥真牛！一个行省的第一名！！”
大都督浑然忘了，他见过多少回状元郎，一个国家的第一名，一个正眼都没瞅的德性了。
第338章 跟你说了算我输
唐家人在有条件的时候，还是很讲究的，反正远行回来，一定要泡个热水澡再换衣服，对身体好。
二哥哥向来爱操心，揣着个闷葫芦，就指望有个懂事儿的，过来跟他说说这人是谁，具体咋回事儿，可是就听着下头呱呱呱，哈哈哈，聊的热火朝天，压根就没人理他。
倒是隔了会儿，梁若虚过来了。
他早就想过来，不管是为了唐青山还是萧泰，他恨不得长在这儿。
但是想着早过来，萧泰还不知道要说啥，所以硬挨了一天才过来的。
过来一瞅，就见院里热热闹闹的，萧泰老大一只坐在院中，团子坐在他腿上，正一本正经的跟他讲这是什么花，怎么怎么种……讲完了还要问：“你记住了没有？”
萧泰点头，在皇帝面前都没这么乖巧：“记住了。”
“真的记住了？”
“真的记住了。”
团子问：“那我刚才说这种花几月开花？”
萧泰：“……”
糙汉子直眨巴眼，不知道要怎么办。
梁若虚差点笑出声。
看这位煞神吃瘪，身为长年被他嫌弃的文臣，哎哟哟，那个心情哟，还真有点儿爽。
他老远施礼：“王爷。”
萧泰一回头，果然很嫌弃：“你怎么来了？”
梁若虚呵呵哒：“我来找师弟，听说他回来了。”
“哦！！”萧泰登时就变了张笑脸出来：“梁四……咳，梁大人啊！！你一向是个有学问的，虽然现在落魄了，学问应该还没忘干净吧？你一定要尽心尽力的教我二侄子，用尽你的全力！！等本王回京，就给你说好话去！不骗你！！”
他还嘀咕，“虽然你也不像个好东西，起码比那个刘蒜头强多了，他真是看着就倒胃口。”
梁若虚：“……”
所以，这就是文臣和武将为啥相看两相厌了。
但别的武将心里不管咋样，也不会说出来，这祖宗，他想说就说！
他只能皮笑肉不笑的道：“多谢王爷夸奖。”
萧泰看了他一眼，啧了一声，扭开了头。
不用想都知道，他心里一定在想“想骂我还要装着笑，累不累啊！”
梁若虚小心眼起来，心说二侄子是吧，行，那你就继续二侄子吧！我跟你说了算我输！
还有，你喜欢团子是吧，我才不会传授你，我最新领悟的哄团妙招！！
他也不跟团子说话了，就直接上楼去找二哥哥了。
二哥哥刚从浴涌里爬出来，换上衣服，终于等来了解疑答惑的。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听他说了，有些奇怪：“所以，他家里没有二弟？不是换孩子的？那他为什么会认错？”
“呵，”梁若虚道：“因为他蠢！蠢！！”
二哥哥：“……”
梁若虚自己也笑了：“我也不知道具体咋回事，但他好像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他一开始就认定了你爹是他弟弟，而且他也不知道唐三水在这儿关着，不知道那口供……诶，真不是我说，这些武将是真没脑子，想事儿跟咱们不一样，我也不知道这种人为啥一打仗就忽然脑子灵光了，这还一阵一阵的？总之，一言难尽。”
二哥哥道：“所以，我爹到底是谁？”
梁若虚真诚的道：“我也不知。”
二哥哥看了他一眼，“那，那就让这么大一个王爷，在我家杵着？”
“怕什么，”梁若虚道：“你们又不是担不起。”
这话？？二哥哥又看了他一眼，用目光询问“真不能给句实话？”梁若虚避开眼“真不敢”。
室中一静。
二哥哥微微沉吟。
然后梁若虚道：“别想那么些，考你的科举吧！不管怎么样，这是正事儿！”
二哥哥笑了笑：“当然。”
他随口问他：“他说的刘蒜头，就是现在的吏部尚书？”
“嗯，”梁若虚也笑：“他叫刘立直，长了个蒜头鼻子。”
二哥哥笑道：“这外号起的。”
梁若虚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一眼：“你只要是个文官儿，官儿够大，跟他在朝上起过冲突，他就给你起外号！王无右有一次被他拎了起来，官帽的翅子都折了，就像兔子耳朵，所以他给他取外号叫王老兔！所以王无右见了你爹，才说全身疼！！”
“我有一次被他推倒摔了，摔了个四仰八叉，然后我在他这儿的外号是梁四仰！！最气人的就是，后来他碰上我，特意下了马，跟我说幸亏没给我起外号叫梁八叉，我实在好奇，就问他为什么，他说他才听人说了，说有个很厉害的诗人叫温八叉，要是我叫梁八叉不就混了？你说说多损？”
噗！
二哥哥差点儿没笑死。
梁若虚道：“总之这个人，就这么个脾气，你是他自己人，你不管干啥，都是千好万好万万好，你要是外头人，投脾气的就好，不投脾气的，他才不给你好脸。”
二哥哥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又说了会儿才出来，林娘子看了看儿子的脸色：“怎么样，累不累？要不要睡会儿？”
“不用，不累，”二哥哥道：“元大哥一直照应着我，我一点都没累着。”
林娘子道：“见着那个陈本善了吗？”
“见了，”二哥哥收了收笑：“宴上的时候，他当着众人过来向我道歉，一边还哭着，说什么教子无方，以至于害了我爹……”
林娘子一皱眉：“什么？？”
二哥哥低声道：“阿娘别生气，我把他骂回去了。”
陈本善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过来道歉，就是想着年轻人面皮薄，不敢当众做什么。
是的，二哥哥确实是个玲珑的人，但在这件事情上除外！
一场冲突，唐青山没了二十年的家业，没了半条命！
最恶心的就是，他们已经占尽上风，又明知道罪魁祸首不是唐青山，那个陈二少居然还要来龙门县来找补，妄想害人性命，这简直都不是一个恶字能解释的了。
当然了，如果他现在仍旧无可依仗，他可能仍旧只能低头认下这个憋屈，韬光养晦。
可现在，他是相爷的亲传弟子，两试案首，他终于可以抬头挺胸，跟仇人说一声，定当图报！！！
于是，陈本善好一番唱念作打，二哥哥只道：“陈大人言重了，家父的事情，小子不甚清楚，若令公子当真有错，去龙门县也是诚心致歉，那想必上天自知，陈大人不必忧心，一切皆有定数的。”
这话，简直嘲讽拉满。
你说你儿子干的事儿你不清楚？
这么巧，我爹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呢！
你说你儿子上龙门县是要道歉？
嘿，上天好像不这么觉得呢！！都地动了你心里没数？
一切都有定数，你就别叽歪了，叽歪也没用，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第339章 好大的一盘棋
陈本善当然听懂了。
其它人也听懂了。
但是，背靠大树就是这么的爽，即便听懂了，陈本善也不敢翻脸，讨了个没趣，讪讪的解释了几句就走了。
然后就有一大堆人跳出来，或者劝和，或者指责，或者赞同……种种，倒是叫二哥哥又从中找到了两个可交之人，也记住了一干不可交之人。
萧泰听着，简直气到爆炸：“陈本善是什么玩意儿！！是什么玩意儿！！吃了熊心豹子胆，欺负我家的人！！我弄死他！我非得弄死他！！”
他发了半天火，就见团子坐在小凳子上，仰着小脸，大眼谴责的看着他。
想想刚才是他自己死乞白赖的，非要团子给讲解，还觉得自己十分机智……他迅速收了怒容，又坐回了那个憋屈的矮板凳上。
心宝道：“你老是不好好听讲，跟你讲了三遍了你都不会。”
“我会了，我会了，”萧泰低声下气，偷眼往下一瞅：“这朵花七月开花，花是三瓣儿的，对吧。”
“对了，”团子在他的胡子脸上亲了一口：“真棒！！”
雁沈绝看了看花盆上用指甲划出来的记号，一脸的呵呵哒，就这，还要作弊？？
然后他问二哥哥：“那个人，考了多少名？”
“你说江文通？”二哥哥的神色，一瞬间复杂起来：“他考了第四十九名，然后就在榜下当众嚷嚷起来，说必有人舞弊，旁人问有什么根据，他说根据就是他居然考到了第四十九名，这不可能……”
他越说神色越复杂：“听说他事后又找前头的人挑战，放话说，要把前头的人一一挑战过来，就能证明科举不公，然后，挑战到第……我也不太清楚是第几个人的时候，听说是做诗输了，在文会上闹事，然后失足从楼上摔了下来，据说是自己摔下来的。”
“说真的，我都觉得他是不是疯了，他明明也算有才华，再稍微努努力，哪怕考个秀才，也算是家人的依仗，可如今，全没了。我还跟皓尘两个还去看他了，但他不肯见我们。”
他摇了摇头，半晌又道：“皓尘也中了，第三十九，知许没中。咱们县一共中了七个人。”
几个人聊着天的同时，大都督萧泰通过作弊，完美的通过了团子的随堂测试，收获了五个亲亲，痛并快乐着。
心宝休息了一下，喝了几口水，忽然又想起来，过来牵住他的大手：“走，我带你去看大夫。”
萧泰：“……”
他这么大的个子，就这么弯着腰，被团子牵小朋友一样牵出了门。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
可以说是很接地气的一个王爷了。
心宝一直把萧泰牵到了隔壁，然后让他坐下，把他的手摆到了腕枕上，跟他道：“这是我徒弟，让他给你诊脉。”
萧泰莫名尴尬，挠挠头没有说话。
白骨生瞧了瞧他的面色，然后落指腕上，把了把脉，道：“略有些肝郁血滞，没什么大毛病。”
萧泰只点点头。
他这么多年，看了多少大夫，各种不同的说词听了不知道多少，听什么都很淡定。
团子认真的道：“你诊三部九候。”
三部九候就是全身动脉遍诊，按部位分上中下三部，每部分天地人三候。
白骨生就叫人进去，细细的诊过来，一边就道：“是有些瘀滞，你这是先天瘀滞吧？哎唷，你这个还真不大好治，但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啊，这跟脉象不大符合啊……”
萧泰道：“怎么说？”
白骨生道：“咋说呢，人身脉络就像水流，从根上一看，就能看出各小支流啥情况，但你这脉象啊，从腕上诊，我觉得各处都算通畅，有的细细一条，但也勉强能过，但我单独诊你这个小支流，就发现已经叫淤泥石头给堵死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两人一边说着话，心宝就拿着笔，把方子和治法写了出来。
她对针灸本来不熟，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天救过萧仁之后，就觉得她好像比白骨生还会。
她写了一遍，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又改了一处。
白骨生出来，就问：“你会治不？”顿了一顿再接上：“师父，你会治不？”
“我会。”团子神圣庄严的把纸递给了他，白骨生严肃而又兴奋的接了过来。
然后，白骨生默默挠头：“你这个字……”
他瞅瞅心宝，然后主动道：“师父，我写一遍，你看我抄的对不对？”
心宝点了点头：“好吧！”
白骨生拿起笔来，飞也似的抄了一遍，然后忽然道：“等会儿，你这意思是，有人用针封着他的肾精血脉?”
心宝点了点头：“对的。”
白骨生哦了一声。
他对什么阴谋诡计不感兴趣，心思只在医治上：“你确认这个法子能治？”
心宝仍是点头：“对的。”
“好，”白骨生道：“那我可就用这个法子给他治了！”
他又从头看了一遍，看向萧泰，还安慰他：“你放心，我师父这个人还是很靠谱的，就算她偶尔出错我也肯定能把你救活！顶多治不好没大事的！你放心！！”
萧泰对自家人迷之信任：“我放心，你尽管治！！”
于是心宝就把他放在了白骨生那儿，自己溜溜达达回来了。
心宝还给他们讲解。
医术是很神奇的，很多看起来是没事找事的，很可能都是因为身体问题，身体是一个极为精密的仪器，别说器官了，就连微量元素都是缺一不可，不然就会有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发生。
譬如面瘫可能是因为缺钾、好动可能是因为缺锌，烦躁可能因为缺钙……
也好比现在，很多人说大都督脾气暴烈，其实也因为肝郁血滞，治好了病，脾气也会好。
团子讲的十分学术，但大家都听不大懂。
只有邪恶的大人梁若虚偷偷在想，废话啊，治好了病，有孩子了，没心事了，脾气肯定好啊！
不过，这中间的事儿越来越复杂了啊！
萧泰不能生，居然是有人捣鬼。
正常想一想，他不能生，稍微得益的就是太子，因为不能生，没有自己的孩子，才会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太子身上。
可偏偏萧皇后早逝，太子就是个废物，他们自己是干不了这种事情的……
所以，很可能就是那个控制唐二河的人。
他当初以为他控制的这个人是“真太子”，然后，他养废了他，到时候只要一亮出来，稍加操作，就有可能有一个恩人的身份。假太子不用说了，“真太子”也治不了国，他加了筹码，还有可能得到武安王府的支持。
不得不说，这盘棋下的还挺大。
但偏偏，最最关键的那个棋子，出了问题。
第340章 晏家天下永世昌隆
萧泰一直到晚上才回来。
他是学武之人，气血健旺，所以稍微有些改变，就加倍能感觉到不同。
这就好像耳朵被耳屎堵住了，时间长都习惯了，都感觉不出来了，可是去医院掏出来，就会发现每个人说话就像打雷一样。
他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其实才只小小改善，但他已经能感觉到了，心情十分复杂。
心宝仍旧在认真研究她的花花。
研究了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一直想着。
沉沉梦中，子时的钟声，自遥远的钟楼处隐约传来。
三生石上小世界，江山如画，海晏河清，苍茫声音的重又响起……
…………
你有活万万人功德，转世可享富贵荣华，随心所欲，你当真要重回第一世？
是，我要回。
你若执意重回，你在第一世所学之医，第二世所习之药，都将重归懵懂，须更多辛苦，又须机缘，方可拨云见日，你可想好了？
对，我想好了。
……
璇霄丹阙，三生石畔，女子的声音清晰坚定：
国已破，家无存，我不独活！
我要将这一切拨乱反正，我要让疼爱我的每一个亲人，福寿绵绵，我要让我晏家天下，永世昌隆！！
……
早上，玉如掀开帐子看了两回，心宝仍旧一动不动。
最后林娘子都进来看她：“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晚？都晚半个时辰了，我面都坨了。”
她掀开帐子，细看了两眼，就忍不住一笑，点了点她脑门：“小心宝！醒了不起来，想什么呢？”
心宝叹了口气，张开眼睛。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在做梦，能隐约的感觉到“自己”在说话，能感觉到那种悲壮的心情，可就是不知道说了什么。
虽然雁沈绝说时机未到，她也认为可能是时机未到，但她真的好想知道啊！！
心宝爬进阿娘怀里：“抱抱。”
“乖乖儿，怎么了？”林娘子搂着小闺女，轻轻理着她又软又细的头发：“做噩梦了？”
团子的声音闷在她怀里：“心宝做了一个梦，但是心宝想不起来梦到什么了。”
林娘子笑道：“想不起来就不想呗！这一点你就得娘学了，娘想不起来的事情，想不通的事情，从来都不想，到需要的时候自然就懂了……我跟你说，你千万别跟你二哥学，他八岁还是几岁的时候，有回我跟他在路上遇上一个人，我觉得眼熟，他也觉得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是谁来，然后他就一直想，一直想，到第二天，终于想起来了，跟我说是赶庙会那条街上一个卖炊饼的。而且，他还非揪着我去那条街，买了炊饼，看清楚了，确实是，他才算放心了！”
团子听的哈哈笑。
林娘子的安慰，跟雁沈绝完全不是一个流派的，但效果同样的好。
反正很快团子就开心了，然后洗了脸下楼吃饭，给她留的面真的已经坨了，心宝就拿勺子凑合吃，一边问：“小仙哥哥呢？”
林娘子道：“你爹说，今天去定油罐子的花样，叫他跟着去看看，挑些雅的。”
心宝点了点头：“萧伯伯呢？”
林娘子指了指：“那块儿，你爹不是说要架个秋千，一直没腾出空儿来，昨天我无意中提了一嘴，他出去找木头去了。”
心宝哦了一声，“那阿娘，等吃完饭，我们去山上看果树吧！？”
都一个月了，也不知道树苗苗活了没有。
林娘子一拍大腿：“你一说果树我想起来了，葡萄啊！咱们种的葡萄熟了！这阵子天好，晚上也不冷，草垫子也不用天天掀，结果今天我去一看，熟的都有一半儿了，有的都紫嘟嘟的了！”
她出去端过来，一边就吃了一个：“我洗了一串尝了尝，可甜了，又大又甜，我还说一会儿出去扯根藤，编个筐，给沈家送点儿，也不知道你沈伯伯啥时候回来。”
于是心宝吃完了饭，两人就先去摘葡萄。
葡萄是她种的，速度超乎常理，当时种的是龙眼葡萄和马奶葡萄，龙眼葡萄明显比马奶葡萄长的要好，果挂的很稠，紫嘟嘟的挂着粉霜，但果粒不算大。
心宝瞅了瞅，就道：“呀！忘了修剪了！”
修剪一下，肯定能长的更好！
她就跑回屋跟玉如要剪刀，玉如直接拿着剪刀下来，她指挥，玉如修剪。
对行家来说，葡萄修剪，四季都可以，但如果只是家里自己种，只冬季修剪也可以，这个时候修剪，只是摘心，疏除密闭细弱枝，不能大动。
林娘子只管挑着熟的葡萄穗子剪下来，放进盆里，一边不时的摘一个吃。
正忙着呢，就听外头叫：“心宝！心宝儿！去哪儿了！”
心宝哎了一声，就见萧泰一个棚子一个棚子的往这边找，心宝迈着小短腿儿，从棚子里头跑出来，哈哈的笑道：“我在这儿呀！！”
萧泰一手掀开门披子，从棚里钻了出来：“小心宝儿！”
心宝的神情，忽然猛的一僵。
就在这一刻，脑海中的三生石陡然一亮，她整个意识都被这个画面填满了，以至于连眼前的人也看不清楚。
高大威武的男人，一身戎装，在乱军之中半跪半坐，一臂已经被砍断。
他周身浴血，拼尽全力挥刀，挡开了旁人一击，眼底血红，声音嘶哑：“心宝！你他娘的别管老子！快滚啊！这么几个人根本不是老子的对手！！你快……快跑啊……”
浓烈到极致的悲怆，猛的填满了心房，心宝难受的哭都哭不出来，拼命拼命的想叫出一句话，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舅公，别死。
舅公，你别死！！！
萧泰吓坏了。
前一刻，团子跳出来，笑的有牙没眼，可爱之极，可下一刻……她就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小小的脸上，猛然露出了这么难过的神情，小小的身体摇摇欲坠。
他扑过来，把团子抱进了怀里，“心宝！心宝，这这，这怎么回事啊心宝！！”
雁沈绝和二哥哥刚一进门，就听到了这声音，雁沈绝直接脚尖一点，飞也似的掠了过来，一把就把心宝，抢回了怀中：“心宝！？”
第341章 我要告诉皇上
心宝眼儿半睁半闭，身体已经彻底宕机，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思维却仍在拼命的运转。
这，不是预知。
不是因为三生石上没有字，而是因为，她见到的情形，和这种强烈的情绪，她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这是源于她自己的，她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出，在那个时候，他在她心里，就像她的父亲。
所以，这不同于以往的预知。
这似乎是他，武安王萧泰，原本的结局。
而她来这儿，就是为了改变这样惨烈的结局！！
她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
她是唐时婳，但她更是心宝，她来这儿，就是为了改变所有亲人惨烈的命运。
可是她又在想，那个时候，她把萧泰当成爹爹了，那她自己的爹爹呢？她自己的爹爹在哪里？
眼泪哗哗的往下掉，心宝拼命的想说话，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软乎乎嫩生生的小娃娃，小脸雪白，嘴儿微张，那样子可怜无助极了，急的萧泰都快疯了，满地跳脚：“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救她啊！！”
雁沈绝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道：“她说，我要爹爹。”
林娘子急道：“我去找！我去找！！”
雁沈绝仍旧紧紧的盯着她，努力分辩，却怎么都猜不出她下一句话在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忽听一个声音道：“她说，舅公，别死。”
大家齐齐一怔，刚急匆匆冲回来的唐青山也是一愣，梁若虚慢慢的走近些，满脸复杂，喃喃的续道：“她一直在说这两句话，舅公别死，我要爹爹……”
他看向萧泰，萧泰满脸茫然。
唐青山也顾不上别的，急上前抱住闺女轻拍，一直拍了好一会儿，团子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唐青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周围几个人也齐齐松了一口气。
只有萧泰终于回过神来，愕然道：“她，心宝儿，她……叫我舅公？？”他指着她：“可是……”
梁若虚一把拉住他，就往一边拖，萧泰下意识的想挣扎，梁若虚急的直接抱住他一支胳膊，压低声音喝道：“别嚷嚷！兹事体大！你过来听我说！”
二哥哥也察觉到了什么，迅速过来，抱住他另一支胳膊，萧泰一肚子疑惑，看了看心宝，终于顺从的被他们拉走了。
他们把萧泰拖到了二哥哥房间，把唐二河的口供跟他说了。
萧泰又不傻，只是一直没往那儿想，可一旦知道了是换孩子，萧泰霍然站起：“所以太子……”
梁若虚都快吓死了，扑过去一把捂住他嘴。
萧泰一把甩开他，气的脸色都变了：“怪不得！怪不得！！他娘的老子听了唐三水那些事儿，一直觉得他那脾性儿，咋他娘的那么熟呢，敢情是屎堆里的大头蛆，臭一窝里了！！老子……老子这么多年跟伺候祖宗一样伺候那个废物，那个废物还天天的让老子行大礼，还让老子跪他，他娘的一天一天不消停，又要这又要那，支使的老子团团转……结果是个假的！！”
“假废物蛋子在宫里享福，我的亲外甥倒是流落民间，受了这样的大罪，一家子人被一伙刁民磋磨，我的心宝儿，那么乖的娃娃，她本该金尊玉贵的长大的啊！！”
他简直要气炸，又要憋屈炸，又心疼，忍不住啊啊啊的吼了几声，一巴掌下去，直接把桌子都拍碎了。
梁若虚闪开几步，看着他气的呼呼直喘。
他能理解他的憋屈。
叫谁谁不憋屈啊！这满京城只有他对太子好！连皇上都不及他有耐心！！这全天下武安王对谁低过头？结果天天在太子面前跟奴才一样！
想想他都要替他憋屈死。
可是除此之外，他还在想另一件事情。
今天早上，他是恰恰好，亲眼看了个全的，看到团子笑哈哈的跳出来，然后陡然像被什么击中一样呆住，双眼大睁，表情悲恸的不像一个小娃娃。
然后她就莫名的叫出了舅公……在此之前，她绝对是不知道的。
给聪明人一点点信息，他就能猜到很多很多。
反正，就在那一瞬间，梁若虚宛似醍醐灌顶，恍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明白了他问师父怎么知道舞弊之事，师父淡淡的说了句做梦知道的；明白师父临走之前，为何要一直叮嘱他善待心宝；师父又为何要不惜名声为心宝找奇异草木，千里迢迢的送过来……
懂了，在这一瞬之间，他全都懂了。
他看了二哥哥一眼。
二哥哥呆呆坐着，一动不动，他也属于那种听到一点点信息，就能猜到很多的聪明人。
他如今已经猜到了一点不得了的事情，所以整个人恍恍惚惚，有些找不着状态。
室中一时安静。
萧泰气了一阵子，然后猛的回过神来：“皇上！皇上知道吗？皇上不也得憋屈死！！皇上也得难受了！不行，我得赶紧回去跟皇上说一声！”
梁若虚急站起来抱住他：“王爷！你等等，你先听我说！！”
萧泰随手扯开他，就要开门，梁若虚急道：“王爷，你想害死他们一家子你尽管去！！”
萧泰猛的顿住。
他知道玩心眼儿，他绝不是文臣的对手，这中间的事情他想的未必明白，别真的办瞎了事。
他转回来，看着他。
梁若虚抬头直视他，正色道：“王爷，隐鳞是我的师弟，你知道我没有家族，恩师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师弟就是我的亲弟弟，我不会害他们！他们的安危在我心里，远高于什么功名利禄！我绝不会害他们！你好好听我一言！”
萧泰黑着脸坐回来，梁若虚道：“假如说，真是有人换了东宫那位，那你有没有想过，是谁换的？唐二河的口供中提到的那个女子是谁？把唐二河关起来的人又是谁？涉及到了宫里哪一位娘娘，哪一位皇子？这位皇子又是哪一位大人的姻亲？这中间牵扯的太多了！”
萧泰道：“这又如何？我告诉皇上，皇上自然会去查！皇上雄才大略，他自然能查的出来！”
“是的，”半晌，梁若虚才轻声道：“你说的对。”
武将的可爱之处，就在于，他们真的不会想那么多。
尤其，像萧泰这种精贯白日的忠臣，对皇上的忠心，真的十分直白坦荡。
像他，像元老爷子，得知这件事情之后，考虑如何揭穿时，肯定会考虑到自己的安危和退路种种，但萧泰就完全不会。
无怪皇上如此信任他。
第342章 将错就错
梁若虚正色道：“你可以告诉皇上，但你不能直通通的跑进宫，就这么跟皇上说，你得给皇上留下布局的时间。这件事情，你都这么震惊，皇上会更加的震惊，你震惊之后，什么都不用管了，可皇上，他还要考虑皇室的名声，东宫的份量，考虑这个天下……”
“还有，我刚才说的这些，他也全都需要考虑，他需要去查，而且在查之前，他也需要做好安排，不然，你怎么知道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会不会对青山叔一家，会不会对皇上，对武安王府下手？”
“你不怕，他们怕！身边人向来最难防备，他们胆大包天，连储君都能换走，你觉得他们真的不会对皇上下手？圣躬安危关乎天下，储君之事亦不是小事，咱们不能乱来！王爷，就算在战场上，也需要运筹帷幄，也有兵不厌诈，不能一门心思往前冲的，你说是不是？”
外头，林娘子叫人：“王爷。”
萧泰赶紧答应了一声，推开门，又向梁若虚道：“那你说！你说咋办！”
一边说，一边一把拉开门，朝着下头笑的跟花一样：“啥事？”
林娘子神情复杂：“心宝想要舅公。”
“哦哦，好咧！我马上就去！”他直接从楼上跃了下去：“在哪？”
林娘子领着他往元家走，萧泰一边走一边搓脸，争取把一脸的凶恶给搓没了，然后三步两步的进了元家，团子被唐青山抱在怀里，还在一抽一抽，见到他来，就道：“舅公！舅公！”
“哎哎！小心宝儿！”萧泰赶紧上前，挤坐在唐青山身边。
连晚来一步的二哥哥两人，都不由得好笑，憨憨真好，没有烦恼，在这一点上，他显然完全不觉得尴尬，在他这儿，什么哥哥舅舅的，反正都是他家的人！
心宝张开小手臂，萧泰赶紧接过来，把她抱进怀里。
心宝用力抱着他脖子，看他神龙马壮的，一拳能打死一头牛，就觉得心里有些开心，有些放心，用小脸一直贴着他的胡子脸，蹭呀蹭的。
抱了他好一会儿，她又转头：“爹爹抱。”
连萧泰都感觉出来了，她就是两个都想要抱，于是他又往前挤了挤，大手攥住她小腿腿，放在了自己腿上，双手笼住。
心宝忍不住笑了出来，大眼晴还红肿着，却笑的有牙没眼，又呆又可爱。
萧泰忍不住凑过胡子脸，亲了亲团子的脸：“心宝小乖乖，刚咋回事儿啊，吓死我了！”
心宝收了笑，扒开她爹，瞅瞅屋里的人。
雁沈绝站在门口，看了她一眼，直接翻身，站到了屋顶上，可以看着四周。
梁若虚看没人赶他，就假装若无其事的留下了。
心宝的小手手，刨呀刨的，拉住了萧泰的大手：“舅公，心宝做了一个梦，梦到……”
她猛的一抖，唐青山不住的轻拍她，林娘子也挨坐过来，轻轻搂着她，爹娘都在身边，给了团子巨大的安慰，心宝颤着声音，把梦中的情形，复述了一遍。
萧泰听的神情严肃，又道：“别怕，不怕啊，宝贝小心肝，这都是梦。”
“不是的，”心宝急道：“这是很久很久之后，就会发生的事情。”
唐青山沉声道：“心宝的梦，都是会发生的事情，但是提前知道，提前预备，就能避免。”
这样？萧泰挠头，一时真不知道该如何防备。
二哥哥道：“心宝，这是很久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吗？”
“是的，”心宝道：“我不知道具体的时候，但是舅公看起来老了很多，应该还要很久吧。”
“等等！”梁若虚忽然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不合理啊！如今我大晏国泰民安，有老王爷镇守边关，虽有滋扰，却成不了气候，得是在什么情形之下，应该坐在中军帐中的大都督，才会死于乱军之中，甚至于，都没能提前安置好心宝，让心宝亲眼看到这一幕？”
这么一说，大家猛然一静。
对啊！对啊！就算他要去边关，也一定会提前安置好心宝的！
萧泰的神情陡然严肃起来，他问心宝：“那些人，穿的是什么衣服？是甲胄吗？”
心宝呆呆的想了一会儿：“不是甲胄，就是马褂，前头绑着一大块护心镜，后背缝着一块圆皮皮，上头有一只黑鸟。”
“黑鸟？”
梁若虚直接抓过案上的笔，迅速的磨了一些墨，草草一画：“是这样的吗？”
心宝想了一下：“对的，就是这样的，边边是刺刺的。”
梁若虚倒抽了口凉气，看着萧泰，萧泰的神色，也沉了下来。
几人相对沉默。
但心宝也说不出更多的了。
半晌，梁若虚忽然向上叫道：“小绝。”
雁沈绝应了一声，翻身落下，梁若虚正色道：“兹事体大，不可轻忽，也不可拖延，你让你的影卫，暗中传讯给皇上，然后让皇上来安排一个合适的时间，你和王爷去见见他，可成？”
雁沈绝看向心宝。
心宝小脸超严肃的点头：“可以的！心宝相信舅公！！”
梁若虚解释：“心宝，我并非不在意你的安全，而是此事走到如今，你爹爹的身份，就注定了，你们是不可能消停的了，所以，只有尽快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尽快把身份过个明路，才最安全。当然了，在这个期间，王爷，你们还是要费心保护他们的安全，免得宵小作乱。”
萧泰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唐青山忽然说了一句话。
他神色十分平静的道：“我倒觉得，能与王爷做兄弟，也是三生有幸。”
大家不由得一静。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以萧泰弟弟的身份亮相，这对于皇上来说，倒真是一个省心省力的好主意，真假太子这件事情的坏影响，也会降到最低。
梁若虚是真心佩服唐青山，这才叫天潢贵胄，胸怀魄力和睿智都是一等一的！那假的叫什么玩意儿啊！！
梁若虚正色道：“叔，你别多想，这件事情，皇上绝对是被蒙在鼓里的。皇上乃慈父仁君，却又是性情中人，他若得知此事，纵是多花上十份心力，也一定会求各归各位，绝无可能容忍将错就错的。你相信我！”
唐青山没再说话。
第343章 脱缰的野马
萧泰忽然道：“等等，你谁啊？你为啥会有影卫？”
梁若虚道：“小绝是福宁皇公主的后人。”
“哦哦！！”萧泰恍然：“是你啊！！你就是那个小怪……”
他手指着他，心宝一下子跳起来，捂住了他的嘴，萧泰转头，就见团子小脸上那个表情，真叫一个丰富，写满了“这个舅公可太不省心了”。
萧泰默默闭嘴。
雁沈绝也没多说，直接出去找影卫了，然后两人连夜动身，赶往京城。
梁若虚从自己的人中，挑了一个与萧泰身量略像的，装扮上络腮胡子，预备着偶尔冒充冒充。
萧泰俩人都是高手，白日快马加鞭，晚上换马车昼夜兼程，十余日就到了京城，这个时候，影卫的消息已经递进了宫中。
说真的，这种“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找个地方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这种极度不靠谱的传讯，但凡换个人，皇上会理你才怪。
但传话的是雁沈绝，又加上了萧泰，明霈帝就没有生气。
他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了椒园的千圣殿。
椒园又叫芭蕉园，在太液池的东边，隔着护城河，已经算是在宫外了，平时基本没人会去，只芭蕉开花时，皇上偶然会去一趟，所以两人悄悄潜入很容易，而明霈帝去那儿，也基本不会有人想到。
两人提前一晚就去了，一直在千圣殿等着。
一起赶路这么久，一直到这天早上分吃干粮，才开始聊天，大都督伸出了慈爱的手，把住他肩：“嘿，那小绝，你现在具体叫啥名来着？”
而此时的宫中，明霈帝下了早朝，影卫低声禀报：“是武安王爷和一个少年人，昨晚寅时左右潜入，只有他们两人，未再有人过来。”
明霈帝点了点头。
他信任萧泰，也信任晏晅，但身为一个君王，他从不单纯用信任来做事。
一直到临近中午，他才心血来潮似的，吩咐人轻车简从，去了椒园。
椒园只有几个留守打扫的小太监，早被方无忧赶走，方无忧自己也没靠太近，他是个人精子，皇上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他就不知道。
千圣殿重檐攒尖，造型雅致，只是毫无准备，有些尘土。
明霈帝背着手儿转了一圈，看了看神像，已经能听到身后的门前有声音了，明霈帝转头喝道：“还不出来！”
萧泰这么一大只，一下子就出来了，而且还扑上来，一把抱住了皇上，惊的影卫哗哗落了一地，还把萧泰的情绪给打断了，他红着眼愣了愣：“嗯？”
明霈帝早习惯了他的一根筋，看他眼都红了，又气又乐：“大男人！像什么样子！行了，有啥事就说，朕还能不为你做主？把手松开！”
萧泰道：“皇上，臣替你难受！臣自己难受的慌，憋屈的慌，气的慌，嗨呀这都多少天了也没缓过来……可是小绝说的对，皇上不得更难受更憋屈更气的慌！臣想想就替皇上生气！！”
明霈帝本来还拍了拍他的手安慰，听他这么一说，神色猛的凝了起来。
他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萧泰张口就道：“太子他，是个野.种啊！！”
连影卫都不由得齐齐一僵，然后迅速无声无息的退走。
明霈帝一动不动，只眉头深深凝起。
雁沈绝心中暗叹，想起临行之前梁若虚的交待。
他说，之所以叫你去，是要随时预备着，把脱缰的野马给拉回来。
雁沈绝上前施礼：“晅儿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霈帝点了点头，甚至还微笑了一下：“晅儿过来。”
他推开萧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详细跟朕说说。”
在这件事情上，心宝和唐家的所有人，以及萧泰、雁沈绝等等，都有一个无须出口的共识。
国之安危面前，个人的安危荣辱，所有所有的事情，都要退一步。
所不同的是，团子是因为他们对明霈帝的信任而选择付出信任，而对于其它人来说，生活在这个时代，皇上这个身份，天然就值得他们付出一切。
但，这并不意味着全无保留。
毕竟，团子本来就很神奇，一下子全说了，反而叫人怀疑，不如留待来日，让他自己去看。
所以雁沈绝只说了预知。
前有案子，后有预知，而这个预知，曾经预知到了雁沈绝自己的灾厄，而雁沈绝也由此设局，弄死了陈二少。
因为地动对于皇上来说，也不是好事，他选择坦白交待，反而显得这一切，加倍的可信。
明霈帝静静的听着。
半晌他才道：“去东宫，找个机会，暗暗的取太子一滴血，再取朕一滴血，让鉴玉司去鉴。”
影卫在外答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影卫取了一只小小玉盅，明霈帝把袖子撸的稍高些，影卫却不敢动手，明霈帝自己取了针扎破，滴了几滴血下去。
影卫接回针，悄无声息的遁走，雁沈绝上前一步，取了帕子，轻轻把他手臂包了起来。
明霈帝拍拍他手：“不必忙，你坐着，让朕好好想想。”
这是真的灯下黑。
梁若虚的折子，他也看了，高福的禀报，他也听了，可他是真的一点一点，也没往自家身上想，他还与方无忧说武将就是粗疏，连自己有儿子都不知道！
但现在回想一下，当初三十几年之前，老王爷在江右行省，是因为他也在江右行省！！
他日日在军中，跟着老王爷扫除余孽，从未想过家中会出事！！
而且，皇子上玉碟，是要请鉴玉司的，据说是效法仙家，这完全不在于他信或不信，而是一个必须的规矩，甚至封太子，也是需要请鉴玉司的……这就有两次都需要以血缘来“验明正身”
在那个时候，他可还没有其它的子嗣！！是那人能左右鉴玉司的人，还是能控制鉴玉司的血嗣蛇？还是提前取了血，一留就留上了六年？
这些，全都需要细查。
萧泰忽然想起来：“皇上，臣没儿子，也是被人做了手脚！”
“什么？”明霈帝皱眉：“被人做了手脚？”
“对，”萧泰道：“臣去青山家认亲，然后心宝一瞅就瞅出来了，现在叫白骨生，就是一个江湖上的名医在治，臣觉得还挺有用的。据说是用一种针法，得三个月或者半年施一次针，臣最近几年，都没有用固定的大夫，臣觉得这事跑不出后院那几个女人！皇上啊，臣如今真是明白了，色字头上一把刀……”
明霈帝都被他气乐了，用力拍了他一巴掌。
第344章 意志力不坚定
然后明霈帝转头跟雁沈绝说话：“晅儿在考科举了？”
雁沈绝没想到他这会儿，还有心思理他，轻声应道：“是的。”
明霈帝点了点头，温言笑道：“朕十分爱读你的信，平时累了，也会拿来看看，那一家人……”他话头顿了顿，又续道：“还有那个小姑娘，听你说的着实可爱的紧。”
雁沈绝点头，眼底多了丝笑意：“心宝很可爱的。”
两人聊着，影卫已经回来了，低声禀道：“蛇儿未识。”
那就是真的没有血缘关系了。
明霈帝收起了笑，萧泰瞅了瞅他脸色，站起来转了转，笨拙的安慰：“皇上别难受。”
明霈帝没说话，好半晌才道：“朕的儿子，身在乡间，久历挫折，仍怀仁心大义……而那人，锦衣玉食，自小名师环绕，言传身教，仍旧是一个扶不起的废物，朕为何要难受？朕十分骄傲、十分开心！！”
他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裳：“萧泰。”
萧泰急站起施礼道：“臣在。”
明霈帝道：“你暗中回去，仍旧留在唐家，调度些人手，保护他们每一个人的安全。还有，回去之后，找个机会，当众假意揍梁深一回，具体怎么做，让他教你。朕召你，你就耍赖不回，不用管多少次，也不用管朕如何罚你……直到朕叫影卫知会你时再说。”
萧泰不解，但耍赖他擅长啊，就道：“臣遵旨。”
明霈帝点了点头，又道：“晅儿，你也回去，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一切照旧。朕会再放二百影卫过去，有事你可吩咐他们。”
雁沈绝也道：“是。”
明霈帝道：“那就这样，你们回去吧。”
雁沈绝抬眼看他，明霈帝温和的道：“去吧，不用担心朕，早些回去吧，心宝要想她的仙女老婆了。”
雁沈绝一下子就有些不好意思，施了一礼，两人就悄悄的退了下去。
明霈帝站在室中，缓缓的收了笑。
其实在一点上，他与萧泰有些相似。
是自家孩子，那是千好万好，小错也是瑕不掩瑜，一下子听说居然不是自家孩子，那所有的喜欢，全变成了厌恶。
所不同的，是萧泰想起之前付出的那些，会气到暴跳如雷，想打死他。
但明霈帝的泄忿方式，则是……让他把他不该得的这些，加倍的还回来！
明霈帝拂袖回宫。
萧泰两人则快马加鞭的往回赶。
心宝自从送走了两人，就整个团子都皱皱巴巴，早上一醒过来，玉如给她穿着衣服，她就要叨叨叨：“我的仙女老婆飞走了！！我的仙女老婆什么时候飞回来！！”
两天之后，渐渐发展成唱，还有好几首！每天循环播放！
林二舅带着心宝去了一趟果园，回来就一直在唱：“我的仙女老婆哟，飞走喽，我的仙女老婆呀，还没飞回来~~~”
林娘子听见了，无语的道：“你在唱些什么鬼？”
林二舅一愣，挠了挠头：“哎？是心宝一直在唱啊，我不小心就学会了。一直在我脑子里晃悠你知道吧？忘都忘不了！”
“我不知道！”林娘子鄙视的道：“我也天天听，我就没唱！你这是意志力不坚定！”
行吧，林二舅就不唱了。
结果隔了会儿，林娘子做饭，一边做一边摇头晃脑，哼着曲儿。
林二舅听了两句，走过来，默默的敲了敲墙。
林娘子一抬头，他就载歌载舞的，顺着她的调子唱道：“舅公舅公舅公舅公，亲爱的舅公！舅公舅公舅公舅公，威武的舅公！！”
林娘子：“……”
林娘子这阵子本来就处于恍恍惚惚之中，登时恼羞成怒：“我非得给这孩子扳过来！”
林二舅不以为然：“我等着看你咋扳。”
于是林娘子把团子叫过来，跟她道：“心宝，你不要乱唱曲儿了，好不好？”
“为什么呀？”团子据理力争：“心宝想舅公，想小仙哥哥，心宝要用歌声表达心宝的思念！”
这小词儿，一套一套的！
林二舅在旁边编筐，一边朝林娘子使眼色，意思是你扳啊，扳啊！
林娘子露出了慈祥的微笑：“但是心宝儿，你有没有想过，你唱的时候，别人也听了，也学去了，所有人都在唱，所以，这是你老婆还是大家的老婆，你舅公还是大家的舅公？”
团子登时瞳孔地震。
对啊！！这样一来老婆不是就被别人抢走了！！
团子一脸严肃的跑走了。
林娘子得意的叉着腰，冲她哥飞了个眼儿，小样儿，这可是我生的！我还治不了你了！
结果第二天就听到团子唱：“我的嗯嗯嗯嗯哟，飞走喽，我的嗯嗯嗯嗯呀，还没飞回来~~~”
一唱到仙女老婆，就闭上嘴转成嗯嗯嗯嗯……一天下来林娘子也“我的嗯嗯嗯嗯哟……”
林娘子：“……”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亲娘的尊严何存！
好在团子很忙。
她忙着把元老爷子运来的这些珍贵的草木扦插，又忙着跑去沈家，扦插修剪沈家的花，一天天忙到不可开交。
唐青山和唐四哥也忙的不可开交，林家人也……二哥哥也……双胞胎也……只余下了林娘子一个闲人。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家的日子好像一如既往，林娘子心想不能被他们比下去啊！于是也摆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顶多谁在身边，她就猛不丁掐他一把，他嗷嗷喊疼，林娘子就道：“哦，不是梦。”
心宝忙起来就顾不上别的了，一忙就是十来天。
结果有天正在园子里溜达呢，就听有人道：“心宝！！心宝！”
心宝一抬头，登时大喜，扑了过去：“三哥哥！！沈伯伯！你们回来啦！”
两人抱在一起，好一番相见欢！
等歇下来，三哥哥才道：“我在路上就听说二哥考了案首，家里这阵子还有别的事情吗？”
心宝道：“有呀！”
三哥哥道：“有啥事儿？”
团子看着他，正想说，就是一顿，三哥哥催她：“啥事儿啊！”
第345章 全才全能不好惹
团子有点为难。
她跟三哥哥好，可也不得不承认，三哥哥有一点点小憨。
她大眼眨呀眨的，憋了半天，就道：“就是，就是爹爹开油坊了。”
“哦，”三哥哥不怎么感兴趣：“开呗！我早就知道了！那我们回家吧？”
团子大眼骨碌碌：“你回家吧，我还要种花哪！”
“那好吧。”三哥哥就捞起妹妹，亲了两口，然后悠闲的走了。
心宝歪着小脑袋，瞅着三哥哥走了，才挪了挪小屁股，挪到了沈二爷身边，跟他进行了一下大人的谈话：“伯伯，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我爹爹的真亲人找来啦！”
沈二爷笑道：“是吗？是什么人呀？”
心宝骄傲的道：“是巨巨巨厉害的人！等见到你就知道啦！心宝现在告诉你，你到时候见到了不要惊讶。”
沈二爷笑道：“行。”
他这么偏着低头说话费劲，就随手把团子抱到了桌子上，面对面笑道：“心宝儿，你的小仙哥哥呢？”
心宝道：“小仙哥哥出门啦！”
“哦，钟离叔叔还在你家呢？”
“对呀，”团子道：“他的毒已经解了，但是病还没有完全好。”
“哦，”沈二爷道：“我给心宝找了一些花，走的慢，可能过两天才到，明儿伯伯去你家看看你爹，你要回去不？”
团子摇了摇头：“不行，心宝要有始有终，要种完花花才回家。”
“那行，”沈二爷笑道：“那伯伯去一趟，然后就早点回来陪心宝。”
心宝一本正经的问他：“你把坏人全都解决掉了吗？”
“对呀，”沈二爷学着她的口吻道：“全都解决掉了，只是那个下毒的坏人啊，伯伯是怎么找也找不着，所以伯伯才耽搁了这么久。”
心宝有点吃惊：“没有找到吗？就是给钟离叔叔下毒的那个坏人吗？”
“不是，”沈二爷一本正经的跟她聊天：“给钟离叔叔下毒的，是一个熟人，但是卖给他们毒药的那个人，就连汤南，就是坏人头头也不知道他是谁，只说名字叫孙天玑，但汤南的事情败露之后，他就找不见了，我也没找见。”
心宝歪头想了想：“那他还会来偷偷害你们吗？”
“应该不会的，”沈二爷道：“那个坏人害我，是因为他想当帮主，那个孙天玑我又不认识，他应该只是为了求财，所以应该不会再来害我了。但是他下的这个毒啊，太狠毒了，江湖上从来没见过，只听说发作起来，疼的就跟全身骨头碎了一样，铁汉也熬不住，偏还昏不过去。所以我就想着，这种毒能捎带手儿解决了也好，结果就是找不见人。”
心宝想了想，道：“那你就把解毒的法子告诉别人，不就行啦！”
沈二爷一愣。
他道：“你这个方子可以告诉别人吗？白骨生能答应？”
“可以呀！”心宝道：“这不是大白的方子，这是心宝的方子呀！！心宝说了算！”
她拍了拍胸脯：“告诉别人之后，就算坏人再稍微变一变这种毒，高明的大夫也能用我的方子，推出新的解法，或者直接用这个方子去解，最多效果不大好，但也是能解的。”
她的声音又奶又糯，可这话，真是叫他听着感慨。
沈二爷半天才道：“那伯伯就替那些个被害了的人，谢谢心宝了。”
要知道，这种毒完全就是用来害人的。
当时钟离敏中毒的时候，曾经遍寻名医，无人可解，所以若是别人中了这毒，熬不住，就只能听命于手拿解药之人，可把方子一公布……呵，那这个孙天玑，可就抓瞎了。
于是心宝就牵着沈二爷的手去了书房，口述了方子，而且这个方子是可以配合针灸的，心宝没出口之前，还觉得云遮雾罩的，可是一说出来，她就觉得，咋说呢，白骨生的针灸不及她水平高！
我！钮钴禄心宝！全才全能！不好惹！！
而且心宝还倒推出了盅方和解药，全都让沈二爷拿过去，给白骨生抄一遍，然后就可以放出去了。
沈二爷过去，就是亲戚之间走动，也没啥事儿。
倒是钟离敏，拿到这些之后，就上来找了二哥哥，只说让他帮忙，写几封信，以朝天门的名义，送到各门派，和一些朝天门罩着的药铺子。
二哥哥听了这话，就一个想法。
这世上，真是什么人都不简单。
钟离敏不愧是朝天门里头专门用脑子的人，这是看出他们的用意了。
二哥哥接下了这个活儿，但也没有用谁的名义，只完全用朝天门的口吻，说了这件事，也说了这种毒发作时的样子，然后让白骨生详细说了这种毒的脉相和其它表征。
当然了，蛊方是绝不能放出的，不然难保不会有心术不正之人，用这个蛊方去害人，但是解药方和治疗方，全都附在了信上，同时明说了两者的不同。
治疗，是彻底的清除，而解药，只是能止痛而已，每多用一次，剂量就需要一次次加重。
他写的十分浅显。
钟离敏接过看了，一边就笑道：“我到时就说，这方子是元老爷子给的？”
二哥哥想了想，点了点头：“拜托了。另外，钟离叔叔，我有一个想法……孙天玑这个名字，天玑，北斗第三星，孙，百家姓第三位，我总觉得这个名字，是个假名……”
钟离敏一愣，他想了想：“要这么说的话，还真是！这个人突然出现，突然消失……好像就是专门来搞事儿的啊？帮着汤南夺帮主之位的啊！”
二哥哥正色道：“假如说，我的猜想是对的，不是巧合，那么，沈伯伯有可能是受我们的连累。因为北斗七星，绕紫微星而存，这是朝堂这些人惯用的取名方式。”
钟离敏笑了笑：“我不知什么连累不连累，门主有难，你们奔赴千里相救，我的毒，也是你们解的，你们那时候没跟我们计较，这个时候我们跟你计较，你也未必太看不起我们江湖人了。”
二哥哥失笑道：“我们也是江湖人，我年纪轻不会说话，钟离叔叔也不用一生气就不认我了吧！”
钟离敏也笑了：“是我不好，看到读书人，就习惯性的贫两句。”
第346章 意外的收获
虽然结束的时候还算愉快，但二哥哥也发现了，江湖人和读书人，就属于典型的气场不合，就是那种“虽然你啥也没干，但不知道为啥，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随便说一句话，他都有可能往坏处想，偏偏读书人习惯讲礼数，做事力求周全，说的格外多，就好像他刚才说这句话，真的是好意，真的是心里过意不去，但他显然听着不顺耳。
但想也知道，同样的话，若是个江湖人说出来，他未必会觉得怎么样。
在这种双方各退一步的情形下，都是这样，更何况平时。
所以他在想，梁若虚的想法，是真的有点难。
可那又如何呢？
反正他弟弟是沈二爷的亲传弟子，只要他们兄弟关系好，他们就算彼此一句话也不说，关系也一样是砍不断的。
二哥哥事后跟梁若虚说了一声，梁若虚呵呵哒，立刻就叫人把信和药方子，借用影卫的渠道给元老爷子递了一封。
身为一个老狐狸，他可不相信巧合！他觉得这个孙天玑就是有问题！
他觉得沈二爷这一次的事情，就是跟唐青山的身份有关！！
于是问题就来了，假如说，这个事儿跟唐青山有关，那这个人在干这件事情之前，还干了什么？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这个人的主要活动地点，其实是在朝堂，在京城？
会不会已经有朝臣，受制于这样的剧毒？
那这个方子一出，可就热闹了……提前跟他师父说，师父再跟皇上说了，也许，就会有意外的收获。
所以就说，这个朋友身份真的无比好用。
尤其这是很多人见证过的，又尤其师父封了相，地位显赫，江湖人会更加与有荣焉，会更热衷于宣传这份交情。
要换个人，他们可能还以为是在市恩呢，估计会有不止一个人说，没准儿这毒就是他们自己整出来的！要不为啥之前江湖上从来没有，他们一出来就有了!!
钟离敏出来之后，也跟沈二爷说了，沈二爷果然不在意。
汤南这个念头有好几年了，各种小动作不知道有多少，这毒不过是他偶然得到，当成利器给用上了……记不到别人头上。
再说了，就算这件事情，真是受唐青山连累又如何？
他在意的是他们千里迢迢赶过去的情谊，在意的是团子对他的关心和孺慕，江湖人交朋友，在意的本来就是个心字。
唐青山天天的忙，沈二爷也没有多待，憨憨三哥也完全没察觉到家里有啥变化，两人吃了午饭就回来了。
团子跟着玉如在睡午觉，沈琢砺看沈二爷有空，才跟他说起他置办的宅子。
这一晃几个月，沈二爷都把这事儿给忘了，他一说，他才想起来，不由笑道：“这院子，其实是心宝他们出的主意，觉得你这孩子心重，老是不踏实，所以叫你置办个院子，就放在那儿，就算是一个你自己的地盘儿，你平时还在家住着，若啥时候心里不舒坦了，就去你自己的地盘待会儿，你觉着怎么样？”
沈琢砺都愣住了。
他根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他与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多好，他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为他那些没出息的想法，花这样的心思，而且沈二爷，居然也很认真的照办了。
他有些窘迫，又有些感动，
这些日子，他一直管着院中杂事，得过钟离敏夸奖，也渐渐的多了些底气，觉得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
他静静的站了片刻，若依着之前，他会说谢谢，可是现在……他张开手臂，投进了沈二爷怀里，轻声道：“爷爷，叫您操心了。”
沈二爷笑着拍拍他背：“自家人，用不着这么见外。”
团子从门口哒哒哒的进来，脸上还有睡出来的印子，沈琢砺急抽开身，还有些不好意思。
团子却完全没觉得有啥不对的，熟门熟路的绕过他，爬到了沈二爷膝上。
沈二爷笑着抱住她：“心宝儿这是刚醒？”
“嗯。”团子的声音还有一些初醒的含糊，“伯伯，你见心宝种的花花了吗？”
“见了，”沈二爷笑道：“靠右边墙那几盆子是给伯伯的对不对？伯伯已经带回来了，你回头去看看，伯伯放的地方对不对。”
团子笑道：“你走了之后，心宝才想起来忘了跟你说啦！幸好他们还记得。”
沈二爷笑道：“你种的时候没忘了伯伯就行。”
“不会哒，”团子道：“心宝跟伯伯好，肯定不会忘掉的。”
沈二爷哈哈大笑。
沈琢砺也不由得好笑。
看团子坐在沈二爷身上，拿他当椅子，倚着他，还晃着小脚脚，好不自在的样子……这样的相处方式，若是平时，他可能又要酸了，可这种自在的样子，真要叫他来，他还真有些做不出来。
可就算做不出来，他也知道，爷爷还是疼爱他的。
沈琢砺就跟她道：“小姑姑，你还记得我买的小院子吗？改天，等小绝叔叔回来了，我请你们去那里玩好不好？”
“好呀，”心宝问：“你那里有人做菜吗？”
“有，”沈琢砺道：“我还试吃过两回，做的还挺好吃的。”
“好，”心宝直点头儿：“那我们就说定了！”
沈琢砺一本正经的道：“嗯，说定了！”
可又过了好几天，雁沈绝两人还没回来，团子完全就是一个蔫团子了，干啥都没劲头，只能不断的用甜食抚慰自己受伤的小心灵。
后来又听说快到了，团子登时紧张起来，进入了疯狂吃糖阶段，不然老婆一回来，就又要限糖了。
雁沈绝两个人趁夜，悄悄回了鱼塘村，还没到，就听到一个苍老的男人声音唱着“我的嗯嗯嗯嗯哟，飞走喽，我的嗯嗯嗯嗯呀，还没飞回来~~~”
是林舅舅他们从唐家出来，回自己家。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感觉有些不妙的样子。
回了家，雁沈绝还没张嘴，就听萧泰道：“心宝儿呢？”
林娘子一出来就笑了：“哟，你们可回来了，心宝去沈家了。”
这个时候外头林舅舅的歌声，还隐约传回来，雁沈绝道：“林舅舅这是？”
第347章 终极想念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林娘子笑的前仰后合，一边就跟他说了。
雁沈绝简直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上楼洗澡换衣服。
萧泰很是不满，跟她道：“外甥媳妇啊，我跟你说，这挑媳妇，不能挑这种读书人，一看就心眼儿多，不像好东西……”
林娘子笑道：“这是小孩子们过家家玩呢，又不是真的。”
雁沈绝扶着栏杆道：“王爷，不能叫外甥媳妇，什么都不要称呼，一定要称呼就称弟妹。”
唐青山也从屋里出来了，雁沈绝道：“叔叔，等我换了衣服跟你说。”
唐青山点了点头。
雁沈绝很快就洗了澡，换了衣服，过去跟唐青山说了一声。
明霈帝明显是要让他们演个戏，给他争取时间，反正萧泰是个暴脾气，加上谁都知道他求子疯魔，不可以常理而论。
所以明霈帝的意思，应该是让他表现出，我认定你是我弟弟，哪怕梁若虚解释也听不进去，所以才让他当众揍他。
这样一来，对暗处的人来说，就有了转圜的余地，可能会有动作，明霈帝也能查到更多。
唐青山点了点头。
雁沈绝又道：“叔叔，皇上……他真的很好的，你见了就知道了。”
唐青山温言道：“好。”
雁沈绝欲言又止。
他深深觉得，唐青山这个人，沉稳又睿智，在他心目中是一个完美的父亲，他想不出他的父亲会是什么样子的……反正绝不会是萧泰同款，这种幼稚蠢萌的铁憨憨，但是明霈帝，他就觉得感觉对了。
明霈帝城府深却又胸怀广，睿智而包容，强大又英明，他觉得唐青山有一个这样的父亲，那才互相配的上。
但他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只认真道：“叔叔，都会好的，会越来越好的。”
唐青山拍拍他背，沉声道：“绝儿也是，会越来越好的。”
雁沈绝轻轻应了一声。
看天时不早，他也没往沈家去，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去了沈家。
心宝还没起，他进去看了一眼，又出来去见了见沈二爷。
结果回来的时候团子居然不见了，出来一问，说是去找沈琢砺了。
雁沈绝一边沉着脸去找人，一边就有些生气，心说他才几天没回来，团子就找到新朋友了吗？
老远就听到两人叽叽喳喳，他一进去，沈琢砺就跟见了救命稻草一样，“小绝叔叔，你可回来了，心宝让我给她写定制诗，我写不出来！！”
团子一见他就一张手：“小仙哥哥！抱！”
雁沈绝倒也没有拒绝，张手抱住她，坐下道：“什么定制诗？”
沈琢砺哭笑不得的道：“就是心宝说，别人思念的时候都是衣带渐宽，她也特别思念你，思念的牙也疼，肚子也疼，虽然吃胖了一点点，衣带没渐宽，但还是很思念的，让我写一首好诗送给你，什么量身定制……我写不出来。”
牙也疼肚子也疼？？
这是没人管，撒欢儿吃糖吃的吧？
雁沈绝斜眼看了看团子，团子一脸无辜的冲他傻笑。
雁沈绝忽然一皱眉，他一手把住了团子的脸，“张嘴我看看。”
心宝听话的张开嘴，雁沈绝吃惊的道：“心宝，你的牙为什么有个豁？你到底吃什么了？”
有个豁？？
心宝呆住了，伸手就去摸，雁沈绝打开她手：“还没洗手，不能摸。”
心宝急了，“镜子镜子！！”
沈琢砺跑着去给她拿了镜子，心宝一照，整个人都呆滞了。
她的右门牙上，居然真的有一个小小的豁儿，就像瓜子牙，但是小一点儿，可再小……它也是一个豁啊！！
团子喃喃的道：“我居然因为思念我老婆，把牙牙想出来一个豁！！”
雁沈绝：“……？？？”
不是，你再说一遍？？
团子继续叨叨：“我的思念也太真诚了叭！这简直就是终极思念啊！前无古人，后也不会有来者！！”
雁沈绝：“……？？？”
这锅我不背！
团子一边说一边看着他，他用目光表示拒绝。
外头有人道：“心宝！心宝儿！”
团子一愣，然后大喜。
她撒丫子飞奔了出去，正要叫人，就被雁沈绝追过来捂住了嘴，低声道：“不能叫！”
心宝于是“啊啊！！啊啊！！”
然后她张着手飞扑过去，被萧泰一把捞进了怀里，心宝惊喜交集，在他耳边小声道：“舅公！舅公！！心宝还以为你要留在京城不回来了呢！”
萧泰哈哈大笑，也在她耳边道：“心宝心宝！舅公舍不得你！！”
这是什么铁憨憨，称呼不能大声叫，心宝有什么不能大声叫的？？
雁沈绝默默鄙视，然后就见团子张开嘴：“你看，心宝因为太想你了，牙牙都想出来一个豁！！”
“哟！！”萧泰不明觉厉：“小宝贝儿，小心肝儿，我也想心宝了！！”
雁沈绝默默看着两人跑走。
虽然这个锅他不想接，但是被别人就这么接走，还是有些不爽。
心宝带着萧泰去看三哥哥练刀，萧泰一看就很感兴趣，连连叫好，一边道：“有刀没，有刀没，咱俩比比！”
三哥哥道：“你谁啊？”
萧泰不好说，就道：“那什么，先别管我是谁了，先打一场吧！瞎白话什么！”
三哥哥一听，这是挑衅吧？他就道：“那你输了可别哭。”
“嘿，”武安王一听这小子还挺横：“看爷爷好生教训你！”
三哥哥哪知道这一位是真爷爷，有些恼：“那就来吧！！”
于是两人从架子上各拿了一把刀，开始打。
三哥哥虽只初学，却是天生巨力，萧泰则是练出来的臂力惊人，两人一对上，在团子眼中就是……好大的风。
风又大，卷起来的土又多，团子又矮，啥也看不清，没人管的心宝一直往后退退退，然后她老婆终于来了，随手捞起她，跃到了墙上。
闻讯而来的沈二爷也站到墙上，老远看着，心宝问：“伯伯，谁会赢啊？”
沈二爷笑道：“你三哥会赢。”
心宝有点吃惊，瞪大眼睛：“三哥这么小，就比……厉害吗？”
雁沈绝给她解释：“王爷练的是马上功夫，你三哥练的是江湖功夫，不一样的。”
第348章 不如小老婆
团子恍然点头。
萧泰练的是阵仗功夫，他用的刀，是那种带柄的长刀，就青龙偃月刀那一种，而三哥哥练的是江湖功夫，用的刀是短柄大宽刀，就是大夏龙雀刀那一种。
沈二爷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心宝问：“这两种刀，用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呀？”
雁沈绝想了想：“你就这样理解，三哥哥练的功夫，若到了马上，兵器短，花上十成力气，只能起到五成的效果，而王爷的长刀，花五成力，就有十成效果，所适用的地方不一样。”
心宝问：“那三哥不能用长刀吗？”
“用力方式不一样，会有一个适应的过程，还是那句话，花多了力气，出来的效果却不好。”
他也不等她问，就直接解释：“战场上，对手大多穿着甲胄，护住了胸腹要害，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马上，居高临下，用长刀劈，枭首。但甲胄要用大量的金属，所以不可能军中所有人全穿甲胄，步兵可能只穿皮甲，或者连皮甲也没有，这个时候，就可以用三哥这种刀了，平地拼杀。”
心宝真的是觉得茅塞顿开，“那骑马，不怕被人砍马肚子吗？”
“怕，”雁沈绝道：“但你要明白，即便是我，我这种学江湖功夫的人，要滚到马腹下，去砍马肚子，也是很危险的，也是要‘拼死’的，因为被马蹄踏中，不管踏到什么位置都是致命伤。而如果从斜处砍，伤些皮肉，只会叫马儿发狂，更加容易伤人。”
雁沈绝沉默了一下：“我见过一回，战场上，是真的要拿命拼的。”
一边说着，下头咔的一声，萧泰的刀断了。
萧泰退后几步，哈哈大笑，“好！好！”
他随手把断刀掷开，拍了拍唐三哥的肩：“不错，真不错！！一看就是咱们家的人！！”
他拍拍身上的土，走过来接团子，看沈二爷站着，就笑道：“你是沈寿延吧？我还说找你比比，没想到我连我……二侄子都打不过！！”
沈二爷笑道：“王爷谬赞了。”
萧泰一手把团子倒到左边，一手够住了沈二爷的肩：“我跟你说，我以前就见过你这种刀法，我一直就觉得我这刀法，和你这刀法，能掺和掺和，我脑子不好使，咱俩商量商量，怎么能掺和掺和？”
沈二爷：“……？？”
初次见面，你还真不见外。
不过不得不说，江湖人就是喜欢这种画风，沈二爷笑道：“那行，咱商量商量。”
三哥哥在后头，问雁沈绝：“这到底谁啊？”
雁沈绝道：“他叫你侄子，你说呢？”
三哥愣了愣，吃了一惊：“他是我爹的哥？我大伯伯？所以我爹真不是我奶……不是，那个死老太婆生的？”
“对，”雁沈绝心说大伯伯什么的，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他郑重的道：“你爹绝不是刘婆子生的，他与唐二河唐三水也绝不是兄弟。”
“我就知道！！”三哥哥就像一个事后诸葛亮：“我一看唐二河和唐三水那个德性，就知道肯定不是亲兄弟！”
他把住他肩，“你还别不信，我以前就经常跟阿娘说，我爹长的多英俊啊，唐二河和唐三水，长的跟个蛤蟆一样，那大肿眼泡子，咋这么不像亲兄弟呢！”
雁沈绝默默的被大块头搂着肩，看了看前头的人。
他们不是亲兄弟我知道，你们是真亲戚我也看出来了，就光这搭肩膀的架势，一看就是一家人。
萧泰和沈二爷一见如故，团子被萧泰抱在怀里，聊的兴致大发，一忽儿被举起来提着一条腿当成大刀，一忽儿又被扔进沈二爷怀里变成靶子，用途多又广。
偏偏团子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团子，不忍心打扰舅公和伯伯的兴致，只能趁其不备……想迈开小短腿逃走。
然而在一个将军面前，一点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她才刚跑出两步，就被提着后衣领子提了回来，重新抱进怀里，然后萧泰的话无缝往下续：“对对……刀法要避开马头……”
他把团子往桌上一墩，伪装成马头，还一手按着不让她动：“我这样换刀，或者这样换刀……中间就会有空档！！”
团子·马头·心宝，小小一只蹲在桌上，被按头被拍背，一动都不敢动，内心的悲伤逆流成河。
这个时候就看出，人为什么要娶老婆了，反正在这个水深火热的时刻，她的仙女老婆就这么淡定的突破重围，一手抱走了团子，一手把一个圆凳子放过去，果然萧泰就一手按着圆凳子继续讲解了。
被解救下来的团子，感动的抱着他的脖子：“老婆，果然还是你最好了。人家说的没错，高舅公瘦伯伯，都不如自己的小老婆。”
雁沈绝：“……？？？”
你说什么老婆？？
树叶一阵晃动，团子并没有注意到，继续抱着老婆吹彩虹屁。
梁若虚慢悠悠的进来，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屋里，摇了摇头：“有心栽花啊，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世事从来便是如此。”他看了一眼雁沈绝：“咱找个地方说话。”
俩人没一个靠谱的，不来找他，他只能来找他们了。
两人回了房，雁沈绝就把事情跟他说了，梁若虚微微凝眉，道：“别的先不说，我只想知道，我怎么能在他当众暴揍我的情况下，活下来？？”
雁沈绝：“……”
团子拍着胸脯：“这个简单！！心宝可以保护你！！你们演一小会会，就把心宝放过去，心宝可以保护你！！”
“心宝儿！”梁若虚大为感动：“你真是一个可人疼的心肝宝贝儿，梁哥哥爱死你了，你救了梁哥哥这一回，梁哥哥以后就再也不说你……”
“胖”那个音都发出来半个了，但梁大人不愧是万里挑一的天才，硬给拗了回来：“……小了，你简直就是高挑又苗条，漂亮又可爱，倾国又倾城！”
雁沈绝谴责的看着他。
真不要脸，居然真的接受了团子的帮忙！
梁若虚也默默的看回来，本人，梁四仰，用亲身体验告诉你，面子在性命面前，轻如鸿毛~~
第349章 打死县太爷了
萧泰和沈二爷一见如故，晚上还抵足而眠了，第二天继续说话，到第三天，大都督才腾出空儿来演戏。
于是大中午头的，大家都看到，一个穿着官服的人影，被人从酒楼一脚踹出来，飞出好远，砸在了一个摊子上，把摊子哗啦一声砸散了，惊的众人纷纷惊呼。
然后那人挣扎着叫了一声：“王爷息怒！！”
啥？啥？王爷？
围观群众永远拥有最敏锐的八卦感知，一听王爷俩字儿，又暗暗停下了逃走的脚步。
然后就见一个树高的汉子一步迈出，指着他道：“本王真看不惯你们这些读书人，就会搬弄是非，胡说八道！”
梁若虚苦笑道：“王爷，我说的是实话啊！！”
“屁！”萧泰道：“你休想欺瞒本王！！”
他冲上前又要踹他，众人又是一声惊呼，有人尖声大叫：“打死县太爷啦！！”
众人：“……”
就在这个时候，团子飞奔而出……她极度敬业，用尽全力演戏，小脸憋的通红，声音都劈了：“别打了！！别打梁哥哥了！！你要把他打死了！！”
下一刻，团子扑到了梁若虚身上。
再下一刻，萧泰一手把团子提了起来。
本来再下下一刻，萧泰就抱着团子撤离，这场戏就算演完了，大家一起收工，但是……谁也没想到，就在这一刻，另一个大汉冲了出来，大怒道：“放下心宝！！”
萧泰：“……？？”
团子：“……？？”
她瞅了瞅，不认识，但对方真情实感的愤怒，她真的好愧疚……
两人打的飞沙走石，摊子一个一个的翻倒，这一下子众人是真不敢围观了，纷纷躲避。
雁沈绝也急了，飞身追了过去，然后是沈二爷，两人都站在屋檐上，找机会插进去。
心宝被萧泰单手挟在怀里，萧泰这个大糙糙，也不知道要护着她脑袋，心宝就觉得掌风拳风，就像巴掌，一下一下的糊在她小脑袋上，她拼命用小短手护着，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别打啦！你们要把心宝打傻啦！！”
两人猛的一顿。
心宝的小辫子都被打散了一根，又怕又疼，嚎啕大哭。
雁沈绝急上前抱住她，心疼的眼都泛红，沈二爷也急冲上前，一手抓住一人，也不好说话，拖着就走。
一片忙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间庭院之中，一个人冲了出来，眯眼看着不远处的雁沈绝，看着他心疼呵护的神情，眼神莫测。
心宝哇哇大哭。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我真的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群众演员啊！！
那个人名叫胡云龙，与沈二爷相交莫逆，在南阳时也是去助过拳的，心宝虽然不认识他，但他却认得这个脑袋被夹过的小娃娃。
一看萧泰要伤她，也没多想就出手了，直到被沈二爷拉过来，才发现可能是闹了乌龙。
沈二爷也顾不上他，跟萧泰道：“王爷，打架你不护着心宝点儿？”
萧泰讪讪的。
这不是一辈子从没抱过娃娃，没经验么，看心宝哇哇大哭，他也很过意不去，挺大的个子，凑过去舔着脸道：“心宝儿，我不是故意的，心宝儿别生气。”
雁沈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抱着心宝走了，萧泰屁颠屁颠的跟着他们。
胡云龙被那声王爷惊到，讪讪的道：“老沈？”
“没事，”沈二爷道：“你这是干什么来了？”
胡云龙道：“我这不是前阵子发现了一个好苗子，但是不适合学刀，我就送到老邱那儿学剑去了，刚好经过这儿，我才还在想，也不知道你回来了没，过来找你聊会儿。”
“那正好，”沈二爷道：“你在我这儿住一阵子，咱一起说说刀法。”
那边，心宝不肯接受和解，她受了大委屈，她脑袋好疼，她要回家告状/撒娇！
谁能明白小破车的痛苦？
她千辛万苦的，才把小破车身体锻炼的好用了些，结果一朝回到解放前！！她又不是破电视，不出影儿了就拍两下！！
她哭唧唧的回家了。
萧泰一路低声下气的跟在后头。
雁沈绝抱着心宝，直接去工坊找到了唐青山，心宝一见她爹就哭了，这一回是真哭，一边哭一边告状：‘你……”她回手指了指萧泰，猛然醒悟，闭嘴消音：“的嗯嗯，他打我的头！！他把心宝打傻了！！”
她抱着爹爹的脖子，哭的伤心欲绝。
唐青山抱着闺女哄，一边看着他，萧泰手足无措：“我真没注意，谁叫那人上来就打我……”
半晌，唐青山淡淡的道：“小孩子娇贵，轻轻一碰就会受伤，不会带孩子可以不带，但只要带着孩子出去，就不论什么时候都得想着孩子才行。”
他又拍了闺女一阵子，轻轻摩挲她的小脑袋，看她哭声渐消，才交给萧泰：“没事，抱去让白先生看看吧。”
萧泰服帖的很，赶紧接了过来。
心宝抽哒了会儿，慢慢的缓过劲儿来，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于是她给自己找补：“舅公，你以后可不要这样了，虽然心宝跟你好，不会生你的气，但你以后要是有了小孩，他一定会生你的气的！”
萧泰不住的点头：“对对，心宝你说的对，你说的全都对。”
心宝指点他：“你看这里有树枝，你又高，你走这里走的时候，树枝可能会打到我的头，你就要这样，用这只手护着我的头！！”
萧泰恍然大悟，一脸学到了的样子，伸手护住了她的小脑袋。
心宝有点高兴，又道：“你在心宝身上学会了，以后抱你自己的小孩，就不用学了。”
“好，好，”萧泰道：“舅公一定认真学。”
等抱到白骨生那儿的时候，白骨生一瞅，就死鱼眼看她。
心宝点了点头：“哦，我知道了。”
这会儿疼的轻了，心宝自己揉着小脑袋，默默的回家。
萧泰看了看她，居然无师自通的，伸出满是老茧的大手，轻轻的给她揉了揉。
心宝登时又被感动的稀里哗啦，觉得自己真是太不应该了，她双手搂住他脖子：“心宝最爱舅公了，最最最爱舅公了，永远爱舅公，永远不跟舅公生气。”
第350章 不要告诉小仙哥哥
回了家，林娘子一见闺女，就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咱们家大小姐了？”
于是心宝就把她的演出事故，跟她家阿娘说了说。
林娘子越听越皱眉：“你自己说说，你这是不是自找的？大人做事情，你一个小娃儿，非要掺和什么？就算没有这个忽然跳出来的叔叔，你一下子扑过去，也有可能不小心摔倒，或者被大人的拳脚不小心扫到，这都很有可能啊！”
她点了点她脑门儿：“你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赖你自己？”
心宝很不服气。
她觉得她在这场戏中十分重要，不可或缺。
因为，必须要有人阻止的呀，如果不阻止，萧泰自己停下，就显得不够“愤怒”！！
而她是个宝宝，所以她做什么，将来都很容易解释，换了其它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如她来的效果好。
但她又不敢反抗。
林娘子的手，又戳了一下她脑门儿：“我跟你说话呢？你说是不是？”
心宝哼了一声，愤怒仰头，也伸出一根小手指，对准了她的手指头，满脸都写着：我也指你！
林娘子：“……”
她噗的一声笑出声，然后就哈哈哈笑的不行了。
外头的树一阵晃动，很专业的影卫再一次笑喷。
雁沈绝被萌了一脸，笑道：“婶婶，这一次不是心宝的错，是师兄考虑不周，是王爷太过粗疏，也是我没能及时阻止，跟心宝没有关系的。”
他顿了一下，隐晦的告状：“心宝很勇敢了，就在那之前，她也被王爷乱摆乱抬过，根本就不像对待小娃娃，但心宝还是勇敢的挺身而出，只是因为想救师兄，很棒了！”
萧泰：“……”
他恍然想起，还真有那么回事儿！！
原来小奶娃真的这么娇气，比一比也不行的吗？
大都督觉得这个知识点很新奇，于是等吃过午饭，心宝睡觉的时候，他就背着手儿出门溜达。
看外头的小孩子一个个蹦蹦跶跶的，疯玩疯跑，好像也没多么娇贵，但又一看，一个个长的黑乎乎脏兮兮的……他就一脸嫌弃。
对，这样的小孩子当然不娇贵了，但他家的孩子，他的心宝儿当然是娇贵的！！
有人乍着胆子上前搭话：“这位爷，你是？”
“没事没事，”他就背着手走远了，仍旧一路看小孩子，结果无意中看到一个小娃娃，看着跟心宝差不多大，差点从磨盘上掉下来，大都督还上前救了一把，然后堪称熟练的，抱在了怀里，很是自得。
孩子爹狂奔过来，他还教育他，“小孩子是很娇贵的，怎么不好生看着！摔了怎么办！”
那人看他一脸凶相，也不敢多说：“是，是，你说的对。”
有人道：“你是什么人啊？”
大都督道：“我是唐青山的哥哥！”
那人这才松懈了些：“哦，我说你俩有些像呢……”
萧泰并没兴致跟这些人多聊，点了点头就走了。
他并不知道他这难得热心的一刻，被许多村里人，给深深的记住了，以至于当有探子暗里来调查的时候，大家众口一辞。
“不像个好人！眼直勾勾的往娃身上瞅！”
“对对！要不是他说是唐青山的哥，我还当他是拐子！”
“感觉像有什么大病！神神叨叨的！瞅没人偷偷抱我的娃，叫我发现了还嫌好道歹的！”
“对啊，抱着不想撒手，就跟是他的孩子一样。”
探子默默点头，转头写信给主子：“萧泰疑因孩子问题已半疯，村人皆云……”
这是后话。
因为沈家的花也种的差不多了，所以心宝没再回去，直接在家住下了。
晚上心宝睡着睡着，就觉得脑海中猛然一亮。
那种感觉，就好像从夜晚一下子走进白天一样。
心宝猛然惊醒，喃喃的道：“玉如姐姐！玉如姐姐！！”
玉如急步过来，“心宝，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心宝声儿发颤：“晏，晏长戚是谁啊？”
玉如一愣：“是，咳……是主子爷那个畜生爹。”
心宝呆住了。
三生石可能是因为那些花，又一次升级了，如今给出的提示，是一个几秒的短情景，但有一种快进的感觉，关键点就加倍的清楚。
心宝呆呆的想了半天，忽然一把抓住了玉如的手：“玉如姐姐，你能不能不告诉小仙哥哥，悄悄的带心宝去找沈伯伯？”
玉如一愣。
她天天守着，当然知道心宝的神奇之处，但身为影卫，瞒着主子，这是大忌。
可是雁沈绝的情形，与别人不同，她们实际上是皇上的影卫，来这儿，本也是为了保护雁沈绝的。
玉如就道：“心宝，你先告诉我，你梦到主子怎么了？”
“我不知道，”心宝轻声道：“他，好像是疯了。”
她怕的一抖，紧紧的抓着玉如的手：“玉如姐姐，求求你，求求你了。”
玉如很快下了决心：“好。”
她也不点灯，直接摸黑给心宝穿上了衣服，自己也穿上，然后轻轻的推开后窗，无声无息的跳了出去。
雁沈绝是真的一点都没听到。
他虽然功夫好，但也不过才十一岁，接连赶了二十几天的路，晚上睡觉都在马车上，实在是累的很，所以睡的很沉。
新来的影卫是“甲心”字头的，一来就是二百个，加上雁沈绝原本的一百个，足足三百来号人，在这小县城安顿下来就不容易，平时轮值要不让人发现也不容易。
可这位是真的龙子凤孙，谁也不敢有半点轻忽，没地方也要硬找地方出来蹲，所以如今的唐家小楼外头，真的是铜墙铁壁。
她们这大晚上的出门，尤其又是圣上叮嘱了格外关注，雁沈绝的影卫更加关注的心宝，那后头真是呼啦啦一大群。
心宝完全不知，一路被玉如抱着去了沈家。
如今沈家的护院头目是那个吕子诚，最是个聪明知趣的人，一见团子过来，也不用通禀，二话不说就把人带进去了。
来的影卫全都是高高手，也趁机混了进去。
沈二爷一起来，团子就扑进了他怀里：“伯伯！！”
“不怕不怕！心宝儿乖乖不怕，”沈二爷道：“伯伯在呢，心宝儿有事就说！伯伯帮你！”
第351章 爹是为了你好
心宝眼里全是泪，期期艾艾的看着他：“有一件事情，心宝不知道能求谁，只能来求伯伯。心宝不知道伯伯打不打的过他。心宝不想让伯伯有事，就是……心宝很想把坏人打死，但是小仙哥哥和伯伯，一个都不要伤着，一点点都不要伤着。”
沈二爷很耐心的拍着她的背：“好，好，伯伯懂了，那坏人是谁？”
心宝道：“就是小仙哥哥的坏爹爹，害小仙哥哥的那个坏人。”
沈二爷一愣：“小绝的爹？”
他看向玉如。
玉如也在发愣。
其实雁沈绝的事情，在京城权贵圈中，尽人皆知，所以萧泰才会叫他小怪物……但，心宝是怎么知道的？
她也来不及多想，赶紧把事情说了一遍。
沈二爷简直匪夷所思：“这是什么丧心病狂的玩意儿！！简直，简直禽兽不如！！”
他问心宝：“这个坏人在哪里？”
“不知道。”心宝摇了摇头：“我梦到，我和小仙哥哥在路上走，坏人忽然飞出来要杀我，小仙哥哥护着我，然后他们就打架，后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小仙哥哥忽然就好像疯了一样，一下子就变厉害了，把他杀了，切成了好几段，旁边还有好多不认识的人，他就……就一路杀过去了，好多好多的血，好多好多的尸体……”
心宝一边说着，就不由得全身发抖，心疼极了。
室中猛的一静。
窗外的影卫亦是惊愕不已。
心宝续道：“旁边的字是晏长戚对晏晅道：爹是为了你好。”
沈二爷讶然，他还是头一回知道，心宝的预知还有字的。
他定了定神：“这是……明天要发生的事情？”
心宝点头：“对。”她努力的想了一下：“应该是在明天上午。”
沈二爷沉吟，“明天上午，你们会去哪儿呢？”
玉如道：“我知道，我们走的时候，小玉少爷说，明天让他们去他的小院吃饭！”
“小玉的院子……”沈二爷沉吟：“那个畜生拦在路上，那他应该不是临时过来，应该就住在这县城里，他不会是一直在这儿监视小绝吧？心宝别担心，伯伯叫人找找，这个人长什么样子？”
玉如撇了一下嘴角：“那畜生的长相，倒是很俊美的。二爷，我们的人认识他，我们也跟你一起找。”
沈二爷点了点头，然后他弯腰，搂了搂团子：“心宝别担心，伯伯的功夫，就算真对上你小仙哥哥的哀莫剑法，也不是全无抵挡之力，更何况是那种练不成的人，就算打不过，也不会受伤的。不过伯伯也不会托大，我会带足人手，打不过就群殴他。”
团子略略放心，仰着小脸儿，两只小手手刨了刨他的大手：“伯伯，你要是伤了一点点，哪怕一点点，心宝就不喜欢你了，再也不理你了。”
她用小手指，比出极小极小的一点点，小脸严肃。
沈二爷失笑：“好好好，伯伯记住了。”
他揉了揉团子的头发：“那心宝去睡吧，这大半夜的！”
心宝有点犹豫：“可是，可是坏人好像要杀心宝，是不是需要心宝去当鱼饵？”
“祖宗！！”玉如直接蹲下抱住了她：“祖宗，亲祖宗，你可千万别整这个，你掉根头发，我百死难赎！！”
心宝低着头，小手指抠了抠衣角。
她其实也不怎么敢，她只是觉得，事情是她说出来的，然后他们都为这忙起来，她自己倒是不管了，有些过意不去……可她现在还是一个团子，帮不上忙，只能添乱，于是默默点头。
沈二爷也道：“咱们直接找，不需要饵，心宝别担心。”
说起这一点儿，团子真的想不明白。
她道：“心宝不是不想替小仙哥哥挨刀，可就是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他要来杀心宝呀？”
这件事情跟她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吧？
玉如道：“你不知道，那个畜生就是个大疯子，当初主子爷练成那见鬼的剑法，他听说了，就一直在那哈哈大笑，说主子不愧是他的儿子，说主子应该感激他这么多年的辛苦，说什么成就剑道，就算死了也不枉此生啊……什么什么的一些疯话。”
她越说越是厌恶：“他估计是觉得，主子爷喜欢带你玩，影响了主子修剑道？”
心宝愕然的瞪大眼。
沈二爷也道：“就怕这种说不通人话的疯子。”
他抱了抱团子：“心宝在我这儿睡吧，回去我不放心。”
玉如想说回去才是铜墙铁壁，却见团子郑重点头：“那心宝就在这儿等着，等伯伯抓到那个坏人，心宝再回去……不然心宝回去，那人偷偷跟着心宝回去，发现了小仙哥哥怎么办？看到心宝家里的人怎么办？我爹我二哥哥和小哥哥都不会功夫的！他们很弱小！”
玉如抽了抽嘴角：“那早上主子醒了怎么办？”
心宝想了想：“那就让二哥哥跟小仙哥哥说话，拖住他！玉如姐姐，你悄悄的去跟二哥哥说，行不行？”
玉如：“……”
她无奈的道：“行。”
于是心宝就直接在沈家睡了，沈二爷出去，就见一个蒙面黑衣人朝他施礼：“二爷，我是主子爷的影卫，我叫甲心一，我带来五十人，在外头。我们对这边不熟，二爷您吩咐。”
沈二爷点了点头。
如今因为正副帮主都在这边，朝天门在这边的人手，着实不少，沈二爷一声令下，转眼就调度了几十号人来，大家一齐下手。
不到一个时辰，就发现了一处地方，冲鼻子的血腥气。
潜进去一看，就见里头蜷缩着一个妇人，全身都是血。
只是一点轻微声音，她就猛的惊跳起来，开始在房中飞快的左闪右避，明明全身是伤，又不会功夫，却居然闪的很快。
一边哭叫道：“我真的避不开，我真的避不开啊，长戚，我是爱你的啊！！我真的是爱你的啊！！”
她声嘶力竭：“你杀了我，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了！！”
这情形又诡异，又恐怖，又有一种……看戏一样的荒诞感，把日子过的像戏文一样，这妇人，怕不也是疯子？
朝天门的人直接呸了一口，上前喝问：“那人呢！？”
他一手提住她肩：“那人呢？那，晏长戚呢？”
第352章 自我感动
接连喝问了几声，那妇人才猛的回神，发出了一声嘶哑的惊呼！！
朝天门的人怒喝：“人呢！说啊！！不说老子划花你的脸！！”
妇人又是一声惊呼，捂住了脸，“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要杀就杀，我什么都不知道！！”
朝天门的人抬手就是一刀，妇人尖叫的像要死了一样，却居然真的一个字也不说，带着一脸血，瞪着他，咬牙切齿的道：“我宁可死，也不会叫你们伤害长戚半分！！’
那人忍不住退了一步。
不是害怕，而是真的觉得荒诞，就跟一口浓痰一样又荒诞又恶心。
这女的，一直到这个时候还一副宁死不屈的德性，可是想也知道，能把她关在这个屋子里练剑的男人，能有多喜欢她？
这不会是个疯子吧？
影卫已经迅速把屋子检查了一遍，又出去检查了外头，道：“不在，起码已经两天没回来了，看血迹，他的练剑时间应该是间隔三到五天，所以还不到他回来的时候。”他指了一下屋角：“留的饭也能看的出来。”
他顿了一下：“外头没有开伙的痕迹，他平时应该不在院中住，只练剑时回来。”
他指了指地上的包子：“你看看包子，能看出是哪家买的么？”
朝天门的人愣了一愣，这才蹲下，看了看包子：“这是……猪肉的？也没啥特别的，这上哪找去……”他一顿：“不过这周边包子铺就这么几个！”
“嗯，”影卫道：“他对此妇毫不上心，不会特意去买，只会是顺手的。找到包子铺，就能推断他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朝天门的人点头应了，又道：“那这人怎么办？”
影卫道：“先放这儿吧，咱们派人守着。”一边就出来，随手锁上了门。
大家一边继续搜寻，一边回去禀报。
影卫习惯了一事一报，如今雁沈绝不在，心宝自己虽然不知道，但对他们来说也是主子。
心宝担心的很，根本没睡沉，影卫隔窗禀报，她句句都听到了。
玉如搂着她轻拍，一边又忍不住吐槽：“真是个疯子！”
心宝一本正经的给她科普：“这不是疯子，这是一种自我感动型人格，这样的人，为别人付出，她就会觉得好幸福。她根本不管你要不要、想不想，就非要给你给你给你……这样她就会觉得自己超伟大，为了爱人倾其所有不顾一切，她就会觉得超快乐。”
玉如直咧嘴：“还有这种人，我咋没碰到这么好的人，啥也不要我的，只对我好！”
心宝瞅了瞅她：“玉如姐姐，你最怕什么虫子？”
玉如随口道：“我啊，我最讨厌蜘蛛，也不是怕，就是觉得腿儿这么多，好恶心。”
心宝翻了翻身，巴住她手臂，语重心长的道：“玉如，我给你抓了好多蜘蛛，我从早上抓到晚上，还摔了一跤，手手都磨破了，我超级辛苦！你感不感动！你以后要好好对待我，要把你最宝贵的东西全都给我。”
玉如：“……”
你真会举例子，我一下子就懂了呢！
外头的人找了一晚上，却仍旧没能找到。
影卫擅长隐匿刺探，察微知着，而江湖帮派的方式则是撒网捞鱼，从边上慢慢往里搂。
本来这么一来，就算对方躲在哪里，也仍旧逃不脱他们的天罗地网，可是……就是没有找到。
难道他不在县城里？难道他是早上才过来的？
两边商议了一下，先在四个城门口布上了人，然后再慢慢的搜罗。
忙了一夜的人，各找地方吃早饭，玉如也出来转了转，毕竟快到主子醒的时辰了，她在等着派去鱼塘村的影卫回来报信。
谁都没有注意到，远处的花丛中，一个人影盘膝而坐，周身全被茂密的花叶遮掩，他把长剑横摆在膝上，屏气凝神……
数十丈之外，两个影卫低声交谈“晏长戚死有余辜……”
“绝不能让他见到主子爷……”
晏长戚猛的张开了眼睛。
他最近一直待在留锦园，正是春夏之交，诺大的花园之中，草木茂密，处处是树，步步有花，要隐藏身形十分容易，要拿取食物也很方便。
他一直在用那妇人练剑，她每天都说着多爱她，就算被他刺伤多少次，也仍旧含泪说爱他，他十分感动，刺伤她的时候他甚至会觉得可惜，两人甚至还曾抱头痛哭。
可不论如何努力，他的剑道，仍无寸进！！
他想知道问题在什么地方。
于是他来找这世上唯一会哀莫剑法的人。
他想看看雁沈绝在做什么，他却一直没在。
一直到他回来了，身边却又多了很多很多的影卫，要隐藏身形，变的很难。
但他起码看出来了，那逆子确实对那小娃娃很是不同。
既然如此，除掉这个小娃娃，对锻造他的心境，定会有极大的推动，让他的剑道，更上一层楼！！
世间所传，哀莫剑是有两个大境界的，据说就连创始之人，也没能摸到第二境界的门槛……只是凭着大智慧来揣测。
他真的很想看看，第二境界是什么！！
他是剑道的虔诚信徒，也许看到这样的神迹，就能得到顿悟！！
所以，这个小娃娃，他非杀不可！！
房中，心宝迷迷糊糊的醒了。
她们本来就是合衣睡的，看玉如没在，她就自己下了床，穿上小鞋子。
这小绣花鞋十分繁复，她系了半天也没有系好，索性就随便一系，趿拉着出来了，问：“玉如姐姐。”
“在这在这！”玉如快步过来。
她也是着急，虽然按理说，只要在心宝醒的时辰之前通知过去，就不会有问题，毕竟心宝醒之前，大家都不进她屋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派过去的人一直没过来，总不可能是那边出事了吧？
也不是不可能啊，毕竟，唐青山的家也不是秘密，一打听就知道。
连这边的影卫小队长也有些急了，又分了几个人过去那边。
玉如看团子自己站在那儿，就进屋给她拿斗篷，又从暖龛里倒了茶来，道：“心宝，别站在风口。”
心宝哦了一声，揉了下眼睛，再抬头时，她猛的僵住了……
一个人影，合着一点剑光，裹挟着刺骨的寒意，陡然飞射而来……
第353章 当时那把剑距离我只有
下一刻，只听几声轻哨。
一碗热茶，猛的碎在了她眼前，茶水溅了她一头。
心宝一个激灵，猛然回神，就见前头已经多了几个黑衣人，围攻着一个青袍男人。
就在她抬眼看过去那一刻，那青袍男人再一次高高跃起，又向她的方向冲了过来。
心宝吓的啊了一声，扭头就跑，身后呛啷声响成一片，她脖子梗上感觉到了凉风，心宝吓的一跤绊倒，整个人趴在地上，也不敢回头，爬起来又跑。
玉如从后头追上来，一把抱住她，心宝从她肩上一看出去，就看到晏长戚不管不顾的，又往这边冲了过来。
玉如也急了，一把扯下她，掩到身后，从腰间抽出软剑，呛的一声架开了对方的长剑。
晏长戚是一个剑痴，他的剑法，是很高的。
他根本不跟影卫正面对战，只一门心思要杀心宝。
心宝的鞋子都跑掉了，头发上、身上全是水，滚扑之间又沾上了土，小样儿好不狼狈。
周围呼哨声，长啸声，讯号箭声响成一片，数处的影卫在向这边聚过来，朝天门的人也聚了过来。
晏长戚神情一厉，拼着受伤，猛然挥臂挡开了影卫，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向这边疾冲过来。
嚓的一声，影卫的剑划过了他的手臂、腰间……
温热的血液溅到了心宝身上……
雪亮的剑尖距离心宝只有一臂之隔……
剑风冰冷，
心宝尖叫的都破音了……
下一刻，呛啷一声，晏长戚的长剑，被斜刺里来的剑光，一剑斩断了剑头。
心宝泪眼模糊之中，感觉到了让她安心的气息，她当时就哇哇大哭：“老婆救命！老婆救命！！老婆救命啊！！！”
雁沈绝的心都快裂了。
团子身上又是血又是土，他的心肝宝贝儿，他放在心尖子上呵护的小肉团子，一眼看不到，就被人欺负成这样。
空亡剑舞成了一团剑光，雁沈绝的剑招，真如疾风骤雨一般，袭向晏长戚。
玉如急步过来，就要抱走心宝。
心宝瞪着场中，猛然回神！！
不对！不对啊！！
梦境中，那一路的尸山血海，陡然间重回眼前，心宝双眼大睁，急的根本不知道要怎样才好，哪怕调度起整个身体全部的cpu，都想不出半个办法！
她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她真的怕极了，比刚才被晏长戚追杀都害怕！！！
她小脸刷白，额上的汗一滴一滴的冒出来。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声音忽然道：“他，他好像没认出他。”
心宝猛然回头，就见沈二爷和钟离敏急匆匆过来，钟离敏没注意团子，只轻声重复道：“他好像不认识他的样子。”
一瞬之间，心宝理智重回。
她迅速转头，就见雁沈绝一边疯狂进攻，一边还不时的别眼看她，好像完全没留意对手是圆是扁。
脑海之中灵光一闪，心宝左右一顾，看不远处就有个浇水的小池子，她直接跑过去，跳了进去。
玉如吓了一跳，“心宝？”
心宝又爬了出来，就像佩奇一样乱踩了一通，然后捧起一团湿泥巴，就往那人身上扔去。
啪叽一下……
泥巴落到了她眼前一步之外。
心宝急的跳脚脚，转头拉着沈二爷：“伯伯，你扔，扔到他脸上，扔到他嘴里。”
沈二爷一挑眉。
然后老头儿直接弯腰，就在泥巴地里，湿乎乎的团了一团，给了钟离敏。
钟离敏擅长暗器，只是如今功力未复，只在旁边变换着角度，心宝想让对方张嘴，就大叫：“你这个大渣渣！大坏蛋！”
晏长戚并不理会。
心宝又道：“老婆老婆！心宝受了伤，好疼啊，心宝快要死了！！”
晏长戚怒道：“你……”
他只发出了半个音，泥巴就弹入了他嘴里，只可惜泥字是闭口的，只涂满了牙。
沈二爷继续团泥巴，钟离敏就开始照脸打，影卫也学会了，直接泼了一些水出来，玉如拿帕子包了些稀泥，递给了钟离敏。
钟离敏一接……
他默默的瞅了玉如一眼，然后仍是接了过来，绕着两人，缓慢的变换步子，然后轻轻甩出……
帕子散开，哗的一下，涂了晏长戚满脸。
晏长戚顶着一个粉色的帕子和一脸泥，勃然大怒，“好……”
他本来可能是想说好一伙什么什么的，但好不容易等到开口音的钟离敏，一个大泥丸子扑的一下扔过去……咋说呢，他嘴张多大，泥丸子就有多大，抠都抠不出来那种。
玉如喜出望外，用力拍了拍钟离敏的肩以示赞许。
也在同时，雁沈绝连环几剑出去，直接下了重手，晏长戚的断剑当啷一声落地，手腕全是血……
再下一刻，他全身抖动，剧痛之下，嘴里喷了一团泥出来……双腿鲜血狂涌，猛然跪在了地上。
钟离敏上前一步，大叫一声：“丁朋狗贼！！你要杀我们门主，为何不爽爽快快的来！！为何要伤害无辜的孩童！！”
就站在不远处，名字恰好叫丁朋又恰好被副门主看到的人：“……？？？”
沈二爷也道：“正是！！丁朋狗贼！你竟对一个奶娃娃出手，真是丧尽天良！人人得而诛之！”
他一掌呼出去，晏长戚的脸都被呼扁了，一头栽倒，昏了过去。
全程，没能完整的说出一个字。
沈二爷随即向雁沈绝道：“对不住了小绝，这是我的仇家，心宝昨晚好心来报信，我找了一晚上没找着人，没想到潜进我家来了，倒是连累了小娃娃。”
雁沈绝正在检查心宝，发现她没受伤，神情就缓和了许多，而且也没有怀疑：“无事。”
心宝宽心大放。
小泥猴子一头扑进了老婆怀里：“老婆！我太害怕了，我太难受了，你要做一百首诗给心宝，夸心宝的漂亮和可爱，少一首都不可以！不可以！！要不然心宝幼小的心灵，就会留下创伤，一辈子都不能愈合……”
雁沈绝也不嫌弃，抱着就走：“知道了。”
团子打的好如意算盘，一百首诗做下来，他早就忘了对手长啥样了……简直要给机智的自己，点一万个赞！！
结果等洗完澡换完衣服出来，就发现雁沈绝坐在椅中，若有所思。
团子心里咯噔一声。
她飞奔过去，熟练的爬到他膝上，双手捧着他的脸，啪叽对了个嘴儿。
果然小少年被她狂放的动作惊的一怔，瞪了她一眼，又抱她在怀里，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没吓着吧？”
心宝道：“小仙哥哥，你在想什么？你什么都不许想，只许想心宝！”
雁沈绝不由得一笑，亲了亲团子粉嘟嘟的颊：“我在想，我刚才出剑的时候，不疼。”
心宝一愣：“不疼？”
所谓的哀莫剑法，哀莫大于心死，其实是纯字面意思，纯指精神崩溃、万念俱灰。
所以，哀莫剑法练的越好，使用之时就越痛苦，每一招挥出都似剜心裂胆、噩梦重回。
可他现在不疼了？
第354章 置之死地就是生
心宝喃喃的道：“不疼了，那，那不是很好呀？”
“对，很好。”雁沈绝边想边道：“因为我担心心宝，所以我刚才打架的时候，其实一点都没用心，我就想赶紧杀了那个丁朋，赶紧看看心宝怎么样了，我当时看你身上有血我真的吓死了，我以为你受了伤，我心里煎熬的很，加上丁朋的剑法也不好，我就没怎么用心打……结果我现在才想起来，我那时一点也不疼。”
心宝大眼直眨巴：“那，那……”
她一时不知道要怎么问才安全。
雁沈绝沉吟的道：“置之死地就是生，心有牵挂，心存希望，心怀锦绣，枯骨亦可生花……心宝，我好像感觉到了一种不一样的东西。人家说，哀莫剑法有两个大境界，但第二个大境界，从来没有人做到过，所以……我总不会是无意中进了第二个大境界吧？”
心宝眼儿一亮，庄重点头：“一定是的！一定是的！！你也太厉害了吧！”
雁沈绝笑道：“因为我有心宝么！”
他又亲了亲她，抱着她站起来：“也不知道沈伯伯处理完了那个丁朋没有，我想向他请教一下。”
一边说着，就抱着她去找人了。
那边，沈二爷和钟离敏紧急封了口，同时赶紧把真·丁朋打发去了别处。
至于晏长戚的处理……按理说，影卫不能自作主张，要不就请示雁沈绝，要不就请示团子。
可现在雁沈绝不能请示，团子又不好请示，沈二爷向来不是个怕事的，直接道：“这人进了我家，就应该由我来处置！”
不管父亲有多么丧尽天良，弑父都是不祥之事，所以他不是什么晏长戚，他就是丁朋！
沈二爷准备叫人挑断他手筋脚筋，灌了药毒哑了，然后连同那个蠢妇人一起，送到穷山恶水之处，让他俩慢慢的折腾去！
才安排好，回来喘口气，雁沈绝就过来了。
沈二爷两人还有些紧张，毕竟两人谎话还没有编完整。
但雁沈绝并没有过问他们私人恩怨的意思，只把他的感悟说了。
沈二爷的心情，真叫个一言难尽。
咋说呢，一定程度上来说，晏长戚也算是宿愿得成？
毕竟他不是一直嚷嚷着什么剑道剑道么？！他儿子如今剑道大成了，也不知道他开不开心？
但对于这传说中的剑法，沈二爷还是很感兴趣的，于是就跟他去了演武场。
心宝远远的蹲着，双手托腮，大眼瞪的溜圆。
玉如拿着热水过来，看了看这一小坨：“哟，这么认真，看的懂吗？？”
“看不懂，”团子仍旧保持着那个托腮的动作，小声吐槽：“压根都看不清，风还大，迷了两次眼睛。”
玉如失笑道：“那你还看这么认真？”
团子小声道：“玉如姐姐，心宝告诉你一个秘密。”
玉如配合的蹲低：“什么秘密？”
团子凑在她耳边，小声道：“心宝虽然假装在看老婆比剑，其实根本就没有看，我心里在想很严肃的事情。”
正打的热火朝天的雁沈绝瞥过来一眼。
团子完全没有察觉，无比神秘的道：“这个是有秘诀的，心宝跟你好，才告诉你的……你只需要看前面高一点点的东西，看起来就会很认真，而且最现在，心宝看的就是对面兵器架上的枪尖尖，不信心宝再看，你看像不像很认真？”
她再一次摆出托腮全神贯注的造型，还别说，看上去真的认真极了好么！！
雁沈绝腾挪之际，默默看了一眼对面的长枪尖。
玉如瞅了瞅枪尖，又瞅了瞅团子，失笑道：“可咱们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回去认真想？”
心宝看了她一眼。
单身狗·直女·玉如很是莫名：“……？？”
心宝跟她道：“小仙哥哥升级了，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心宝怎么能不参与呢？等小仙哥哥打赢了下来，想跟我分享一下喜悦，结果一瞅这儿没有心宝，只有一片落叶打着旋儿飘下来，那他得多难过啊！！”
一片落叶是什么鬼？
玉如笑道：“可你又看不懂！咋分享？”
心宝振振有辞：“所以才说，人要多读书，心宝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提前想好了三句诗，到时候可以看小仙哥哥的样子，决定用哪一句。”
玉如哈哈哈的简直要笑死。
雁沈绝等了半天，她都没有问心宝在想什么严肃的事情，这找不着重点……真是无语了。
他一心二用，仍旧在熟悉那种感觉，他发现“分心”似乎并没有影响他的状态，反而有助于让他进入那种状态，所以一直没有收回对心宝的关注。
然后他就发现，心宝的眼睛本来张的大大的，然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就这么半睁半闭，发出了小小的酣声……
雁沈绝哭笑不得，弹出一缕指风，玉如莫名，他指了一下心宝，玉如一瞅……这位，张着眼睛蹲着就睡着了。
玉如赶紧把人抱了起来，随走随轻拍着，抱进房往床上一放，就睡的沉沉的了。
雁沈绝跟沈二爷走了数招，又跟那位江湖侠客胡云龙走了几遍，感觉路子顺了，才停了下来。
那两人也打的一身汗湿，连呼过瘾。
胡云龙连声道：“不愧是哀莫剑法啊！！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个路子！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沈二爷也道：“之前我也跟小绝比过剑……小绝，我那个时候觉得，你也就胜我两筹，我还是有一争之力的，但现在，我已经看不到你的高度了。”
雁沈绝施礼道：“伯伯谬赞。”
他收了剑，“那我去换衣服了。”
沈二爷点了点头，雁沈绝就快步走了，这会儿都午时了，团子仍是睡的香香的，雁沈绝也没用早饭，也有些饿了，洗了澡换过衣服，直接端着碗去房里吃。
香气飘出来，就看团子睡着还直咂巴小嘴，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雁沈绝看的好笑死了，走过去，轻轻击了击掌，看她会不会醒。
没想到他才刚一击掌，团子猛然一抬手，两只小胖手拍了拍，道：“老婆好棒……老婆……”
她手儿慢慢垂下，又睡着了。
雁沈绝无声爆笑。
怎么能这么逗。
他忍不住弯腰，轻轻的亲了亲团子的小胖脸。
第355章 放傻子出来搅局
雁沈绝心中十分庆幸。
幸好他来的及时，这些影卫，真的是指望不上！
因为两人的房间挨的很近，就隔一个小天桥，所以雁沈绝一醒过来，推门出来，就会习惯的听一听心宝房中的动静。
一般来说，玉如的起床时间跟他一致，那个时间，就能听到她轻手轻脚的收拾床榻。
可是这一次却没有。
他下意识的认真听了听，就发现房里没人。
他立刻就进去看了看，看到了开着的后窗子，然后逼问影卫，赶了过来。
还没到沈家，就听到呼哨声声，他全力狂奔，才终于赶的及救下心宝。
真是想想都后怕！
雁沈绝慢慢的吃完了饭，叫了玉如过来：“为什么心宝出门，你们要瞒着我？”
玉如急低下头：“因为……”她不敢说假话，又不敢说实话，顿了一下才道：“心宝求我，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她。”
雁沈绝长叹了一声，觉得这个理由非常的给力。
他就道：“心宝大约是觉得我累了，不想吵醒我。”
玉如微怔，急答道：“可能是！！”
雁沈绝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瞧沈伯伯的神情，似有隐情，以后不要再提起这个丁朋。还有，这种事情下不为例，你们根本都护不住心宝，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单独带她出来？以后不管怎么样都要叫我一起。”
玉如内心惊愕，却急应道：“是，是！属下遵命。”
雁沈绝点了点头，就回房了。
玉如出来，与影卫面面相觑。
这就是他们想不通的地方了，他又没有忘记那些事情，为什么会不认识晏长戚？
就算他心思不在他上头，只随便瞥一眼，也应该认的出来的吧？毕竟是这么熟悉的人啊！
这个事儿，很久很久之后，玉如还问过心宝。
心宝跟她解释：“人的脑子，是会自我保护的，有一些很难过很难过，很痛苦很痛苦的事情，超出了人的接受范围，人就会不知不觉的忘掉，就……就好像有人说‘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其实是一件好事情，要不然，一直记得那么疼，那得多难受呀！”
原来是这样！玉如恍然。
心宝一直睡到下午才活生生饿醒。
醒了之后，玉如赶紧给她端上饭来，团子就阿呜阿呜开吃。
一直到吃了个差不多，雁沈绝怕她撑着，才开始跟她说话打岔。
他就问心宝：“心宝，你之前在想什么严肃的事情？”
心宝：“……！？”
团子一秒含泪，跟他道：“小仙哥哥，心宝的脚脚好疼。”
虽然觉得有可能是假的，但雁沈绝还是不放心，移开凳子蹲下，道：“哪只脚脚？”
心宝道：“右脚。”一边还抬了抬。
雁沈绝解开鞋上的小扣子，脱掉她的鞋子，又去脱她袜子。
与此同时，心宝在跟玉如疯狂使眼色，心宝用眼神问“是你告诉他的吗？”
玉如用力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出卖你！！”
心宝放心了，继续吃饭，雁沈绝看了看团子的脚，又白又肉乎，真跟一个小包子一样，但一看脚底，有一块青紫，估计是上午跑掉了鞋子硌的。
雁沈绝心疼的轻轻搓了搓，然后就不由得心软了，给团子递台阶：“我看你吃饭，好像一直在走神儿，在想什么？”
“哦！”团子晃了晃小脚脚：“心宝在想，大家对心宝实在是太好啦！心宝真的好爱沈伯伯，好爱舅公，心宝想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他们，但是心宝什么也没有。”
雁沈绝无奈的笑道：“你给的已经很多了，够多了。”
“不是呀！”团子认真的道：“心宝的意思是，就是除掉那些心宝不费力气的，根本就没有心宝努力送给他们的东西。”
雁沈绝轻笑。
他懂了她的意思。
她觉得像三生石那种，那是上天的馈赠，不是她自己努力得来的，就不算她给的。
雁沈绝伸手揉了揉团子的小软毛，轻声道：“那上天为什么要选心宝呢？”
团子没听清：“咦？”
“没什么，”雁沈绝道：“那心宝想给舅公和沈伯伯什么呢？”
团子道：“心宝还没有想好，还要想一阵子，心宝一会会去问一下沈伯伯想要什么，他想要的如果心宝有，就给他，如果心宝没有……”
她认真想了下：“那就让他再想一个！”
雁沈绝笑出声。
他问她：“那心宝给我什么呢？”
团子惊讶的看着他：“心宝已经给过了呀！！”
雁沈绝：“……？？”
团子一副“诶真没办法自己老婆还不是只能宠着”的小表情，又凑过来，叭叽！
雁沈绝：“……”
小少年又羞涩又好笑的抿唇……懂了呢！！
也就在这个时候，影卫把信传了出去。
这一天一夜，对他们来说，还挺惊心动魄的。
直面团子的神奇之处，然后及时做出反应，不但避免了厄运，还因祸得福了。
明霈帝很快就收到了传书。
如今他对那边十分关注，传书一到，就立刻拆开看了。
越看，他的神色越是深思。
一直看了两遍，他手指轻轻叩着桌面，闭目细细思忖。
很多事情，经不起细想。
就比如萧泰，整整二十年被人做手脚，暗中施针，当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人选真的很容易猜到是谁。
也好比他，整整三十六年之前，待在他身边的人，还有谁？能有谁？谁又有这样的本事呢？
可现在的问题就是，查出来的事情，与他的猜测不一样。
譬如唐二河，他查到，他被关的院子，是二皇子的一个长随去置办的。
又譬如那个女子和车夫，让梁若虚画了画像，让人去认，也同样指向二皇子。
还比如当初对付那个江湖人沈寿延，同样是明明白白，二皇子下的命令。
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二皇子，可问题就是，二皇子……他没有这样的本事啊！！
除非他真的看错了人，否则，二皇子真没有这样的城府。
而且，如果他真有这么多的底牌，怎么会不用？这些日子，也没看他有什么动作。
可是不到万不得已，他还真不想把他抓过来审问。
明霈帝轻轻敲了几下画缸，影卫无声落下，明霈帝道：“动动东宫吧。”
影卫应道：“是。”
略微一顿，看他没有别的吩咐，就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明霈帝收起了信。
既然这些人缩的紧，那就放傻子出来搅搅局！！
第356章 真的是绝杀
太子这一阵子，破天荒的，一直在蹦跶。
可能是因为萧泰不在京城，加上临走之前没有理他，给了他巨大的危机感，反正他这些日子，一直在煞有介事的到处拉拢人。
先是元老爷子，又是他的岳丈。
他的岳丈姓李，名叫李致知，官儿不大，只是一个户部的侍郎，但身上也是有侯爷爵位的。
他是个饱学之人，名声清贵，为人刚正，养出来的姑娘也是知书达礼。
当初成亲的时候，太子年纪还不大，明霈帝也还没有死心，是真的想给他找个好的岳家，找个贤妻扳一扳他的。
但无奈太子是个奇葩，他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又极度看不起女子，认为女子唯一的作用，就是那点事儿，进门办事，提上裤子就走，连句话也是懒的多说的。
千娇万宠养大的侯府千金，哪经的起这个，崩不住哭着跟他说，说殿下怎的把我当粉头戏子之流，单纯取乐了……结果太子说道：“还不都是一样的，难不成你还三头六臂？”
一句话说的，太子妃当时就哭着回了娘家。
然后李大人拼死来告御状。
明霈帝花了心思调解，太子倒是不敢反抗，但从此之后，他就不进太子妃的屋了。
他觉得麻烦。
想办事随便拉个宫女就成，都是一样用，何必还要听这些人说道。
为此，太子这么多年连个侧妃也没有，毕竟明霈帝也怕叫臣子寒心。倒是通房收了七八个，养下来四个儿女。
所以，就冲他这个德性，李致知能给他好脸色才怪。
反正除了尊卑上头的脸面情，别的是半点没有了，但太子的脾气，你强他就怂，所以倒也没闹起来。
中午太子吃着饭，旁边一个小太监殷勤的给他布着菜。
这小太监极有眼色，他每回想挟什么呢，他就给他布过来了，太子有些满意，纡尊降贵的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放下筷，殷勤施礼：“回殿下，奴才叫马义。”
太子喷笑：“蚂蚁？你这叫什么名字？”
马义立刻顺着他道：“因为奴才进宫的时候细长瘦小，所以管奴才的公公就给起了这么个名字。”
太子笑着点头，“孤一猜就是！孤以前没见过你啊？”
“回殿下，”马义道：“奴才是新来的，殿下宫里好几人去了三皇子殿下宫里，缺人手，奴才就抢着过来了。”
太子脸色一黑。
马义“惊觉”失言，急跪下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才不会说话！”
太子烦躁的用筷子比比桌上，让他继续布菜，马义急爬起来继续布菜。
太子道：“孤还是太子呢！一伙混蛋！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马义一副真情实感的样子，“就是！”又赶紧改口：“殿下说的是！”
太子不由得眯眼看他，半晌才道：“那你为何要抢着来？”
马义道：“奴才……”他偷眼看他，太子道：“尽管说！孤恕你无罪！”
“是，是，”马义道：“奴才觉得殿下才是最好的！殿下可是储君！长子嫡出！而且整个宫里谁不知道殿下对奴才是极好的，胡公公在殿下屋里伺候了半年，整个人胖了两圈，殿下为人仁厚，待奴才们也好，奴才犯了错也不生气……”
他滔滔不绝。
太子被他说的也不由点头，觉得自己着实不差。
马义道：“就得是殿下这样的宽厚之人，才当得起储君二字，奴才一直想不通，爱吃些东西算什么过错？谁不爱吃呢，人长了舌头就是为了吃的！”
太子顿生知音之感：“说的是啊！孤不就是爱吃两口么，孤可没干过啥坏事！”
萧皇后去的早，太子被放养惯了，加上自小除了皇上他最大，脑子里没有忌讳这根筋，所以马义说一些出格的话，在他听来，却是极外顺耳。
一下午下来，马义一下子就成了太子眼前的第一红人，吃完饭了还单独与他说话。
然后马义就开始给太子出主意了：“其实殿下不用忧心，如今二皇子已经出宫封侯，再无回宫之日，殿下唯一的威胁就是三皇子，下头的五皇子才十几岁，当的什么。所以殿下你只要收拾了三皇子，就可以高枕无忧。”
太子哼道：“这个孤当然知道！可是老三不是会念两首酸诗么，讨得了父皇的好！还有他那个娘，都老太婆了，父皇还时不时过去，也不知道图什么！”
马义笑道：“殿下，要叫奴才看，三皇子假装喜欢念书，就是他最失策的地方！殿下没听说过吗？这读书人成也规矩，败也规矩，论公殿下是君，论私殿下是长兄，那不论殿下做什么，三皇子都不能反抗！但凡他有一句话不对，那都是不敬君上！”
马义也没费多少事儿，就说动了太子。
太子于是就摇摇摆摆的，去了皇子所，张嘴就道：“老三啊，孤最近时常反思自身，觉得学问不够，听闻教你的几个大儒学问极好，不如就给了孤罢！”
三皇子脸都绿了。
要知道，如今各皇子还都没开府，在皇子所里住着，做事也不方便，这大儒名义上是先生，其实是他的幕僚！！
幕僚这种东西，谁敢往外借？
三皇子急道：“只怕不妥，殿下想念书，为何不去求求父皇？”
太子道：“孤不去，孤就要你那几个。”
三皇子道：“殿下玩笑了，臣弟这几个先生都是父皇指给臣弟的，怎可随意出让。”
“不是出让，”太子道：“是孤要征用！怎么，他们不是臣？他们不用听孤的话？”
说真的，太子这种无赖对上读书人，真的是绝杀。
太子的性子欺软怕硬，你强我怂，但你只要不动手，任凭你文绉绉掉书袋，或者说典故冷嘲热讽……他完全不在乎！！
所以，他就认准了……啥话也不用说了，我就要你那几个人。
见父皇？不去不去。
什么师不师的，风太大听不清！
但偏偏他是太子，天然就有身份优势，真耍起无赖来，三皇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最终，那几个人都被“请”进了东宫。
第357章 何谓深情
如今还不知道凶手是谁，所以，明霈帝并不是要“害”三皇子，他只是在试探。
身为一个君王，他不是不知道三皇子的“书痴”名声有水份，但就算有水份，能晓得打造出这么一个名声，这个名声又很好听，很讨好，那就够了。
之所以让傻子挑衅，只是因为如今，已经不在乎傻子的名声了。
而傻子这种生物，对付得了对付不了，和生气不生气，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
能对付得了他的人千千万，但能不生气的人，很少。
所以，这么一试，如果三皇子反应得当，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都是好的，要不然他就是有心机有手段，要不然就是真的宅心仁厚。
都是好的。
反之……总能暴露出一些什么的。
太子带着人一走，三皇子就去了长春宫。
三皇子的生母是皇贵妃，当年真真的美名满京华，如今已经年过半百，看起来仍旧十分温婉美貌。
但三皇子并没有继承她的美貌，他长相略为平庸，但相比而言，同为皇贵妃所出的七皇子，就属于会长的，完美继承了皇贵妃的模样。
三皇子一进去，朝着皇贵妃使了个眼色，然后便道：“母妃！”
“怎么了？”皇贵妃叫人都下去，走过来道：“谁惹我儿生气了？”
三皇子像是终于放开了似的，气道：“太子，太子他要走了我的先生。”
皇贵妃吃惊的道：“什么？可是……可是太子他不是不肯要先生吗？”
“谁知道他又想干什么！”三皇子气忿忿的道：“他忽然过来，张嘴就说要我的先生，我说要去见父皇他也不肯去，我说什么他也不听，就一定要带走先生们！”
皇贵妃气道：“想必又是那些碎嘴的下人说了什么！！”
三皇子道：“我正跟徐先生商议，做一本新的字书出来！都做开头了！这下子……这一下子……”
“好了好了，”皇贵妃拍着他：“多大人了，还闹脾气，你怎不去找父皇？”
三皇子道：“我，我犹豫来着，可是太子说要学习，我怕去找父皇，父皇也不会帮我。”
皇贵妃沉默了一会儿：“你父皇不是不疼你，他有他的难处。”
“我明白，所以我没去。”
皇贵妃道：“别急，太子要了去，也不会学的，等他不肯学，你再去找父皇把人要回来，那个时候，太子也没办法了。”
母子两人说了许久，才渐渐消声，然后三皇子出了长春宫，皇贵妃轻轻叹气，又隔了会儿，才听到极轻的窸窣声，影卫悄然退去，皇贵妃睫毛轻轻一颤，随即，慢慢的端起茶碗，喝了口茶。
很快，明霈帝就听到了禀报。
完全听不出有什么问题。
这话中对太子有几分轻视和怨愤，但这是合理的。
谁都是从皇子过来的，都是龙子凤孙，太子又如此废物，没想法才是奇怪。
但这个轻视是适度的，这不像是知道太子身世的态度。
难道，他真的想错了？
…………
龙门县。
心宝吃完了饭，就真的跑去找沈二爷了。
沈二爷正跟胡云龙说话，见她过来，就笑着把她抱起来，“心宝睡醒了？方才可吓着了？”
“没有，”心宝摇了摇头：“我们小孩都是搁下爪子就忘的。”
沈二爷笑的不行，一边又跟她道：“小宝贝，昨儿闹的我都忘了，伯伯给你找了些花来，你明早醒了，去看看喜不喜欢。”
心宝道：“谢谢沈伯伯，伯伯你对我太好啦，心宝想给你一个礼物，你想要什么啊？？”
沈二爷笑道：“伯伯什么都不要。”
“不行，”心宝道：“你必须得要一个，必须得真心想要的，不能敷衍。”
“这样啊？”沈二爷假装认真的想了想：“那心宝也给伯伯找一盆好看的花吧！”
心宝不满的道：“这个不算的，我们是好朋友，心宝帮伯伯种花，不用算在愿望里头。”
旁边的胡云龙都听着好笑，笑道：“老沈你快想一个，人家娃娃是真心问你！一看你这样就不够朋友！”
沈二爷笑了半天：“伯伯还真想不出来。”
胡云龙笑道：“你沈伯伯想要天下第一，长生不老，你能送不？”
心宝叹了口气：“送不了。”
她眼巴巴的瞅着沈二爷，沈二爷认真想了想：“这么着，伯伯还真有个愿望，心宝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心宝猛点头。
沈二爷就道：“武安王爷的萧家刀法，和我的屠龙刀法，我们想着各取所长，创出一门能在阵仗上用的刀法，你帮伯伯催催王爷，上上心，趁着这位会使刀的胡伯伯在这，咱一起商量着，把这门刀法创出来，你说怎么样？”
心宝点头，拍了拍小胸脯：“放心！包在心宝身上！”
胡云龙的眼神闪了闪。
心宝完成任务，溜溜达达的走了。
而且立刻写了信给萧泰，萧泰也不管早晚，接了信就来了，可以说是很给团子面子了。
那边心宝虽然说是明早再看，但还是忍不住，牵着雁沈绝的手，就去看花了。
但是沈二爷买回来的花，都属于名花名种，稀奇是真的稀奇，漂亮也是真的漂亮，但是不符合她的要求。
两人正借着天光来回的转，就见一个人影飞快的奔进来，看到两人，似乎吓了一跳，又赶紧退回去了。
树上的影卫悄没声息的过去，两人远远走开，甲心一才道：“什么事慌成这样？”
那人惊骇的道：“头儿，我跟你说，那两人，简直就是疯子！！”
因为处理晏长戚两人的活儿，是朝天门在做，但影卫也不能真不管，就跟着过去瞅了瞅。
这会儿晏长戚手筋脚筋都挑断了，人还昏迷不醒，所以还没灌哑药。
送到于氏那里之后，朝天门的人手就暂时撤出去了，就听着于氏哭哭啼啼，然后也不说给他请大夫，倒是打了水来，给他擦身，换衣服，梳头……就他娘的跟要收殓他一样。
然后终于把晏长戚给疼醒了。
醒了之后，于氏就扑在他身上大哭，口口声声的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不离不弃！”
然后呢，晏长戚破口大骂，说她不懂剑，说她是丑八怪，说看见她的样子就恶心，亲她一下三天吃不下饭……什么什么的。
本来，这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影卫也就听个响儿，可万万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就听到晏长戚大声惨叫，影卫从窗缝里头这么一张……就发现于氏拿着剪刀，把晏长戚的眼珠子给剜了……剜了……
剜完之后，她抱着剪子，深情款款的道：“这样你就看不到我了，是不是就不会难受了？”
影卫活活被她吓的头皮发麻，一边说一边不住的蹦跶，甲心一也听的毛骨悚然，这特么真是一对疯子。
第358章 受的起罪享的起福
朝天门当然也得到了消息。
钟离敏过去看了看，玉如伺候着团子睡着之后，也过去看稀罕。
见钟离敏在，她就跃过去问：“诶，这人怎么处理，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相貌十分柔雅的钟离门主，微笑着道：“你知不知道，通常伎馆除了龟奴，还有势奴？’
“势奴？”玉如还真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钟离敏道：“就是年老的伎子那什么纡解什么使用的……”
他说的隐晦，但玉如一下子就听懂了，睁大眼看他。
钟离敏略微自得的神情缓缓收了收：“怎么？你觉得太恶毒了？”
“不啊！！”玉如道：“太合适了好吗！你也太有才了吧！！”她拍了拍他肩：“没想到你这么聪明啊！”
钟离门主矜持的道：“还好吧。”
玉如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绝妙！
他可是长年学武之人！精壮着呢！手筋脚筋断了怕什么，别的地方又没断！！
她一想起那些欲求不啥的老妇人们，一边使用一边斥责：“没吃饭么你！没用的东西！我呸，你还是男人么！！还剑道，我看你像个贱.货！”
就忍不住要爆笑！
他不是厌恶女色么？不是一心想寻找哀莫大于心死的心情么！免费送你一程！到时候看他心死不心死！！
玉如忍不住又道：“你可太聪明了！”
钟离敏微笑道：“这种丧尽天良之人，就该被如此对待！你放心，我一定会做的周全，这一辈子，这两人都不要分开，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是谁了。”
于是，当天晚上，这对夫妇就消失了。
早上心宝醒过来，又去看了一遍沈二爷带回来的花。
沈琢砺从旁边走，脚下顿了顿。
本来说好昨天去他家的，结果遇上了丁朋的事情，没去成，他也不知道这种要不要再邀一次，还是等他们主动说？
他犹豫着走过来，就见团子趴在花盆上，在盆子边边刻下了丑丑的“心宝”两个字儿。
沈琢砺笑道：“心宝这是做什么？”
心宝道：“这是伯伯送给我的，虽然我家里放不开，没法搬回家，但也要做好记号，让大家都知道这是心宝的。”
说完了，她才看到是他，然后就站起来，哒哒哒的走到旁边，在廊下的两盆花上，也刻下了心宝两个字。
然后她一拍手：“这个也是心宝的，等搬去你家，就是你的了。”
沈琢砺一愣：“我家？”
“对呀？”心宝道：“你不是要请客吗？心宝已经剪好了迎春花的枝枝，可以帮你插好……你家里有桂花，桂花是秋天开的，迎春花是春天开的，茉莉花是夏天开的……这样你不是一整年都有花花看了？”
沈琢砺忍不住笑了，他轻轻摸了摸团子的小软毛：“怪不得大家都喜欢你，你真的好可爱。”
团子谦虚的摇摇小手：“我顶多也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还不算太可爱。”
于是心宝就带着随身挂件雁沈绝和唐三哥，一起去了沈琢砺的小院儿。
几个人玩了一上午，一直到吃过午饭，大家才出来，唐三哥回了沈家，雁沈绝就带着心宝回了鱼塘村。
这会儿都六月了，八月院试，雁沈绝也终于想起来，摸了摸书。
于是心宝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有玉如。
心宝穿好鞋子出去，找着了娘亲，拽住她的手就往外走：“我们去找爹爹吧！！”
林娘子道：“找爹爹做什么？”
一边也就跟着她出来了，这会儿油坊已经在生产了，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花生香，围墙建的高高的，门口还有门房，看起来井然有序。
两人也没进去，就叫门房进去把唐青山叫出来了，心宝张手叫爹爹抱着，往山上指：“我们去那边说话。”
林娘子吐槽：“什么要紧的话，在家说不了，还得跑山上说！”
心宝一本正经的道：“阿娘，你没有江湖经验啊！说秘密的时候，就要到很空很空的地方，旁边没有树没有草，才安全，躲在屋子里说话，还关上窗子的，一定会被人听到！！”
而且听到的人还会摔碗！跑出去的时候还会下雨！下雨的时候假睫毛会挑起小瀑布！！地球人都知道！
林娘子笑的不行，扭了一把她的小屁股：“对，阿娘没有江湖经验，心宝有！心宝最有了！！”
心宝哈哈的笑，在爹爹怀里扭来扭去，这一路鸟语花香的，一家三口溜溜达达，气氛还挺欢快……
一直走到了小山坡上，唐青山才找了一块石头坐下，道：“怎么了。”
心宝滑下来，坐在他鞋子上，小脸严肃：“心宝前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她认真的，从头到尾的，把事情讲了一遍。
林娘子本来还摘了几朵花，想给她插在头上的，直听的愕然失神。
团子好一会儿才讲完，大眼乌亮亮的，看看爹，又看看娘。
舅公真好，心宝想给他很多很多。
沈伯伯也好，心宝也想给他很多很多。
但老婆更好，心宝还是想给他很多很多。
舅公想要什么，沈伯伯想要什么，心宝都不知道。
但老婆想要什么，心宝知道。
心宝糯糯的道：“小仙哥哥好可怜，心宝想把爹娘，让给小仙哥哥一点点。”
林娘子哭的红鼻子红眼的，被她一说，又乐了：“让给他，你不要了？”
“心宝要的，”团子认真的道：“心宝还没长大呢，心宝要的……但是心宝已经想好了，大哥哥反正不在家用不到，先把他的匀给小仙哥哥好了！”
林娘子噗的一声笑了，一边抹眼泪一边笑，伸手戳了她一指头：“你啊！！”
唐青山轻轻摸了摸闺女的头：“心宝，这些事情不必多想，在心。”
心宝转头瞅着他，唐青山也静静的看着他。
心宝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一直处的很好，娘也说过，就像多了个儿子一样，所以，不用刻意的对他好，他反而别扭，就像现在这样就好。
心宝爬起来，扑进爹爹怀里，小脸埋进爹爹胸膛，声音闷闷的：“爹爹，心宝觉得好幸福呀。”
唐青山的大手，轻轻按着闺女的小脑袋，无声安慰。
好一会儿，三人都没说话，唐青山抬起头，就见林娘子还在抽泣，他伸出手，也摸了摸妻子的头。
林娘子回过神儿来，看左右没人，就倚在他肩上，半晌才道：“唉，其实……其实就这样也挺好的。”
唐青山沉声道，“走这一步，对孩子来说是好事。对咱们来说，不会有什么不一样。”他拍拍妻子的手背，定定重复：“不会有任何不一样，咱们受的起罪，就享的起福。”
林娘子撑起来，看了他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心宝根本就没注意爹娘在做什么，也听不清他说什么，她整张小脸埋在爹怀里，感觉着他说话时的胸腔震动。
结果他不说了，心宝就道：“爹爹说话。”
唐青山低头看了看小闺女，嘴角微弯，道：“爹爹想叫心宝儿做小公主，享尽尊荣，爹娘哥哥受过的苦，心宝儿一星半点都不要受。”
心宝蹭了蹭脸儿：“再说，爹爹再说。”
唐青山笑了一声：“不说了，走了。”
第359章 她未卜先知
萧泰到下午就回来了。
他一走，胡云龙就笑道：“这么一尊大佛摆在这儿，我还有点紧张。”
沈二爷还在挥手动腿的琢磨着招数，一边随口道：“我倒觉得王爷没啥架子。”
“没架子归没架子，但毕竟人家是个王爷啊！”胡云龙笑着摇头：“我出去疏散疏散，崩的我筋疼。”
他就背着手出去了，出了留锦园，信步而走，一直走到田野之间，看四处无人，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形状古怪的小皮囊，轻轻吹奏起来，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发出声音。
远处的市镇上，一个坐在小桌前头的书生，忽然抬头，眼神十分惊讶，他微微眯眼，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眼中惊讶之色更浓。
对面的人并没察觉，只催道：“快点写啊！”
书生放下毛笔：“对不住，我忽然有些不舒服。”
“啊？”那人道：“那你也得先把我的信写完啊！”
书生道：“对不住了。”
一边连桌子也不要，转身就走了，那人哎了两声，他也没有回头。
胡云龙也没等太久，便有一个黑衣人迅速出现，左右一顾，道：“怎么样？”
胡云龙道：“我办成了，他们都没怀疑我，而且，我听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声音极低，“秘密，是在那个小姑娘身上！”
黑衣人道：“哪个小姑娘？”
“就是那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心宝！我亲耳听到的！她大半夜的忽然来找沈寿延，我就留上了心，潜过去听着，亲耳听到她跟沈寿延讲梦，而且也亲耳听到沈寿延问她，这是不是明天会发生的事情！那小孩儿，心宝，她能未卜先知！！她能未卜先知啊！！”
黑衣人吃惊的道：“当真？”
胡云龙道：“绝对没差！而且这两天，我一直跟武安王爷在一起，我试探了一下，武安王爷对太子，已经完全是一个烦躁厌恶的态度了，我绝对没看差！而且他还说漏了一次嘴，说心宝的爹，说了一声‘大外’，我觉得他要说的一定是大外甥！叫弟弟的话，没人习惯加一个大字的。”
两人说了许久，最终黑衣人道：“那你继续留下，多跟萧泰接触，找机会接触接触唐家，尤其是那个小姑娘！有消息快些联络！”
“好，”胡云龙顿了一下：“那我什么时候能回京？”
黑衣人道：“办完了事儿，就能回，主子说了，她亲自奖赏你！”
胡云龙一喜：“好！”
他没再多说，翻身走了，胡云龙慢悠悠的走回来，走到市镇上，一个病歪歪的书生，一边咳着，一边走了过来，身子一软，险些撞到他身上。
胡云龙面上憨厚笑着，随手扶了一把：“小心些。”
“多，咳咳，多谢。”书生慢慢起身走了。
两人擦肩而过之后，他手一翻，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东西，正是胡云龙方才吹奏的黑色小皮囊，做成了一个独角兽头形状，抻开兽口就能看到，内壁是肉色的，嵌着“长目飞耳”四个芝麻大小的字。
书生喃喃的道：“居然是真的啊！这可就有意思了！”
长目飞耳楼，是江湖之中一个极为神秘的帮派，真正的只有传说不知有谁。
他们是专修耳目之学的。
据说楼中高手，完全能实现以耳代目，毕竟，就算一个桌子，一个椅子，它停留在那儿，空气的流转也会有极其微小的不同。
但这是要看资质的。
但即便普通的，也已经能清楚察知风吹草动，蝶舞蜂鸣，敌踪更是不用说，毕竟再高明的轻功，身体也是有重量的，树枝一踩再弹回的声音，与风吹动的声音是不一样的，这在专修耳目的人耳中非常明显。
他们传讯，用的就是这种小皮囊，这种皮囊叫兽听埙，是软质的，门中秘法所制，做成了谛听首的样子，吹奏时吹的是谛听的角，吹奏之时发出的声音，正常的人耳是听不到的，只有修过门中内息的人才能听到。
也就是说，胡云龙，和这个黑衣人，应该都修过长目飞耳楼的内息。
可问题就是……他不认识他们啊！！
书生不由得再一次喃喃出声：“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嘴里说着，就一直在往前走，动作看起来慢悠悠的，速度却不知为何快的出奇。
一边走，一边迅速把衣服这里撕一点，那里扯一点，又随手揉乱了头发，于是胡云龙还没到留锦园，就有一个小混混吊二郎当的从胡同里出来，胡云龙看了他一眼，他一翻白眼：“看什么看！大块头！”
一边还推了他一把，胡云龙脸一沉，他察觉不妙，掉头就跑了。
胡云龙下意识的往怀里摸了摸，发现兽听埙还在，就觉得心一定。
他的手也并没有抽出来，指尖轻轻摩挲，胡子拉茬的长脸上，显出一份甜蜜来。
那边，萧泰回了鱼塘村。
他一见心宝，就从袋中掏出一把糖来，动作无声又默契。
心宝一瞅二楼，动作迅速的接过来，一部分装进了左边兜兜，一部分装进了右边兜兜，一部分装进了袖袋，一部分装进了荷包，一部分包进手帕，藏进了怀里。
所以，这就是她永远有糖吃的秘诀所在了，五个字便可以解释“团结就是力量~~”
心宝悄声悄气的问：“是软的吗？”
萧泰老大的个子，莫名被团子带的很紧张，蹲着道：“对，你不是说都要软的。”
心宝点头。
自从她思念成豁，她就不吃硬糖了，开始吃软的了。
她满意的给了她的大块头运糖工一个亲亲，然后就轻手轻脚的上楼，开始藏糖了。
大六月的天，窗子开着，凉风习习，心宝熟门熟路的搬过小凳子，准备开始藏。
结果才刚踩上凳子，就猛然跟外头树上一个人对上了眼。
心宝：“……！！？”
她眼睛瞪的大大的，那影卫也吓了一跳，迅速收回脚，想了想，他飞快的道：“心宝真瘦，真瘦，真瘦！真漂亮！真可爱！你不要告诉别人看到我了，好不好？”
心宝两只小手手攥紧糖糖，大眼眨眨，露出了一个乖巧的微笑：“好的呀！”
她奉上小白牙，笑的可爱。
影卫松了口气，迅速蜷起手脚，调整姿势，完美的隐入了叶片之中。
心宝慢悠悠的下了凳子，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到门口，慢慢拉开门……
然后她猛然撒开小腿，兔子一样蹿进了雁沈绝的屋里，一头冲进去，大声道：“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第360章 主子套路深
团子一急就叫老婆，从叫的数量上来看，这一次是很急的了。
雁沈绝迅速放下书抱住她：“怎么了，心宝不怕不怕！”
心宝不带标点符号的飞快道：“心宝刚才去藏糖糖往窗外一看发现树上有个人这个人还夸心宝瘦还对心宝花言巧语一看就不是好人老婆你快去打死他啊……”
理解能力满分，同步听懂了的雁沈绝：““……”
其实心宝见过影卫。
别说玉如了，燕一到十九她见过好几个，但是她见的时候，都是影卫明着出来的样子，就像普通人一样，她根本没见过他们潜伏保护，也没有这个概念。
毕竟影卫就是干这个的，对影卫来说，潜伏的时候叫主子发现了，就是失职，是要受罚的。
雁小郎挑了挑眉，他抱起心宝，道：“没关系的。”
他抱着心宝回去，心宝紧张的道：“只有我们两个人吗？要不要多叫几个人？”
“不用，”雁沈绝扫了一眼地上、天桥上掉的糖，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心宝大眼骨碌碌，用眼神儿焦急的示意外头，疯狂暗示。
雁沈绝重复：“你说，你藏糖的时候往窗外一看……所以，从高度上来看，你应该是踩着凳子的。”
他直接往上一瞅，拿下来一块糖，拿下来一块糖……
又……
叒……
叕……拿下来一块糖，一边还教育她：“这大夏天的，放的到处都是，你不怕有蚂蚁？”
心宝看着他的动作，脑袋彻底宕机：“我放了防虫的药草……不对……”
不对啊！你能不能分清楚重点啊！！现在是追究糖的时候吗？重点是有坏人啊！
雁沈绝一圈拿下来，也算是掌握了团子的藏糖要点。
什么架子床上，祥云格上，窗棂框上，她可能觉得她三寸丁看不到的高度，别人就看不到吧……可譬如他吧，还真就没看到，毕竟他一进屋，视线全在心宝身上。
拿完了，他又抱住团子，开始掏她身上的：“还没来的及藏吧？不硌的慌？这么多，不沉？”
心宝：“……”
她来回扭呀扭，想挣脱老婆的魔爪，却怎么都挣不开，只能无助的被搜罗走了所有的糖。
深谙哄团秘诀的雁小郎，留下了她小荷包里的没有搜走，把其它的包了起来，一边道：“窗外树上的叔叔，屋檐上的叔叔，不管哪处的叔叔，那都是保护我们的影卫，不用管他们，看到装看不到就行。”
心宝：“……”
你早说啊！！你早说啊！！
团子悲愤莫名！！
雁沈绝抱着糖走了，团子气忿忿的搬了个凳子，站到窗边，“你出来！你出来！”
影卫只能默默的伸出一个头。
说真的，绿叶之间莫名伸出个人头来，还怪吓人的，心宝吓的往后一仰，影卫迅速跃过来，一把抓住她手臂。
团子立刻反手，也抓住他的手臂：“你赔我的糖！你赔我的糖！老婆拿走了五十六块，你赔我……十六块，心宝就原谅你！！你赔！！”
影卫完全不知道要咋办：“我，要不我问问我们头儿？”
团子才不上当，两只小肉手手都上去，攥的紧紧的：“你问！你现在就问！”
影卫只能道：“头儿！”
屋檐上瞬间出现了一个倒挂的脑袋，猝不及妨的团子全身一抖，险些当场吓哭。
但是五十六块糖的巨大损失，让她坚定的攥紧了债主：“你快点问！”
甲心一默默往下一滑，他一手搭着屋檐，整个人堪称姿势端正的悬空站着，这会儿也不好称呼，只能也叫名字道：“心宝，主子不让你吃这么多糖。”
心宝扁了扁小嘴。
她也不想吃糖，真的，她一点也不想吃。
可是三四岁小宝宝的这个身体，真的很馋啊！！真的超想吃糖，做梦都想吃呀！！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小嘴扁成了小簸箕，吓的甲心一赶紧道：“要不这样，以后我们一天赔你一块，一直赔一百天，这样你就有一百块糖了。”
心宝的小嘴嘴，又慢慢的缓回去了。
她想了一下：“但是每一天，都应该有利息的呀！”
甲心一：“……？？”
心宝大度的道：“这样吧，你们一天赔我两块，然后一直赔我一百天，就把本金和利息一起结清了。你们说好不好？”
甲心一：“……行。”
心宝登时就高兴了，松开了手。
但是单纯的影卫万万没有想到，心宝一下去，就拉着萧泰出门了，一直拉到挺远的地方：“舅公，我好可怜，我的糖糖都被小仙哥哥拿走了……”
“没事没事！”萧泰道：“舅公再给你买！！”
“那心宝能不能把糖糖藏在舅公的房间里呀？”
“当然可以！”
团子拉住他的大手，“那我们就说定了，就放在舅公房间里，心宝每天偷偷来吃……这是我们的秘密。”
萧泰满口答应：“行，行，秘密！”
影卫们：“……”
哦豁！！主子套路深！
得到禀报的雁沈绝十分淡定：“叫玉如一会儿带她去闻闻王爷的靴子。”
于是玉如就带她去了。
心宝一闻，差点没当场过去……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她没有想到藏糖的问题上，反倒是转头就去找了一些药草，然后请那边的厨娘帮忙，把药草压进鞋垫子里，纳了一双鞋垫子，喜孜孜的送去给萧泰试穿。
萧泰洗了脚穿了一天，到晚上他都震惊了……居然真的不臭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本事啊？
萧泰立刻道：“咋做的，来来，给我做几百双！！”心宝把药草写给了他，他就去找人做了。
然后心宝才想起来问他：“舅公，你的刀法学完了？”
“没呢！”萧泰道：“这个活儿太操心了，想的我脑仁子疼。我反正把我的刀法都跟沈二和老胡说了，让他俩慢慢的想去吧！”
心宝问：“那个胡伯伯的刀法很好吗？”
“嗯，很好，”萧泰道：“不如沈二好，但也很不差了，而且是另一个路子，诶，具体的，我没法跟你小孩儿解释，反正就是不同的路子就是了！倒是来的正好，三种刀法合么合么，应该比萧家刀和屠龙刀法合起来更好！！”
心宝点了点头。
第361章 顺着藤儿去摸瓜
两人叽叽呱呱的闲聊，心宝总感觉有风刮来刮去，但抬头的时候，总是什么也看不到。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数个影卫已经急急飞掠过去，聚在雁沈绝房中。
雁沈绝从房里出来，扶着栏杆道：“王爷，你正想与沈伯伯推究刀法，天上就掉下来一个很会刀法的人，如此合适如此凑巧，你就不觉得这很古怪吗？”
萧泰愣了一下：“这……这有啥古怪的？”
他说完了，自己也觉得好像是有点儿古怪：“沈二认识他啊！沈二说跟他是多年好友！”
雁沈绝淡淡的道：“那又如何，江湖人交朋友，意气相投便是朋友，又不会查对方的人品。”
萧泰很不满：“你到底想说什么？”
雁沈绝道：“我想说，胡云龙是一个细作，他是故意来接近你们的！目的是心宝和叔叔！”
萧泰有点吃惊。
他心里已经大叫娘哎了，但堂堂一个王爷，还是要面子的，咳了声，声音低了不少：“不，不会罢？”
心宝看大块头打蔫，登时就心疼了，使劲拉他的手让他低下来，摸了摸他的胡子脸安慰。
一边转头求道：“小仙哥哥，你不要凶舅公，舅公他也聪明的，但是他打仗的时候才聪明，平时就有一点点笨，你不要嫌弃他好不好？你好好的教他好不好？”
雁沈绝一噎。
他气势全收，跃下来，轻声道：“我只是觉得他糊里糊涂，让你陷于危险之中，我就有些生气。”
“我知道，我知道，心宝全都知道的。”她拉住他的手：“小仙哥哥也是为我好，舅公也是为我好，所以你们不要吵架了行吗？”
她大眼转了转，偷眼瞅瞅两人的神情，把两人的手拉到了一起。
雁沈绝无声长吸气，萧泰也牙疼一样嘬了嘬牙花子。
但两人仍旧没有松开手，有多松就多松的虚虚拉着，沾的皮肤能多么少就多么少。
雁沈绝直接叫了影卫出来禀报。
明霈帝想查什么东西，放出来的人手，可绝不止一处半处，不管哪一处有风声，都可以顺着藤儿去摸瓜。
所以这边，就光派在雁沈绝身边的影卫，就足足有三百余人，这是专为了保护他们的。
余外，暗里放过来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为什么穷乡僻壤、弹丸之地，需要这么多人？还不是防备着有人对他们下手？
这个时候对付他们的，全部都是知情人。
但影卫原则上是不会干涉主子做事的，他们只是私下里去查，所以每一个出现的人，不管是否可疑，都会被查个底朝天。
也就是说，在胡云龙还没暴露出任何不妥的时候，就已经被查完了祖宗八代。
胡云龙看上去没有任何的问题。
他也是一个小门派，叫做金刀门的门主，为人憨厚讲义气，在江湖上有不少朋友，唯一奇怪的就是年近六十了一直没有成亲……据说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未婚妻，但后来不知为何没成眷属，于是就终生未婚。
因为这一点，也叫人觉得他十分重情义。
所以，影卫起初还真以为他来这儿是凑巧的，一直到他们查到，当时胡云龙说，“发现了一个好苗子，但是不适合学刀，我就送到老邱那儿学剑去了……”
他说的老邱，确有其人，是他和沈二爷共同的朋友，名叫邱江，但是……他已经两年多没见过胡云龙了！！所以这什么好苗子完全就是子虚乌有！
他在说谎！！
于是他就成了影卫的重点关注对象，果然抓住了小辫子。
影卫摊开了手，手里是一张小小的传讯纸张，萧泰接过来一看，当时就是一头汗，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可就真把底子都漏了。
可他觉得……知道就知道了，又怎么样！心宝如今有他护着，有皇上护着，护的严严实实的！就算他们知道了，还不是干着急没办法？
但瞅了瞅心宝，这么小点儿一只，肉乎乎软乎乎，娇气的比一比都有可能受伤，他就觉得……还是别了，永远不要被这些人知道！
心宝也伸头看了看，奇怪的道：“可是他怎么会知道的？心宝跟伯伯说话的时候，伯伯很小心的，把人都赶走了，只有玉如姐姐陪着我。”
雁沈绝温言解释：“江湖上有一个神秘的帮派，叫做长目飞耳楼，他们耳目远比常人要灵敏。”他简单解释了一下。
心宝有点吃惊，“那，那……”
她一时不知道要先问哪句了。
雁沈绝道：“但是长目飞耳楼，他们这一门的功夫，专修耳目，与世上任何内家功夫都有不同。越是耳目灵敏的，功夫就越差。所以‘对付’他们不难，因为他们虽然老远就能听到，可是跑不快。说起来，影卫还发现了一个意外，好像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人。”
他顿了一下，堪称温和的对萧泰道：“王爷，胡云龙修了这门神功，他在刀法上的内息，就必定差了，无怪我当时与他对战时，他一直说只比招式，不搏内息，我当时居然没觉得异常。”
萧泰完全不接他的茬，哼了一声，充分表达出了“你不是也……”的意思，然后趁机松开了手，还在身上抹了抹。
雁沈绝也拿出帕子，抹了抹手，一边续道：“所以，王爷，你再见到他时，可以与他比刀……”
萧泰瞪眼道：“这种人还不杀了？？”
雁沈绝道：“一个江湖人不足为俱，关键是借他牵出背后之人，所以皇上那边有了收获，这个人就能杀了，皇上那边没有，这个人就得先放着……你不是说他刀法很好，让他临死之前，贡献出他最后的力量，创出刀法，为我等所用，不是也很好？”
萧泰一琢磨：“说的也是哎，老子骨头里头给他榨出油来！”
雁沈绝道：“你尽量不要露出破绽，最好能套一套他当年的事情……”
他说了一半就停住了，觉得套话这种高难的事情，萧泰是不可能干的成的。他就道：“这个再说吧。”
心宝积极参与意见：“可以让钟离叔叔去套话呀，钟离叔叔很狡猾的。”
“嗯，好。”雁沈绝道：“我在想……”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外头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道：“心宝！心宝！心宝！！”
第362章 跟你的人一样好看
外头响起一片刀剑呛啷，雁沈绝直到影卫打了讯号，才抱着心宝出去。
就见外头一个相貌十分平庸的青年，被数个影卫的剑抵着，冲心宝露出了一个亲切的微笑。
雁沈绝一皱眉：“什么人？”
影卫低声禀报：“就是盗胡云龙东西那个人，他耳目灵敏，似乎也是……我们一围上去，他就冲着这边跑过来了。轻功颇好，一边跑一边还跟我们说，他认识心宝主子，所以也没敢伤他。”
雁沈绝点了点头，看了心宝一眼。
心宝的眼睛张的大大的，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就在她刚刚看到他的那一刻，脑海中云雾蒸腾，她看到他一领青衫，朝她浅浅笑道：“师父别难过，认识师父三年，胜过徒儿一生，徒儿很开心的。”
这一幕，本来应该是他临死之前。
可是那情形，真的跟死字一点关系也没有，只觉得特别凄美。
他好好看，心宝盯着他的时候，忽然就懂了什么叫做“美若好女”。
读书人真会说话，这个“若”字用的绝妙，真正见到才会明白，美若好女，就是那种明明像女子一样秀致无双，却不会被认成是女子的感觉。
心宝喃喃的道：“你好好看啊！”
众人下意识的看向那人极为平庸的脸。
心宝解释：“我是说他真正的样子。”
那人微微挑眉。
雁沈绝也是奇怪：“心宝认识他？”
“不认识。”心宝拉住他，想跟他耳语，雁沈绝道：“他会听到。”
心宝一顿，又想拉着他手写字，雁沈绝无奈的道：“他应该也会听到。”
心宝又顿了顿，索性挣扎下地，对着他大声道：“你的病我会治！！”
声音超大！！
那人：“……”
他笑着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什么病？”
心宝道：“你的身体里乱七八糟！你想的那个路子不行的！！但我会治！我还能治到两全其美！！”
那人抿了抿唇。
长目飞耳楼的内息，叫做谛听功，运行方式与世间内息截然不同，所以就相当于他们只擅长耳目，一旦被发现，像今天，就是跑也跑不了，打也打不过，只能仗着鸡零狗碎的信息救命。
这简直就是小孩抱着金娃娃，很是鸡肋，所以他一直想着，能把谛听和别的功夫，最起码和轻功结合起来，但试过很多次都不成，如今……确实比较乱七八糟。
可是一个小孩的话，能信吗？
他忽然想到什么：“朝天门公布的解毒之方，是你……是你想到的？”
心宝点头：“对！！”
那人长吸了一口气。
他也不在意周围的数柄刀剑，就理了理衣裳，向她拱手施礼：“鄙人郝花时，忝为长目飞耳楼主，方才无意中撞到你们的事情，还请不要见怪，郝花时绝不会随意对外吐露。”
心宝内心已经认为他是亲徒弟了，真诚的赞美他：“你的名字好好听，就跟你的人一样的好看！”
郝花时拱手：“多谢夸赞。”
众人却不由得交换着视线。
郝花时这个名字，也算是大名鼎鼎，但他是以易容出名的，据说他很喜欢扮成小商小贩，天长日久的观察路人，以求乔扮的像……但他，居然是传说中的长目飞耳楼的楼主？
心宝伸手想去拉他的手，却发现隔着很多影卫。
她转头跟雁沈绝道：“你让他们撤开吧，他是好人。”
雁沈绝没说话，过去提起团子，没好气的单手抱着，然后摆手让影卫退下。
郝花时一脸乖巧的跟着，雁沈绝看了看他，以他的眼神，都完全看不出他脸上有易容。
他问心宝：“他长什么样子？”
心宝道：“就长……”她看到了钟离敏，一指：“就像钟离叔叔的样子，这里这里……没有棱角，鼻子稍微尖一点。”
郝花时看到钟离敏，扬起一个笑要拱手，却听的愕然了。
要知道，学易容的人，最忌讳被人看到真容，他都数不清多少年没以本来面目出现过了，绝对比这娃娃的年龄还大，可是她却知道……她真的能未卜先知？
钟离敏也拱了拱手。
他是个聪明人，早就察觉了这边的不同寻常，他想避嫌，白骨生还不让他走，他自己也不怎么想走……就厚着脸皮留下了。结果今天就看到了这么多的黑衣人。
他道：“郝兄？”
郝花时笑道：“钟离兄。”
他看到了白骨生，又道：“白兄。”
白骨生看了他一眼，就过来把脉，然后越把越皱眉，他道：“师父，这种你能解决？”
心宝小下巴抬的高高的：“对！我会治！我超棒！！”
郝花时的眼神儿闪了闪。
他居然叫她师父！而且钟离敏也在！！所以解蛊毒的真的是她？
雁沈绝道：“心宝，你先跟我来一下。”
心宝大眼眨了眨，就跟着他去了，两人去了二楼，雁沈绝拿了纸出来，又拿了一根毛笔剪短：“怎么回事？”
心宝就开始写。
下方，郝花时笑眯眯的跟钟离敏说话。
钟离敏只道：“心宝说能治，就一定能治的。”
白骨生很气愤的道：“能治她倒是治啊！！快点治啊！！大家都等着呢！结果小妖精又把人拉走了！！哼！”他看了两人一眼：“一个两个没一个顶用的！白长这么大个子！”
两人：“……”
真是，一句话里头的槽点说都说不完！！
且别说小妖精是什么鬼，再者说了，两人都是奔三，叔辈儿的人了，人家心宝才三岁！！一个小肉丸子！！
唉，但是对自己的主治大夫，和未来的主治大夫，两人都知趣的一声不吭，而且还一齐点头，表示自己就是不顶用的。
心宝两人很快就下来了，雁沈绝一下来，看了郝花时一眼，就道：“你果然听到了。”
郝花时不好意思的拱手。
是的，隔着好几道墙，心宝在纸上写字，他也能听到！！
这本事也太可怕了！！如果真的能跟功夫结合到一起，那影卫还不无敌了？
雁沈绝道：“心宝帮你调理，你预备如何回报？”
第363章 笑的越甜下手越狠
郝花时微笑着道：“不知尊驾想要什么？”
钟离敏咳了一声。
他与郝花时也不过是一面之缘，但他也看的出来，郝花时就是那种非常任性的人，看你顺眼怎么也行，看你不顺眼怎么也不行，而且他明显不怎么在乎生死。
这就是典型的，笑的越甜下手越狠的那种人。
雁沈绝直接道：“可愿以耳目之功酬之？”
郝花时笑道：“不愿呢！”
雁沈绝冷淡道：“你要明白，你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情，本该被处死的。可现在，心宝愿意救下你，还助你调理内息，你的命，难道不比此功重要？”
郝花时不在意的摊手：“我的命，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你想要，就拿去。”
两人针锋相对，火花四溅，一只小肉手手，一直举高了，在两人视线相交之处，努力的摇来摇去，但两人全都没在意。
心宝终于忍不住出声：“别吵啦！！”
她推着雁沈绝往后两步：“你的表情要慈祥一点呀！”
雁沈绝：“……？？”
然后胖团子给了他一个“看我”的眼神儿，转回头，冲着郝花时，露出了一个“慈祥”的微笑。
郝花时：“……”噗！
团子还伸出小胖手，试图摸他的头……发现够不着之后，她就退而求其次，摸着他的手臂道：“乖~~你的命很重要的，你一定要好好爱惜呀！”
室中人：“……”
郝花时憋不住喷笑出声！！
他虽然听到了心宝写字，但心里只觉匪夷所思，他怎么可能拜一个肉包子为师？可现在……他觉得，这么呆，大概也许可能，他是可怜她才拜师的？
雁沈绝也是又气又乐，火气全消。
然后他大度的道：“算了，既然这样，我不与他计较。”
钟离敏飞也似的起身，换了个位置，表示他也是叔辈儿的。
暗搓搓旁观的白骨生，偷偷发出了两声迎接难兄难弟的怪笑！！
心宝又转身安慰老婆：“你别担心，你不就是想学这个听东西的功夫吗？等心宝给他治完，心宝就也会了，到时候教你就是了，不用吵架这么麻烦的！”
室中人再次：“……”
郝花时的笑容渐渐消失。
雁沈绝轻笑道：“好。谢谢宝贝。”他看了郝花时一眼。
郝花时摇头轻笑道：“我以为，我最惨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那只螳螂，如今却发现，我好像是上了贼船下不来的那个善良的好人。”
他这时的模样十分平庸，可一笑一说，眼神清美，就让人觉得他整个人都好看了起来。
他顿了一下，道：“那我就先交一个投名状吧！我是长目飞耳楼的楼主，但我不认识今天那两人。”
他解释：“我们这一门功夫，十分看重资质，可偏偏练完了之后，只耳目灵敏，却再也学不了别的内家功夫，怎么说呢，几乎干不了啥正事儿。所以门人越来越少，如今真正的门人也不过几十人，加上徒子徒孙，我个个都认识，但今日这两人，我不认识，但他们练的又确实是我们的功夫，用的也是我们的兽听埙，所以我也很奇怪……因为以这两人的资质，是非常不适合学我们的功夫的，成就有限，不该收才是。”
他顿了一下：“所以我也需要找找是谁，然后清理门户，你们愿不愿意放我出去清理门户？？”
心宝听的大眼骨碌碌，又奉上了那个弯着大眼，抿着小嘴，自以为很慈祥，其实非常呆兮兮的笑：“小花时，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磨刀不误砍柴工？所以，你可以等治好了再去的哟。”
这个哄三岁小孩的口吻……郝花时咳道：“不知道多久能治好呢？”
心宝摇了摇头：“不知道诶，我要先想想。”
她的眼神天真又无辜，全身上下都写着不靠谱。
郝花时吸了口气，看了看钟离敏，钟离敏笑的温柔无害。
当初我当第一个的时候，也是很忐忑的呢！如今终于也有人跟我体会同样的心情了！！
心宝也没二话，就指挥白骨生：“诊脉！！”
雁沈绝看她要开始治了，就比手示意钟离敏出来说话。
影卫探身出来，打手势请示，雁沈绝道：“再说吧。”
他知道影卫是羡慕他的本事，而且，如果那个幕后之人真的在京城，或者在皇宫里，别的不说，就光那个兽听埙一吹，就只有他们的人才能听到，能借两个人也行啊。
但他还是觉得要先等等，不管这个人，还是借长目飞耳楼的人，都要先等等。
他倒不是不相信心宝，而是，同样一个人，在不同的情形下相识，也许就会有不同的结果。
再者说了，心宝所知的，其实只是一些片段，就算结果是好的，过程如何也没人知道，所以还是要慎重的。
他问影卫，“王爷呢？”
影卫道：“王爷去沈家了，说叫你放一万……咳，放心。”
事实上萧泰站在门口吐槽了一刻多钟，口口声声的说雁沈绝“长的丑！”“不可爱！”“阴险狡诈老狐狸！！”“就会汪汪叫的狗腿子！！”“仗着好看哄娃娃的小妖精！”
可能武安王爷吐槽完了，觉得最后一点最可恨，所以发挥特长，给他起了外号……雁小妖。
从这一点上来说，萧泰和白骨生应该是知已了。
雁沈绝呵呵哒，就开始跟钟离敏说话。
钟离敏跟胡云龙没什么交情，听说他受人指使也没有多大感觉，很痛快的接受了套话这个任务。
雁沈绝跟他商量妥了，就回来看心宝。
心宝坐在凳子上，看着白骨生给郝花时把三部九侯，小表情还挺认真。
雁沈绝倒了热水，喂她喝了几口，然后就在旁边坐下，自己也喝了几口，目光凝在郝花时脸上。
郝花时面上仍旧有易容，但完全看不出，只闭眼的时候，能感觉到眼睫连接处微小的差别。
雁沈绝忽道：“郝楼主。”
郝花时张开眼，雁沈绝道：“长目飞耳，能听到蚊蝇蝶舞，那耳中岂不是嘈杂极了？所以……你们一定有分辨的法子。我在想一个问题，是否，越大的声音，你们越是不会在意，越小的声音，你们才越是听的到，分的清呢？”
郝花时微微眯眼，看着他。
这个问题，其实非常非常的浅显。
但，就因为太浅显了，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所以还真是很少有人能想到。
其实确实如此，因为耳力太好，听到的声音太多太杂了，所以，是没法一一去分辨的，也所以，在平时，而不是特意去听某个声音的时候，他们的确是更在意小的声音，而习惯的忽略大的。
由此，要对付他们的好听力，尤其是在白天，那，就正常的行走，反而不会惊动他们。
就是如此简单，所以他才觉得本门的功夫，真的很鸡肋啊！！
第364章 事半功万倍
郝花时叹了口气，看着心宝。
这团子不把脉，不问诊，不论怎么看，都不靠谱，但她此时小表情很认真，简直能称的上全神贯注了，眼神的落点……他怎么感觉是在他脑袋上方？
他转头看了看，因为这只是一个临时的诊榻，所以后头就是药柜，她不会是在借这个药柜发呆吧？
白骨生已经迅速诊完了一遍，转头道：“师父，诊完了，要叫我看，只能散去一种功夫，你说怎么治能全都保留？”
白骨生现在叫师父，越来越不委屈了，还怪自然的。
心宝仍在发呆。
白骨生也不惊动她，就这么站着，垂手等着。
足足过了半刻多钟，心宝才道：“他的这个耳朵功很厉害，那个轻功，也很厉害，要融合起来有点难，但其实……单只说耳朵功，其实可以与任何功夫融合。”
她的口吻和用词都有点好玩儿，只有眼神异常认真。
她慢慢的续道：“因为耳朵功，虽然内息的走向，与普通内功不同，但其实，它所需要的气血，是非常‘小’和‘少’的，高明的人，炼的是‘精’，也就是说……怎么说呢，”
她小手手拍了拍脑袋，想了半天才续道：“也就是说，假如原本的内息，并未兼顾这几处，可以稍加修改，加上这几处，如果兼顾了这几处，耳朵功所用的内息，完全可以挟带在原本的内息之中。”
白骨生皱眉琢磨。
郝花时也在琢磨，虽然他不懂医术，但这个理论他听懂了，似乎也是通的。
他道：“为何我的难？”
心宝道：“因为你擅长轻功呀，轻功虽然也是一个全身运转的功夫，但是它施力在腿脚，离的太远了呀？”
郝花时：“……”
为什么听上去这么不靠谱的样子？他现在起身逃走还来的及吗？
心宝随即道：“现在我们先来做一个试验。小仙哥哥，你帮我找一个功夫好，但耳朵不好的影卫过来。”
雁沈绝面色平静的走到门口，外头短暂的一静之后，就有一个人落了下来。
心宝瞅了瞅他。
郝花时凝着眉。他确认，团子眼神的落点，就是在那人的头面上方。
这不是借地方发呆，而是，这就是她看病，或者说诊病的方式！
团子道：“这个效果不明显，还有没有别人？”
一瞬间，院中落下七八个影卫，心宝一一看了，挑出来一个：“就你吧。”
她引着他进来，跟郝花时道：“你起开。”
郝花时这才想起来室中只有一张榻，赶紧翻身坐起，心宝指挥着影卫躺下，又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冲他“慈祥”微笑，面乎乎的道：“你先等一下哦！”
郝花时：“……”
他真想说求你别笑了好么！！
前一刻还觉得你有点靠谱，一笑就傻透了好么！！
心宝再次要求白骨生诊三部九侯，然后她在旁边看着。
这一次，只诊了一半儿，心宝就叫停了，然后就道：“好了，现在你闭上眼睛，就像平时运转内息一样运转内息。”
这话绕的，郝花时有点好笑。
但他发现整间屋只有他一个人觉得好笑。
团子随即把手里一直把玩的神工球，放进了荷包里，然后掏了一个胖乎乎的小蘑菇出来，上头还有碎花的布套子，她眼儿一眨不眨的看着影卫，过了大约半刻多钟，她忽然抬手，猛然砸下！！
影卫吓了一跳，张开眼。
心宝不好意思的收回手：“对不起呀，我砸慢啦！！”
众人：“……”
心宝拉住白骨生：“还是你来吧，我教你，影卫，你不要动，也不要听！”
她把白骨生拉出院子，两人叽叽喳喳好一会儿，别人听不到，郝花时当然是听的到的，微微凝眉，在心里跟本门内息印证。
然后白骨生回来，影卫再次运转内息。
同样大约半刻钟，白骨生动作迅速的一击，影卫闭哼了一声，然后白骨生就连贯的，一连串的敲击穴位，而且还有一个拖移的动作，一直敲了大约五六遍，就停下了手，心宝道：“可以了。”
躺着的影卫外表看上去，全无异样。
郝花时死死的盯着那几个穴位，内心惊骇。
他发现了，心宝这个治法，相当于强行修改了对方的内息运行脉络，这就好像河流稍微改道，短期内可能对功夫略有影响，但熟悉之后，根本没有影响！甚至会更好！
最关键的，这几个穴位，有可能还真能一下子学会他们的谛听神功！！
可能没有他们的心法，学不了那么好那么精，但耳朵肯定能变的很灵！而且这完全是在搭顺风车，是在“借”原有的内息，事半功万倍好么！不用费力甚至不用自己练！轻松好几重！
所以他当初，几年的时光都干了什么？
郝楼主的心态当时就崩了。
他开始认真考虑拜肉包子，不是，奶团子为师的可能性。
心宝看了会儿，又接回她的小蘑菇，慢悠悠的在影卫穴位上敲击，助他熟悉穴位。
等两个时辰之后，该影卫从那种欲仙欲死……不是，舒服的状态中醒过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去吃饭了，只有一个影卫守着他，道：“怎么样？”
那影卫听了听，面露震惊：“娘哎！”他捂了捂耳朵：“吵死了！！”
旁边编号四四的影卫一脸鄙夷：“不用这么夸张！具体如何了？主子还等着回禀。”
“真的吵！”该编号二二的影卫道：“真的好吵！！娘哎我听到头儿声音了！头儿这是和四五吧？一边撒尿要能行他也想要，头儿说大白天的你醒醒，然后头儿撒完了，头儿没洗手！！哎哎！我还听到左边第二家的男人跟他婆娘说晚上弄？？”
四四一巴掌胡了上去：“你这是什么耳朵，净听这些没羞没臊的！不要脸！”
一边站起来去回禀了。
就在大家激动万分连队都排好了的时候……团子去睡午觉了。
影卫二二抱着耳朵，吵的头都大了，过来向郝花时请教。
郝楼主终于找回了一点点安慰，毕竟当初他练，是真的循序渐进，用几年时光慢慢熟悉过来，现在影卫耳朵一下子变的这么灵，听到这么多，不头疼才怪。
他就大度的传授了他一点心得。
第365章 有点称职的师父
心宝午觉醒来，朦胧着眼儿听他们说了，点了点头：“可是，他属于效果特别好的那一种，其它人的效果没有那么好的，不用担心。”
她有模有样的教导白骨生，“重要的我已经教你啦，你自己琢磨琢磨吧！”
白骨生已经在琢磨了，甚至已经动手诊过几个影卫了，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本身的内息运转，会经过这几个穴位的，反而不好引导，因为他都已经习惯了这种运转，如今要往里头增加气血，反而不容易，会影响他的功夫。而内息……例如像小钟这种修暗器的，还有小郝这种修轻功的，都不容易调整，因为离的远，因为哪怕像轻功，也是全身运转，但施力在脚。”
“对的，”心宝道：“别的地方都是巡逻，只有脚脚是冲锋。”
真是形象，一下子就懂了。
郝花时道：“那我应该怎么办呢？是你说帮我治好的。”
他的笑容带着几分撒娇。
心宝小脸皱了皱。
郝花时提心吊担的看着她。
心宝点了点小脑袋，又摇了摇：“其实也不难，可以用金针固定穴位，然后导引出一条气血的脉络……但是你这种，最少要坚持十几个时辰，每隔一个时辰，都需要依次震针，白天还可以，晚上我一定会睡着的。”
她“慈祥”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
郝花时挑眉。
理论上，这个活儿谁都能干，学武之人，谁还不认识个穴位呢？
可问题就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能找谁呢？想出去找，影卫是必定不会让他离开的。
郝花时默默看向白骨生。
白骨生带着一种明显拉人下水的表情道：“我年纪大了，不能熬夜的，除非是我师弟需要！！”
郝花时：“……”
其实，本来，
郝花时的心情是“她说我是她徒弟我就是她徒弟了？我偏不要！”
“我命由我不由包！”
“这么多影卫一看就是官府的人，不宜走的太近！”
但，在见证过影卫二二的神迹之后，如今他的心情，已经变成了：
“啊！！小肉包子这么努力，我怎么可以不成全她！”
“我为何要抵抗命运的安排?”
“这么多影卫一看就是官府的人，宜抱大腿！！”
最主要的是，他最宝贵的心法，人家好像并不怎么稀罕……所以，也没纠结多大会儿，他就施了一礼：“徒儿郝花时，拜见师父。”
团子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背着手儿，矜持的点了点头。
白骨生重重的咳了一声。
郝花时笑着施礼：“花时拜见师兄。”
他一转头，心宝撒丫子就往外跑，一路蹬蹬蹬跑回家，跑上楼，跟雁沈绝道：“老婆老婆！我终于把他骗到手了！我也太厉害了吧！！”
才半天时间，也挺终于的，雁沈绝抱了抱她：“很棒！恭喜恭喜，心宝儿有了二徒弟。”
虽然看起来很儿戏，但江湖人对于师承一向重视，这么一来，再加上心宝的预知，郝花时这个人，就可以放心八分了。
两人叽叽呱呱说了半天，心宝背着手儿，又回来了，笑的十分“慈祥”，很有长辈风范。
“现在，我们来说一下怎么下针的问题吧！！”
郝花时只想问问，师父，你是不是忘了你新收的二徒弟耳朵很灵？
心宝叽哩咕噜的跟他说了，白骨生不住的点头，两人商量的逐渐专业……郝花时逐渐听不懂。
他在旁边坐下，想想还有些好笑……一把年纪了，莫名其妙拜了个师！还是个肉包子！！
心宝和白骨生确定了治疗方案，然后放着白骨生自己去琢磨，心宝就道：“小花时，你会写字吗？”
郝花时笑道：“会。”
他就起身拿了纸笔过来，磨了墨：“你要写什么？”
心宝眨了眨乌亮的葡萄眼：“关于已经练了武的影卫，怎么练耳朵，大白会写，我觉得不需要练耳朵功。现在，我想倒推一下耳朵功的练法，或者你写出耳朵功的练法，我给你改良一下，你喜欢哪一种？”
郝花时：“……”
郝·见多识广老江湖·花时，笑容再一次缓缓消失。
眼前小娃，仍旧是个肉包子样，小脸白生生粉糯糯的，但看起来……为何如此凶残！！
但再一想，他拜师了！拜师了！师父厉害就是他厉害！！
于是他道：“我写出来吧，你帮我改良一下。”
虽然都是暴露，但起码这样显得好看些。
他一边写着，一边就忍不住道：“可你为什么连这个也能倒推出来？”
心宝道：“因为……因为人身都是肉长的，血都是血，骨都是骨，气都是气……万变不离其宗呀？”
郝花时无语的道：“那叫你这么说，天下所有的内功，你只要见到人，就能推出来？”
团子直摇手，十分谦虚：“不是不是的，还要诊的。”
？？？郝花时不甘心的追问：“难道说诊了就都能推出来？”
心宝点了点头。
她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郝花时一阵无语。
然后团子一本正经的跟他道：“我推出来的，一定是捷径，但与你们的内功不一定一样……世传的内功，不一定是完全正确的。但是……”
她双手扶着桌面站了起来，小心的站在凳子上，小手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头，然后又慢慢的爬了下去，坐好，续道：“但是，你要明白，捷径并不是人人都能走的，手拿心法也不是人人都能练的，我之所以显得有点厉害，是因为，影卫叔叔和你，你们已经练了好多年呀，你们的‘气息’，足够我拿来‘冲锋’，不然的话，从头练，我也帮不上多少忙的。”
郝花时心情奇异。
被小肉包子……小师父这么一摸头，一解释，他居然真的好受了很多！！
心宝，也算是一个有点称职的师父了。
就在这边岁月静好的时候，
沈家正鸡飞狗跳。
萧泰带着气过来，又明知道胡云龙不是好东西，那还有什么客气的。
他直接跑过来就道：“气煞我了！雁小妖这个混蛋小子，可真是气煞我了！来来来老胡，我们大战三百回合！！”
第366章 我要被灭口了
他一把拖住胡云龙就走。
胡云龙急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王爷先松开手！！”
但萧泰根本不理他，他本来就有点莽，如今强行比武也不突兀，而且这一幕在江湖中真不算失礼，大家都是学武之人，兴致上来，打一架这是必备流程，所以沈二爷呵呵一笑，连起身阻止的意思都没有。
萧泰就这么强行把胡云龙拖了出来，拖到一处空旷的地方，早有随从拿了大刀来，萧泰直接把刀往他手里一扔，自己也拿了一把，就开打了。
胡云龙节节败退。
萧泰还怒道：“老胡！！老子拿你当朋友，你居然看不起老子！你用劲啊！！你用劲啊！！你倒是用！劲！啊！！”
哗，砍断了半截袖子。
嚓，又带出了一道血槽。
胡云龙一个粗犷大汉，被打的在地上狼狈滚爬，险些当场急哭。
这要是江湖朋友，他早就翻脸了，可一来他是个王爷，二来他不能走啊！！
他只能连声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萧泰演戏只有三板斧：“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你看不起我，我非得让你认真与我打！你打啊！！”
沈二爷听着声音不对，终于出来了，奇道：“老胡，你在干什么？你倒打啊？？”
又是嚓的一下，萧泰的刀从胡云龙手臂上拉过……鲜血狂飚。
沈二爷愕然，飞也似的上前，一手推开萧泰的刀，一手扶住了胡云龙：“老胡，你怎么回事？可是受了伤？”
胡云龙疼的呲牙咧嘴，一边道：“是，是受了一点伤……”
“你早说啊！！”萧泰一把拉住他受伤的胳膊，猛力一拉扯，鲜血又小喷泉一样喷出一股：“白骨生在我那儿呢！走，我带你去找他治！你别跟我客气！”
胡云龙先是疼的眼前一黑，随即，倒抽了一口凉气。
白骨生虽然在团子面前怂哒哒的，其实在江湖上着实是有名的很，最起码，他练了谛听功的事情，绝对瞒不过他！一把脉就把的出来！
虽然这是一个去唐家的好机会，但去了之后，白骨生一把脉，只怕他就是瓮里那只鳖！
胡云龙急道：“不必！不必！！”
“嘿呀！”萧泰道：“你不用跟我客气！不是我说，老胡你这人就是事多！不爽快！你倒是跟沈二学学！走走走！跟我走！！”
他一拉，一扯……又一扯，一拉……血汩汩的往外冒，胡云龙哪怕是个铁汉，也疼的头昏眼花，可他连昏倒都不敢！
他怕他一昏倒，豪爽热心的武安王爷，就把他送去了白骨生那儿，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刀剑加颈，被无数人问他是谁！！
胡云龙情急之下，飞快的道：“王爷，我身有隐疾……不，不能去！！”
萧泰的眼神儿，往他下头看了看。
胡云龙面青头涨，可，也并不敢改口。
一路走过来的钟离敏一进来，就看到了这样的场面，一时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没想到铁憨憨乱来一气，杀伤力居然这么好！！
钟离敏一边急步上前，一边“脱口而出”道：“怪不得你这么多年没成亲！！原来是因为……”
几人：“……”
胡云龙咬着牙根，将错就错，沉痛点头。
钟离敏随即上前道：“王爷，你又何必如此！你跟雁少吵了架，就拿我们江湖人撒气！你不觉得自己太过份了吗！！”
一边说一边挡在胡云龙面前，朝萧泰使着眼色。
看在眼里的沈二爷面色沉沉，已经明白了什么，没有说话，萧泰接收到了信号，于是怒哼了一声就走了。
钟离敏这才叫人给他包扎，换衣服。
胡云龙流了一地的血，也真是撑不住了，倒头就昏倒了。
然后睡了一天，到晚上的时候，下人送了晚饭来，沈二爷和钟离敏就提着酒过来了。
钟离敏是玩脑子的江湖人，对上这种玩武力的江湖人，真的是无敌的。
反正不一会儿，他就开始掏心掏肺了：“你真的想不到，她有多美！”
“可惜我只是一个江湖人，配不上她这样的天之骄女……”
“这辈子做不成夫妻，能叫她心愿得成，我也就满足了。”
其实胡云龙还挺警惕的，他从头到尾只喝了一壶酒，没有醉，自觉得也没有说什么要紧的话……可是，咋说呢，单恋苦啊！求之不得苦啊，几十年的苦恋压在心头，真的是不小心就秃噜多了。
反正出来的时候，钟离敏的脸色，非常的一言难尽。
他悄悄的回了鱼塘村，见了玉如，只道：“我觉得我可能要被灭口了。”
玉如很感兴趣的道：“问出啥来了？”
钟离敏拿了一枝笔，在纸上一条一条的列举：“他在为一个女子做事；这个女子是个世家贵女；父亲应该是个国公，也有一点点可能是侯；她已经嫁人了……”他用笔暗示点了两下，看了看玉如，玉如的眼睛已经睁圆了。
然后他续道：“谛听功是女子的人教给他的，听起来至少有两年了；女子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京城，春天。”
他放下笔：“详细的话我记不全了，但我总结出来的信息就这么些，你们的人应该都在听，你们再想想吧。”
玉如喃喃的道：“已经够多了，非常多了！！”
就只“父亲是个国公”这一条，就已经足够了！！
她也顾不上大晚上的，赶紧禀报了雁沈绝。
雁沈绝过来问他：“可这个人，几十年前就说有未婚妻了？”
“是的，”钟离敏道：“那个未婚妻……总之，是同一个人，应该是在三十多年前有这么个传言的。”
雁沈绝缓缓的道：“所以他们三十几年前就认识了……”
他也没多说，连夜写了信，叫影卫传回去。
众影卫真的是心情复杂……这一回，真的是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啊！！
每个人和每个人眼神交流的时候，都在传达着：
“不会是她吧！”
“不然还有谁啊！！”种种的意思。
毕竟，父亲是国公，或者曾是国公的就算还有，再加上36年前就嫁给皇上的，就只有那一个了！！
第367章 又蠢又毒
皇贵妃姓朱，闺名婵娟，当年在闺中时，美名冠京都，其父当时也不过是一个空头伯爷，留着闺女一直没嫁。
但在起初，明霈帝当皇子的时候，并不是多么热门的储君人选，而且明霈帝与萧皇后患难夫妻，情深义重，所以当时与伯府走的近的皇子，并没有他。
一直到后来，局势渐渐明朗，朱婵娟也十八了，等不了了，瑞庆伯才开始向他示好。
明霈帝发现上头居然有两位兄长，对朱婵娟有意，弟弟们中也有，所以他就接下了这个示好，连番设局，拉下了两位兄长。
从这一点上来说，朱婵娟也算是有功？瑞庆伯亦鼎力相助，有从龙之功，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明霈帝登基之后，立她为妃，生了二皇子之后，升为贵妃，后来瑞庆伯有功，爵位成了庆国公，又升了她的位份，是皇贵妃。
皇贵妃极美。
但再美的人，在皇子们中间蹦蹦跶跶，挑挑拣拣，引得人人倾心……她绝不可能什么也没做。
甚至，当初明霈帝他们在江右省，就是当时的二皇子出手，助他们回京的。一个天潢贵胄，储君的热门人选，为了一女子做到这种地步，最终错失大位，这都不能称之为深情了，这叫色令智昏了。
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所以皇后之位，在萧皇后死后一直虚悬，皇贵妃汲汲营营十年，就是没能迈上这个位子。
如今……不敢想不敢想！！
这几天，明霈帝连番的收信。
雁沈绝办事周全，像心宝和白骨生，他们只会写“医”方面的，譬如已经练了武的影卫，要如何让耳朵灵，如何适应，如何分辩……具体到动手上，怎么诊，怎么改道……谛听功的练法，如何得兼种种。
但他却不忘写上如何“对付”，如何识别、如何限制，甚至，如何废掉……种种。
然后又是后头这封信。
明霈帝是真的气乐了，他直接道：“取三皇子一滴血，明取，动作大一些，叫太医诊治的时候顺便诊诊耳目。”
所谓明取，就是用明面上的手段，所以很快，就有太监上菜的时候一跤摔倒，划破了三皇子的手腕，汤汁溅出来，溅了三皇子半肩。
取了鉴玉司的蛇儿试了，确实是父子。
太医也去诊了，他们虽不会武，但把脉把的就是细微之处，练耳目的人，诊耳前动脉和额动脉，能清楚的把出不同。
所以，三皇子确是会那种江湖功夫！！
也所以，不管皇贵妃会不会，当初他们就是在演戏给他看！
明霈帝神色沉沉。
动皇贵妃，轻而易举，难的是庆国公。
庆国公这个人，其实很有本事。
他祖上原本都是文官，到了他，却成了武将，虽是武将，却又颇有才华，长于诗词，文人中名声也好，所以就算当年守着闺女待价而沽……却居然未损名声，大家都认为他是出于爱女之情，不舍得闺女嫁人。
而且他精明老辣，行事果断，练兵很有一手，在军中威望很盛，连明霈帝都觉得他是可用之材。
他如今任三千营提督。
三千营名虽三千，实则人数三万不止，而且，全是骑兵！！这是大晏最强悍的精锐部队！！
不止如此，三千营除了操练亲军，还掌班军事宜。
大晏没有陪都，但仍按旧例，从各都及边关调度官兵，轮流到京师来操练，以求维持战力，称之为班军。
他名义上仍是萧泰的下属，但这其中，却蕴含着帝王的制衡之道。
萧泰是萧皇后的弟弟，太子的舅舅。
而庆国公，则是皇贵妃的父亲，三皇子的亲外公。
萧皇后早逝，萧泰没有后人，太子又废物，庆国公渐渐的，隐隐压了萧泰一头。
所以，当初二皇子的父亲，才成了阁老……这是为了在文臣上头压着他。
但，一文一武，都需人压着，这本身就证明了庆国公的能力。
原本明霈帝确实属意三皇子，所以如今这个“隐隐”的状况，非常的合适，哪怕二皇子出宫，贬了高阁老，也仍在他的计划之内。
结果没想到……
明霈帝想起了心宝预知到的情形。
他虽然一直不露声色，可其实，这才是他最最担心的事情。
他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情形之下，萧泰才会死于乱军之中？边关到底出了什么事？
如今想来，若是庆国公从中捣鬼，那么……难道他这不是死于边关，竟是夷人攻陷京师？？
明霈帝当时就出了一头汗。
若真是大晏亡于他手，那他当真是大晏的罪人！！
而他登基之后，兢兢业业三十年，治理的大晏国富民强，海晏河清，若只因一个臣子的狼子野心，就江河沦陷，那他能憋屈死！
想当初晏家祖上，就是因萧家之故，更改了外戚不可为主将的规矩，如今，倒害了萧家后人！
他自以为能善用外戚的私心，为子孙后代铺好道路……却没有想过，这些人居然为了抢这个位子，不惜毁了这个国家！
江山百姓在他们眼中究竟是什么！！
引狼如室，真以为不会噬主？
破败河山，纵是身登大位，又有何益！
真是又蠢又毒！毫无底线！！
…………
很快，雁沈绝收到了回信。
明霈帝只让他留心看看郝花时这个人可不可用，若可用，让他找出当时传皇贵妃功夫的人。
雁沈绝也有些摸不清皇上的意思了。
他还以为明霈帝会想着找长目飞耳的人去宫中，用兽听埙钓人呢。
等心宝醒了，他就抱着心宝去看了看郝花时。
郝花时只穿了一层薄薄衫子，盘膝坐着，身上到处都扎着针，要这样一直扎一天一夜，每隔一个时辰都要震针，震针的时候，只需要弹动一根针，血脉流转之间，所有的针就会依次震动，然后一齐震动，发出嗡嗡之声。
瞧着十分神奇。
两人正看着，影卫又禀了一声：“皇上叫人召王爷回京。王爷说不去不去，那人就回去了。”
雁沈绝不由得挑眉。
普通传召，过来也得跑几天，所以就相当于他们前脚从京城出来，后脚明霈帝就把人派出来了？
当时说好了不用理会，也不用回去，所以，后头会不会还有四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皇上究竟是何意呢？
第368章 皇上永远是皇上
梁若虚听闻此事，也过来了一趟，他现在反正没事就过来一趟，溜达溜达，混个脸熟。
听了雁沈绝的话，他笑了半天：“你也有想不通的事情？”
他转头问唐二哥：“隐鳞来说说为什么？”
二哥哥早就已经在想这个问题了，就道：“我在想，换掉储君，混淆皇室血脉，甚至事后执迷不悟，扣押‘真太子’，视为奇货可居，这，完全就是一个死局，必死无疑。”
雁沈绝双眉一轩，已经懂了。
二哥哥继续揣摩对方的心思：“但，此事如果揭出，有损皇室颜面，所以，又何必硬要揭穿？一个田舍之人，武安王府已经足够高了……将错就错也不错。”
梁若虚点了点头，“尤其在王爷着魔一般认定的情形下。”
他神色渐渐严肃：“又尤其，这个王爷十分桀骜，不听圣命，不奉传召……”
毕竟外头不时会有影卫，虽然这样的闲聊影卫不会上报，但他们也没有深谈，而且也没有必要再谈了，大家都已经懂了。
换掉储君是一个死局，所以他们哪怕知道暴露了，也没有办法，只能死撑着一条道走到黑。
可如果，给你一线生机呢？
武安王爷疯狂偏执，认定了唐青山是萧家后人，不听人劝……这是私，
桀骜不驯，不敬君上，不听圣命，不奉传召……这是公。
两相叠加，一个这样的武将，谁敢重用？不怕他干着正事儿发疯？
国事重于家事，所以，在萧泰“不能用”这个大前提下，一个“能用”、“好用”的武将，是完全可以去希冀帝王的让步的。
这，就是明霈帝给他们的“一线生机”。
只要他们缘着这一线生机咬了钩，那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为了让帝王满意，他需要付出代价，他需要不断的让步，自已削减力量暴露底牌……
他们不知道心宝梦中的情形是如何发生的，但起码，在目前的条件下，他们绝对做不到，再说能好好的继承大位，谁愿意拼上身家性命去冒险？
所以，明霈帝这一局，必赢！
他们不可能不赌，他们没办法不赌！！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明霈帝的手段，远比他们要老辣。
是的，他们想的没有错，可这需要时间，他不可能等着什么也不做。
胡云龙暴露的同时，他们的一条重要信道也暴露了，本来写什么还需要费一些思量，但在知道他们有一段过往之后，这个就很容易写了。
于是，当秘信到达皇贵妃手里的时候，信上写的是……
胡云龙来见他时，整个人十分亢奋，说他无意之中，居然找到了唐家转大运的秘密！！
并且还写了胡云龙“脱口而出”的一个名字“太岁心！”
还说，唐家之前什么样子，现在什么样子！这样的巨变完全就是因为这个！！
然后胡云龙说他不敢再待，需要马上离开，并且威胁说一定要见到“她”，十五日后，京城小南山庙见，她若不来，他就带着东西走！！
太岁心什么的，合理吗？
合理！！
他们这些人的案头，绝对早就有了唐家一家人的资料，唐家转运，就是从挖到神异的“太岁”开始的！！至于村里人说心宝是小福星什么的，就算他们探到了，谁会信呢？当初他也没有信过！
太岁本就十分神异，再杜撰一个闻所未闻的太岁心，谁都不会怀疑！
胡云龙发疯要胁，合理吗？
合理！！
不管胡云龙年轻时是什么性情，他们多年不见，彼此不了解，他痴恋皇贵妃多年，如今手里忽然有了一个这样的杀手锏，他要胁她，简直合理极了！！
而这样的约，若换了一个人，几乎十成十，会担心江湖人胁迫她而去，哪怕抓心挠肝的想要太岁心，也不敢真的去赴约。
可是，这换了自小美貌无比，轻易引得许多男人神魂巅倒的皇贵妃身上……她不会！她认为她可以轻易的把一个粗鲁的江湖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所以她会去！！
尤其，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二皇子。
而他明面上所有的调查，也都在二皇子身上。
所以她自以为她还没有暴露，却也担心即将暴露，所以，就更会死死抓住这唯一的“机会”！！
此局，算计的就是人心！就是贪念！！
反正到了那一天，皇贵妃果然过来见驾，说二皇子差点伤了脸，心中担心，想出去为他祈福，明霈帝正“忙着”，随口答应了。
于是她就去了。
这样的约，她当然不会大张旗鼓的去，她是轻车简从而去的。
谁知道，他们到达之后不久，一大伙三千营的亲卫，就一呼啦拥了进来。
三千营其中一个千户所的人，最近在附近练兵，因为天热，所以他们就近在这儿吃午饭，一来就是三五百人。
人太多了，皇贵妃避都避不开，根本来不及避，又恰好没有带着仪仗出来，被这些人撞了个正着。
等最后把事情扯络明白的时候……消息已经瞒也瞒不住，所有人都知道了。
身为皇贵妃的亲闺女出行，被亲爹麾下的亲兵给冲撞了，你说这事儿好笑不好笑？
总之这件事儿，瞬间就成了京城里最大的笑话。
而且皇贵妃上车的时候，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不用任何人引导，她自己就会想到，这一定是胡云龙来了，然后看到这么多人，以为是她下套要捉拿她……万一他就此消失，岂不是再也没法拿到太岁心了！！
皇贵妃真的气急败坏！！
要知道，胡云龙自那天之后一直没再出过沈家，之后再一“消失”，处处都合情合理，就算来查都不怕，而且还把敌人的仇恨都拉到了他身上，自以为得知秘密的人，一心去找胡云龙，自然就会忽略唐家。
越是找不到，越是勾的人心痒痒，也越是会把唐家人的变化，全都放在太岁心上。
可是没有人知道，“唐家之前什么样子，现在什么样子！”这句话本来就是一个大坑！越是说不清楚，他们越是想的多！
此局看似信手拈来，却把捏人心，环环相扣，着实老辣。
当然了，事情还没完。
身为皇贵妃，却闹了这么大的笑话，明霈帝“一怒之下”，把他连降两级，成了普通的妃。
那宫务当然是要收回来了，挑两个合适的人接收，稍加推动……怎么说呢，宫里最常见的征罚手段是什么？
掌嘴啊！
掌了嘴，受了罚，再让御医去把脉，凡是练过长目飞耳那种功夫的，就可以“消失”了，倒不信这些人个个都这么嘴紧？
每个妃子都有娘家的，所以就说，皇上亲自对付你多麻烦，现在整个朝堂都在对付你！
皇贵妃从赫赫扬扬，到人人欺负，她会不恨庆国公？
庆国公一把年纪，错失“太岁心”，啥都没干忽然成了笑柄，还一直在为闺女收拾烂摊子，他不气？
所以，还顺便离了个间。
而皇上的人又做了什么呢？
只是换了一封信而已！
这是后话。
第369章 几百岁的老妖怪
此时，
鱼塘村。
起了针，郝花时的内息运行，完全调整过来了。
这才是真正的会者不难，就这么一天一夜，困扰他多少年的问题，一扫而空。
郝花时在轻功上是下过苦功的，一旦运行顺畅了，就觉得自己飘飘欲仙。
然后他就开始皮了。
他装模作样的跃上屋檐，背着手来回走了两步，就在影卫提起警惕又放松警惕的时候……毫无征兆的，他猛然发力狂奔，箭一般射了出去。
影卫一声呼哨，追上去一群，又有人去向雁沈绝禀报。
雁沈绝只道：“他会回来的，他就是想遛遛你们，找回那天被你们追成狗的场子。”
果然，郝花时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买了一大堆糖回来。
被他遛成狗的影卫们，纷纷对他怒目而视，他只装看不到，过去找了团子，两人躲在一起分吃糖，吃的不亦乐乎。
雁沈绝又听了禀报，从房间里站起身来。
听到声音的郝花时立刻向师父通风报信。
于是等雁沈绝走过去的时候，心宝面前放着一本书，两人面对面，就像真正的师徒授课。
雁沈绝淡淡的道：“你知道他是为什么吗？”
两人：“……？？”
雁沈绝用那种平平板板的语气续道：“一个真正的三岁小娃娃，怎么可能被长目飞耳楼主拜师，怎么可能连牙都掉光了？所以她应该是一个几十上百岁的老妖怪吧？”
心宝：“……”
她被吓到了，想到自己满口牙掉光的情形，就觉得这太可怕了吧……
然后雁沈绝一伸手，她果断把小手手给他，被牵走漱口了。
郝花时：“……”
就，不讲武德！！
于是第二天心宝起床，就发现眼前有两个雁沈绝。
一模一样，哪哪儿都一模一样，一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心宝只呆了一瞬，就把手伸向了雁沈绝，郝花时真的诧异了：“你怎么认出来的？”
心宝打着小哈欠：“我老婆身上有仙气~~”
郝花时：“……”
这个场子是找不回来了。
而且关键是，他的亲师兄，每天都在叨叨。
林外公这种不算之外，雁沈绝不受伤了，二哥哥治好了、四哥哥治好了，萧泰治好了，钟离敏也即将治好了……
他非常的寂寞，每天都在叨叨：“前两天觉得你还行，现在看也没有什么用处。”
“你为什么不能病的重一点呢？或者中点毒也行啊！”
“哎，真想要一个天天生病，天天中毒的师弟啊！最好稀奇一点儿，每天治着玩也不会无聊。”
“你不知道，当初小绝的伤虽然好治，但每天想着他会受什么伤也是一种惊喜啊！”
郝花时：“……”
他简直听的寒毛直竖！！
关键是，他并不敢在团子面前叨叨，只在他面前叨叨……那眼神儿，很有几分“你要是知趣就应该主动去中些毒让师兄治着开心一下”的意思。
郝花时祸水东引：“我觉得其实影卫大人们，也可以轮着开启耳目的。”
也行吧。
虽然白骨生更喜欢稀奇的毒或者病，但没有的时候，寻常的也能凑合。
看他一会儿一个，一会儿一个，速度快的出奇……郝花时果断去找雁沈绝握手言和了。
毕竟，他们肯定是用的着他的，而雁沈绝又说了算，他笑眯眯的道：“师公，徒儿来给您请安了。”
雁沈绝：“……”
挺不要脸的。
但他还是道：“你觉得，你们的谛听功，会是谁传出去的？
郝花时道：“我好像已经知道是谁了。”
毕竟谤听功门里人人都会，可是造兽听埙，却是门中秘法，不是人人都会的。
他积极主动的申请：“要不，你派两个影卫，陪我去趟京城？”
雁沈绝道：“可以。”
他当天就把人打发走了。
心宝拉着他的手殷殷叮嘱：“花时，你可要早点回来呀！为师会想你的……”
明明话一点也不好笑，但是被一个肉包子拉着手仰着小脸送行，就很好笑！
郝花时忍着笑点头：“徒儿明白。”
他没忍住以下犯上，弯腰抱起了他的肉包子小师父，手感果然特别好，他还颠了颠：“徒儿会想师父的，徒儿很快就回来。”
然后他们就骑上马走了。
心宝挥泪送走了她的小徒弟，她十分忧伤的道：“我不开心。”
下一刻，她的嘴里被塞了一块糖，团子一边咬住，一边含糊的道：“我是真的不开心，一块两块的糖哄不好的那一种。”
“我知道，给你吃三块？”雁沈绝道：“今天我不念书，陪心宝一天。”
团子接受了这个条件：“那好吧。”
“那你开心了吗？”
“开心啦！”
虽然走远了但耳朵很灵的二徒弟：“……”
他算是发现了，雁沈绝给她吃的糖，其实一点都不少！但他就是，他给就行，别人给，他就管头管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嘿呀好气啊！！
等他回来，说什么也要让团子的爱在他一个人身上！！
心宝两人手牵着手儿回家，影卫递了一盒东西过来：“皇上派人送过来的，说是现在不方便送太显眼的东西，这一盒珍珠，给心宝主子把玩，也算是庆贺生辰了。”
雁沈绝吃了一惊：“心宝生辰？什么时候？”
他看团子。
团子一脸懵的摇头，这个她是真不知道。
雁沈绝道：“我去问问，婶婶呢？”
影卫道：“去油坊了。”
雁沈绝飞快的去了，团子伸手把盒子接了过来，一打开，就不由得哇了一声。
满满一盒的金珍珠，颗颗又大又圆，漂亮极了。
这可不是在现代，在如今这种时代，这一盒金珍珠，真的价值连城。
团子的心情还有点儿奇异……她问：“皇上，真的是我的祖父吗？”
影卫轻轻点头。
团子呆呆的想了半天，又道：“这个给了我，就是我的了，是不是？”
影卫想了想，这不是正式的御赐，是不造册的，确实可以随便处理，于是又点了点头。
心宝随即把盒子又给了他：“那你帮我找工匠，打成漂亮的首饰给阿娘吧！”
她现在还太小，戴不了首饰，再说了，俗话说，孩生日娘苦日，阿娘生她的时候还是在路上，据说受了很大的罪，所以给阿娘就好。
雁沈绝不一会儿就回来了，道：“是明天，但是婶婶说这么小的孩子不能过生日，怕折福，就自家人热闹热闹就好。”
他摸了摸团子的头：“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心宝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雁沈绝索性直接往外走：“我出去看看。”
第370章 大胡子小辫儿
心宝超期待的等着。
结果等呀等的，一直等到晚上还没回来，心宝困的哈欠连天还强撑着不睡。
然后林娘子站在门外头笑道：“闺女，你看看你屋的凳子。”
心宝迷迷糊糊，下意识的看了看。
然后她就想起来了，她老婆为了配一个圆凳子，拉着她跑了好几天，最后换了一整套家俱的事儿。
她明白了。
让一个完美主义者+强迫症临时买礼物，今天晚上是别指望他回来了，或者说，不到最后一刻别指望他回来了。
团子当时就眼一闭睡着了。
玉如失笑着把帐子关上，走到门口道：“睡着了。”
林娘子笑着走了。
果然一直到早上，卡着团子起床的点儿，雁沈绝终于回来了。
等团子起来，穿上家里买的新衣服，戴上哥哥买的花花……出来之后，雁沈绝已经换好衣服，拿了一个小盒子给她，笑道：“小宝贝儿生辰如意。”
心宝超期待的打开瞅了瞅。
这是一枚金镶玉的挂饰，不是世面上常见的长命锁什么的，样式居然还有点儿现代，简洁又漂亮。
心宝开心的往脖子上一挂。
然后她眼儿亮晶晶，看了看他，他也看了看她。
雁沈绝浅浅的笑出来，别开眼，以为团子懂了。
然后他就看到，团子哒哒哒下去了，一边走一边还大声道：“阿娘！阿娘！小仙哥哥送了我一间小房子！！”
？？？雁沈绝的笑容缓缓消失。
林娘子从灶房出来，笑道：“小房子？这哪里像小房子？”
团子给她讲解：“你要发挥想像力！下头这个绿的是屋子啊，上头的金子是房顶啊！这里还雕出来一个小凸起，这就是烟囱，多么的活灵活现。”还有点儿动漫风！
林娘子捧着瞅了瞅：“要这么说，还真有点像，可是房子为什么是圆的？”
团子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方的有点硌人？”
林娘子：“哦！有道理。”
雁沈绝：“……”
雁小郎默默无言，甚至还在林娘子投来赞许的目光时，奉上了一个乖巧的笑。
他决定永远也不跟任何人解释，这下头的满绿翡翠代表的是“青团子”，上头金子是“竹筷子”，她们之前说过的呀？果然小孩儿是搁下爪儿就忘的。
结果就在团子开心的蹦蹦跳，准备给别人看看的时候，她拿着的盒子里，一张纸飘了出来。
雁沈绝一个箭步过去。
刚出来的二哥哥已经拣起了纸，笑道：“嚷嚷什么呢？什么房子？”
一边打开纸，念道：“恭贺最甜最可爱的青团子芳辰如意，福禄康宁。落款是：竹筷子？？”
他看了看团子，又看了看团子的小挂饰，又看了看雁沈绝，然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扶着栏杆笑的不行了。
雁沈绝：“……”
林娘子在下头也在笑，心宝大眼骨碌碌，紧急挽尊：“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哈……理解，这个锁，又像青团子和竹筷子，又像房子，这就说明，说明他做的好，就是，就是……”
雁沈绝也憋不住乐了：“心宝，别说了。”
二哥哥也道：“小宝贝儿，你就别说话了，让你小仙哥哥这件丢人的事情，快点被大家忘掉吧！”
雁沈绝虽然窘，但也觉得好笑，二哥哥还非得过来问他：“别的我都懂，我就是不明白，那‘烟囱’是什么。”
雁沈绝面上还泛着点红，却淡定的道：“你没吃过青团子？青团子上是有芝麻的，特意找的有两小点絮的。”
二哥哥失笑道：“原来如此。”
心宝坐在桌前，被林娘子喂着，慢慢的吃长寿面。
这边的这种长寿面很宽，但是不断头，要一直顺着吃，虽然是少做的，吃完团子也撑的小肚皮溜圆，还有四个鸡蛋换成了四个鸟蛋，叫做福寿双全，名头再好听，也是吃不下了。
团子道：“要不我们四个人一人一个！全都福寿双全！”
林娘子笑道：“我才不吃你的小狗剩儿，你让你哥和老婆吃去吧！”
团子被嫌弃了，郁闷的道：“心宝没沾到呀不是小狗剩！”她自己吃了一个，挟起一个就强行要给林娘子，林娘子笑着吃了，团子又给了二哥哥和雁沈绝，两人也都吃了。
吃完心宝满院儿溜达。
雁沈绝道：“你过来，我把你的头发重新梳一下。”
他一直不太满意玉如梳的头，平时就算了，今天生辰还是要漂亮的一点的。
团子就站着给他梳头。
然后外头马蹄声响，萧泰是人未到声先至：“心宝！心宝，今天你生辰？”
他拿着一把手掌长的黄金剑，就是挂在书桌前头辟邪那种大宽剑，只不过是纯金的：“舅公知道的太晚了，好不容易才给你找着这把剑！等回了京城，舅公开库房，心宝进去随便挑！”
心宝双手接过了大宝剑：“谢谢舅公。”
真的好沉呀，至少有半斤！！好在玉如很快就来接走了，团子脑袋不能动，大眼努力向上，看了看萧泰:“舅公，你的胡子是不是长长了？”
“诶？”萧泰摸了摸脸：“好像是，这几天啊，辛苦的我，都没来的及刮胡子。”
团子招手：“心宝给你梳梳。”
萧泰立刻蹲下，玉如默默拿了把梳子过来，团子就超认真的给他梳胡子……
雁沈绝站着给团子梳头，团子又在给萧泰梳络腮胡子，萧泰蹲着还老大一只，一边朝雁沈绝翻白眼，一副“看看你在干啥看看我在干啥”的得意嘴脸，但雁沈绝根本就不看他……
这是什么食物链啊？
看起来真的超好笑，可他们自己不觉得。
外头唐青山回来，一进门就道：“这做什么？”
团子道：“爹爹，爹爹！”
唐青山嗯了一声。
这阵子油坊的事情算是顺畅了，他就去远处有果林的地方，去试团子写出来的嫁接方式了。
所以他真的是一个做事超级严谨的人，将来这本农书以他的名字放出去，附近的人全都是他的证人。
唐青山换了衣服下来，心宝也梳好头发了，还给萧泰下巴边边一处长胡子上，系了一朵小花花，就是当年她头发少的时候，那种超小的小花花，跟他今天穿的衣服还怪配的。
萧泰也不嫌弃，背着手儿就出去溜达了。
哪怕半个朝堂的人都知道武安王爷在鱼塘村，但鱼塘村自己人却不知道这是个王爷，在他们心里，这就是疑似跟唐青山有点亲戚的那个疯子……这么一晃悠，哟，更像了，谁见过胡子扎小辫儿！
雁沈绝一边上楼，一边跟玉如道：“那个梳子，扔了吧。”
玉如道：“可是主子很喜欢那把梳子的。”
雁沈绝道：“找个同样的给她换了，她认不出来的。”
那行吧！
玉如默默跃起来，把梳子塞到了屋檐瓦下头，准备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再用这把。
第371章 是荣耀也是枷锁
中午几个人就随便吃了点儿，下午倒是熟人都过来了。
虽然林娘子说是不庆祝，但是像元老爷子梁若虚这种读书人，全都是细节控，是不会忘记这种重要信息，也是不会缺席这种场合的，送的东西都说是随手的，但也看的出来是用了心了。
林外公一家子和沈二爷也都过来了，晚上一家人坐了两桌，仍旧是一桌大人一桌孩子，不按辈份按年纪。
元大哥带着一伙孩子吃饭。
一边吃着，小五哥还道：“今儿我们先生又说起元伯伯了。”
二哥哥停下筷问：“你说什么了？”
小五哥道：“你不是说问到这些事情就装傻？我们一直装来着，然后先生可能是看出来了，就说我‘小机灵鬼儿’，我就笑啊，先生就摸摸我头，又感叹说……元相其人，着实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你细读他的诗，真真酒中见世情，每长一段年岁，重读时，就又能琢磨出一些道理。”
他学着先生那个样子，背的还挺熟。
梁若虚忍不住回头笑道：“能说出这话，说明是真的认真读过的。”
“还没说完呢！”小五哥道：“先生还说，只可惜后继无人。”
小六哥笑道：“然后哥哥就说，元大哥很好的，学武也没什么不好。先生就说，终究是……”他学着先生摇头：“然后就摇着头没再说话。”
元大哥笑道：“正常，我从小到大，这些话听了不知道多少！”
小五哥忍不住问：“可你为什么不读书呢？”
“我啊……”元大哥停下筷子，微微沉吟。
心宝大眼卜灵卜灵，暗搓搓的听事儿，她在想，会不会元大哥其实是个才子，然后因为什么事情只能装做没才华，等到合适的时机，就一掀风衣，震惊世人！
结果元大哥道：“这就要怪他了！”
他回肘捣了一下梁若虚。
梁若虚笑着没说话。
元大哥就道：“这话说了，小五小六未必听的懂。我爹很早就说，这所谓的帝师世家，是荣耀但也是枷锁。我高祖曾祖那两代，完全就是机缘巧合，才做了帝师，但是祖父那一代，就有几分强求的意味了。”
“要知道，天下的读书人何其多，要作帝师又何其难，就算你的学问真的极好，做帝师也不是只看学问的。所以，也许皇上只想把你当普通的能臣去用，可你却一心奔着帝师去，君臣相处起来岂不尴尬。所以很可能……就索性远着些了。”
他说的十分隐晦，但好几个人都听懂了。
其实，确实是这个道理，皇上手中能人异士何其多，需要权衡的势力又何其多，凭什么要拿皇家储君，去成全你的“帝师世家”之名呢？
所以这话说的很是，是荣耀更是枷锁，只是能舍得挣脱这个荣耀，元老爷子确实有大智慧，有大决断。
小五哥没有听懂，但他也有自己的关注点：“那为什么是怪梁大哥？”
元大哥笑道：“我小时候不懂这个道理，我那时候也在念书，一心想着承继祖上风光，我爹倒也耐心教我，旁人……你不知道，在那种时候，来往的人，全都在夸你，什么甚肖乃父，夸的我晕淘淘，真以为自己天纵奇才了。后来呢，我爹就收了梁若虚。”
元大哥顿了一下：“他比我大，但来的时候真的跟个瘦猴一样，看着很显小，生的极漂亮，我那时候，比你们稍大点儿，八岁好像，我很高兴啊，我就殷勤招待他，后来还想跟他一起念书，但我爹只说进度不一样，不要一起……我起先信了，后来总觉得哪里不对。那么大正好是皮的时候，大人不让干，非要干，我就摸进去，非要听听他是咋念的。”
他顿了一下，连连感叹。
“你们能想到吧？我进去一听……我那会儿开蒙三年了，他才不到仨月，但是进度已经比我快了……这还不说，我躲在窗下头，就觉得人家背一样，念一遍，背过了，说一回，记住了，我别说记了，最后我都听蒙了！！”
“你们明白我心情吧？人家一下午，学了我半月的量，还学的倍儿棒！！结果完了之后，我爹痛骂了他一顿，骂他不专心，我心态当时就崩了，这还是不专心的，那专心的能学成啥样？？”
大家真是又觉得可怜，又觉得好笑，都停下等他说。
元大哥道：“我浑浑噩噩的回去，之后拼命学，我想着我不跟天才比，但也不能给我爹丢人吧？然后我爹就找了我，跟我说，我看到差距没有一蹶不振，就没有给他丢人……然后他就说了我刚才说的那番话，让我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必非要想着念书。”
他摆了摆手：“反正我最后想了想，我还是喜欢学武，我就开始习武了。”
梁若虚也来了兴致，放下筷子道：“其实那天，你进来的时候，我就听到了，我是真不想叫你听的，我那天下午就心不在焉，因为你对我真是跟对弟弟一样，特别好。我就想，如果这么一闹，你嫉妒我怎么办？我就一直收着，没敢敞开表现……”
元大哥站起来：“滚！！我打死你啊！！打些你们这些混蛋天才啊！！”
两个大人嘻嘻哈哈的闹腾。
只有团子悄悄跑去林娘子那儿，把脸藏进了阿娘怀里。
她发现大家都没有多想，只有她，在刚才元大哥说“帝师”的时候，脑子猛然拐到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对啊！！她的爹爹，原本应该是太子呀！！
虽然爹可能不大会治理国家，但是……但是她有这么多的哥哥呢？每一个都很好很好的！
当然要论心眼儿，还是二哥哥。
帝师世家什么的……啊啊啊，她不敢想了，毕竟现在她脑子不好使，周围又都是人精子，她想多了不小心漏出来，那肯定会坏事的！！
林娘子倒是没多想，笑道：“心宝困了？”
“没有！”团子立刻又把脸露出来：“心宝听大家说话！”
元大哥两人闹了会儿，又坐回来，元大哥笑道：“但我现在，就是一个四不像，我跟文人聊不到一起去，跟武人也聊不到一起去，上回林外公与我说了好些江湖规矩，我也啥都不懂。”
林外公笑道：“你用不着那些的。”
“怎么用不着？”梁若虚也道：“我听说前朝有时候护官银都用当地镖行的……”
此时，林外公还啥也不知道。
问林娘子，她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所以他只知道萧泰是个王爷，可能跟女婿有亲戚……缓了好几天，已经可以聊了。两人把话题一带过去，渐渐的，林外公和林舅舅也开始聊起来了。
第372章 雪中送炭
大家聊的热火朝天。
不管是心宝还是双胞胎，都听的十分开心。
而且，像元大哥说政治，一个是现在不好敞开说，再来孩子们也听不懂，但外公和舅舅说江湖，那叫一个传奇，一个热血，听的双胞胎兴奋不已，都搬着小板凳挤到这边来听了。
团子还在一旁吹彩虹屁：“外公的功夫好高的，打起来很好看！跟沈伯伯差不多高！！”
林外公颇无奈，向沈二爷笑道：“小孩子看不出好坏来。”
沈二爷笑道：“谁说的，心宝看的最准了，就是差不多的！”
萧泰酸溜溜的道：“心宝就是觉得沈二的功夫最好！说谁都拿他比！怎么不说你的功夫跟我差不多？”
雁沈绝忽的道：“大概是因为你不是沈伯伯的对手吧？”
“嘿你这个雁小妖！”萧泰气的指了指他，又不能揍，气道：“我懒的跟你们这些文人说话！！我跟老林哥说话你插什么嘴！！”
然后萧泰就开始痛斥文人有多讨厌，又聊起武人多么好。
聊军营，大家都喜欢听，对梁若虚这种文人来说这就是国事，对江湖人来说又很有意思。
萧泰的人生分两个阶段，他出生在边关，二十岁之前全在边关，二十岁之后全在京城，所以他既了解边关和边军，也了解京卫，一打开话匣子，那简直就是说不完。
心宝听的津津有味，困的眼皮子都粘在一起了还在听。
结果她没有想到，她这个舅公是个巨不靠谱的，说的兴致大发，就要筷子蘸酒喂团子那种……偏偏她就是被喂的那个团子，虽然她努力拒绝，但还是被喂了两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点醉，反正当时她就眼儿一闭睡着了。
起来之后，她发了半天呆，总觉得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还没做。
等她洗了脸出门，萧泰正在下头转悠，一见她就张手：“哎哟亲祖宗，你可下来了，两滴酒你就醉了，吓死舅公了。你不知道，昨天你一醉还有人冲我下黑手，我背都青了，我觉得铁定是那个雁小妖……”
心宝被玉如抱上了栏杆，一边还道：“小孩子不能喝酒，会傻的！我现在就想不起昨天想做的事情了！”
萧泰随手接住她，“啥事儿？昨天你就问我边军咋滴咋滴……什么的？”
“啊！！”
心宝当时就想起来了。
萧泰说边军苦啊，夏天蚊子多的能把人抬走，一趟值下来全身都是包，冬天手冻的全是口子，裂的老深老深，还有冻疮，生生把指头烂个坑，而且冻疮这东西一年长了，以后就年年犯，所以边军的手，一个个都跟烂萝卜一样。
团子连饭也不吃了，就跑去隔壁配药。
现在他们长在这边，这边药房柜子都加了俩，药很全，但要大量买，还是不够的。
好在现在有影卫，影卫办事情，还不跟她要钱……反正她说了之后，影卫就去采买了。
团子已经想好了，既然要送，那就不能只给大哥一个人送，就要多送一些。
毕竟，舅公的爹爹……叫啥来着？
总之他也在，那就要多做一些，她一边想着，就问萧泰：“舅公，等心宝做好了，你可以帮忙送到边关吗？能送到大哥哥手里吗？”
“能！！”萧泰笑道：“一根针舅公都能送到人手里！”
心宝满意了，又想起来，跟影卫道：“我还想要一些小小的荷包，要结实的，能放进一个大香丸，”她比了比：“这么大就可以！”
驱蚊香囊的药材主要就是艾叶、薄荷、紫苏、菖蒲、藿香之类的，但她不准备做普通的驱蚊包，而是把药熬成浓缩的，不占地方，这样方便带在身上，而且效果也好。
再做一些能洒的粉末，到时候在什么地方驻扎，可以防蚊防虫防蛇……比单纯洒雄黄效果好。
反倒是抹的可以不做，就看萧泰，就知道他们不讲究，倒是可以做一些上次那种调料粉，热水一冲就能喝，放点油更好喝，她还可以改一下方子，放一些预防痢疾之类常见病的药草，配的味儿重一些。
但也可以做一些药材，譬如被蛇儿咬了，中暑了之类的……
现在就先做这些，等到了冬天，就给他们做驱寒的汤料，还可以做治冻疮的，愈裂的油膏。
哇，好多事啊！！
心宝又抓了钟离敏的差，把她要做的事情写下来，免得到时候忘了。
如今影卫多，买了药材来之后，直接在后头架起大锅来熬制，心宝忙的很有劲头，白骨生也忙的很有劲头……
人多力量大，不出半个月，东西就都做好了，然后萧泰派了人，快马加鞭的往边关送。
于是，已经混成百户的唐大哥，就收到了整整几大车东西，和厚厚的一封家书。
打开一看，他就知道了，之所以厚，是因为这是团子写的，通篇杂七杂八的，一点正事儿也没说，就是反复的……
大哥，心宝超超超超想你的！想的不行不行的！
唐大哥并不知道这是刻意为之，因为家里发生的事情都有点大，不好写在信上，也怕他影响了心态，所以都写的隐晦。
但是知情人感觉中的隐晦，看在唐大哥这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眼中，就全是孩子话了“家里来了一个巨英俊跟爹爹一样英俊的人……”这种话，谁能想的到？
但后头也说了，第一车的上面，是一些点心吃食，可以分给大家吃，打打牙祭。
第二车和第三车都是药物，合计防蚊香囊一万个、防虫粉两千包，治疗中暑的药材三百瓶……等等。
第三车和第四车都是汤料包和油等等。
所有的里头都有用法和方子……
唐大哥这种脾气，在军营这种地方简直如鱼得水，虽然是个新兵，却处处都混的好，所以连哨兵都来搭他肩：“嘿，啥好东西，别忘了兄弟们啊！”
“放心！”唐大哥笑道：“忘了谁也忘不了贺大哥啊！”
一边说笑着，他就赶紧去找了上头的千户。
毕竟，东西太多了，他自己分，那成了拉帮结派了，那顶头上司还不气死？
关键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为什么要自己分了？这献上去都能换军功了好么？
而这会儿，边关主将，老王爷也得到了自家亲兵的禀报。
对，为了防止消息泄露，还是隐瞒版的，就类似于：“王爷只说这是他大侄子，他家人让送的东西，王爷让我们护送过来，但不要亮明身份……”这种的。
第373章 有本事的新人
其实真要想告诉他，也是能说的，毕竟用的都是自家亲兵，是可信的。
可是萧泰以已度人，觉得他爹这么笨，没准儿会露馅，所以还是别说了，反正都是一样上心。
这半年，老王爷的心情也挺奇异的。
前头那一阵子，老王爷接了不知道多少封家书。
啥东西也没捎，一坛酒都没有，就是一直在往这儿寄信，前头还只是问他有没有养过外室，后头老太婆还发起脾气来了，一副你养了就养了，我又不找你算帐，用的着藏着掖着的么……的样子。
老王爷都无语了。
我没藏没掖！我就没养外室！！
结果后来这信，说找着了他的二儿子？
就是圣上亲封的霁山县伯，跟萧泰长的一模一样，他家的姑娘也跟他闺女长的一模一样，双珠傍身的面相，而且一家子都十分优秀……吧啦吧啦！
老太婆还写信把他痛骂了一顿，详细写了唐三水的事情，痛骂他不负责任，连自己儿子都看不住，要不是他太不靠谱，孩子咋会受这么些罪……吧啦吧啦！！
最后老王爷都疑惑了，仔细想了想他还真去过龙门县，难道真的是他在无意之中……留了个种？？
他年轻的时候就这么急色吗？再说了，他有这么高效吗？
最后一封信，萧泰说他大侄子在他来之前，就来雁门关了，整整吹了半页纸。
老王爷那叫一个高兴啊，就叫人暗中调查。
这一查，还真是一个惊喜。
因为唐时繁是一个新兵，新兵来了，历来是要先练上两年兵的，干不了要紧活儿。
但他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这伙人在路上，遇上了一伙贼匪，然后唐大哥带着一伙新兵蛋子，不对，都还不算新兵的蛋子，利用对方的轻敌之心，来了一个调虎离山，请君入瓮……
总之就是装了个弱，把那伙贼匪引下了山，他们趁机上了山，抄了那伙人的老巢，用人家的武器人家的地势，把那伙人给收拾了。
这就很漂亮了。
不在于这战术高不高明，要知道，征来的这一拨新兵，来自于好多地方，这年头但凡有点余钱的都不会当兵，所以，就是一盘子散沙，能把这样的人用起来，这就是本事。
军营里就缺这样的人才，加上他还会功夫，所以没几天，就成了百户了。
老王爷一听，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这绝对是萧家的种啊！！
他就暗搓搓过来瞅了瞅，一瞅之下……他险些没当场哭出来。
跟他儿子也太像了吧！！这说不是他的种谁信啊！！这就是他嫡嫡亲亲的大孙子啊！
他还天天盼着萧泰给他生，结果没想到他的大孙子都这么大了！！
老头子激动万分又不能表现出来，表面上很淡定的问了他一些问题。
唐时繁是读过兵书的，又不怯场，答的头头是道，老头子高兴的晚上回去喝了点小酒。
大家都知道这小子是入了老王爷的眼了，不过难得来个这么有本事的新人，倒也不觉得奇怪。
所以这阵子，老王爷但凡找到机会，偶尔也会跟唐时繁聊几句，也不敢太多，不然他就难混了。
没想到今天，家里一出手……就给捎了硬货来了。
老王爷也有点儿想乐，咋说呢，这孩子还想着从底下慢慢的混，这一下子，真不用了。
边军苦，给军中献这种东西，一献就是成千上万这么多，是真的能换军功的，当然了，提上来没本事就只是个空衔儿，多一点俸禄的事儿，但有本事的人，就可以操练起来了！
他这么想着，外头刘参将也把人带进来了。
因为老王爷认识唐时繁，所以他的上司也乐得卖个好，直接让唐时繁自己进来了。
老王爷一看他挺拔高大的大孙子，就是满心欢喜，神色都温和了不少，然后故作严肃的道：“何事？”
唐时繁施了个礼，把事情说了。
老王爷道：“拿家书来，我自己看。”
唐时繁一愣，有点犹豫，刘参将也诧异的看了老王爷一眼，老王爷厚着脸皮道：“怎么，不能看？”
唐时繁不好意思的道：“倒没什么不能看的，只是，只是标下在家时与幼妹亲近，信是幼妹写的，幼妹只是初学习字，写的不好，还请将军不要嫌弃。”
老王爷心说我嫌弃什么！我怎么可能嫌弃！那是我嫡嫡亲的亲孙女儿！！
他一把薅过了唐时繁的家书，一边道：“你坐下，你去吩咐人，把他说的东西点点数，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刘参将应了一声就去了，老王爷倒了杯茶，美滋滋的坐下，细看家书。
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然后他就随手一折，放在了手边，道：“你妹妹多大了？”
唐时繁恭敬的道：“周岁四岁了。”
“嗯，”老王爷扬了扬眉，示意他继续说，唐时繁揣磨着他的意思，难道是要与他拉拉家常？
就道：“我妹妹乖的很，也可爱的很，我走的时候哭了好几天，抱着我不撒手儿……”
老王爷道：“你们家境不错？”
唐时繁摇了摇头：“着实谈不上不错，只是我独自在这边，家父家母和弟妹，想必都十分挂念我，所以才捎了这些东西过来。”
老王爷又道：“听闻你父亲十分，咳，不错，圣上亲封的霁山县伯。”
唐时繁没想到老王爷连这个也知道，急道：“侥幸而已。”
老王爷很是不满，恨不得抓着大孙子的手跟他说，你多说一点啊！你倒是多说一点啊！别问一句答一句啊！
面上仍旧很沉稳的：“说说唐三水是怎么回事？”
唐时繁更诧异了，但还是只能把事情说了一遍。
老王爷直听的咬牙切齿，一巴掌拍在了桌上：“世上竟有如此丧尽天良之人！！无耻！！无耻！！居然叫你们摊上这等禽兽不如之人！！真是气煞我了……”
他真情实感的愤怒，又真情实感的伤心。
唐时繁本来就不是一个迟钝的人，他十分机警，更何况，之前梁若虚就说过，他长的像人家儿子。其实也是有几分像老王爷的，总不可能真跟他们有点亲戚吧？
可是老王爷不说，这话他也不能问啊，只能继续陪坐。
刘参将倒是很快把东西点算完了，进来禀报。
他虽然是个管军务的，为人却十分爽朗，笑道：“真是想的周到，一样样东西上都贴了签子，也不用担心认错了，你看这个，写的清清楚楚，试试香囊药粉啥的，要是真管事儿，咱们照着做都行。还有那个汤，中午叫他们做点试试味儿……”
他拍了拍唐时繁的肩：“你们的百人队多分了点儿，你有功啊！”
唐时繁急笑道：“能用的上就不枉家中父母挂念一场，标下不敢居功。”
刘参将哈哈笑着，没再多说，老王爷道：“你先回去吧。”
唐时繁施了一礼，道：“将军，标下的……”
他正要指那家书，老王爷就道：“行了，不用客气，快回去吧！”一边把手压到了家书上。
唐时繁：“……”
他默默告退。
第374章 武功再高也会秃头
这边，心宝终于拿到了金珍珠做的头面。
影卫虽然不见得多懂行，但他们找的到最厉害的匠人。
这套头面合计只有十二件首饰，却打造的极为精巧，因为金珍珠很大很炫，所以一旦用多了，就会显得有点暴发户，但好匠人就是好匠人，他用的十分的画龙点晴，只用在了挑心、顶簪和耳环上。
余外，还打了一个嵌珠的小金冠，这算是一种世家夫人见客时的日常首饰，跟头面不是一套的。
另外还给团子以金珍珠为心，打了两朵绑头发的小花，虽然已经尽量精巧，但还是挺沉的，现在用不着。
全用下来，也只用了不到一半儿，余下的金珍珠，又给团子拿了回来。
林娘子根本就不知道明霈帝送了珍珠，更不知道闺女给她打首饰去了，一拿到手，又是惊讶又是激动，又哭又笑了半天，然后才去试了试。
她平时就随意挽起来，不带?髻，所以单戴头面还有点儿不稳，但人靠衣装，林娘子模样又好看，一出来真有种满堂生辉判若两人的感觉。
连双胞胎都道：“阿娘，你也太好看了吧！！”
团子更是狂吹彩虹屁：“阿娘你真是天仙下凡！！倾国倾城！！”
林娘子不敢低头，慢慢的走来走去，笑着听儿女叨叨。
连闭门苦读的二哥哥都听到了声音，出来瞧了几眼，到晚上，就忍不住叫了弟妹来说话：“我们家里，可能会有一些变化，你们有没有想过？”
四哥哥现在忙的很，什么事情都得管，早就历练出来了，尤其腿好了，看着整个人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只点了点头，很是从容的样子。
倒是小五哥道：“早就知道了！”
“哦？”二哥哥道：“你知道什么了？”
小五哥道：“这么大一个王爷摆在咱家，我们又不傻，肯定是我们的爷爷，是个挺厉害的大官儿呗？”
小六哥也道：“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瞒着我们，我们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二哥哥忍笑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以后我们会有什么变化？”
小五哥道：“二哥，我觉得咱们家没必要认亲，我们一家子在一起不是很好吗？他要是喜欢爹爹，就不会把爹给奶奶了。”
“就是，”小六哥道：“虽然舅公很好，但他家里的人不一定好，万一再碰上一个唐三水……所以别认了，就把舅公留下来跟我们住就行了。”
二哥哥笑了两声：“你们去过沈家，也去过元家，假如说，我们的爷爷，能让我们过上比那还要好的生活呢？”
双胞胎对视了一眼，小脸有些迷茫。
他们自小经历人情冷暖，很聪明也很早慧，但要他们凭空想像有多富贵，其实是想像不到的。
二哥哥挨个的摸了摸弟弟的头，温言道：“你们闲下来的时候，可以偶尔想想这些事情，不要耽误自己念书就好。不管什么情况都可以提前预想一下，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想一下自己该怎么做。”
心宝也参与了这个小范围的家庭会议，但是没有被提问，也没有被摸头头。
毕竟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团子了，不以物喜的那一种，已经不需要考虑这些了。
其实她这两天都很蔫。
她带着徒弟和影卫奋战了十来天，连午睡都给缩减成了两刻钟，每一天都劲头满满……
结果干完了，把东西送出去，她又开始无聊了，午睡时间又变成了一个时辰。
睡醒了，她就熟门熟路的踩上小板凳，站在窗口叫人：“影卫叔叔！影卫叔叔！”
树上很快就垂下一条花里呼哨的腿，然后脑袋也露了出来。
影卫不一定穿黑衣服，有时候还穿绿的黄的什么的，好像迷彩服，根据他们这一天潜藏的位置来定。
但，一定是戴着面罩的，而且还是那种包头的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心宝可可爱爱的歪头头，“心宝来拿今天的糖糖啦！”她伸出了小胖手。
影卫道：“主子，你上午已经拿过了。”
心宝偷偷看了一眼他面罩上的眼睛，分辨了一下：“没有呀！”
“主子，”影卫无情的打碎了她的如意算盘：“上午虽然不是我，但我们交接的时候会说的。你上午说老婆不陪你你不开心，想提前吃今天的糖，所以就拿走了两块。”
为什么影卫交接，还会说到这种小事！！
心宝可怜巴巴的道：“可是心宝已经习惯了中午起床吃两块糖糖了，要不我预支明天的行吗？”
大头萌娃趴在窗台上，大眼骨碌碌，还含着一点小眼泪，伸出的小手手一直没缩回去……小样儿实在是萌的不行不行的。
但影卫就像一个无情的回话机器，道：“你已经预支到十二天之后了。雁少说，我们要是再这么给你预支，就把这棵树砍了。”
心宝：“……”
她扁着小嘴嘴，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可怜的不行。
影卫别开头：“总之，属下是绝不会给你糖的！！”
要不是他如此的正直坚定，也不会被安排守这一处岗了，但凡守这一处的，就没有一个不被团子撒娇卖萌的三板斧打动的。
她哭唧唧瞅着他。
影卫坚决不回头。
看来是真没戏了……心宝默默的收了小眼泪。
她瞅着他，忽然有点儿奇怪，巴着窗台，整个人又往上站了站：“你能不能摘下头套给我看看。”
“主子，”影卫威武不能屈：“属下是甲一六六，您要是想告状，直接说六六就行，不用看属下长什么样的。”
“不是的，我怎么会做告状这种事情？”心宝义正辞严的道：“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有病。”
六六：“……？？”
虽然有一点点怀疑这是团子的新战术，可是，团子的医术，也没人敢不信啊！！
他默默的脱下了头套，心宝瞅了瞅他，点了点头，然后就从板凳上下来了，直接转身出了门。
六六茫然，与屋檐上的同伴对了个眼色，又与旁边树上的同伴对了个眼色，又与……一圈眼色全都对完了，还是没能得到答案？
所以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他没救了吗？
心宝已经哒哒哒跑下来了，向他招手：“六六下来。”
六六默默跃下，心宝带着他去了隔壁。
白骨生正闲的发痒，一见两人过来，他一个鲤鱼打挺就站起来了，双眼锃锃的看着他：“你找着有病的了？”
“没有，”心宝摇头：“也没有什么大病，但是我忽然发现，他们都有差不多的症状，这就是一种职业病呀！！”
白骨生道：“什么病？”
心宝道：“你不觉得，他的头发有点少吗？经常熬夜、饮食不规律，精神压力大，就会秃头的，需要调理一下。”
没想到吧，武功再高也会秃头！！
第375章 老婆永远这么魔鬼
白骨生明显兴致不高。
团子糯糯的劝他：“闲着也是闲着呀！”
白骨生一想也是：“那我开个方子，你开个方子，我们看看一样不一样？”
“好吧，”团子道：“但是我觉得，我们不用汤药，制成丸药，他们熬了夜就吃一丸，慢慢的调理，好不？”
她一边说，一边拿过她专用的毛笔写，白骨生也写了一份，写完两人一对，白骨生哈哈大笑：“难得我们用药一致！！”
他就很开心的去找药、熬药了。
影卫六六乖巧的缩在一旁，看着高手之间的游戏，大气也不敢喘。
事实上，他们玩的是弱小的他吧……
很快，影卫们就分到了专属的补药。
于是等团子再萌萌哒伸手要糖的时候，不管是六六还是九九还是啥啥，大家的腰杆子，再也挺不直了，吃人嘴短啊！！
上午的影卫觉得，反正我给过了，也跟你说了，你不听就是你的事情了。
下午的影卫觉得，午睡之后才是正常的吃糖时间啊，你上午给那就是你的错了。
晚上的影卫觉得，上午下午的都给了，我凭啥不给，我不给，团子肯定觉得我是个坏人了……
摊上这么一伙影卫，两天之后，雁沈绝就淡定的把念书地点换到了团子的屋里。
并且还跟她道：“你已经四岁了，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了，从今天开始，你跟我一起，每天写一张大字。”
心宝：“……”
她默默的眨了眨大眼。
老婆永远这么魔鬼……所以舅公起的外号不对，他应该叫雁小魔。
可是自己老婆，内心偷偷吐槽完了，还不是只能宠着。
于是团子乖乖的开始练字了。
雁沈绝花了半刻钟给她调整姿势，余下的时间就交给她自己练了。
所以就说，就算天才和天才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就比如纸上谈兵吧啦吧啦，毛笔一拿蚯蚓打架的团子，她现在玩神工球玩的很溜了，可是一写毛笔字……原形毕露。
又比如二哥哥这几个月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时不时就要请教梁若虚和雁沈绝，但雁沈绝一直在管这个管那个，什么事情都得找他禀报，让他拿主意，却完全不急不躁。
一晃到了七月底，家里人再次兵分两路，各自赴考，这一次林娘子没有跟着，只玉如跟着去了。
这会儿，方寸之外，堪称风起云涌。
京城那边消息一来，影卫就光速把胡云龙给抓了。
影卫审案子，手段多的是，再加上胡云龙干这样的事情，心里也不是不心虚的，哪怕他自诩深情，最后还是招了。
事儿也挺简单的，当初瑞庆伯曾经在三秦行省为父亲守墓，当时那边有一个挺有名的帮派，叫做金城派，掌门大典的时候，聚集了不少江湖人。
风和日丽的，不少年轻人结伴游玩，无意中发现了瑞庆伯在练功。
瑞庆伯功夫不差，而且与江湖路子有些不同，看着十分新奇，大家就搭上了话，一见如故，瑞庆伯就邀请他们一起吃饭。
那个时候他们并不知道他是个伯爷，只觉得是个有见识的江湖朋友，他府上酒好菜好，人又好客，这些人就多去了几回。
也就在其间，无意中看到了朱婵娟。
那时候她才十四，却已经出落的倾城之色，灵巧娇俏，身上又有江湖女子没有的书卷气，和世家贵女那种说不出的雍容贵气，一众少年郎，当真是人人倾心。
胡云龙也是其中之一。
一伙人就这么相处了足有半年，一伙人想尽办法留在小院，争相讨好“岳父”。
耳目好的，为他去刺探对手的信息；轻功好的，为他盗取重要证据，剑法好的甚至为他杀人！
一来二去的，瑞庆伯夺情起复。
回到京城之后，咋说呢，就开始在皇子们中间蹦蹦跳跳了。
那个时候，就有人醒悟了，及时抽身，但陷的深的，仍旧一直在为瑞庆伯办事，譬如胡云龙。
其实若叫旁观者来看，当时瑞庆伯明显就是设了一个局。
瑞庆伯这个人精明老辣，若无所图，怎么可能隐瞒身份，结交这些江湖人？
这分明就是他一个没落世家子弟，没钱没权没人，所以不得不兵行险招！下套利用了这些无法无天的江湖人！
要知道，金城派掌门大典啊，能带过来的，可都是各门派的精英！哪一个不是功夫卓绝？年少之人为情所困，还不是上山下海都敢冲？
这里头，就有长目飞耳楼的一位长老，名叫刘飞逸，也已经是快六十的人了。
也就在这边审出来的同时，郝花时和影卫在京城里，趁夜吹了几声兽听埙，就把刘飞逸给钓了出来。
郝花时很痛快的，直接就把人交给了影卫去审。
反正他自己清理门户也是要清理的，别人动手，他自己还省力气。
他只跟影卫要了一间衣裳，就是刘飞逸穿的那一件，并且跟他们道：“别急着找地方，回头来找我就成。”
影卫还没咋明白呢，他就进屋换衣服去了，换完衣服出来，连脸也换了，活脱就是一个刘飞逸。
然后他就大摇大摆的进了刘家，接管了他的宅子，吃香喝辣不说，还顺便把影卫们也都接了进来，大家一边享受着庆国公的供养，一边审讯，一点一点的补充讯息。
刘飞逸只长于耳目，连轻功也并不擅长，其它功夫不用说，全都很平常。
但单以耳目来说，他比郝花时也要差的多，毕竟谛听功是一个需要心静的功夫，而他年轻时长的好，少年人自命风流，哪有这么多心思练功。
所以，郝花时那种能隔着几道墙，听人写字辩内容的本事，他是没有的。
但他也比普通人的耳力要好的多，所以他也非常有用。
他与其它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当年看中朱婵娟，就是想当赘婿，少奋斗二十年啥的。
换句话说，他不是多喜欢朱婵娟，也不大在乎脸面，只想着吃香喝辣，很好笼络，很好控制。
也因为这样，所以庆国公还挺信重他的，他知道不少东西，只是没脑子，近的还好说，远的就零零散散了。
但起码，他知道，之前给庆国公办过事的江湖人，好多都已经被他处理了。
而且，庆国公私下给了三皇子打造了一套“神兵”，名字分别是赵天枢、钱天璇、孙天玑、李天权、周玉衡、吴开阳、郑瑶光。
他就是钱天璇。
据说赵天枢的功夫最高，而孙天玑的毒术最好，吴开阳擅长潜伏暗杀，但其它人擅长什么，真名是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第376章 怕孩子们等急了
每个拿到消息的影卫，都深深觉得，庆国公是个当老.鸨的人才啊！
这历朝历代，献妻求荣、卖女求荣的都见过不少，但是像庆国公这样，一女能卖百家，还都不真卖，只买个影儿，对方还都倾家荡产心甘情愿的，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要是传出去，四大美人算个啥？这才真叫一个红颜祸水。
但明霈帝看下来，神色一直很平静，只道：“养门客，为何要以星宿之名？”
这会儿，方无忧已经成为知晓秘密的那一拨人了，可这个话题就难为他了，他讪讪的道：“奴才不懂。”
明霈帝淡笑道：“北斗七星，绕紫微而转，而紫微，历来是帝王之星。你可知他为何要这么做？”
方无忧彻底跪下去了：“奴才不懂。”
明霈帝笑了笑。
庆国公这个人，精明老辣，不在意脸皮，只在意到手的好处，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偏偏冒险整了这么一出，这就很值得琢磨了。
毕竟，一个高手叫张三还是叫李四，不都是一样的用？可他偏偏要以星宿之名。
他会不知道这事儿犯忌讳吗？肯定知道。
既然知道，又为何要这么做？这不符合他的性情。
所以，这就说明了，他表面上说着子不语怪力乱神，其实内心是十分相信玄异之事的。
他这是在求吉利，冒着大险求吉利，那这么一来，他之前下的套，转大运，太岁心什么的，想必效果也是极好的。
明霈帝看到最后，眼神忽然一凝。
他看到了刘飞逸口供中的一段话。
刘飞逸说，当初庆国公还是瑞庆伯的时候，他跟好几个江湖人住在一起，有一个擅长轻功的叫叶山，后来不见了。
他记得他消失之前那一阵子，有一回他碰到他，一身都是烟火味，裤子烧破好几处，刘飞逸没忍住问他干嘛去了，刘飞逸只说，玩火去了。
再后来叶山就没再回来，然后又隔了几天，才听说老爷成了庆国公。
要知道，当初明霈帝登基的时候，只升了瑞庆伯的官位，没有升他的爵位，是后来瑞庆伯有功，才把爵位升成了庆国公的。
而他所谓的有功，是什么功？
京师三大营，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
其中神机营是火.器营，是有火.药库的，结果有一次庆国公带着人练兵回来，恰好遇到临近火.药库的地方起火，火势居然很大，险些波及火.药库，他带着人迅速上前帮忙，把火扑灭了。
要知道，火.药库那边一点火星子，是有可能爆.炸的，在这种京师重地，若真的爆了，就又是一场严重事故。
可是事后怎么查，都查不到有半点痕迹，没有油，没有酒，没有什么纵火的痕迹，最终只能归为意外。
而在那之后，庆国公又上折子，写了一个详细的布局图，确实想的面面俱到，最终也被采纳了。
明霈帝当然知道他是冲着神机营的，当时他也确实动念想让他去神机营的，但各方权衡博弈之下，最终还是让他去了三千营，然后就补偿了他一个爵位。
可如果，这本来就是刻意为之的呢？
找一个高来高去的江湖人，多番练习控火，算计好时间和距离，把现场布置到天衣无缝呢？
明霈帝冷笑了声。
他随即道：“那个郝花时，让他不要暴露，也不必做多余的事情，剩下的随他。”
影卫应声而去，明霈帝把信交给方无忧处理掉，一边轻轻捏了捏眉心：“今天，是院试之期吧？”
方无忧急道：“是，荣少跟雁少，都是这一日下考场。”
明霈帝道：“朱妃那边还没有动静？”
朱婵娟现在还处于明霈帝“一怒之下”，降皇贵妃为妃的阶段。
但她没有封号，现在就是朱妃朱妃这么叫，这种时候，这个姓氏就显得很不友好了。
方无忧不敢抬头，低声道：“是。”
明霈帝皱眉，他沉吟了许久才道：“不行就动一动吧……朕，”他轻叹了声：“朕怕孩子们等急了啊！”
方无忧乍着胆子劝道：“统共才三个月呢！皇上管着这么大的天下，又是这么大的事情，多慎重都不为过的，又何必为了争这三两日，反倒生了麻烦……想来太子爷和几位少爷，也都明白的。”
明霈帝摇了摇头：“你不懂，他们都是好孩子，但他们体谅朕，朕也该疼他们才是！是朕亏欠他们啊！！”
方无忧深深俯首，不敢再劝了。
…………
此时，雁沈绝也确实在考院试。
大晏院试，与县试府试一样，是每年都考的，由各行省的学政官来主持，分为正试、复试两场，因为中秋节在民间十分隆重，所以一般来说，院试日期都是在十一、十二左右，今年也不例外，就定在八月十二。
这一次林娘子没来，除了照例在门上挂了连中六元之外，也没有太多的仪式，挺轻松的就考完了。
团子照例兢兢业业的送考，雁沈绝从考场出来，就见团子在楼上朝他招手，雁沈绝上去喝了一碗薄荷茶，就直接抱着她下楼，一边道：“明天八月十五，要不我们在这儿过了节再动身？”
心宝点头：“好呀。”
雁沈绝亲了亲她的小脑门儿，这八月的天，骄阳吐火，一走路小脸就沁汗了：“等我回去换了衣服，就带心宝出来买花灯，买月饼，好不好？”
“不要，”心宝摇了摇头：“你回去要睡觉，我们明天再买。”
雁沈绝笑了下：“也好。辛苦宝贝儿了，这是最后一次了，下次不会了。”
说话之间，也回了暂住的宅子，这一回影卫太多了，连朝天门的人也没用，满院子全都是影卫。
玉如问：“主子，我们要回京城了吗？”
雁沈绝只嗯了声，心宝问：“回京城？”
雁沈绝点了点头：“就算不管别的，明年就是乡试之期，二哥要考试的。所以今年年底，最晚明年年初，就该去京城了。师父上次写信说，已经在京郊置办了一间极大的农庄，到时候我们去那儿住。”
他顿了一下，小声道：“我觉得皇上应该也是这样想的，不耽误我们应童试，然后，我猜，皇上应该想在年前就……各归各位。”
心宝配合的压低声音：“哦！”
她问：“二哥考试，你不考吗？”
雁沈绝道：“我想下一回再考，我年纪小些，考出来也不能做官，倒不如再等两年。”
心宝点了点头。
雁沈绝其实并不觉得多累，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就陪着团子吃月饼，买了一大堆，各种口味都有，一个切一小点儿，一个一个的尝过来。
心宝正张嘴接受投喂，忽然一呆。
她双眼大睁，喃喃的道：“晏赜禔？？这是皇上的名字吗？？”
第377章 情急出昏招
雁沈绝吃了一惊：“对，怎么了？”
心宝急道：“快，快呀！！”
三生石上，身穿龙袍的明霈帝，坐在龙椅上，看着对面，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就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旁边的字是：晏赜禔喝下掺了蛊毒的酒，当晚便连发惊梦，罢了早朝。
心宝的嘴角还沾着点心渣，小脸发白，小手紧张的交握在一起，语速飞快，紧张的有点结巴：“那个酒杯，是金色的，三脚的，样子有点点像羽觞，但只有一个耳朵。旁，旁边倒酒的是一个太监，好像……大约，十八.九岁，是圆脸，皮肤很白，眼睛不大，看起来细细一条缝，很瘦，抱着酒壶的左手食指，有轻微的凹凸痕迹，好像被自己啃咬的。”
主要的信息就是这些，但也足够了，雁沈绝飞快的写了，影卫传了出去，为了防止出问题，又重新摹了一份传了。
然后雁沈绝抱着心宝喂了两口热水，等她缓了缓，又把细节也都写了。
等三份鹰讯传出，连雁沈绝也有些虚脱，抱着心宝半天没说话。
心宝被雁沈绝抱着，双眼大睁，细细的“看”着脑海里的画面，但三生石上这种……怎么说呢，短视频？只有一次，最后定格成一个画面，和那一行字。
心宝喃喃的道：“心宝好害怕，他是爹爹的爹爹呀！”
雁沈绝轻声道：“不怕，鹰讯很快很快的，今天晚上他就能看到了。”
心宝呆了半晌，又道：“他还是这个天下的帝王呀！”
雁沈绝嗯了一声，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心宝忽然想到，喃喃的道：“不怕不怕，心宝会解的，就算喝下去也不怕，心宝什么都会治，什么都会解的！”
她终于渐渐回神，转回头，大大的葡萄眼，期盼的看着雁沈绝：“心宝可以去看他吗？”
雁沈绝沉默了一瞬。
随即，他郑重的道：“可以。”
影卫二话不说，就出去准备了，一刻钟之后，雁沈绝抱着心宝，上了马车。
其实鹰讯是极少出问题的，影卫发的又是最紧急的紫讯，哪怕半夜，也要第一时间传到帝王手里的那一种。
于是当天夜里，明霈帝就接连收了三封鹰讯。
他真真儿是气乐了。
自从出了这些事儿，他身边的人，都来回查过好几轮了，这都有漏网之鱼？？
最关键的是，居然出这种昏招！！
这种昏招，想都不用想，绝对是朱婵娟整出来的！庆国公这种老狐狸……或者说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出这种昏招！真当他三十年江山白坐了？
前天，朱婵娟和淑妃落了水。
淑妃与朱婵娟有仇，几年之前淑妃有孕，却滑倒小产，还损了身体，再不能有孕。
她认定是被朱婵娟设计所害，如今执掌宫务，自然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但淑妃其实是个没主见的软性子，很听嬷嬷的话，嬷嬷又是个沉稳的，所以她不会出落水这种招，顶多是在份例上恶心恶心她，或者处置处置她身边的下人。
可朱婵娟被贬为妃之后，几次求见，明霈帝都没有见她，所以她就准备顺水推舟，卖个可怜。
也所以，明霈帝稍加推动，她们就一起落了水，哪怕宫女太监迅速把人救上来，也仍旧是喝了不少水。
然后明霈帝就让太医趁机在她耳中，灌了些不起眼的药，就如同耳中进了脏水一样，会有些火症，这样一来，她的长目飞耳就暂时没了。
而她下头原本学了谛听的那个宫女，早就已经被处理了，所以就相当于，她们都变成了寻常人。
想来一是因为这个，二是因为明霈帝没有去看她……这就沉不住气了？
只是这样小小的挫折，就冲动到对一国君主下手，完全不思后果，怪不得……心宝会预见到如此惨烈的未来！
明霈帝低声吩咐了几句。
翌日一早，明霈帝去上早朝，御书房中，宫人正井然有序的洒扫，一个圆脸的太监提着桶出来，一边习惯的往墙上看了一眼。
他忽然全身一颤。
宫墙上的花枝，一瓦压一枝，一共压了三枝。
太监一时又惊又喜，猛然低下了头，又忍不住抬头，再看了一遍，一边习惯的把手指放进嘴里啃咬，又紧张，又兴奋。
旁边老太监叫他：“小田子！你杵路上干什么呢！万岁爷马上就要回来了！”
“是，是！”小田子急应了一声，提着桶飞快的跑了，他本就不是贴身伺候的，出来之后也没人找他，他瞅人不备，就拐了个弯，往永宁宫去了。
太监虽说没有物件了，但心理上还是个男人。
他刚进宫的时候，干的是侍弄花木的活儿，结果有一回在永宁宫，给树剪枝子呢……远远的，就见一个仙女慢慢的走过来了。
当时他都看傻了，整个人呆在那儿，那仙女用帕子遮着脸笑，然后还与他聊了半天，最后她合起檀木扇子，用扇尖，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那种香气，那个眼神儿，仙女都没这么好看。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皇贵妃。
他一个无根之人，当然没那胆子觊觎皇上的女人，只暗暗的多看一眼就算了，一直到有一回，皇贵妃跟他道：“本宫想让你去帮本宫办些事儿，你可愿意？”
小田子欣喜若狂，当时就爬在地上：“愿意！愿意！当然愿意！！”
皇贵妃笑的花枝乱颤，“杀头的事儿也愿意？”
小田子全身发热，连连磕头，说的坚定极了：“愿意！奴才真的愿意！”
皇贵妃就用那双他说不出多好看的眼儿，柔柔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伸出一根葱白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额，笑道：“你呀！傻小子，我怎会叫你去干杀头的事儿，本宫是要给你个好前程呢……”
娘娘说的话，他句句都记着，娘娘说了，若有一天，看到宫墙上压了三枝花，就到永宁宫后头来。
小田子只等了不大会儿，就有一个宫女跃出来，与他说了几句话。
小田子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回来的时候，却见到了皇贵妃，被人扶着，脸儿苍白，见到他时，眼波却向他转了转，如泣如诉。
小田子周身一颤，赶紧爬下去磕头，心里却是热血滔滔，拼命的呐喊着……娘娘！娘娘！小田子什么都愿意为你做的！杀头的事儿也愿意为你做的！只求你不要忘了小田子！！
第378章 意外之喜
他并没有看到，走过去的朱婵娟，面上瞬间就收了那凄美哀怨的神情，余下的只有一片怨毒。
晚上开了宫宴。
中秋节是一个团圆节，所以明霈帝特意下了口谕，命臣属与夫人一起来赴宫宴，同时，也命人通知了朱婵娟。
这就是他原本的打算。
即便收到了影卫传书，他也没打算改。
这在众臣看来也是合理的，虽然朱婵娟已经不是皇贵妃了，可毕竟这阵子，明霈帝连连征召，萧泰却奉诏不至，那庆国公就显得有些重要了。
所以，压了他们之后，也可以抬一抬了。
这是小范围的宫宴，来的只有阁老重臣，连皇子也没召，全都是人精子，简直其乐融融。
朱婵娟起先还端坐着，言笑也算得体……后来，却渐渐的心神不宁，她的眼神儿忍不住向旁边瞥，越来越是坐立不安。
庆国公看出些不对劲儿，虽然不知道为何，仍是出言打岔道：“皇上，臣最近琢磨了一个练兵的法子，只是有些胡来，有不少人都笑话臣，臣说给皇上听听行不！”
这就看出庆国公这个人有多会说话了。
这个时候，提萧泰吧，明显是在触霉头。
提朱婵娟吧，又是尊卑有别，他不能替她请罪，他自己的兵，实际上又没错。
所以提公事是个好主意，既能显本事表功劳，又能与皇上拉近关系。
明霈帝也配合的笑道：“是什么法子？”
庆国公笑道：“平时他们练兵打斗时，总是瞎打一气儿，轻了没用，重了就怕伤着同袍，练的缚手缚脚的，所以臣一直在琢磨这个事儿。臣现在把他们拉到河里练，站在河中央，中间拉根绳隔成两队，从上头往下扔葫芦，一边是红葫芦一边是蓝葫芦，然后一队布上两道或者三道人，可以交错着布……你们队的葫芦一下来，你就把他打上去，前头漏下的，后头再打……”
“皇上你想啊，这水有齐腰深，冲下来多有劲儿？你要在河里站住，这不就练了腿了？葫芦下来也是有份量的，又练了手劲了？想要打准，不就又练了准头儿了？所以这个时节，天热，这么练臣觉得还不差……”
明霈帝不由得点头。
所以就说啊，庆国公这个人，确实是有些本事，肚里有货，这个法子虽然闻所未闻，但听上去还不错。
只可惜心不正。
两人表面上倒是聊的兴致勃勃，明霈帝兴致上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就在这个时候，小田子，终于捧着壶过来了。
朱婵娟脸色微变，急想对他使眼色。
然后明霈帝笑道：“这道鸡片不错，给朱卿尝尝！”
方无忧急上前来，亲手捧下，也趁机挡住了朱婵娟。
而方无忧也并不敢多耽搁，甚至也没敢看朱婵娟，飞快的给皇上倒了酒，退到了一旁。
朱婵娟脸都白了，袖子直攥的紧紧崩了起来。
明霈帝一边与庆国公说笑，一边分了一丝心神留意她，心中冷笑。
这才哪到哪儿？这就急了？
这人在顺境之中，把一干男人玩弄的团团转，显得多么的聪明，可是这才稍微遇上点事儿，就成了这副德性。
明霈帝当然是故意的。
蛊毒，早就换下来了，小田子，也是叫人拖延住的。
只晚了两刻钟，事情就会大大不同！
一个冲动自负的人，做决定之前，通常不会想太多，毕竟她就是想泄愤，而且小田子的命她也不在乎，同时她又自信，小田子不会招出她来，在她而言，这就是万全了。
可这世上最可怕的，永远不是尘埃落定，可是钢刀悬在头顶，将落未落之时。
只有在这个悬而未决的时刻，她才会猛然冷静下来，开始想起此事的严重性，想起若是牵连到她自己要怎样，她会想起尊卑，想起凌迟，想到诛九族……等等，最可怕的后果。
尤其，他与其父相谈甚欢，情形看起来，根本就没有那么严重！！
她终于清醒了。
她终于后悔了。
如果在这个时候，再让她做一次决定，她绝会对收回成命的。
可如果不给她收回成命的机会呢？
明霈帝笑道：“这杯酒，便赐了爱妃罢！”
他赐了庆国公菜，又赐朱婵娟酒，十分的顺理成章。
朱婵娟直接都呆住了，方无忧已经把酒捧了过来，笑道：“娘娘请用，哟，娘娘别急，奴才帮您托着，可别摔了。”
朱婵娟脸上的笑都僵了，被方无忧托着杯，情急之下，她再一次凭着感觉走了。
她笑着道：“皇上，臣妾久不见父亲了，也想给父亲赐一杯酒呢！”
连明霈帝的手都不由得微顿。
眼见着朱婵娟撒娇一样，把酒送了过去，然后庆国公毫无察觉，大笑着一口饮下，还向女儿道：“娘娘保重。”
好一副父慈女孝！
明霈帝内心真是要讽笑出声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不过细想，也符合朱婵娟的性子，她不就是只管勾引男人，但凡什么事情都是由男人为她冲锋陷阵么？
所以，喝她是不能喝的，她若是强行摔杯，又怕明霈帝会怪罪，可如果给了她爹……她是觉得，她爹不会怪她？还是觉得他爹反正死不了？
明霈帝随即打了个眼色，方无忧心领神会，退了下去。
于是等庆国公喝下一杯酒时，来自他亲生女儿的蛊毒，就倒进了他的杯里。
庆国公回府之后，当晚，就“连发惊梦”，误了早朝。
庆国公还藏着那个擅毒的人，想必认的出女儿用的蛊毒的……那么，不管他认为明霈帝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终归，朱婵娟是知道的，毒可是她亲手捧给他的。
所以，想必，他会很想知道，女儿为什么想杀一国帝王的吧？或者说，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吧？
明霈帝退了席，真的是连连讽笑。
可是想想，若没有团子提醒，毒，他可就真的喝下去了。
也同样的，若没有团子解毒，这个擅毒之人，所制的蛊毒，可是请遍神医都解不了的！！
明霈帝问：“他们到何处了？”
他一收到信，听说他们赶过来了，就赶紧叫影卫知会他们，但他们得知之后，仍是决定过来一趟，据说是心宝说“我不放心”。
明霈帝一念及此，不由得嘴角带笑，道：“一到了，立刻与朕说。”
方无忧急道：“是。”
第379章 耶耶有心宝
两天之后，雁沈绝两人到了京城。
进了影卫安排好的宅院，心宝已经完全是个蔫团子了，洗了澡抱出来，玉如给她擦着头发，她就跟个不倒翁一样，直往她手上倒，眼皮一直往一起黏。
雁沈绝又心疼又好笑，伸手托住她的胖下巴，把小脸给她托回来，她就直接压在他手上打盹，圆圆小脸真就是个糯米团子。
雁沈绝忍着笑，双手把着她肩，示意玉如快点擦。
这大夏天的，她这点小软软毛，擦完很快就会干了，结果两人正小心翼翼的折腾呢，外头已经脚步声响，明霈帝快步进来了。
雁沈绝微吃一惊，赶紧把团子推到玉如那儿，转身施了一礼。
明霈帝一边往里走，一边随手拉他起来，看了心宝一眼。
就见小糯米团子，听到了声音，迷迷糊糊的张开眼晴，然后盯着他就不动了，眼儿慢慢张大。
在这一瞬间，明霈帝忽的就明白了，萧泰所说那种感觉……懵懵懂懂的小小孩儿，一下子陷身在很可怕的事情中，望过来那种又悲恸，却又是发自内心的亲近的感觉，叫人忍不住要屏住呼吸。
明霈帝直接上前，抱住了团子，温声道：“心宝？”
团子双手抱住他脖子，她还带着湿气的头发碰到他的颊，有一丝丝的凉。
下一刻，滚烫的泪水，就扑簌簌的滴进了他领子里。
明霈帝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拍着孩子的背，一边温言安慰，“不怕，不怕，朕不是好好的？好了好了，那是梦，不会发生了，心宝不怕了……”
雁沈绝静静的看着两人。
血缘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一件事情，这祖孙两人初见面，却如同从未分开过。
看心宝现在的表现，她似乎也看到了明霈帝的死亡。
其实，他一直在想，假如团子没有这样神奇的能力，那么，结局会是怎样的？
唐大哥、唐二哥他们都会出事，他们会活的异常艰难，也许，将来有一天，皇上发现了太子的事情，然后他开始查……查到了他们的身上，可那个时候，唐家已经家破人亡，三皇子也已经羽翼丰满，庆国公也许已经执掌大权。
可能，因为萧泰和明霈帝都疼爱心宝，他们把当年的事情翻了出来，他们想给唐青山一家人一个交待，于是三皇子那些人，便做贼心虚，铤而走险，甚至不惜勾引外邦，引狼入室……才会有萧泰死于乱军之中。
他真的不敢深想下去。
明霈帝耐心的哄好了心宝。
心宝打着小哭嗝，小胖手抱着他的脸：“皇，皇祖父？”
“不叫祖父，也不用叫皇祖父，”明霈帝笑道：“心宝叫耶耶吧。”
团子双手捧着他脸，声音还带着哭腔：“耶耶！耶耶！”
“嗯，心宝乖乖。”明霈帝道：“心宝刚才看到耶耶了，是不是？”
心宝点了点头。
她咽了一下哽咽，喃喃的道：“心宝看到，耶耶穿着甲胄，提着长刀，站在一个宫殿里，耶耶说，‘朕在位四十余年，自认不负江山，不负百姓，若当真上天有眼，当佑我大晏！’”
明霈帝眉眼微压。
这句话，其实有两个很重要的点，一个是宫殿，一个是四十余年。
心宝继续道：“然后，耶耶把大刀放到了这只手。”
她做了一个把长刀交到左手的动作：“然后弯着腰，摸了摸我的头，耶耶说，心宝，是朕识人不清，又有妖孽作祟，毁我大晏，朕命你，余生皆行医救人，须救大晏百姓万万人，你可能做到？”
一时间满室沉默。
明霈帝很明白，如今大晏册上人口还不到万万人，就算加上不入户籍的丐户，也不到万万人，下这样的命令，就是想让她活下去。
但同样的，也证明了，他完全是怀着必死之心了。
不过是一个奸妃，一个武将，居然就能到了这种地步？！！
他实在是有些后怕！！
这里头，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比说他说的“妖孽作祟”！！一切还需要细细追查！！
心宝也在发愣。
她眼睛睁的大大的，打嗝都停了，努力的去感知，然后忽然转回头，看着雁沈绝。
雁沈绝被她看的一愣：“怎么了？”
心宝道：“为什么……就是那时，你为什么在我身后？”
雁沈绝讶然道：“我在你身后？”
“是呀，”心宝喃喃：“我没看到，我就是感觉你在我身后，但是又好像不大一样。”
雁沈绝微微凝眉。
明霈帝却想到了什么。
若是没有心宝，可能，可能这孩子已经疯了吧？
他心中感慨，随口岔开话题：“何必赶的这么急？朕都说没事了。”
一边说着，就坐下了。
这种椅子，坐在大人腿上会很矮，看不清表情。
于是团子习惯成自然的坐到了扶手上，明霈帝一笑，身体稍转过来，双手搂着她：“朕听说，是心宝不放心？”
“对的，不放心！！但是现在放心了！！”团子点头，超有气势：“坏人有坏蛋，耶耶有心宝！！”
她小手手拍了拍胸脯，小表情十分严肃：“心宝什么都会！！心宝一个就能顶一百个坏人！”
明霈帝笑出声。
团子急了，双手捧住他脸：“心宝说的是真的啊！是真的！！不信你问老婆，问玉如，问影卫，心宝很厉害的！耶耶想要坏人的毒的解药，还是想要比坏人更厉害的毒，心宝全都给你，全都给你！！”
明霈帝简直笑的不行。
怪不得萧泰夸了这么久，他的亲亲孙女就是惹人爱。
明霈帝笑道：“耶耶知道，只是不用，耶耶这么大的人了，哪能叫个小娃娃操心受累？”
团子急道：“不受累啊，这个很简单的，心宝想帮耶耶早点把坏人收拾掉，那耶耶就不用烦心了。”
雁沈绝插言道：“心宝很喜欢歧黄之道的。”
就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明霈帝和雁沈绝，两人心里都有一个念头闪了一闪……
“朕命你，余生皆行医救人”这句话，为何总觉得有几分……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第380章 把心留下来
团子已经在用力点头了：“对的，不辛苦！！耶耶，心宝想帮你呀！！”
明霈帝又暖心又无奈，“心宝，耶耶现在……”
他顿了一下，还是跟她解释：“不知道心宝能不能听懂。就是耶耶想让坏人消失，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情，但现在的问题，一个是要查清他们的党羽，一网打尽，二来，就是要尽量平稳过渡，消除他们带来的坏影响。”
雁沈绝也帮忙解释：“一个人越是身居高位，所影响的地方就越多，就越需要慎重。譬如一个地方，有一万人，换一个头头，九成九的人都会听话，但余下的那一点点人就有可能坏事，因为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聚在一起，他们又分别在什么地方。将军百户千户这种就不说了，哪怕是一个小人物，也会坏大事……若是哨兵，发现蛛丝马迹不说？若是书吏？把一记成百？越是不起眼的小人物，越难防备。”
他顿了一下。
明霈帝看团子大眼骨碌碌的，好像听懂了，就笑着续道：“所以，若是情形紧急，可以快刀斩乱麻；但若有反应的时间，除掉他们，反而成了最不智的。朝堂社稷，牵一发动全身，只一味的求痛快，不思后果，那是不负责任，懂不懂？”
心宝喃喃的道：“可是，可是他们可能还会害耶耶啊！”
“是的，”明霈帝温声道：“但是为了大局，这一点点险是值得冒的。此时敌在明，我在暗，相比来说这危险微乎其微。反之，就算你杀了他们，若一切未明，他们的党羽也会带来危险，那个时候就成了敌在暗，我在明了！而且，心宝儿，这个时候，怕的就是他不动，他越蹦跶死的越快，因为他每做一件事，他的底牌，就会多暴露一分。”
团子点了点头，小模样呆兮兮，但显然是听懂了。
明霈帝笑着亲了亲她的小胖脸：“心宝儿不用担心，这回的事是意外，以后耶耶会加倍小心的。心宝只专心学救人之道，不必担心耶耶。”
团子据理力争：“心宝就算做毒，又不是为了害人的……不是，心宝做毒，是为了给耶耶用啊？耶耶用，那也是救人，说不定还是救很多人，所以这不是做坏事。”
明霈帝失笑道：“对的，药无好坏，关键在用的人……心宝怎么知道耶耶用就是救人了？”
“心宝当然知道！反正，心宝要帮耶耶！”团子坚定的道：“耶耶讲道理，心宝就帮理！！耶耶不讲道理，心宝就帮亲！！”
噗！
明霈帝做了几十年皇帝，表忠心的话听了不知道有多少，但统算上，都没有这一句好听。
明霈帝失笑着，又亲了亲小胖脸：“我们心宝儿这张嘴啊，可真会哄人！叫耶耶听的高兴坏了！”
团子着急的道：“心宝是认真的！”
明霈帝笑道：“是是，朕明白！心宝是担心耶耶！不是哄人！”
他笑着站起身，抱着团子慢慢的在房中转：“心宝别担心，以后不会有这种事了，他们也蹦跶不了几天了！等耶耶把这些人收拾了，就接你们一家人进京！心宝想住在京城吗？”
“想。”心宝道：“想跟耶耶住的近一些。”
她小大人儿一样叹气：“耶耶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心宝不放心。心宝想让一家人全都在一起，每一天每个人都看到，就是心宝最最开心的事情啦！”
还有大哥，还有小徒弟，唉，真是一个两个都叫人操心。心宝的小脸儿都皱在了一起。
明霈帝听的心都化了。
他又亲了亲团子的小脸，软乎乎，热乎乎的，真要可爱进人心里去。
明霈帝笑道：“要不心宝留下来陪耶耶？？”
心宝一顿，认真的想了想：“不行呀，爹爹阿娘和哥哥还在村里，心宝要看着他们。”
明霈帝故意道：“那心宝就是在哄人了，刚才还说不放心耶耶的！”
团子一顿，小胖手摸了摸明霈帝的头，还亲了亲他的脸：“你是大人了，你，你一看就很厉害！我爹爹阿娘和哥哥，都不怎么厉害，心宝要回去看着他们。”
她一边说着，两只小胖手手扩起来，从心口比了比：“心宝把心心留下来陪你。”
哎！！糟不住糟不住啊！！！
明霈帝多少儿孙，从没遇到过这种可爱的人心都要化掉，想把什么都给她的这种感觉！！！
一直到心宝困极了睡着了，明霈帝都不舍得撒手。
然后外头影卫报进来：“那个郝花时在外头，说是庆国公得到消息，说皇上出宫了，派他来探听。他问回去该怎么说合适，他还想进来给小公主请安。”
明霈帝笑容顿消，眉头凝了起来。
半晌，他道：“心宝睡着了，不用请安了，他回去之后，只说是……说晅儿？”
雁沈绝施礼，明霈帝便续道：“只说晅儿过来见朕，说萧泰精神不稳，私下与他动了手，不许任何人提青山的身世。”
雁沈绝忽道：“皇上。”
明霈帝示意他说，雁沈绝道：“可以说我也有些疯疯癫癫，似乎也更想促成此事。”
他说到疯疯癫癫时，神色十分平常，也并非故示平静。
明霈帝内心又升出一丝庆幸，摸了摸他的头，跟影卫道：“就这样罢。”
影卫施礼退下。
郝花时在外头已经听到了，拱了拱手就走了。
他去了庆国公府。
庆国公满脸暴戾，见他进去，也没有收敛。
他中的这个蛊，有一个看似寻常，却恶意满满的名字，叫做“无眠”，大白话说出来，其实就是不睡觉的意思。
起初只是噩梦连连，但药效之下，即便是钢筋铁胆，也会极度惊骇心神不宁，更何况梦境又不由药来控制，自己的梦，肯定是越来越梦到自己害怕的事情。
心惊肉跳之下，根本就没法再次入睡，就算强行再次入睡，又会做梦。
天长日久，就会陷入不能睡、不敢睡、睡不着这样的死循环。
长久不睡觉，谁也受不了，这才几天，庆国公就有些受不住了。
可偏偏他手里没有解药！！
因为这是孙天玑很久之前配出来给朱婵娟“闲时把玩”的，他自己都记不清配了多久了！自己也要慢慢解！
第381章 最划算的离间
所以现在庆国公只能等着！在外头还不敢露出半点异样！
除了毒，还有其它的。
昨天，明霈帝的表现，他完全看不出异样，当然了，他也没指望从一个帝王的表现中猜真相。
但起码，他看的出来，朱婵娟知道！
明霈帝绝对还没有对朱婵娟做什么，是朱婵娟自己拿出了这种蛊，又为了自保，给他喝了！！
这让庆国公愤怒极了！
除了愤怒，还有恐慌！！
因为很多人，譬如孙天玑，他就是爱极了朱婵娟，为了她终生不娶，无怨无悔的那一种。
昨日一验出是这种蛊毒，他就一直用怀疑的眼神儿看着他，一直问他对朱婵娟做了什么！！
庆国公好不容易才糊弄过去！！
所以，这就是明霈帝为何要花心思离间二人了。
因为这父女两人的关系，其实细想起来，非常的有意思。
诚然，庆国公有脑子，可他明面上的底牌都太好查了，他自己都不怎么重用，而私下所藏的底牌，很多都是朱婵娟用美色钓回来的，他这些年一直依赖于这些江湖手段。
所以，这就导致了，一旦他们之间有了分歧，那这些人就全都成了不可控的。
他们是帮庆国公，还是帮朱婵娟？
就算他们不倒戈，庆国公也不敢放心用了。
还有比这更划算的离间吗？堪称伤敌一千，自损半毛啊！！
此时，花厅中，郝花时向庆国公施了一礼。
庆国公道：“怎么样？？”
郝花时拿捏刘飞逸那个装腔做势的劲儿，非常到位，挑着脚到椅中坐下，摸了摸下巴，才道：“有很多影卫，非常多，至少二百余，我没敢挨太近，但我也听到了几句。”
他顿了一下，等着庆国公都快不耐烦了，才道：“皇上的声音沉，不容易听清，只有一次，他似乎很愤怒，道‘他真是好大的胆子……’还有一个少年人的声音，偶尔会高声，一直说‘这样不是很好吗？这样不是很好吗？’重复了好几次，就跟一个疯子一样。”
庆国公听的十分认真，但几日没睡，让他头痛欲裂，一直在用手揉着额角。
郝花时续道：“那少年还说‘我就想有自己的家人！’”
他学的十分维妙维肖，咋说呢，完全是一种又像雁沈绝又一听就不大正常的声音，可以说是黑的很敬业了。
然后他假装想了想，又道：“对了对了，在他说这句之前，他还说了几句，没怎么听清，好像是皇上怎么怎么，不要什么，成全什么……之类的，实在听不清。”
庆国公道：“还有吗？”
郝花时摇了摇头：“没有了。”
“好，”庆国公缓缓点头，道：“你这些天，先住在这儿吧。”
郝花时施礼道：“是。”
刘飞逸有一个过了明路的身份，是庆国公府的管事，所以他在这边是有住处的。
郝花时其实不知道在哪，好在有小厮一路跟着他，他猜度着就找着了自己的房间。
小厮去给他准备晚饭，郝花时还没试着听庆国公那边的动静，就听到了隔壁的啜泣声。
还真是深情啊！这都几十年了啊！
京都从来都不缺美人，锦衣玉食长出来的，多少金娇玉润，如花容颜。
所以，郝花时还真有点儿纳闷，这个朱婵娟，当年到底美成啥样了啊！居然迷的这些人这么神魂颠倒，几十年都放不下？
郝花时等小厮来了，就大大方方的问了一句：“那谁咋了？”
小厮有些茫然，郝花时故意打着哈欠道：“在哭呢，呜呜的。”
小厮急恭维道：“小的忘了孙管事耳朵灵了，小的没听见。小的也不知道赵管事怎么了。”
郝花时顿了一下。
孙飞逸，平时化名孙飞，出去办事的时候，用钱天璇的名字。
孙天玑，原名不知道，平时化名叫赵知，出去办事儿用孙天玑的名字。
这一堆一堆的名字，可真是不嫌麻烦。
郝花时嘴上道：“老头子了还伤春悲秋的……”一边就摆手让他下去了。
等他一走，他就坐在桌前，用心去追索庆国公那儿的动静。
他很快就找到了。
庆国公正在室中走来走去，一边喃喃的道：“这样不是很好吗！他本来就是一个小怪物！就应该这样！为什么不能这样！！”
挺好，又疯了一个。
庆国公平时十分老辣冷静，身体也不错，但毕竟一把年纪了，六十多的人了，看来睡不着对他影响还挺大的。
郝花时觉得吧，反正住一个院儿，装个伤心人，过去挑拨孙天玑几句，拖延解药，应该不难，毕竟孙天玑明显就是泥足深陷。
但要是能直接在药上做手脚，似乎更容易，更不会暴露，毕竟结果是一样的，只要庆国公不能睡觉，早晚就能自己把自己作死。
要不，就找机会去见见小肉包子师父？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下人的禀报声：“老爷，恭恪侯府的李管家来了，一定要见老爷。”
庆国公一顿：“他来干什么？？”声音很是烦躁，半晌才道：“叫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就响起了正儿八经的见礼声，然后把下人打发出去之后，就听那略有些苍老的男人声音道：“国公爷！请问娘娘究竟怎么了！？”
庆国公道：“娘娘安好。”
男人道：“你还想骗我！！”他气愤难当：“娘娘落水卧病，处境艰难，你居然置之不理！！”
郝花时忍不住坐起身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啥恭恪侯，好像是原来的二皇子吧？他是不是无意中听到重要消息了？
心宝一觉睡到了第二天近午。
醒过来时，整个人都呆兮兮的，反应也慢半拍。
雁沈绝拿了一小粒薄荷糖，给她塞嘴里，心宝被冰的小脑袋一拨楞，这才彻底清醒了，喃喃的道：“耶耶呢？”
雁沈绝道：“你睡着了，你的耶耶就走了。饿不饿？”
其实京城里这样叫的少，但在乡间，很多地方都习惯叫父亲阿耶，叫爷爷耶耶，听起来还挺亲切。
雁沈绝私下还揣摩了一下用意，他觉得，皇上可能担心唐青山一家进了京不适应，所以提前做好铺垫。
这种事情就是如此，心宝叫耶耶，可能会有人笑她土气，可是皇上答应了……那谁还敢笑？你笑的是皇上！
所以，这态度就是一句话，这是皇上的儿子！不管做什么都轮不着你们叽叽歪歪！
心宝洗了脸出来吃饭。
她昨天头发半干的时候，被明霈帝抱来抱去，没有梳顺，这会儿这边一嘬呆毛，那边一个角角，就像一只小刺猬。
雁沈绝瞧着好笑，跟她道：“给心宝多扎几个小辨子好不好？”
“好，”团子对这个很大方：“你想扎几个都可以。”
结果正吃着呢，外头人报郝花时来了，影卫把人一带进来，心宝热情招呼：“徒弟！！”
郝花时一抬头：“……噗！”
第382章 极端脑残粉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问题的团子，大眼懵懵眨了眨，回头看了看。
玉如立刻做了一个夸张的鬼脸，后头的窗子开着，影卫立刻也倒挂下来，面罩一扯，舌头歪出来，白眼一翻，做了一个吊死鬼的表情。
团子被逗的哈哈直笑。
大家都觉得团子小刺猬的样子，可爱的不要不要的，所以争相表演，密切配合，不让团子察觉到任何异样。
郝花时也乐了，笑道：“你这儿的影卫，还真是辛苦。”
不但要当影卫，还干着杂耍，哄着孩子，身兼数职，简直辛苦好么！
就在这成功过关的时刻，雁小魔淡定的伸出手，按在了团子的小脑袋上，然后，从容的，一下，一下……把小软毛给捋顺了。
众人：“……”
团子仰着小脸，还招了招小手手，超级热情：“小花时，你吃饭了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吃饭？”
郝花时笑道：“不了，早饭的话，我已经吃了。”
主要是也没人给他拿筷子，只能自我挽尊了。
团子哦了一声，大口咬饼。
看她小腮鼓呀鼓的吃饭，就觉得特别香，自己也想尝一尝。
郝花时坐下，道：“师父，我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在蹴鞠，我还看了会儿，那球明明是有主的，主人没说什么，却总有外人想霸着那球球，天天抱走不许别人玩，你说他是不是有点过份？？”
他把外字咬的重重的。
团子还没说话呢，雁沈绝就淡定的道：“心宝，他指桑骂槐说你是球。”
郝花时：“……？？”
万万没想到他能这么无耻，这么不按牌理出牌！！
这小屁孩儿不讲武德！！不讲武德！！！
看团子大眼转过来，他迅速的道：“没有没有，师父，徒儿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师父一点都不胖，徒儿怎么可能用球来比喻师父，绝对没有！！”
他也不敢废话了，迅速进入正题：“对了师父，我现在扮的人，师父知不知道是谁？”
心宝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觉得自己这阵子赶路都饿瘦了，跟球一点关系也没有，于是大度的没有跟徒弟计较：“是谁呀？”
郝花时道：“这就是我要清理门户的那个人，我现在假扮成他，住在庆国公府……”他简单一解释，又道：“昨天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他顿了一顿，等大家都在等着了，才道：“恭恪侯府有一个李管家，表面上是管家，实际上应该是恭恪侯的幕僚，我听到他们吵架了，李管家说他做了多少多少事，全都是为了娘娘，还说他，就是庆国公，说他若敢对不起娘娘，他第一个不放过他……你是不知道，那叫一个热闹。”
他一边说着，就掏出一张纸来。
他没有影卫那种速记的本事，所以纸上的字很多只写了一个起笔，团子认正常的字没问题，但这种只一个起笔的，她看起来就有点难了。
郝花时十分体贴的给她念了一遍，还带语气的，活灵活现。
影卫也在一旁迅速抄录。
郝花时怕她听不懂，念的不快，心宝越听越诧异，大眼瞪的溜圆。
这，这分明就是个极端脑残粉呀！！
原来在这个时候，也有这种：管你是亲爹亲妈亲上司，反正让我女神/男神不开心心了你们就全都该死……的人啊！！
而且听起来，所有的这些事情，譬如唐二河、譬如朝天门，全都是通过这个李管家，然后又告诉二皇子，然后又以二皇子的名义做的。
咋说呢，二皇子工具人实锤了，没准儿他还觉得李管家办事能力强，消息灵通呢！！就算现在他倒台了，也不会觉得是李管家的错。
好惨啊，他真的实惨呀！！
雁沈绝微微凝眉。
这事儿，明霈帝明显是知道的。
当年梁若虚就说过，所有的事情都是二皇子干的，可最关键的事情，二皇子倒台了都不说，说明他不知道，这就很奇怪了……明霈帝所知的消息，肯定比梁若虚要多，所以他估计早就查出来了。
只是还没到动的时候。
不过，他在想，郝花时能听到这个，就能听到别的，这不就等于在庆国公书房现场听？
所以他这随手一假扮，无心插柳，可能会省明霈帝很多事儿。
郝花时抑扬顿挫的念完了，终于有影卫晓得给他倒茶了，郝花时喝着茶，雁沈绝问他：“庆国公现在在哪儿？”
郝花时道：“不知道呀！”
影卫道：“在宫里还没回来。”
雁沈绝点了点头。
团子追问：“然后呢？”
郝花时道：“然后李管家就走了，庆国公气的在屋里嚎叫了几声，砸了一些东西，然后就叫人去问解药什么时候能配好了……”
他顿了一下：“说到这儿，师父，我想问问，”
他变戏法儿一样，从怀里掏出一些瓶瓶罐罐，一脸淡定：“师父瞅瞅，这都是什么东西，怎么才能做点手脚？”
心宝：“哇！！”
众人：“……”
这一刻连雁沈绝也觉得，这个人的确是有本事的。
尤其在别人还认定，他是刘飞逸那个除了耳朵好使别的都不行的废物的时候，他能做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团子的反应最直接，她哇了一声，然后就狂吹彩虹屁：“小花时！你也太厉害啦！你也太棒啦！你简直太聪明了！你是我的徒弟里头最好看最聪明最能干的一个啦！！我最最喜欢你啦！”
郝花时笑的不行。
明明是一个猥琐老头的脸，但一笑就显得特别风流倜傥。
团子整个人都兴奋了，飞快的吃完了饼，喝完了粥，然后就洗了手开始研究这些药了。
她没炼过蛊，在她的理解里，所谓的炼蛊更像是一种基因重组，或者更直白的说……杂交？反正各种重组之后，不成功的就死了，成功的就长成了，产生了基因突变，各项或者某一项，变的更突出更强大。
就成了他们所说的蛊王。
但其实根本没必要这样呀，例如蝎子，利用生物特性刺激它，然后从尾尖采毒液就行了。
不过真的见了药，才觉得这个人也是有些本事的，不止是她解的那一种，他的蛊毒，都给人一种干净感，就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是充分利用了药性。
乱七八糟的并不一定厉害，很多东西都是无用的，他这种才是精炼。
团子一边分辩，一边不住的道：“好厉害呀！好厉害呀！”
玉如问：“比你还厉害吗？”
第383章 团子最爱我
“当然不是了！”团子骄傲脸，胖下巴一抬：“我最最厉害！”
郝花时立刻道：“对，我师父最厉害！全天下没有人比的过她！！”
雁沈绝道：“我在想，刘飞逸化名刘飞，这个孙天玑，化名赵知，所以，按着这个取名习惯……”
“哦！！”郝花时击了击掌心，抢过话头：“我知道了，他是赵之然！！”
这是江湖上一个挺有名，但名气不太好的毒医，不过……他没有那么老呀！
他最多也就四十来岁吧？？
反正按年龄算的话，他绝对不在当初胡云龙那一拨人里头，那会还不知道有没有他呢！当然了，那些人都是名门正派的少年朗，也不会跟他这种声名狼藉的毒医混。
郝花时想了想，问影卫：“李管家有多大了？”
影卫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他叫李图，四十五六吧！”
郝花时发挥无法无天的江湖人的作风，大大方方的啧了一声。
影卫不敢啧，但心情也挺一言难尽的。
这真的是妖孽啊！祸水啊！别的红颜叫祸水可能冤枉，但她这个绝对不冤啊！你说说这都多少人了？
郝花时好奇道：“那位娘娘，真的很美吗？”
影卫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郝花时笑道：“我在想，我要是假扮成她，去跟这些人聊聊，会咋样？”
雁沈绝道，“别做多余的事！！”
郝花时挑衅的冲他扬眉，一副我就要做的样子。
然后，雁沈绝一脸平静的……伸出了一根手指，悬空停在团子头上，做出要戳她的手势。
那架势，摆明了就一句话“心宝最爱我”、“心宝最听我的话”、“所以需要转述吗？”
郝花时：“……？？”
他是真不要脸啊！真不要脸啊！！
可不得不说，他这种方式虽然气人，倒也显得亲近，他身为一个成熟的大男人，当然也不能跟小孩子计较。
他瞪了他一眼，就坐下了。
心宝研究出这些药比较快，但炼药是需要时间的，郝花时不能在这儿多待，就先走了，走之前还问：“师父，你在这儿待多久？”
心宝看了看雁沈绝，雁沈绝道：“炼完药就走了。”
“行，”郝花时道：“师父，我会乖乖听话的，你要快点来呀！徒儿会想你的！”
二十多的人了，顶着老头儿脸撒娇，一点也不违合……但是撒娇的对象是个四岁的团子，就挺不要脸的。
但心宝入戏很深，立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呀，小花时，你要注意安全，为师很快就会看你的！！”
郝花时笑眯眯的低头让她摸，等她的小肉手放下，才抬起头。
互相都觉得对方不要脸的两个人，暗暗的对视了一眼，郝花时转身走了。
在庆国公府这种地方，肯定有明霈帝的人，很快，药汁就送到了郝花时的手里。
心宝充分考虑到了徒弟的需要，只配出来一种药，让庆国公对解药里头的一味主药“过敏”，偏偏这味主药是不可或缺的。
所以，一碗药下去，庆国公起了一身的红疙瘩……
孙天玑说可能是哪味药他不能用，所以才突发风疹，庆国公不信邪，觉得他没这么娇气，长点疙瘩算啥，就坚持着又喝了一碗，去上了早朝。
然后就站着睡着了，鼾声响起，整个朝堂为之一静。
而且抬起来都一直没醒，面色潮红，全是疙瘩和挠出来的血道子。
明霈帝未加罪，命他在家养病，还派了御医过去，同时提拔了一个人暂代提督之职。
余下的时间里，庆国公只能一边享受失眠的困扰，一边等待孙天玑找寻替代品……他当然怀疑了，怀疑孙天玑不尽心，怀疑孙天玑故意害他，所以还派郝花时去听了一回。
郝花时则表现出“我也看出苗头来了，我也要趁机要挟”的样子，跟庆国公敲诈了不少金银珠宝，但这样的人混在几个无理取闹的痴情种子里头，简直就是一股清流，太招人爱了！
于是他一跃成为了庆国公最器重的人，一直住在庆国公府，谁来都知道，谈话从头听到尾，倒真是省了明霈帝不少事儿。
连明霈帝都不由得称赞：“心宝可真是一员福将啊！”
虽然她什么也没做，但她收了一个好徒弟啊！！
当然了，三皇子做为唯一一个能居中联络的人，也没少过来。
但是，在这种“敌在明我在暗”的情形下，朱婵娟这个性子，真的很好用。
因为她心里只有她自己。
她是被宠着长大的，众星捧月，有事只需要一个眼色，就有无数男人服其劳……所以在没有男人给她服其劳的情形下，她就跟剁了爪的鸡一样，唯一会的只有喔喔叫了。
而且她又极其重视自己的美貌，所以只需要让她生几个红疹，她所有的注意力，就都放到这上面去了。
所以，见了三皇子，她是不可能冷静的，她是一定要发泄的。
除了“xx这个贱人，竟敢坏本宫的脸！！等本宫复宠，本宫一定要杀了她！！”
就是“你们倒是给我想想办法！！再这么下去，本宫好不了，你们也都好不了！！”
唯一有用的就是“是我叫人下的，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跟你外公说一声！有怪我的工夫，早点解了不就是了！”
而且不止如此。
如今影卫已经进化了，掌握了对付他们的有效方式。
所以，平时就大模大样的明听，当他们开始说要紧话的时候，派个影卫去摇摇树就行了。
他们再憋屈，也只能开始演。
沟通不畅，复宠无望，让三皇子也开始暴躁了。
传递给庆国公的全都是一些无用的信息，两人有如困兽相遇，没少对着发脾气。
其实明霈帝还挺失望的。
因为他一直觉得三皇子还挺成器的，没想到……这一伙人里头，唯一有脑子又沉的住气的就是庆国公。
庆国公是真的有本事，有城府，他步步筹划，给三皇子打造出了好名声，很多事情都是他指点着三皇子做的。
所以，一旦他的脑子歇菜了，他们这一拨人，就不足为惧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代提督”霍仲成正大刀阔斧的改革，精准打击庆国公的党羽，并迅速控制了三千营。
这是真正的阳谋。
庆国公就算眼睁睁看着，也是无能为力。
对一国君主来说，这件事中最需要慎重处理的，就是三千营，只要三千营平稳过渡，事情就已经成功了九成。
所以，就在心宝回到鱼塘村的时候，明霈帝开始搞大事情了。
第384章 真相大白
下了早朝，诸元老重臣齐聚御书房议事。
议完了事，明霈帝揉了揉额角，露出了疲惫之色。
自然就有朝臣道：“皇上可是累了？”
明霈帝摆摆手，半晌才道：“有一件事情，朕有些……”
他顿住，连连摇头，又等了半晌才续道：“朕着实有些想不通，众卿与朕参详参详。”
众臣自然是洗耳恭听。
明霈帝道：“朕前天晚上，得了一梦，梦中有一个周身金光之神人，站于殿前云空中，将一块玉递与朕……”
只说了一半儿，元老爷子眼中就是精光一闪。
做为一个知道内情的人，根本就不用套词儿，他就知道皇上要干什么了。
明霈帝续道：“朕心中奇怪，但见那神人一身正气，便伸手来接，便惊醒了。朕当时也未多想，没想到，昨晚，朕再次梦到了这位神人，他再次将玉递给了朕，朕这一次接了过来，就听到后头传来一声惨叫……朕便醒了。”
众人面面相觑。
皇上的梦，这可不是小事，尤其又是接连两晚，梦到同样的事情。
可是神人送玉，还可以说是吉兆，一声惨叫什么的，那就不好解释了。
隔了会儿，内阁首辅李庭芳才道：“不知是什么玉？”
明霈帝又摇了摇头，叹道：“是一块玉璋。”
玉璋是一种扁长的玉，一端有孔，形状就像半个圭。
李庭芳道：“古有所谓弄璋之喜，想必是要有皇子降生，臣先恭喜皇上！”
明霈帝苦笑道：“你当朕没想到吗？朕已经叫御医去看过了，后宫并无人有孕，就连孙辈，朕也都叫看了，也未有孙辈投生。而且，而且那声惨叫……”
他顿了一下：“是男子声音，并非女子生产。故此朕才怎么都想不通。”
这下，连这些人精子都不知道怎么圆了，阁老徐慎修轻声道：“吉凶参半啊！”
这种场合，元老爷子没有必要多等。
尤其他又与唐青山一家亲近，他说啥都不知道，别人也得信啊！！皇上这一番做态又不是给这些人看的。
他就道：“皇上，臣以为，此梦并不难解。”
明霈帝道：“哦？”
元老爷子道：“神君送玉璋，唯儿孙之事最为可能，可又有一声惨叫，徐阁老说吉凶参半，这话臣也赞同……皇上啊，住在宫中的，又能惊动神人的，除了龙子凤孙，还有谁呢？”
这话说的，众人猛的一静。
真是一点不夸张的，背上出了一层的白毛汗。
明霈帝也转头看向他，元老爷子急撩袍跪地，却不出声请罪。
明霈帝道：“爱卿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元老爷子俯首不语，明霈帝冷冷的道：“爱卿不是信口开河之人……这话说的，朕倒是有些听不懂了！你给朕解释解释！！”
元老爷子听懂了他的意思，不由得心下暗叹。
所以，这就是他为何说皇上是性情中人了。
他这事儿，其实办的很急。
他是真的在不影响国事的前提之下，往最快里头办的。
而且这话也确实要先说。
不然的话，萧皇后早故，无法验亲，若不事先说明，是要影响萧后声誉的。
元老爷子一头磕了下去，额上沁血：“皇上，臣……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明霈帝道：“尽管说，朕恕你无罪。”
元老爷子半晌才道：“臣，臣……此事着实太大，臣不敢妄加揣测，臣只说自己所见所闻……”
他长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姿态，才道：“臣之前离开朝堂之后，住在江右行省，无意中认识了一户人家，并收了一个弟子……”他简单的说了唐二河和影卫的事情，然后停了下来。
此时满屋已经一点声音也没有了，众阁老真的是大气都不敢喘。
明霈帝缓缓的道：“还有什么？你回来之后，朕还说你与朕生分了，朕当时就觉得你不对劲！”
这话是真的，大家都在场。
只是那时候明霈帝还不知道此事。
元老爷子泪流满面的道：“臣，臣是真的不敢说啊！臣一宿一宿的睡不着，看到皇上，臣便心中煎熬！！”
他又顿了一下，才哽咽着道：“臣回来之后，太……太子殿下到过臣的家中，太子殿下与那唐二河，长的……一模一样！！”
最后一声，是豁出去一般嚷嚷出来的。
一半是做戏，一半也是真的。
咯的一声，有人牙齿打战，又急咬住了。
所有人都哆哆嗦嗦的跪到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此时，这个屋里。
连君带臣，全都是人精子，没有一个人不是做戏的高手，但是，今日明霈帝与元老爷子搭伙做戏，这些人最大胆的，也只会半信半疑，大部分，还真就会信的。
半晌，明霈帝才道：“请鉴玉司。”
不止假太子，所有的皇子，包括已经出宫的二皇子，才八岁的九皇子，全都被带到了殿中。
明霈帝总共生了九个皇子两个公主，其中四皇子、七皇子出生不久就夭折了，如今只余下了七个皇子。
假太子一进来，几个人就忍不住去看他。
假太子诺大的一只，真的是像螃蟹一样走进来的，肚子比待产的妇人都大，胳膊比九皇子的腰都粗！
而且那个簸箕嘴，那个青蛙眼……皇上英俊非凡，萧皇后也端庄美貌，怎么可能生出这样的儿子！！
更别说，如此之蠢！！
假太子一进来，跟弟弟一起请了安，又向明霈帝道：“父皇，叫儿臣来有何吩咐？”一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众阁老忍不住又各自在心中怒刷了一遍，
如此之蠢！！如此之蠢！！
连眼色都不会看！教都教不好！文不成武不就！一无是处！！
而且这些人无一不是博闻强记之人，不少人想起了唐三水那些事儿……咱说呢，亲兄弟没跑了！
明霈帝没理他。
假太子看了看旁人，缩了缩脖子，退了下去。
明霈帝也未赐座，大家都站着等。
鉴玉司的人一来，三皇子的脸色就是一变。
这个反应也太明显了，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明霈帝这些日子，心里的失望也算是攒够了，尤其朱婵娟这个性子，哪怕三皇子是亲生的，心里也不舒服……如今看到他这样子，心里一点情绪都没有。
鉴玉司很快就鉴完了，满殿静的针落可闻，九皇子都快吓哭了，只有假太子还没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更没意识到这么大的架势是冲着什么，喃喃的道：“今儿这蛇怎么了？”
明霈帝平静的道：“再验。”
第385章 天子一怒
鉴玉司的人大气也不敢出，又验了两次。
接连三次下来，都是一样的结果，管事太监抖着腿跪到了地上。
明霈帝冷笑道：“可真是，真的是……岂有此理！！荒谬绝伦！！谁能告诉朕，这是怎么一回事！！”
假太子终于察觉到了不对，抖着腿跪到了地上，咧开大嘴就哭了：“父皇，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儿臣真的啥也不知道啊！儿臣什么也没做啊！！”
关键是，他哭，居然还是孩童那种往地上一坐一叉腿的哭法！！直到这个时候还找不着重点，先推卸责任！！
明霈帝恶心极了！
他厌恶的全身发抖，连这个大殿都想拆了重修！！
他直接道：“拖下去！拖下去！拖下去！！赶紧把这个恶心的玩意儿给朕拖下去！”
早有禁军飞也似的上来，直接把嘴一堵，假太子急的瞪着眼，拼命挣扎，那人索性一掌把他拍晕。
他这么老大的一座肉山，居然要四个禁军才能抬走！！
明霈帝咬着牙根，平了平气，才又道：“谁能告诉朕，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眼神儿一个一个的，从几个皇子面上掠过，道：“父子一场，这是朕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朕提醒一句，唐二河！！”
这话说的极为狠厉。
明摆着一句话，若是不说，从此就不再是父子了，不再是父子意味着什么？最好的也是过继到宗室，甚至贬为庶民都不奇怪！！
这里头，三皇子今年二十三，五皇子十七，六皇子十五，八皇子十三，九皇子才八岁。
其中办过差的，只有二三五，可是五皇子的岳家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所以这事儿，只可能是二皇子或者三皇子了。
可是倒霉摧的二皇子，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而三皇子，吓的脸色发白，却居然什么都没说。
当然了，明霈帝也没指望他说，毕竟，他还要回去“请示”庆国公呢！
他之所以要给这么一次机会，就是为了让他将来后悔的！
明霈帝等了半刻钟，才冷笑道：“都滚吧！所有人禁足，无诏不得擅离半步！有违者，玉碟除名！”
所有人都是浑身一抖。
明霈帝拂袖而去，众人对视了一眼，默默离开。
一刻钟之后，一队禁军快马离京，往江右行省而去。
又一夜之后，明霈帝再招皇子朝臣，也招了“卧病在床”的庆国公。
短短半个月，权倾朝野的庆国公，已经众叛亲离，变成了一个神神叨叨的病人。
他双眼通红，脸色腊黄，神色疲惫之极，头发几乎全白了，与之前那个龙行虎步的大将军，判若两人。
明霈帝见他来了，只道：“朕听闻，你夜夜噩梦，可有此事？”
庆国公头痛欲裂，犹在垂死挣扎，强笑着道：“臣，臣不过是小病，怎敢劳皇上挂心。”
明霈帝道：“不知是什么噩梦，让你接连叫骂‘老朱家没有九族可诛，怕你的不是好汉’？？”
庆国公当时就脸色剧变。
还是那句话，一个人做噩梦，一定会梦到自己最怕的事情，今天梦不到，明天也会梦到，而他最怕的是什么？
就算之前不是太子之事败露，在昨天之后，就是了！
明霈帝抬了抬手，便有一个年老的小厮被带了上来，还真有人认识，确实是庆国公的长随。
明霈帝道：“说！”
小厮战战兢兢的道：“奴才……奴才晚上守夜，国公爷噩梦连连，时常叫出声，有时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有时又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还会说‘我没杀他已是手下留情’、还有‘老朱家没有九族可诛，怕你的不是好汉’”
庆国公双眼瞪的如同铜铃，眼中直似要喷出火来。
要是冷静的他，绝对不敢造次，可大半个月没怎么睡过的他，已经快要疯了，脑子一蒙就冲了上去，一把掐住了小厮的脖子：“你敢背叛我！！你竟敢背叛我！！”
他说的是你竟敢背叛我，而不是你竟敢诬陷我。
众臣直听的暗暗惊骇。
连元老爷子都在惊骇。
庆国公是绝不可能冒着诛九族的险，配合作戏的，所以，真有金甲神人？
早有人冲进来拉住他，庆国公拼命挣扎，双手乱舞，真的像个疯子了。
三皇子急跪下道：“父皇，外公他，他是病糊涂了，胡言乱语！他是发癔症了！！”
他膝行着想抱住他：“外公，外公，你清醒一点！！父皇会查清楚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庆国公一脚踹出，三皇子猝不及防，被他揣飞了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疼的一时起不来。
庆国公倒是顿了顿，强打精神，道：“殿下？”
他用力摇了摇脑袋，眼睛直往一起黏：“殿下你没事吧？”
就在这时，忽听外头道：“朱妃娘娘求见。”
明霈帝怒道：“她来做什么！！”
小太监道：“娘娘说，她想说庆国公的事……”
明霈帝凝眉，半晌他才道：“宣。”
少顷，宫装女子，缓步进来。
其实有不少朝臣见过朱妃，毕竟后宫没有皇后，皇贵妃很多时候是需要代表皇后的。
但每每见到，仍觉得惊艳，朱妃算着足有五十多了，这把年纪换个人早就是老太婆了，可是朱妃虽也能眼角细细的纹理，却仍旧眉目秾丽，倾国倾城，即便此时一脸憔悴，仍旧艳冠群芳。
明霈帝只道：“你这是要……大义灭亲？”
“皇上！！”朱妃跪倒哭道：“臣妾知道父亲罪无可赦，臣妾只求让他留个全尸……”
那个庆国公府的小厮忽然道：“大小姐！是国公爷逼你的！奴才知道，全都是国公爷逼你的！！”
朱妃凄凉摇头：“身为儿女，怎能言父过！”
嘴里这么说着，她磕了一个头，然后就十分哀婉又十分清晰的交待了一番庆国公的罪状……包括但不限于，唐二河事件啦，李管家事件啦，x大人啦，x将军啦……
当然了，这个朱妃是郝花时假扮的。
他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传说中的祸水美人。
他的评价是“这是我做的最费时间的面具了！足足花了我三个时辰！！”
反正就连明霈帝明知是他，也看不出一点破绽，三皇子直接都傻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庆国公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大家仔细一瞅……发现他居然又睡着了。
第386章 这才叫真命天子
最惨的就是恭恪侯，原来的二皇子了。
他平时虽然有些嚣张跋扈，但对自己人还是不错的，表面上是管家的李图，是他的奶父，也确实是他的幕僚，他一向极为信赖他，视他为亲人，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别人安插在他身边的？
他都震惊的有点恍惚了。
感觉他这辈子活的就像个笑话一样。
而“朱妃”哭着，终于把台词说完了，凄凉大喊：“臣妾愧对皇上！愧对大晏！我虽是女子，却亦是大晏子民！一念之差，偷换储君，我心中有愧！这么多年我寝食难安！！唯死能赎！”
她向皇上磕头，又转过去，向庆国公磕头，“父亲，女儿对不起您，但……我只求上天垂怜，来生，再不与你们做父女！做母子！”
喊完，他一头撞在了柱子上，血流了出来，缓缓“咽气”，嘴角却露出了一个解脱的笑。
满殿一片惊呼之声。
这演技，可真的是……绝了！！绝了！！
连明霈帝都不由得佩服！！
为什么要给朱婵娟洗白呢，一来，皇妃的声名最好不要有污点，不然皇上跑不出一个无能。
二来，明霈帝心中有一个隐忧。
就是心宝的预知之中，他说的“妖孽作祟”。
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假如说只是奸妃恶毒，他不会用这样的词儿，所以，这必定涉及到了玄异之事。
所以他就提前把所有的路给堵上。
这样一来，就算朱婵娟还勾搭了什么厉害人物，和尚道士之流的，人家临终遗愿都这么爱国，你不爱国，配谈深情吗？
再说了，她又说了不要做父女又不要做母子，那就表示，那些坏事，她是被这父子二人逼着做的！
很多人会想，没准当初她喜欢的是“我”，却被庆国公/二皇子逼着进宫！郁郁寡欢！！
锅这种东西，就要这么甩！
当然了，这还需要同情兄刘飞逸/郝花时，把事情悄悄的传出去，也是挺忙了。
也当然，像孙天玑这种数的上号的，早就直接抓来了。
事情至此，大局已定。
剩下的就是恭迎太子还朝了。
费这么大的劲儿，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因为这就是一句话：皇上得上天庇佑！！大晏得上天庇佑！！
或者具体一点说，哪怕有小人作祟，哪怕有鱼目混珠，但皇上仍旧得上天庇佑，神人警示！！
这才叫真命天子！！
这样一来，等事情传扬出去，就把此事的坏影响降到了最低，甚至更凸显出了一种天命所归的感觉，更得万民景仰。
…………
鱼塘村中，仍是岁月静好。
团子和雁沈绝回程没太赶路，回去的时候都过了九月半了。
二哥哥早就回来了，小三元的喜报也早就到了，家里已经热闹过一阵子了。
而且，赶在收花生之前，梁若虚已经叫人试刨了几处看了看，可以确定的是，收成绝对差不了！！
也所以，元老爷子题了书名的《丰产要诀》，也已经送去书坊，准备赶着印出来，这样一来，等到一些事情发生的时候，自然就会显得非常的真实。
团子一回家，林娘子跑出来抱住她，就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两巴掌。
团子嗷嗷叫，双手护着小屁股，林娘子拨拉开她手，又给她揉了揉，一边骂：“小没良心的！你还知道回来啊！你自己说说多长时间了！我一回没盯着你，你就给我到处跑！！”
团子只能道：“我错啦！我错啦！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不管怎么样，先认错再说！她在阿娘怀里扭来扭去，各种撒娇。
娘俩正在亲热，就听外头有人道：“心宝！心宝！！”
萧泰大步迈入，一把就把团子抢了过来，心宝才刚眼儿一亮，一声舅公还没叫出来……她舅公就两只大手抱着她，举高了，猛力一通搓！！
心宝就像一只摇头摇到重影的狗狗，整个人都懵掉了……眼睛睁大……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萧泰大笑道：“亲亲宝贝儿，小心肝儿，你可回来了，舅公想死你了，快点给舅公亲一口！！”
心宝被往下一放，看到舅公威猛的胡子脸，顿时一个激灵。
舅公很可能是一个升级加强版的舅妈！！
她猛的用小手手捂住了脸。
萧泰一个头锤……不是，一个猛亲，亲在了她的手背上。
萧泰哈哈一笑，一手拉开她手，团子急中生智：“心宝的手手也想要舅公亲亲！”
“啊？”萧泰倒也不介意，一副大家都这么熟了什么都好说的样子，抓过她的小胖手，就是咄咄咄一通猛亲！！而且还从手手亲到了胳膊！！还顺着胳膊亲了上来！！
团子小嘴都张成了一个o，所以这真的不是在啃猪蹄吗？
然后萧泰一口亲在她脸上。
空气从她张大的小嘴里喷了出来，但因为有良好的减震，所以她的脸没觉得多痛，于是心宝机智的张着小嘴巴，让他咄咄咄亲了好几下。
心宝眼儿一亮！
感觉就像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雁沈绝换完衣服下来，就看到团子张着嘴巴表情古怪，他随手点了她一下：“还不去洗澡！”
心宝哦了一声，就摸了摸舅公的头，去洗澡澡了。
等洗完下来的时候，雁沈绝也把事情跟唐青山汇报完了。
萧泰忍不住问她：“心宝都没见过皇上，居然还能梦到他？”
团子道：“心宝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耶耶送了心宝金珍珠，心宝见钱眼开吧！”
林娘子笑的不行，一边拉过她来问他：“耶耶，什么样子？”
团子铿锵的道：“巨英俊！！不是舅公这种不聪明的英俊，也不是爹爹这种不爱说话的英俊，是那种……那种，超级英明的英俊！！就是那种，哪怕你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你一看到他，就会觉得他一定是一个大人物，一定巨聪明，一定是好人！！”
这么抽象的描述，林娘子居然感受到了，一脸恍然的点了点头。
二哥哥哭笑不得，小声道：“你倒是说的明白点儿，比如浓眉大眼什么的。”
团子头摇成拨浪鼓：“这种凡人的词儿，怎么能用来形容皇耶耶呢？但是二哥哥，你只要见了一定认的出的！”她拍着小胸脯：“你相信心宝！心宝不会骗你的！”
行吧。
二哥哥扶额。
第387章 不愧是龙子凤孙
晚上林家人和梁若虚都过来了。
梁若虚还带来了印好的《丰产要诀》，他写的序，把日期放在了年初，毕竟，确实是种花生的时候已经有原稿了，这样才显得更加自然。
大家就传着看，梁若虚跟二哥哥说了两句话，就进来了，笑道：“我原本想着，过几天先收花生，然后等收了花生，再把各村的族长叫来，看看你们村的暖棚，把制暖棚的法子，和这本书一起下发……这么一来，怕是来不及了，办起来不漂亮，那我明天就把人叫来，先看看暖棚再说吧！”
他笑了一下：“这么想也不错！太子落难，跟太子一起生活过的村民，本来就是香饽饽，与其让他们没事跑出去乱说，不如给他们一个正经营生压着，回头我让这些会暖棚的人，去各处教教，也算是一个进项。”
他这次说话，没避着林家人。
但林家人哪会想到太子这种高大上的词儿，跟他们有关，所以一看他们说正事，就习惯的避出去了。
唐青山只道：“收花生，也是时候了。”
梁若虚笑道：“那是先收你们的，还是后收你们的？”
“不能先收我们的，”唐青山只道：“我们的必定比旁人的产量高，品质好，我是看过的，所以不能先收，何时收，你看看安排。”
外头，林家人抱着心宝稀罕。
心宝现在头发长了，一边扎了两根小辫儿，然后把两根小辫中间对接到一起，再用缀了珠的绢带缠起来，垂着的绢带尾也都缀了珠子，微微的垂在鬓边。
一边一个甜甜圈，又甜又乖又萌，虽然她觉得有一点点像老鼠精，但也肯定是一只漂亮的女老鼠精，可以玩老鼠娶亲那一种。
林家人一见就稀罕的不行，心宝现在掌握了挨亲秘诀，完全无所畏惧，还特意跑去让舅妈也亲了亲。
她还无私的把两个小哥拉到角落里，分享了这个秘诀，小五哥和小六哥听的十分纳闷：“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减震是什么？”
雁沈绝坐在屋里，还能分心听到她们嘀咕，忍不住好笑，结果才一笑，对面的萧泰还以为是冲他笑的，顿时就一扬眉，动作很大的换了一个地方坐，甩过来一个白眼。
不用想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要回京了？才想起来巴结本王了？哼，晚了！！
雁沈绝默默的抿紧了唇。
不生气，不生气，跟傻子计较什么呢！
自以为赢了一局的萧泰很是得意，一会儿大家进来，随手把孩子揽在膝上说话，萧泰看双胞胎和团子都被林家人揽着，于是强行把已经坐下的唐四哥提了起来，揽在了膝上，还看了雁沈绝一眼。
时年十一岁自以为已经是个大人了的唐四哥：“……？？”
他看了看雁沈绝，又看了看萧泰，虽然有点丢脸，但还是忍着没动，成全了一下武安王爷的好胜心。
隔天，梁若虚就叫了一伙族长里正来看暖棚。
虽然有朝廷下发的册子，但是识字的太少了，教起来也麻烦，所以还是让这些人亲眼看看更方便。
而且这会儿暖棚的风声也已经传开了，也有不少跟这边沾亲带故的人过来，串个门，走个亲戚，顺便跟着一起听听，就好像县官老爷说的就格外管用似的。
虽然现在天已经热了，但这些人去年冬天已经尝过暖棚的好处，说的头头是道，一句紧一句的夸着唐青山。
唯一不高兴的大约只有唐石头一家了。
他们拿自己的大宅子换了唐青山的破宅子，结果除了冬天那一茬菜，平时是种啥啥不长，暖棚也没跟着做，只能看着，现在两口子天天在家骂架，时不时的动个手，天天出门都挂着彩。
再说唐娟子，明明也算是个清秀小巧的长相，可惜自己作的，臭了名声，说给庄户小伙子，人家打听打听就拒了，这要是别人家，还可以去胡搅蛮缠一下子，赖上他们，可他们家……唐青山如今是今非昔比，他们连一个不妥的眼神儿也不敢有，一家人憋屈的要疯，一天天见谁都阴着脸，张嘴就不好听。
渐渐的满村儿都没人跟他们家打交道了，这样的热闹事儿也没人约着他们去看热闹。
大家呼啦啦的闹腾了一天。
晚上几十口子人，在族长家用的饭，族长如今跟着唐青山开油坊，早就开始赚钱了，做事也豪气了，大鱼大肉的往上端。
一天下来，所有人都记住了唐青山，人家这是什么能耐人！
都是种地的，人家能写农书换爵位！！人人家里都有花生，人家就能开油坊，带着村里人一起赚钱，听说一年能赚好几百两！一村人在家门口就能上工！单工钱就够养活好几口子人！！
羡慕的这些人嗷嗷的！
隔了一天，才开始收花生。
收上来一过秤，连梁若虚也吓了一跳。
事后听说的团子也吓了一跳。
当然不能跟现代比，现代一亩地七八百斤的都有，如今一亩地也就二百多斤，最高的也就三百多，但精耕细作加上新技术，平均一亩地的产量，增长了三到四成！几乎多了半亩地的粮食，这是什么概念啊！！
梁若虚都亢奋了，各村的人也都亢奋了，大家齐下手收粮，除了一些意外情况，正常种的，平均一亩地至少要多三成！而唐青山的御赐良田，平均下来，一亩地长了四成半左右。
民以食为天，农事无小事，这不是一县这不是偶然，而是可以天下推广的！！这是真的可以上折子请功，吃一辈子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影卫把信儿报了过来。
京城里，假太子的事情被皇上亲手揭开。
梁若虚加快了动作，迅速统计上报，走的仍是正常流程，也就是说要经过上官的，同时也提前给京城送了信。
也就是说，京城里刚知道真假太子，没几天就能收到折子，到时候他们算起时间来，假太子被揭穿，和真太子起势是同时的！！
这不就是上天有眼么！？
现成的词儿，扫地的太监都能说两句好么！！
不愧是龙子凤孙啊！！哪怕落难都能出头！都能赚爵位！都能建不世之功！！
而那个假的，这么多年享受荣华富贵却仍旧是一瘫烂泥！
这在唯血统论的古代，真的是必杀，哪怕元老爷子都会有这种想法，更何况是别人。
第388章 恭喜殿下归位东宫
来接真太子的龙骧卫，是带着仪仗的，所以速度快不起来，但这种事情，是需要办漂亮办周全的，不可能真的不打招呼就上门，早有人快马加鞭，带着鉴玉司的蛇儿过来鉴亲，顺便也知会这边。
另外还会有单独拨出来的一小队龙骧卫，来提走唐二河。
毕竟明霈帝厌恶他们，肯定要把他和太子放到一起狠狠收拾，不可能让他就这么轻易死了。
心宝对玄妙神秘的古代版亲子鉴定很感兴趣，可惜她不能进去瞅……不过据说回了宫还要再验一次的，到时候就有机会看了。
但总之，她们在外头等着，就听着短暂的窸窸窣窣之后，里头的人齐声道：“叩见太子殿下！恭喜殿下归位东宫！”
这么一来，这件事儿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萧泰不跟他们一起走，他还有一场政治秀要演。
他现在就要动身，快马加鞭回京，然后到殿前痛哭请罪，表示皇上啊，我知道了，但我不敢说啊！我只能留下保护储君呀……臣这些日子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啊……什么的。
这样就把他奉诏不至的事儿，给变成了赤胆忠心。
还别说，还挺合乎情理的，毕竟像元老爷子这种犹豫的才是主流，像萧泰这种才是异类。
而他们，等仪仗来了，半朝銮驾一摆，全套行头换上……县令带着人三拜九叩，这就直接上车走了，因为要见的是君父，所以越“急”才越佳话，提前就要安排好，不是不能带行李，但肯定不会是在那个时候大箱大笼再抬的。
大家听梁若虚一解释，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在这一瞬间，大家都有了真实感，除了可怜的，一直被当成小孩瞒着，实际上也确实是小孩的双胞胎。
他们在亲哥的引导之下，已经脑内模拟过“认亲二三十件事”了，自觉得不管情形好坏，都已经无所畏惧，可他们哪怕是做梦，也从没敢想亲爷爷是皇上啊！！
皇上啊！！！谁敢做这样的梦！
林娘子也有些恍恍惚惚，四哥哥也有些神思不属，唯一还能稳的住的就是唐青山和二哥哥了。
心宝的关注点与众人完全不同，她喃喃的道：“那沈伯伯呢？钟离叔叔呢？他们都不跟我们去吗？外公他们跟不跟我们走？”
“对对，”林娘子也道：“要不要赶紧把昌儿接回来？这屋子，好不容易盖好了，昌儿都没住几天呢，家俱都是我上心挑的……还有繁儿，繁儿呢？我们现在能跟我爹说了吧？我，我怎么跟他说啊？”
她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别急，”唐青山按住她的肩：“不用急，繁儿会有人去接，到时候会跟我们在京城会合。你先稳一稳，不用慌，回头我们一起去林家。”
他顿了一下，又跟心宝道：“心宝若想去，可以去跟沈伯伯说一声，不用急着接哥哥，等明天我们过去一趟。”
心宝慌里慌张的站起来，就跟雁沈绝过去了。
一见沈二爷，团子立马就扑上去抱住他，大声问道：“伯伯，你还跟不跟心宝好了？？”
沈二爷笑的眼都弯着：“哎哟，伯伯当然跟心宝好了？怎么了？谁跟心宝说什么了？”
钟离敏已经彻底恢复了，也已经搬回了留锦园，一听这话，不由好笑：“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团子道：“那心宝要回京城了，伯伯跟不跟心宝一起？”
钟离敏脸色微变，眼神儿瞥过去，就见玉如在后头，看着团子一脸的姨母笑。
心宝叨叨叨的解释了两句。
沈二爷其实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乍然听到，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团子软乎乎的央求：“伯伯你跟心宝去吧，你跟心宝去吧，你去了还要教三哥哥啊，不然心宝一定会想你的……”
她很喜欢耶耶，她觉得跟皇耶耶在一起当然是很好很好的，可是这里的人，她也一个都舍不得……她软硬兼施哼哼唧唧，最终沈二爷答应她一过了年就去京城看她。
团子满意的跳下来，背着手儿：“钟离叔叔？？”
她语重心长：“你是副帮主，你要听帮主的话哦！”
钟离敏又看了玉如一眼。
玉如小姐姐很茫然的跟他对视，钟离敏笑了笑，蹲下跟团子道：“心宝放心，我一定听帮主的话。”
心宝超开心，小白牙都笑出来了，小手一挥：“走吧我们去找三哥哥！”
那边，唐青山带着林娘子，去了林家。
二哥哥提前过来，先跟他们把事情说了，等爹娘过来，他就先走了。
林外公心里是慌的，但面上强行稳着，他也是当爹的人，他知道闺女的脾气，他不放心。
他平着声音道：“青山，我还叫你声青山，你也莫嫌失礼。我们木兰，就是一个江湖儿女……”
唐青山道：“岳父。”
林外公抬手止住，极有范儿。
他强撑着一口气，续道：“我还是那句话，你是个好人，这么多年，是林家欠你的……将来，若怎么着，你跟我说一声，我去接她，她多大都是我闺女，我活一天就养她一天，你别……别冷待了她，我当爹的心疼。”
林娘子当时就崩不住了，扑在他怀里哇哇大哭。
唐青山沉声道：“岳父，我就是怕你不放心，所以提前过来，跟你说一声……我与木兰多年夫妻，情深义重，不论将来怎么着，我们一家子全都会好好的在一块儿，我这辈子到老到死，都只有木兰一个，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您放心就是！”
林外公撑着的那个劲儿，当时就泄了，含泪点头。
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带着亲戚去的，所以走的就是唐青山一家人，元大哥，还要加上白骨生。
雁沈绝从自己的影卫里头，挑了二十人留给林外公，明里暗里的保护，元大哥也把管家董叔给了他。
董叔其实是元家从京城带过来的人，但年纪大了，不愿再奔波来回，于是元大哥就给他消了奴籍，让他留在这儿养老，到时候有什么事情，林外公不懂的，他可以帮忙指点。
唐青山也确实沉的住气，按部就班的先拜访了沈家，又带着如今已经是秀才的二哥哥，见了一次教小五小六的先生，送了谢礼，也交接了进度。
另外还有油坊、农庄、果树这几头全都安排好，暖棚里的草药什么的，也是要人照顾的，事情是真的不少……
至于其它人，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反正就是挺忙的，包袱收拾了又解开，解开了又收拾，瞎忙一气儿。
团子啥都舍不得，啥都想带，但最后反倒是她带的最少，大概是因为她自己说了不算，雁沈绝什么都是“穿过了，不要了！”“小了，不要了”“不好看，不要了！”非常败家。
十余日之后，迎驾的仪仗终于到了龙门县。
来这儿的人还是他们的熟人，龙骧卫副指挥使卫风霆。
第389章 新生活开始啦
唐青山摆开香案接了旨。
唐家一家人都跪在那儿听着。
圣旨很长，非常文绉，心宝也听不懂，反正跪了一刻多钟才念完，然后唐青山上前两步，双手接过了圣旨。
人群鱼贯而入，各捧着衣裳冠饰，走动的时候，真的是那种脚在地面上滑行的感觉，平稳极了。
自以为见多识广的心宝，整个人晕乎乎的，被玉如和两个漂亮小姐姐伺候着穿戴整齐。
咋说呢，还是封建统治阶级会享受，她的小裙子真的是漂亮极了，上面的花儿鲜活的就好像真的一样，绣的平滑都看不出线条。
她不知道她们准备了多少鞋子，反正小姐姐轻轻一捏她的胖脚丫，拿过来的就是合脚的，又舒服又漂亮。
前后大约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唐家一家人就出门上车了。
上车之前，唐青山还向外看了一眼，心宝也忍不住看了一眼。
外头，乌压压的跪着一地的人，梁若虚在前头，族长在后头，后头全是村里人……但是没人敢抬头，全都深深俯首。
唐青山回手扶了一把林娘子，上了太子车驾。
这是太子出行的专用车驾，非常大而豪华，就像一个小房间，太子和太子妃共坐，后头的几辆车，是给像唐二哥这种子女准备的。
但来的这些宫中侍从，一个比一个周到体贴，反正最后唐家一家人都上去了。
心宝还转头找了一下老婆，就见雁沈绝站在龙骧卫中，朝她点了点头。
很快，就感觉马车缓缓的运行起来，两个小太监施过礼就站在了门边，低眉顺眼。
唐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情都挺复杂的。
心宝爬到了唐青山怀里，唐青山缓缓舒开手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心宝张开手抱着他。
爹爹其实也紧张的吧？只是他为人父，为人夫，他不能慌，只能稳着。
她超用力的抱紧他，想给他一点力量。
林娘子看两个小太监都不动，也忍不住挨过来，抱住他胳膊，沉稳的二哥哥也不由得坐了过来，一家人无声的挨坐在一起。
新生活，开始啦！！
上路第三天，大家就渐渐缓过来了。
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车，有自己伺候的人，但换换车，或者合一车，全都没问题。
提前元大哥就给他们说过，“这些小节，统不用在意的……”
他跟她们熟，说的也不太避讳：“总之你们就记住，除了皇上，你们就是最大的，只有在一些仪式场合上，规矩不能乱，因为是做给旁人看的，平时生活上，怎么方便怎么来。不用想着会被人看轻不看轻的，他们敢！除非是蠢，谁敢露出来，不想活了？再说了，这么想的人就已经不大聪明了。何必在意蠢蛋的看法？”
所以他们还挺自在的，尤其心宝又小，也不涉及什么男女大妨，所以真的是一家人想怎么坐都可以。
很快就到了府城。
陈本善来求见，唐青山没有见。
他所有的官员都没见，仇人当然也不会例外。
陈本善都快急疯了，他现在真就是数着日子等死，这短短一年，他一天比一天煎熬，眼睁睁看着他们起来了，先是巴上了元老爷子，又是御前挂了号，封了霁山县伯，最后，直接真假太子！！
谁会想到居然能有这种事？
他夺了真太子的家产，还差点打死真太子！！他都不敢回想！
这都不光是死了，他这是奔着遗臭万年去的啊！！他真是恨不得把那个逆子挖出来鞭尸！
可悔恨的，又何止他一人。
不管如何悔恨，也不会有人给他眼神了。
第二天一行人仍是照常上路。
其实身为“主子”，真的很省心，反正对团子来说，就是上车，进驿站，出驿站，上车……
至于看风景什么的……真到了这儿才知道，里三层外三层的龙骧卫，掀开车窗帘，只能看到一堆堆的人脑袋和远处的风景，跟游玩一点不沾边儿。
这样的行程实在是无聊的很，所以二哥哥索性把人都叫到自己车上，他和雁沈绝，元大哥轮着说典，讲史。
现在小五哥小六哥也都念了半年书了，大家全都能听懂，而且听的津津有味，只有三哥哥不爱听，但他没有发言权。
心宝越听越觉得，元大哥也太深藏不露了吧，他平时总是一副大字不识几个的样子了，可是说起典故来却是信手拈来，完全不需要翻书啊思考什么的……
雁沈绝和二哥哥这样她不意外，可是元大哥这样，她真的超级意外，超棒的好嘛！
几人这样的表现，倒是叫周围的龙骧卫也都高看了一眼，不愧是龙子凤孙，天家血脉……是真的优秀。
一路到了京城，大家重新紧张起来，讲史也有些听不下去了。
元大哥就开始给他们说京城里一些奇闻逸事。
进了城门不太远，车驾忽然一停，雁沈绝笑道：“是唐大哥来了。”
心宝大喜，扭头就往外冲，两个小太监急上前搀扶，雁沈绝已经站起来，直接一手抱住团子，一手开了车门。
唐大哥被人带着，快步过来，心宝大声道：“大哥哥！！大哥哥！！”
雁沈绝跃过来，把团子抛给他，心宝欢喜的无可不可，大声道：“哥哥！哥哥！！”
她两手扯着他衣裳就是一通蹭，一边叭叽亲了他一口，“大哥哥！心宝超级想你！超级想你！”
二哥几个人，也忍不住推开车门看过去，才半年多不见，唐大哥好像又长高了些，还黑了一些，整个人更加沉稳，他向弟弟们摆了摆手，就抱着妹妹上了车驾。
他到这会儿还跟做梦一样。
关键是他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啊！！
莫名就被老王爷叫进去了，莫名老王爷就抱住他了，然后老王爷哭着道：“我还以为你是我大孙子呢……没想到，不过外孙子也不错，曾外孙子……你爹受了多少苦啊！！”
总之就语无伦次一通哭，然后老王爷直接把家书给他了，唐大哥一边被老头子抱着哭，一边迅速把家书看了一遍。
老王妃是武将出身，写信非常直白，明明意思他一看就懂了，咋老感觉没看懂呢？？
他爹咋莫名其妙的就成太子了？他是皇长孙？？
第390章 太子还朝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一家人终于进了皇宫，直接到了东六宫。
一般来说，太子住东宫，而皇子们开蒙之后，就会离开母妃，一直住在东五所，在东六宫的后头。
原本假太子一直住景仁宫，但明霈帝对他厌恶至极，连他住过的地方也恶心起来，直接叫人把景仁宫给拆了，硬生生的挖去了一层，做成了一个花园的样子，已经打扫干净了，只是时间太短，还没种什么。
唐青山一家子，就进了后头的承乾宫里。
大家各自沐浴更衣，准备学学礼仪，休整一晚，明日吉时见驾。
唐大哥和唐二哥收拾的快，两人在厅中低声说着话，就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高大老者大步进来。
两边视线一交，在这一刻，二哥哥忽然想起了团子说的一句话。她说，“不必形容，只要见了就一定认的出”。
两人不约而同，一起折身见礼：“皇祖父。”
明霈帝大步过来，一手一个拉了起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中含泪，低声道：“好！！好！都是好孩子！是朕太糊涂，叫你们受了这么多的苦！！”
唐时荣道：“是小人作祟，皇祖父不必自责。”
明霈帝忍不住又拍了拍他的背，一时百感交集，竟不由下泪。
唐时荣吓了一跳，急施下礼去：“皇祖父折煞我等了，皇祖父身系江山社稷，还请万万保重！！”
心宝哒哒哒的走进来，一看到明霈帝，登时眼儿一亮，飞奔过来抱住他的腿……正要叫人，忽然想起来，是不是要装做不认识？
就一顿，仰起小脸儿看他。
明霈帝定了定神，一手把她抱了起来：“心宝，朕的小乖宝儿，想朕了没有？”
团子伸出小胖手，抹掉他的泪，安慰的亲了亲他的脸，一边小声道：“想啦！耶耶！心宝每天都想你！！”
明霈帝失笑：“朕也每天都想心宝儿！”
他也亲了亲她的小脸，这边亲了，那边也亲一下：“朕不是萧泰，轻轻的亲一下，心宝不用减震了。”
心宝呆住：“……”
明霈帝哈哈大笑。
自从那天见面之后，影卫报那边的事情，尤其是团子的事情，是一天一报的。
以前看，只是文字，但在见过团子之后，再看信，就能想出她那个可爱的小模样儿。
明霈帝时时看的津津有味。
他就抱着团子，跟唐大哥两人说话。
明霈帝来的时候都不叫人通传，自然也没叫人催，于是先是双胞胎出来了，一见这架势，吓了一跳，然后两人对视了一眼，行了一个不怎么板正的礼，道：“皇上。”
明霈帝笑道：“叫耶耶吧，时繁时荣，你们也都叫耶耶。”
他看了看双胞胎，故意笑道：“你们怎么知道是朕？”
小五哥的眼珠子转了转，是属于孩童的小狡猾：“心宝说了，最威风的那个就是皇耶耶啦！”
小六哥也道：“再说这里是皇宫，不会有别人的。”
“对的，而且你对哥哥和心宝这么好！一看就是亲人！”
两人说着说着就露了底：“心宝说皇耶耶是最好的人，那一定也挂念我们的吧？所以一定也会急着来看我们的吧？”
两个小孩儿，一样清亮的眼，定定的瞅着他，“皇上是我们的亲爷爷呀，会喜欢爹爹和我们的吧？”
明霈帝挨个摸着他们的头：“对，你们说的对！朕是你们的亲爷爷，朕不知道你们在民间受苦，不然早就去接你们了。”
他把团子交给唐大哥，弯腰抱了抱这对孩子:“耶耶保证，以后都不会有苦日子了。”
唐青山两人终于得了太监禀报，快步进来。
然后是唐三哥和唐四哥。
一家人全都见下来，明霈帝实在是惊喜。
虽然雁沈绝给他写了很多信，影卫也天天禀报，但并不是每一个都会写到的，反正像唐三哥唐四哥双胞胎，他就没什么印象。
可是一见到，真的是个顶个的优秀。
就连双胞胎小小年纪，都又聪明又知礼，纯朴真心，叫人喜欢。
林娘子属于那种想法简单的人，她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的，反正她只要没看出来，就先认为他是真心的，所以见明霈帝对他们很好，又完全没有架子，她就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
而唐青山毕竟年近四十了，又是个沉稳冷硬的性子，所以这就注定了父子俩不可能抱头痛哭啥的，再怎么也亲热不到哪儿去，但一问一答，也挺和谐的。
明霈帝真的是意外之喜，十分满足，一直在这边与他们一起吃了晚饭才走。
等他走了，大家才紧急培训了一下礼仪，其实只要会施礼就行，从哪儿走，怎么停，都是有人指引的。
隔天，文武百官齐集，恭迎太子还朝。
唐青山衮冕加身，带着一家人，缓步进入太和殿，朝上行礼，口称父皇，儿臣归迟了。
明霈帝洒泪离座相迎，唐青山亦含泪叩首。
旁站的文武百官恭贺声声，同时也纷纷拭泪，场面一时感人至深。
但其实，这些人一边哭着，一边就在暗暗感叹……
这一家子人，也太优秀了吧！！
真的是优秀的超乎想像啊！
长的个顶个的好看不说，从老到小，从男到女，一个个肩挺背直，目朗神清，就没有一个人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怯弱之态！完全不是他们想像中的乡下人！
当然了，他们整个状态，与养尊处优的世家出来的那种状态是不一样的，但却丝毫不逊于那种！
他们不是强撑出来的空架子！他们有底气！腹中有东西打底！
而且唐青山的儿子叫什么，繁荣昌盛啊！！多有家国胸怀！！
这真的是，不能不叫人说一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了！！不信都不行！！
还有一些人注意到，唐青山和唐时繁，跟萧泰确实是很像啊！！
民间都说外甥随舅，确实是有道理的……总之，见了真的，才觉得那假货实在是假的有些过份了，他们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第391章 更大的强敌
可是相比起朝臣，几个皇子的心情就极其的一言难尽了。
尤其是几个大的，他们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这跟他们想像的不一样！！
不，应该说，这跟他们想像的差别太大了！！
本来么，正常人都会这么想，一个田舍奴，一个商贾，就算再优秀，能有多优秀啊？
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儿，恐怕也就是一个县令，哦，顶多还有一个布政使……总之，没什么见识，来到金銮殿还不吓的哆哆嗦嗦，能强撑着不出错，就算是很好的了。
所以他们早就打算好了，可能只需要稍微给一点小恩小惠，对他们和颜悦色一点，就能笼络到手，不但能叫父皇高兴，还能拉到萧泰这么一个巨大的臂助！！
可是他们脑海中出现的形象，都是一些管家管事之类的样子，精明谄媚，或者憨厚老实，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会出现一个……沉稳斯文版的萧泰！！
气势甚至并不比萧泰弱！！
还有他的儿子……
小的不说了，唐大哥高大威武，气宇轩昂，唐二哥亦是温雅俊秀，听说还是元相的高徒，小三元！！
关键是，他们一个十七，一个十五……
呵呵，五皇子十七，六皇子十五！！
不管年龄还是别的，不管文还是武，全都丝毫没有优势！！尤其他们还占着父皇的愧疚！！
一时间，几人简直要绝望了。
其实，唐青山以太子身份还朝，并不意味着明霈帝就想让唐青山承继大位了。
毕竟唐青山生于民间，没有学过什么治国大道，又年近四十了，临时要学也很难。
但一来，这是一个机会。
身为皇家的长子嫡子，皇上不会从一开始就剥夺你承继大位的“权利”。
你只要够争气，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而且最重要的，唐青山虽然是太子，却跟以前的太子完全不一样，所以将来，就算有一天没能登上大位，那继位的弟弟们，也不会太忌讳他，大可以用他刷兄友弟恭，真正是进可攻退可守。
当然了，这么做最实际的好处就是：
假如说你们不想让他当太子，那朕给他个一字亲王不过份吧？多给他一点这个那个也不过份吧？
皇上跟臣子有时候也是需要拉锯的，这，不就是现成的筹码？
这些皇子们，大多想不到这一点。
他们只知道，假太子倒了，三皇子倒了，可是更大的强敌回来了……
这直接导致他们与唐青山见礼的时候，表情颇有些不自然。
明霈帝看在眼里，心里其实是有些挫败的。
他儿子一个乡间老农，把儿子个顶个儿都教的这么好，可他手掌天下，能做先生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几个儿子……呵，全都拿不出手！这么点事儿脸上就挂幌子！
皇子皇孙们见过礼，就是朝臣们见礼，各种礼仪一套下来，近两个时辰就过去了，四个小时啊！！
心宝已经快要累死了，就像一个懵懵懂懂的小肥啾，反应都要慢半拍了。
这充分验证了一个真理，同样的时间里，站着维持仪态，可比走路累多了……再说她走路也没走这么久啊！
她哪天但凡走过了半个时辰，起码不得多骗两块糖？要找老婆撒会儿娇？要个抱抱？
明霈帝不时的瞥她一眼，爹娘哥哥也不时的瞥她一眼，连朝臣们也忍不住时常瞅瞅这个小娃娃。
但这就是元大哥说的那话了，这种时候是要守规矩的，心疼也不能抱，只能撑着……谁叫他们家情况特殊呢？
见完了礼，就开始颁旨了。
圣旨上重表真假太子之事，迎皇长子归位东宫，仍尊为储君。
明霈帝觉得青山这个名字，大巧不工，索性没有改，只赐字霁望，也就是说，晏青山，字霁望。
也就在这个时候，几位朝臣，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件事情。
唐青山，他叫“青山”啊，而几个皇子的名字，比如假太子叫晏宥峩、二皇子叫晏宥崬、三皇子叫晏宥嵩，总之这样的。
咋说呢，全都是山压着的。
真是要叫人忍不住要再次大呼一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另外，几个儿女的名字也没有改，毕竟晏青山本来就没按唐家的排行起。
皇长孙晏时繁，赐字执卫。
这个字出自论语，执干戈以卫社稷，字面意思就是拿起武器保卫国家，因为昨天明霈帝与晏时繁谈过，他仍旧想回军营，所以就索性赐了这个字。
颁完了旨，又另取了一卷圣旨出来。
皇长女晏时婳……是的，虽然心宝只有四岁，却是皇家孙辈中唯一的女儿，所以是皇长女。
皇长女晏时婳封为镇国公主，封号福臻。
这一下子，朝臣们全都跪不住了。
他们知道皇上有心补偿，本来是打算怎么封都不反对的。
可是，哪怕你封皇公主呢，那也是后宫的事儿，朝臣们不会有什么意见，可是镇国是什么意思？
镇国是使国家安定，镇国公主是有参政之权，可上朝，可不经过相爷和内阁上折子，甚至可在皇帝不在的时候监国的……封给一个四岁娃娃？怎么都是太过了。
大家本来就是跪着的，顿时纷纷膝行上前，齐道不可。
明霈帝并未理会，官员一直把圣旨读完，旁边的内臣示意心宝上前接旨。
圣旨什么的，长篇大论的文言文，心宝全部注意力都在跪的端正上，根本不知道说的是啥，只能在内臣的帮助下站起来，上前接过，小胖手颤微微的捧着。
明霈帝这才道：“元卿，告诉他们朕封的对是不对？”
元相站起身，向上施礼，沉吟了一下才跟他们道：“诸位，小公主年纪虽幼，却天纵奇才，福运昌隆，本相敢以身家性命担保，镇国公主她当的起！！诸位且观来日吧！”
众臣：“……”
他们倒不是不相信元相，可不管怎么看，这都只是一个呆兮兮的小娃娃啊！！
便有人道：“不知小公主是如何天纵奇才？”
萧泰道：“怎么着，还得给你现场吟诗一首？”
那人道：“也无不可。”
萧泰道：“好你个岳老头，你好大的脸！”
那人道：“王爷请勿无理取闹！”
吵，吵起来了……心宝吓的眨了眨大眼，小蔫团子又硬生生精神了几分，看了看宝座上的明霈帝。
明霈帝示意元相说话。
元相便道：“诸位稍安勿躁，本相只说一句，那裂心蛊的解药，便是小公主制成的。”
那人神情猛的一变，然后他道：“纵通歧黄之道，与治国也并不相干。”
“岳大人此言差矣。”一人道：“任何技艺若到了极高，都关乎社稷。鲁班不过一匠人，却能百世传承；白圭身为商贾，却成治生之祖……”
第392章 镇国公主
心宝是真的有点看不懂这些大臣们。
这圣旨都下了，还要吵，难道是想让皇上废了圣旨吗？
心宝瞅了瞅那个人。
她有点儿想说话，明霈帝看到了，离座把团子抱了起来，把圣旨交给旁人看着，一边道：“心宝要说什么？”
心宝用眼神儿问能说吗？
明霈帝笑道：“能说，他们都能说，心宝是朕的心肝宝贝，怎么可能不能说？”
这些朝臣们也是挺奇怪的，明霈帝的声音也不大，可是他一张嘴，下头就立刻不吵了。
心宝一想也是呀，于是就道：“岳大人，你中的蛊不是裂心蛊，你用我那个方子不行的，譬如你不能用七叶一枝花，七叶一枝花更倾向于清热解毒，可你中的偏寒毒呀，你看你现在更严重了……”
众朝臣猛的一静，不止一人面色微变，岳峰更是脸都青了。
心宝乌亮的大眼，又朝别人看了过去，不止一人低下头去，胆战心惊。
之前元相就猜测过，孙天玑主要的战场在京城，也许有不止一个官员被迫被拉入阵营。
这种事情就是如此，哪怕此毒剧烈，哪怕你是被迫的，可是你没揭发没反抗或者没反抗成功，你天然就矮三分，值得怜悯却不再值得信任。
所以肯定会有人暗搓搓的自己把毒解了，不敢找大夫。
往好里想，能让庆国公用到毒的，显然都还算是好人，正常手段拉拢不到才会用毒的。
所以也不算是无法原谅的大错，皇上也不可能派太医把所有官员全都把一遍，只能是查到就查到，查不到就算你运气好放你一码……可是你现在自己蹦跶出来，还叫小公主看出来了。
这一方面能证明，小公主的医术，确实是非常的不错了；另一方面，你这个时候蹦跶，那你说是为国为民，还是为了三皇子呢？？太瓜田李下了吧？
殿中一静，没人再说话，明霈帝呵了一声，才道：“请鉴玉司。”
还是那句话，他们情况特殊。
本来这些事情是不该一次办完的，或者说，原本是没有前头这一系列流程的，现在加在一起……都过了午饭时间了。
心宝有点饿，又累，又渴，又饿。
明霈帝抱着她回去，坐下之后，明霈帝的手在她脸上一放，似乎只是帮她理理头发，心宝就觉得嘴里被塞了一小块糖。
心宝：“……”
她大眼骨碌碌的看了看他，明霈帝仍是一脸庄重严肃，也不看她，好像这只手不是他的。
心宝努力维持嘴唇不动，一边疯狂用舌头快速化糖，感觉葡萄糖嗖嗖的供入大脑，脑子都灵光了不少。
不过她显然是多虑了，因为这个古老的仪式据说是效法仙家的，很是繁琐，也不用她说话。
外头能听到整齐的脚步之声和奏乐之声，久久不息。
过了大约两刻钟，明霈帝又悄悄的塞了她一粒糖，才叫方无忧把她带下去。
不一会儿，仪仗就行到了殿前，依稀能看到黄盖龙旗，文武百官齐齐跪地恭迎。
很快，礼部官员奉进了黄色玉牒，以及一个很大的，比一个桌面还大的圆形玉碟。
心宝真的没有想到，原来大晏的玉牒，也就是皇族的族谱，居然不止是一种叫法，而是会有一个真·玉碟的。
当然也需要造册，但是除了造册之外，会有一个看起来很神秘的玉碟子，上头雕满了花纹，血滴上去，会自动凝成一粒血珠，然后就好像锁在里头一样，会有一种被玉皮包裹起来的感觉，不会暴露在空气中。
心宝也见到了神秘的能鉴血脉的蛇儿，只有筷子粗细，鳞片晶莹，漂亮的就像玉雕成的……
总之，样样都闻所未闻，神秘莫测，科学无法解释。
心宝排在最后头，等爹娘哥哥都取完了才轮到她。
鉴玉司的太监施礼跪地，拿细细的金针，轻轻点破她的指尖，挤出一滴血来，血滴入的同时……整个玉碟陡然亮了一亮。
心宝吓的糖直接咽下去了，大眼瞪的溜圆。
众人亦是一片惊呼，连明霈帝也迅速离座站起，走到了玉碟前。
巨大的玉碟泛着明亮温暖的光，每一根线条都亮了起来，组成一种极为神秘玄妙的花纹……
诺大的太和殿，几百人静的针落无声，足有大约半刻钟左右，那光才慢慢的褪去。
鉴玉司的太监往下一看，吃惊的道：“皇上！！小公主……”
心宝也低头瞅了瞅，就见她的血似乎被一层金色包裹了起来，假如说爹娘哥哥的血，就像是白色的糖心玛瑙，那她的血就额外多了一层金光，是真的“光”的感觉。
这个世界，果然有超自然的力量存在的吗？
心宝心生敬畏，默默的合了合小手手……如果这一方世界真的有神明，那么，请神明保佑心宝的家人友人，一生平安喜乐吧！
这么一整，文武百官无不心生敬畏。
岳峰更是毁绿了肠子，早知道她真的得上天庇佑，镇国公主就镇国公主……他为何要反对！！
等一切结束的时候，心宝已经累成一坨坨，喝了一碗粥就睡的人事不知，到晚上饿醒了，又迷迷糊糊的吃了一顿，再一次倒头就睡。
再一次醒过来时，就是她平时起床的时辰了。
迷迷糊糊的一张眼，便有人轻言慢语的道：“殿下，您醒了？可要起来？”
心宝朦胧着眼儿，还想再睡会儿，玉如在旁笑道：“主子，你的小仙哥哥来了，在外头说话呢！”
心宝一个激灵就醒了。
她飞快的坐了起来，道：“快点快点快点！”
她一说快点，就能体现出这些人的专业责质了，反正几个大宫女动作一个比一个利索，忙而不乱，穿衣服给人感觉就像游进水里一样，一点都不会碰着擦着，梳头的更是又轻又快，一点不疼。
反正不到一刻钟，她就被带了出来，就见雁沈绝和爹娘哥哥都在厅里说话，心宝小跑着进去，扑进老婆怀里，雁沈绝笑着把她抱了起来，她在他耳边小声道：“老婆！！”
雁沈绝嗯了一声。
进了宫就是这一点不好，见老婆不方便了。
宫人把饭摆了出来，二哥哥继续问道：“那何时认亲？”
雁沈绝道：“师父……父亲说要算个日子。”
心宝问：“什么认亲？”
雁沈绝笑道：“皇上下旨，让我认师父为父，我现在叫元晅了，元沈绝。”
“哦！”心宝点头：“好听，又好写。”
元沈绝笑而不语。
第393章 大哥哥不香吗
今天早朝上，接二连三的下了数道旨意。
首先，假太子唐某谋夺君位，混淆皇室血统……谋叛、大不敬等数罪并犯，均凌迟处死，其所有家人同罪。因李致知忠心耿耿，与国有功，特别加恩，释李氏女与其和离。另因太子仁慈，恩释其九族。
另：庆国公凌迟处死，抄家，诛九族，原三皇子晏宥嵩贬为庶民，终生不得入京，不得科举，不得入仕。
另，布政使陈本善贬官，斩首，家人皆斩，抄家，恩释其九族。
除了罚的，还有赏的。
原义勇侯世子晏晅，过继元相为子，因其襄助太子有功，封昭国公，并赐府邸，准其另外开府。
原龙门县县令梁深，因在民间襄助太子及助太子推广丰产之法有功，封怀诚侯，准其回京述职。
元雁绝过继，纯粹就是想让他跟那家人完全脱离关系，襄助太子只是一个由头。
至于为什么不让唐青山认……咋说呢，首先太子的儿子不是那么好认的，二来，虽然明霈帝也很疼爱元沈绝，但比起亲亲孙女还是差一层的，所以老婆什么的，虽然是过家家，但是说不定呢？
所以这样不是很好？皆大欢喜？
而三皇子晏宥嵩……表面上只是贬为庶民，其实明霈帝已经派人将他除去，并挑了一个与他长相十分相似的影卫，以他的身份离开京城，生活下去。
为何要如此呢？
因为当初“朱妃”触柱而死的时候，其实真正的朱婵娟还没有死，只是被囚禁在一处，看她能不能说出什么。
朱婵娟撑不住刑，倒是交待的很利索，但是两天之后，影卫来禀报了一件事……
他说朱婵娟身上有一种古怪的香气，起初能闻到，但相处久了就闻不到了，闻到这种香气的影卫，不管男女，全都会不由自主的对她产生好感。
并不是说有欲念，而是渐渐的，可能会觉得她模样楚楚可怜，进而同情，闻的越久好感越深，可能相处的时间久了，好感会更甚。
明霈帝十分震惊。
但仔细回想，他似乎也在她身上闻到过古怪的香气，不至于影响神智，但确实会更加心情愉悦。
看影卫的情况，显然比他要严重，所以意志力坚强的人，影响力就小些，反之就强一些。
虽然按常理推断，这很可能也是一种药，或者一种蛊，但仍旧叫人心惊。
再想想心宝的预知，和那句“妖孽作祟”，着实叫他不能安枕。
如今朱婵娟已死，她生了两个皇子，七皇子少时夭折，只余下了三皇子一个，所以除掉真正的三皇子，命影卫假扮，也许有一天，真的会有人来找他，到时候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虽然理智上，明霈帝知道这么做是对的，但三皇子毕竟是亲生儿子，下这样的命令，明霈帝心中实在难受。
下了早朝，他问方无忧：“心宝干什么呢？”
方无忧急笑道：“老奴才叫人去问过，听说殿下才刚醒！国公爷已经过去了。”
明霈帝笑着摇了摇头：“他倒是快！”
他进了御书房：“先叫萧泰进来，叫元卿他们先候着。”
方无忧急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东宫，元沈绝把封国公的圣旨都给团子看了，一边笑道：“皇上赐了我腰牌，我可以随时进宫。”
心宝道：“那你每天都来看我吗？”
元沈绝点点头：“对，能来就来。”
他顿了一下：“皇上还赐了一所宅子给我，据说稍加修缮就能用，我一会儿去看看，到时候沈伯伯来了，可以住在我那儿，再做一个大药房，让白骨生过去住，郝花时若想去也可以。”
团子眼儿一弯，抓住他手，举高，从他袖袋里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儿。
元沈绝非常之习惯成自然的弯腰，把脸凑过来，团子就叭叽亲了他一口，然后继续吃。
还跟元沈绝道：“我们去看皇耶耶好不好？”
元沈绝问：“你想去？”
心宝点头，元沈绝就道：“那就去。”
“心宝，”二哥哥听到了，转回来道：“今早皇上……皇耶耶打发人来说，叫我们不用在意规矩，也不用请安问好，先四处逛逛，见见亲戚，自在舒散一阵子再说。”
心宝没明白他想说啥，大眼一眨：“哦？”
二哥哥道：“皇耶耶要上早朝，尤其今天有这么多的旨意，他一定非常忙，我们如今初来乍到，帮不上忙，但最好不要总去打扰他，就算要去，也不要挑这个时候。”
心宝道：“可是心宝想耶耶了，心宝不见耶耶，就吃不下饭……”
她小手手把刚吃完的碗悄悄推远：“还睡不着觉，心宝不会打扰耶耶的，心宝去瞧一眼就回来。”
“心宝，”二哥哥道：“你乖，这个时候刚下早朝，小绝说，很多人都跟着耶耶去御书房议事了，你不见舅公都没过来吗？”
他把正跟爹娘说话的唐大哥的脸，扳了过来，苦口婆心：“你看看咱们的大哥，他多么英俊，你不是天天想他想的不行吗，这才几天就不香了？你今天就先跟大哥玩会儿行吗？让大哥给你讲边关故事，好不好？”
唐大哥：“……？？”
他挑眉看着团子。
团子小脸皱巴巴。
她知道他们家中遭遇巨变，身在皇宫，初来乍到，二哥哥肯定是务求谨慎的……
他当然没错，可是在她的感觉里，明霈帝是很亲切很亲切，跟爹娘一样，都是可以随时亲近全心信赖的长辈，他下了那么多的旨，连三皇子都处理了，三皇子也是他的儿子啊！他心里一定很难过。
她想去瞧瞧他，他要是不难过她就回来，他要是难过她就陪她一会会。
心宝道：“可是……”
外头双胞胎快步进来，道：“原来咱们前面本来也是一个宫殿呀！才刚刚拆掉！！他们说本来是东六宫，拆了就不成双成对了，所以要在上头做个风水局，免得影响了风水，什么小湖和凉亭什么的，旁边是花园。”
心宝眼儿一亮：“花园！！”
她下了椅子：“心宝也要去看花园。”
她牵住元沈绝的手：“走！我们去花园！”
她如今身边除了玉如，还有宫女太监一大堆，又正是求表现的时候，两人这一出去，顿时一大拨太监宫女都跟了上来。
林娘子叫她：“不许走远！”
心宝道，“知道了！！”
第394章 被思念填满了
一行人出了承乾宫。
心宝回头瞅了瞅，见没人跟出来，立刻一挥手：“走吧，我们去见皇耶耶！”
玉如笑道：“二爷不是不许你去？”
心宝煞有介事的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要对付一个超爱操心的哥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做了再说！！等做完了耶耶没有生气，他就放心了！假如耶耶生气了，那我们就不要告诉他！”
玉如笑道：“主子真聪明！”
后头一个太监讨好的道：“殿下，奴才抱着您走吧？”
“不用，”心宝道：“现在是我的练功时间，我可以自己走的。”
她迈着小脚脚，速度还真不慢，一边又道：“这个花园好大呀，沈伯伯说，等回头他来的时候，就帮我把花送到京城，到时候我就可以种在这里了！”
元沈绝道：“不要乱种，你先让他们出个图，然后你看看什么地方种什么花合适，跟他们的图结合起来。”
心宝点头：“好，我还可以偷偷的种一些药材……让他们在中间帮我留一点点地方。”
元沈绝嗯了一声：“暖棚不知道能不能做，其实这边也没有别人过来吧？反正宫妃之流是不会到这边来的。”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前走，到了泰和门，两人就分开了，元沈绝出宫，心宝就带着人到了乾清宫。
一些朝臣在外头等着，一见她来，纷纷出来施礼。
心宝还没学过这个，下意识的瞅了一眼玉如，方无忧快步上前，后头几个宫女太监明明离的近，居然没抢过他，其实也不敢硬抢，就又静静的退了回去。
方无忧腰弯的极低，含笑附耳道：“殿下，您乃是镇国公主，受着这礼就是。”
心宝点了点头，像模像样的向那几个大人道：“诸位大人请起，不必多礼。”
方无忧笑着点头，表示这样很好，一边又道：“殿下可是有事？”
“没事呀，”心宝仰着小脸儿道：“方总管，是我想耶耶了，我想瞧瞧耶耶。”
方无忧的腰弯的更低了，笑道：“殿下，这会儿是元相在里头，正议着事呢，一会儿老奴给你通传一声，您先在这儿坐会儿？”
心宝道：“麻烦你了。”
方无忧笑的满脸菊花开：“殿下折煞老奴了，殿下请稍待。”
心宝就在外头眼巴巴的等着，方无忧虽然说是给她通传，但这种事情毕竟不是急事，通传也要看时机的，不能直愣愣的就进去，得等着两边说话稍微停停，他进去倒个茶换个熏香，才能把这话头递上去。
所以他这会儿仍是在御书房门口站着。
略等了等，才抓空进去添了茶，一边就笑道：“皇上，小公主殿下在外头呢，说是想皇上了。”
明霈帝立刻放下茶碗：“还不叫她进来！”
方无忧赶紧把人叫了进来，团子进了屋，像模像样的施礼：“耶耶万福金安。”
一看到这小肉团子，明霈帝就不由得嘴角带笑，离了座朝她拍手：“心宝过来，耶耶抱抱。”
侯见处与御书房的门是对着的，朝臣们看在眼中，不由得对视了几眼。
御书房的门随即关上，元相笑着向她施礼，心宝道：“伯伯！！”
元相笑道：“殿下不可如此称呼，亦不可向臣施礼。”
心宝问他：“那我要怎么办呀？”
元相笑看了明霈帝一眼，便跟她道：“臣要先向殿下行礼，那是臣对君，然后，因为臣是殿下兄长的授业师父，所以殿下可以还半礼，也可不还。半礼是为谦逊，不还不为失礼。”
元相说的，就比方无忧要直白清楚，方无忧是不敢这么教主子的。
心宝就认真的还了半礼，这才转身，扑进了明霈帝的怀里。
明霈帝笑着把团子抱了起来，一边道：“心宝想耶耶了？”
“对呀，”团子施展哄人三板斧：“心宝看不到耶耶，就吃不下，睡不着，连宫门前头的花园都没心思种啦！”
“哟，是么？”明霈帝道：“那可别饿着耶耶的心宝儿，快给心宝端几样点心来。”
怀里的小身体一僵，明霈帝假装没发现，继续道：“多拿些！”
方无忧笑着出去吩咐，不出半刻钟，两个十六格的大攒盒就端了出来。
心宝闻到香味儿，一转头。
宫里的点心，个顶个的精致，就像艺术品一样，每一个都小小巧巧，可以一口闷的那种。
心宝的肚子虽然饱了，但心灵还很馋，她立刻拿起小银叉子，还问他：“耶耶要吃吗？伯伯你要吃吗？”
明霈帝笑道：“耶耶不吃。”
心宝就尝了一个，眼晴一亮：“这个好好吃！！”
她又尝了一个：“这个也好好吃！！”
她又又尝了一个：“这个还是好好吃！！”
明霈帝本来纯粹是逗孩子玩儿，看她吃起来没完，怕她撑着了，就抬手叫人送了姜枣茶上来，试了试温度，喂了她几口，然后心宝就……打了一个嗝。
她迅速捂住了嘴。
明霈帝笑道：“不是看不到耶耶，就吃不下吗？怎么朕摸着小肚皮溜圆？”
“可能……”心宝大眼一转，诚恳的道：“可能是被思念填满了吧！？”
明霈帝哈哈大笑。
他就一手搂着团子，轻轻揉着她小肚子，继续跟元相商议。
中午留了元相吃饭，团子中午吃的不多，只在旁边掺和，自有人伺候着她吃饭。
吃了饭，元相先离开，明霈帝也没急着叫人进来，便跟她道：“你身边这些人，如今有些乱，争相出头……但这不是坏事，人无上进之心，反而不好控制。你可以挑着顺眼的，先赐名，挑四个宫女，四个太监，近身的人就足够了，然后你再挑着你用的顺手的，平时叫她两回……最多三日，身边若没有井然有序，你就再换一个人提拔。心宝儿，这种事情不必多想，像嘴甜能逗你开心这种，都是小节，全凭心意，你只看是否各司其职，速度快又好，那就够了。”
心宝听的津津有味。
被帝王传授御下之道，这就是干货啊有木有！！
他说的浅显，其实意思就一个，我不管你们咋运作，我只看结果。一个不行就换一个，反正宫里有的是人，总有行的。
第395章 价值连城的园子
冬月的午后，外头已经有些冷了，但乾清宫里烧着地龙，暖洋洋的。
团子拆了头发，脱了大袄，只穿着薄薄的小袄，准备睡午觉，结果听的精神起来，把小被子一掀，趴到了皇耶耶肩上：“还有呢？”
明霈帝朝后倚了倚，伸手搂着她，“你自己也动动小脑子，朕都跟你说了，你还想什么？”
心宝点了点头，侧头趴在他怀里：“哦！”
耶耶身上真热乎，心跳声特别催眠，团子眼睛就往一起合。
明霈帝把被子扯上来，大手按着她的小脑袋，又道：“对了，朕想着你们住的挤，所以朕准备把旁边的永安宫，改叫福臻宫，划给你住，明天朕叫人从中间开个门……明儿你们不是要去武安王府？朕就叫人赶着先把门开了，省得吵到你们。”
团子大感兴趣，又支楞起来，“两个都给我们住吗？”
明霈帝道：“对，都给你们住。”
团子又问：“那心宝自己住吗？心宝有点害怕。”
明霈帝笑的胸腔震动：“别怕，住不住随你，只是一个由头，你想过去住也可以，让哥哥去住可以，那边除了你们，也没人过去，想怎么住都行。”
旁边的方无忧忍不住内心啧啧。
亲的就是亲的，当年假太子，后院一大堆人，好几个伺候过的住在一起，那么不讲究，明霈帝也从没想着给个地方。
而且说真的，公主什么的，按说是要住在后宫的，可她偏偏是孙辈，又年纪小，明霈帝不想让她和家人分开。
若是为此下旨，肯定一堆人叽叽歪歪，皇上索性不下旨了，直接私下叫人搬……那这些人就算听说了又如何？你打听东宫的事情是何居心？
这用心良苦的，真是值得人……啧啧好几声啊！！
心宝倒没想到这么些弯弯绕，她在回忆承乾宫的格局。
承乾宫是两进院儿，前院后院都有正殿五间，东西配殿各三间。
在唐时婳的世界里，很有名气的董鄂妃就住过承乾宫，可其实，在这个世界里，东六宫和北五所，都是不许后妃涉足的。
幸好现在也没有前殿不能住人的规矩，所以现在是爹娘住在承乾宫的前殿。
又因为心宝有一个镇国公主的封号，礼法上来说，她的地位更高于没有封号的皇长孙，所以现在是心宝住在后殿，哥哥们就只能分开住配殿了，确实还挺挤的。
因为所谓的配殿三间只是面积有三间那么大，并不是像酒店那样分为三间，它是明间开门的，最好一个配殿只住一个主子。
心宝道：“那心宝就不搬了，让哥哥搬吧！”
明霈帝嗯了声：“你回去跟爹娘说，让他们商量着来。”
然后心宝终于想起了正事儿：“耶耶，前面的花园，可以让心宝去种花吗？”
“可以，”明霈帝道：“等出了图，叫他们拿给你看，萧泰一直叨叨着，说那边想给你安个秋千的，结果一直忙着，也没安成，回头叫他们安个秋千给你。”
心宝得寸进尺：“那心宝可以种药吗？”
明霈帝一顿：“种药？”
他皱眉想了想：“岂不是不太美？放眼望去一片药材？”
“那又有什么关系，”心宝道：“你刚才不是还说，那边除了我们，没人过去吗？”
明霈帝一噎：“……”
然后没被噎过的皇帝，抬手就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心宝咯咯笑着，猫一样往上爬了爬，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心宝挑好看的药材种，好不好？很多药材也开花的！也许将来有一天，御医为了找一株药材，愁呀愁的，都愁哭了，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他经过这儿，然后他眼前一亮……哇！！遍地都是价值连城的这种药！！”
明霈帝又被她逗乐了，故意矜持的道：“朕考虑考虑。”
心宝啪叽啪叽亲了他好几下：“耶耶最好了，心宝最爱耶耶了！”
“嗯。”明霈帝道：“好吧！”
心宝开心坏了，双手抱着他的脸，又亲了一下：“等心宝种好了，耶耶去看。”
明霈帝嗯了声。
然后团子心满意足的换了一个姿势，手脚都像小螃蟹一样摊开，平平趴着，让正面充分保温，再次酝酿睡意，眼儿慢慢阖起。
半晌，明霈帝又想起来一件事情：“心宝……”
团子小手手伸上来，捂住他嘴：“别吵，心宝马上就要睡着了。”
她支起小脑袋，惺松着眼儿看了看他：“耶耶留到明天说吧，要不明天心宝就没理由过来啦！”
明霈帝笑道：“来找耶耶还用找理由？”
他一手按住她后脑，把小脸按下去：“行了，赶紧睡吧！”
团子秒睡。
明霈帝过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的把她放下，他理了理衣裳，轻着脚往外走，出了偏殿才恢复正常步子，还跟方无忧抱忧：“这孩子就是黏人，耽误朕老些事！”
方无忧只想说皇上哎，您先看看您笑的多欢气再说这话行不？
再说了，人家一要睡你就说话，一要睡你就说话……这还真怪不着别人。
心宝一直睡了近两个时辰，起来又吃了点东西，才带着她的人溜溜达达的回来。
进了承乾宫，心宝直奔正殿，宫女太监忙不迭的给她开门打帘子。
结果心宝一进去，就见除了双胞胎和三哥哥，其它人都在里头坐着说话。
呀？差点缺席了家中的高智商分会！！
林娘子笑道：“咱们家最忙的公主殿下回来了？”
“对呀！”心宝由着宫女给她脱掉斗篷：“心宝出门是有事情的，耶耶教了心宝很重要的事情，心宝可以教给你们！”
二哥哥轻轻抬手，屋里的太监宫女，就像接收到了什么信号，无声而迅速的退了出去，只有心宝自己的宫女慢了半拍，给心宝倒了一杯茶，这才跟着退下。
心宝：“……？？”
二哥哥问：“不知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心宝：“……”
虽然二哥哥不可能知道，但心宝还是觉得有点丢人！
幸好她不是只有这一件事情能说的，于是心宝道：“就是耶耶说，咱们住不开，等明天就把这边和那边的墙上开个小门，然后让哥哥搬到那边住。”
第396章 强迫症的二哥哥
二哥哥问：“你跟耶耶说我们住不开的？”
林娘子同时问：“哪个哥哥？所有哥哥吗？”
“不是的，”团子道：“不是心宝说的，是耶耶自己说的，表面上是给心宝的，但只是一个由头，心宝自己住害怕，就可以不去住，让哥哥去住，哪个哥哥都可以。”
二哥哥放下茶杯：“心宝，你把跟耶耶说的话，都跟哥哥说一遍。”
心宝哦了一声，就近坐到唐大哥膝上，就叨叨叨的说了一遍。
二哥哥静静的听她说完，点了点头，微微沉吟。
他不放心她，担心她会打扰到明霈帝，担心明霈帝冷落她会叫她难受，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这就是二哥哥这种人的行事方法。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明霈帝都属于非常重要的存在，他是不会迷迷糊糊碰碰运气的。
他一定会先保守行事，观察了解，谋定而后动，然后再决定自己将来用什么样的方式与他交流。
倒不是说不真诚，只能说不直白。讲究方式方法，追求完美高效。
这就好像在现代，你说你想买双新跑鞋，你妈可能会说你长的像跑鞋；但你要说跑鞋全年最低折扣，成功率就有可能提升30%，假如你再豁出一整天陪你妈出去逛街，并撺掇她买套昂贵的化妆品，你的跑鞋就差不多稳了。
所以就算是亲人之间，也是会有策略的。
心宝坐在扶手上，眼巴巴的看着她的美人二哥哥。
二哥哥这种漂亮精致的长相，穿这种颜色鲜亮的华服，真的特别搭，显得他整个人都有种清贵气。
心宝从桌子上走过去，整个团子趴在他背上：“二哥哥。”
他回看她一眼：“嗯。”
心宝认真的道：“耶耶真的很好很好，巨好巨好，他不止喜欢心宝，也会喜欢哥哥，喜欢我们每一个人的。”
二哥哥笑着抬手，摸了摸她软软的小脸：“哥哥知道。”
晏青山就道：“那等明天收拾出来，繁儿和荣儿过去那边宫里住吧！”
大哥哥道：“小五小六也过去吧，我们四个在那边，正好够住的。但我过了年要回边关……二郎自己行不？要不让三郎四郎过去？小五小六跟着你们？”
林娘子笑道：“没事，昌儿盛儿过去也说了不算，就你们四个过去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把闺女抱过去，悄声道：“那你给她们起好名字了吗？”
心宝也悄声问：“你起了吗？”
林娘子道：“你二哥帮我起的，我姓林，所以宫女就叫枝繁、叶茂……还有啥来着？”
二哥哥笑道：“说太多，心宝一时也记不住，先记着最常用的人，爹是青山，所以他的太监就叫层峦、叠嶂……娘姓林，所以是枝繁、叶茂；大哥自己起的疾风、劲草；我是荣，所以我的叫接袂、成帷；三郎叫日升、月恒、四郎叫堆金、积玉……”
唐四哥在旁边吐槽：“三哥起刀光剑影，被二哥否了，我说叫招财进宝，他说不行，我说要不吉祥如意，他又说这种名字在后宫肯定有重的，早说都要他起，他直接起嘛！还费我半天事儿干什么？再说了，堆金积玉跟招财进宝不是差不多嘛！”
二哥哥瞪了他一眼，又道：“小五的叫神机、妙算、他自己起的！不是我起的！！小六的叫藏身、藏名……他非要起啥不惊不怒，还跟我拽文？我能不知道出自《留侯论》？可问题是你不能起个法号啊！！藏身藏名也有点像法号！”
噗哈哈哈！团子直听的哈哈笑。
然后二哥哥看着她。
心宝眨了眨大眼，四哥哥笑道：“他扯了这么多你没听明白？让你就按这个风格起！起不合适他就给你改！你叫心宝，不如就起五脏六腑？”
他一边说着就笑的不行了。
心宝发现了，二哥哥和雁沈绝都是强迫症，但强迫的方向不一样。
二哥哥道：“要不你的就叫和璧、隋珠？吉光、片羽？？都行的。或者再深一层叫尺璧，寸阴？也行。”
心宝呆呆的想了半晌，摇了摇头：“你们都是按名字起的，我也要跟你们一样。我是画，耶耶说江山如画……我想好了，我要起春华、秋实、暖冬、凉夏。”
二哥哥点头：“不错不错！”
他看他们：“你看，你们要是能起这么好，我怎么会干涉你们？自己起的难听还怪人干涉！”
他一手把妹妹抱起来：“走吧，我们把人挑出来。”
心宝：“……”
于是她们回了后头，就把人都叫了进来。
说真的，宫里是真的人多，反正就她一个人，宫女哗啦啦的进来二十来个。
而且她们本身就是有等级的，站了三排。
心宝仔细的看了一圈儿，连后头也都看了，然后从里头挑了四个眼熟又好看的。
挑完瞅了瞅二哥哥，二哥哥笑着点头，表示她选的不错。
心宝就直接命名：“从今天开始，你们的名字叫春华、秋实、暖冬、凉夏。”
那四人又惊又喜，齐齐施礼：“谢主子赐名。”
在宫里，赐名是一种挺重要的仪式感，就像方无忧，当年他还是小太监的时候，也只是叫无忧，后来渐渐的混成大太监，才会有了姓氏的。
然后心宝又依样画葫芦，叫了太监来，也挑了四个出来，心宝选了四种中药给他们取名，叫白芨、白前、白英、白果。
挑完了，只余下了四个宫女四个太监，二哥哥就道：“春华暂时负责里头，白芨暂时负责外头，明天开始，这边和旁边的永安宫要连起来，你们商议商议，不必留太多的人，尽量精简精简。”
心宝大眼眨了眨。
这跟皇耶耶说的不一样。
皇耶耶说的，更像是一种丛林法则，先挑出四个，让他们四个再竞争出一个“领导”来。
而二哥哥这种做法……怎么说呢，更像是现代管理了，我看好你，我直接明确授权你去管理下头，你如果干不好，那别说大宫女了，小宫女都不一定能当了。
各有各的好处。
但反正这么一来，到晚上的时候，就明显能感觉出身边清静了，不是那种谁都想进来，谁都想凑过来的感觉了。
隔天一大早，就去了武安王府。
第397章 武安王府
一家人也没坐肩舆，安步当车从宫里走出来，正好也四处看看。
萧泰今天告了假，没去上早朝，早早的就在宫门口等着他们了，老大一只杵着十分显眼。
心宝远远叫道：“舅公！！”
双胞胎在她不在的时间里，也跟萧泰混的很熟了，也道：“舅公！！”
心宝起的时辰比平时早，还有点儿没精神，被林娘子抱着，于是就晚了一步，没跑过两个小哥。
就见萧泰一把抱住一个，施展搓搓大法，狠搓了一通，然后又抱住另一个，又搓了一通……然后萧泰两只手抓着小六哥的胳膊，就甩到了背上：“走喽，舅公带你们回家！！”
被猛然甩起，一个后空翻，跟舅公背对背的小六哥先是一懵，然后蹬着腿大叫：“胳膊！胳膊！！舅公，胳膊断了！！”
萧泰一愣，空出一手，反手把他抓下来：“哎，这皮孩子，你怎么还翻面儿了？”
心宝：“……”
团子默默的收回了已经奔出去的小脚脚。
感谢小六哥试雷，感谢！
她一点都不想在见曾外祖母的路上先哭一场！！
小六哥皮实的很，甩了几下子没当回事儿，一家人上了马车，很快就到了武安王府。
老王妃显然也早就等着了，一听说他们到了，就迎了出来，
老王妃个子挺高，满头华发，面相也有些苍老，但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意气昂扬的感觉，有股精气神儿撑着，一看就知道是武将家出来的姑娘。
她大步过来，先是施礼：“臣妇参加殿下，娘娘。”
晏青山急上前把人扶了起来，“外祖母不必。”
老王妃也没硬要施礼，她迫不及待的一把抓住他，双手扶着肩看了会儿，就不由得下泪：“真是像啊！长的这么像！！这些人真是……眼都是瞎的，这么多年，这么多的县令，全都是从京城里出去的，我就不信没有一个认识泰儿的！见了来说一声也行啊！该早就认回来才是，你说说，白受了这么多年的罪……”
老王妃一边说着，一边就从头到肩的来回摩挲他。
晏青山从小到大，一直到如今年近不惑，就从来没被人这么摩挲过，颇有些不自在，却仍是弯着腰，由着她摩挲，一边沉着声音答她：“没什么。”“不辛苦。”
萧泰笑嘻嘻的在旁边看着，也不阻止。
一直到老王妃双手抱着晏青山的脑袋，说了好半天话了，她才自己回过神儿来，“瞧我，快，快，先进来！咱们进来说话。”
她又拉住林娘子的手：“你就是木兰吧？我一听着他们说了，就觉得咱们俩必定投脾气，一看你就是个爽快人……瞧瞧这模样，怎么能生的这么漂亮！”
她忽的想到什么，哈哈的笑了两声：“你往外头这一站，那些人可得傻眼儿了，照着那些文人养出来的木头美人，真能强出一座山去！”
林娘子听懂了，挑了挑眉。
老王妃坐下，又把她拉到身边，掰着脸细细的端详，一边端详一边夸，好不容易稀罕够了，又开始看唐大哥，又是从肩到头的摩挲了一番。
老王妃是真的高兴。
尤其他们武安王府，这二十年实在是被人私下里嘲笑的够了，乍然见到这么多自家孩子，是真的喜欢的无可不可，不知道要怎么亲热才好。
晏青山和大哥哥他们，虽然被疼爱的有些不自在，但不得不说，心里真是一下子就亲近了。
心宝大眼骨碌碌，一直在旁边瞧着。
她见到老王妃时，没有那种熟悉和悸动的感觉，所以她在想，这意识着什么？
是否意味着，如果按原本的命运轨迹，她没有见过她？
她与萧泰这么亲近，却没有见过她……只有一种可能。
她仔细端讪她的面相。
她应该有糖尿病，在这个时代叫做消渴症。
她现在应该已经有了视力下降的表现，所以她才会凑到跟前，才能看清楚他们的脸……看她站的时候，习惯性的不时的交替双足，可能已经有了糖尿病足，会刺痛或者有袜套感。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没用过药。
但大家今天都这么开心，她不想提治病的事情，反正也不差这两天了……她可以等回头找到白骨生，再给她配改良版的消渴丸，然后让白骨生来给她治。
消渴丸的主要成分就是黄芪，生地，花粉，可以滋肾养阴，益气生津，很好的降低血糖，改善三多一少，也就是多尿、多饮、多食和体重减轻的症状。再配合针灸，效果应该很好。
老王妃挨个儿的细细看过，最后把心宝抱进怀里，细细的看着，连连道：“这孩子这面相是真的好，这唇珠多像如意啊！耳珠也像，你说说我的如意儿，人人都说她是大富大贵，福寿双全的面相……”
她叹了口气，稍稍感伤了一下，又摇摇头：“不说这个，心宝儿乖乖，听说你舅公还撞着宝儿的头了？你跟太婆说，太婆骂他！”
太婆太奶什么的，也是俗称，但叫曾外祖母太麻烦了，还是叫太婆亲热。
心宝立刻点头道：“对呀太婆，舅公太笨啦，不会哄小孩，他之前撞到心宝的头，刚才还扭到了小哥的胳膊……等他以后有了小孩，太婆不要让他哄。”
老王妃哈哈大笑：“好好好，太婆肯定不让他哄！！”
她笑看儿子一眼，也没多说，一手搂着团子，又拉着林娘子的手说起话来。
一家人一直待到日暮时分才被放回来，于是心宝失约了，没有去找她的皇耶耶。
隔天心宝醒了，就把改良版的消渴丸和针灸的法子写了出来，等元沈绝来的时候，就给了他，让他给白骨生带去。
然后她就跟春华提要求：“我想要一个跟人差不多大小的人偶，缝上白布，然后我要用来练金针。”
她熟悉穴位，但是手不稳，所以需要多练习。
这还是她头一回给她的大宫女发布任务，春华非常重视，立刻就去办了。
隔天，元相休沐，一家人又去了元家。
现在昭国公府还没修好，就连元沈绝也都住在元家，所以一见就可以全都见到。
元夫人娘家姓李，才刚过五十，面相看起来更年轻些，十分温柔优雅，与老王妃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但相处起来，也并不会叫人拘束。
第398章 你才是球
不过他们在元家没有多待，用过午饭就出来了，大家都穿着便装，正好可以逛一逛。
心宝吃的好饱，又穿的极多，整个人就像一个球，一边慢悠悠的走着，一边跟白骨生说话。
白骨生才刚把消渴丸制出来，还没去武安王府。
他一边走一边吐槽：“要不是图你在这儿，我才不愿意来京城！我虽然喜欢治病，但我还是喜欢江湖人那些症候……不管是病，是毒，是伤，全都怪有意思的。但我不爱给富贵人治病，富贵人啊，很多都是作出来的病，治起来黏黏糊糊的，事儿又多，我是不喜欢的。我不是说你家的人。”
心宝瞅了瞅他。
她倒是很擅长这些所谓的富贵病，宅病、亚健康这些……对她来说，正因为这种病大多属于不能除根的，所以别人治不好，她治好了，才叫本事。
心宝老气横秋的长叹了一声：“我们都不是真正的医者，没有那种……父母心。”
白骨生：“噗！”
就你这小样儿还父母心？？
心宝还没说话呢，就听一个小孩的声音笑道：“你看，那个小孩长的就像一颗球！！”
心宝虽然觉得她跟球一点关系也没有，仍旧是非常敏感的一抬头……就见前头不远处，有几个七八岁的小孩，正一边嘻闹一边指着她。
说话的那个小孩，胖的都没脖子了，还好意思笑她！！
成熟的心宝立刻还嘴：“你才是球！！”
“你是球你是球！！”胖孩子做鬼脸：“略略略！”
心宝道：“你才是球你才是球！”
那边几个孩子立刻还嘴：“你就是球你就是球！”
心宝一个人哪里说过这么多孩子，立刻东张西望找外援。
旁边的大人们和下人们，都瞬间都被团子吸引了过来。
已经跑远的小五哥和小六哥，立刻带着他们的人马跑了回来，从主到仆往那一站，整齐划一的大吼：“你们才是球！！！”
气势冲天，那几个孩子瞬间就没声了。
白骨生瞧着，哈哈的笑了半天，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立刻冲着他们的背影大喊：“你们才是球！！”
跑远了的孩子们：“她才是球！小脑袋，滚皮球！”
团子气的跺脚脚，然后她气势满满的道：“莫欺少年球！！”
噗！！
几个大人艰难的忍笑。
团子继续道：“莫欺少年球！！！等我长大了就会变好看的！又白又瘦又好看！！但你长大了也不好看！！”她冲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听到了没有！！你长大了也不好看！！”
元沈绝本来在后头跟二哥哥说话，急步过来，把她抱了起来。
他本就瘦削，这么一抱……还真像抱了一个球。
团子趴在他肩上，哭唧唧的道：“老婆，刚才你没在，有人欺负我……”
元沈绝其实都听到了，忍着笑，赶紧安慰她：“不用理他们，他们是胡说的，”
他早就深谙哄团之道：“心宝这么瘦呢，只是穿的多，再说了，三四岁的小孩子哪有不脸圆的……”
不远处的楼上，几个老头子纷纷笑着，从窗边退了回去。
一个老头子道：“庭芳，你怎么看？”
李庭芳笑道：“这么小的孩子，哪能看出什么。”
另一人也笑道：“倒是可爱的紧。”
“还是得慢慢看，”阁老马隆道：“可爱的孩子多了去了，可爱可没法叫玉碟泛金光！”
雁沈绝一直送她们到了宫门，才把团子交给晏青山。
心宝回宫睡了午觉，醒来之后还记着这个事儿，把其它人打发出去，悄悄站到凳子上，仔细照了照。
她发现，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了，她还真的有点点像球了……
于是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吃了半碗饭，就坚决不吃了。
林娘子还有点奇怪：“只吃这么点儿？你又私下吃点心了？”
心宝看了看她，默默的点了点头，林娘子就道：“以后午睡醒过来，不能吃那么多，最多吃四块就成。”
心宝闻着桌上的肉香味儿，偷偷咽了咽小口水：“知道了！那我回去了！”
她不能再在这儿看了，再看下去，她会忍不住的。
她就默默的出来了，小小的背影悠伤又凄凉。
二哥哥瞅了瞅她，低声笑道：“是不是今天被人笑，伤心了？”
林娘子一顿：“还真有可能……”然后：“噗！”
唐大哥笑道：“还真是姑娘家啊，再小的姑娘也是要漂亮的。这话要是跟五郎六郎说，他们压根就不在乎。”
林娘子有点好笑：“一会我去看看，吃这些太少了。”
于是等吃了饭，林娘子又叫厨房煮了一小碗面，端着去找她。
心宝已经躺下了。
她要减肥是认真的，所以早点睡觉就不会饿……正默默的躺着，就听外头春华玉如几个请安，隔着帐子，都能看到林娘子端着一碗什么，走了过来。
浓浓的油香飘来，心宝馋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猛的坐起来，用被子蒙住了头。
春华几个人撩开帐子，林娘子在床边坐下，忍着笑拍拍被子包：“心宝儿？心宝？”
团子闷闷的声音从被子下头传出来：“我不吃，我要减肥！”
林娘子柔声哄她：“心宝一点都不胖，心宝才四岁，四岁小孩子吃什么都不胖的。”
“骗人！”团子超郁闷：“心宝照过镜子了！真的，真的像一个球！！”
林娘子：“……噗！”
心宝当时就悲从中来，小嘴一扁，就偷偷的哭了。
林娘子就看鼓起来的被子包，很规律的一抖，一抖，一抖，又心疼又好笑，简直都快要忍不住，她憋笑憋的脸都泛红，强忍着吸了口气：“我叫爹爹来了？”
被子仍旧在一抖，一抖，一抖……
林娘子忍着笑把碗放在托盘上，出去把晏青山叫来。
晏青山进来时，被子已经不抖了，他隔着被子摸了摸团子的头：“心宝？心宝儿？心宝不胖，乖乖吃饭。”
团子不理他。
晏青山又道：“听话，心宝如今还练着武。多吃一点怎么会胖，而且爹和娘都不胖，哥哥也不胖，心宝长大也不会胖的。”
寡言的老父亲，用尽了哄人词汇，闺女还是一动不动。
玉如毕竟跟他们熟，胆子也大，咳道：“殿下，有没有可能，小公主是睡着了呢？”
晏青山：“……”
第399章 真不叫人省心
晏青山慢慢的掀开被子。
团子小脸上还有泪痕，委屈的神色还没有褪去，就这么小手手抱着膝，枕在自己腿上睡着了。
晏青山无奈的托住闺女小脑袋，把她放回枕上，低声咐咐：“晚上肯定会饿的，给她留一些点心。”
春华急应了一声：“是。”
晏青山给她掖好被角，转身出去，春华两人小心的把帐子给她拉好，退了出去。
乾清宫中。
明霈帝一直忙到亥初（21：00）才准备就寝，一边就问：“那小坏蛋今天忙什么了？”
方无忧暗暗好笑。
昨天还是小宝贝呢，今天就成了小坏蛋了，皇上这是等人不来生气呢！
面上还得笑道：“小殿下今天去了相府，未时回宫之后，就一直在承乾宫没出来。”
明霈帝哼道：“未时回宫都不来看朕！真是个小骗子！！”
方无忧急笑道：“说起来，今天小殿下还遇到一个小事儿……”
他略微抬头，看明霈帝的意思显然挺乐意听，这才飞快续道：“今儿太子殿下一家从相府出来，就隐藏身份在街市上转了转，结果遇到几个孩童嘻闹，还与小殿下吵了一嘴……”
身为御前大总管，就得有这样的本事，皇上对谁上心，一整天干了啥他全都得知道，皇上啥时候问，全都能得到实时的汇报。
方无忧讲的绘声绘色，生像是那会儿他就在旁边看着。
明霈帝听的哈哈大笑，一边还道：“等明日朕要问问元相，莫欺少年球……”
他一边说一边就噗的笑了一声：“是不是他教的。”
方无忧也笑，一边续道：“听说小殿下睡午觉起来，把人都赶出来，在屋里自己待了好大会儿，出来就一脸委屈的，晚上只吃了半碗饭就不肯吃了，殿下和娘娘都去劝了也没吃，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呢！”
“什么？”明霈帝登时就收了笑：“才多大点孩子，叫她饿着肚子睡觉？”
他骂他：“你这老刁奴！还笑！！这是好笑的事情吗？”
方才忧迅速收了笑，往地上一跪：“奴才蠢！奴才不知轻重！”
明霈帝没好气的道：“现在呢？”
方无忧苦瓜脸道：“小殿下就睡了。”
明霈帝气道：“真是……哪有这样养孩子的！还得朕过去！几十岁的人了！连这个也不知道！！”
方无忧：“……”
眼看皇上气呼呼的站起来就走了，方无忧只能忙不迭的爬起来跟上。
大晚上的，大家已经睡了，承乾宫的大门都关了，皇上忽然过来，把大家都给吓了一跳。
明霈帝径直去了后殿，进去一看，团子侧躺着，蜷缩成一只小知了猴，小肉脸挤的扁扁的，小嘴微张，睡的正香。
明霈帝就着灯笼，摸了摸她的小脸，她还吧唧吧唧小嘴，也不知道做梦吃什么好东西了。
明霈帝等了会儿，看她没醒，这才出来，一边压着嗓子，一连串的吩咐：“明日在这边置个小厨房，调几个御厨过来。小孩子哪一个不是一天吃七八顿，点心汤面不断的？正长身体呢，饿着肚子怎么成？还有你们！一个个都是吃干饭的？主子带你们出门，还能叫主子吃了亏，一大帮人，打个嘴仗都打不赢，要你们何用！！”
宫女太监顿时就跪了一地。
方无忧连声劝说：“皇上息怒！”
晏青山几个人急匆匆过来，施了礼。
明霈帝又喷他：“养姑娘怎么能跟养小子一样，心宝才多点点大，小时候又病了那么久，不吃饭也不知道哄哄。就让她这么睡？饿坏了怎么办！”
晏青山只能道：“儿子疏忽，累父皇操心。”
明霈帝背着手，来回的走了走，又道：“你倒说说现在怎么办？”
林娘子试探着道：“父皇，要不……儿媳在这儿守着她？醒了就叫人喂她吃一些？”
明霈帝点了点头：“也可。明日早上醒了，就叫人抱过来朕看着！”
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看两人：“唉！！”一边又进去了。
方无忧忍不住又要啧啧了。
他发现这一家人，都不怕明霈帝。
就是不是对君王那种诚惶诚恐，看着眼色挖空心思讨好的那种感觉，而是跟单纯对着自己亲爹一样，尊敬又不失亲呢。
明霈帝又进去看了看。
团子仍是睡成一坨坨，还流着小口水，已经浸湿了一小点枕头。
明霈帝又心疼又好笑，低声指责晏青山：“你自己看看！可怜不可怜？朕头一回知道皇家的孩子能饿成这样的！”
晏青山仍是道：“父皇说的是，是儿臣的错。”
明霈帝取出帕子，轻轻的拭了拭团子的嘴角，团子又吧唧吧唧嘴，然后……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头。
明霈帝：“……”
众人：“……”
不止一个人切换到了震动模式，拼命的忍笑，身体微微摇动。
明霈帝也不由得好笑。
他抽了抽手，居然还抽不动，垫着帕子倒是也不疼，明霈帝顿了片刻，又稍微使劲抽了抽，一下子抽了出来，然后就见团子抽了抽小鼻尖，眼泪一下子就骨碌下来两颗，然后就哇哇的哭了起来。
她把自己给哭醒了，迷迷糊糊的一张眼，看到明霈帝，登时委屈大发了，扑进他怀里：“耶耶，梁哥哥抢走了心宝的肉肉，心宝好饿，心宝好饿啊……”
明霈帝拍着她的背安慰，早有机灵的内监跑着出去拿吃的了。
心宝迷迷糊糊的哭了一小会儿，终于把自己给哭清醒了，也哭精神了，一抬头……就看到灯笼后头默不作声的站着一大堆人，吓的团子小手小脚猛的一扑腾：“啊啊啊！！”
等团子吃完一小碗鸡汤面，又躺下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送走了明霈帝，晏青山道：“都去睡吧，明天还有事。”
此时，外头。
看着那一片灯笼远去，一个小太监悄悄闪身出来，飞也似的向后头跑去。
北五所，宫里俗称皇子所，跟承乾所还隔着一个宫殿，但夜里静，有点动静还是能听的到的。
小太监很快进了书房，低声禀报：“似乎是在后殿。里面说什么听不清，只听着皇上似乎有些生气，方总管的声音连着说‘皇上息怒’，又听到皇上临出门的时候，还说了一句‘真不叫人省心’！”
第400章 这都什么倒霉弟弟
“哦？”五皇子坐起身：“你听清楚了？”
太监道：“是，奴才听的清清楚楚。”
五皇子又缓缓坐下：“后殿是那个小公主在住吧？大晚上的，会是什么事呢？”
本来这位太子兄长，虽然是个半路出来的，可文有元相，武有萧泰，简直立于不败之地，可那些都是虚的，最重要的还是圣心……
起初看着还好，可这才几天，就惹怒了父皇，大晚上的来承乾宫发脾气……
五皇子本就蠢蠢欲动的心思愈是蓬勃，面上只道：“很好，下去领赏吧！”
太监急谢了恩，退了出去。
五皇子缓缓的倚回去，皱眉沉吟。
明日他们几个，说好了要一起去承乾宫用饭。
其实他们第二天就去过，但被晏青山拒绝了，说是要先去萧家和元家，他们虽是臣子，但也是长辈，他们初来乍到，先去那两家也是常理，所以就把时间定在了明天。
五皇子又想了想，直接起身去找了五皇子妃，低声吩咐，“明日你去了，多与小公主处处，看有机会，探问两句昨儿怎么回事。”
五皇子大婚才半年多，也未立侧妃，夫妻关系不错，五皇子妃急应了：“爷放心。”
虽然夜里闹腾了一场，但主要闹腾的不是团子，所以她还是在平时醒的时辰醒了，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骨碌，就见林娘子进来了，笑道：“咱们的小公主醒了？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儿不？”
心宝傻笑。
林娘子把手伸进被里，拧了一把她的小屁股：“以后再敢不吃东西试试，看娘不把你屁股上拧个太极！”
心宝被冰的一个哆嗦：“呀！！”
小孩屁股真是滑溜溜，被里又热乎，林娘子把两个小屁股蛋都摸了一把，满意的收回了手：“起不起？你皇耶耶说，让你起来，用过饭就去乾清宫。别去太晚了。”
“哦，”心宝摇了摇小脑袋：“那就起吧。”
林娘子就松开手，让春华几个人伺候她起来，一边又道：“细雨，去看看小厨房能用了不？”
心宝奇怪的道：“她不是叫枝繁吗？”
林娘子嫌弃的道：“还不是你二哥，还秀才呢，说我姓林，就给我的宫女起啥枝繁叶茂，连你大哥叫啥都忘了……这都什么倒霉弟弟。”
当然所有人全都没有注意到，包括晏时繁自己。
但这不重要，林娘子续道：“又跟我说改叫苍松翠柏，还要给我解释啥意义，我说不管啥意义，好好的姑娘，你叫人家苍松翠柏？？人家出去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我就自己翻了翻书，然后一翻就翻到了一个好听的，一气儿全起了，”
她还吟了半首诗：“‘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人间有味是清欢。’好听不？所以，细雨、斜风、晓寒、淡烟、疏柳、晴滩！！好听不？除了自己有时候分不清楚谁是谁之外，多好听？？不比他起的好听的多？”
被她指到的几个宫女也不由得掩口轻笑。
这位主子实在是好伺候，而且他们全都很从容，不会因为出身乡野，就故意的不懂装懂，也不会不许人提出身啊，不许人提到乡下什么的……完全不介意，不会就问，需要就学，坦然自若。
心宝这边洗完了脸，梳了头，细雨就带着人把饭端了上来。
林娘子过去一看，就点了点头：“不错啊！”
细雨笑道：“奴婢还给娘娘多拿了一双筷子，娘娘也可陪着小殿下尝尝味儿。”
林娘子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她就接过筷子，尝了尝，“真不错，心宝，你吃这个。”
心宝拿过小勺子，尝了一口。
这看上去，似乎只是普通的蒸鸡蛋，但是不知道是怎么调配的汤汁，鲜美极了，而且鸡蛋本身也有种清甜气，混在一起，咸香又爽口，心宝猛点头：“好吃！！”
旁边春华笑道：“听说来的这个大太监叫吕三尺，宫里都说他这个名字就像外号一样，手艺好的很！”
“对啊，不过他在那边，一直不是大太监，平时不怎么轮的上伺候，听说昨晚方总管连夜过去找人，他直接做了一碗甜羹，方总管一尝，就叫他来了。”
主子慈和，宫女也敢说话，心宝一边吃饭一边听，听的津津有味。
据说这个吕三尺，从小就入宫了，后来才去了御膳房，曾因为偷吃被罚跪……所以一条腿稍微有一点瘸。
但是咋说呢，这个罪名一听就知道是来自上头大太监的打压，因为御厨啥的，有几个不偷吃的，就正常也还得尝味儿不是？
瘸了还在御膳房，说明他确实有两把刷子。
他带过来几个帮手，连夜收拾好了，承乾宫一开门，他们就进来了，福臻宫那边有现成的地方，都不用盖，直接一打理就成了厨房，以后就专门伺候这边的主子了。
收拾好还过来请了安，请教主子们的口味，这还是头一回伺候饭食。
林娘子也道：“我瞧着白白净净的，指甲整整齐齐，看着还挺顺眼的。”
细雨笑道：“吕三尺说，中午几位主子爷过来，也不用从御膳房叫膳，他通能伺候的了。”
林娘子道：“不是还没垒大灶？”
“对呢，奴婢看那边正垒着呢，奴婢也不大懂，但是奴婢方才听他这么跟殿下说的。”
心宝问：“谁要来呀？”
林娘子道：“你爹的几位弟弟，你要叫叔叔，不过你一会儿就走了，估计这回见不着。”
她顿了一下：“小门也都开好了，繁儿他们一大早把东西都搬过去了，晚上就直接在那边住了。”
心宝稀奇的点头：“哦！”
她觉得宫里的人做事情，就像变戏法儿一样，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干的，反正她一点也没听到吵。
搬过去之后，大哥哥住前殿，二哥哥住后殿，小五哥小六哥住后院的偏殿，这样一来，大家各有各的地方，瞬间就宽敞了，二哥哥也可以敞开买书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吃完了饭，心宝换了衣服出去，看小门那儿人来人往的，还跑过去看了看，连家俱什么的都是全的，真的是不拎包都能入住。
大哥哥正看着他们摆架子，随手抱住她：“还不赶紧去，皇耶耶等着你呢。”
一边说着，就抱着她出去，团子跟他顶了顶鼻尖儿，捧着他脸道：“大哥哥，你闻闻心宝香不香？”
大哥哥道：“香，早上喝了鸡汤？”
“不是呀！”团子郁闷：“心宝脸上抹了香膏。”
“哦，”他道：“大哥闻错地方了，”他又用力闻了她脸一下：“真香！成小香宝了！”
两人嘻闹着到了承乾宫门口，就见一大帮人络绎而来，当先青年老远就笑道：“执卫，心宝，这是要干嘛去？？”
大哥哥微妙的收了收笑。
第401章 小殿下真聪明
心宝转头看他，五皇子又急笑道：“瞧我瞧我，失礼了。”
他一本正经的施了一礼：“参见殿下。”
后头的人交换了几个视线，纷纷施礼：“参见殿下。”
心宝从大哥哥怀里下来，端正站着受了礼，一本正经的道：“几位叔叔和五婶婶不必多礼。”
然后自己又一板一眼的施了半礼：“几位叔叔和五婶婶有礼。”
大哥哥也跟着施了礼，看五皇子脸上讪讪的表情，就不由得心中暗笑。
他并不是那种擅长体察人心的人，但五皇子的心思很好猜。
他们出身乡野，这些日常的礼数，就算学了也肯定是不习惯的，甚至有可能还没来的及学。
所以他先故示亲热，再向团子施礼。
不管团子是不懂不会，还是不好意思接受，他都可以周到的教导她几句，甚至手把手的教导她一下，这样一来，一个热情又靠谱的长辈形象不就出来了？关系不就一下子拉近了？
算盘倒是打的挺好，只可惜团子根本就不会想那么多，她也不会不好意思，在团子眼中，皇上也只是“耶耶”， 她对身份地位并不敏感。
所以她就自然而然的受了礼，再施晚辈之礼，一点错儿也没有。
她的表现太从容了，顿时就显得五皇子刚才拿捏的那个架势，十分好笑，就日常见面行个礼，还理理衣服咳一声，干嘛，要上戏台子唱戏？
晏时繁一边腹诽，一边往里让人：“几位叔叔，五婶，快请。”
五皇子有些讪讪的，但他不觉得他们能看出来，所以很快又缓了过来，正要往里走，见团子站在一旁，又道：“殿下先请。”
晏时繁道：“心宝要去见皇耶耶。”
五皇子：“……”
他只能体贴的道：“那殿下就快去吧！”一边就进来了。
宫里这些内监宫女，只要你风头够盛，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周到，反正他们这边才开始见礼的时候，早已经有人小跑着进去通传了。
他们身份摆在这儿，不用迎出去，只在正殿门前略微一等，林娘子脸上笑的矜持，一边嘴皮子不动的吐槽：“她们不是说，一般过了巳时才会来吗？怎么来这么早？”
唐青山没有说话。
二哥哥几人陆续赶过来，然后就见几人绕过影壁墙过来了。
两边互相执礼见过，进去坐下闲聊。
晏时荣察觉到这些人都挺注意他的，也大大方方的回视。
如今二皇子在宫外，他们已经不带他玩了，五皇子才刚刚大婚，还没有子嗣，下头弟弟们全都未大婚，所以来的其实就只有五六八九四个皇子，再加上一个五皇子妃。
而孙辈，只有他们几个了。
这几个皇子长的都不错，六皇子尤其生的漂亮，明眸皓齿，又笑容满面，看起来很是讨喜，想必他的生母也是个美人，否则也不会被封为丽嫔了。
相比较而言，五皇子的笑容就稍微有些刻意。
九皇子还小，也不开口，看不出什么，八皇子也不大，整个人都有一种拘束感，好像比他们还紧张。
五皇子妃姓韩，是那种严格教养的大家闺秀的样子。
在家时不知道如何，反正此时她出来做客，是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是精心装扮，看起来极为端庄矜持，或坐、或站，或偏头，或低头，就连端茶杯的动作，翘哪几根手指，翘到什么程度，全都是优美的，精致的，也看的出是经过苦练的，拿一次和拿十次都不会错一点点那种。
笑就是两嘴角一齐往上一弯，程度再深就是用帕子遮了然后发出一点笑声……总之非常端着。
倒不是说好不好，只是，这风格……明显跟林娘子说不上话。
此时，心宝已经嘿哟嘿哟的走到了乾清宫。
方无忧笑眯眯的过来施礼：“小殿下，皇上说了，您来了就去西暖阁玩会儿，中午跟皇上一起吃饭。”
心宝点了点头：“谢谢方总管。”
方无忧连称不敢，弯腰把她带进去，心宝脱了斗篷，自己在屋里转了转。
皇耶耶可能是把她当小小孩了，房里还有一些九连环什么的小玩具。
成熟的心宝不爱玩这个，转头叫人：“白芨，你帮我问下，能不能要笔墨来呀？”
白芨连声答应，转头出去，不一会儿，就有人捧了文房四房进来，这边本来就有桌椅，但明霈帝用的桌椅，不经过他同意，是不能随便给别人用的，再说团子用也够不到，所以还抬了一张小桌过来。
春华过来研了墨，好奇的道：“殿下已经念书了吗？”
“没有，”心宝道：“心宝只会一点点。”
因为今天老婆不能来，所以她准备给老婆写封信。
她也没剪笔头，就找了一根细毛笔，颤微微的施展她的蚯蚓书法，写下：“老婆……”
她费尽巴啦的写。
虽然她已经练字了，但只练了几天，就又搁下了，所以越写越大，写完一张，就叫春华晾在一边，不会写的字就先空着。
等一封长长的信写完，团子快要累死，数了数，还有七八个字不会写。
她走到门前瞅了瞅，侯见处好像有好多官员。
心宝就穿上斗篷，拿着笔和纸过去了，两边对施了礼，心宝仰着脸来回挑了挑，找了一个长的最最好看的：“这位大人，你是文官吗？”
那人眉清目朗，着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一笑起来牙齿雪白，宛似春暖花开。
他蹲下笑道：“回殿下，臣姓程名功，确实是个文官。”
心宝正想把纸递给他，忽然一呆。
她问：“你是元伯伯的二徒弟吗？”
程弗居笑道：“是的，小殿下真聪明。”
心宝奉上一个笑：“因为你长的好看呀！”
程弗居笑道：“多谢殿下夸奖，殿下这是要写什么东西吗？”
心宝就把纸给他：“心宝有几个字不会写，请你帮我写一下行吗？”
程弗居应了一声，就直接把纸放在桌上，接过了笔，心宝道：“义正辞严的辞严,医馆的医，嘴里的里，梁若……不是不是，”她摇了摇手：“空虚的虚，吃亏的亏……”
她一边说，程弗居一边写，心宝一看梁若虚的虚居然就是简单的那个虚，暗暗郁闷，一边就道：“就这些啦！谢谢程哥哥，你写的字实在太好看啦！”
程弗居笑道：“不敢，不敢当。”
他把纸恭敬的还给团子：“小殿下当真聪慧，这么小居然就开始念书了？”
团子一顿。
她认真的考虑了半天，才超严肃的道：“没有！”
连旁人都忍不住好奇，有个人就问她：“小殿下，为何这个问题小殿下要想这么久？？”
第402章 心宝是人生赢家
程弗居给她介绍：“这位是内阁首辅李大人。”
团子道：“首辅大人好。”
李庭芳笑着点头，又问了一遍：“为何呢？”
团子道：“因为心宝在回想刚才程哥哥说过的话，好判断一下程哥哥跟元伯伯，梁哥哥是不是一个流派的。”
李庭芳讶然道：“什么流派？”
团子道：“不是做学问的流派，是……不能说！心宝是好人，不能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李庭芳失笑道：“小殿下说的对。”
一个雪白团子，还是一个大眼萌，梳着可可爱爱的兔子耳朵头发，仰着小脸，小奶音一本正经的说话，真是萌死人。
旁人也都围了过来，一人笑道：“那我们不说元伯伯和梁哥哥，说一下程哥哥好了，程哥哥就在这儿，他虚怀若谷，小殿下大可以畅所欲言。”
程弗居再次给她介绍：“这位是礼部尚书陶大人。”
他也笑了一声：“小殿下尽管说，臣也好奇极了，为何小殿下要说没有念过书呢？”
团子道：“因为如果心宝说念过书，程哥哥就有可能会问，那你都念的什么书，念到哪里了，伯伯出个题，你试做一首诗看看，”团子做出一个往下摸头的手势，小手手虚空抚了一下：“不用怕，做的不好也不要紧，你只初学，通顺即可。”
她一不小心，就把伯伯给秃噜出来了。
几人纷纷大笑。
李庭芳笑道：“那我跟元相，只怕也是一个流派的。”
众人更是大笑，陶利仁笑道：“那殿下说没有，如果程哥哥下一句就问，那为何殿下识得这么多的字？”
“那没有关系呀！”团子道：“心宝只是怕做诗，又不是怕说话。”
陶利仁一噎。
还真是啊，只要把这条路堵死，其它怎么说都可以了。
陶利仁连连失笑道：“小殿下着实是冰雪聪明，臣等佩服。”
明霈帝在里头与元相议事，就听着外头隐约传来一阵阵的笑声。
这种情况可不多见，明霈帝奇怪的道：“他们在干什么？”
元相笑道：“想必是小殿下来了。”
“是，”方无忧急笑道：“小殿下半个时辰之前过来的，要了文房四宝，说是要写信，又说是有什么字不会写，所以过去找了程大人问了问，然后就不知怎么聊起天来了。”
明霈帝诧异的道：“心宝还能写信了。”
元相笑道：“小殿下早就会写，还曾给臣写过信。”
明霈帝挑眉，元相笑着把信的内容说了，明霈帝笑道：“出去看看。”
两人推门出来，那边声音立停，心宝一转头，立刻道：“耶耶！元伯伯！”
她跑过来，明霈帝直接弯腰把她抱起来，一边就道：“诸卿且去休息吧，有事午后再议。”
众官齐齐施礼，明霈帝就抱着心宝去了西暖阁，进去一看，就见他的桌案上和下头的桌案上，一张一张的晾着好几张纸。
明霈帝抽了抽嘴角：“这是给谁写信，写这么多？”
心宝道：“给小仙哥哥写信。”
她就下来，拿着笔，一张一张的，把几处不会写的字添上。
明霈帝背着手儿，十分不经意似的跟过去，瞥了一眼，就有些不忍直视：“你这字是谁教你的？”
心宝道：“小仙哥哥教的。”
明霈帝道：“他教的不好，改天朕好好的教教你。”
一边说着，就扫了几眼，然后一眯眼，大大方方的细看。
刨除很多写错了的，划掉的，中间打了个v添上小字的……能看出什么话来的，大概是：
老婆，心宝昨天照镜子，真的有点点像球，晚上只吃了一口饭，但是实在太饿啦，我都饿哭啦，然后我梦到我们两个人在街上，捧着一只鸡公碗讨饭，我们走呀走，就是没有人给我们饭吃，你说要不你去打劫吧，我义正辞严的对你说不行，莫伸手，伸手必被捉，务以善小而不为，务以恶小而为之。
然后我说我做大夫养你吧，我跟医馆说我会治病，医馆老头说他还会揍小孩呢……最后我都快饿死了，我走也走不动，饿的直哭，忽然有人给了我一个大鸡腿，我一看这个好心人居然是耶耶！！
我们才要吃，梁若虚就飞身过来，一口把肉咬进了嘴里，然后他身后生出一对翅膀，大笑着飞走了……然后耶耶就来救我了，全家人都起来了，我对不起爹爹阿娘和哥哥，所以我决定先不减肥啦，等我长大一点再说。
我已经想过了，虽然心宝的肉肉越多，分到每块肉肉上的爱就越少，但我又不是没长嘴，我每长一点点肉，都可以向耶耶爹娘哥哥和老婆要更多多的爱，那样心宝又能吃好吃的，又有很多人爱，心宝就是人生赢家。
后头还有很多什么太婆的药，什么大白，什么人偶……总之乱七八糟，不知所云。
明霈帝这辈子看的文章，数不胜数，这么跌宕起伏的信还真没看过，他一手撑着头，被孙女的“才华”震惊到辞穷，有一百句话想说，都不知道该先说哪句！！
脑子转了半天，最终只余下了一句“莫伸手伸手必被捉”，可真够义正辞严的。
团子自己也看了一遍，显然觉得自己写的不错，一边看一边还摇头晃脑，然后才把信一张一张对好，折起来，然后给了玉如。
她哒哒哒走回来，像块小肉饼一样，张着小手手，往他膝上一摊：“耶耶，心宝累啦！心宝从来没写过这么长的信！”
明霈帝把她抱到膝上：“为什么要讨饭？为什么小绝要打劫？就算没钱，给人当帐房先生，在街边给人写信，也可以赚到银子的啊？”
还有为什么梁若虚是个鸟？听起来还不是什么好鸟？
心宝倚在他身上，理直气壮的道：“那耶耶为什么只给心宝一个鸡腿，不带心宝回家？梦这种事情，又没有什么道理！”
明霈帝又问：“心宝不喜欢梁若虚？”
“没有呀，”心宝有点点心虚：“梁哥哥是好人。心宝挺喜欢他的。但是……但是耶耶，你明不明白那种，就是你也是好人，他也是好人，但是你们没有话聊，没办法做朋友。”
团子摇了摇小手手，一本正经。
第403章 可爱的才能叫球
看着团子巨认真的小肉脸，明霈帝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实在不忍心告诉她，崽啊，这些混迹朝堂的老狐狸，是没有人会跟四岁娃交朋友的，你元伯伯不会，你梁哥哥不会，刚才跟你聊的挺热乎的程哥哥也不会。
他们都是在逗你玩啊！！他们根本不上心啊！！他们都是在骗你啊！！
想想真是心疼我崽崽。
明霈帝内心暗暗唏嘘，抱住呆团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关系，那心宝就不跟他做朋友，耶耶跟心宝做朋友。”
团子道，“耶耶又不一样的。”
“嗯？”明霈帝道：“为什么耶耶不一样？”
团子坐在扶手上，小手手扶着膝盖，乌亮的葡萄眼瞅着他：“因为心宝很爱耶耶，所以耶耶跟心宝不会没有话聊的，如果有天没有话聊了，心宝就会发挥聪明才智，想很多很多的话跟耶耶说，那耶耶不用费力气，就可以从里头挑出你喜欢的话，那我们就又可以聊了！等聊完了这一个，心宝就再想一个。”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趴在他耳边：“但是耶耶不要把这些话告诉梁哥哥，不然梁哥哥就知道心宝不……不怎么爱他了。”
明霈帝被哄的心花怒放！！
亲亲孙女儿这张小嘴儿啊，真是哄死人不偿命！！
明霈帝笑道：“朕天天被人哄，朕的心宝儿，是哄的最好听的一个。”
团子超认真，“那是因为耶耶太好了，所以大家都争着哄，但耶耶要多多的喜欢心宝，不能喜欢他们。”她拍了拍小肚子：“因为心宝是个球，需要更多的爱。”
明霈帝笑出声，一边又故意道：“可是朝堂上也有很多球。”
“不是的！！”心宝道：“可爱的才能叫球！大人胖就是胖！”
明霈帝哈哈大笑：“心宝儿说的对，朕的心宝儿就是一个最可爱的球！”
两人一边说着话，午膳也送了上来。
方无忧最是个人精子，知道心宝要过来吃饭，提前就吩咐了，桌上好几样甜糯的菜品，真的是每一样都好吃的不得了！！
譬如有一道菜，外表看起来像扣肉，其实是把豆沙夹到五花肉片里头蒸熟的，心宝想像中觉得一定不好吃，一直没要那个，没想到尝了一口，这么好吃！！
吃起来又甜又糯，沙沙软软的，一点也不腻。
而且，电视上还说皇上吃的东西，不敢供时令的蔬菜果品，骗人的！什么都有！她还看到了新鲜的胡萝卜！
明霈帝还以为小话唠吃饭也得说话呢，没想到干饭宝专心干饭，吃的小腮一鼓一鼓，什么喂给她，她都眼儿晶亮，一副吃到珍馐美味的样子，明霈帝被她带的，也多吃了小半碗饭。
吃完饭，祖孙两人在外头溜达了半圈儿消食，然后才回进西暖阁，明霈帝仍是斜倚在迎枕上，哄团子睡午觉。
明霈帝还道：“过两日天就冷了，心宝过来也辛苦，到时候让他们用肩舆送你过来，免得冷。”
“不用的，”团子直摇小脑袋：“心宝是学武之人，一点都不怕冷，每天走路就是练武。”
还学武之人，明霈帝失笑道：“行。那冷的时候再说。”
心宝想起来问他：“耶耶，你上次不是有话要跟心宝说的么？”
这么一问，老小孩还不高兴了：“上次？你自己说上次是什么时候？上次你还哄朕说，明天再说，结果这都隔了三日了！”
心宝翻身抱着他手臂，小脚脚还压着他：“那隔了三天，是不是耶耶要说三句话了？”
明霈帝道：“怎么，还成了朕欠你的了？”
心宝嘻嘻笑，小白牙都笑了出来：“那心宝说一百句话，换耶耶的三句好啦！心宝肯定不让耶耶吃亏的！”
明霈帝又被她逗乐了，摆手让伺候的人全都退下，又躺的平了些，低声跟她道：“元相与朕说，你需要世上少有的草木？是也不是？”
心宝点头，小脸凑的很近，祖孙俩就像在对暗号：“对的。心宝没有告诉元伯伯，元伯伯什么也不知道，心宝自己跟耶耶说。心宝的大石头叫三生石，最早最早，上头只有一句话……心宝辛苦的学古篆书，老婆给心宝写了好几墙……”
她离题万里的扯了几句，明霈帝也不催她，心宝自己又拐回来：“然后心宝发现鬼兰的时候，就发现石头亮了一下，下一次的时候，就有了画面……”
她絮絮叨叨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明霈帝皱眉沉吟，团子一时没睡着，自己翻来覆去，还又转头叫他：“耶耶？耶耶？御花园……”
明霈帝怕她又聊起劲头，赶紧把眼睛闭上了。
团子忽然想到要去御花园瞧瞧，也许御花园会有更多更稀奇的花……但是御花园是事故多发地带，让林娘子陪她去，万一碰到妃子怎么办？若是她自己去，又万一碰到妃子怎么办？
她琢磨的没了睡意，自己一个人想呀想的，忍不住又道：“耶耶？”
她忽然发现不对了……
她小脸凑过去，轻轻的吹了口气，明霈帝毫无反应。
因为刚才把人都打发出去了，所以这会儿外头没人，团子慢慢的爬起来，慢慢的从他脚边绕出去，趿上鞋子，绕过屏风出去，小声叫：“方总管！方总管！”
方无忧正倚着墙打盹，一个激灵就醒了，急步过来，正要请罪，团子竖着小手指，嘘了他一声：“耶耶睡着了，你拿个大被被来。”
方无忧：“……”
所以，皇上哄孙女睡觉，结果被孙女给哄睡了？
他赶紧从里头抱了被子出来，小心的给明霈帝盖上，好在进屋的时候都是脱了外裳的，小憩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他正想说小殿下要不你去别处睡……就见团子又自己爬了上去，一骨碌躺好，明霈帝皱了皱眉，团子还轻轻拍了他背几下……可以说是很尽职了。
行吧……
方无忧默默的退下。
明霈帝是一个勤政的皇帝，刚登基的时候通宵达旦是常事，近几年已经算休息的多了，平时是标准的卯初（5点）起床，亥初（21点），没有午睡的习惯。
一刻钟稍多一点，他就醒了。
醒了之后，还有点儿懵，团子小脚脚架在他身上，睡的摊手摊脚，明霈帝还以为自己只是迷糊了会儿，结果一起身，就发现自己还盖了被子。
第404章 我讨饭养你啊
明霈帝定了定神，小心的挪开了团子的小胖脚，慢慢的拿开被子坐起来，方无忧无声的进来服侍。
明霈帝出去才问：“朕待了多久？”
方无忧恭敬的道：“皇上睡了一刻多钟……”
明霈帝看他，方无忧恭敬垂头，他也不能不说啊！毕竟小公主出来过啊！
其实单看时间也没耽误太久，明霈帝回到东暖阁，叫人倒了茶来，喝了一盏，觉得比平日午后还精神些似的。
明霈帝这才道：“召内阁。”
心宝生物钟很准，又差不多睡了一个时辰起床，吃了一小碗水粉汤圆，就准备走了。
方无忧过来了一趟，笑容满面的道：“小殿下，皇上说，下午已经通知了各宫娘娘们，都不许去宫后苑，你若是想逛，一家子全都去逛逛就是，只是这会儿也没什么好看的，只当溜达了……”
心宝有点吃惊：“耶耶怎么知道我想去？耶耶也太厉害了吧？”
“是，是，”方无忧陪着笑脸，又道：“另外就是，皇上说，明儿你可以稍晚些过来，午初（11点）之前过来就行，叫着二爷和元少一起过来，皇上有话要说。”
心宝点了点头：“哦。”
这会儿都申时了，五皇子他们实在磨矶不到这个时辰，已经走了。
倒是宫后苑的事情，已经有内监过来说了，大家也知道，主要就是心宝要去，所以一直等着她。
林娘子送他们走了，就一直坐着出神，二哥哥安慰她：“阿娘，别想太多，都过去了。”
“我知道，”林娘子笑道：“我不难受，我就是在想，我的心宝儿，也应该这么金娇玉贵的才是。”
“别，”晏时繁吐槽：“这不是娇贵，这是蠢，心宝才不会这样。”
因为心宝也不在，也没去她住的地方，就是她与林娘子在里头说话，其它人在外头说话，韩氏的话，他们也都听到了。
韩氏出身侯府，但她是祖父有本事，才得了个爵位，根基浅薄，一心想养出一个千金贵女，却给人一种矫枉过正的感觉。
她明显是想要讨好林娘子的，一直在做小伏低，凑合着她说话，可问题是……穷人不是她想像的那个样子的啊！
她想像不出这世上还会有人吃不饱；她想像不出一家人，只有壮劳力的碗里有米，其它人的碗里全是汤；她想像不到，有的人家穷到一家只有一条棉裤，谁出门谁才能穿；她想像不到大冬天砍柴，卖了柴就可能冻死，可不卖柴就会饿死。
她觉得穿粗布，不能挑饭食就是穷人了，种地就像家里种花一样，精精致致的小锄头挥挥。
她是完完全全的没吃过苦。
所以她就凭着想像中的穷人，一直安慰林娘子，还不时的哭一鼻子……反正，就挺无语的。
林娘子道：“她摸着我手上的茧子，说种地一定很辛苦吧，我说哦，这是我练大刀磨的。”
几人无不喷笑。
心宝一进来，就听到大家在笑，立刻凑过来：“心宝也要听！”
“哎哟，你可回来了。”林娘子随手把她抱起来：“走走，去逛花园。”
于是几人就去了御花园，这会儿正规的名称叫宫后苑。
大冬天的，也没有花，但是放眼望去，亭台楼阁，花木扶疏，哪怕不开花，也特别美。
其它人只是溜达着看景，心宝就下了地，迈着小短腿，细细的一点一点的看花。
御花园占地足有十几亩，很多地方的花是一片一片的，心宝还要走进去看，不一会儿就热的小鼻尖都冒汗了，她随手解下斗篷，交给玉如，春华急道：“殿下，可不敢脱衣裳，风激着了不是玩的。”
“没关系的，”心宝道：“我一直走路，不要紧的。”
春华急的不行，小跑着回去，给她拿了一件短斗篷过来，披在肩上。
心宝直抹汗：“好热呀！好热呀！”
三哥哥过来，从后头把她的斗篷提起来，一边道：“这样行吗？”
心宝嗯了一声，三哥哥就在后头一直给她提着，团子一会儿蹲一会儿站，他也不嫌烦，一直在旁边陪着她。
一走到万春亭附近，三生石就亮了一亮。
心宝仔细看了看，这么看的时候，就只是普通的迎春花，可是看石头上的样子，这应该是一种罕见变种，有可能后世已经没有的变种。
心宝转头道：“春华。”
春华应声过来，心宝道：“能不能跟管御花园的人说一声，我在这一株旁边，做一点记号。”
毕竟只有第一次三生石才会提示，如果特征不明显，下回找不到了怎么办？
春华急道：“奴婢把人叫过来。”
她就打发白芨去了，不一会儿，就有个三十来岁的内监过来施礼，自称名叫魏平。
心宝已经在根上放了几块石头，一边叮嘱他：“不要移植，也不要动它，就做一个记号，我春天再来看。”
魏平连声答应，恭敬殷勤极了。
心宝花了一个半时辰，只走了不到四分之一……已经累的小腿腿都抬不起来，只能先回去。
明霈帝听说了，还特意打发人过来跟她交待，说不用急，想逛几天都可以，这几日全都不叫宫里娘娘过来。
毕竟这会儿没有什么东宫娘娘，所以平时后宫的人也不经过这边，并不麻烦，当然了就算麻烦也没办法，这事儿比娘娘们闲着没事逛园子可重要多了。
第二天心宝醒了，元沈绝已经来了，心宝一见他，才想起来，“耶耶说，今天让我带你和二哥哥过去，他有事情要说……”
元沈绝问：“是什么事？”
团子无辜的摇头：“不知道啊！！”
她从小斗篷里伸出手，牵住他的手：“心宝给你写的信，你收到了没有？”
元沈绝道：“收到了。”
团子道：“那你怎么不给我回信呢？”
元沈绝早有准备，就从袖袋里掏出信来，心宝举高小手手，双手接住，又道：“为什么这么轻，你是不是没有心宝写的长？”
“不是，”元沈绝一本正经的回答：“我的字数比你多很多，但是我写的字小。”
“哦！！”
团子满意了，这才打开信看。
元沈绝充分考虑到了她的水平，写的非常浅显，表示他熟读圣贤书，哪怕饥寒也是绝不会起盗心的，抢劫就更不会了……他保证能养活自己和养活她，绝不会让她讨饭养他的……
心宝边走边看。
元沈绝低头看时，就看到她红色的小斗篷和头上的兔子耳朵。
凉夏很擅长梳头，现在心宝梳的头发，有点儿像双平髻，稍加改变，小小的两个包包，绑着绢花，就像一对兔子耳朵，呆萌又可爱。
元沈绝伸手摸了摸。
二哥哥快步过来：“皇耶耶说叫我们过去？”
心宝点了点头：“对呀？”
二哥哥无奈的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心宝道：“因为昨天要逛花园，我就忘啦！”
二哥哥扶额：“那我们现在去？”
第405章 专门接妹妹的
“哎呀你不要着急呀！”团子仰着小脸，还用小手手拍了拍他：“耶耶说到午初才去的，心宝还没吃早饭呢，等吃完饭，还要和小仙哥哥去逛会会御花园，看一眼那朵花做好记号没有。”
二哥哥扶额：“你确认是午初？”
“对的，”团子拍胸：“你就放心吧！”
“行吧，我放心！”二哥哥用书来回的拨了拨她的小头发包包，“我家心宝儿，就长了个叫人放心的小样儿。”
元沈绝挡开他手，小心的把团子的发包扶正。
二哥哥还想伸手，元沈绝直接一张手，连轻功都用上，抱着团子飞走了。
吃完饭，先去了御花园，心宝找着了那一处，蹲下瞅了瞅。
那一小枝迎春花下头，已经用小石条围了起来，形状就像扁一点的手指饼，她用小手手抠了抠，感觉还挺结实。
本来时间还挺充裕的，结果心宝一抬头，又看到它的邻居小花花，长的也很顺眼，就又挪了挪小脚脚，看了看邻居……然后又挪了挪小脚脚，看了看邻居的邻居，然后是邻居邻居的邻居。
心宝是一个巨守信的宝宝，说一眼，就一眼。
反正只要没站起来，就算一眼，心宝小腿腿都蹲酸了，还坚持着一点一点，挪来挪去。
最终操心的二哥哥打发人过来了，心宝猛然发现，时间好像的确有点点长了……她一站，小腿腿完全麻了，团子嗷呜一声，急道：“老婆老婆！！快来救我呀！”
还没听说过这个旧闻的春华等人：“……啥？？”
元沈绝淡定的跃过来，一把抱起团子，飞也似的抱着就走，一边道：“你们跟上来。”
玉如嗖的一下跟上。
春华等人一抬头，主子已经没影了。
心宝腿麻的难受极了，又有点儿心虚，趴在元沈绝肩上，坚决不看二哥哥。
一伙人急匆匆的到了乾清宫，刚刚好是午初。
心宝一看没迟到，简直就是沉冤得雪，小嘴一瘪，眼泪就啪哒啪哒的往下掉：“心宝都说了只看一眼，心宝都说了不会迟到的，你肿么能不相信心宝！都怪你叫接袂来催，催的心宝的腿腿都疼了……”
二哥哥超淡定的道：“没办法，他的名字就叫接妹，不接妹岂不是名不符实。”
团子一顿：“……？”
还真是哎！她以前居然没发现！！
元沈绝蹲下给她捏着小腿腿：“还疼吗？”
团子点头：“嗯。”
“现在呢？”
团子继续点头：“嗯。”
方无忧跑着过来：“小殿下，两位爷，皇上叫你们过去。”
几人赶紧起来，二哥哥理了理衣服，元沈绝直接抱起团子，就进了东暖阁，几个大人还没走，互相施了礼，明霈帝就道：“朕就听着心宝在哭，怎么回事？”
他站起来，元沈绝就把团子给了他，明霈帝一瞧，这俩小手手上全是泥巴，小脸估计是哭了又抹了，也一道白一道黑的，急道：“跟着的人呢！会不会伺候的？主子这样也不知道收拾？？”
这会儿春华几个人还没跑过来呢，方无忧赶紧叫了人来，给团子洗了脸，洗了手，抹了香膏。
明霈帝摆手让这几个大人先走，一边就搂着团子道：“谁惹心宝了，跟耶耶说，耶耶收拾他。”
团子委屈巴啦，趴在他肩上，怕把香膏哭没了，干打雷不下雨：“耶耶，心宝早上想去看看那个花花，就去御花园看了一眼，就看了一会会，结果二哥哥就叫人来催，一催，就把心宝的腿腿给催疼了。”
这因果关系……明霈帝挑了挑眉，明察秋毫：“这一眼……得有两刻钟吧？”
团子一僵，然后她开始抽哒：“耶耶，心宝的腿腿好麻。”
明霈帝跟方无忧道：“拿些点心来。”
团子顿时感兴趣起来，回头道：“要昨天那种脆脆的饼饼，枣茶只要枣枣不要姜，”她很有礼貌：“谢谢方总管。”
然后她转回来，无缝衔接上刚才的话：“脚脚也好疼……”
明霈帝忍着笑：“好了好了，心宝儿不哭了，耶耶给揉揉。”一边给她捏了捏棉花团一样的腿腿。
其实这会儿，那个麻劲儿已经缓过来了，团子在他肩上趴了会儿，就自己下来了，眼巴巴的坐等吃点心。
内监很快就把点心端了上来，心宝伸手就去拿昨天那种饼。
这是一种薄脆饼，是长方的，只有半个煎饼那么大，薄薄一层，还有小泡泡，一咬咸咸香香的，好吃的很。
她两只小手手拿着，咔嚓咔嚓吃的很乐。
明霈帝道：“荣儿如今还在念书？”
“是，”晏时荣道：“皇耶耶，孙儿想参加来年的乡试，还有之后的会试和殿试。”
明霈帝点了点头。
晏时荣在被认回之前，就是小三元，这是一个极为罕见和难得的荣耀，若将来能考出六元，对于他们一家的声誉，会是一个极大的提升。
当然了，对皇家来说，也是一个值得大的好名声，这证明天家血脉确实不同凡响，出身乡野也能鱼跃龙门。
也当然，水清无鱼，如今他这个身份，去参加乡试，肯定是能拿到六元的，只是文章越好，这名声就越实在，越能讨文人的好而已。
明霈帝就勉励道：“有志气，元相国事繁忙，若是他无暇，你过来请教你几个师兄也可，若虚也快回来了，平时弗居也在，朕回头与他们说，让他们时常去东宫走走。”
晏时荣急施礼道：“多谢皇耶耶。”
明霈帝又问元沈绝：“晅儿呢？”
元沈绝神情平淡的道：“皇上，我……算是胸无大志，考科举也不过是觉得心宝会开心，但既然考了，肯定还是想拿六元的，但我年纪还小，不与晏二哥争，待下科，或者下下科再考不迟。”
明霈帝点了点头。
他说着话，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一只小胖手伸过来，拿了一个脆饼，又伸过来，又拿了一个脆饼……
然后她忽然抓着他衣裳站了起来，小身体前倾，两只小手手抱过他的茶碗，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
方无忧吓了一跳，急上前来拦：“哎哟小殿下……”
明霈帝随手止住他。
自家人坐在一起说话，没有必要讲那些规矩。
第406章 你怎么不早说
团子也完全没意识到皇帝的茶碗不能随便喝，她吃到嘴干，可是枣茶还没来，终于喝到了水，她又拿了一个小饼饼，继续咔嚓咔嚓的吃，吃的那叫一个欢实。
明霈帝侧头看她，她还冲他弯了眼儿笑，显然吃的十分满意。
明霈帝吓唬她：“你要是把朕这儿吃的一地碎渣渣，朕就打你屁股。”
团子动作一停。
她大眼骨碌碌，偷偷朝下瞅了瞅，然后她想了想，用牙咬住饼饼，双手把明霈帝的大手拉了过来，接在她的手下头，然后就又开始欢实的吃饼饼了。
明霈帝：“……”
他忍不住笑了几声。
方无忧过来给皇上换了杯，添了茶，又把心宝的枣茶给端了来，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只能当看不到。
明霈帝摆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把团子抱到膝上，张着大手给她接着渣渣，又与他们道：“荣儿，晅儿，心宝喜欢世上少见的草木，这个……你们都知道是不是？”
两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齐声道：“是，皇上/皇耶耶。”
明霈帝道：“心宝这本事，不可小觑，加上她上次为此昏厥，也叫人担心。朕在想，如元相那样，好似索礼，显然不够好，但朕若出面，又怕下头矫枉过正……所以朕想，不如把这件事情交给你们去做。”
元沈绝道：“皇上的意思是？”
明霈帝道：“如今世上涉及草木的书，诸如《全芳备祖》是花谱，《本草广义》、《新修本草》是药典，大抵便是这两种，其实还真没有通识草木的书，所以朕想，不如就以你二人的名义，编纂一本草木之典……然后不以官府的名义，而是向天下百姓征索罕见的草木，你们觉得怎样？”
两人都在沉吟。
皇上这显然是想考较他们了。
晏时荣看了元沈绝一眼，便起身道：“皇上，恕孙儿直言，这件事情的难处在于，遍识草木之人实在不多。很多东西，也许就是山间野草，可只有心宝看过，才知道有没有用。而对乡下百姓来说，皇家、京城、草木典这些，都离他们太远了，不如直接用身边事。”
他顿了一下，看明霈帝悠闲的搂着心宝，没有生气的意思，才续道：“我与小绝其实早就在想这个问题了，心宝的大徒弟，是一个江湖人，名叫白骨生， 据说他是神医谷主的师弟，而神医谷中人，大多都有辩识草木的本事，在江湖上大名鼎鼎，只是在民间声名不响……”
他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所以，只需要让神医谷之名，稍微为人知，余下的事情就比较容易了。”
让老百姓找草，多容易啊？他们天天都在找草好么！！
都不说一个县城了，哪怕一个行省，能有一个神医谷的药铺子，一种草收十两银子，就会有人愿跑这个腿儿，毕竟本来就有很多往来做生意的，都是顺路。
他们给老百姓几文钱都有人卖，然后送到神医谷来鉴识。而对他们来说，哪怕一百个里头有一个有用的，也划算了。
所以，只需要先炒热神医谷的名声，知道他们不会赖帐，余下的事情就容易了。
元沈绝也道：“其实这件事情，让江湖人出面做，更容易，比官府要容易的多。武安王爷与沈伯伯，交情莫逆，让王爷来做这个挡箭牌，比家父做要方便。”
明霈帝笑道：“不错。”
心宝把一小盘薄脆饼全都吃完了，然后双手捧着他的手，提着指头往中间抖，抖，抖，把渣渣全都挤到中间，就想埋脸去吃。
明霈帝先还没察觉到她的意图，察觉到之后他又气又乐，迅速攥住：“朕没洗手！拿了一上午奏折了！”
心宝一顿，遗憾的看着他的手，一副你怎么不早说的样子。
明霈帝把手里的渣渣抖到盘中，叫了方无忧进来收拾，一边道：“咱们去那边说话，也快用午膳了。”
几人就换了个地方，明霈帝还道：“萧泰这算是无心插柳了。”
晏时荣明白他的意思，他指的是江湖事，元老爷子和梁若虚一直想处理，可是他们就是不对路，事半功倍，倒是萧泰才一去，就跟沈二爷混的很熟。
他道：“皇耶耶说的是。”
心宝被明霈帝抱着，双手抱住他脸：“耶耶。”
“嗯。”明霈帝看了她一眼：“什么事啊，小花猫。”
心宝舔了一下嘴上的渣渣，道：“耶耶，就是你刚才说的草木全书，可以等心宝长大了，心宝写。”
明霈帝脚下一顿。脑子里又莫名开始循环“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明霈帝道：“那，心宝儿可得好生用功读书了。”
“不用用功！”心宝一挥手：“有事老婆服其劳，再说心宝跟耶耶好，耶耶可以把翰林借给心宝用，心宝用完了就还你。”
明霈帝扬眉：“那这叫‘心宝写’？”
“当然了！”团子道：“草木的知识都在心宝的脑子里，这本书所有的精华都是心宝提供的，他们只是帮忙写写。”
还别说，她说的还真有道理。
明霈帝笑道：“行，那咱们就说定了，耶耶等着心宝写。”
下头送上山楂水来，心宝喝了半盏，明霈帝又道：“还有一件事……你们前头那个小花园儿，朕要找个人打理，你们说叫谁去合适？”
晏时荣眉梢微微一跳。
说实在的，前面也就几里地，为了不破坏风水，还会先造个池子，好像还要弄个亭子，其实种不了什么东西，可不在于这个活儿大不大，它是一个正经差使啊！
哪怕他初来乍到，也明白，在皇家，但凡有差使干，就比什么都不干强，五皇子他们可全都闲着呢！
虽然这不是他要走的路子，但是他想给四哥哥争取一下，他正琢磨这句话怎么说呢，元沈绝就起身施礼：“皇上，臣愿为。”
他显然是想着名正言顺的进宫看团子。
明霈帝呵呵一笑，就问心宝：“心宝说谁合适？”
心宝想了想：“小仙哥哥可以和四哥哥一起！！”
二哥哥暗暗吸了口气。
有时候他真是羡慕妹妹，她咋就啥都能坦然的说出来呢？面对一国帝王，他到现在还有些放不开好不好！
明霈帝道：“为什么呢？”
第407章 有球必应
团子有问必答，条理分明：“选小仙哥哥，是因为心宝想每天都见到小仙哥哥呀；选四哥哥，是因为心宝觉得，四哥哥可能会喜欢买东西搞基建。所以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不就两全其美啦？”
她小手手举高高，比了一个二，大眼卜灵卜灵的看他。
还两全其美？？
明霈帝继续呵呵：“你猜朕会不会答应？”
“当然会答应啦！”团子理直气壮的比了比自己：“因为心宝是球，有球必应呀。”
噗！
二哥哥和元沈绝都不由失笑。
明霈帝敲了一下她小脑门：“有球必应？朕看你这是仗球行凶！！”
一边说着，他也忍不住笑了：“既然球都这么说了，那朕就答应吧，晅儿盯着点儿，别给朕种成菜地了。”
“不会的，”元沈绝回道：“心宝更喜欢种药，种菜是大材小用了……晅儿一定紧紧盯着她，不让她种成药园子。”
四个人一起用了饭，团子还想起来问元沈绝：“大白有没有去见太婆？”
“去了，”元沈绝道：“但是去了之后就一直没回来，我回头叫人去问问。”
心宝点头，又问：“小花时为什么不见了？”
“不知，”元沈绝道：“他一直没来找我，不知去了哪儿。”
明霈帝道：“这个人倒是个有本事的人，易容确实厉害。”
元沈绝道：“皇上，听说这个本事，是他自己琢磨的，此人出名就是因为易容术而出名，之前根本无人知道他是长目飞耳楼的楼主。待晅儿见到他，能不能带他进宫见见心宝？”
明霈帝道：“可。”
四人用过饭，晏时荣回东宫，元沈绝出宫，心宝仍是在乾清宫睡午觉。
明霈帝这一回，直接陪着孙女睡了一刻多钟，醒来神清气爽。
心宝也仍旧是睡了一个时辰起来，吃了点心回宫，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叫了爹娘，继续去刷御花园了。
她看的很细，速度也很慢，但是看了一下午，却没有再发现什么新品种。
心宝也不气馁，隔天从乾清宫回来，就继续去刷。
只是这一回，她没有邀请爹娘，而是直接去隔壁叫了大哥哥。
晏时繁他们最近都很闲，也不好天天出宫，大多就在房里看书，或者聊会儿天，所以她一叫，大哥哥就跟着她出来了。
他们是从福臻宫出来的，经过承乾宫的门口。
大白天，承乾宫的大门开着，心宝到了门口，就拉住大哥哥的手，猛的一跑……
但是晏时繁没有反应过来，也完全没被她这点小劲儿拽动，心宝又给弹了回来，撞在了大哥哥身上。
大哥哥张开大手，接住了她的小脑袋：“跑什么？小心摔了。”
“嘘！！”心宝偷偷瞥了一眼里头：“小点声！我们快点走！别叫人看到了！”
大哥哥随手把她提起来，抱进怀里，一边大步走，一边道：“为什么要小声？为什么偷偷摸摸的？”
心宝捂了捂他嘴，还回头瞅了瞅：“别叫爹爹和阿娘听到了！心宝今天没有叫他们。”
晏时繁笑道：“为什么没叫他们？”
心宝抱怨：“他们两个人，一走就走没了，心宝找也找不到，都快急死了。心宝再也不想带他们出去玩了，让他们自己去吧！”
晏时繁听的直乐。
心宝就是那种，在陌生的地方，她视线范围内得有一个她相信的大人。
她忙完一段儿，抬头瞅瞅，人还在跟前儿，她就能放心的忙下一段儿了，如果视线范围内没有，她就开始不安了，又不放心大人，又不放心自己，就不能安心忙。
大哥哥吸取爹娘的教训，进去把团子放下地，就一直绕着她转悠，又在御花园里待了一下午。
隔天一早，心宝还没起呢，内府衙门的人就过来了。
来的提督大太监名叫万大全，生的面团团一张大脸，年轻的时候估计有一对深酒涡，但现在老了肉松了，酒涡就延伸下去，变成了第二层下巴，看着喜庆的很。
晏时盛和元沈绝虽然都才十一，但咋说呢，全都是皇上跟前挂了号的人物，万大全殷勤极了，也恭敬极了。
他带来了园林大师制的草图，陪着笑脸道：“这是咱们宫里常用的山子张制的图，因为地方小，所以能施展的地方也不多，这个样儿也是昨儿奴才催着制出来的。”
两人就坐下一齐看，晏青山几个人也都围过来看。
四哥哥道：“要不要问问心宝想要什么样的？”
“不用，”元沈绝道：“心宝一定想要能种草木的地方多些，咱们定妥了图纸之后，告诉她哪个地方，想要什么季节开什么样的花就行了。”
二哥哥失笑：“小绝说的没错儿。”
四哥哥坦然道：“我不懂这个，也就是跟着你见识一下。”
元沈绝道：“我也不懂，只是自己草草看了些书……”
万大全在旁边极为恭顺的弯着腰，听着他们说话，笑纹儿更深了。
元沈绝很快扫了一遍图，抬头看看几人，看他们没有说话的意思，估计都不太懂这个，就直接道，“这个不行。要知道，东六宫本来是一组宫殿，如今空出这一片来，这东、北两面仍旧是宫殿，但北面还有一个门户，承乾宫的门对着这园子。所以，园子的布局要倚靠东北角和长寿宫，这样做起来，这园子和后头的宫殿才会好看，整体和谐，不会头重脚轻。”
“可他出的这图，完全是绕着池子做的，这么小的地方，绕着池子制图，‘头’在中心，‘修补’的感觉太明显了，太不美观了。你这个山子张，要么就是没进来看过，要么就是没上心弄。”
这最后一句，是跟万大全说的。
万大全当时就跪下了，连声道：“是奴才疏忽，想是催的他急了一些，故此没有弄好。”
元沈绝看着他，道：“景仁宫拆了两个多月了！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也轮不到你试探我等的份量，我只要好看的园子，再有这种事情，我会立刻禀报皇上。”
万大全脸都绿了，连连磕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国公爷恕罪啊！！”
晏青山一家人，不由得在他们上空，交换了几个视线。
对元沈绝这种强迫症来说，他连一个房间都得要求尽善尽美，轮到造园子，这太监居然敢拿这种图纸出来糊弄他，他生气是必然的。
但生气不奇怪，敢直接说出来……那真的是无欲则刚了。
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人怎么看他，骂不骂他，会不会跟皇上告状等等，他只要最好最快的。
但不得不说，越是这种人，下头越是不敢有半点疏忽。
毕竟，杠不过啊！！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四哥哥感兴趣的是贸易，两人操心的方向完全不一样，各操各的心，这么共事一段儿，对四哥哥来说，绝对是极好的成长。
第408章 这就很厉害了
元沈绝并没有多说。
毕竟，对他来说，训斥也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情。
这会儿中间的锦鲤池和小亭子，已经盖出了雏形，万大全就带着两人出去看了看，然后直接出宫去找了山子张。
于是等心宝醒了之后，就发现老婆不在，她只能自己去了乾清宫。
来的有点早，早饭还没消化，点心也没有地方盛，于是团子就去明霈帝的看。
明霈帝的书架上满满当当，但放眼一瞅，全都是四书五经那些、还有《淮南子》、《战国策》、《孙子兵法》什么的，心宝看了好半天……才勉为其难的抽了一本史记出来，一脸严肃的打开。
竖版、文言文、繁体字什么的，真是太难为团子了。
于是两刻钟之后，候见处的官员，就见西暖阁的门一开，穿着红斗篷的糯米团子，哒哒哒的出来，怀里还抱着一本书。
例行见礼过后，心宝仰脸瞅了瞅，直接过去找李庭芳：“李大人，你忙不忙呀？”
她来了两回，这些人精子就已经看出来了，小公主就是看脸挑人的，所以，虽然有人想上前献殷勤，但是一摸自个儿的脸……还是算了。
李庭芳弯腰笑道：“不忙，小殿下有何吩咐？”
心宝双手递上那本书：“那你能不能给心宝讲书？”
“可以，”李庭芳道：“殿下请坐。”
心宝回身一张手，春华就把她抱到了椅子上，心宝转了个身，把小腿腿从侧边伸了下去，小胖手手托着小肉脸，模样非常认真。
李庭芳也略略侧坐了，仪态十分风雅，微笑道：“小殿下已经开始读史记了吗？”
“不是的，”心宝摇了摇小手手：“只是耶耶的书架上，所有的书心宝都看不大懂，心宝只找到这一本有意思一点的。”
李庭芳笑着，就跟她道：“小殿下，太史公着此书，为此遍游天下，采集传闻，搜求史料，可谓呕心沥血，也确为史家绝唱，但太史公自己也曾说，此为‘一家之言’，故，读的时候，殿下也要细细琢磨才是。”
心宝点了点头，眼神儿懵懂，“哦。”
她对这方面并不擅长，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李庭芳也没再多说，就开始给她讲。
李庭芳是一个美大叔，不是那种型叔，而是那种……譬如说女子，会说秋水为神玉为骨，他给人的感觉，就是诗书为心玉为骨，特别古雅，特别有韵味的美大叔，不像个老狐狸。
心宝听的津津有味。
结果才刚刚讲完黄帝，元相出来了，向团子施了一礼，团子也从凳子上爬下来还礼。
元相向李庭芳道：“李大人、几位大人请。”
李庭芳向他拱手，又向团子道：“小殿下，待臣下次再给你讲。”
心宝小手挥挥：“好的，谢谢你呀。”
元相在他的座位上坐下，拿起书来一看，就道：“你小小孩儿，不可读史记。”
心宝一呆：“为什么呀？”
元相道：“史记其书，其实臣是十分喜欢的。但此书文辞精炼优美，却颇多直抒胸臆之处，又写的肠回气荡，你年纪太小，读起来，很容易被带进去，移了性情。待你长大些再读不迟。”
他就直接把书递给了玉如。
这就能看出元相和李庭芳性情的不同了，刨除熟不熟，元相这个人，他是有抱负有热血的，他对事情有自己的看法，也会倾向于表达出来，而李庭芳，明显较为中庸，脾气也恬淡，温温和和的感觉。
心宝道：“那伯伯，你给心宝讲个别的吧？”
元相道：“你现在读三百千便好，臣给你讲三百千？”
“不，”心宝摇了摇小脑袋：“三百千心宝全都会了。”
“都会了？”元相挑眉：“那伯伯考考你。”
众官员：“……”
听说过之前事情的，不由得轻笑出声，心说元相还真就是这个流派的。
元相也听说了，但他并不在意，笑了一下才道：“鸣凤在竹，白驹食场……后头是什么？”
这个心宝还真会。
她再不擅长，这种入门级的还是会的。
团子双手按着桌子，响亮的答道：“化被草木，赖及万方。盖此身发，四大五常……”
她还想往下背，元相笑着摆手，又道：“何解？”
“就是，”心宝想了一下，声音略低，大眼骨碌碌，瞧着他的面色：“就是……凤凰在竹林中鸣叫，白马在草场中觅食，升平盛世，英明君主的德化，惠及了天地间的一草一木，王道的恩泽，遍及了四方的万民。”
元相道：“四大五常何解？”
心宝的声音重新响亮起来：“四大是地水风火，五常是仁义礼智信！”
两人一问一答，其它官员却渐渐收了笑，讶然的互相交换着视线。
她才四岁啊！
哪怕世家大多三岁开蒙，可是这个年龄，也大多只是熟背。毕竟大家信奉的是读书百遍其义自见，通背之后再寻索其义，要讲解还真不到时候。
而且听她的语气，明显是已经理解了，而不是把释义背过了。
这就很厉害了。
“不错。”元相笑道：“小殿下，你若不愿继续读这些启蒙之书，不如寻一些医书去读，太医院署有历朝历代的藏书，亦有极多高明的御医，和民间的良医……”
团子的小眼神儿，闪闪的亮了起来。
对呀！！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她可以看医书呀！！皇宫里，有好多医书的呀！！
心宝手忙脚乱的往下爬：“谢谢元伯伯，你太聪明啦！”
春华赶紧把她抱了起来，团子道：“走呀走呀！我们去太医院！！”
春华一个犹豫：“殿下，去太医院还是寿药房？”她简单解释了两句。
太医院署在南三所，与敬事房、四执库什么的在一起，但在乾清宫西边不远处，就有一个单设的寿药房，地方不比太医院署小，是专门侍候君王和后妃们的，每天都会有院使和至少一名院判轮值，以及下头的一等御医不少于十人，和二等御医、医官若干。
所以渐渐的，寿药房倒比太医院署人还多，药也全。但论起藏书，应该还是太医院署比较多的。
第409章 不知者不罪
心宝听的眼儿亮亮，感觉错过了一个亿：“那我们快点去太医院吧！”
她兴冲冲的往外跑，才出来，方无忧就笑着迎了过来：“小殿下，皇上说，马上就用午膳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心宝一把捂住耳朵，小短腿倒腾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撒丫子就跑远了。
方无忧：“……？？”
他都懵了，追在后头，又不敢大声叫：“殿下！小殿下！你停停啊！！”
心宝假装没听到，跑的更快了，方才忧不得已，大声道：“殿下！殿下啊！你跑错了！太医院不在那边！！”
奔跑中的胖团子，猛的一下就顿住了。
她慢慢的转回头，一边气喘吁吁，一边瞪着俩大眼，不能置信的看着他。
方无忧险些笑出声。
他强忍着笑，一边小跑着过去一边道：“老奴不敢欺骗殿下，太医院真的不在这边。”
团子呼呼喘着，道：“那，那在哪边？”
方无忧弯下腰道：“小殿下，皇上说，马上就用午膳了，不许到处乱跑了。”
团子：“……”
她道：“哦！！”
她弱弱的抱怨：“你刚才怎么不说的快一点？心宝都没听到，根本都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方无忧笑容满面的请罪：“是老奴的不是了。老奴下次说快一点。”
团子默默的走回来，一个小太监出来通传：“殿下，皇上说叫您进去。”
团子的小身体一僵。
她瞅了瞅方无忧。
然而，借给方无忧十个胆儿，他也不敢挺身而出，只能讪讪陪笑。
可怜无助的糯米团子，只能慢慢的走过去，扒着门，悄悄的露出了半张脸。
两个小太监扶着门，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明霈帝道：“站那儿做什么？进来！”
团子磨磨蹭蹭的走进去，明霈帝试了试茶的温度，一边道：“你过来。”
团子麻溜儿认错：“我错啦，心宝错啦，耶耶你别生气啦，心宝再也不敢了！！”
明霈帝挑眉，放下了茶杯：“那你觉得你错哪儿了？”
心宝低着头，搅着小手指头：“耶耶说错哪儿就错哪儿吧，心宝觉得的，又不重要……”
明霈帝都气乐了：“你觉得自己没错是不是？”
团子偷眼看他，不敢点头，只小手手一阖一阖，悄悄做出点头的动作。
几个阁老转头的转头，轻咳的轻咳。
明霈帝道：“方无忧过去传朕的话，你掉头跑了，你还觉得自己没错是不是？你倒跟朕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团子悄悄往众阁老身后移了移，
阁老们不动声色的悄悄移开……开玩笑，谁敢挡着皇上训孙女？
心宝孤零零的站在中间，小脑袋埋的低低的，声音也弱弱的：“可是方总管说，耶耶说，马上就要用午膳了……方总管没有说别的话，耶耶也没有说心宝不能跑，不知者不罪。”
还不知者不罪？
明霈帝道：“你不知道朕下一句会说什么？”
心宝一动不动。
明霈帝道：“你不知道，那你跑什么？”
心宝嘟囔了一句。
明霈帝道：“大声点儿，朕听不到。”
团子又嘟囔了一句，声音稍微大了一点点。
明霈帝道：“再大声！你给朕再大声点！听到没有？唐时婳？”
全名杀什么的，团子小身体一抖，大声道：“心宝不敢！心宝错了！心宝以后再也不敢了！”
明霈帝：“……”
他长吁了一口气，一手撑着额，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李庭芳离的近，失笑着道：“皇上，小殿下方才说，她想快点儿奔赴知识的海洋。”
内阁次辅林通达也笑道：“皇上，小殿下是真的一心向学的，臣说一句僭越的话，若臣的儿孙能有小殿下半分，为了看书废寝忘食，那臣真得高兴的睡不着觉的。”
“确是如此，”大家纷纷给皇上递台阶：“小殿下还小，一门心思的想去读书，想不到那么多，也是有的。”
心宝偷偷抬头，明霈帝看着她：“朕叫你过来。”
团子觉得危险解除了，这才哒哒哒的走过来，明霈帝正要伸手去抱，她却猛的一转身。
明霈帝也没多想，顺手抱起来。
心宝的小屁股一坐上他的腿，就使劲朝里挤了挤，然后抓起他的手，搂住了自己，下一刻，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笑弯了大眼。
明霈帝：“……？？”
她这是一心以为朕要打她的小屁股？？
明霈帝是又好气又好笑，端起茶碗喂她。
团子早就渴了，双手抱着茶碗，一饮而尽。
明霈帝道：“渴了是不是？朕就知道你跑这么一趟，这会儿得渴！”
团子转身张手，扑进他怀里，蹭呀蹭的：“耶耶你最好啦！心宝最喜欢耶耶了！”
明霈帝呵呵：“喜欢朕，还惹朕生气。”
心宝鼓着腮，冲着他吹气：“呼~呼~呼~~”
明霈帝道：“干什么？”
心宝道：“把气都吹走！耶耶就不生气了！”
这一套一套的，明霈帝根本整不住脸，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再捣蛋！”
他安抚的搂住她，慢慢摩挲，然后才道：“方才说到哪儿了？”
几人对视了一眼，林通达道：“马上就是寒冬，一味的施粥，也非良策……臣以为，当效法范文正公……”
君臣商量某处赈灾的事情，团子乖巧的窝在明霈帝怀里，假装自己就是一只猫。
本来就快到午时了，草草的议出一个章程，明霈帝就让他们走了。
几人一齐抄着手，慢悠悠的，一直出了乾清门，马隆才道：“皇上还真的挺疼小殿下，一直抱着也不嫌沉。”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皇上抱着孙女与臣属商议国事？这合适吗？
林通达淡淡的道：“小殿下生的可爱，又冰雪聪明，还通医术，皇上喜欢也是难免的。”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不过是个公主，又不是皇子皇孙，再说她擅长的是医术，这些小节没必要惹皇上不快。
刘进忠道：“确实，皇上仁慈，对太子殿下心存愧疚，格外偏疼小殿下，也是有的。”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皇上心存愧疚，有心补偿，但如今局势未明，皇上疼谁都是事儿，只有小公主可以放心宠，所以不必多事。
几位老狐狸在几句话之际达成了共识，慢悠悠的走远。
第410章 何不食肉糜
而里头，心宝跟明霈帝一起用了午饭。
明霈帝还想着心宝只怕一吃完饭，就要急着“奔赴知识的海洋”了，没想到小肉团子吃完饭，打着小哈欠就爬到了榻上，一骨碌躺好，还叫他：“耶耶，耶耶，你快点呀，心宝困了。”
明霈帝道：“不看书了？”
团子道：“明天再去吧，心宝现在没空了。”
明霈帝吐槽她：“那你刚才这么急。”
团子振振有辞的道：“做事要有计划，不能因为想做什么，就一直插队，不然就乱套啦！比方说现在，心宝要陪耶耶吃饭，哄耶耶睡觉，下午还要带哥哥去御花园，一整个下午都没空了，只能明天早起再去了。”
明霈帝：“……”
她小手手搂住他脖子，很快就睡着了。
等睡醒了，春华给她穿好衣服，喂她喝了半盏蜂蜜水，一边递了一个小手炉进她手里：“殿下，阴天了，缓缓再回。”
心宝点了点头，春华又道：“方才武安王爷来过，这会儿进去见皇上了。”
“舅公？”心宝道：“那他什么时候能出来？”
“奴婢不知，”春华道：“已经进去约摸两刻钟了。”
心宝道：“那我们等一会会。”
春华很细心，这几天，已经差不多把大宫女的地位坐稳了，直接出去吩咐白芨守着。
也没等多大会儿，萧泰就出来了，径直朝这边走。
心宝也得了信儿，飞奔出去：“舅公！！”
“哎！小殿下！”萧泰先施了个礼，然后才一步迈过来，双手抱住她小脸，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猛亲了一口。
团子：“……”
萧泰随即大手一揽，把她抱进怀里，心宝看他脸上还有些灰似的，就伸出小手给他拍了拍：“舅公，你怎么没来看心宝。”
“别提了小宝贝儿，”萧泰道：“舅公离京这一段时间，攒下不知道多少事儿，快忙死我了，这不刚从三千营大营那回来，马上又得回去。”
他一说军营，心宝猛的想了起来：“啊！！心宝忘了做冻疮膏！！”
萧泰听她说过这事儿，赶紧安慰她：“没事没事，来的及，这边离的近，几天就到。”
心宝道：“那心宝马上就做。”
“行，到时候舅公找人给送。”他又狠狠亲了她两口：“小宝贝儿真香，舅公先走了！”
心宝还没来的及问问太婆，他就放下她，急匆匆的走了。
心宝叹了口气，直接张手：“玉如姐姐抱，我们快点回家。”
玉如把她抱起来，春华跑着过来，给她系上斗篷，把帽子拉过来戴上，就像一只大头娃，只露着一张雪白的小脸。
回了承乾宫，团子赶紧去找二哥哥写冻疮膏的方子。
常见的冻疮膏方子有很多，效果好的，譬如蛇油冻疮膏、人参冻疮膏、鳄油冻疮膏等等，相比较来说，蛇油的比较合适，虽然蕲蛇也不容易抓，但总比鳄鱼容易，关键是效果好。
鱼塘村的人参也长了一年了，应该可以用了，但用她反科学的速度来计算的话，最好能让它们再长一年，相当于市面上五六年的人参，才不会浪费。
所以最终她只写了两种方子，主要还是想做蛇油的，就是用蕲蛇，也就是尖吻蝮蛇腹的脂肪，再加上肉桂、当归、红花之类的中药，治皲裂冻疮都很棒，尤其适合那种流血流水流脓的疮口，一般几天就能好。
他们来的时候，白骨生还带了好些藏红花的，活的和干的都有，回头让他们送进宫来，先种一些。
大哥哥也被叫了过来，道：“我也听说了，我看他们的手指颜色都不一样，而且是真的有个坑，听说就是冬天长冻疮烂的。不过平时用的那种就算了，他们也不会用，洗手什么的也不方便……可是心宝，就算治好了，冷了还是会冻啊！”
“还做汤料呀，”团子道：“加辣椒，加中药，喝一点，全身就暖和了。”
晏时繁道：“能暖和多久呢？过一会儿还是要冷的。”
团子一顿：“那，那能做手套吗？”
晏时繁无奈的摸摸她的小脑袋：“宝贝儿，大哥知道你是好心，但是谈何容易？军中棉服，据说都是絮的头发草，风一吹就透，不抗风，就算有手套……”
团子吃惊的瞪大眼：“头发草？为什么不絮棉花？”
晏时繁道：“棉花？”
二哥哥也道：“丝棉？棉花？”
二哥哥给她普及了一下，她才知道现在的情况。
因为她醒来的时候是夏天，起初买的都是棉布衣，后来天冷了之后，她们家就有钱了，主要是她的衣服开始由老婆包办了，所以买的棉衣是丝棉的，就是用蚕丝絮成的，很轻又很暖。
她知道历史上有过纸衣的时代，就像陆游就说过“纸被无声白似云”，说的就是上等的纸衣，不但颜色雪白，而且像布一样轻柔舒服。
但是次等的纸衣，就会像书一样，一动就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欹枕犹存舒卷声”。
所以穿纸衣盖纸被很常见，甚至还是一种风尚，而穷人连纸衣也穿不起，冬天就往里头絮黄毛草、芦花、木棉之类的，一点都不保暖。
心宝万万没有想到，她身为一个大佬，居然会犯何不食肉糜的错误！！
心宝急道：“可是爹爹那本书里，有种棉花高产的法子啊！！棉花一亩地普通的就能产个五百斤左右，一件大人的棉衣，按三斤算，就能给一百几十个人穿棉衣呀，很便宜的！很划算的！！棉衣虽然不如丝棉轻，但它也很暖和啊！棉花喜欢温暖光照多的地方，很多地方都可以种的……”
她仰着小脸，灵魂发问，“为什么不推广？？为什么不推广？”
两个哥哥都被团子问的无言以对。
二哥哥定了定神儿，在心里顺了顺那本书里关于棉花的章节。
他道：“只写了种植，还有什么？”
心宝也缓下来了，这个她非常擅长，张嘴就来，什么时候适合采收，怎么摘桃，怎么分离，怎么晒，怎么储存，运用……
他一边说着，二哥哥就在飞快的写，写完了，心宝瞧了瞧，又补充了两点，觉得比较全了，就点了点头。
二哥哥就把书里的种植部分和这一部分整理到一起，一边又跟心宝道：“这个蛇油膏，要的数量不会很多，你跟耶耶说一声，可以让太医院去做，也要给他们一个机会，懂不懂？”
他看了她一眼，失笑着点了一下她脑门：“不懂没关系，也不用在意，总之你就问下耶耶，只要他答应，就让太医院去做这个。这个汤料，你让小绝找人去做，做好了，直接送去王府就行。”
他又点了点桌上：“至于这个，我找师父说一下，看能不能上个折子。”
第411章 老婆最靠谱
二哥哥写了一封信，连着这份资料，让人给元相送了过去。
心宝搭了一个顺风车，也让二哥哥帮忙，给元沈绝写了一封信，赶在宫门落锁之前，叫人送了出去。
到了晚上，下起雪来。
这还是今年头一回下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夜。
小五哥小六哥很少见到这么大的雪，很是兴奋，带着几个小太监满院儿闹腾。
心宝就听到窗外吱哑乱叫的，迷迷糊糊的就醒了，坐起来，春华隔着帐子看到了，赶紧撩开帐子，轻言慢语的道：“殿下，现在起不？”
团子迷迷糊糊的懵了会儿，小胖手手拨开头发：“小哥在干什么？好吵啊！”
春华笑道：“外头下雪了，小五爷他们在打雪仗呢。”
心宝有点感兴趣，爬了起来，春华几人赶紧上前服侍，又多穿了不知道几层衣裳，心宝出去的时候，感觉好像披了一床被子，胳膊都不会打弯了。
她就像一个小肥啾，摇摇摆摆的挪到了前头，林娘子一见她，就笑的不行了：“你这是穿了多少！”
心宝叹气，有一种冷，叫你的宫女怕你冷……
林娘子把她抱进去，脱了两层，出来之后，总算轻快了些。
元沈绝和二哥哥、四哥哥在外头坐着说话，心宝坐到凳子上吃早饭，一边还道：“小仙哥哥早。”
“嗯，早。”元沈绝跟他道：“藏红花拿来了，种着的我没拿，先放我那儿吧，你这儿也没地方搁。余外，藏红花的药性，四郎和林外公的脉案，我也让白骨生详细写了，我怕那些御医不识藏红花。对了，老王妃也在医治了，据说一切顺利。”
彩虹屁高手·心宝立刻道：“小仙哥哥真棒！小仙哥哥想的最周到啦！”
元沈绝随手把逍遥巾拂到了身后，都已经做好准备，团子会亲他一口了，没想到团子吃的头都不抬，夸的一点都不走心。
林娘子在旁边笑道：“好吃吧？我发现咱们拣到宝了，这个吕三尺，真是做什么都好吃，下初雪我说吃饺子吧，一下子端上来六种馅儿，每一句都好吃，我都吃撑了。”
心宝点头：“对的，御厨好棒。”
元沈绝：“……”
呵呵！
正吃着呢，外头来了一个太监，就是去鱼塘村传旨的那个高福，进来传了一道口谕。
明霈帝说了，下着雪，让心宝老实待着不要乱走，若想看医书，他已经叫高福带过来几本了，也在乾清宫放了几本，先看着，等雪停了再说。
心宝脆生生的答应了。
高福陪着笑道：“太子殿下，小殿下，皇上说让奴才在这儿伺候着，不管小殿下要去哪儿，都跟着，怕下头人不认识，冲撞了。”
“哦，”团子道：“那你等我一下啊，心宝吃过饭要去寿药房。”
高福道：“小殿下，皇上说……”
“我知道的，”团子道：“你别担心，等心宝经过乾清宫的时候，自己跟耶耶说。”
高福连连应是，退了下去。
心宝吃饱了，还问元沈绝：“小仙哥哥，你要去吗？”
元沈绝摇了摇头：“寿药房那边我不能随意过去，不过我一时不走，可以送你一小段儿。”
晏青山道：“心宝，让大哥陪你过去。”
一边就打发人过去叫晏时繁。
心宝自己跑到门口瞅了瞅，小五哥小六哥跑了一早上，脑袋上头都在冒热气，正站在廊下喝水，一边指着下头：“心宝！心宝你快看啊，我们堆了一圈雪人！这是我们一家子！那个戴花花的就是你！”
咦？心宝瞅了一眼，果然有个雪人头上有个花，她就往下走。
才刚一迈步，就脚下一滑，心宝啊的一声叫，一屁股坐倒，然后咄咄咄一路屁股蹲，一直滑到了台阶下头。
一伙下人惊呼着过来扶，小五哥才奔下台阶，也惊呼一声，脚下一滑，一个飞铲，心宝被他一脚铲起，整个人呈抛物线飞起，离地半尺多高，又要往地上摔去。
高福不愧是御前的人，反应贼快，愣是第一个赶到，飞快的趴到了地上……准备给团子当肉垫。
元沈绝直接从空中跃了过去，在空中一个空翻，把团子提到了手里，轻轻抱住。
一伙急慌慌跑来的下人挤成一团。
因为小五哥和小六哥想打雪仗，所以没让人扫雪，这种青石板落一层雪，真是要多么滑，就有多么滑。
一伙人各自搀扶着坐起来，晏时繁一迈过小门儿，就看到这一幕，无语的道：“你们在干什么？”
心宝被元沈绝抱着，小嘴微张，大眼瞪的溜圆，吓到宕机，晏时繁一说话，她才缓过来，慢慢的把嘴巴闭上了。
元沈绝道：“没事吧？疼不疼？”
心宝含泪点头。
小五哥一点没当回事儿，拍拍衣服就站了起来：“没事吧心宝，哈哈哈哈，我看到你都飞起来了！！”
心宝：“……”
“我也看到了，哈哈哈，”小六哥笑到抱肚子，“我当时还在想不应该滑远吗，为什么还能飞起来。”
小五哥道：“因为心宝是个球呀哈哈哈！！”
两人笑的前仰后合。
团子小屁股巨疼，不好意思哭，又笑不出来，小表情生无可恋。
摊上这样的哥哥，她能肿么办，还不是只能原谅他们。
好在她是有老婆的人，哥哥有多不靠谱，老婆就有多靠谱。
心宝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忧伤的道：“心宝想用十斤肉肉，换老婆每天十个时辰都在心宝身边。”
元沈绝：“……”
我可谢谢你了！
团子轻伤不下火线，换了衣服，仍旧去了寿药房。
经过乾清宫的时候，高福进去禀报了一声，明霈帝听说晏时繁也在，就点头答应了。
然后高福很殷勤的带着他们过去了。
寿药房离乾清宫很近，因为明霈帝如今很少进后宫，看着感觉也不热闹，高福一去，立刻便有几个老头出来了。
御医虽然也是官，但跟朝堂上的官不一样，这一种，他们施礼，就不用还礼了，但团子还是自己站到地上，说了一声免礼，然后慢悠悠的往里走，晏时繁先坐下，把她揽到膝上。
第412章 真人不露相
太医院如今的院使姓周，叫周远博，看着五十许的年纪，恭敬上前道：“小殿下可是不舒服？”
“不是的，”心宝手扶着膝，一板一眼的道：“有一个方子，想请你们帮忙做一下。”
高福很有眼色，打发人拿了好几层的软垫子过来，晏时繁把妹妹放在上头，自己起来，从内监手里拿过脉案和藏红花，给他们看了看。
这些御医，果然不认识藏红花，一听说是一种新药，不由得都围上来看，又有人取过脉案翻阅。
白骨生的脉案，跟宫里的不是一个路子，宫里脉案也严谨，但是用辞有时候会有些模棱两可，自己人能看懂。
但白骨生写的要多么细有多么细，用辞也直白的多……反正内行看门道，几人传着一看，就觉得非常靠谱。
周院使告了一声罪，拿了一小点藏红花放在嘴里，细细的品尝了，一边道：“请问小殿下，这个方子是已经试过的吗？”
其实是没试过的，但晏时繁仍是道：“是，这就是写这脉案的人写的方子，已是试过几回的了，请几位大人帮忙，既着能找到的药量，尽量多做一些，做成了，想要送到边关去。”
周院使看高福都在，自然是连声应是，心宝又道：“你们要是有不会的，可以来问我哒！”
周院使连声应是，又道不敢，一边又道：“小殿下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有一点点，”这个身体娇气，稍微有点摔伤扭伤，就容易发热，温度倒也不会太高，只是不舒服。
团子小脸微微有点泛红，歪在扶手上，蔫哒哒：“我自己拿一点点药吃吧。大哥哥抱。”
周院使道：“小殿下要什么药，臣帮殿下拿就行。”
团子小脸更红了，直摇手：“不要不要不要。”
她不能坐，人家一猜就知道是摔到屁股了！！太丢人了……
团子拽着大哥哥的袖子，晏时繁就把她抱了起来，一个御医赶紧拿了戥子出来，心宝摆了摆手：“不用。”
那御医还愣了一下，另一个御医飞也似的拿了托盘和纸出来，心宝自己开抽屉，自己拿药，小胖手很是灵活，三下五除二拿好。
高福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周院使，周院使微微点头，示意药没问题。
高福这才道：“熬好了，送到乾清宫。”
周院使应了一声，小团子软软道谢：“谢谢呀。”
晏时繁也道：“劳烦了。”
两人这才出来，周院使几个人交换了几个眼神儿。
周院使低声道：“真人不露相啊！就这一手……咱们这里头就得有一半人不成！”
方院判道：“大人，若小公主真是行家，那咱们今天一早挑的医书……”
“哦对！”周院使急道：“赶紧重挑几本，一会儿送药的时候给送过去。”
这边忙忙碌碌，晏时繁抱着心宝出来，看了看天：“还下呢？得下一天吧？”
“差不多，”高福也道：“阴的厉害。”
心宝却指了指前头：“高公公，那里是哪儿啊？”
高福笑眯眯的回道：“小殿下，那边是养心殿，平时很少人过去的。”
心宝哦了声，呆呆的看着，总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晏时繁一路抱着她送到了乾清宫，然后就先回去了，心宝小屁股越来越疼，索性也不坐下，就歪在榻上，拿着一本医术看。
还别说，躺着看竖版字，还有一点点舒服。
明霈帝一进来，看到她这样，就训斥：“坐没坐相！谁叫你这么看书的！”
心宝歪着张手：“耶耶抱，耶耶抱！！”
明霈帝在榻边坐下，先抽了她的书，又提着一根小胳膊把她拉了起来：“要站如松，坐如钟！”
“耶耶！”心宝就像一个不倒翁，小屁股不敢着力，整个团子一晃……小脑袋直接砸在了明霈帝胳膊上：“心宝屁股疼，不能坐。”
明霈帝皱眉，把她抱了起来：“怎么了？”
心宝虚坐在他手上，抱住他脖子，叨叨叨的把早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明霈帝真是槽多无口：“朕早就说，一院子下人没一个成器的！”他直接道：“高福。”
高福急上前行礼：“奴才在。”
明霈帝道：“你从今天开始，就去承乾宫，管着这伙下人，把这些人的皮紧一紧！再有这种事情，这些人也不用待了！”
一句话一说，吓的春华几个也都跪下了。
心宝道：“不是的，是小五哥和小六哥要玩，所以没叫扫雪。”
明霈帝道：“你不用替她们说话，没叫扫雪是一回事，你下台阶，但凡有一个长眼的，过来扶着你，也不会摔成这样！”
心宝一噎。
她还真想不起那会儿春华她们在干啥了，但她觉得她们都对她挺好的，就是感觉还在摸索阶段，还不知道要怎么才是最让她舒服的方式。
心宝也没有再说，窝在明霈帝的怀里，又把冻疮膏的事情说了。
明霈帝道：“繁儿再回边关，就是亮明身份回去了，所以有什么好隐瞒的，直接以他的名义送就行。你这个二哥哥啊，就是心思多！”
话虽这么说，倒没生气，还有些高兴似的，笑道：“你这几个哥哥，真是一人一个脾气，你三哥哥朕倒没怎么说过话，他是个什么脾气？”
心宝道：“就像舅公一样。”
明霈帝秒懂：“嗯。挺好。”
他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感觉是有一点热：“药怎么还没来？你吃了药还吃的下饭吗？”
心宝已经有点迷糊了，想了一下：“要不，要不心宝睡午觉起来再喝吧？心宝午饭想吃个甜甜的软软的东西。”
“好，”明霈帝亲了亲她的小脑门：“朕叫人准备。”
已经听到的方无忧无声的退了出去，叫人给太医院传话，又叫人给御膳房传话。
明霈帝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小心的把她翻了个面儿，让她趴在他肩上，一边掀开她的小棉袍，看小屁股果然青紫一片。
明霈帝心疼的心尖子一颤，眼圈都有点儿泛红。
他一边心疼，一边还想，朕真是老了，心软了，这点事就忍不住……
心宝要是清醒着，早就不好意思了，可这会儿整个人热乎乎，意识游离着，根本就没意识到被耶耶验伤了。
她就像块小抹布，整个搭在耶耶肩上，小手臂垂垂着，忽然喃喃的道：“耶耶，养心殿……你去过吗？”
第413章 吃货的自我修养
这问的有点突如其来。
明霈帝有点奇怪，大手托着她的后脑，让她躺回来，看了一眼。
团子小脸圆嘟嘟，平时粉白白，水当当的，就跟块奶豆腐一样，这会儿微微泛着红，大眼含着水光，呆兮兮的，可怜煞人。
明霈帝柔声答她：“朕很少去。”
顿了一顿，他又想起什么，低声叹道：“朕以前倒是曾经想过，若有成器的儿孙，朕便禅位于他，去养心殿住上两年，待局势稳了，就搬去别宫。”
心宝混沌的脑子，都不由的一个激灵，眼睛微微张大。
她跟明霈帝道：“耶耶，等下午心宝走的时候，你一定要提醒心宝去养心殿看看。”
明霈帝一皱眉，嘴上姑且答应着：“好。”
心宝阖上眼儿，明霈帝把她搂回去，她就整张小脸往他脸上蹭，可能是觉得凉凉的有点舒服，这边蹭了，那边又蹭蹭，猫儿一样。
明霈帝心软的不行，一边轻轻的拍着她背，一边示意方无忧去请太医。
周院使不一会儿就来了，把了一把，低声道：“皇上，小殿下没甚么大碍，小殿下自己开的药也是对症的。”
明霈帝道：“可要敷敷？”
周院使道：“若不太热，便不必冷敷，反叫小殿下不舒服，待睡上一觉，缓过来便好了。”
明霈帝直皱眉头，让他下去。
折腾了半天，团子迷迷糊糊的已经睡着了，明霈帝还抱着不忍心放下。
方无忧叫人厚厚的铺了床铺，弯着腰过来躬请，明霈帝瞪了他一眼，这才把团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榻上。
方才忧用气音道：“皇上，可要传膳？”
明霈帝半晌道：“传吧，就摆在这儿。”
方才忧敢说什么，只能叫人摆在榻前，让皇上一边看着孙女儿一边吃。
因为提前吩咐过，所以御膳房还真做了几样甜食，一端上来甜香四溢。
明霈帝走到桌前坐下，洗了手，才刚举了筷，还没吃呢，就见刚才被太医把了半天脉都没醒的团子，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的坐了起来。
她显然还迷迷糊糊，望过来的眼神还呆呆的，好半晌才道：“耶耶，你吃饭怎么不叫心宝呢，你肿么能自己偷偷吃呢？”
明霈帝：“……”
他赶紧放下筷子过去看，团子委屈巴巴，小嘴扁了扁……口水流了出来。
明霈帝：“……”
他又心疼又好笑，试着叫她：“心宝？”
团子用力摇了摇小脑袋，可能是觉得自己不大清醒，又拨浪鼓一样来回摇了半天。
她自觉得清醒了些，喃喃的道：“是不是饭不够了？？那耶耶吃吧，心宝不饿。”
一边还吸溜了一下口水。
明霈帝被这个小活宝折腾的，心情真是五味杂陈，他又气又乐的道：“够！够朕的心宝儿吃饱！”
嘴里说着，他拿被子把团子包了起来，抱到桌边，示意来一个人喂她。
春华战战兢兢的过来，先吹凉了一口粥，小小的喂了一勺。
大家都眼睁睁的盯着团子。
没想到团子虽然迷糊，吃东西倒不迷糊，小嘴巴嚼了嚼，就咽下去了，张开了嘴巴。
明霈帝被孙女可爱了一脸，春华也赶紧继续投喂，试着喂口枣糕，喂口米饭，团子也能吃下去，吃着吃着还有点精神了，很高兴的评价：“好吃。”
春华赶紧又给她喂了一勺。
就这么一直吃完，团子满足的眼睛弯起，往榻上一放就又睡着了。
明霈帝全程充当人肉椅子，一口没吃，方无忧早叫人另外上了一桌，一边小声道：“奴才听人说，这小孩子能吃饭，比吃药强。”
明霈帝一想也是，心就放下了，吃完了饭，明霈帝也没时间睡午觉了，就起身走了，走了几步又道：“叫太子过来，等心宝睡醒了，就哄着她吃药。”
方无忧赶紧应了。
于是等心宝午觉睡醒了，就发现爹爹坐在榻前。
心宝还有点稀奇，一觉醒来，大变活爹！
她张着手：“爹爹，你怎么在这？”
晏青山正在看那本医把闺女抱了起来：“还难受不？”
团子摇了摇头：“不难受。”
太医卡着时间送了药，略微一等就凉了，团子倒是不逃避喝药，只问：“糖糖呢？”
“备了备了，殿下，”春华给她看手里的糖：“殿下喝了药，就可以吃糖了。”
心宝于是双手托住晏青山的大手，眼儿一闭，就豪迈的把药干了。
春华赶紧给她擦了嘴，塞了一块糖进去，心宝缓了缓，等苦劲儿下去了，这才张开眼睛，一边问爹爹：“你怎么在这？”
晏青山道：“你皇耶耶叫我来的。”
心宝问：“叫你来干嘛？”
他道：“喂心宝喝药。”
按说这种事情应该叫孩子娘做，但明霈帝总不能召儿媳妇过来，又不想把孩子送回去，就索性把儿子召来了。
但既然召来了，明霈帝就把人叫进书房聊了会儿。
明霈帝并不是时刻在议事，他还要批奏折，所以他一般都是下了早朝召人议事，用过午膳把上午没见完的人见了，余下的时间就批批奏折，处理些其它事务，也可以四处走走，或者临时招见，或者接见临时过来奏事的人。
这会儿御书房就没有大臣，心宝睡了一觉，满血复活，小脸重又粉粉白白，明霈帝抱过来看了看，就放心了，叫人拿了点心来给她吃，一边又跟晏青山聊天。
明霈帝道：“朕把高福派过去了，你们初来乍到，若有什么事情，或者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他。”
晏青山谢了一声。
明霈帝又道：“几个孩子，你是怎么想的，说说看。”
晏青山便道：“繁儿想过了十五便去雁门关，荣儿想继续读书，参加乡试，父皇已经允了。”
明霈帝点了点头。
他便续道：“昌儿着实是个莽撞性子，念书亦不成器，儿臣本想叫他去从军，却无意之间，拜了沈寿延为师，寿延转年会来京城，儿臣觉得，让他先学几年武，不知可成？”
明霈帝不置可否。
晏青山又续道：“盛儿只念过两年书，但同样不擅长此道，反倒当初，儿臣教了他一些商贾之道，一点就通……如今身份不同，不能一昧顺从儿女心意，他要走什么样的路，儿臣着实没有主张。”
他当然不是真没有主张，可是这话他不能说啊！他说了又不算！
晏青山再续道：“五郎六郎才刚刚开蒙，还要请父皇费心，来年给他们指个师父，继续念书。至于心宝，年纪还小，身体也还没养回来，且她聪明乖巧，又天赋神技，不必像寻常孩子那般教养，若父皇不嫌烦，就让她再闹您几年，若能稍解烦忧，也当替儿臣尽孝了。”
明霈帝嘴角带笑。
第414章 所有人都爱耶耶
晏青山在民间，已经算很会说话的人了，但比起朝堂中那些人，仍旧显得极为朴实。
但听在明霈帝耳中，却也格外的顺耳。
本来就是父子之亲，何必整那些弯弯绕，你想要什么，耍什么心眼儿？直接说出来，朕给不给那是朕的事了。
心情不错，明霈帝也就难得的给了明确的回答：“繁儿、荣儿且不说，昌儿便让他先学武吧……至于盛儿，让他先办几桩差使再说。”
他顿了一下：“转过年，朕便给五郎六郎指几个师傅，与他们一起到尚，你觉得他们二人可要分开？”
“父皇，”晏青山道：“五郎六郎自小形影不离，心意相通，学业进度也是一样的，儿臣认为不用分开。”
明霈帝点了点头：“你怎么想的？转了年，可愿去六部转转？”
晏青山微顿，略抬眼看了看明霈帝，确认是他想的意思。
晏青山就站起来，正色道：“父皇，儿臣细细的想过，儿臣生在民间，长在民间，如今年近不惑，文不成武不就，唯一略为擅长的便是商贾之道。商贾之道，并非无用，但与治国之道是两回事。儿臣深知储君之位，责任重大，儿臣并非不敢，而是不能，儿臣不可因一已私欲，误晏家江山，误黎民百姓。”
他跪下施礼：“父皇，儿臣惭愧。”
团子吃点心的动作都停了，看着爹爹。
明霈帝久久无言。
自知之明，区区四个字，可这世上能做到的人，真的极少极少。
但更难的，是在皇位这个巨大巨大的，无法抵挡的诱.惑面前，仍旧保持了清醒。
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了一丝丝的希望竭智尽力、倾其所有，纵众叛亲离亦在所不惜……就更显得他的清醒难能可贵。
易地而处，就连明霈帝自己，自认也是做不到的。
可这位乡间老农，却做到了。
他这番话，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我不争”，也许这也是一种以退为进，可就算以退为进，他也是为了儿女，而不是为了他自己。
明霈帝心中感慨，半晌才起身，拍了拍他的肩：“青山，你这个名字，确实没起错，当真坚如磐石，定如青山。你起来吧！”
晏青山施礼站起。
明霈帝走回去坐下。
团子悄悄咽下了嘴里的点心，拿出课堂上偷吃小馒头的水平，把手里的点心吃完了，然后伸长手臂，去够下一个。
这一动，明霈帝就回过神儿来了。
他也没提他方才的话，直接道：“过年开了印，你去户部吧，户部尚书唐湖泽是个坦诚的人，弗居也在那儿，他性子温雅，让他慢慢的教你。”
晏青山没有拒绝：“是，父皇。”
明霈帝又道：“心宝在朕这儿，学业上朕自会留心。”
晏青山仍道：“多谢父皇。”
明霈帝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团子的小脸：“回去吧。”
心宝赶紧快速把点心吃光，又喝了半杯水，一边张手让爹爹抱，一边还问：“耶耶，心宝可以去养心殿吗？”
明霈帝道：“不可以。”
心宝一呆：“可是……”
“没有可是，”明霈帝道：“等好了再说，现在不许去。”
心宝不服气，她拽文：“可是耶耶，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
然而明霈帝并没有被她震住，他非常淡定的道：“朕不知道，但是朕知道，你要是敢不听话，耶耶收拾你这个意外，一定比明天先到。”
心宝：“……”
她都呆住了。
明霈帝真是思维敏捷，反应巨快，情商又高，接梗接的那叫一个溜。
心宝想了半天，忽然忍不住张开小嘴哈哈的笑了，小白牙都笑出来了。
明霈帝看着她，团子从爹爹怀里，扑进他怀里，叭叽叭叽亲了他两口：“耶耶太聪明啦，耶耶超英俊，是不是耶耶身边的所有人，全都喜欢耶耶呀？”
明霈帝：“……”
虽然听起来很像恭维，但团子那小眼神儿，别提多真诚了。
明霈帝被她哄的险些就答应了，咳了一声才道：“就你嘴甜！回去吧。”
团子于是被他爹抱走了，明霈帝笑容满面的回来，继续批奏折，一边还跟方无忧道：“心宝这张小嘴儿，真是放糖不要钱！”
方无忧笑容满面的道：“皇上哎，奴才看的真真儿的呢，旁人都是嘴甜，小公主殿下呀，是心甜。”
明霈帝哈哈大笑：“说的好！心宝这孩子，就是心肠好，又甜又暖，所以说出话来，才格外的招人疼！”
他还看了他一眼：“你这老货，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赏！”
方无忧连声谢恩，美不滋儿退了下去。
晏青山抱着闺女往回走，高福随侍在旁，一边还指着东边告诉他们：“殿下，小殿下，这里就是尚书房，这会儿六殿下、八殿下、九殿下还在这边念书呢！”
晏青山点了点头。
团子问：“只念书吗？还教别的吗？”
高福笑容满面的解释：“也有文师傅，也有武师傅，听说六殿下喜欢画画，丽嫔娘娘还求皇上指了个画师教他画画呢！奴才听六殿下身边伺候的折锋说，六殿下画的蝴蝶就像能飞起来一样。”
团子不明觉厉：“哇！！”
高福十分殷勤，看他们不烦，就一路走一路给他们介绍。
高福还挺高兴的，他也在明霈帝身边待了十来年了，但明霈帝身边有方无忧，旁人再混也就这样了。
可是到了承乾宫就不一样了，他们这些身边人看的真真儿的，这里头绝对能出一个潜龙，哪怕太子殿下上不去，太孙也个个都不凡，又加上小团子天天在皇上跟前儿待着，一口一个爹爹哥哥的说着，皇上能不上心？
而这会儿，元相还在承乾宫。
他过午就过来了，一直在跟二哥哥商议棉花之事。
两人都认为此事可行，但元相仍是道：“此事变动太大，牵扯太广，与龙门县完全不同。你可想明白了？”
晏时荣道：“我想明白了。”
元相的意思，并不止是指龙门县小，也是指，他们本来种的是什么，仍旧种了什么，所以一般来说出不了大事。
而现在，他想号召天下种棉花，这不光是“口中食”变成“身上衣”，还牵扯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譬如税收。
假如一户人家有五亩地，五亩地都是要交税的，其中一亩地种了棉花，那余下的四亩地各种税交完，也许连家人的基本生活都不够，所以这一亩棉花，能不能卖出去，能卖多少钱，对他们来说就至关重要。
相比较而言，很多人对于自己能不能穿暖，要求反而低一些，因为他们没尝试过棉有多暖，他们不愿意为了想像，冒着饿肚子的风险。
但如果不强制推广，而是鼓励的话……只怕效果不会太好，又慢，因为农人，历来就是很难接受新事物的，他们见识不高，胆子就小。
这种种斟酌考虑，换到二哥哥身上……就是，成则荣耀加身，败，只怕就会是一生的污点了。
第415章 少年上朝
晏时荣细看了元相带过来的文书。
这个时间看鱼鳞册黄册根本不够用，幸好他博闻强记的二师兄就在户部，花了一晚上给他们整理了一下。
总的来说，如今整个大晏，只有松江府有半成田地种植棉花，河南行省也有极少的种植，其它地方，册上是完全没有的。
但京城毕竟是天下之都，所以要买，还是能买的到的，只是贵。
晏时荣打发人去买了两件棉衣，站起来让元相看了看：“师父，我今天只穿了这一层，这么薄，一点都不冷，我叫人称了称，才不到两斤棉花。可是卖的比丝棉衣还贵。我还多买了一件，想让皇耶耶也试穿一下。”
他顿了一下：“一斤丝棉要用几百个蚕茧，一户蚕农才能养多少只蚕？而一亩棉花，就能收四五百斤的棉花，这中间的差别真的太大了，太大了……可棉花就因为稀有，所以居然能卖的比丝棉还贵，百姓是根本不可能买的起的。”
“可这种情形，明明是可以改善的，很容易就可以改善。师父，大晏国富民强，可哪一年哪一地没有冻死人的事情？我冷过，我知道冷的滋味，所以我觉得此事，只要能推广起来，于百姓绝对是一件极大的益事。”
元相点了点头：“我也倾向于强制推广，起先也许阻力重重，但一年之后，自见成效。”
“对，”晏时荣道：“后续的生产，纺织也要跟上，不能只是种，要找人教着他们生产，最好能让人去松江府看看。”
元相道：“这个不难，只要有利可图，不需咱们多说，自会有人去做，种的人多了，价钱自然就下来了。”
两师徒商量妥当，就去见明霈帝了。
明霈帝才被团子哄的心情挺好，见他们来，还开了一句玩笑：“朕才把小捣蛋包打发走，你又来闹朕！”
二哥哥在上次短暂的相处中，已经摸到了跟明霈帝相处的门道，也笑着道：“孙儿路上遇见心宝，心宝还看着孙儿道，我就知道，每个人都想见耶耶！”
他长的极为俊秀，年纪又小，学团子的小样儿一点也不违合，明霈帝不由哈哈大笑。
元相也凑趣笑道：“小殿下这话，其实主要是跟臣说的，她觉得臣朝上见了，下了朝还要见，上午见了，下午还要见，简直是太过份了。”
君臣说笑了几句，然后才坐下来说正事。
明霈帝听着听着，就不由得重视起来，叫人拿了棉衣过来细看，又细细的看了方法，然后他开始沉吟。
明霈帝本就头脑清醒，而且这个帐，太好算了，关键是如何执行的问题。
他沉吟了许久，才道：“朕要想想，明日元卿……不，荣儿你自己上早朝，上折子。”
二哥哥的心猛的扑通一声，躬身应了。
于是第二天，晏时荣就去上了早朝。
哪怕你是太子，是皇子皇孙，不办差也是不需要上早朝的。
譬如五皇子，虽然曾经办过差，但如今也是不需要上早朝的。
这会儿，大家正紧紧的盯着还朝的真太子一家，晏时荣这一上早朝，真是一点不夸张的，所有的人一见到他，眼都瞪大了三分。
然后晏时荣表面上很淡定的，跟百官一起施过礼，然后上了折子。
其实他这么做，有利有弊。
因为这个事情，太“大”了，又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而不是明霈帝委任的，所以他上早朝，上折子，就显得太过于年少气盛，太过于激进求功，不够沉稳。
但，也有利。
因为真太子是需要有存在感的。
假太子不说了，前头流水价的倒了二三，速度快的大家都来不及反应。
下头的五皇子根本就不显眼儿，当初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一着，所以连娶的妻子也只是普通侯府之女，还不是长女，岳丈也只是个五品官儿。
所以，真正是青黄不接。
也所以，此时不出头，更待何时？
爹爹要出头并不容易，因为明霈帝也需要慎重，不敢轻易让他做事情，但他出头就容易多了，哪怕有一些不妥，反正他还小，他可以年少气盛。
京城乃藏龙卧虎之地，朝堂更是重中之重，他不先出来试试，别人出来他也不放心。
就算真的有个万一，爹爹还有其它的儿女撑着，个个都优秀，有的是后路，他只要不“错”就是对。
所以晏时荣确实也不怎么担心。
他生的本就极其俊秀，又有小三元名头加身，想法通达，仪态也就更显得从容坦然，一点都不像刚入朝堂的愣头青。
一夜之间，就彻底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心宝并不知道她的二哥哥，搞了个大事情，她仍旧是早上起了床，吃过饭，被老婆送到乾清宫。
明霈帝在西暖阁给她设了一个小书房，摆了专门的架，特制的小书架和小笔架，方无忧还在椅子上垫了厚厚软软的垫子。
所以心宝来了，就可以坐着看医书了。
玉如坐在旁边，端着小盘子投喂她，心宝不用自己动手，还能吃东西，简直美滋滋。
但是看着看着，她就开始皱眉了。
这药书，真的有好多错误呀……虽然这是必然的，但是看到了，还是忍不住想纠正一下。
可是书是从太医院借的，她也不能在书上乱涂乱画，再说了，这书这么小，她根本写不开。
她又又又……去候见处找人。
但今天元相不在，李庭芳也不在，好看的程弗居也不在，心宝来回找了找，就又发现了一个长的好看的大人，她就过去问他：“你是文官吗？”
不是她没文化，而是这个时候的官服，就是认不出来啊！
他们的官服全是红色的，武官上朝也不穿甲胄，补子的花纹又繁复，对方又弯着腰，以她现在的小个头，她总不能钻过去瞅瞅？
所以不如问一问方便。
那人急笑道：“回殿下，臣姓甘名玉，字白璧，忝为工部侍郎，是个文官。”
心宝把医书递给他：“甘大人，你能把这本书，帮我抄一遍吗？很薄的，一会会就能抄完。”
甘白璧急道：“下官遵命，荣幸之至。”
他双手接过，春华几个人奉上纸笔，他就在案上抄录。
心宝屁股还疼，也没坐下：“你能不能在中间留……多一点点空，就是每一张都只写一半，留多一点空，心宝想在空空里写字。”
甘白璧笑道：“是，殿下放心。”
正抄着呢，忽听脚步声响，有人快步进来，一见心宝，就笑吟吟的施了一礼：“臣梁深，参见公主殿下。”
第416章 真成精了
“呀！”心宝很是惊喜：“梁哥哥！你回来了！”
她扑下地，抱住他脖子，梁若虚笑着起身，把她抱了起来。
心宝问他：“你怎么才来啊！你也太慢啦！心宝都想你啦！心宝做梦还梦到你了呢！”
梁若虚简直受宠若惊：“真的？殿下梦到臣什么了？”
心宝一顿。
然后她张着小嘴，呵呵的傻笑了两声：“这，这又不重要！”
旁边的大人们内心齐齐“哦豁……”
梁若虚当然也是秒懂，笑眯眯的道：“对，这不重要！”
他向同僚们点了点头，就把团子抱到一边，低声跟她说话：“殿下，臣见过皇上，就去东宫看你们。”
心宝点头，他又道：“臣把沈球带过来了。”
团子吃惊的张大嘴：“哇？”
她们走之前，还一直想跟沈球告个别的，结果沈球那阵子一直没回来，林娘子在路上还说过一回。
梁若虚笑道：“别提了，这小狐狸，真跟成精了一样，算着你们走了有半个多月吧，它就回来了，然后它就到处找啊，挨屋的找你们……平时只有影卫在，它可能不认识，一见就躲，一没人它就到处找，上楼上的溜的很。”
“后来你二舅过来，就跟它说，说你们走了，搬去京城了，不回来了……然后沈球就跟听懂了一样，就天天在它那小屋子里，不吃不喝的，看着还挺难受的。再后来我临走之前，去告个别，林二爷跟我说了，我就过去问它，我说沈球啊，我要去找心宝了，你去不去？结果他一下子就支楞起来了，俩眼看着我，我就又说了一遍，他就跟着我来了。你说神不神？”
心宝听的惊奇极了，猛点头儿：“神！那他在哪？”
梁若虚笑道：“这可不敢往宫里带，也不能在宫里养，这种野物犯忌讳的，我先放在我家了，怎么办？回头我叫人送去武安王府？”
“别呀，”心宝道：“你给小仙哥哥吧，沈球认识小仙哥哥的。”
“行，”梁若虚笑道：“那我回头叫人送过去。”
心宝问：“外公好不好？舅舅、舅妈、表哥好不好？”
“好，”梁若虚道：“老人家担心你们，问了我好些话呢！”
其实林娘子一进宫，见了明霈帝之后，就叫人传了封信回去，等上了玉牒之后，又传了一封信回去，但是这种事情怎么都是会担心的。
在老人家心里，他的女婿外孙，还不知是怎样的小可怜，被那些戏文上说的聪明人厉害人欺负……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因为确实很久没见，还怪有话聊的。
结果聊了半天，明霈帝那儿还忙着，一个出来的也没有。
梁若虚其实早就注意到内阁和元相都不在，但早朝上的事情他还不知道，就道：“这是怎么了？”
早有人过来笑道：“梁大人，是荣二爷上了早朝，提了个事儿，这会儿正议着呢！”
他就详细一说，梁若虚缓缓点头，长相异常端正君子，一直被心宝认为是青年的中年人，直到这会儿，才露出了几份老狐狸的城府。
心宝还真没想到这事儿还跟她有点关系……她就是想起来说了两句。
难道当初朱元璋下旨的时候，也会经过这么麻烦的商议流程吗？可这件事情，明明就很利国利民啊！
这一议，就议到了中午，明霈帝提前说了，让心宝自己吃饭，先回东宫也可。
甘白璧也抄好了书，心宝谢了他，就直接回来了。
她屁股还疼，但是，是那种软软酸酸的疼，所以心宝还是自己走的路，一步一步，嘿哟嘿哟走的很快。
一直走到了承乾宫前头空地那儿，才发现围着的布帐子撤了。
布一撤，就能看到里头的景儿，已经布好了，用太湖石垒出了一个几尺见方的小池子，池边做出了一个蜿蜒的景儿，垒了一个小亭子，精精致致的，还怪好看的。
一伙人慢悠悠的走过去，却见五皇子站在那边，脸色黑沉沉的，似乎想什么正在出神，以至于他们都走的很近了，他才猛然回神，一抬头，急绕过来，敷衍的施了个礼：“见过殿下。”
心宝还了礼。
五皇子便搭讪道：“殿下这是从哪儿来？”
心宝道：“从耶耶那儿来。”
五皇子表情微变。
其实心宝这句话答的很老实，可是听在他的耳中，句句都是刺。
想想他长着一个辈份，可就连盖园子这种小事，父皇宁可用一个外人都不用他！！
甚至，今天晏时荣还去上了早朝！！听说出了一个大大的风头！！
他们怎么就这么急！这么轻狂！！
五皇子咬了咬牙根，勉强的挤了个笑出来，“殿下大约不知，在宫里是不能叫耶耶的。耶耶这种民间叫法，叫着十分失礼，殿下要叫皇祖父才对。”
心宝道：“可是耶耶让心宝这么叫。心宝以前不知道有这种叫法，是耶耶教了，又叫心宝这样叫的。”
五皇子的表情再度扭曲。
他咬着牙根道：“殿下可真是讨人喜欢。”
团子诚实的点头：“心宝也这么觉得。”
五皇子袖中的手攥了攥，假笑着道：“不知殿下这本事是从哪儿学的，五叔也想去学学。”
团子道：“心宝天生讨人喜欢呀，不是学的。”
五皇子：“……”
最终他勉强施了个礼，黑着脸走了。
后头的春华欲言又止，回去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找了林娘子，把今天的话学说了一遍。
其实五皇子最后那句话，说的十分恶毒，暗指她擅长取悦旁人，甚至还波及到了林娘子，意思是她教的。
这对女子来说并不是好名声，只是仗着心宝是小孩听不懂，而且就算听懂了，也没法计较，只能吃哑巴亏，纯粹就是恶心他们一下。
可问题是这话说的太“宫”味儿了，不光心宝没听懂，玉如也没听懂，连林娘子也没听懂……她们只以为他是嘲笑她谄媚来着。
春华这么一解释，林娘子就生气了。
她是个直爽的性子，最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恶心人。
怼回去吧好像不值当的，不怼回去又气的慌。
林娘子道：“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都想想，咱们怎么能恶心回去。”
斜风小声笑道：“其实……娘娘，要恶心回去，也挺容易的。”
第417章 生孩子若不是为了玩
林娘子道：“哦？说说？”
她身边这几个人，细雨性子温柔，做事周到，斜风则略为活泼，因为林娘子性子直爽，不是爱磋磨人的，所以几个人也都敢说话。
斜风就笑道：“娘娘是太子妃呀，占着身份呢，要恶心她们还不容易？不如娘娘拿一个帕子，差奴婢送过去，只说请五皇子妃帮着绣个宫里时兴的花样儿……她就能怄死了，若是要点破，就用小殿下的名义也成。”
以宫味对宫味，这就是把她当绣娘使唤，可偏偏占着君臣，还是长嫂，他们啥也不敢说，还得陪着笑，还不敢让丫环干，说真的……要是个气性大的，能怄好几天。
五皇子妃韩氏，就是个气性大的。
她是侯府姑娘，但又不是长女，爹爹的官位也不够高，所以她就属于那种什么宫宴啊，什么赏花宴啊，轻易轮不到的那一种。
交际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进去出来看见的就是那片天，养的性子矜持，自视甚高，觉得自己真真是千金贵女万里挑一。
嫁人之后没一个月，二皇子倒了，没半年，三皇子又倒了，她嫁的皇子就显了出来。
她深觉得自己是个旺夫的，也深觉得自己是个有大造化的。
所以，他们俩倒真的是夫妻同心，都是奔着那个位置去的，五皇子让她去交际，她也欣然从之，内心认为这是在忍一时之辱，将来才会海阔天空……
可惜，打算的再好，没有用武之地啊！
他们住在宫里，五皇子身上又没有差使，哪有机会结交外臣？
回来的真太子一家，又个个的滴水不漏，她耐着性子敷衍了大半天，一句有用的话也没套出来。
夫妻俩天天坐困愁城，听说造花园的事情还能忍，再听说了晏时荣上朝的事情，两口子都气不顺。
这边，
林娘子接纳了斜风的意见，直接打发细雨过来了一趟，也直接把话点明了，让她帮着给心宝绣块帕子。
夫妻俩强撑着笑送走了细雨，门一关，五皇子就气炸了。
他说出那句话，只是一时之气，但事后也并不后悔。
说真的，这种事儿，哪怕是当年的皇贵妃也一样得咽下去，因为这样的小恶心，连告状都没法告！！
后宫这些女人，哪一天不这么互相恶心几回？这也叫个事儿？
没想到人家不走寻常路，转头就恶心了回来，而且说的明明白白的，一点不避讳。
五皇子怒道：“就没有这样办事的！这个时候，他们才刚回来，晏时婳天天伴驾，晏时荣又刚上朝，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夹着尾巴做人，应该与人交好，怎么能这么轻易得罪人！他们就不怕我们给他使绊子吗！！”
韩氏也道：“如此斤斤计较，哪有半分长兄长嫂的风度！果然是草莽之人，进了宫还不知收敛，早晚要吃大亏的！！”
“就是！”五皇子咬牙切齿：“这些人以为还在那穷乡僻壤呢！等父皇的愧疚之心消了，有他们好过的！”
韩氏恨的扯着帕子，面上却清清冷冷道：“真以为这些小事上占了便宜，就是好事了？愚蠢！是我好性儿才不与她计较，换个别人，试试！！”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对着发了半天脾气，最后五皇子才道：“委屈你了，你辛苦辛苦。”
“你放心，”韩氏道：“我晓得轻重的，自会办周全，不会叫他们捏着错儿的。”
连旁边的下人都不由得侧目。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俩人明显都是自负聪明，又心比天高的，嫉妒人家，又死不承认，就算在这个时候，还一句一句的想教人家做事……
可是人家不听啊，人家不听不听啊，可人家就是爬的比你们快，混的比你们好啊！！
除了皇帝人家最大，试啥？咋试？
心宝根本不知道这一茬。
她回了宫，本来只想换个衣服就去吃饭了，结果玉如突发奇想，“主子，要不我帮你揉揉吧，平时摔了，揉散了不就好的快些，主子不是还想去御花园？”
心宝一想也是诶，就同意了。
玉如本来也只是很老实的想帮个忙，结果一边揉一边就觉得好好玩儿……
她一边姨母笑，一边还算认真的给她揉。
没想到一会儿林娘子来了，一看这情形，立刻把袖子一撸：“放着我来！！”
然后林娘子按住她，就开始到处捏捏揉揉……玩的不亦乐乎。
一边还跟玉如分享玩孩子心得：“我跟你说，这几个孩子，就是心宝最好玩儿，奶乎乎滑溜溜的。昌儿最不好玩了，一点不怕痒，也不爱笑，你玩半天他还奇怪的看看你，好没意思的……小五小六也还行，他们刚会走路的时候，我抱起一个，另一个就会以为我把他忘了，就哇哇哭着跟上来，我就用这一手儿，让他们快速学会了叫娘和走路……但大了就皮实了，不好玩了，所以要趁小的时候抓紧玩。”
心宝：“……”
心宝就像个小乌龟一样被按在床上，起也起不来，求也没人理，又长了一身的小痒痒肉，碰碰哪儿，就笑的小眼泪全跑出来……简直凄凄惨惨戚戚……
等亲娘终于玩够了，给她穿好衣服抱起来，心宝哭的红鼻子红眼睛，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可怜巴巴的问：“揉，揉散了吗？”
林娘子一脸迷茫：“什么？”
心宝声音巨小，凑过去：“屁股呀！”
“诶！”林娘子一拍脑门：“坏了坏了，忘了正事了！赶紧脱了阿娘再给你揉一回！”
心宝：“……”
她忍不住哇哇大哭。
不小心玩过劲了的林娘子，赶紧忍着笑，抱着娃哄，结果她的手一拍她背，心宝条件反射，就整个人猛的一扭，哈哈的笑了两声，回过神来，再次哇哇大哭：“我要爹爹！要爹爹！！”
身为一个团子，摊上这么不靠谱的娘，真是伤不起。
时至今日，她总算明白了为啥赵敏会被张无忌逼供了，因为这样笑，笑多了真的很难受的……仿佛身体被掏空。
心宝一直维持着这个灵魂出窍的状态，吃完了午饭，等睡午觉起来，她跟爹爹一起去了御花园。
才下了雪，打扫的时候也不会打扫草木里头，好多地方都有积雪，看的时候也加倍费力气，后来前头找两个小太监慢慢扫着，她跟在后头看。
好在她的三生石升级之后，并不是只有手指挨到才能识别，离的很近也可以，所以最后心宝又找到了一种牡丹花的变种，很是开心的把御花园全刷完了。
刷完了，心宝又把养心殿给想起来了，第二天去了乾清宫，她就问方无忧：“方总管，我可以去太医院吗？”
方无忧急弯腰笑道：“小殿下，早上老奴才打发人去问过，那蛇儿还没找着，奴才才催了，所以小殿下不用急着去。”
“哦！”她又问：“那我可以去养心殿了吗？”
第418章 谁都不配教朕的孙女
方无忧笑道：“小殿下，皇上说了，等您午睡醒了，皇上跟你一起去，您不许一个人去。”
“哦！”心宝点了点头：“那好吧。”
她正要进去，候见处忽有一个官员快步过来，含笑施礼道：“臣甘白璧，拜见小殿下。”
心宝小脑袋点了点，特有范儿，“甘大人。”
甘白璧笑道：“小殿下对医书感兴趣，臣外公家中有一本针灸之作，臣昨晚抄录了一本，还请殿下雅正。”
他从袖中取出，双手奉上。
心宝也不知道能不能要，但她还怪想要的，就看了看方无忧。
这种事情，方无忧也没法替她拿主意，也没给她什么指示，心宝就伸手接了过来：“谢谢你呀！”
甘白璧笑容满面的道：“不敢，不敢当殿下的谢。”
候见处的官员互相交换着视线。
心宝天天在驾前晃悠，炙手可热，谁都想往上凑，但是一来，在这儿的没有小官小吏，起码是个四品官儿了，不会那么沉不住气。
二来，心宝是真的太小了。
所以想凑上去，那是有风险的，稍微不小心，家里的大人就不高兴了，以为你想糊弄人家孩子，所以甘白璧头一个出来，大家都在等着看风色。
等明霈帝回来的时候，就见心宝坐在她的小桌子前头，抓着笔写着什么，小肉脸嘟嘟的，小表情十分认真，十分严肃，虽然明霈帝不知道自己批奏折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但比起认真来，应该是他输了。
明霈帝心生好奇，摆手止住下人行礼，就想看看她啥时候能看到他。
然而团子就是没看到他。
她写的全神贯注，不时的呀一声，伸出左手扶扶笔尖，帮帮忙。
又不时的啊一声，不由自主的站起来，整个团子往前倾一倾，带动笔尖往上走，又或者整个团子靠向椅背……
知道的是在写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划船。
明霈帝瞅着都替她累的慌，然后他悄悄绕到她后头瞧了瞧，就见上头写着：“此处有错，不该就近取穴，应循经取穴，走手太阳小肠经……”
处写错了，应也写错了，笔划糊到一起的那就不说了……
一个字有核桃大，七扭八歪，三四十个字就写了一张纸，吹一吹，挟进书里，然后又换了一张，薄薄的一本册子，挟呀挟的，挟的就跟烂煎饼一样。
明霈帝不忍卒视，长叹了一口气。
心宝吓了一跳，小胖手一颤，呀了一声：“耶耶！你怎么不叫心宝，害得心宝写废了一张。”
你不写废的……也挺废的啊！！
明霈帝又叹了口气，没忍心打击孙女，叫人来给她洗手。
心宝不乐意：“别急呀，心宝马上就写完了，等写完了就可以送还给甘大人了。”
明霈帝一听这话，直接下手，强行把孙女抱了起来，抓着她小胳膊叫人过来洗，一边认真考虑要怎么说。
然后明霈帝就道：“心宝儿，那个给你书的甘玉，他年轻的时候，人称画中仙，不止长相出挑，又是书画双绝……”
团子果然感兴趣，转头听着，明霈帝话锋一转：“这种人，他自己书法好，所以最是看不上书法不好的人，他不管心宝儿是不是才四岁，也不管心宝儿是初学，他只看写的不好，内心就会暗暗的嘲笑，所以心宝不必为他费心。”
团子一呆：“可是，可是知识是无价的呀！”
明霈帝道：“嗯，心宝儿说的对，所以，待朕下午召个人来，重新写过……”
团子摇了摇小脑袋，明霈帝正想再劝，她却道：“下午我们不是说好了去养心殿吗？”
明霈帝点了点头：“好，那就去养心殿。”
他看团子袖子上全是墨，就叫人抱下去换过，一边又道：“朕回头叫人给你写个字帖，你照着慢慢的练，不必急于求成，练字是天长日久的苦功，没有捷径可走。”
团子道：“心宝可以让小仙哥哥写。”
“他的字不成，”明霈帝道：“他的字料峭险奇，虽有风骨，却不适合姑娘家学。待朕找一个温润的人来写。”
他想了想：“心宝不是喜欢李大人，待朕让他写过。”
团子点了点头：“哦。”
明霈帝自己又想了想：“细想李庭芳的字也一般，四平八稳，毫无风骨；倒是徐慎修的字极好，只是……似乎有些厚重雍容了，孟开诚的字也差强人意，却又有些过于飘逸了……”
他来回的说了十来个人，个个都有毛病，一边还问：“心宝喜欢什么样的？”
团子对书法是彻底的外行：“长的好看的？”
方无忧一边带着小太监们上菜，一边暼了一眼案上的鬼画符。
皇上一边嫌弃孙女的字辣眼睛，一边又觉得谁都不配教自己孙女……也是非常难以理解了。
然后明霈帝考虑完了一整顿饭的时间，最终决定，“朕多挑几个，让他们都写个字帖上来，然后你挑个顺眼的。”
反正团子说了也不算，只管点头：“哦！！”
于是明霈帝就叫人下去传令了。
接到命令的官员乍一听还挺高兴的，结果一打听……皇上找了十来个人。
而且翰林院皇上可能没有印象，直接叫擅长书法的都写一个，翰林院这种地方，全天下有才华的人尽集于此，就算不擅长也只是相对而言……再说了，万一呢？自然是人人都写了。
心宝挂念着养心殿的事，足足早了一刻钟醒过来，穿好衣服，就一遍一遍的跑出来看。
养心殿这种地方，宫女太监都是训练有素，走路也没声音的，明霈帝这边还见着人呢，就听着外头哒哒哒哒……跑过来一趟，到门口站会儿，又哒哒哒哒跑回去了。
又隔了会儿，又哒哒哒哒跑过来……又哒哒哒哒跑回去了。
明霈帝被她闹腾的，索性也不议了，直接叫人走了，然后就抱着团子，摆驾养心殿。
一边往前走，心宝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等到把门打开，屏退下人，心宝下了地，慢慢的走了进去。
她再一次感觉到了那一幕……就是她初见明霈帝的时候，感觉到的那一幕。
她下意识的回头，去“看”穿着甲胄大步迈出的明霈帝，却看到了身后的耶耶。
心宝跑回来，一把攥住他的手。
明霈帝早就料到，也不多说，就握住了孙女的小手，正想说要不要回去，团子却拉着他，又往里头走去。
一直走到正殿后头的工字廊，心宝忽然莫名的紧张起来。
她下意识的拼命攥紧手，却已经忘了自己攥的是什么。
越是往前走，她整个人，就越是周身崩紧，一直到进了后殿……耳边，忽然划过了一声轻笑。
第419章 我当然会赢
那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声线沉沉的，甚至能称的上悦耳。
可是她在听到的同时，就觉得全身一乍，寒毛竖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恐惧，迅速的弥漫全身。
男子的脚步声轻轻的，声音也十分温柔，他低低的笑道：“心宝？心宝？心宝……”
就这么低吟浅唱，缠绵悱恻，叫了不知道多少声。
他似乎明知道她在哪儿，却并不急着把她揪出来，只是在享受着猫戏老鼠般的乐趣，就这么绕着她藏身的地方，转来转去，金红色的袍角，不时的从她面前徐徐而过，金线绣的祥云纹，微微的泛着光。
然后他徐徐的停在她面前：“心宝，小可爱，师父的小兔儿……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呀？你快点出来呀，再不出来，师父可要生气了哟，会打你屁股哟……”
她似乎整个灵魂都在发抖，紧张极了，害怕极了，可又恨极了，脑海中就像有一把火在烧，什么都没办法思考，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砰、砰、砰……
男子的声音含着笑意：“乖乖小兔儿，为了这么点小事情，就生师父的气，躲起来不见师父，师父可真是伤心呢……难道师父就不是你的亲人了？师父才是你最亲的人呀？何况，就算师父什么也不做，他们还不是要死的？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的笑了起来，笑声愉悦极了：“好啦好啦，快出来吧！小小的闹脾气是可爱，再闹，师父可要罚了……让师父想想，要怎么罚你才好呢？”
他似乎还说了很多，但她却已经感觉不到了。
她只知道，他的声音猛然一顿，然后，她目光注视之处，那双鞋子猛然转向。
一个极熟悉，又极不熟悉的声音道：“老怪物，受死吧！！”
“她”一把掀开了什么，跃了出来。
“她”看清了眼前的情形，一个是身形高大的道人，头戴嵌宝莲花冠，披着金红色的鹤氅，大袍飘飘，整个人飘逸若仙，眼睛的位置却系着一道薄薄的布条，似乎是一个瞎子。
另一人，看起来十八.九岁年纪，整个人冷若冰雪，面容都好像冰玉雕成，就连一对形状极为漂亮的桃花眼，都好似琉璃珠子似的，精致漂亮之极，却没有半丝人气。
居然是元沈绝。
却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元沈绝。
眼前的情形就定格到了这一幕，她急的心都快从喉口跳出来了，喃喃出声：“打赢了没有！！老婆你打赢了没有啊！！老婆，老婆……”
心宝猛然回神。
耶耶抱着她，不住的道：“心宝？心宝？心宝你醒醒！”
心宝剧喘了几下，一把抱住明霈帝：“耶耶！”
明霈帝的声音非常的稳，听着都觉得心里踏实：“耶耶在这，心宝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怕！”
他直接抱住团子，快步回了乾清宫。
心宝的小身体微微打着颤，小脸死死的埋在耶耶的肩窝里，一边却又强迫自己，慢慢的把刚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反刍了一遍，确保不会忘记任何一个细节。
她小声小气的道：“耶耶，心宝想见老婆。”
明霈帝嗯了一声，就叫人：“召晅儿来，叫太子过来，叫繁儿荣儿也来。”
他也不急着问，只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拍着心宝的背。
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心宝忽然听到元沈绝的声音道：“皇上。”
心宝猛然回头，瞪着他。
心里明明知道，他不可能知道的，可还是忍不住问他：“老婆，你打赢了吗？？”
元沈绝抬眼，然后他异常淡定的回答她：“赢了。”
心宝一呆，双眼大睁。
精致如玉的小少年，慢慢倾近，桃花眼盛满温柔，是与那时完全不一样的模样，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静静的道：“我当然会赢，不管他是谁，我都一定会赢。我会保护心宝，我会赢的不费吹灰之力，我会把他打到毫无还手之力，让他为他所为，付出代价。”
团子小嘴微张，呆呆的看着他。
她老婆也太帅了吧！！帅惨了啊！！
团子百感交集，当场暴哭：“老婆！！”
她张着小手臂，扑进了老婆怀里，元沈绝抱着她坐到一边，轻声安慰。
其它人：“……”
他们就这么看着玉似的美少年，抱着一颗球球，不厌其烦的哄了两刻多钟。
起先还担心还着急，最后没完没了的，几个人全都佛了，默默的瞅着，就看她能哭多久。
心宝终于哭够了，这才打着小哭嗝，把事情说了一遍，说的详细极了。
说完了，大家都微微沉吟。
元沈绝与明霈帝对了个眼色，就站起来道：“我带心宝下去洗洗脸。”
明霈帝点了点头。
她们一出去，二哥哥才道：“‘为了这么点小事情，就生师父的气’，加上后头，‘难道师父就不是你的亲人了’？还有‘就算师父什么也不做，他们还不是要死，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他顿了一下：“这三句话，也太古怪了！”
“对，”晏时繁也道：“最后一句，几乎明摆着说了，这个人，害了心宝的‘亲人’。”
“是的，”晏时荣也道：“明显心宝起先是不知道的，但那个时候知道了，这中间的间隔一定很久。”
晏时繁道：“此人口吻暧昧，只怕……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咬了咬牙根。
虽然心宝转述的时候，学不像那种口吻，但大家也听的出来，这人言辞轻浮，明显不是长者的样子。
晏时繁又道：“而且小绝叫他老怪物，心宝又说他是个青年，所以他难道会炼丹，能驻颜？”
晏时荣道：“我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仔细琢磨：“这个人，杀害心宝的‘亲人’，也就是我们，又隐瞒此事，收心宝为徒，然后在某个时候，暴露了出来……”
晏青山忽的沉声道：“是不对。”
他顿了一下：“你把这句话，从头到尾的念一遍。”
晏时荣缓缓的念了几遍：“为了这么点小事情，就生师父的气……难道师父就不是你的亲人了……就算师父什么也不做，他们还不是要死的？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第420章 还挺多还挺好还能挑
晏时荣猛的一击掌，“我知道了！我知道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难道师父就不是你的亲人了’，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除了‘师父’，心宝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这种说法，要不然就是他杀害了她唯一的亲人，要不然就是杀了她全家。可他又说了‘他们’，明显不是一个人，所以，这给人一种所有亲人的感觉。”
“而且他口吻轻飘，隐隐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味道，假如说是灭门之类的，总之，他亲自动手的事情，我觉得不该是这种感觉，不在于他在不在乎人命，而是整个味道不对。”
“如果是他亲自动手的，他大约应该说‘就算我没动手’，而不应该说‘就算师父什么也不做’，因为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他只做了很少……或者说，他做的并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连晏时繁都听急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晏时荣停顿了一下，“很久之前，我跟小绝聊过一个话题，这个天下，真的有天生这么倒霉的人吗？厄运不断？死劫连连？家破人亡？”
他长出了一口气，低低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身为储君，流落民间？遇上枭獍之家？”
满屋，猛的一静。
明霈帝一直没开口，听着他们说，一直到这时，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晏时荣脸色泛白，也静静的看着他。
巫蛊之事犯忌讳，可是他认为这就是真相。
明霈帝一言不发。
他说的是对的，明霈帝也是这样想的，这就跟他说的“妖孽作祟”对上了。
他在养心殿，说明他已经禅位或者退位了。
而且，他还注意到了一点。
心宝说他穿的是金红色鹤氅，这金色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反正他是绝不会封一个道士国师之类的官职的，那么，除非是他死了，或者彻底没了掌控力，否则这个道士可不敢穿这样的衣服。
晏时繁忽的沉声道：“装神弄鬼又如何？小绝能说出受死吧，那就绝不是在‘拼命’，他有一定把握把他杀了，既然‘高手’能收拾他，那他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明霈帝不由得笑了。
身为帝王，见过多少大风大浪，这点事情，还不至于乱了主张。
他叫他们来，当然不止是因为担心心宝。
而且，也确实没白叫他们来，这父子兄弟的脾性能力，真真展现的淋漓尽致。
明霈帝心情不错。
就是那种，前一刻还觉得后继无人，可下一刻却发现，不但有，还挺多，还挺好，还能挑。
明霈帝离座，拍了拍晏时繁的肩，笑道：“繁儿说的对。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元沈绝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一直到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才抱着团子回来，明霈帝抱了过来。
心宝哭完一场，又说了这么多话，宛似打完一架，瘫在明霈帝怀里，一动不动。
明霈帝捏了捏她的小手小胳膊，一边又道：“心宝，那人长什么样子？”
团子没精打彩的道：“好像挺好看的，虽然绑着布条，看不到眉眼，但还是看的出很好看，很白，鼻子高挺……啊！！”她忽然想到：“有点点像那个甘大人！但比他还好看，还要高。”
就是那种淡颜系精致挂的长相，不像坏人。
但哪怕想一想，都觉得很怕又很恶心。
团子一翻身，把脑袋拱进了明霈帝怀里，撅着小屁股，顾头不顾腚。
明霈帝给她小腿腿拽开，让她坐在他膝上，一边道：“也不早了，传膳吧。”
一边吃着饭，明霈帝又道：“其实京城，有好几家好园子，李庭芳家的园子，就很不错，余外还有几家……等明日朕先与李庭芳说一声，你们带着心宝过去看看。晅儿也陪着去。”
几人都应了。
团子很感兴趣，道：“可是心宝要是看好几天怎么办？”
“好几天就好几天，”明霈帝道：“上午醒了就过去，下午就回宫。”
他想了想又道：“青山，之前龙门县，朕明里暗里放过去不少影卫，我抽三百人给你，你大约也有认识的，用起来也方便。”
晏青山起身谢了。
明霈帝没再提这个道士，他们当然也没问。
好几件大事儿忙着，心里满当当，就连林娘子都把之前“恶心回去”那事儿给忘了。
但这在没啥事干的五皇子夫妻心里，就是绝顶大事，他们脑补了不少她们暗地里构陷他们的情节，所以一大早，五皇子妃韩氏就过来了。
然后她十分恭敬的行了大礼，又向心宝行了大礼。
一边满脸恭敬的道：“娘娘，娘娘之前吩咐的帕子，臣妇已是绣好了，臣妇的手艺，与绣娘不能比，请娘娘过目，还请娘娘不要嫌弃。”
团子在旁边吃饭，一边瞅着，总觉得心里那叫一个别扭啊！
外头二哥哥上完早朝回来，一进门，韩氏又一脸惶恐的向他行礼，还是大礼，吓了二哥哥一跳，赶紧连声劝止了。
林娘子烦了，直接把帕子往旁边一撂，道：“我这边有事，你回吧。”
韩氏脸一绿，僵了片刻，又一板一眼的行了大礼，这才必恭必敬的退下了。
她一走，心宝就趴到二哥哥耳边：“二哥哥，我觉得，五婶婶不是好人。”
二哥哥躲了一躲：“你非把粥啃我脸上是吧？”
一边掏出手帕擦了，随手摸了一把团子的胖下巴：“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心宝一本正经的道：“就是……你看舅公是个武人，可是见我会行了礼再抱抱，梁哥哥是个熟人，也是行了礼才抱抱……可是五叔和五婶，他们要不就行的很潦草，要不就行的很正规，但不管潦草还是正规，都叫人难受。”
二哥哥一边听一边笑，等她说完了，才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团子道：“为什么？”
二哥哥瞬间转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出来，恶狠狠的跟她道：“吃！吃！你把明年的饭都吃完！”
团子：“……”
连林娘子都乐了：“还真是！真是恶狠狠的，不想行你就别行啊，我稀罕她的礼？”
二哥哥冷笑道：“平时本来就用不着这样的大礼，她整这一出就是为了恶心人呢，觉得摆出这个架势，就能拿捏住人了？真是笑死人，阿娘堂堂的太子妃，难道还受不得她的礼？”
他又向团子道：“我不说师兄了，为什么舅公会向你行礼？因为桀骜和失礼是两回事，舅公行事肆意，却是一个真正的忠臣，在他心里，心宝的镇国公主之位，君的位置，是高于亲戚的，所以他行礼行的非常自然……但这位，和那位，他们内心是看不起我们的，他们自觉得比我们高贵比我们能耐，觉得我们不配受他们的礼，所以才屡屡在这种小事上做妖。”
他冷笑了一声：“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第421章 全靠尾巴走天下
吐槽完了，二哥哥又道：“阿娘，你不用委屈自己，不想理她就不理她，她敢恶心你，你就恶心回去。就是元大哥那话了，只要大面儿上不离大褶，这些私底下的小算计不用理，由着自己性子来就成，没得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倒要阿娘受委屈的。我一生所愿，就是咱们一家子都挺直腰肝，不用受任何人欺负！”
团子立刻道：“我也是！”
林娘子笑道：“我本也没受什么委屈。就是觉得自已不像个太子妃。”
“不受委屈就对了！”二哥哥又道：“阿娘你别想太多，太子应该什么样？太子妃又应该什么样？就是爹娘你们的样子！如今你们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你们的话就是规矩，你们的样子就是标准，全不必拿规矩什么的约束着自己……反正我做儿子的，就想看着你们随心所欲。”
团子又道：“我也是！”
二哥哥道：“以前在乡间，这个愿望难，但现在，九十九步都走了，余下的一步，咱们完全可以跑着走，乐着走，蹦跶着走，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我跟哥长大了，万事交给我们。”
团子又又又道：“我也是！”
二哥哥一肚子的雄心壮志，都被她给闹没了，笑着戳了一下她的小肚子：“你也是什么也是！就会咬话尾巴，我说完了，你自己说去！”
“我不会说！”团子一脸骄傲的道：“心宝没文化，全靠咬尾巴走天下！！”
噗！
二哥哥笑的眼都弯了，一把抱起妹妹，在屋里转了两圈儿。
兄妹俩嘻嘻哈哈的闹了半天，二哥哥不一会儿手臂就酸了，抱怨：“以后别叫你心宝了，叫你球宝算了，哥哥都抱不动了。”
团子赖在他身上不下来，他不抱她，她就自己攀着，振振有辞：“为什么你爹爹能抱动，你阿娘也能抱动，你哥哥能抱动，你弟弟也能抱动，就是你抱不动呢？这一定不是心宝的问题，是你太弱啦，你多吃点饭啊！！”
噗！
二哥哥笑的都没劲了，就这么挂着球宝走回来，让阿娘给接走。
他坐回来，喝了半杯茶，才又跟晏青山说了点正事。
今天早朝上，下了推广棉花的圣旨，就以晏时荣提供的材料为基础，也另外派员去松江府实地探察。
当前的政策是，田地五亩到十亩的，田地的一成种棉花，十亩以上倍之。同时，棉花亦可抵税米。另外，种棉花占田地两成以上的棉田免税，另田地五亩以下的，种棉半亩即可免全部田税。等等。
总的来说，就是更倾向于让底层的穷人去种棉花，因为后续的政策扶持之下，对他们来说会是一件好事情，日子会好过一些。
心宝听的很认真。
她是个政治小白，但是也知道，如今的情形，其实比当初朱元璋推广棉花的时候好的多，因为这个时候国富民强，不比朱元璋那时候新朝初建，这个时候，一年的税粮有变动，不至于有太大的影响。
余外，还下了旨，令梁若虚入阁。梁若虚就此成为最年轻的阁老。
不过他年纪虽然不大，成名却早，入仕也早，贬谪之前就是吏部尚书，又在龙门县铸下大功，还与真太子交情莫逆，这个结果，众人倒也不觉得意外。
二哥哥说完了，又看了心宝一眼：“估计今天皇上就会跟李大人说，然后，明天心宝应该就能去了。我打听过了，李大人的父母均已故，所以家里是李夫人当家主事，听说是世家出身的，他长子外放不在京城，次子倒是在，是从文的，国子监博士，据说学问极好，三十许的年纪，三子倒是在禁军中。”
晏青山便道：“第一天，我与你阿娘陪她去，之后，你和绝儿陪她去。”
二哥哥点了点头，又道：“我听师父说，有一个卫国公，家里的园子也极好，但身上已经没有官职了，他长子叫卫玄霄，大理寺少卿，次子叫卫风霆，龙骧卫副指挥使，就咱们见过的那个。都是有实权的人。”
晏青山道：“那到时，可以让繁儿陪她去。”
心宝只顾了听事儿，一看时间都晚了，赶紧出门去了乾清宫，简直比上班都紧张。
一去了，方无忧就跟她道：“小殿下，刚才寿药房打发人过来说，他们搜罗到两条蛇儿，准备开始做了。”
心宝很感兴趣，立刻就折去了那儿。
提取蛇的脂肪，现代有很多先进的方式，但现在都达不到，只能用笨办法，就会有些浪费。
但没想到太医院果然卧虎藏友，有个叫许良行的太医，据说是民间太医，目前只是二等御医，杀蛇制炼的手法却非常熟练，心宝也不害怕，就在旁边看着，不住的赞他。
因为她自己对这方面也不擅长，就加倍觉得他厉害。
乾清宫那边催了两次，心宝也不舍得走，后来方无忧没办法，自己跑了来，苦着脸求了半天，心宝只能恋恋不舍的走了。
回来换了衣服洗了手，明霈帝也出来了，一边笑着跟她道：“你过来看看这些字帖。”
心宝这才看到，室中多了一个长桌，已经摆了好些字帖，心宝就跟明霈帝一个一个的看过来。
她自觉得不懂书法，但有的，看着就是好看，她就指：“这个！这个！这个也好看！”
明霈帝直皱眉头。
他发现团子居然喜欢那些个有气势的，不是风骨而是气势，一般来说就是他做为书法大家觉得架构没什么章法，只是遒劲有力，有武人之风，团子就喜欢这种。
但真的找有气势的草书出来给她看，她又不喜欢了，因为全都不认识。
祖孙俩挑了一遍，又挑了一遍，长桌上换了三茬，最终只余下了四个，心宝艰难的抉择了半天，还是道：“这四个都太好啦！心宝选不出来了，耶耶帮心宝选。”
耶耶不想选。
他觉得辣眼睛。
但是孙女仰着小肉脸，拿乌溜溜的葡萄眼儿瞅着他，明霈帝咳了一声，装模作样的拿起来看了看，趁机看了一眼后头的落款，然后就道：“这个吧。”
他挑的这个人，恰好就是早上二哥哥提到过的卫国公。
心宝提要求：“让他写的大一点，最好一行一行的，”她用手比出了一个横行：“心宝把这个放在上头，才好照着写。”
明霈帝全都应下了。
去卫国公府传口谕的时候，卫国公父子俩都懵了。
卫国公长子卫玄霄，文武双全，书法出了名的好，结果没选上，然后老头子一个武人，致仕之后，自得其乐的练字，非让儿子帮着递上，选上了。
老头子险些没乐死，嘲笑了儿子半个时辰，然后拉开架势写字。
第422章 真正的贵妇人
卫玄霄也哭笑不得，半晌才道：“看来皇上是真的疼爱小公主殿下，这一定是小殿下自己选的。”
他顿了一下：“既然小公主喜欢，不如父亲自己送进宫，今早我听人说，小公主极为亲近草木，皇上还与李大人说，要借他园子一观……父亲不如也邀上一句。”
卫国公奇怪的道：“这大冬天的，有什么好观的？”
“不知，”卫玄霄道：“到时看看便知了。”
隔天，李庭芳告了假，等着太子过来观园子。
像萧家这种亲戚不算，这是太子还朝之后，首次出来“交际”。
因为除了上玉牒的仪式之外，一时也没有啥宫宴，后宫没有太后皇后，虽有打理宫务的妃子，也没那个脸面给太子妃下帖子，朝臣不敢随意攀附东宫，而太子又不召见……
所以这头一次的交际，大家都十分留意。
这一次的由头，是小公主要看园子，几乎所有人都在想，大冬天连个花也没有，有什么好看的？这分明就是一个借口！
只有李庭芳知道不是。
因为这要只是个借口，这事儿不会是皇上亲自找他，而且皇上也说了，心宝看的仔细，余下的时间不需要理她，只清了人让她慢慢看就是。
不管怎么说，李庭芳回去就清理了园子，迎接了太子。
晏青山夫妻，带了晏时繁、晏时荣和心宝。
一家子要是都来，那就像走亲戚了，显得过于礼贤下士；而之后，虽然想让二哥哥自己带妹妹过来，但只带二哥哥不带长子，这些人又会猜疑，所以就成了这个组合。
李庭芳和两个儿子，二儿媳都在，恭敬的请进了。
两边寒暄了几句，晏青山就提议去看园子。
这是真的冲着园子来的，李庭芳当然是顺从的带着人过去。
进了园子，李庭芳试着道：“殿下，那边有一片梅，倒是开的正好，旁边有个小亭子，臣叫人在那边摆上茶点，大家坐着赏会儿梅可好？”
晏青山点了点头，又道：“心宝不与我们一起，她是要从头看到尾的，荣儿你留下陪着妹妹。”
李庭芳便告了声罪，也让次子留下陪着，一边就带着晏青山几人往前走了。
到了亭中坐下，围着炉子也不冷，李庭芳就与晏青山和晏时繁闲聊，那边李夫人和二儿媳簇拥着林娘子。
对林娘子来说，这一片梅好看归好看，也就看一眼，哪里值得单为这盖个亭子，又坐这儿冷呵呵的看半天？
但这个时候，就能看出真正的贵妇人，和五皇子妃这种伪贵妇人的差别了。
真正的贵妇人，真想招待你的时候，不管你是什么性子，说的什么话题，都绝不会失礼，会令人如沐春风……
而不是一边说着掏心掏肺的话，一边又摆着高高在上的仪态，自觉得自己委屈求全忍辱负重，其实那份优越感一丝一毫都没撂下，生怕一撂下就不够高贵了。
反正一直聊下来，林娘子一点没觉得别扭，还觉得跟她们挺谈的来的。
那边，心宝一见大人们都走了，顿时整个团子都放开了，旁边的宫女熟练的给她把长斗篷脱了，换成短的，然后团子就开始一点一点的刷地图。
李庭芳的次子名叫李慕义，一看这架势，着实惊讶，原来人家还真是来看草木的。
晏时荣已经接过了下人的大披风披上，一边又接过了手炉，笑道：“劳烦李大人叫人送两个椅子过来，心宝一看就是一上午，站着等，着实又累又无聊，不如我们聊我们的。”
李慕义也是个弱书生，于是他也没客气，也叫人拿了披风过来，两人都抱着手炉，裹着披风，坐着谈天说地，等心宝挪的稍远些，他们就跟着动一动。
起初还生疏客气，但晏时荣这个人，是一个有社交牛逼症的天才，又本来就擅长同一领域，不出半个时辰，两人就一见如故，聊的十分投机，还约定了明日晏时荣带着诗文来顺便请教。
等晏青山一伙人回来的时候，团子才走了不到二里地，要照这个速度，还真得好几天。
一行人驻足在旁边，李庭芳走过去笑道：“小殿下，臣这园子里，可有什么小殿下喜欢的？”
团子道：“心宝全都喜欢。”
李庭芳笑着在旁边蹲下：“这草有什么可看的？”
心宝道：“这是水芹，炒着吃很好吃的，尊夫人可以多吃一点，缓解头痛和失眠的症状。”
这话一说，几个李家人都十分诧异，李夫人更是眼都瞪大了。
李慕义急上前拱手道：“小殿下，您既能看出家慈此症，请问可有良方？”
李夫人轻咳了一声，急上前一步。
怎么说呢，李慕义身为人子，这么问并不失礼。
但若是碰上爱计较的人，那就不好说了，毕竟，你们李家是什么人，能请的动镇国公主为你医治？
李夫人急请罪道：“小儿无状，还请殿下恕罪。”
李慕义这个人，其实是有点书生脾气的，也回过神儿来，赶忙请罪。
心宝倒不介意，就站了起来，道：“你现在在用药吧？你现在用的药就很对症，但你好像在喝药酒是不是呀？慢慢的停了药酒就可以了！”
心宝的声音还奶声奶气的，小模样十分呆萌，但是说的话就叫人震惊了，她咋知道她在用药？还知道她在喝药酒？
李夫人震惊半晌，也忍不住问道：“殿下，那药酒也是请太医配的参酒，据说是极好的，不能用吗？”
心宝一板一眼的道：“人参性温味甘，大补元气，可以用，但不可乱用。因为人参可双向调节，就是说，少量服，可以减轻症状，但用量大了，反而会加重症状，若掌握不好这个度，一旦停服，反而容易发病，而且你的病本来就应该忌酒，弊大于利，所以你应该循序渐进，慢慢的停了药酒，专心用药，平时少盐少糖，多吃芹菜木耳……”
因为心宝需要把现代的用词，脑内转成如今的词儿，所以说的慢悠悠的，还背着小手手，煞有介事的小模样，真是可爱煞人，
第423章 小公主真是神医
其实李夫人还想再细问问，但团子自觉得已经说的够明白了，葡萄眼张的大大的看着她，一脸的“你还有事吗我要去忙了”，李夫人赶紧蹲了蹲身：“多谢小殿下，臣妇感激不尽。”
团子小脑袋点了点，就转身又去看花花草草了。
几个大人对视了几眼，李庭芳就道：“殿下，不如先去厅里坐一会儿。”
晏青山道：“心宝，再待一刻钟就出来，听到了吗？”
团子答应的脆生生的：“好的爹爹！！”
晏时繁道：“爹，我在这儿等一会儿吧。”
晏青山点了点头，几个人就先走了。
李慕义也站起来跟晏时繁说话，等了一刻钟，下人就开始催团子：“殿下，该走了。”
团子假装没听到，又过了半刻钟，晏时繁走过去：“心宝，走了。”
“哦！”团子道：“再一小会会。”
晏时繁道：“真的一小会会？”
团子点头：“嗯！！”
又过了半刻钟，晏时繁过去，“走了！”
团子道：“哥哥，再一小会会好不好，这次真的一小会会！”
晏时繁道：“最后一次！”
团子点头，“嗯！！”
又过了半刻钟，晏时繁道：“心宝？”
团子道：“最后一次，最后一小会会……”
晏时繁直接过去，一手抱起来就走。
心宝手里还抓着一根草叶子，赶紧挥手手：“白芨，做记号，快帮我做好记号呀！！”
白芨连声答应着，赶紧找石头树枝在旁边做记号，李府的人也上前帮忙，团子看确实做好了，也做对地方了，才放了心，仰头看着大哥哥。
她是蹲着被抱起来的，这会儿腿还蜷着，晏时繁也不给她放下去，只低眼看着她。
团子用委屈巴拉的小眼神儿瞅着他：“心宝不开心。”
晏时繁挑眉道：“我也不开心。”
团子道：“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又没有被哥哥欺负！”
晏时繁道：“但我被我妹妹欺骗了，她跟我说一会会，但是一会会之后又一会会。”
团子：“……”
团子无言以对。
李慕义安慰她：“小殿下，明日再来就是，忙了一上午也累了。”
团子遗憾的道：“可是明天的花园，就不是今天的花园了，明天的每一株草木，都不是今天的草木了。”
李慕义不由得点头：“殿下这话颇有几分禅意。”
“什么禅意？”团子懵懵的看了他一眼：“不是禅意啊，所有的生物都有新陈代谢的，不止草木，人也有啊，譬如说肝的更新周期是六个月，心脏的更新周期是二十年，肺的更新周期是约二十天……也就是说，我们的身体就像一个小国家，每时每刻都在循环，旧的消失，新的生出，每七年完成一次大循环……”
李慕义被她说的两眼蚊香，闻所未闻：“这，这样吗？”
晏时繁默默的给她舒开小腿腿，看她两手全是泥，就把她倒过来，面朝外挟着。
团子四爪朝外，挂在大哥哥的胳膊上，还在一本正经的叨叨。
一家人在李府用了午饭，然后晏青山再三的表示不用那么客气，又约好了明天二哥哥和元沈绝带心宝过来，不用招待，大家这才回了宫。
事后李庭芳还问了问儿子，李慕义只道：“反正我相信小公主殿下绝对是神医了，晏二郎也真的是天才。”
这话没什么不能说的，所以有来打听的，他们也是这么答的。
大家有信的，也有不信的，只是暗暗的同情李夫人，毕竟小公主跟她说了治法，她就得这么治，若是不这么治，将来就算好了，只怕上头也会不高兴的。
但李夫人自已倒不觉得怎样，毕竟她又没断药，只慢慢的停了药酒，起初两天还有些不舒服，她心里还犯过猜疑，但隔了两天，头晕失眠都觉得轻了，然后就越来越轻，好好坏坏的纠缠她好几年的病，居然就这么慢慢的好了。
这是后话。
心宝一回宫就去了乾清宫，睡午觉醒了就看看医书，晚上陪明霈帝用了晚饭才回去。
第二天一早，二哥哥就带着她出了宫，元沈绝在宫外等着他们，三个人一起去了李家，虽然晏青山说是不用招待，但他们也不敢真的不招待，还是留了李慕义招待他们，于是三人坐着说话，团子继续刷地图。
接连刷了三天，心宝没找到什么新品种，倒是找到了一样好吃的……
向日葵！！
如今它的名字叫做丈菊，又叫迎阳花，因为是当花来养的，伺候的十分精心，长出来的葵花籽又大又饱满。
李家花园之前种了一小片，今年秋天才收了不少，种子挑出来有十来斤，预备明年再种的。
心宝一见就馋了，想跟李慕义讨一半儿。
李慕义哪敢跟她计较，直接全都给她了，心宝回了宫，留了一半当种子，余下的就叫御膳房炒了，给元家和武安王府各送了半斤，还给李家这个出种子的人也送了半斤，余下的就自已人吃。
于是等明霈帝过来时，就发现孙女给他磕了少皮无毛的一小碟瓜子，闻着确实挺香的。
明霈帝皱眉道：“叫太医验看过没？能不能吃？”
团子摆摆小手，特有范儿：“有心宝在，要什么太医！！”
她还在磕，小牙咔一声咬开，小胖手费力的剥剥剥，剥半天才剥出来，自己吃一粒，再给他的碟子放一粒，公平公正。
明霈帝都乐了，也不嫌弃孙女剥的烂，就捏了几粒吃，品了品：“还不错。”
“好吃吧！！”团子笑的大眼都眯着，更加努力的给他剥。
明霈帝正想说你想吃耶耶叫人给你种，却见团子拍了拍小胸脯：“耶耶想吃，心宝明年给你种！耶耶想要什么，心宝就给耶耶种什么！”
明霈帝不由得乐了：“好，那耶耶就等着了。”
他也坐下，剥了一粒给孙女放嘴里。
沐浴着午后温暖的阳光，你剥给我吃，我剥给你吃，时不时还计较一下谁剥的快，谁剥的慢，谁剥的好，谁剥的坏……
方无忧在旁边，简直没眼看。
好好的一个皇帝，英明神武的，咋在孙女面前，就像一个憨老头？
团子照例陪着耶耶吃完晚饭，然后回承乾宫。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玉如抱着她往回走，才刚走到景和门，心宝忽然啊了一声，玉如吓了一跳：“怎么了？”
第424章 可怕的诅咒
心宝顿了一下，直接道：“回去回去！回去找耶耶！”
玉如赶紧又把她抱了回去，明霈帝已经准备批奏折了，一听说她又回来了，还吓了一跳：“心宝怎么了？”
心宝张手扑进他怀里：“耶耶！”
她大眼着急的眨呀眨，疯狂暗示，明霈帝懂了，就直接叫人都下去了。
心宝双手抱着他耳朵，低声说了几句。
她看到，晏青山和林娘子正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御花园走着，小五哥和小六哥在他们身边跑来跑去，小五哥忽然跳了起来，往后一躲，草丛中一只灰扑扑的野猫跃了起来，一下子就在小五哥的手背上抓了两道血痕，然后他身边的人和小六哥，全都跑过去救他，野猫乱蹿着，直冲着晏青山和林娘子过去了。
旁边的字是野猫拼死挣扎，接连抓伤咬伤了晏时智、晏时勇、林木兰及几名宫人。
这绝不仅仅是简单小伤，要知道，被野猫野狗抓伤咬伤，是有可能传染狂犬病毒的！
而狂犬病，就算在现代也是不治之症！！
心宝如今对御花园的草木很了解，她看的出来，这个位置，应该是在万春亭北边一点点，最多不到一百步的距离。
明霈帝轻轻的搂着小孙女，垂眼听她说着，神色极冷。
心宝说完了，往后坐在扶手上，缓了缓，眼睛张的大大的，看着耶耶，等他说话。
明霈帝只道：“别担心，耶耶来处理……心宝回去不要跟爹娘说，你明日也照常去李家，什么都照常来，不要变。你放心，耶耶不会让爹娘哥哥有事的……”
他沉吟了一下：“朕要验证一些事情。”
心宝乖乖的点了点头。
她当然是相信耶耶的，可还是忍不住要担心。
于是第二天出了宫，团子就没精打采，心不在焉的。
二哥哥把她抱在膝上：“怎么了？”
心宝摇了摇头没说话，二哥哥也没有再问，三人仍旧去了李家。
那边，
明霈帝没有知会晏青山和林娘子，两人一无所知。
吃过早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晏青山道：“心宝今天就能把李家花园转完了吧？”
林娘子嗯了一声，又道：“可算是完了，好几天了都，人家心里估计也着急，天天家里来一尊大佛，干啥都不方便。”
晏青山道：“心宝又不是为了贪玩。”’
“我知道，但人家不知道啊！”林娘子道：“说起来，李家那梅花也算不错，不知道御花园那儿的开了没有，听说梅花粥挺好吃，还养颜。”
晏青山站起来道，“走。”
林娘子还一愣：“干什么？”
晏青山平静的道：“反正也没事，去看看，想吃就摘一点回来。”
林娘子看了看他，忍不住笑了，就站了起来，两人就带着下人要出门，人都快出承乾宫了，小五小六跑了过来，一听说他们要去御花园，就跟上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往御花园走，已经快要到了，高福追过来：“殿下，皇上急召。”
晏青山赶紧往回走。
他一走，林娘子也没兴头了，就道：“走走走，我们也回吧，去看看咱宫门前头那儿盖好了没有。”
她们也回来了。
晏青山到了乾清宫，就见地上放着一只死猫。
明霈帝示意影卫给他解释了一下。
明霈帝之所以不提前告诉他们，就是为了让影卫跟一个全程，看看情况。
一趟看下来，一切全都是巧合。
这只猫是一只野猫，不是什么人养的，看起来也没有被喂过什么东西。
它是顺着御花园后头一根藤爬进来的，如果晏青山他们，真的这么一路走进御花园，那么，按着速度来看，确实会在万春亭北边遇上这只猫。
而这只猫也确实攻击性很强，影卫试了一下，用枝子稍微一撩，就像疯了一样。
可不管是晏青山和林娘子心血来潮要去御花园，还是这只猫的出现，全都可以确定不是人为的，就是巧合。
好像只是他们倒霉。
晏青山一直静静的听完了，又蹲下，看了看那只死猫，才道：“父皇，之前我们一家，就是这么倒霉的，但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倒霉了。”
明霈帝缓缓的点头，颇觉欣慰。
他真是低估了这个儿子，晏青山着实是一个机警睿智的人，一句话就说出了重点。
明霈帝道：“你说的没错，你们不但不倒霉，反而是时来运转了。”
晏青山道：“所以，又要开始再一轮的霉运？”
他面色仍旧平静，眼中却露了锋芒：“一次就害我妻儿三人？这世上果然有匪夷所思的邪术吗？”
明霈帝缓缓点头，“这是一种诅咒？冲着我晏家皇族来的？那他为何不直接来对付朕？”
晏青山想了片刻：“父皇，心宝预知到的情形里，儿臣也在，若是那种情形，儿臣虽不会功夫，也一定会挡在前头，护着妻儿……但心宝预知到的，儿臣没事，反倒是妻儿都出事。”
他顿了一下：“所以，这诅咒应该是有限制的，父皇身为一国之君，天命加身，不是妖邪随意能对付的。”
其实他这话说的有点犯忌，但却实实在在的，明霈帝缓缓点头。
晏青山又道：“还有一件事。我们一家的霉运，终归未脱常理，看起来只是巧合。可是绝儿的霉运呢？完全出乎常理，匪夷所思，他与儿臣说过，他甚至不知多少次莫名其妙卷入江湖仇杀，明明那些事情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却仍旧会被追杀，受伤……就更别说平时了。”
“儿臣虽不成器，却是父皇血脉，一国储君，为了晏家皇族害我，说的过去。可绝儿的生死，于晏家皇族，并没有极大的影响，这又是为何？”
明霈帝忍不住离了座，缓缓的踱着步子：“不能说没有影响，据朕所知，晅儿所练的剑法，可以说是天下一人，心宝之前在养心殿所见，你忘了？想必是因为晅儿可以对付他？”
晏青山还真没把这两件事情结合起来，不由得点了点头。
明霈帝道：“不止是晏家皇族，也许是国运。朕之前就一直在想，庆国公虽有些本事，那妖妃虽有些能耐，也不至于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可若是有人暗中施以诅咒，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425章 心宝学你们
父子二人，相对无言。
这种暗中有敌人窥伺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可是如今，既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手段是什么。
只能是放出人手，从各个地方入手，慢慢的查访。
明霈帝还挺从容的，跟晏青山道，“心宝之前见朕，与朕说过一句话，‘坏人有坏蛋，耶耶有心宝’，朕如今觉得这话，确实有道理，也许心宝就是大晏的一线生机。”
晏青山道：“也许不止‘一线’，对方全力施为，心宝懵懂无知，但绝儿只要在心宝身边，就无灾无厄。”
明霈帝不由得笑了，“你啊！”
这个他当然知道，可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晏青山特意说这句话，也不过是想他多疼爱心宝。
李家，
团子有几分心不在焉的刷完了最后一块地图。
三人饭也没吃就赶着回宫，一到这种急的不行又不敢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又想起了郝花时……所以她的小徒弟到底去哪儿了？
幸好方无忧是个人精子，早早的就打发人到宫门口等着，一见他们来，就上前禀报了一声：“小殿下，太子殿下在乾清宫。”
心宝赶忙问：“我阿娘呢？”
小太监道：“太子妃娘娘在承乾宫，几位爷也都在。”
心宝这才放了心，赶紧去了乾清宫，元沈绝和晏时荣也都跟了去。
到了之后，明霈帝就叫进了。
团子已经换了衣服，一进来，就双手抱着晏青山的脸，认认真真的端详了半刻钟，确认她爹没少半根头发。
明霈帝叫人送了点心上来，把她抱上去洗了手吃点心。
团子的心一放下，就有胃口了，就在旁边咔嚓咔嚓的吃，一边听着他们说话。
元沈绝只道：“皇上，晅儿觉得不必太过担忧，对方施这种鬼蜮伎俩，不可能随心所欲。就譬如太子殿下，在他还未被皇上所知，还未回归东宫之时下手，不比现在容易？也更加不引人注意，可他却没有下手，反而到这时才下手，显然他所为必定限制极多。”
“再者说，天地运转自有其道，又有皇家气运庇佑，他要‘制造’这样一出意外，绝对不是易事，可心宝却能轻易化解，这中间他必有所失，所以我们虽然没做什么，却也无形之中反击了。”
他说的也有道理，只是……
明霈帝微微沉吟，眼神儿无意中与晏时荣对上了。
晏时荣眉头紧锁，这一刻，祖孙二人的思维，奇异的撞上了。
他们都在想，如果这不止是诅咒呢？如果对方是在窃取气运呢？
当初晏青山生来富贵，气运被夺之后，就做了四十年的百姓，迭遇波折……气运所剩无已，所以不再倒霉了。
而现在归位东宫，气运又归圆满，那，对方就再偷一次。
室中一静。
团子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吃点心的手，仔细瞅了瞅二哥哥，没有接受到什么讯号……
她又前倾转身，整个团子兜回去，瞅了瞅耶耶的表情，也没有看出什么来……
明霈帝看她姿势古怪，怕她跌下去，就把她抱进怀里，一边道：“再看看吧！”
看看其它人会不会出事。
若是东宫气运回归，是对方动手的契机，那对方一定还会下手的，那别人也会有事。但意外这种事情，本来就会有更多的意外打扰到，对方根本不会知道他们为什么能躲过去。
二哥哥也道：“倒要看看……”
对方连番算计不成，终有图穷匕见之时！！倒要看看他们何时会出现！
团子的眼睛张的大大的，看看这边，看看那边，看着两边眼神交流……可是她就是看不出他们要说什么！！简直捉急！！为什么全都只说半句话！！
可是团子是一个懂事的好团子，不能打扰大人说话，只能忿忿的继续吃点心，超用力的咬。
明霈帝一边想着，眉梢微凝，看了元沈绝一眼。
元沈绝施礼道：“皇上，晅儿愿以任何身份，随侍心宝身边，保护心宝安全。”
明霈帝沉默良久：“朕本想让你堂堂正正，立于人前。”
元沈绝道：“多谢皇上疼爱，但晅儿不在意那些，真的不在意。”
明霈帝缓缓点头：“你先起来。”
元沈绝站起来，看了一眼团子，明霈帝顺着他的眼神儿，也看了一眼。
结果一看盘中，本来都是一口的小点心，全都只咬了一半儿，半个半个的整齐摆在盘中。
明霈帝道：“心宝，样样都吃一半做什么？没规矩！”
团子气呼呼的道：“心宝学你们！你们说话全都只说半句，然后就这样，这样……”她坐直了，学他们眼神交流的样子，超生气的道：“那心宝吃点心就只吃半个！”
噗！这小活宝！
明霈帝笑的捂着眼，晏青山几个人也都哭笑不得。
明霈帝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肉脸：“你听不懂就对了！不看多大点儿人！”
晏时荣也笑道：“心宝，说话的人都懂了，那就不叫半句话，叫一句话。而说话的人都懂了，围观的人听不懂，这个境界……哥哥还挺需要学的，但是心宝不需要学。”
明霈帝的眼神儿闪了闪，嘴角带笑。
这是一个为臣才需要的本事，晏时荣明显是把自己放在了辅佐的位置上，对帝位并无觊觎之心。
这一家人，真是时时刻刻会给他惊喜。
极为聪明，却又仁厚，护持家人，心中又有大局，算计从来是对外的，面对巨大的利益，仍旧感情亲密毫无嫌隙……尤其是晏时荣，平时滴水不漏宛似一只小狐狸，只有在涉及幼妹的事情时，心急之下，才会偶尔暴露出少年心性。
无怪幕后之人要如此算计他们，着实是优秀的过份了些。
团子的好处是讲理，她接受了这个解释：“可是，可是这样多累啊？”
晏时荣笑道：“这是文人的乐趣之一，就像心宝给人治病，也不会觉得累一样。”
心宝恍然点头，瞅了瞅元沈绝。
这一刻，就连没看到她眼神的明霈帝，也看出了她的想法“还是老婆好，有什么说什么，不会担心听不懂”。
元沈绝不由得嘴角带笑。
心宝看他笑，立刻也还了一个有牙没眼的笑，然后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挡住了她的眼神儿。
耶耶扶着她的小脸，给她转了回来，跟她道：“心宝，李家花园转完了？”
第426章 侠骨仁心
团子的心思被带走了：“对的，可惜没有找到新的好东西。”
明霈帝道：“休息几天，再去卫国公府，他家的园子听说也不错。”
“不休息！！不休息！！”团子直摇头儿，小脸皱巴巴：“你永远不知道在你偷懒的时候，坏人在做什么！”
明霈帝一乐：“挺会教育自己的，行，那就明天继续。”
几人一起用了午膳，就回了承乾宫，二哥哥忍不住跟元沈绝道：“咱们之前说的事情……”
他指的是用神医谷的名头在民间征集草木的事儿。
元沈绝道：“皇上有安排了。”
二哥哥道：“你知道？”
元沈绝点了点头：“不是我办的，我只是凑巧知道。”
凑巧知道？二哥哥眉头一凝，就边走边琢磨。
隔天，太子一家去了卫国公府。
卫国公当年是个武将，为人爽朗，卫夫人也是个直爽性子，跟林娘子还挺聊的来。
晏青山夫妻仍是在卫国公府用了午饭，出来之后，看时间还早，林娘子还偷偷去元家瞧了瞧沈球。
小狐狸跟她的关系，比跟团子还要好，一见她就飞奔过来，绕着她啊啊啊的叫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可是这种野物，在宫里是真不能养，林娘子遗憾的叮嘱了它半个时辰，才回了宫。
而且这一次，本来应该是卫玄霄告假的，可明霈帝特意给卫风霆放了假，让他陪着他们。
卫玄霄和卫风霆兄弟两人，全都不是多话的人，只是卫玄霄比乃弟温润些，话虽不多，却不会冷场，卫风霆就是纯粹的冷口冷面了，他和元沈绝站在一起，两人能一个时辰不说一句话的。
这一回是晏时繁天天陪着妹妹过来，他不算寡言的人，但也带不动两个冰山。
倒是卫国公，因为致仕了，所以全天都在，他跟晏时繁很聊的来，两人都是学武的，也不怕冷，团子在一边刷草木，两人就在亭子里玩沙盘演兵，还挺乐呵的。
相比起李家花园的精雕细琢，卫国公府的花园，路子更野，有许多不出名的草木，刷到第二天，团子就发现了一种后世没见过的草。
小小的一片，叶子下头肥厚，上头却是尖细卷曲的，齐齐往里勾，长的有一点像椭圆形的菊花，还怪好看的。
心宝转头叫人：“小仙哥哥！你看！”
元沈绝快步过来，心宝比给他看，元沈绝点了点，就回头问卫风霆：“这是什么？”
卫风霆道：“殿下稍等。”
他叫了花匠过来，花匠也不认识，好像就是种这一片兰花的时候，不知怎么带了来的，只有这三四株，只是一时疏忽，除草的时候没除了去。
花匠迷惘的道：“可能就是野草？”
元沈绝就道：“劳烦拿一个花盆过来。”
卫风霆叫人拿了过来，花匠动手去挖，心宝就在旁边看着。
这会儿地都冻硬了，不好挖，但也不能硬挖，只能慢慢的一点一点刨，挖出来一看，根系并不太发达，应该只是普通的草，跟兰花的根系也没有交集，可能确实只是巧合才带过来的。
心宝就道：“只挖这一棵就可以，其它的还放在这儿，做一个记号，心宝春天再来看看。”
卫风霆应了一声。
然后心宝就继续往下搜罗，这么一整，卫风霆和元沈绝倒是聊了两句。
卫风霆道：“国公爷欲走武官路子？”
“大约是，”元沈绝道：“但与卫大人的关系其实不大。”
卫风霆垂了垂眼：“国公爷的意思是？”
元沈绝道：“只是一个名头。”
卫风霆便点了点头。
所以，不是元沈绝要走武官路子，是皇上想让他走武官路子。
皇上给他放假，只是为了做给外人看的，给人一种他们有些交情的印象？
不不，应该说，皇上可能是想给人一种“他举荐了他”的印象？
卫风霆是长年在御前的人，心思敏锐，琢磨明白了，就没再说话。
于是两人仍旧十分平静的相处。
一直到过午他们走的时候，卫风霆送到门口，忽然转了一张笑脸出来，向元沈绝热情拱手道别，团子一眼瞅见，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瞅了他半天，一脸的“你肿么惹？”
连卫风霆都被她给逗笑了，轻易不笑的人这一笑……反而显得更真实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神医谷主，也就是白骨生的师兄白东城，奉召到了京城。
白东城虽然是谷主，但在江湖上，远不及白骨生的名气大。
但白骨生是一个老顽童脾气，十分任性，又挑病又挑病人的，医术虽好却谈不上什么仁心，名声也不算太好。
白东城却是真正的仁心仁术，带着徒弟们四处行医，加上他们又会功夫，着实是足迹遍天下。
明霈帝本来只是想“用”他们的，可是查下来，也不由得心生佩服。
只看白骨生，谁能知道原来神医谷中原来都是这般济世救人，不求回报的侠医？
这会儿昭国公府还没修葺好，元沈绝仍是住在元府，白东城到了之后，也先到了元府。
先与白骨生见了一面。
白骨生还是挺怕他这个师兄的，为了解释他又拜了一个师父的事情，自然是把团子吹嘘了一通。
然后晏时繁、晏时荣带着心宝，去跟他们见了一面。
心宝一见到他，就挺喜欢他。
白东城的年纪不过四十许，但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慈祥感，给人的感觉，是那种真正对天地抱持着温柔大爱之心，真心济世救人的人。
而且他一点都没有因为团子年纪小，就先入为主的觉得她不可能会什么……而是和和气气又不失恭敬的，与她聊了会儿。
由浅入深，团子对答如流。
最后其它几个人，也不由得参与了进来，提起了他们遇到过的疑难杂症。
团子仍旧对答如流。
她说话仍是不快，奶声奶气的，但听在行家耳中，却句句都是干货，反正元沈绝和两个哥哥在旁边，是真的插不上话，也是真的听不懂。
但团子续航时间短，说上一个时辰的话，就累到要吐舌头了，一伙人抢着跟她说话的时候，一着急还要宕机……所以余下的时间，元老爷子他们，有的是时间与他们聊。
三日之后，明霈帝召见了白东城等人。
第427章 我怎么这么好看
真正见驾的时间，其实是很短的。
明霈帝只是问了几句，又勉励了几句，赞他是侠医，然后御笔亲提“侠骨仁心”四字，又命元相为其题字“侠医谷”。
同时，为嘉奖其义行，侠医谷在各地开设的医馆均免商税，侠医谷在各行省所设的药田均免地税，侠医谷坐堂大夫家中均免徭役。
说起来很多，其实并不多。
毕竟一个秀才也是可以免税百亩，家中免徭役的。
所以这件事情中最拉风的是御笔亲提，这是光宗耀祖流芳百世的事情。
余外，还将两个神医谷弟子召入了太医院，封为一等御医，也给了白东城一个一等御医的身份，只是不需要进太医院，仍准他在民间行走。
总之，侠医谷可谓是一夜之间天下知。
然后白东城就挑选人手，明霈帝也派出人手，暗中助他们在各地开设医馆了。
忙忙碌碌之中，进了腊月。
天气越来越冷，心宝辛苦的刷完了卫国公府花园，又找到了两样新东西。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三生石还是没有升级，团子急的不得了，想继续找园子刷刷，但明霈帝只道：“没了。”
团子简直不敢相信！！
她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了，怎么可能相信大京城只有两家园子？为什么要骗她！
但是团子没人权，明霈帝不让她去，她就去不了……
反而是哥哥们都有了自己的新生活。
晏时繁跟卫国公成了忘年交，隔三差五的，会出宫赴卫国公的约。
晏时荣也跟李慕义交上了朋友，偶尔李慕义也会约他出去。
就连四哥哥，也在忙着前头园子的事情，不时的要出宫。
前面的亭子名叫“桂兰亭”，所以大家已经开始叫这儿桂兰园了，这桂兰二字其实是出自桂殿兰宫，暗合了宫殿之意，这是为了风水，但为了切题，所以这周围就要以种桂花、种兰花为主了，现在天寒地冻的种不了，要到来年开春之后再说。
所以基本上，团子很闲，只能时不时的目送哥哥们出门，还要一直送到大门口。
哥哥们每次回头，都能看到团子担忧的小眼神儿，一直走到桂兰亭，回头时，门口的小兔子还站在那儿踮脚相望，简直就是一块望哥石。
林娘子忍不住吐槽：“你们要不就早点走，赶在心宝起来之前，要不就晚点走，等心宝去了乾清宫之后，非得趁她吃早饭一个接一个的走，送你们要灌一肚子的凉风。”
但是哥哥们早点走，团子就不高兴，要跟耶耶告状，“他们趁着心宝没起来就偷偷溜走了！”
晚点走，团子也要跟耶耶告状：“他们故意假装不出门，其实心宝一来乾清宫，他们就偷偷的溜走！心宝全都知道！”
明霈帝义愤填膺：“太过份了！怎么能这样对心宝！！”
“就是！”团子嘀嘀咕咕：“爹爹也不管管他们！”
明霈帝严肃脸：“太过份了！不知道心宝儿担心他们吗！”
“就是，”团子超感动：“还是耶耶最好了！最懂心宝了！耶耶跟心宝是一心的！”
她张开小手手扑过来，皇上张臂迎接，祖孙俩拥抱在一起，亲热的不得了。
方无忧：“……”
每天都看同样的一幕，他真的佛了。
因为丈菊，也就是向日葵，并不算是很稀罕的花，所以知道能吃之后，明霈帝就叫人找了好些，现在宫里光葵花籽都有四种口味的，还有南瓜籽，祖孙俩每天中午一齐晒会儿太阳，互相剥几粒瓜子吃，闲聊会儿，还挺解压的。
但越到临近封印，明霈帝越忙。
嗑瓜子的时间很快就被挤掉了，睡午觉的时间也被挤掉了，只余下了午饭时间，有时候还要跟朝臣们一起吃，边吃边说一些团子听不懂的话题。
是真的听不懂。
一边听天书，一边吃饭饭，时不时还要被吓一跳，譬如刘立直，真的超爱说“皇上不可！！”
声音超大！
就这么接连吃了三天，一个好看的人都没轮到！！谁要看老头子吹胡子瞪眼睛啊！
团子蔫了吧唧，连明霈帝都看出来了，可他也是真的忙，实在没空哄她。
梁若虚自告奋勇：“臣与小公主殿下熟识，臣去哄哄她。”
明霈帝想了想孙女的梦，觉得不大靠谱，但是也没有更好的人选，就点头应了。
于是梁若虚就出来了，等到团子过来，他就迎出来施礼：“小殿下。”
团子蔫蔫道：“梁哥哥免礼。”
梁若虚还真是很久没见她了，毕竟心宝出宫逛园子，前后就有半个月，后来虽然又是上午来乾清宫，但她来的时候，多半内阁都在里头，正好见不到。
乍一见，还吓了梁若虚一跳：“小殿下，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团子用看学渣的小眼神儿瞅着他，还叹了口气：“哦！”
梁若虚被团子的小表情逗的不行：“小殿下，臣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团子蔫蔫的道：“你总是这样说，可是心宝已经长大了，心宝根本就不好骗了！！心宝在忙，在想很重要的事情！心宝根本都不在意自己胖不胖，漂不漂亮了，那是小孩子才在意的事情！”
“哦！！”梁若虚点了点头，但他是带着任务来的，只能继续追问：“那心宝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
团子道：“耶耶老是没空！哥哥又不听话！心宝又没有花花看！好多事情呀！”
梁若虚赶紧点头：“果然是大事情，全是臣不好，不该总是把心宝当成两三岁的小孩……不过小殿下，臣可没有骗你，小殿下真的瘦了很多。”
团子瞄了瞄他：“真的吗？”
“真的，”梁若虚道：“臣很久不见小殿下，所以看的出来，经常跟小殿下在一起的人，兴许看不出来。”
团子仰着小脸一琢磨，觉得也有道理。
她用小手手摸了摸脸……一招鲜吃一辈子的梁大人严肃点头。
团子有点高兴的回去了。
然后她换了小斗篷又出来转了一圈儿，在所有人面前走呀走，走呀走……
明霈帝正跟内阁议事，忽然抬手止住，皱眉听着，就听团子一边上台阶一边唱：“我怎么这么好看~~我怎么这么好看”，一会儿又下台阶：“这么好看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梁若虚回来，施了一礼：“臣幸不辱命。”
明霈帝：“……”
第428章 师公救命
腊八之前，太医院终于凑齐了六十罐蛇油膏。
这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因为蕲蛇这会儿还在冬眠，一般都是夏天秋天才去捉的，再说一条也就二三斤重，能有多少脂肪。
就算是太医院也是难为无米之炊的。
周院使送过来的时候，也是有些不安，毕竟太子回宫之后，这还是头一回安排他们做事情，他生怕太子以为他们不上心。
没想到一送过来，团子拿过来一看，就哇了一声：“做的好细腻呀！”
毕竟在如今的条件下，膏体能做的这么细腻，肯定是加了工夫了，她真诚夸赞：“你们好厉害！”
小手手还比了个大拇指。
周院使笑的满脸菊花开：“小殿下谬赞了。”
晏时繁也道：“烦劳周大人了，昨日我还与妹妹说，我们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做蛇油膏，着实有些强人所难了，不想周大人竟如此神速，想必没少费心，我替边关的同袍多谢周大人。”
周院使连道不敢，然后领了赏出来，笑容满面。
同样是主子，人家说话就是中听，夸都能夸到点子上，你干了啥活儿，费了多少心，有什么难处，人家心知肚明，话也到了，赏也有了，就得是这样的主子才得人心。
他并不知道，他走了之后，二哥哥赞曰：“这个周大人，倒是个老实人，心思挂在脸上。”
元沈绝道：“专门供奉帝王的人，平时根本不常与人打交道，不需要太多心机。”
晏时荣笑道：“也是。”
元沈绝看了看漏刻：“心宝，走了。”
心宝哦了一声，就叫宫女披上斗篷准备去乾清宫上班。
然后没出门的大哥哥、二哥哥和四哥哥，互使了个眼色，立刻也跟着起来，然后就跟出去，一起站在大门口，严肃的目送她。
咋说呢，个子依次排列，就跟个wifi一样。
团子起先还没想到，还跟他们挥手手：“不用送啦，不用送啦！”
走到桂兰亭她又一回头……看三人还站的笔直，团子忽然明白了什么，张着小嘴巴哈哈的笑了起来。
元沈绝仍是把她送到景和门，然后就出宫了。
出了宫，上了马，还没到元府，就听一人高声道：“师公救我！！”
然后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冲着他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缰绳，大呼小叫：“救我救我！快救我！！”
本来根本没人注意他，可是他这一嚷嚷，顿时就有两人发现了，朝他追了过来。
元沈绝垂眼看了看他。
顶着一张丑脸的郝花时冲他呲牙直乐，元沈绝也没说什么，直接从马上跃起，拔了剑出来。
那两人看上去身手很不错，但一切高手在元沈绝面前都是渣，他嚓嚓几剑，那两人手脚齐垂，惨叫着倒下。
元沈绝迅速回剑入鞘，身形轻飘飘前纵，双手齐出，卸了两人下巴，避免他们牙中藏毒自尽。
然后随手扔到地上，退了回来，向后挥了挥手，早有影卫上前，迅速接过这两人，拖了下去。
回头时，郝花时已经骑在了马上，拍着胸口道：“好险啊！多谢师公！！”
元沈绝懒的理他，直接道：“跟着我。”
一边就直接转了身，郝花时虽然耍宝，倒也顺从的跟了上来。
进了元家，元沈绝才道：“你去哪儿了？心宝一直挂念你。”
郝花时道：“那我能见见师父么，我好像听到不得了的事情了。”
元沈绝只道：“换衣服。”
郝花时这个，他是提前跟明霈帝报备过的，所以直接带着他进了宫。
心宝这会儿刚去了乾清宫，得人报了之后，她出来一瞅，很是开心：“小花时！你回来啦！我好想你呀！”
郝花时笑着蹲下，迎接了一下来自小师父的拥抱，“师父，徒儿也很想你！”
团子用力抱着他，还双手一齐拍他的背，很是卖力的表现着她的慈爱，郝花时乖乖的也不挣扎。
元沈绝不动声色的道：“他说听到了重要的事情。”
“咦？”心宝这才松开了手，摸头头，“小花时，你没事吧？你听到什么了？”
郝花时正色道：“师父，咱找个安全的地方说话。”
元沈绝想了想，这会儿明霈帝铁定没空，就道：“回承乾宫。”
于是他们先回了承乾宫，郝花时这才开始跟他们说。
因为他当时扮刘飞逸，主要是扫扫尾，表示他知道一些朱婵娟死去的内情，然后把那些事情说说，免得那些男人找麻烦。
结果没想到，有一天晚上居然被人抓了去。
他因为要假装刘飞逸么，所以也没有挣扎，就这么被人抓走了。
然后见他的是一个蒙面的男人，看起来也就三十许年纪，让他细说朱婵娟死时的情形，他就说了，男人只说不可能，说她绝对不可能这么说。
郝花时说他也是听府上的人说的，他也没亲眼见到，也许是受人胁迫也说不定。
蒙面男人才道，“若是胁迫，倒有可能。只怕是被皇帝知觉了！只是不知道他知道多少！蠢货！”
总之这男人对朱婵娟，似乎没什么好感，嫌她坏了事，看起来很有些气急败坏。
郝花时就问他是谁，他说你可以叫我赵天枢。
就是那一伙人中，据说功夫最好的那一个。
他反复的问了他几遍，说话也并不避讳，不时的骂骂咧咧，意思是白瞎了这么多功夫，却功亏一篑……郝花时察觉到他想杀人灭口，就悄悄逃了。
等甩脱了追兵之后，他又悄悄的潜了回来，然后一直缀着赵天枢。
他轻功很好，赵天枢没有察觉，然后他到了一间宅院里头，郝花时就跟上去偷听。
他耳力极好，晚上更好，听的时候甚至没进他们的院子，就在院外不远处的小楼上躺着。
他听到赵天枢叫一人“天师”，把这边的事情一一的禀报，然后便有一个男子声音让他出去了。
之后这个男子，似乎一直拿木头的什么东西，在桌上演算着什么，能听到啪啪的响声，他喃喃的道：“不对，不对……”
又说“不够啊！还是不够啊！”
又说，“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变故……”
类似的话，反复说了几遍，然后他喃喃的念了几个生辰八字。
前头的郝花时没有注意，但是一直到他念到“宣和十九年二月初二戌时”。
因为他恰好知道晏青山真正的生辰是二月初二，所以就猛的注意起来，坐起来细听，然后就听他又念了几个生辰八字……最后还念到了心宝的，然后开始反复的演算，还说“这命格当真绝无仅有……”
他当时心急起来，就想过去看看他到底在算什么。
可是才刚刚落到墙头，那人的动作就猛然一顿，他当时心里就格登一声，晓得可能是被发现了，却假装不知道，悄悄落进去，然后一点一点的往里摸。
第429章 瞎子坏蛋会什么
郝花时说到这儿，长吸了一口气。
他表情复杂的道：“我当时，我那种感觉，我不好给你们形容，我自小就在江湖上混，多少回生死一线，刀剑加颈，可我从没有这么害怕过……就是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就是感觉，好像，眼前有一张深渊巨口，怕的全身都在发冷。”
团子忍不住举手手：“我知道！我知道的！”
她踩着爹爹的腿跑过去，抱住徒弟，拍拍拍：“心宝知道的，好可怕！心宝也好害怕！”
郝花时并不知道，她真的知道。
他缓了缓，笑着拍了拍小师父的背，继续道，“但我反正干的就是偷鸡摸狗的事儿，紧张也不奇怪，我就假装惊惶四顾，然后撑着慢慢的往里找，假装要找的是赵天枢。一直到我找到了赵天枢的房间，潜伏下来，摆出要伺机暗杀他的样子，那种无形的压力就消失了，又过了会儿，就有人过来杀我了。”
“然后我们就这么一路追追逃逃的，我打不过他们，易了几次容也没能摆脱，我估计我的身份也暴露了，没办法，我就往京城来了。”
他顿了一下：“但我差不多能确定，那个人不知道我听到了。毕竟，师父没帮我调理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能听这么远，别人也不可能知道。”
元沈绝忽道：“你会易容，也会学人说话吗？”
郝花时点了点头，稍微回忆了一下，就学着那人的声音：“不够啊，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变故？”
心宝猛的一抖，一头扎进了爹爹怀里。
大家一静。
二哥哥起身，拿了纸笔给他：“那几个生辰八字，你能记得多少，写下来。”
郝花时嗯了一声，就在纸上写，有的记不太清，他就划个圈，但他记心不错，大部分都能记住，一直写到“宣和初年六月初九卯时”
大家不由得齐齐对视了一眼。
这是萧皇后的生辰八字，外人虽不知，但他们却是刚刚知道的。
但也正是这话，世家子弟的生辰八字，历来都守的很严实，除非长大了换庚帖，否则外人很难得知。
后头还有“明霈二十年三月十九”，这是元沈绝的生辰八字。
二哥哥道：“去找皇耶耶吧。心宝和小绝先去，召我们我们再去。”
心宝也没主意，就乖乖张手让元沈绝抱了。
晏青山却道：“荣儿直接跟他们过去吧，若是连皇宫内院都不放心，那这日子也没法过了。”
二哥哥也没多说，就跟着去了。
明霈帝抽了半个时辰出来，二哥哥迅速把事情说了，明霈帝神情平静，只道：“那两个人呢？”
元沈绝道：“应该已经交过来了。”
明霈帝抬手：“天从。”
一个黑影无声落下，明霈帝道：“让郝花时把事情都告诉天从，他会处理。”
他看了眼小孙女，又离座抱了抱她：“心宝儿不怕，敌人冒头出来是好事。”
团子乖乖点头，也抱了抱他，明霈帝笑着由她抱了抱，还亲了亲她的额头：“乖，去吧。”
他们又出来了。
因为明霈帝太沉稳了，所以大家的心也都瞬间定下来了，其实明霈帝说的没错，这确实不是坏事，而且也并没有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所以没什么好害怕的。
他们到了承乾宫之后，天从也到了，郝花时又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把那间宅子的具体位置，他听的位置，每一棵树的位置，但凡他所知的，全都画了出来。
天从施礼退下。
二哥哥问：“花时，这人的轻功比你如何？”
郝花时道：“可能不及我。”
他又问：“小绝，那功夫比你呢？”
元沈绝道：“不知道，但轻功我不及他。”
郝花时道：“荣师伯，你真不用问，在这世上，功夫能胜过小师公的人，只怕不多，就算能胜，除非是有来有往的比武，拖上一个时辰之后，凭长力取胜，否则，难！”
二哥哥呵了一声：“什么师公，师公是谁！”
郝花时笑道：“荣师伯，我不听你话，你顶多瞪我一眼，我不痛不痒的，但我不讨好小师公，下次我有事情，没人求救啊！！”
二哥哥也乐了。
心宝忽然道：“二哥哥是个天才，可是他只会念书别的什么也不会；花时你又好看又聪明，但也只会易容和轻功；老婆是个天才，只学了天下一人的剑法，轻功不如你好；天从是耶耶喜欢的影卫，轻功也没有你好……”
大家都看着她，团子问：“那这个瞎子坏蛋会什么？他不可能什么都会的呀，是不是他除了做坏事，其它什么都不好？”
郝花时点头：“很有可能。”
心宝道：“可如果是那样，我们为什么要怕他，是因为我们不勇敢吗？”
还真是哎……为什么呢？
元沈绝道：“心宝，你的意思是，你在那个时候，知道他害了你的亲人，但你并不是一个……”
他顿了一下，皱眉体会了一下那种感觉：“并不是一个想等到有实力的时候再报仇，所以你‘忍着’不出来；而是你明明心里想报仇，却很怕很怕，不敢出来？”
团子猛点头：“对的对的……又恨坏人，又恨自己，可就是好怕呀！”
郝花时缓缓的道：“我也是。”
他自己想了许久，忽然跃出来，道：“你试着攻击我。”
元沈绝把心宝交到晏青山手上，伸手按向腰间。
二哥哥忽道：“我也来。”
他就站到了郝花时身边，晏时繁想了想，也过去了。
心宝紧张的攥紧了爹爹的手，元沈绝倒是挺从容，从腰间拔出空亡剑，全身气息鼓荡，猛然刺出！！
不像沈二爷的刀法那样势挟风雷，却真的有种一剑霜寒的感觉。
眼前三人几乎同时屏住呼吸，直到他收剑还鞘，三人还久久没回神。
半天，晏时繁才抖了抖：“真的害怕，不受理智左右啊，吓我一身透汗。”
“哥你扶我一把，”晏时荣夸张的道：“我腿都软了。”
郝花时却一直闭着眼睛，直到两人都回来坐下，他才慢慢的道：“不一样，不一样的。”
他道：“你这一剑过来，我也很害怕，但这是一种从心底泛出来的寒意……但那天，我的害怕，好像不是从我心里发出来的，而是……而是就像一张网，笼罩过来，诶，我说不清楚，反正不大一样。”
第430章 恐惧伪装成爱情
心宝的眼睛张的大大的。
她在想，现代有一种心理学效应，叫做吊桥效应。
简单来说，就是人一个人过吊桥，或者直接说一个人处于危险情境中时，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如果在这个时候遇到一个人，大脑就会错把这种心跳加快，误以为是心动，所以产生爱情。
所以英雄救美之后，美人很多都会爱上英雄。
但说白了，这就是一种生理反应呀。
人在恐惧的时候，生理上，会加跳加速、呼吸短促、血压升高、四肢无力、冒出冷汗……等等反应。
甚至知觉、记忆和思维可能产生障碍，失去分析判断的能力，行为失调。新闻上说失火的时候光着身体逃出来，与人说话，毫无所觉……大多就是这种情况。
如果恐惧可以伪装成爱情。
那么，会不会有什么，也可以伪装成恐惧呢？？
团子认真的道：“心宝想再去一次养心殿。”
几人对视了一眼。
大家商量了一下，还是带她去了。
这种小事也不用请示明霈帝，晏青山和元沈绝带她进去了一趟。
因为像见到舅公、耶耶时，那种情形只会出现一次，所以心宝还有点担心，这种也只会出现一次的。
可是等她进了后殿之后……静静的等了会儿，那种感觉，就再次出现了。
但与之前有些不同，之前，就好比一个沉浸式的情形，她就是“她”，情绪感受完全一致；可现在，她也仍旧是她，却隐隐有一种，“我知道这不是现在”的，类似旁观者的感觉。
所以也不会那么情绪激荡。
小小的人儿，呆呆的站在室中，静静的，一点一点的感受。
终于，她喃喃的道：“是香。是香。”
香疗古以有之，唐时达到最盛，诸般宫廷香方、世家秘方，民间香方不胜枚举，使用方法如佩戴，内服，涂抹，熏烧，熏蒸，泡浴等等，亦是五花八门。
合香如同合药，也需要君臣相佐，七情和合，通五脏，养气血，祛秽疗疾、养神养生……
沈括的《梦溪笔谈》中，就曾提到苏合香丸可用来治病。说宋真宗把苏合香酒赐给王文正太尉，因为此酒“极能调五脏，却腹中诸疾。每冒寒夙兴，则饮一杯。”
梁元帝萧绎的《金楼子》中也提到，“又有和香，香菩拮馥，闻之使人欢悦，生诸雅态，兼令睡眠。”
而且宫里就有香药局，专司用香。
心宝对香不算了解，起码她不知道，为什么能这么淡，又这么有效。
但她也不需要太了解呀！
她只需要知道，什么药物能让人保持清醒就可以了。
任对方有万万种的香方，能叫人恐怖也好、开心也罢，只要不受他的影响，就能以不变应万变！！
想通了这一点，不知道为什么，团子忽然就觉得好开心呀！超开心！！
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猛然卸下了一样，整个人都超级轻松，超级开心！！
她咯咯的笑了几声，把两人都吓了一跳，一齐道：“心宝？”
心宝转身抱住爹爹，就在他脸上咬了一口，晏青山眉头一皱，她又转身抱住老婆，也在他脸上咬了一口。
两人无声的对视了一眼，抱着团子就出来了。
团子张着小嘴巴呵呵傻笑：“爹爹，心宝好开心！！”
两人都看着她，那眼神儿，显然都觉得她不会是中邪了吧？
团子看两人这样子，也觉得好好玩儿，她咯咯的笑着，蹦跶着下去，伸手去捧廊下的残雪。
她本来想的好好的，把雪捧起来，一扬……哇！！多么的唯美，然后爹爹和老婆被冰一下，自然就回过神儿来了。
但是想像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那雪看着松松软软的一小堆，却冻的跟块冰坨子一样，团子一点没防备的一捧……不但一点没捧起来，还挫到了指头，还磨到了手指背。
团子的笑容当场消失。
她犹在地上蹲了会会，才不敢相信的举起小手手，一看，然后小嘴就开始扁，转回身：“手，手破了……”
元沈绝反倒笑了，急上前捧住她的小手手。
这么呆，是自家的团子没错了。
团子瘪着小嘴儿被抱了回去，家里人还在等着，其实团子的小手手没破皮，只是留了几道红印儿……一会会就不疼了。
可每次都帅不过三秒好丢人！好丢团啊！！
晏时荣笑眯眯的哄她：“心宝可真是棒极了，真是咱们家不可或缺的小英雄，哥哥们谁都帮不上忙，只有心宝举足轻重……爹娘真是好福气，有心宝这么又漂亮又可爱又能干的闺女……”
团子很快就被哄的眉开眼笑。
虽然明知道哥哥在哄她，可听着就是好开心呀！
说真的，论起哄小孩，二哥哥能吊打梁若虚一百条街！
团子就超得意的把她的发现一公布。
众人恍然。
然后心宝就写了药方，叫太医院去配了。
到时候只需要熬出来，然后煮一煮影卫的面罩，就能避免影卫中招。
也可以只煮一小片，到时候衬在面罩里，更不容易发散出去。
这边一做，明霈帝很快就知道了。
他不由得跟影卫道：“早知如此……”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早知如此，应该让团子研究一下朱婵娟用的那种香的，也许能早一点想通。
可是，明霈帝道：“朕的心宝儿，才这么小呢！”
但凡能有别的办法，他都不想让他的小娃娃，操这样的心，受这样的累。
明霈帝又叹了一口气，沉吟许久，才道：“把那妖妃宫里搜出来的东西，拿给心宝看看吧，让她万万小心，让晅儿盯着她。”
影卫应声去了。
当时朱婵娟宫里，搜出来各种奇怪的东西有不少，连太医都不认识，影卫就拿了过去，传了明霈帝说的话。
元沈绝垂手听了，转头道：“你说，我动手。”
团子瞅了瞅桌上。
因为是在宫里，想要私密，所以这些东西都非常的小，而且都不是正常的罐子，不是钗啊，就是香粉啊什么的。
团子觉得自己的小胖手和短胳膊，可能确实干不了这个活儿，就道：“那好吧，那你要听话哦！”
“嗯，”元沈绝道：“我听话。”
第431章 都是我不好
眉目如画的小少年，声音轻轻的说出这句话，简直乖的不要不要的。
连林娘子都被他萌到了，笑道：“绝儿也忒乖了点儿。”
她扶过他的头，温柔的亲了亲少年的发顶：“是个乖孩子。”
团子什么都好，就是独……她毫不犹豫的拽走了他：“不许亲我老婆。”
林娘子笑道：“那你为什么天天儿亲我相公？”
团子道：“因为那是我爹爹呀！”
“哦！”林娘子把元沈绝拽过来：“这也是我儿子啊！”
两人拽来拽去，林娘子忽然想起来，转头道:“繁儿啊，说起儿子，我还想起一件事儿。”
心宝趁机把老婆拽了过来，然后拽的远远的，藏到了角落里。
林娘子续道：“就心宝啊，当时啊，她就说啊，你反正不在家……”
团子猛然想了起来，眼睛一下子张大：“呀！！”
她飞奔过来：“阿娘阿娘阿娘！！”
林娘子道：“哎！什么事儿？”
团子心虚的瞅了大哥哥一眼，晏时繁立刻一挑眉，表情严肃，一副“到底什么事我一定要知道”的样子。
团子吓的猛然扭开了头，拽着阿娘就走：“我错啦，阿娘我错啦，你原谅心宝吧！”
林娘子逗闺女逗的心满意足，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那好吧，那娘就原谅心宝啦！”
母女俩拥抱亲亲和解。
团子还把阿娘推到了爹爹身边坐下，离大哥哥远远的，然后才回来干正事儿。
郝花时在旁边笑眯眯的瞅着。
他发现这一家人，真的特别有意思，每一个人都特别可爱，不管遇上多大的事儿，她们总有心情玩，而且是一家人一起玩，玩吧还不会耽误正事。
就是那种，事儿放在心上，却不会放在脸上的那种人。
心宝和元沈绝就慢慢的检查。
心宝现在直觉很敏锐，凭着隐约的感觉，也差不多能判断这个东西是不是特别不好的。
其它的，就打开来慢慢的检查，大部分都是蛊毒，也大部分都是口服的，顶多是死法的不同。
有的需要倒出来看看，有的不需要倒出来，心宝也能分辩出来，然后就开始叨叨叨的说制法、用法和解法。
郝花时默默瞅着。
说真的，这个本事还挺惊悚的，背都没这么利索。
团子就这么凑合着元沈绝的手看一看，闻一闻，就开始说……真就跟闹着玩儿一样。
二哥哥是个操心的，一边帮着做记录，一边就在担心，会不会有催啥什么的，小娃娃不宜的东西？毕竟，宫妃那儿有这种东西，这不是必然的？
但送过来的东西，显然已经经过了一轮检查，没有这种东西。
而且，跟这种很高明的香有关的，只有一种，就是闻了会叫人心生好感的香，是一种奶白色的香膏。
膏脂熬的极其细腻，要通过膏体分辩出材质，那不可能，只能是通过香气去分。
心宝先跑出去休息了一下鼻子，然后才又回来，用干净的帕子代替闻香纸，蘸了一点点，双手捧着，轻轻的嗅闻。
白生生软乎乎的小团子，闭着眼晴，两只小手手捧着手帕的样子，小大人一样可爱吧唧的……
大家都屏声息气的等着。
然后团子闻着闻着，就把帕子整个的怼到了脸上，就像醉了一样，整个人慢慢的往左歪。
元沈绝站过去，她就靠在了他身上，好半天都一动不动。
元沈绝用两根手指，抬起她的胖下巴看了看，她还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他问：“睡着了？”
团子没张眼：“好好闻呀，这种香好好闻的，心宝闻也闻不够。”
元沈绝忽然一惊，一把拉开了心宝的手，拍掉了那个帕子。
心宝吓了一跳，险些跳起来：“你，你干嘛呀？”
元沈绝一把抱住她，往外走，急急吩咐：“打水，洗手、洗脸！”
春华几个飞也似的去了。
心宝呆呆的瞅着，好一会儿，脑子才开始转，然后眼睛慢慢张大。
她居然不知不觉被这个香味影响了，忘了分辩里面都有什么，只觉得好好闻，好好闻……怎么闻都闻不够，脑子都有些晕乎乎的。
一伙人忙忙碌碌的给她洗脸洗手，连衣服也都换了。
元沈绝极为愧疚，在外面等着她：“心宝，都是我不好，不该让心宝闻的……心宝有没有不舒服？”
心宝摇了摇头：“没有。”
她迷惘的道：“你们都没闻到吗？”
元沈绝道：“闻到了。”
她问：“那你们没觉得很好闻吗？”
他道：“还好。”
团子自己想了一会儿，看他满脸担心，就张开手手让他抱了，一边跟他偷偷咬耳朵：“那老婆，是不是觉得心宝更可爱了？”
元沈绝被她给逗笑了：“嗯，怎么都可爱，心宝最可爱。”
真好哄。
团子笑的有牙没眼，叭叽亲了口他的脸。
结果一抬头，就见几个哥哥齐刷刷在那站着，全都是一副“我就看看不说话”的样子。
郝花时在她看到他的时候，还动作夸张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表示他只能自己哄自己了。
团子：“……”
等她回去的时候，这些东西已经全收起来了。
明霈帝听说了，还打发了太医过来给她把了把脉，当然是没把出什么。
但是心宝发现，这种香……给人一种心瘾的感觉。
调香师经常说一句话，说闻香不要用鼻子去闻，要用心灵去闻，让灵魂记住它的味道。
话虽然说的抽象，但意思却没错的。
好香确实会给人这种感觉，一闻到的时候，会把那个时候的感觉和心情种种，全都想起来。
这种香就是的，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好好闻，好好闻……好想再闻一次。
所以假如说，在那些人的心目中，没有意识到“香”，只是把这种感觉和朱婵娟联系到一起，那一定会魂牵梦萦的呀！！
但心宝偷偷问了问老婆，元沈绝还愣了一下，他道：“我没忘了这种香的味道，但也仅仅是没忘，没觉得多好闻。”
她问：“那有觉得那个时候的心宝格外好看吗？”
元沈绝咳了一声，还是实话实话道：“没有‘格外’，就是跟平时一样。”
心宝讶然，又偷偷跑去问了爹爹，阿娘……所有人。
除了她之外，其它人全都没觉得这种香格外好闻，林娘子和晏青山坐的远，他们甚至没有闻到。
心宝惊讶莫名，又跑去问耶耶。
第432章 想瞌睡就来枕头
明霈帝与朱婵娟相处了这么多年，但他说，他从没觉得她有什么特别的。
心宝越想越觉得好可怕，小脸严肃：“那耶耶，你有没有试过，用心宝熬的药包，再闻这种香，会有效果吗？”
明霈帝道：“有！有效果！”
“骗人！”团子双手抓着耶耶的衣服：“耶耶不许骗人，这是很严肃的事情。”
明霈帝笑了一声，就实话实说道：“有一些效果，不算太好，但是，有意识的去抗拒，以及意志力强的人，受影响就会少。就例如郝花时，如果那个时候，他先就心中防备了‘香’，可能就不那么害怕了。”
心宝茫然半晌：“所以，这香，不止是香，还附加了一些说不清的东西，对不对？”
明霈帝缓缓点头：“朕也这么以为，这香，更像是一个桥梁，如果没有意识到，可能就会走上去，被引导进入某种境界。”
团子喃喃的道：“心宝太没用了。”
“胡说！”明霈帝道：“分明是晅儿疏忽了！心宝才多大！更何况，心宝要识香，本来就要闻，这是没法避免的事情。”
话虽如此，团子还是很郁闷。
但这是她不了解的领域，科学无法解释的领域，她也不敢申请再次研究了。
好在这种香，虽然想起来的时候，觉得很好闻，但只要有事情在做，也并不会时时的想起来。
就是不知道假如经常闻，会不会真的成瘾，会不会真的戒不掉。
明霈帝嘴上哄着她，一直说不会，心里却后悔极了，早知道这样，绝不该让团子去闻的。
因为追杀郝花时的那两个人，影卫审了一审。
影卫审人的手段，需要的时候，是比较残酷的，非正常人所能忍。
但这两个人极为坚定，不管受再大的痛苦，都丝毫也不屈服，两人都非常疯狂，骂他们敢逆天而行，说天师会为他们报仇的，说天师不可战胜什么的……
最后那个人腿都断了，居然还迈着两截骨头茬子走了几步，大笑而亡。
审的影卫都十分胆寒。
但是对明霈帝来说，再狂热的邪.教.徒，也是一个人，既然是人，就是血肉之躯，受生理所限。
他们的所做所为，不像人了，而且是两个人全都不像人了……那么，这就有问题。
对方仍有他们所不了解的手段，不可掉以轻心。
过了腊八就是年。
早上心宝还没睡醒，就有太监送了几盆花进来。
然后心宝一出来，就被三生石叫激灵了，仔细一瞅，果然有一株兰花的变种。
就此一发不可收，每天都会送过来，一天好几回。
古人的年礼是非常隆重的，各地官员，京城世家，不少人都会挑这个时候给皇家送上别出心裁的礼物。
而这个礼物，是非常与时俱进的。
譬如说现在真太子回来之后，最出名的就是镇国公主。
而镇国公主，最出名的就是爱草木，加上在之前，元相就曾经为小公主搜罗过草木，小公主还出宫去了李家和卫国公府……咋说呢，实锤了。
所以，但凡来的及的，有本事的，都会在礼单上加上一些花卉。
这大冬天的，送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虽然说的是要罕见的，哪怕野草也行，可是送野草给皇上？谁有这个胆子？
所以送过来的，大多都是名花名种。
怪不得明霈帝不让她出门，敢情早就料到了这一着。
不出三天，三生石再一次升级了。
这一次，心宝在半梦半醒之间，清楚的听到了子时的钟声。
也清楚的看到了三生石上的小世界，如同水墨画忽然涂上了颜色，每一个城镇，每一处山河，都宛然在目。
这一次，没有了那种她隐约能感觉到的对答。
她只看到三生石上的画面，一直在不住的变幻，最终定格到一处院落。
隐约能看到云雾茫茫，院中有石桌石凳，和身后爬满藤蔓花卉的小屋。
石桌上摊开着一本书，心宝在梦中，试着“走”了进去，然后在石凳上坐下，翻开了那本书。
下一刻，她醒了。
但是书还在，封面上写着“技”。
…………
大半夜的，团子被玉如用被子裹着，送去了爹娘那儿。
直接抱进去，把被子一抽，团子骨碌进了爹娘中间，兴奋的小腿乱蹬：“爹爹爹爹爹爹！！阿娘阿娘阿娘！！”
“嘘，”林娘子道：“小点声，别蹬了，被子都被你叨登开了。”
她把她的小腿腿给拽下去，朝里挤了挤，把团子挤在中间：“怎么了？”
团子兴奋莫名，用气音道：“心宝的石头！给了心宝一本书！把所有的东西都教了！全都教了！！”
林娘子还没明白过来，晏青山已经听懂了，他大手搂住闺女，把她搂的朝着他，低声问：“都有什么？”
心宝声音巨小：“就是气运的窃取，还有恢复，还可以反击，什么什么的！！反正都有！全都有！！”
林娘子低笑道：“这才是想瞌睡就来枕头。”
“对！对的！”团子猛点头：“我们再也不用怕他了！等心宝带着你们，打死坏蛋瞎子！！”
团子兴奋的叨叨了半晚上，一直叨叨累了，天亮才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然后她难得的没睡多大会儿就起来了，穿上衣服就去找明霈帝。
破天荒头一回，她来的时候，明霈帝还没下早朝，团子在路上等着，一见明霈帝过来，她就开心的小脚脚乱蹦跶：“耶耶！耶耶！”
明霈帝笑着把人接住了。
然后他就把朝臣赶回去吃廊下食去了，自己抱着团子回来，团子超兴奋的一通说，明霈帝道：“譬如气运，怎么恢复？”
团子道：“超简单的！就是……”
她忽然一顿，双眼大睁。
就是刻一个玉牌，然后带在身上就行了……
但是好像并不简单啊，这书上的图样也太复杂了吧，别说刻了，就是画，她也画不出来啊！！
明霈帝道：“怎么了？”
团子说了，明霈帝道：“这样，你先把这本书，字儿都认识对不对？先给耶耶念一念。”
第433章 举头三尺有神明
心宝脆生生的答应了，一边就念道：“道者，天地之始……”
这又是一本古篆文，心宝念的磕磕巴巴的。
明霈帝与元沈绝，无声的对视了一眼。
他们明明看到心宝双眼微微放空，小嘴儿张合，艰难的念着，还能从她的口型，推断出她第一句说的是“道者”，甚至也能“听到”她的声音，可却好像什么也没听到，好像“她说”与“他听”之间的路，凭空断了，让他们根本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看心宝显然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对，仍旧一脸认真的念着，元沈绝心中突生出一股恐慌，一把抱住了她。
心宝吓了一跳，停了下来。
元沈绝紧紧的抱着她，别开脸不让她看到他的神情。
心宝茫然的伸手，一边摸头头安慰，一边瞅了瞅明霈帝。
明霈帝温言道：“心宝念这个，我们听不到，也许是因为……不可妄窥天机。”
心宝是真的吃了一惊：“听不到？”
明霈帝郑重点头。
心宝哑然。
她从没像此刻这样，深刻的意识到，举头三尺有神明。
她半天才喃喃的道：“那，那玉牌牌怎么办？”
明霈帝温言道：“你试着把图样画出来，然后朕找人去做，天道既然在这时候把这个给你，必有用意，朕觉得，应该不必非要你亲自动手。”
心宝乖乖点头。
于是三人吃了饭，心宝就去西暖阁，开始画画。
世事无常，真万万没想到，她一个唯物主义的神医，如今居然还要学画符了！！
她最最着急的，就是画防护符。
也就是说，保护自己的气运不被影响、不被窃取，所以她专翻气运这一部。
但是她又想，反正都是一样麻烦一样难画，为什么不画那种可以反击的？不但能保护气运不被窃取，还可以攻击窃取气运之人？
不是说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御？
但她往后翻了翻，发现还有一种叫夺元符的，就是若有人窃取她的气运，有这个符在，不但可以保护气运不被窃取，还能双倍甚至多倍的把气运给夺回来。
所以，就不就相当于这道符，功能最全，包括了前头的还又多了新功能！？
于是心宝毫不犹豫的选了这道符，就开始画。
如今她案上的毛笔，全都是特制的，短轻一些，好用一些，但毕竟是毛笔啊！笔头软乎乎，曲里拐弯的毛笔啊！还是很难啊！！
心宝站在案前，屏声息气的画。
她一直没断了练神工球，如今小手手远比之前要灵活，但写字，并不止是用手，也不只是用腕，尤其要精准的控制笔迹的粗细和轨迹，这真的太难了。
心宝只练了一刻钟，就累的小脸发白，小身子摇摇晃晃。
元沈绝在旁边看着，心急如焚，又毫无办法。
毕竟，写字什么的还可以，这种毫无规律的线条，说都没办法说，帮都没法帮。
他看不下去，起身兜了两个圈子，怕影响到心宝，又强行按捺着，坐了回来，伸出手，轻轻托住心宝的手肘。
心宝微咬着唇，侧脸肉乎乎的，认真到几乎虔诚，可是……这本来就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哪怕她用上全身的力气，还是一不小心，手底下就粗了一些。
心宝瘪了一下小嘴，想哭，又忍着，换了张纸，从头开始画。
她屏着呼吸，一点一点，认认真真的画了一道，再一次手一颤，笔拐了出去。
接连错了好几次，心宝累的站都站不住，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一边扑在老婆怀里哇哇哭着，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吩咐：“要炭笔……要……要硬的炭笔……”
她控制不住的又哭了半天，缓过来一口气，又道，“画眉用的黛笔也行……”
元沈绝心疼坏了，眼圈泛红，搂着小肉团子，不住的安慰。
心宝要攒着劲儿写字，把那个委屈劲儿哭完了，就慢慢的停了，整个团子糊在元沈绝身上，一动不动。
方无忧很快就带人送了些黛笔来。
但心宝没想到的是，如今画眉，用的跟研墨差不多，有专门的黛砚，也要加水，然后用黛杵研磨，再用一个类似毛笔的眉笔画上……除了眉笔比毛笔细之外，跟写字几乎没有差别！！
倒也有机灵的内监找到了螺子黛，但螺子黛也是要蘸水的……而且真正的螺子黛居然这么小，才小指长，跟电视剧里头一点都不一样！！
团子只能认命的，继续用毛笔画。
她发现自己不可能一口吃成个胖子，所以就先不画符，先从控制线的粗细起，等练出画同样粗细的线，然后再考虑其它的。
元沈绝用过午饭就出宫了，明霈帝也回去了，心宝提前就把下人都赶走，午觉也不睡了，一骨碌爬起来，就继续练……一直练了一下午，累极了就歇一会会再练。
等晚上回了宫，团子手臂累到抬不起来，整个人蔫哒哒，林娘子心疼的不得了，抱在怀里喂她吃了晚饭。
第二天照旧。
可是两天下来，心宝连同样粗细的线，都没能画出来！！动不动就画废！！
心宝快要急死了。
不知道该做什么时候，她也急，可是如今，明明知道该做什么了，她却做不到，她更急了！！
她真是太没用了。
她又练了一整天，晚上等着春华她们下去之后，她又悄悄从枕头下头，把神工球拿了出来，两只小胖手在被子里，一直转一直转，困极了睡着了，一个激灵醒过来，继续转……
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天一亮，她就叫人：“起床。”
春华笑眯眯的进来，团子一抬手，就发现不对了。
她的手，好疼啊……就这一抬手，就疼了她一头汗！！
她瞅了一眼，默默的藏住了小拳头，春华并没察觉，小心的扶着她小胳膊，穿进了袖子里。
如今天寒地冻，团子穿的像个球，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张手让玉如抱着：“去乾清宫。”
玉如应了一声。
结果没想到，一出来，正好赶上一家人吃早饭。
心宝平时起的晚，这还是头一回赶上家里人吃早饭，大哥哥还在下头走来走去，一见她就笑了：“今天怎么回事儿？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呀，小公主怎么这时候就起了？”
第434章 教子
团子有点心虚，不敢看哥哥，小声道：“心宝睡不着，想早点去画画。”
一边就催玉如：“快走快走。”
“站住！”大哥哥过来，把她抱过来:“难得起早一回，一块吃早饭呗？一会小绝来了，你们再一起走不是正好？”
他一手扶住她小脸，转过来：“你怎么回事儿？小脸儿怎么这么黄？”
他端详了她半天，团子根本不敢看他。
然后大哥哥按住她脸，用颊试了试温度：“我怎么看你这么不对劲儿呢？”
“心宝没事的！！”团子下意识的想抬右手，抬不起来，就用左手推开了大哥哥的脸：“心宝没事。”
晏时繁低声道：“心宝做梦了？”
心宝摇了摇头：“不是的，没有，心宝就是想去练画画。”
晏时繁一皱眉，二哥哥在廊下叫他们：“哥，心宝，你们干什么呢？不上来吃饭？”
团子：“……”
她挣扎着申请，“可是心宝想现在就见到耶耶。”
二哥哥道：“你想见也见不着，这会儿耶耶还没下早朝。”
他迎着哥哥，把妹妹接了过来：“怎么回事？”
心宝郁闷的嘀咕：“没事。”
哥哥太聪明了，也是烦恼啊！想溜个号都不容易……
团子只能被迫坐到了桌前，两只小胳膊垂垂着。
林娘子并没察觉，笑道：“真是不容易，头一回跟娘的心宝儿，一起吃早饭。”
她挠了挠闺女的胖下巴：“想吃什么，娘喂你。”
心宝顿时就觉得，形势可能也没那么糟糕，就坐的直了些：“吃……”
她大眼瞅了瞅桌上，觉得好像什么都不想吃，林娘子已经吹凉了粥，喂了她几勺，一边递了个小豆包过来，笑道：“你尝尝这个，都是豆包，人家为什么就能做的那么好吃，我昨天吃着好，才叫吕三尺做小了点儿，想让你早上吃的。”
心宝下意识的想接，结果手根本抬不起来，林娘子一皱眉，道：“还疼？”
她把闺女抱在怀里，就想去看她的手。
团子把手手往后藏：“没有，没有，不疼的。”
林娘子不容分说的给她扳了过来，撸起袖子一看，当时就失声叫了出来：“啊！！”
团子的小手小胳膊，肿的透亮，手心磨的处处渗血，整个手心几乎全是红色的，手都肿成包子了。
晏青山如此沉稳的人，都把筷子掉到了地上，双胞胎吓的叫出声：“心宝！！”
林娘子不忍心看，眼泪直往下掉：“叫，叫太医。快叫太医！！”
团子急坏了，努力想抬右手，却怎么都抬不起来，左手又不顺手，无奈之下，用左手的手背，帮林娘子抹了抹泪：“阿娘不哭，心宝不疼。”
晏青山起身绕过来，把她抱进怀里：“怎么回事？”
团子小脑袋低到了胸口：“心宝，心宝也不知道。”
晏青山道：“昨天晚上睡了觉，又练神工球了是不是？”
团子吓的一下子张大了眼，又赶紧低下去：“心宝错了，心宝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晏青山沉声道：“你告诉爹爹，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昨天回来的时候，阿娘就说练的太狠了，让你早点休息，你为什么不听话？”
团子又疼又害怕，再也撑不住，一个暴哭：“可是……可是心宝太没用了！心宝想早点学会！可是都两天了还什么也没学会！心宝一点长进都没有！一点长进都没有！！心宝太没用了！心宝太没用了！别人也全都帮不上忙，心宝好害怕，他们会这种吓人的邪术，我们全都不会，我不快点努力，再出什么事情怎么办……”
她搂着爹爹的脖子，嚎啕大哭：“我们好不容易才好起来，好不容易才见到耶耶，心宝想让大家全都好好的……心宝好想明天就长大啊！为什么心宝这么笨啊，为什么心宝不能明天就变厉害啊，心宝好难过……”
晏青山一言不发，只眼眶泛红。
晏时繁兄弟几个，早就忍不住掉了泪，双胞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的也哇哇大哭。
晏青山咽了咽哽咽，忽然吩咐：“高福，摆几张桌子出来，要十张，加上文房四宝。”
高福不敢多问，迅速下去安排。
元沈绝和郝花时还没进门，就听到心宝在哇哇大哭，一进来看到这架势，吓了一跳，急道：“叔叔？”
情急之下，连改口都忘了。
太医随后进门，一见室中这样，也吓的双膝一软。
晏青山一言不发，只示意太医过来，给团子看了看手。
太医一看之下，吓了一跳，双手捧着，小心的检查了一下，确认没伤着骨头，才稍微松了口气，道：“先用冰敷一敷，然后也要用些药。”
晏青山只点点头，太医赶紧吩咐人去置办。
这个时候，高福也把桌子抬了上来，笔墨纸砚全都摆好。
晏青山站起来，元沈绝双手来接，晏青山却道：“玉如。”
他把心宝交给了玉如。
然后道：“都过来，绝儿你也过来。”
他问高福：“这些宫女，谁年纪最大？”
高福其实不太确定，毕竟这些人都差不多大，谁记的住月份。
却仍是飞快的道：“回殿下，是晓寒。”
晏青山道：“晓寒出来。”
晓寒战战兢兢上前行礼，晏青山指了指檐下的龙凤和玺彩画，“所有人一齐画这幅画，任何人不许藏拙，能画多好，就画多好，能画多快，就画多快，如果没人画的出，大家全都不许吃饭。”
他叫林娘子：“你也来。”
林娘子抹了抹泪，就走了过来。
晓寒一个宫女，也不敢吭声，只战战兢兢的提笔。
晏时繁和晏时荣已经懂了爹爹的意思，三哥哥虽然不懂，却向来听话，大家在院中一字排开，默默的做画。
心宝一肚子焦急，嚎啕大哭了一场，哭到头都蒙蒙的，根本不知道周围的人在干什么。
一直到太医把冰敷到她手上，她疼的一个激灵，这才慢慢回神，转回头时，就见所有人都在院中，心宝愕然道：“他们，他们在做什么？”
一句话还没说完，明霈帝大步进来了。
第435章 爹爹我们和好吧
众人急上前行礼，晏青山等人也放下笔上前行礼，明霈帝只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然后就大步进来了。
团子呆呆的看着院中。
因为心宝一起来就催着人走，所以连头发也没梳，就这么软乎乎的散在肩上。
她性子面乎，头发也是又细又软，乖顺的散在肩上，反而衬的小脸更是粉雕玉雕一般，猫一样的两只大眼睛，小眼神儿懵懵懂懂的，看过来时，乖的人心尖子发颤。
明霈帝已经听人禀报了事情，拿过她的小手手看了看，也心疼的眼窝一酸。
他把团子抱进怀里，让她的小脸轻贴着他的脸，轻轻的摩挲着她柔软的头发。
这孩子，真的是懂事的叫人心疼，有时候，倒希望她别这么懂事才好。
下头的人，继续在寒风中，艰难的画着。
其实这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算是成人，没学过的，也不可能抬手就画出正方正圆的。
哪怕是一个擅书画的成人，也未必能画出连贯的，同样粗细的线条……
更何况心宝一个四岁娃，还是一个病了三年，在床上躺了三年的四岁娃。
但道理归道理，心宝还是会着急。
所以，明霈帝是真的有点佩服这个儿子。
他是真的很会教孩子。
几个孩子性情不同，所擅长的也不同，却个个优秀，这真的不在于“皇家血脉”，而是他们有一个好父亲。
明霈帝看下头双胞胎急的都快抓耳挠腮了，晏时昌更是一张一张的换纸，他就抱着孙女，下去看了一眼。
心宝也已经明白了爹爹的意思，但她本来以为，像元沈绝，二哥哥，这种书法不错的人，画画一定也好的。
但没想到，下去一瞅，元沈绝画的龙嘴，就跟鸭子嘴一样。
团子噗的一笑。
元沈绝窘的耳根子都红了：“我没有故意画坏……”
他瞥了团子一眼，有些泄气：“算了，你就当我是故意画坏的吧。”
心宝抬头看了看那彩画。
这种色彩鲜艳的彩画，线条也挺繁复的，但是说真的，比她脑海中那书中的符，还是要简单一些的。
明霈帝又抱着她，看了看别人的。
像晏青山、林娘子、晏时繁这些人，真的都是头一回摸画笔，画的真是各有各的丑法，总之除了二哥哥画的还能看出是龙之外，其它人，包括晏青山，全都是一团糟。
一直画了两刻钟，心宝饿了，也心疼了，道：“爹爹，我错了！心宝真的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晏青山看了她一眼，并不理会。
心宝从耶耶怀里下来，过去抱住他腿，硬挤到他和桌子之间，仰着脸：“爹爹，爹爹！！”
她伸手拽他衣服：“爹爹看我，看我，看心宝！”
晏青山低眼看了看她，团子一个傻笑，讨好兮兮：“爹爹，爹爹最好啦！心宝真的知道错啦！我们和好吧！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好不好呀？”
她踮高脚去够他手。
还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明霈帝有点好笑，但显然晏青山的抵抗力比他强多了，并没有被团子萌倒。
他只静静的道：“爹爹身为人父，你阿娘身为人母，你哥哥为人兄长，都该为你遮风挡雨。可在此事之上，我们什么忙都帮不上，什么事情都做不了，让心宝一个四岁娃娃为此操劳，如此逼迫自己……如今，也算是同甘共苦了。”
心宝一下子惊住了，眼睛张的大大的。
明霈帝真是心疼坏了。
他才说这个儿子会教孩子，这会儿又觉得……他过于会教了。
一次就把团子扳过来了，这个教训，绝对够团子记住了。
心宝也确实深刻的领会到了爹爹想说的话。
其实她知道自己不冷静。
她一遇到这种事情，就会特别着急，特别慌张，一点都不冷静……只想快快快！越快越好！！
爹爹想告诉她的，不止是她受苦受累他们会难过，还有，他们是一家人，他们应该同甘共苦。
她没法找别人帮忙，就拼命的逼迫自己，可是不能帮忙，本来就是他们焦急难过又无奈的事情。
团子喃喃的道：“可是，心宝应该怎么办呢？”
她转头看着明霈帝：“耶耶，心宝应该怎么办呢？怎样才能两全其美？”
明霈帝蹲下，正色道：“尽人事，听天命。心宝，爹娘和哥哥，愿意接受心宝‘恰好’救他们、‘认真’救他们；但心宝‘辛苦’的救人，他们就会心疼难过；若是心宝‘拼命’的去救人，那即便把人救下了，他们也不会高兴。”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人力有时而穷，小绝聪明颖悟，天份之高称的上世所罕见，但若我此时把他放到朝堂之上，至少半数官员可以骗到他……这就是阅历所限。”
“心宝，你今年四岁半，你再拼命，也比不十岁的孩子，更比不过十几二十岁的成人，这就是身体所限。所以，不要觉得坚强是好事，你不顾身体拼命，你自己看看，是不是欲速不达了？”
他长叹了声：“心宝，努力就好，不用拼命，上天既然把心宝送到朕身边……便是天佑我大晏，天佑我晏家人，心宝实在不必太过着急。”
明霈帝不能多待，陪了孙女一会儿就走了。
晏青山带着儿女们，是真的一直画了一个多时辰，然后才撤了桌子，各自喝了姜汤。
郝花时缩在一边，尽量减少存在感，一直到皇上走了，才凑过来帮团子冷敷。
最终的成品，元沈绝的还算不错，其它人的，就不能看了。
然后晏青山才把团子叫到身前，道：“心宝想明白了吗？”
心宝猛点头：“明白了。”
晏青山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心宝，爹爹希望你能明白，上天予你这样的本事，这是我们家的福运和生机，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要承担全家人的生死，要背负起这个责任。”
“心宝，你要明白，对方躲在暗处，筹谋数年，又有这闻所未闻的邪术……他非常的厉害，而我们不过是普通人。所以，我们被他害了，才正常、才合理，而自救成功，才是逆天，才是万幸。所以，‘救一次’都是极其幸运的事情，‘救每一次’，我真不敢奢望。”
心宝想说话，爹爹摆手止住：“爹爹明白心宝想让全家人都好。但是心宝，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这一辈子，都甩脱不了这个敌人呢？那心宝这一辈子，就这么提心吊胆，焚膏继晷的过？那心宝这一辈子有什么意思？那爹娘和哥哥又如何自处？”
爹爹温暖的大手，轻轻压在她的发上，声音沉沉：“心宝活的开心不开心，对爹爹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爹爹对心宝，对哥哥们，全都是这样希望的。”
第436章 我真是个傻子
心宝顶着爹爹的大手，小嘴儿微张，呆呆的瞧着爹爹，舍不得移开眼。
爹爹真的超好的，她真的好爱爹爹啊！
好爱这个家的每一个人……舍不得她们受一点点伤害。
但是，将心比心，他们一定也是这么的爱心宝，舍不得她受一点点罪。
心宝张开小手手，抱住爹爹：“爹爹，心宝真的懂啦！心宝以后全改啦！”
郝花时在旁边，跟元沈绝咬耳朵：“师公，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家里，其实每一个人的想法，都差不多……都是‘我辛苦一点没关系，家里人好好的就行’，所以……”
他给了他一个“你懂得”的眼神儿。
元沈绝嘴角带笑：“是啊。”
郝花时又道：“我跟你说，刚才咱们刚来的时候，就是师父和五爷六爷哭的时候，外头有人跑来偷听，然后又回去禀报……后来皇上来的时候，又过来听，又回去禀报……然后那边好像是哪个皇子，就说，‘父皇政务如此繁忙，他们还找事！大节下的还哭起来了，真是丢人现眼，把这儿当什么地方了！’另一个女子就道‘且看着吧，父皇忍不了他们几回了’！”
他说的绘声绘色。
元沈绝对这种八卦完全没兴趣，就道：“这个回头你跟娘娘说。”
郝花时一想也是，就瞅了瞅林娘子。
不过今天就算了，何必添堵？
倒是二哥哥过来跟他道：“小绝，你没试着帮帮心宝？”
元沈绝无奈的道：“怎么帮？说又没法说。”
二哥哥道：“把着她手呢？”
元沈绝摇了摇头：“试过了，不行……”
他控制不准心宝的意图，哪怕边画边说也是不行的，毕竟，哪怕同样是向右划，高一点儿，低一点儿，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二哥哥无语的道：“你这个人，就是太死板，我们就陪着心宝，先把大概的图样画出来，错就错，丑就丑，先确定了图样，然后一条线一条线的慢慢调啊！总比凭空画好吧？”
元沈绝：“……”
他看着他，眼睛慢慢张大。
在这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对啊！先把大概的图样画出来，再怎么调，也是他们出力，慢慢画就是了，不比团子累成那样强？？
关键是，他们要练，怎么也比一个四岁娃娃练的快吧！！
他居然连这个也没想到！！
两人苦等着团子吃完了饭，一说，团子也傻眼儿了……然后他们就直接去了后殿。
团子现在小手手肿的攥不住笔，她就直接把胖爪子按在元沈绝的手上，元沈绝感觉着她的力气，顺着她的劲儿慢慢的画。
画错了也没事儿，他自己重复一遍，速度也很快。
二哥哥也在旁边帮忙，元沈绝画多少，他也跟着画多少，然后哪一笔画坏了，他直接就把他的递过来，顺着就能往下画。
三人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把整个图样画出来了。
整个的感觉，与世间所传的符咒都不一样，有点像后世的迷宫，只不过外圈的形状不太规整，上窄下宽，线条非常复杂。
然后心宝讲解：“所有的线都是两厘细的，这个头头……”
她在图上比量：“两边的空空是一样宽的，图在中间。”
好在上头对于玉牌的尺寸，写的很明确，长一寸八，宽一寸六，厚一寸三，顶端略有弧度，弧度中间高一分。
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再按着比例去度量整个图形的宽窄，就相对容易。
心宝仔细的算着：“上头这里，是一寸一，下头这里，是一寸五……这里这里这里……”她连续的比量：“都是一样宽窄的，这个圆圈的直径，这里，相当于两根线的粗细……”
两人都是天才，都过目不忘。
心宝说一遍，两人就全都记住了。
然后拿了尺子来，先画出玉牌尺寸大小，再在上头画。
据说只要画对了，符咒一成，即便是木质，也会“触手生温”，如果是玉制的，那不止触手生温，还能看到淡淡的珠光。
倒是没说纸上画对了会怎么样。
两人奋笔疾书，团子就闲了，就出来溜达了。
因为这看起来很像搞巫蛊，传出去平白生事，所以把下人都赶走了，郝花时就来回的通风报信儿。
他在前头也能听到后头的动静，不住的实时传达，听到他小师父出来了，他就跑出来迎接。
老远就看到他的小师父站在廊下，自己吹着小手手，小脸皱皱巴巴，明显是疼又不好意思说。
郝花时有点被可爱到，咳了一声，才慢慢的走过去。
团子迅速放下了手，想背起手，维持自己身为师父的尊严。
但是肿着的小胳膊背不到身后去，这就尴尬了。
团子呆愣了一瞬。
郝花时迅速蹲下，仰望着团子：“师父。”
团子用仅剩的尊严，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就小肩膀一卸，走过来，蔫哒哒的坐在了他的腿上。
郝花时也没动，乖巧的给师父当凳子。
团子道：“二哥哥真是太狡猾啦！”
“对啊！”郝花时附和：“早知道这样，早点问他，也省得师父受这样的罪。”
团子点头，一边小声跟他道：“小花时，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不然别人就会笑我。”
“好，”郝花时迅速凑过脸来：“师父你放心，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嘴严。”
团子凑到他耳边：“其实心宝昨天晚上睡着啦！我练着练着，就不小心睡着了，可能是一边做梦一边练的，所以才练这么惨的，要不然这么疼我早就停下来了……”
“哦！！”郝花时一本正经的点头：“师父一定是太辛苦了，所以才会睡着的，归根结底还是师公太笨了，都两天了还没想到……这么笨的师公，还这么霸道，师父就不想换一个吗？”
说完了这一句，他忽然听到不远处屋里，某人的手停了。
郝花时惊了，他没想到他居然也能听这么远！！
团子小脑袋摇成拨浪鼓：“老婆这么好看，心宝才不要换！”
“对对，”郝花时立刻道：“主要是厉害，他这么厉害，其实笨一点也没关系，笨一点好骗。”
团子深以为然：“对的。”
她呆呆的想了会儿，又瞧了瞧自己惨兮兮的小手手：“花时。”
郝花时嗯了一声，团子道：“心宝在想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郝花时配合的严肃起来：“什么问题？”
第437章 怀揣米虫之志
他蹲着，团子坐在他的膝头，俩大眼认真的瞅着他。
郝花时迷惘的跟他小师父对视。
团子终于长叹了一声，伸出受伤的小手手，慢慢的放在了他肩上，超严肃：“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郝花时：“……？？”
他哭笑不得。
简直心疼他小师父，你说说这个费劲的，又拉架势又拍肩膀又吟诗的。
他就道：“师父，徒儿也不是什么读书人，你说话直接说就行，不用这么麻烦。”
团子认真的道：“可我是啊！！”
郝花时：“……？？”
那，那行吧！郝花时扶了扶额：“所以，师父的意思是？”
团子一本正经的道：“我的意思是，心宝就是一只燕雀，大哥哥就是那只鸿鹄，二哥哥……”她想了半天，可能实在没想到什么替代，只能续道：“就是另一只鸿鹄。”
郝花时：“……”
虽然这话也没什么好笑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超好笑。
他忍着笑，团子继续道：“刚才爹爹让他们画画，心宝明白了一个道理，长大了其实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就算心宝长到哥哥这么大，甚至爹爹这么大，不会做的事情还是不会做，逼急了也不会，就好比画符。”
郝花时板着脸点了点头。
心宝显然很满意，摸了摸他的头：“心宝其实不喜欢画符，心宝的理想就是做个米虫，要不就吃，要不就睡，无聊了就种种草玩玩药，还能被所有人喜欢。”
郝花时又点了点头，一脸严肃的听着。
心宝道：“但像大哥哥，他想去边关，想打仗，虽然很辛苦，但这是他自己想要的。好像二哥哥，他喜欢念书，让他想很多事情，他也不会觉得辛苦。”
“所以，心宝明明是个小废物点心，怀揣米虫之志，却想替二哥哥这儿操心，又替大哥哥费力，让他们替心宝做米虫，大家全都不开心，你说心宝是不是有点傻？”
郝花时笑道：“是有点傻。”
“但是，”团子语重心长的道：“大人根本就不了解小孩，小孩想给大人找事情，多容易？小孩从一生下来，就会给大人找事情，你要是不想让他长大，他长到唐三水这么大，还可以给大人找事情呢！！”
郝花时：“……”
她说的还挺对！！他一时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
然后团子站起来：“走吧，我们去找事情！”
她就迈着小短腿往前走，下人们迅速出现，披衣服的披衣服，塞手炉的塞手炉，郝花时背着手跟在后头，心宝一只手抱着手炉，铿锵的走到了隔壁，过了门儿，忽然闻到了一股香味儿。
她脚一拐，就顺着香味儿过去了。
一过去，几个御厨赶紧过来请安。
心宝有模有样的道：“免礼，吕三尺是谁呀？”
吕三尺赶紧行礼：“殿下，奴才吕三尺。”
心宝道：“我在皇耶耶那儿，吃到过一种点心，”她把手炉递给玉如，张开手比量：“像我的手这么大，像纸一样薄薄的，酥酥的，脆脆的，咸咸的，上头有小泡泡，你会做吗？”
吕三尺道：“此物名为见风消，奴才会做，这就做了奉上。”
心宝点点头：“谢谢你啊！”
吕三尺赶紧道：“奴才当不得。”
心宝就带着人走了，郝花时挨过去道：“师父，难道是徒儿理解错了，师父是来找御厨的事的？”
“不是！”团子道：“这是顺便！！心宝是来找大哥哥事的！”
“找我什么事？找我事干嘛？”晏时繁在台阶上头笑道：“老远就听到你喳喳了。”
心宝：“……”
她赶紧小跑几步，晏时繁也下来，把妹妹抱了起来，看了看她的手：“昨晚上不是没睡好？眼睛都看着没精神了，还不赶紧睡会儿，又到处跑什么！”
他把妹妹抱进屋。
春华倒了茶来，施礼道：“殿下，我们殿下半天没喝茶了。”
晏时繁嗯了一声，接过茶，慢慢的喂妹妹喝了大半盏枣茶，一边才道：“来找大哥做什么？”
团子道：“心宝有件事情，想跟大哥哥说。”
晏时繁笑着嗯了一声，团子道：“心宝想要几个……就是那种，个子很高大，一看就很厉害，但是实际上没有看上去厉害的人。”
晏时繁听的又好笑又皱眉：“什么叫实际上没有看上去厉害？”
“就是，”团子想了想：“比方说以前那个坏婆子，骂你和三哥，说你们白瞎这么大的个子了……你懂了吧？就是打架不厉害，没有把身体的优势发挥出来。”
晏时繁听明白了：“你要干什么？”
心宝道：“心宝想试药，但是不会把人试坏的，心宝想试一种，可以提升人体质的药。”
晏时繁道：“那不应该找体弱的人试吗？”
“不是呀，”心宝道：“人的身体就好像一个容器，容器够大，够结实，才容易试。”
晏时繁道：“那如果是曾经很厉害，但是因病，因伤，变的不历害的人呢？毕竟不打架，天天不练，那个子高也没用，还是没劲儿的。”
心宝想了想：“也可以的，可以试试的。”
“行，”晏时繁道：“我明儿就去找舅公，看能不能挑两个出来。”
“两个不行的，”心宝道：“最少要十个，十几个。”
“行。”晏时繁道：“大哥多挑几个。”
心宝趴在他怀里：“等过了年也行的。”
“过了年没几天我就要回雁门关了，”晏时繁道：“我明天先去看看再说，应该不麻烦。”
心宝点了点头，挂在他身上不动，晏时繁摸摸她背：“心宝困了？大哥送你回去休息？”
“没有，”团子又从他身上爬下来，懒的走路，张手让徒弟抱了：“那心宝走了。”
晏时繁嗯了一声，亲自动手给她披上斗篷。
心宝又去找了三哥哥。
结果去了他还不在，三哥哥出门从来不带人，几个太监都在那儿。
心宝问：“三哥哥呢？”
小太监急道：“回殿下，我们殿下一直在太子殿下那儿，没回来，奴才方才去看过，说是一直在跟太子殿下说话呢！”
“哦！”心宝就在外头竹榻上坐下了：“那心宝就在这儿等着哥哥吧。”
她昨天晚上睡的不好，坐下没多大会儿，小脑袋一歪就睡着了。
玉如只能把她抱到榻上，郝花时在外头坐下，很轻松的就能听到那边的动静。
第438章 天下第一
晏时昌人虽然憨憨的，却是真心疼妹妹的，别的哥哥也疼，但还多少讲点原则，三哥哥是真的，妹妹要怎么都是依着她的。
他知道自己不聪明，所以家里有事情瞒着他，他也从不多问，不多想。
可是这一回，他是真急了。
老大的个子，哭的呜呜的，说白了，功夫再高，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郎，还不算男人，不在乎啥脸面，也不在乎江湖上那些流血不流泪啥的规矩。
他边哭边道：“你们根本就没有照顾好心宝！来这儿根本都不好！肯定是有人欺负她了！要不心宝为什么不说！！你们全都瞒着我！你们瞒着我，嫌我笨，我们倒是聪明啊，你们倒是护着她啊！！结果叫心宝受这种罪！”
少年悲愤莫名，又哭又叫的发泄了一通。
晏青山直到他说完了，才沉声跟他讲道理。
父子俩磨矶了一个多时辰，晏时昌才出来，然后他一肚子憋闷没处发，走到一半就停下来，气愤的拳打脚踢了半天，走了一半儿，想想还是气的慌，又对着空气乱踢乱打了半天。
郝花时看着都觉得好玩儿。
这孩子脾气这么暴，可是爹说话的时候也是不敢回嘴的，只敢打打空气发发脾气，想想还有点儿可怜。
三哥哥一回来，小太监赶紧上前禀报，一听说妹妹在这儿，晏时昌怒色全收，自己在外头搓了会儿脸，才进来。
郝花时正儿八经的行礼：“昌师伯。”
晏时昌嗯了一声，还拍了拍他的肩：“心宝呢？”
郝花时道：“师父好像睡着了，在里头。”
“哦，”三哥哥的声音顿时又轻了几分，用气音道：“那你去玩吧，你们全都去玩吧。”
郝花时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他发现收徒这件事情，只有团子和三哥哥认真了，像晏时繁、晏时荣、甚至晏时盛，都会带上几分客气，只有他们两个，都在学着大人，认真的当师父当长辈。
他低声笑道：“是。”一边就退了出去。
三哥哥轻手轻脚的进来，看妹妹在榻上，摊手摊脚，睡的沉沉的，白白软软的小模样可爱煞气，忍不住又想哭。
他在妹妹榻边躺下，隔着被子，一手搂着妹妹，让她朝着他，一边无声的咧着大嘴哭两声，一边又屏住呼吸，轻轻的凑过去，亲亲妹妹的脸蛋。
林娘子本来想过去看看闺女的，听说她过来这边了，又到这边来，一见这架势，真是又心疼又好笑。
这个憨憨，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坐下，戳了他脑门一指头，他还生着气，一下子别开了头。
林娘子忍着笑，低声道：“憨憨，好好在这陪着妹妹吧。”
她就起身走了。
心宝这一觉，一直睡到快晚饭都没醒，林娘子怕她睡颠倒觉，过来把她叫了起来。
团子睡的迷迷糊糊，被叫起来还懵着，好半天才发现给她穿衣服的居然是三哥哥。
团子小脑袋往他怀里一栽：“三哥哥。”
“嗯。”憨憨三哥的嗓子都是哑的，俩大眼哭成了俩肿眼泡子：“心宝，”他哽咽的道：“哥要是能成天下第一的高手，就能帮到心宝吗？”
团子一呆。
林娘子给了她一个眼神儿。
团子眨了眨眼：“不是的，三哥哥。”
她认真的跟他道：“哥哥不用第一高，哥哥只需要刀法最厉害就行了！剑法最厉害的心宝已经有了小仙哥哥，然后刀法最厉害的有了哥哥，轻功最厉害的有了小徒弟，心宝有你们三个人就够了，就可以耀武扬威了。”
晏时昌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他也不让人过来，自己笨手笨脚的给妹妹穿上衣服，抱到外头喝了杯热茶，才想起来问她：“心宝找哥干什么？？”
团子道：“心宝想哥哥啦！”
三哥哥顿时感动的不轻：“哥也想心宝儿了。”
他亲了亲妹妹，抱着心宝去了前头，心宝睡的小脸红扑扑的，几个人都过来逗她说话。
心宝看到元沈绝和二哥哥也在，就道：“你们画好啦？？”
元沈绝点了点头：“你过来看看是不是没问题，没问题就放出去叫人做了。”
他拿过来叫她看了看，心宝仔仔细细的对比了一下，确认没问题了，就交还给他。
元沈绝就直接交给了自己的影卫，让他们找人去刻，叮嘱他们要保守秘密。
心宝对元沈绝道：“明天……”
元沈绝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大家一起吃了晚饭，元沈绝带着郝花时离开，心宝又跟哥哥闹腾了会儿才去睡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她又扒拉了一会儿书，找了一种清心符出来。
也就是说，对方用的手段，是香+符咒，而最主要的就是符咒，所以到时候可以清心药包加清心符，也可以单用清心符，毕竟少掉符咒的加持，香攻的效果完全不到影响神志的地步。
这个符，比夺元符要简单，所以等元沈绝来了，两人只花了半个多时辰，就把图形画出来了。
元沈绝毕竟是学武之人，找着感觉之后，画一样粗细的线条还是容易的，然后心宝对着图样调整了几处，余下的时间，就可以直接画了，一上午就画出来了。
早知道这么容易，她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呀！！
心宝郁闷坏了。主要是这么一来，显得她真的很笨！！
因为她手没好，也没有去陪明霈用午膳，也没睡午觉，就跟三哥哥去了寿药房。
相比起画符，用药对她来说，真的是吃饭喝水一样的本事，尤其这一次三生石升级之后，脑子更加灵光，用药也更加熟练，几乎不需要思考。
但是她这一次想配的药，需要的药材，寿药房居然不全，还差两味。
团子只能让他们去找，然后也写信给白骨生，让他也帮忙找。
而另一边，一大早，晏时繁也出了宫，先去了一趟武安王府，打听了一下三千营的驻地，然后就直接过去找人了。
萧泰这阵子经常在大营，一听说他来了，还吃了一惊，赶紧出来：“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们了？”
晏时繁笑道：“哪有人能欺负我们，舅公放心。我过来，是想找舅公帮个忙。”
他就把事情说了。
第439章 小公主的药人
萧泰平时也是个憨憨，哄孩子的时候更是个憨憨，但在正事上，却非常的靠谱。
他跟自家人也不兜圈子，直接就道：“这事儿不好办。要是心宝的医术不好，那反倒好说了，花银子找人就是，可是心宝的医术这么好，她说不伤人那肯定不会伤人，说提升人体质那肯定能提，所以就不好办了。”
他大手往外一指：“都别说边关了，就三大营这种地方，老子就敢说一句，但凡有本事的，差不多都能出头，所以，真有那些个肉架子敦实，却不能打的，那多半都是耍奸摸滑，不愿下功夫练的，或者在酒上、女人身上使没了劲儿的。这样的人，凭啥给他用这么好的药？那，那些个玩命苦练的人咋整？这不公平啊！”
“我知道，”晏时繁道：“我昨晚也想过这个问题，所以，这样的人要是找不到，就找那些本身勇猛善战，但是因为受了内伤不得不解甲归田的那种，受伤的日子越近越好，越近的，身上筋还没软，应该合适。”
“这好说！”萧泰道：“这样的人年年有，一般年前都会放回一批来，我跟你说，打了一辈子仗，好些人你让他下来，他心里憋屈啊！这要是能治，那是真的好。我给你找几个。”
这种人一般都会发些银子让他们返乡，但是，要知道，只有像当初的晏时繁，这种应兵役的人，才有乡可以返，大部分的兵丁，都来源于流民，灾民之类。
也就是说，家乡受灾逃难出来的，这样的人，一般都没地方可去，萧家向来都会专门找地方安置这些人，人太多，待遇多好说不上，但多少给口饭吃。
萧泰就直接带着晏时繁过去了。
萧泰二十年没去边关，所以跟这些人多半不熟，但也有熟的。
兵痞子天不怕地不怕，啥玩笑都敢开，两人这一过来，就有人呦喝了一声：“小王爷，这是你儿子吧？长的忒像了！一看就是你萧家的种！！”
虽然如今武安王爷的爵位已经放在萧泰身上了，但边关只认老王爷，所以萧泰哪怕四十了也还是被人叫小王爷。
萧泰也不在意，哈哈的笑道：“我倒想！可这是皇长孙！”
“哟！”那些人赶紧乱七八糟的见礼。
晏时繁笑道：“刘将军，是我啊！我换件衣服你就不认识我了？”
被他点到名字的那人也是一惊：“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边关消息不畅，倒有几个认识晏时繁的，但除了老王爷亲近的人，还真没人知道真假太子的八卦，跟他有关。
但是这么说开之后，大家倒是有了几分亲近，晏时繁天生擅长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一进这样的人堆儿里，整个人就放开了，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当初他当新兵蛋子都能混的如鱼得水，这个时候大家心里敬着他，更是不一会儿就熟了起来。
大家先不说正事儿，坐着聊了会儿，正好也快中午了，萧泰叫人送了只羊来，然后大家就像在边关一样，痛痛快快，烤羊喝酒。
等吃完饭，才把事情说了说，只说小公主想找人试药，不伤身。
战场上下来的，其实内伤的真没几个，大部分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毕竟看不出来的伤，在糙汉子眼中就是没有伤，撑一天算一天。
刘将军是个猛将，勇武过人，是一直跟着老王爷长起来的，攒了一身的战功，可惜也没有别的亲人了，退下来就到了萧家这儿。
他跟萧泰差不多大，从小就在战场上，离了战场真是一身都不得劲儿，所以一听说能治，当场就应下了，连声道：“放手治！能治好我立马回雁门关，治不好我也不怪你们！！”
晏时繁笑道：“将军放心就是！”
萧泰头一天陪着跑的，后来就打发人陪着他，花了两天就凑了十来个人。
而那边，心宝也趁着这三天的工夫，把药凑齐了，把成药炼了出来。
太医院汇聚天下最高明的大夫，用起来真的是顺手又方便，一次就成丹，炼出来药香四溢。
然后晏时繁就接了妹妹出来，亲自见见这些人，元沈绝带着白骨生和郝花时，也一起过来了，余外还带了几个侠医谷的弟子。
一见团子露面，大家顿时面面相觑。
刘将军脸色不好看。
他是个大而化之的粗人，与老王爷交情好，与晏时繁也投脾气。
他知道晏时繁年纪不大，妹妹肯定更小，可是他再怎么想，也没想过是个三四岁的娃娃啊！！
他心里已经有些凉了，倒不是怕死，只是觉得……他一心把人当兄弟，可其实在人家眼里，恐怕也就是个贱命不值钱的下人。
晏时繁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他早就料到了这一着，毕竟，心宝的年纪就摆在这儿，她又长的软乎乎呆兮兮的，没有啥神童天才的气质，说破天去，这些人也不会信她会治病的。
所以他刻意没有在这一点上多提，就让这些人的期望降到最低，反正治好了自然就信了。
团子倒没想到这个。
她兴致勃勃而来，结果一圈看下来……全都是有内伤的。
团子郁闷的道：“只有这些吗？”
晏时繁道：“这些不能治吗？”
团子道：“这些都是有内伤的人，不能用这个药！！”
她叹了口气，旁边已经有人忍不住了，道：“既然不能治，就让我们走吧！”
能活着，谁想死呢？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了，谁想豁出命来当小公主的药人？
旁人虽不敢出声，但眼中也是这个意思。
晏时繁正想说话，心宝已经摇了摇手：“能治呀，全都能治的，只是不能用现成的药了，但是没关系，我会帮你们治好的！”
有人道：“殿下，我们都是粗人，吴方也是随口一说，殿下不要见怪。”
这个人明显属于会说话的人，他铺垫这么一句，本来是为了说下头的话的……没想到团子道：“当然不怪啦，你们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心宝一定会好好把你们治好的！”
那人瞬间哑然。
看胖团子眼儿乌亮，说的又认真又诚挚，他后头的话，居然有些说不出口，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第440章 有点好治晏时婳
晏时繁看在眼中，拱手道：“诸位，皇祖父封我妹妹镇国公主，一半的缘由就在她的医术上。我们家的人遇到这么多的事儿，还能活着回京认祖归宗，也全赖心宝的医术。诸位且信我这一回，若心宝真的治不好，晏时繁愿赔百两银子，给诸位的家人，没有家人的……晏时繁愿奉若上宾，供养余生。”
众人面面相觑，不说话了。
心宝瞅了瞅哥哥，伸手拉了拉哥哥的尾指：“哥哥放心！心宝全都能治好！！”不会让哥哥花钱的！
她直接叫了白骨生来写方子。
看一个，写一个。
写完方子，就直接派人去抓，然后现场熬制，现场针灸。
她用药之道，与太医和侠医谷都有些不一样，她更偏草木，很多需要用到草虫动物的，她都会用草木代替，于是，其它君臣辅佐的药也随之会变。
白骨生不时的咦一声，停下来琢磨琢磨药性，然后再写，但是两人这架势看起来……仍是跟闹着玩一样。
心宝连针灸的法子也都教了，所以，哪怕这些人都不算多厉害的弟子，也可以照着方子下针。
不出一个时辰，所有的人都喝了药，一边排队等着下针。
白骨生挨个的把脉，一边嘀嘀咕咕，还叫药童来做记录。
心宝也自己转了一圈儿，然后她停在了刘将军面前，跟他道：“你这个，有点好治，要不我帮你治了吧？”
刘将军：“……”
有点好治？
他问：“殿下想说的是，有点难治？”
“不难治啊！”团子道：“心宝觉得说太好治了，对之前的大夫不大礼貌。”
刘将军默然良久，豪迈一挥手：“治！”
来都来了！
团子眼儿一亮，从荷包里掏出了她的小蘑菇。
她见缝插针的用人偶练了好几天了，终于有机会扎真人了。
她怕扎不准，还冲着那个穴位，嘿……嘿……的比量了两回。
刘将军堂堂一个铁汉，被她比量的心提起来，又落下去，又提起来，又落下去……
这小公主，也忒能折腾人了。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团子一下子拍了下来。
刘将军只觉得半个身子猛然一麻，有什么腥臭的东西猛然涌上了喉口，哪怕元沈绝动作快，冲口而出的淤血，仍是吐了心宝半袖子。
大家齐齐大惊。
心宝小脑袋凑过来问他：“是不是舒服些啦？”
刘将军慢慢的支起身来，感受了一下。
他受伤以来，一直就觉得胸口憋闷，喘气都不顺当，使劲儿也使不上，但这一口血吐出来……全身都舒服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喃喃的道：“你他娘的还真会治病！！”
元沈绝冷斥：“放肆！！”
刘将军也知道失言，急道：“对不住，对不住，小殿下，臣不是故意的！！！”他自己来回走了两步：“真神了！！小殿下真会治病！！”
旁人纷纷道：“全好了？”
“全好不全好不知道，反正一下子就舒服了，有劲了！！”
心宝道：“但是还没全好，还要再喝药。”
“成，成！”刘将军施了一礼：“小殿下，臣没见识，之前还怀疑小殿下，可别见怪。”
“没事的，”心宝摆了摆小手手：“你们全都是最可爱的人，心宝不会生你们气的。”
一伙糙汉子被她夸的脸通红。
这小姑娘也忒可爱了，堂堂的镇国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点架子也没有。
他们都是一些糙大兵，哪怕芝麻绿豆的小官儿，也不会把他们看在眼里……可是在她眼中，却似乎真的叫人尊敬，叫人佩服。
这一伙人也不会说好听话，各自默默，但这一刻的感觉，却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心宝一直等所有人下了针才走。
这些人这段时间，就一直住在这儿，白骨生也在，所有的药和饭都是他们负责，一直到治好为止。
但是出来之后，心宝就道：“可是心宝的药，还是没人试呀！”
晏时繁道：“你跟我详细说说这个药，到底是个什么药。”
心宝道：“我起了一个名字，叫超体丹。”
很多人都说针灸不治病，这句话，一定意义上来说，是对的。
因为针灸不是药，它的治疗方式，可以说是一种“自救”。
假如说人的身体也是一个国家，那么针灸，就相当于调度军队，通过刺激的方式，把“军队”全都调度到这一方，自然就把薄弱的地方加强了，病痛也就消失了。
而这种药，就相当于全身的针灸，每时每刻，我的“国家”的每一个角落，都会有军队日夜巡逻，薄弱的地方修复，最终达到一个平衡和强化。
所以，这种对于不会内家功夫的人来说，就相当于游戏之中的回血丹，全身都会恢复到一个全盛时期。
但并不是终生的。
你如果过后老是不练武，过个三五个月，就又成了老样子，但你如果每天练兵，就相当于军队巡逻的同时，你自己还在加固城墙，速度就会是平时的几倍，甚至十几倍。
但，这种药不适合会内家功夫的人。
因为内家功夫，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运行脉络，譬如学刀学剑的，都是有一处气血格外强横的，这种就不适用，反而会乱了运行。
但非常适合普通的军人。
心宝努力解释了一番，越解释越觉得心虚：“心宝是不是异想天开了？是不是有点鸡肋？”
“不，不鸡肋，”晏时繁问：“这种药，多长时间见效？”
心宝道：“第二天开始慢慢见效，七天左右药效全部吸收。”
晏时繁又道：“药贵重吗？”
心宝想了想：“也不算太贵重呀，只有两种药比较少见，但是我们可以自已种的！反正比世家人参养荣丸之类的补药，要便宜的多。”
晏时繁扶了扶额：“妹儿，你相信哥，这药一点也不鸡肋，关键就是效果到底什么样……你不如找机会跟皇耶耶说说，然后让皇耶耶找人去试。”
这药要是用好了，能打造出一支神兵的好么！！
第441章 再也不跟你好了
晏时繁越想越觉得这药不错：“心宝，这药哥哥能吃吗？”
心宝一顿，俩大眼瞅着她哥。
本来对药她是万分自信的，但一说哥哥要吃，就觉得……好像也并不是那么万无一失。
她小眉头都皱了起来：“不知道，心宝要先想想。”
晏时繁失笑：“没事儿，拿一颗来尝尝，哥哥相信你。”
“等一下，”心宝赶紧回身，捂住了元沈绝的手：“先不要！心宝觉得还是要慎重的！药这种东西，怎么能随便吃呢？”
晏时繁笑道：“不是你说肯定没事儿，让哥哥找人来的？那不就是肯定没问题？”
心宝顿了一顿：“反正，反正心宝觉得还要再想想。”
“行吧，”晏时繁也没多说：“那就先让别人试试，试好了哥哥再吃。这药什么样儿，小绝，给我看看。”
元沈绝随手抛给了他。
晏时繁接到手里，打开瓶口，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香，他对着阳光往里瞅了瞅，“这么大，怎么吃？就吃一粒？”
心宝走累了，张手让元沈绝抱，一边道：“身体好的，一下子吃一粒也可以，如果身体不好可以分三次吃，用酒送服……”
晏时繁刚拿了一粒，放进嘴里，一听说还要用酒送服，不由得一顿。
满口生津，丹香四溢，他又不舍得吐，终于还是咽了，问：“用酒？”他指了指自己：“不用酒行么？我一入口就化了。”
心宝一呆，声音都大了，“你，你吃了？？你怎么能吃了呀？”
晏时繁笑道：“没事，别人能吃哥哥也能吃，哥哥相信心宝儿。”
心宝急道：“那你也不能乱吃呀！！快点去找酒，要烈一点的！”
晏时繁本来就是带了人出来的，跑着去买，很快就买了酒回来。
晏时繁上了马车，灌了几口酒，看妹妹俩大眼瞪着他，奶凶奶凶的，就笑着又灌了两口，一边道：“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团子生气的道：“心宝再也不喜欢你了！！再也不喜欢你了！！”
晏时繁笑道：“那就是没什么需要注意的了，是不是？”
团子气的两只小胖手齐上，捂着他的脸：“笑什么！心宝才不要跟你笑！不跟你好了！心宝回去就告诉爹爹！！”
她说到做到，一回了宫，立刻迈着小短腿往前殿跑。
林娘子本来只是哄着闺女玩儿，结果听着听着，就真的生气了，一转头：“晏时繁！！”
大哥哥赶紧解释：“阿娘，我是觉得……”
“你觉得什么觉得！！这么大的人了，做个事情毛毛躁躁，还不如心宝靠谱！！这药也是能混吃的？晏时繁，我就问问你，这药能胡乱吃不？都不说别的了，闹个肚子都是活受罪！”
她骂了儿子一顿，一指墙边：“别觉得大了我就不罚你了，你长到一百岁我也是你娘！站半个时辰去！”
晏时繁一脸无奈的，去墙边面壁了。
结果不一会儿，就听着后头妹妹哒哒哒的跑过来，还挤过来看他表情。
晏时繁低眼瞅了妹妹一眼，结果团子张嘴就道：“阿娘！阿娘！！哥哥朝心宝做鬼脸！他认错态度不端正！！”
晏时繁：“……”
我不是我没有！！
林娘子过来道：“晏时繁，你不服气是不是？你还觉得自己挺有理是不是？你觉得阿娘罚的不对是不是？晏时繁，你要是觉得不对，你就直接走，这么大人了，天天摆着一个老成样儿，干出这种不靠谱的事儿，罚你还不服气……”
晏时繁无奈的解释：“阿娘，我没不服气。”
林娘子道：“你这个声音就是不服气！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根本不是真心认错的声音，你这是觉得自己蛮有理，觉得我无理取闹又自以为大度不跟我计较的声音！！”
晏时繁：“……”
他郁闷的抹了一把脸。
林娘子又骂了儿子一顿，然后叫人重新点香：“我也不多罚，说半个时辰就是半个时辰！”
敢情前头站的不算数是吧？
大哥哥也并不敢有啥意见，反正就好好好是是是，等亲娘骂完回去了。
隔了一会儿，上头的窗子慢慢的，慢慢的开了。
团子巴着窗子，露出了一个头：“哥哥，你现在知道错了吧？”
晏时繁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林娘子没在，他就指了指妹妹，团子笑的眼都弯着：“你现在知道错了吧？”
晏时繁能说啥，他只能道：“知道错了。”
团子的脑袋，就从窗子上消失了，只有一只小手手还扒着，能听到她的声音叫：“老婆，老婆！拿过来！”
不一会儿，团子就颤微微的，端着一个杯子又出现了。
晏时繁还真有点渴了，又回头瞅了瞅，正想去接，然后团子就把杯子，放在了他脑袋上。
晏时繁：“……”
团子还解释：“虽然心宝跟哥哥好，但这是原则问题，不能轻轻放过，你一定要记住这个教训才行。”
这一回，妹妹彻底从窗子上消失了，还没忘给他关上窗子。
二哥哥过来的时候，香还没点完。
但林娘子还是很注意维持儿子长兄的威严的，所以听到双胞胎过来的声音，就过来问他：“还有一刻钟，你是想一直站完，让你弟弟看笑话，还是明天三倍补上？”
晏时繁已经多年不受罚，但是经验还在，他俯首帖耳的道：“阿娘，我错了，罚我是应该的，什么笑不笑的，错了还怕人笑么！”
林娘子满意的掐了香：“算了，就这样吧！”
二哥哥忍着笑朝他使眼色，晏时繁默默的坐下，二哥哥道：“今天顺利吧？”
“还行。”
晏时繁就跟他说了说。
二哥哥凑过来小声道：“那你为什么挨罚啊？”
晏时繁也小声说了。
二哥哥手撑着额，简直笑的不行。
他知道大哥是想着，如果下一步皇上要用这个药，肯定不是用在影卫身上，而是用于普通军士。
那他这个皇长孙第一个试药的事情传出去，那些人绝对不会再有疑窦，对爹这个太子的声誉也有好处。
而且，关键是他们确实相信妹妹，心宝既然敢让人吃，药效就是有保证的。
晏时荣笑道：“哥，这事儿你多留神，如果这一回做的好了，其实可以年年做。本身这种因为内伤解甲的人也少，愿意重归战场的也少，这种白骨生又乐意治，所以到时候你看看，可以让舅公把这个话头放出去。”
本来萧家就一直在安置退伍老兵，若有愿意重回雁门关的，那都是英雄好么！值得一救，也算是收买人心了。
晏时繁应了一声，一边皱着眉，活动了一下身体。
晏时荣道：“怎么了？”
第442章 肚里的蛔虫
晏时繁道：“我全身都热乎乎的。”
刚才就热乎，他还以为是酒的问题，可他酒量很好，这几口酒，按说不会暖和这么长时间。
可他现在就觉得全身都热乎乎的，是一种四肢百赅都舒服的热乎，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他就站起来道：“我去找心宝问问。”
他过去找了妹妹。
心宝跟他道：“热乎才对！这就是药物在发挥作用！会一直热的，这几天不要吃别的药，也不要吃太凉的东西，不要跟人家打架，不要受伤，到明天你就会渐渐觉得力气大了。”
晏时繁问：“可以练武吗？”
“可以练，”心宝一本正经：“但不要受伤，瘀血就是拥堵，会影响药效的。”
果然一直到晚上，他都觉得全身暖洋洋的舒服，晚上一宿没睡着，但不是失眠那种又困又睡不着的感觉，而是精神健旺睡不着，他起来打了两趟拳，又来回的走了几趟。
然后一直熬到早上，听着晏时昌起床练武了，他也出去练了练，但也不敢跟他对战，怕不小心受伤。
他虽然会功夫，但他是跟林娘子学的，是普通的拳脚功夫，跟晏时昌这种天生神力又内外兼修的没法比，可是早上看他练刀，他还真有了几分我上我也行的感觉。
他没忍住拿过他的刀来试了试。
他们望天门的刀法，就是江湖上最威猛的刀法，晏时昌的烛照刀，虽然不如沈寿延的赤犼刀沉，但也是非常沉的，但他一趟刀法走下来，丝毫不觉得疲惫。
他怕练过劲儿，也没敢多练，但感觉中，确实觉得力气长了。
他反正要出宫看那些人，还顺便让白骨生把了把脉，白骨生果然很感兴趣，叮嘱他每天都出来给他把一回。
就这么一直过了七天。
早上晏时繁敞开练，一趟刀法足足走了十来遍，才微微觉得胳膊酸沉了，要知道，以前他只能走一趟的！！
而且这个药稀奇的地方就在于，他并不是像晏时昌一样，一下子就变成了大力士，而是有一种平稳的，整体提升的感觉……
一恍就到了腊月二十。
明天就是钦天监算出来的封印之日。
提前一天，就下了文书，昭国公元晅，入龙骧卫，封千户。
同时郝花时也以他的亲兵的名义，入了龙骧卫，这是为了他们进宫方便，立个名头，其实是不去龙骧卫轮值的。
而且，像心宝以为的，封印之后明霈帝还要忙几天这种事情，不存在，在封印之前，大家就自觉的不找事了，所以越到封印，明霈帝反倒还清闲了些。
然后心宝和大哥一起过去，跟明霈帝把这件事情说了。
一听说晏时繁已经试过了，明霈帝就生气了，骂他：“胡闹！！”
晏时繁赶紧跪下请罪。
心宝从明霈帝怀里坐起来，用小手手指着他，标准的狐假虎威动作：“胡闹！！哼！！”
明霈帝道：“你如今已是千金之躯，不比往日，做事更应该慎重，须三思而后行，试药这种事情也能莽撞的？这不是勇敢这是愚蠢！身为皇长孙，是有责任在肩的，可以去边关上战场，可以身先士卒，但不能做这种事情，这对名声无益……”
心宝等了半天，他也没有说完，只能在旁边用力指，给皇耶耶摇旗呐喊，小声帮腔：“愚蠢！！”“无益！！”
明霈帝训着训着都乐了，攥住她的小胖手：“朕训你大哥，你掺和什么？你是幼妹，他是长兄，你不能对他不敬。”
团子严肃的道：“但是现在的心宝不是心宝，是耶耶肚里的蛔虫！！”
明霈帝：“……”
他简直哭笑不得，“朕看你是个应声虫！”
他大手抹了一把团子的脸，摆摆手：“算了，繁儿起来吧！”
晏时繁谢恩站起，明霈帝才道：“这药挺好？”
晏时繁道：“皇耶耶，孙儿原本的功夫，虽比不上弟弟，但在军营里也算高的，服药之后，自觉得改良极多，力气大约大了三到四倍，耐力也有三倍左右，而且不止如此，耳力目力，反应的灵活等等，都有明显长进，称之为脱胎换骨也不为过。孙儿也让白骨生把过脉，没有什么不妥的。”
明霈帝点了点头，就叫人传太医过来。
一边又攥着团子的小手手，一边捏着把玩，一边道：“明儿封了印，后天，耶耶带心宝去皇庄玩，可好？”
心宝问：“爹娘哥哥都去吗？”
“都去，”明霈帝笑道：“那边有温泉，大家都去玩几天。”
心宝问：“那玉牌牌刻好了没有？”
当时那玉牌本来是元沈绝的影卫去办的，但后来明霈帝过问过，又交到了明霈帝的影卫手里。
明霈帝一抬头，影卫立刻出现，低声禀道：“玉匠已经刻了一些，但都没有殿下所说的‘触手生温’的效果，所以还在刻，另外，也叫人找了黄花梨试刻了。”
心宝点了点头。
明霈帝道：“也不必急，过去皇庄也是大队人马，不会有事的。”
心宝乖乖的点头。
不一会儿，太医都到了，轮着把了一圈，都没把出异常。
明霈帝道：“之前心宝让你们炼的药，你们觉得如何？”
周院使欲言又止。
明霈帝道：“直说就是，恕你无罪。”
“是，是，”周院使道：“小殿下用药，与世间所传皆有些不同，臣等原本只觉得闻所未闻，但没想到，按着小殿下的方子，最后炼出成药，药香四溢，臣在宫中几十载，从未闻过这等药香。所以臣等这些日子，一直在推敲药理，渐渐觉得有些门道，如今只看药效如何。”
明霈帝道：“药效如何，你们刚才不是也把了？”
周院使吃惊的道：“殿下已经用过药了？”
于是一众太医围着晏时繁，又是一通问，他们倒想问问心宝，可是心宝被皇上抱在膝上，还晃着小脚脚，拿皇上当人肉椅子坐，悠闲的很，他们不敢。
明霈帝最后道：“你们再照着这个方子，多炼一些，此药方不可外泄半分。”
众太医齐声道：“是。”
当时其实只炼了不到三十丸，心宝就把余下的全都给了明霈帝，明霈帝叫人收了。?
第443章 没把皇上当外人
明霈帝还问团子：“心宝怎么想起来做这个的？”
团子认真的道：“因为心宝不会画符，可是又想帮上忙。二哥哥说，如果人人都像小仙哥哥这么厉害，那就不用担心了。所以心宝起初，本来是想炼出一种，人人都能像小仙哥哥这么厉害的药，但后来心宝发现，脑子是不好治的。”
她顿了一下：“就是……就是脑子不是笨，但是性情不一样，就好像三哥哥，就好像舅公，他们平时好像笨笨的，但在自己擅长的事情上又超级聪明，这不是脑子的问题，就算再怎么治，也不能把三哥哥治成小仙哥哥，反正就是这个意思……耶耶你懂了吧？”
心宝说了个开头，明霈帝已经懂了，她还在费力的讲解。
明霈帝就道：“懂了。”
心宝的小手手回过来，拍了拍他的脸，哄小孩一样：“耶耶可真聪明！！”
方无忧缩在一旁，瞅了瞅明霈帝的脸色，即将出口的话，又一咕噜吞了下去。
果然明霈帝毫不在意，笑着嗯了一声，心宝又道：“所以到最后，心宝就没能练出那种药，只能退而求其次，练出了这一种。”
明霈帝道：“像影卫这种，能有药用吗？”
心宝道：“这种会内功的人，就没有这样大家都能吃的药，必须每一个人都对症下药，而且效果也不如这个好，但也是可以用药的。”
明霈帝缓缓点头。
看时辰也不早了，明霈帝索性把孙女抱起来：“走，耶耶去你们那儿用晚膳。”
于是几个人都过去了，一边走着，晏时繁还道：“皇耶耶，孙儿抱着心宝吧？”
“不用，”明霈帝不服老：“心宝这么大点儿，朕还抱的动！！”
于是他就一路抱着心宝，祖孙俩边走边聊，走到桂兰亭的时候，却见一伙人从后头绕过来，向这边施礼，是五皇子妃韩氏。
明霈帝只点了点头，脚下不停就过去了。
等这些人走过，五皇子妃才缓缓站直，看着他们的背影。
一伙人很快就到了承乾宫。
本来就快到晚饭的时辰了，大家都在前头聚着，一见帝王，纷纷行礼，明霈帝直接吩咐：“不用拘束，咱们就当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若是旁人，虽然皇上这么说了，但大家该拘束还是会拘束的，但他们一家人就是，你既然这么说我们可就当真了。
大大小小的一家子，就真挺放的开的，儿媳妇也上桌一起，一边吃着一边还聊天，没把皇上当外人儿。
方无忧看着都暗暗稀罕。
但咋说呢，人缺什么就想要什么，反正明霈帝吃的十分舒心。
而且明霈帝还发现，晏时昌这孩子，好像一直在偷偷观察他……
明霈帝那是什么人，看了两眼就明白了。
这傻孩子，估计是把之前心宝受伤那事儿，猜疑到他身上了，可是看他对心宝挺好的，又开始疑惑了……心思全放在脸上，也挺有意思。
吃完了饭，明霈帝还坐着跟儿孙聊了会儿，直到天黑才回去。
晚上又下了一晚上雪，春华几个人真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团子，生怕她又摔了。
其实宫里这种地方，一下雪，扫雪的人恨不得跟着你脚扫，路上还要铺毡子，一般来说也不会滑倒的。
心宝一到前殿，就见元沈绝和郝花时已经穿上了龙骧卫的衣服。
龙骧卫庆典上会穿明黄底衣服，但常服是黑配黄的，准确的说是黑底，上头有黄色蟒蚊，超级威严的一身。
但元沈绝是那种眉眼精致秀隽的小仙男，又年纪小身量不足，一穿上，有种小大人一样的萌感。
心宝出来的时候，家里人已经围着看了半天了，这个拉肩膀，那个扯袖子的，心宝从哥哥们中间钻进去，就见她老婆笑吟吟的看着她。
心宝拉着他手：“真好看！真好看！！”
小五哥和小六哥也羡慕坏了，围着他：“真威风！真好看！！”
二哥哥故意道：“威风不？怎么样，要不要去当龙骧卫？”
小五哥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你也太幼稚了，怎么能因为衣服好看就想当这个，想当那个的？”
“就是！”小六哥道，“二哥，你听我的，你念你的书，别犯糊涂！你又不是姑娘，不能光看衣服！衣服好看没啥用的！！”
二哥哥：“……”
他只能道：“你们说的对。”
几人都瞅着他直乐，二哥哥自己也有点好笑，坐到了一边。
心宝把元沈绝拉到角落里坐下，然后叫人把早饭摆过来，美滋滋的吃一口饭，看一眼，吃一口饭，看一眼。
元沈绝忍着笑低头整理袖子，由着他看。
然后林娘子过来，故意把桌上的菜给她端了，本来想等心宝问，就好问她“你就着你小仙哥哥吃就行了，还用吃菜？”
结果团子就没问！就这么把一碗面给吃了！！
林娘子：“……”
然后吃完了饭，团子跟元沈绝牵着手去乾清宫，走到半路，就见五皇子妃，又从桂兰亭出来，蹲身行了个礼。
心宝还了礼，五皇子妃就笑着走上前，弯腰道：“殿下，五婶婶带你去看一个好玩的，好不好？”
团子摇了摇头：“心宝要去乾清宫。”
“不会多久的，五婶婶有个很好玩的东西，给小殿下看呢！”
团子仍是摇头：“心宝不想看。”
五皇子妃没想到这小孩居然一点不上当，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小殿下，不瞒殿下说，五婶婶是想找殿下帮个忙。”
团子再一次摇头：“大人是不会找小孩帮忙的，人家都说了，大人找小孩帮忙的，要不就是拐子，要不就是骗子。”
这话说的太不好听了，又戳中了五皇子妃的心事，她当场沉了脸：“小殿下，好孩子是不会这么说话的，你这样可就不乖了，五婶婶是长辈，你这是不懂礼数啊！你这样皇祖父会不喜欢你的！”
元沈绝冷淡的道：“先论尊卑再说长幼，殿下不想去，五夫人请勿强求！”
五皇子妃气道：“我与殿下说话，还论不到你插嘴。”
心宝当时就不高兴了，双手把老婆推远几步，挡在他面前：“我不去！！耶耶喜欢我！耶耶觉得我懂礼数，耶耶说我乖就行了！你，你这是欲加之罪！！”
五皇子妃气的咬牙：“小殿下，你这样不懂礼数，随意对我大喊大叫，我倒要找嫂嫂问问，这样对是不对！！”
她一把抓住心宝的胖手腕，心宝吓的猛然一挣。
五皇子妃一个闺中女流，其实真没多大劲儿，她一挣，险些溜了手，下意识的手一紧，染了红红蔻丹的指甲，就从她手背上划过。
元沈绝抬手就去切她手腕。
五皇子妃痛哼一声，一见那边一行人飞快的过来，索性直接往后一倒，摔到了地上。
第444章 没有发挥好
心宝一呆。
五皇子妃看了她一眼，猛的呼起痛来。
把团子给气的哟，不甘示弱，立刻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情绪不到，哭不出泪来，干打雷不下雨，然后转头就扑到了老婆怀里。
五皇子妃的下人立刻道：“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春华几人叫的比他们还大声：“小殿下！！小殿下你的手……”
暖冬大声道：“五夫人，你怎能抓伤殿下的手！叫我们怎么跟太子殿下交待啊！！”
说话之际，林娘子一行人也飞快的过来了，春华立刻扑过去往地上一跪，就是一通告状：“娘娘恕罪，奴婢保护殿下不力，让五夫人伤了殿下，奴婢等罪该万死。”
团子一边干打雷不下雨，一边看了看自己的手。
两道红印子，但没有破，看起来已经快要淡了。
团子当机立断，立刻自己又用力挠了一爪子，林娘子阻止不及，就发现还挠破了一丝丝。
林娘子立刻把这一茬记到了五皇子妃头上，怒道:“弟妹这是何意？若有什么不满的，直接来找我便是，为何要欺负心宝一个四岁娃娃？”
五皇子妃本来摔到地上就摔的很实，是真的挺疼的，结果还没等她委屈会儿，讨个公道，这边反而恶人先告状，气的无语：“嫂嫂，我没有！”
林娘子道：“那心宝的手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她自己挠的？”
团子的哭声顿了一瞬。
五皇子妃倒没想到这一茬，只道：“我并未用力，但小殿下将我推到地上是事实！”
元沈绝冷然道：“回娘娘，是五夫人要抓伤心宝，故臣才情急出手，也只击打她手腕，并未推她。”
两边掰扯不停，心宝都快哭没劲了，假哭也是很费力气的好么！
她就道：“心宝要去告诉耶耶！”一边拍着元沈绝的背，努力暗示。
元沈绝抱着她就走。
这一下子，五皇子妃怒色全收，急道：“等等！小殿下，你等等！”
她立刻就服了软：“全是五婶婶不好，小殿下千万别见怪！！五婶婶给你请罪！！”
元沈绝理都不理，五皇子妃追了几步追不上，只能转头又道：“嫂嫂，咱们自家人闹点误会，又何必惊动父皇！父皇日理万机，让他管这些小事，岂不是显得咱们作晚辈的，不够体贴！”
林娘子道：“没办法，心宝就是跟她耶耶亲近，受了委屈是一定要去告状的，弟妹也不用在意，你也说了，不过是自家人一点误会，小孩子闹腾么，父皇不会见怪的，兴许还会骂心宝儿一顿！骂她多事！唉！可惜我管不住这孩子……”
五皇子妃真是被她婊的一脸血。
林娘子一脸遗憾，心中却很爽。
真以为这个调调她不会呢？她也很会的好吧！当年在村儿里不能痛快揍人的，全靠一张嘴找场子呢！
心宝一过了景和门就不哭了，糊在他肩上：“好累呀，心宝可累死了。”
元沈绝好笑：“用的着哭这么大声吗？”
团子也有点后悔：“不小心起高了。”
元沈绝笑的不行，一过去，明霈帝就把人叫进去了，问：“怎么回事？”
心宝道：“五婶婶想拐走心宝，心宝不去，她就骂小仙哥哥。”
明霈帝直皱眉头，旁边白芨赶紧过来，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明霈帝道：“过来耶耶看看！”
团子立刻哒哒哒的跑过去，把小胖手手送上，明霈帝一看手背一道血丝，就很生气：“这是她抓的？？好大的胆子！”
团子瞅瞅他神色，小声道：“其实是心宝自己挠的。”
“什么？？”明霈帝一听：“自己挠的？”
心宝比了比：“这里，这里，是五婶婶抓的，这里是心宝自己挠的……虽然耶耶现在看不到了，但它真的存在过的，小孩子不会撒谎的。”
明霈帝：“……”
他抽着嘴角：“为什么要自己挠？？”
团子非常坦然的道：“不挠怎么显得我们这边有理？”
明霈帝：“……”
他扶着额，好半天才道：“心宝，你是镇国公主，你用身份就可以压她啊！完全没必要让自己受伤啊！”
团子也诚恳的道：“可是压不住呀！她都不听心宝的话呀！”
她往明霈帝怀里一坐，自己摸了摸小手手，越想越委屈，“心宝觉得刚才好几个地方没有发挥好，好想重新吵……早知道就不挠自己了……”
明霈帝：“……”
他无奈了好一会儿，搂住自家笨团子：“耶耶教你怎么做。”
他直接叫：“方无忧。”
“奴才在。”
“五皇子妃无视尊卑，意图构陷镇国公主，念在初犯，不予问罪，禁足，无诏不得出。”
方无忧急应道：“是。”
然后默默退下，去宣口谕了。
一边走着心里就啧啧。
你说说，你说说！
这承乾宫好几个主子，你找哪一个，不比找小殿下强？哪怕你死皮赖脸的天天找上门讨好太子妃，也比这样强啊！！
明明知道这是皇上心尖子上的小孙女，还跑来添堵……把主意打到小孩子身上，皇上能不生气？
他就过去宣了口谕。
郝花时在承乾宫给他们实况转播。
五皇子妃一回去，就知道不好，但还抱着一线希望，觉得也许没有那么严重……
但没想到，居然真这么严重！！
只是禁足已经够严重的了，禁足的罪名是“无视尊卑，意图构陷”，那就真是一生的污点，无法翻身了。
皇家的媳妇最忌讳什么？最忌讳的就是“无视尊卑！！”再说了，什么是尊，什么是卑？这跟明说有什么区别！！
五皇子妃当时就绝望了，五皇子也快急死了，强撑着笑脸送走了方无忧，他转头就吼她：“你到底怎么回事！！”
五皇子妃哭道：“我怎么知道那丫头软硬不吃！！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说真的，两人都算有些心机的，可最大的弱点就是，控制不住脾气。
尤其这个时候，一吵起来，声音都不控制，别说郝花时有顺风耳了，就算没有顺风耳，其它几个皇弟，跟他们同住在皇子所，就一堵院墙隔着，也都隐隐听到了。
最后两人吵着吵着，也把找心宝的目的给吵出来了。?
第445章 我想让五叔去
其实说起来也简单，他们就是想跟着他们一起去温泉庄子。
他们盘算的倒是挺好，想让心宝去皇上面前说一句“我想让五叔和五婶婶去”，那他们不就顺理成章的跟着去了？
可他们也不想想，心宝凭啥听他们的话？再说就算心宝真的说了，一个四岁孩子忽然说那么一句话，但凡上心的长辈，能不问问前因后果？
一问，不就问出来了？
当然了，他们可能是觉得，本来他们去不去的，就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是让皇上知道他们算计了也无所谓。
可就算是勉强去了，通过算计一个娃娃达到目的，皇上和太子一家，能给他们好脸才怪！
所以就说，这两口子，老是干这种自作聪明的事儿，把别人当傻子，虽然有那么个大果子挂那儿，谁都想要，可你首先就得沉住气吧？
晏青山几个人，一边听着郝花时的实况转播，一边不时的议论两句，小五哥和小六哥两人躲在角落里，叽叽喳喳的商量着什么。
一直到转播完了，郝花时还意犹未尽。
然后小五哥和小六哥凑过来，越挤越近，越挤越近，最后三个人都挤在了一张椅子上。
郝花时假装不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小师伯们？有何事？”
“花时，”小五哥讨好的笑：“你能不能教我们耳朵灵的功夫？”
郝花时一挑眉：“可以倒是可以。”他伸手，在两人耳边几个穴位上摸了一遍：“不错，你们还挺适合的……”
他看晏青山，示意他们去问问再说。
晏青山只道：“你们想好了？”
“想好了，”两人是双胞胎，说话确实有一种心意相通的感觉，异口同声的道：“我们想学。”
晏青山点了点头，向郝花时道：“那就劳烦了。”
“没事，”郝花时笑道：“闲着也是闲着啊！”他就带着小五小六去教了。
其实这些日子，除了五皇子之外，六八九几个弟弟，可以说安静如鸡，几乎没有见过。
本身他们就还在尚书房上着学，也没时间搞事情。
再说了，六皇子、八皇子的生母只是个嫔，没什么底气，九皇子的生母倒是贤妃，但他本身年纪就不大，想凑上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凑。
而且关键是，明霈帝显然也没打算让他们滋生什么野望，反正最终起程的时候，明霈帝只带了晏青山一家人，余外还邀了元老爷子一家，当然，元沈绝和郝花时也特准加入。
元摇初和双胞胎许久没见，一见面亲热的难舍难分，于是就坐了一车。
明霈帝抱着孙女跟晏青山和元老爷子坐在一起。
一家人出来玩，心宝兴奋的不得了，一直在哈哈的笑，说啥她都乐呵呵的，逗的明霈帝心情也挺好。
元老爷子还说起之前，他还帮他们买下了一个庄子，就想着等晏时荣来京城考乡试的时候，他们一家人肯定也要入京，到时候就可以住了。
结果现在，也用不着了。
心宝道：“没关系，等春天的时候，心宝来种东西！！心宝已经试过了，不用从头种到尾，只需要洒把土，就能长的很快很快！心宝可以种人参，种何首乌，种名贵的药材。还可以种瓜子吃！”
元老爷子笑着点头。
心宝转头问明霈帝：“耶耶，可以吗？”
明霈帝故意道：“到时看看吧。”
心宝道：“心宝还想配一些成药出来卖……耶耶到时候一起看吧！”
明霈帝还真有点好奇：“你想配什么成药？”
心宝道：“就譬如之前在鱼塘村，心宝配的速效救心丸这种，很多成药，其实很有效的，可以配了拿去卖，比汤药方便。”
明霈帝一凝眉，随即了然：“你这是想给你四哥哥找事做吧？”
心宝傻笑，明霈帝哼了声：“小娃娃，真能操心！耶耶有事情让你四哥做，用不着你！”
嘴里说着，他又跟元老爷子：“朕想让青山过了年去户部转转。”
元老爷子讶然。
他随即笑道：“太子殿下长于此道，去户部倒是十分合益的。”
明霈帝笑而不语。
心宝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总觉得他们又交流了她听不懂的内容。
本来离的也不远，不到午时就到了。
皇家的庄子，自然是最好的，虽然不及皇宫富丽堂皇，但也是高堂广厦，连甍接栋，不过刨除住的地方，前头也是颇有一些田园风光。
大家各自安顿下，中午大家吃了一顿火锅。
心宝午睡还没醒，就听到远处一阵阵的嚷嚷。
本来到了新地方，心宝也有点睡不着，就问：“怎么了？”
玉如笑道：“大殿下和三殿下，跟龙骧卫他们比武呢，要不要去看？”
“要！！”心宝赶紧爬出来，穿上衣服，喝了几口水就出去了。
晏时昌虽然才十三，但看身量已经跟大人差不多了，他本来只是嫌路上闷，所以出来跟着他们骑了一阵子马，结果就聊了起来，有人问他是不是沈寿延的徒弟，然后不知怎么就约好了比武。
军中的比武，像是一种拳脚和摔跤的结合，不是比刀的，很多规则晏时昌还是现学的，本来只是小打小闹，但是等晏时繁听说之后，参与了进来，气氛渐渐就热闹了起来。
连明霈帝和晏青山听说了，都难得有兴致，过去观战，叫好声一浪接着一浪。
心宝一过去，根本就没有有利的观战位置了，急的直叫：“耶耶！爹爹！心宝也想看呀！！”
但小声音淹没在叫好声里，一时没人听到。
只有一个龙骧卫听到了，一转头，急笑道：“小公主，皇上和太子殿下在那边，臣送您过去。”
心宝一瞅，觉得他有点儿眼熟，就盯着他看。
玉如当然也不能随便把她交给不熟的人，只道：“劳烦带路。”
那人笑着回身引领，一边不时的回头瞅她一眼，似乎很喜欢小孩，心宝忽然想了起来，问他：“你是不是那个喜欢做鬼脸的人呀？”
就是很久之前在南阳官牢，卫风霆刚来的时候，有个龙骧卫朝她做鬼脸，好像就是他！！
那人没想到这么久了心宝还记得，讪讪的道：“微臣，微臣失礼了，殿下恕罪。”
心宝道：“没关系的，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一笑俩酒涡，看着十分面善：“微臣沈和璧。”他强调：“是和璧隋珠的和壁，不是何必登首阳的何必。”
团子点了点头：“哦！”
第446章 哥哥想走的路
明霈帝他们当然是有座位的，玉如就把团子抱了过去。
这会儿场上晏时繁正与人对打。
明霈帝登基之前，长年在军中，文武双全，看的出门道。
晏时昌确实是个憨憨，他只管打，别的啥也不管，但是他的好处是完全没架子，也确实好武，被打了也完全不生气，当然了打人也不知道相让。
这样的人，能结交到志同道和的好友，肝胆相照的兄弟。
但晏时繁不一样。
他打的也拳拳到肉，但他会有意无意的引导你，也就是说，一边打一边会教教你，打完一场会让你有长进，也不会让你输的太难看。
这样的人，才会让人佩服，让人尊敬，让人跟随。
所以，怎么说呢，晏时繁确实适合军中，晏时昌也确实适合江湖。
而且这两个孙子，身手也确实厉害啊！！
明霈帝直看的嘴角带笑。
正看着呢，怀里就多了个团子。
本来明霈帝没当回事儿，团子一向听话，抱着也不妨碍。
但团子进来，一眼就看到对面的人，一拳头就冲着大哥哥砸过来了，吓的团子一声尖叫：“哥哥！！”
她跳了起来，踩着耶耶的腿站着，也完全没注意到她把耶耶给挡住了……
然后就看到晏时繁随手接住了那人的拳头，给他推回去，然后一拳回击。
团子又慢慢的坐下了，隔了会儿，她又看到那人正面一脚……
说真的，离的这么近看，真的太吓人了，好像大脚板要踩到自己身上一样，团子急的又叫了一声，又站了起来……
如是者三，晏青山低声告了个罪，默默伸手，把团子抱了过去。
心宝完全没意识到抱她的换了人，仍旧瞪着俩大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整个团子往前倾着，晏青山伸手就把她的眼给捂上了。
心宝急了，“耶耶，耶耶，心宝想看！！”
她小手手强行把爹爹的手，抠出来一条缝，还别说，经过手指一过滤，吓人程度好像减弱了不少……
心宝一边紧张的看着，一边一只手回过来，摸摸摸……
晏青山深知闺女的禀性，直接把手送了过去，心宝就把两只手都捂在自己眼上，然后调整了一下，一只手抠了一条缝，就这么看了起来，小脸一会仰一会低的调整着角度，也不嫌麻烦。
终于打完了一场，心宝拼命叫人：“哥哥哥哥哥哥！”
晏时繁笑着走过来，心宝掀开人工眼罩，又拉胳膊又转身的仔细检查了一下，晏时繁笑道：“哥哥没事，皮都没蹭破，哥哥打赢了。”
心宝点了点头，一看那边晏时昌又上场了，赶紧把大哥哥推开，然后又回手捞她的眼罩。
晏青山十分无奈，但还是给她捂上了。
心宝来之前就已经打了半天了，又打了几场，明霈帝就笑着赞了几句，起身要走，心宝一扭头，吃了一惊，又扯下手，回头看了一眼，惊讶的道：“咦？？”
“咦什么？”明霈帝把孙女抱了起来：“看个比武也不消停，蹦蹦跶跶的。”
团子道：“心宝就是有点担心。”
“不用担心，”明霈帝温言道：“他们会受一些皮肉伤，但不会太严重，心宝，哥哥们都是大好男儿，有自己想走和要走的路，就算受些罪，他们也会高兴。”
团子乖乖的点头，一边从明霈帝的肩上抬头看过去。
后头一伙龙骧卫簇拥着晏时繁兄弟两人，说说笑笑，亲亲热热……
有时候文人和武人就是这么不一样，武人打一架就亲亲热热勾肩搭背，文人哪怕父子师徒之亲，相处起来也仍旧是客客气气的。
皇庄里头是有温泉的，第二天一早，林娘子就抱着她去泡温泉。
这一趟明霈帝一个后妃也没带，来的女眷就只有元夫人和元大哥的妻子，都还算聊的来。
那边明霈帝也带着儿孙们泡温泉。
大中华人泡澡聊天是传统，反正这么泡在池子里，是真的会叫人放松又惬意的。
明霈帝看了看晏时繁和晏时昌，两人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明霈帝就道：“晚上叫人给你们搓搓，好的快些。”
两人都没当回事，也都应了。
明霈帝又看了看晏时荣：“你看看你爹，再看看你哥，你弟，就你瘦成这样！”
晏时荣穿着长袍的时候，还是一个清俊小书生，衣服一脱，白生生瘦伶伶的，真就是个小孩。
他笑着道：“耶耶，孙儿已经很努力了，您那天也看着了，每回我吃完饭，我娘他们就给我碗里放块肉。”
明霈帝也不由得好笑。
那天吃饭，到快吃完的时候，晏时繁就跟弟弟说：“是不是你的下人？”
晏时荣一扭头，林娘子挟了一块大肉就扔他碗里去了。
而且与此同时，团子还举着公筷，比在他的碗上头，配合那叫一个默契。
然后晏时荣一回过头来，林娘子就训斥团子：“你哥哥吃完了，别给他挟了。”
团子就道：“我错啦，我想让哥哥多吃一点！”
然后林娘子就道：“哎，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妹妹挟了，你就吃了吧。”
晏时荣只能道：“心宝，你挟这么一块肉给我看看，你挟的起来，你挟几块我吃几块。”
大家笑了一通，最后晏时荣还是把肉吃了。
明霈帝想着，就觉得有趣。
然后四哥哥小声跟晏时繁说着话：“我叫小绝来，他怎么都不肯来。”
明霈帝听到了，就回头跟他道：“晅儿……他就算了。”
他看室中都是自己人，才又续道：“这孩子也就是露在外头的地方没有伤……哪怕过了这几年，只怕还是有疤的。”
大家都是知道内情的，顿时就沉默了。
郝花时和元沈绝在外头，无聊的听听这边，听听那边，无意中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他若无其事的道：“我听到有几骑马儿过来了。”
元沈绝没在意：“皇上来庄子住，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跟过来。”
很多高官显贵在附近都是有庄子的，虽然不敢来拜访，但能求个偶遇也不错，能搭句话就算来值了。
结果郝花时道：“到皇庄这儿来了。”
元沈绝微讶的挑了挑眉。?
第447章 翻脸不认人
郝花时一直听着，很快就放松下来：“是萧王爷。哟，沈寿延也来了。”
“哦？”元沈绝就站起来迎出去，一边又叫了一个宫女过去跟心宝说一声。
不一会儿，就见萧泰带着沈二爷和钟离敏进来了。
元沈绝拱手道：“沈伯伯。”
沈寿延笑着还了个礼，元沈绝道：“心宝被娘娘抱去泡温泉了，估计听说沈伯伯过来，很快就会过来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心宝大声道：“伯伯！！”
她撒开小腿跑了过来，显然头发还有点湿，还带着一个小胡帽，绸带在下巴上系起来。
沈寿延笑道 ：“草民拜见小公主殿下。”
一边说着，就顺手把团子给接住了，抱了起来。
心宝在温泉那儿玩，整个人热腾腾的，白生生的小脸上多了两小坨粉红，瓷娃娃一样，要多么可爱，有多么可爱。
她两只小手臂抱着他脖子，奶气奶气：“伯伯，心宝想你啦！阿娘前几天还叫人给你送年礼，我还给你写信了呢！”
沈寿延笑道：“伯伯收到了！我们跟那些人，迎到了半路上，是王爷……”他比了一下萧泰：“派人过去接我们，正好也把那些花带了过来，到了之后才听说你们到了这边，王爷就领我们过来了。”
钟离敏还挺周全的施了一礼，结果团子压根就没看到他，他看萧泰自己站起来了，他也自己站起来了，就提醒：“要不要进屋，我看小公主还挺热，别激着了。”
“对对，”萧泰道：“先进屋，皇上呢？”
元沈绝道：“皇上带着太子殿下他们在泡温泉。”
萧泰挠头：“那我待会儿再去请安吧。”
几个人先进来，钟离敏又道：“听说你府上建了暖房，所以我叫人直接把花送你府上了，小玉也过去了。”
元沈绝点了点头：“那边都打理好了，你们直接住在那儿就行。”
“那不行，”萧泰成心抬杠：“是我派人接的，寿延住我那儿。”
这也要抢？
元沈绝看他一眼没说话，心宝好奇的道：“舅公，你找伯伯有事吗？”
“哎，”萧泰对着元沈绝横眉冷对，对着自家团子就瞬间转了一张笑脸，道：“舅公想请个旨，让他给三千营当教头。”
心宝吃惊的道：“教头？”
“对，”萧泰道：“你们没发现吗？他们这一门的刀法，还挺容易学成的，我们改出来的刀法，威力也大。”
沈寿延笑而不语。
还是那句话，江湖人不是不想“从良”，主要还是从不了。
他一生未娶，虽然沈琢砺是个好孩子，但论起亲近，还是心宝，真是疼的跟亲孙女一样。
他当初与心宝认识，又与唐家人结交，收徒。
那个时候他是一派之长，他们只是普通农户，他并没有算计过。
如今他们认祖归宗，身份吓的死人……他也没有觊觎过。
他也曾想过，他们拉他一把，他感恩，但他们从此不再理他，他也不会凑上去讨人嫌。
但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人，一家人哪怕身份不同了，也从未翻脸不认人，是真的把他当亲戚走，进了宫会捎平安信，给林老镖头送年礼，都不忘给他送一份。
意外的是萧泰，一见如故，回了京接连写了两封信让他过来，最后等不及直接派了亲兵过来接。
他要是再不来，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教头不是什么厉害的官儿，但对于他一个江湖人来说已经很高了，足够高了。
哪伯武人不重视这个，也有半师之份，走出去也是叫人尊敬的，用钟离敏的话来说，刚刚好，比其它的职位都好。
萧泰应该没有这样的心机，这纯粹就是赶巧了，两便。
几人说着话，明霈帝几人也回来了，萧泰抱着心宝过去请安。
晏时昌过去见师父，晏时繁几个人，也都过来跟他打招呼。
因为他是晏时昌的师父，不比平常人，所以明霈帝还给面子见了见他，允他可以暂留在皇庄中。
只是沈寿延沉稳，不像郝花时这么拉的下脸，郝花时这趟出来之后，已经混到跟他们一起用饭了，完全是自己人的待遇。
吃完了饭，郝花时找了个由头，就抱着他的小师父出来了。
元沈绝出来找人，就见两人一高一低蹲着，头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元沈绝想过去，却叫白芨挡住了，白芨几人陪着笑，道：“主子说，要跟郝少说秘密，不许别人过来。”
元沈绝皱了皱眉。
他往那边看了几眼，负手走开几步，然后缓吸慢吐，吐纳了一口。
两人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耳中：“这么好的师公绝无仅有，身为徒儿，当然要急师父所急，忧师父所忧……所以徒儿一听到这事儿，就赶紧来跟师父说了！！”
团子蹲在那儿，小小的一团，用气音道，“心宝对不起老婆，心宝应该早点想到的……心宝马上就给老婆配去疤的药……”
元沈绝气息微岔，转回身。
两人还在那嘀嘀咕咕，神秘兮兮，他忽然就觉得君子一下也没关系，所以又走远了一点，只远远看着，不再去听他们说话。
两人说了半天，方无忧出来，在下头叫她：“小殿下，时辰不早，该就寝了。”
心宝答应了一声，又说了几句才走过来，方无忧赶紧上前扶着她。
心宝走过来，看到元沈绝，立刻张开手。
元沈绝弯腰抱起她，心宝叭叽亲了他一口，小声道：“老婆！”
元沈绝嗯了一声，她就道：“心宝去睡觉觉啦！”
元沈绝又嗯了一声。
方无忧在旁边道：“皇上方才问了殿下两遭了。”
团子哦了一声。
方无忧也不指望她能听懂了，反正皇上也不会见怪，虽然皇上以前也没哄过孙女睡觉，但他心血来潮要哄，下头就得赶紧凑趣啊！
但人家一个两个就是不紧不慢的，他能咋整。
元沈绝倒是听懂了，直接把她抱了进去，明霈帝接过来，道：“外头天寒地冻的，有什么话不能在房间里说？”
心宝道：“是秘密。”
明霈帝吐槽孙女：“耶耶都没你秘密多！”一边就抱着小孙女走了。
郝花时走过来，笑嘻嘻的道：“师公。”
元沈绝负手站着，半晌才道：“其实你知不知道，我有时候还挺感激那人……没伤我的手脸。”
他声音极小，但郝花时那耳朵，当然是听的清清楚楚，却假装没听到：“啊？”
元沈绝也没再多说，就转身走了。
明霈帝是真的准备哄孙女睡觉的，春华几个人伺候着，洗了小手小脚，把头发散了，放进被窝，明霈帝还问：“跟你徒弟说什么呢？”
心宝强调：“是秘密。”
因为郝花时偷听了明霈帝说话，所以他说不能告诉耶耶。
明霈帝不动声色的道：“关于谁的秘密？”
心宝道：“关于小仙哥哥的。”
明霈帝道：“你们这么好，他还有事情瞒着你？”
“不是的，”心宝解释:“是关于他的秘密，不是他的秘密……”
明霈帝道：“为何他的秘密，你徒弟知道，你却不知道？”
心宝道：“因为……”
她及时咽住了，大眼骨碌一转，迅速闭上眼睛装睡。
明霈帝其实已经猜了个差不多，正等着她说呢，就见她装起睡来了，明霈帝等了会儿，哼道：“还说跟耶耶好，都是骗朕的！朕看你跟徒弟更好！！”
结果说完了，小孙女居然没有否认。
明霈帝一皱眉，想捏捏孙女的脸，就发现她居然真的睡着了。
明霈帝：“……”
第448章 看的上我不
明霈帝一走，心宝屋里的人就清闲了，各自坐着聊天。
外头一个小太监跑过来报信儿，“玉如姐姐，今天来的那位钟离公子，说请你去一趟。”
玉如哦了一声，抬腿就去了。
钟离敏果然在外头等着她，见她出来，便示意借一步说话。
玉如学武之人，也不介意，就随他走了几步，道：“怎么了？有事就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钟离敏握拳抵在唇上，轻咳了两声：“玉如，你这阵子可好？”
玉如道：“挺好的啊！”
他道：“你以后就在宫中陪着心宝……小殿下了？”
玉如点了点头：“对呀！”
钟离敏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暗暗内伤：“那，是不是不能经常出宫？”
“也不一定，”玉如道：“主子喜欢种东西，天暖了，可能还是会经常出宫的。”
钟离敏：“……”
他想听的，根本不是这个！
他就道：“我与门主，想把朝天门的重点移到京城，以后我与门主就会长留京城了。”
“挺好的，”玉如真心为他高兴，拍了拍他的肩：“有小主子在，你们也算是朝上有人，总比在江湖上稳当一些。”
钟离敏默默的看了看拍在他肩上的手，又看了看她。
玉如被他看的有点奇怪，试着收了手。
看他还这么看着她，才道：“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钟离敏苦笑：“没什么。”
玉如一皱眉：“不行，我最讨厌说话说一半了，你必须得说清楚。”
“让我说什么？”钟离敏顿了一下才道：“你……这么久没见，你有没有想过我？”
玉如诧异：“我想你干什么？？”又不熟！
然后她终于回过味儿来，看稀奇一样盯着他看。
钟离敏内里虽然是个糙汉子，长相却十分柔雅，被她看的直咳，耳根子都红了。
玉如喃喃的道：“你的意思是你想我了？你想我干嘛？你不会是想说你心悦我吧？你心悦我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我有啥优点？再说了，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她顿了一顿，眼露怀疑：“你不会是想利用我谋算主子什么吧？”
“你！”把钟离敏给气的：“哪有你这种人！你说话摸摸良心，那时我就差明说了，你怎么就能装不知道？”
玉如很无辜：“我没有啊！我真没看出来，你藏的也太深了。”
钟离敏：“……”
他气的俊面泛红：“你再仔细想想！！我藏了吗！！”
玉如也有点不自在了：“对不住啊，我当时也没多想，我还以为你跟我熟，所以才啥事儿都找我……”
钟离敏憋了半晌，又有点想乐，转正了看着她，道：“一句话，看的上我不？”
玉如踌躇了一下：“对不住啊，钟离兄，我是影卫，一生都听命于主子，我从没想过婚嫁之事，抱歉啊！”
她瞅了他一眼，飞也似的溜了。
钟离敏看着她的背影，站了半晌，转头就去找元沈绝。
元沈绝还没睡，听他说了，只道：“她虽然是我的影卫，但已经给了心宝，不过，心宝肯定不会限制她嫁人的，你们若两情相悦，余下的事情我会跟心宝说。”
钟离敏拱了拱手示谢。
等钟离敏走了，元沈绝才拿了玉块和雕刀出来，慢慢的雕刻。
玉匠那边，已经雕出来好几块，却一直没有触手生温的效果，让心宝去雕完全不可能，所以他突发奇想，让影卫拿了几块来，准备自己试试。
玉如回去之后，春华几人纷纷打趣。
玉如在心宝这儿，虽然地位超然，但她从来不揽事儿也不争权，只管随行保护，性子又直，所以跟春华几人关系还挺好。
被她们打趣的有点不好意思，只道：“没有没有，别瞎猜。”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钟离敏又来找她。
玉如不是忸怩的性子，总不能为这点事情就避而不见了，所以还是出来了。
钟离敏只道：“我问过小绝了，小绝说只要你点头，他不会阻你们嫁娶之事的，所以，你怎么想的？”
玉如有点崩溃：“我不知道，你让我想想。”
“行，”钟离敏道：“我如今反正长在京城，你可以慢慢的想。”
玉如道：“我实在是弄不明白，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
“我也不知，”钟离敏顿了一下，眼都不敢看她，红了脸：“我也一把年纪了，见过许多女子，但是我从没有想娶谁的念头，我就想娶你，我觉得你性子爽利，心地纯粹，相处起来说不出的舒服，样样都好的很，我真的想娶你，想与你共度一生，你……你好好想想。”
玉如被他看的，脸也红了：“知道知道了，我，我一定好好想。”
钟离敏这才拱手退了出去，他一走，不止一个影卫从屋檐上冒头，捏着嗓子道：“我觉得你性子爽利，心地纯粹……”
玉如一巴掌拍过去：“滚！”
另一个影卫道：“样样都好的很？”
影卫一个个跟接龙一样：“我真的想娶你！！”
“想与你共度一生……”
玉如脸都成了大红布：“滚滚滚！”
有人还伸手拍了拍她肩：“兄弟，有人要，知足吧，要不是你好运被挑出来伺候小主子，哪有这样的好事。”
这倒是真的，影卫一向是隐形人，嫁人娶亲那真的是奢望。
玉如不由得咬唇，一个影卫道：“我跟你说，以前在鱼塘村的时候，你走哪儿，这人的眼神就盯哪儿，我觉得他应该是真心的。”
玉如红着脸跑了回去。
几人看在眼中，更是打趣，心宝才刚起床，凉夏给她梳头，隐约听到几句，问：“他们在说什么？”
凉夏笑道：“是那位钟离公子，来找玉如说话，他们就跟她开玩笑。”
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给她扎上一朵小珠花，抱着心宝跳下椅子，推门准备出去。
玉如已经被她们打趣的脸通红，一见心宝出来，赶紧迎了上来。
心宝好奇的道：“玉如姐姐，你想嫁给钟离叔叔吗？”
“没，”玉如又羞又有点想乐：“主子，你还小，不说这个。”
一个小太监一心想出头，立刻凑趣笑道：“殿下，听说那位钟离公子，想娶玉如姐姐呢。”
“哇！”团子完全没想到，大眼骨碌碌的瞅着她，玉如更窘了：“主子，你别听他们胡说，谁知道他是真心是假意。”
团子道：“这个心宝会啊，心宝可以教你。”
玉如一呆：“教我什么？”?
第449章 你对我不是真心的
团子用小手手拍了拍胸，非常仗义：“看我的！！”
她就迈着小短腿进去了，看元沈绝和二哥哥坐在一起说话，她哒哒哒跑过去，仰着小脸道：“心宝早上不想吃饭，还想把站在门口那个太监打一顿！！”
两人讶然，元沈绝立刻起身，搂着团子道：“不许不吃饭。”
与此同时，二哥哥也问道：“那个太监怎么了？”一边还抬头去找。
心宝笑出小白牙，叭叽亲了元沈绝一口。
一转头看晏时繁和晏时昌进来，她又跑过去说了一遍。
三哥哥直接道：“你吃你的饭，我帮你揍去，是哪个？你给我指指。”
大哥哥挡住他：“先说说怎么回事儿？”
心宝被三哥哥抱着，笑的有牙没眼，看着玉如，一脸的“你学会了吧？”
玉如 ：“……”
二哥哥慢慢的走过来，看看妹妹，看看玉如，挑了挑眉。
晏时繁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呀？”团子萌萌哒：“心宝说着玩的。”
晏时繁挑眉：“说着玩？玩什么？”
他转头：“玉如你说。”
玉如忍笑道：“主子在教属下辩别真心假意。”
“辩别真心假意？怎么辩？”晏时荣一琢磨，眉头挑起：“怎么着，我跟大哥对你都是假意的？”
团子傻笑：“心宝饿啦，好饿呀！”
三哥哥抱着她就走，正好晏青山和林娘子过来了，二哥哥一手推着晏时繁的肩过去了，跟他们道：“爹、娘，我早上不想吃饭，还想把站在门口的太监打一顿。”
晏青山看了他一眼。
林娘子道：“儿子，你吃了饭也打不过，打人这种事情，你也就是在梦里干干了。”
“阿娘，”晏时荣道：“你一点也不关心我，我说我没吃饭你都不先问问，难道我在你心里还不如一个外人，你对我，不是真心的。”
林娘子：“……”
她一撸袖子：“来来来，你过来，为娘让你看看真不真。”
二哥哥笑着，绕着晏时繁打转，林娘子转了两圈没逮着儿子，抬手就在晏时繁背上糊了一巴掌：“别挡这碍事！就你个子高是吧！”
晏时繁道：“我寻思非拽我过来，给我安排了什么戏码呢，等半天这样？晏时荣你对我不是真心的吧？”
二哥哥笑喷了，笑的摇摇晃晃，被林娘子抓着拍了两下，还问他：“阿娘对你是不是真心的？？”
“忒真了，”二哥哥夸张的吸气：“这就是爱之深责之切啊！阿娘我觉得你得让心宝感受一下。”
正一边吃一边看的乐呵呵的团子：“……”
林娘子故意摆摆手：“没事没事，这样的真心，要多少有多少，不用抢！都有！”
一家人嘻闹了一会儿，坐下才把钟离敏的事儿说了出来。
林娘子笑着，就搂着玉如找地方说话去了。
二哥哥挥手让下人退远些，才跟晏青山道：“小绝雕出来一块玉牌。”
晏青山微讶看他，元沈绝道：“我不懂玉雕，只不过是试试，前天晚上雕了半晚，觉得有些熟了，昨天晚上才拿了玉牌出来试，这是第二块，看起来……并非全无瑕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真的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元沈绝是剑法高手，对力度的精确度和控制力是顶级的，他能雕并不奇怪，只是这么快就能雕出来，也确实出人意料。
晏青山接过玉牌。
大家全都围着他在看，心宝也站在凳子上，挤进圈儿里，一手扶着三哥哥的肩。
她一边吃着，一边看看众人，然后道：“哇！！”
二哥哥失笑按了一下她的脑门：“你哇什么。”
团子咬了一口饼饼：“心宝只是觉得，这种气氛不哇一下，好像少了什么的样子。”
晏时繁笑着，问：“暖吗？”
晏青山点了点头。
晏时繁也接过来看了看，团子也想伸手，被大哥哥拍开：“一手油，洗了手再摸！”
团子几口吃完了饼，跑去门口叫人倒水洗手，然后才摸了摸。
世间所说的温玉，其实只是软玉，油油润润，所以摸起来会觉得暖暖的，但也只是不凉，不是发热。
可这块玉牌牌，拿到手里，真的有种微微发热的感觉。
心宝瞅了瞅，觉得雕的处处都好，长一寸八，宽一寸六，厚一分三的小牌牌，比一般的吊坠牌要大些，花纹精致的就像什么艺术品一样，图样也跟脑海中一模一样。
心宝道：“一样呀，哪里不一样？”
元沈绝指了指：“这里，稍微深了一刀，这里，又稍微岔出来一点，这里……这里……”
他一连指出来四处：“我错第一处，就觉得这块牌子是废了，但想着要练手，还是雕完了，没想到一雕完，就觉得暖暖的，我也不敢修了。”
二哥哥道：“这么说起来，其实也不需要那么精确，所以关键在哪里？”
大哥哥也瞅了瞅元沈绝，做口型：“童男？”
元沈绝耳根泛红。
三哥哥也接过来看了看，道：“这干嘛的？”
晏青山没答，只道：“先去跟你们皇耶耶说一声。”
他就站起来，随手去抱闺女，没想到团子按平他的大手，把玉牌牌放进了他手里：“爹爹，你们要好好跟耶耶说，说清楚。”
晏青山道：“你不去？”
团子认真道：“心宝现在没空，还有事情要做。”
她推元沈绝，“你也去找耶耶吧，心宝自己可以的。”
晏青山没说什么，就抬腿走了，几个人也都跟着，心宝看他们走了才出来：“走吧，我们去找花时。”
她昨天已经跟郝花时说了方子，也不知道他记对了没有，过去一瞅，果然已经买回来了，御医也已经伺候着了，一见她来，赶忙施礼：“小殿下。”
心宝已经与他们很熟了，道：“免礼。”
孙院判恭敬施礼道：“小殿下这个方子，臣琢磨了许久，也没琢磨明白，能否请小殿下解惑？”
心宝拿过来瞅了瞅。
她只跟郝花时说了需要的药材，然后郝花时就全记下来，叫人去置办了，所以看起来洋洋一大串。
心宝就给他解释：“这不是一个方子，这是两个方子，一个是吃的药，一个是用来泡澡的。”
长在御前的人就没有不机灵的，这边说了个开头，那边早有人送上了笔墨，心宝就点着方子，孙院判记录着，很快录下来两个方子。
第450章 你是不是没有朋友
心宝就道：“这是去疤的，炼成成药，吃大约三天就会见效，见效之后，新肌生长，就会有些麻痒，所以泡澡的药，可以缓解麻痒，也可以辅助药效……”
这又是与世间药理不同的，宫里也有极好的去疤药，但都是涂抹的。
孙院判皱眉琢磨，旁边的御医问：“为何不做外用药膏？”
心宝一本正经的给他讲解：“如果只是一处小伤，可以用外用的，但如果很多伤，那还是用这种效果更好。”
几人说个不停。
方无忧小跑着过来，恭敬躬身：“小殿下，皇上问你忙完了没有，有没有空儿过去请安。”
团子道：“还没有，还要等一会会。”
方无忧无奈的抹汗：“小殿下，皇上说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想让小殿下快点过去……小殿下，一切事情，都该放在给皇上请安之后才对。”
团子顿了顿：“这样吗？”
方无忧点头：“是啊。”
“哦！”团子恍然，道：“可是心宝本来想，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就可以一直陪耶耶了呀？”
方无忧讪讪陪笑，团子又问：“你们都听明白了吗？都会炼了吗？”
孙院判和御医连声应是，团子才道：“那我们走吧。”
她迈着小短腿出来，方无忧道：“小殿下，咱快着些。”
心宝瞅了瞅后头，玉如被林娘子叫去说话了，她就朝着屋檐上大喊：“云霄飞车！！云霄飞车！！”
以前在鱼塘村，她偶尔会这么玩，但偏偏曾经去过鱼塘村的影卫，后来明霈帝都给了晏青山，而这会儿四处防守的都是明霈帝的影卫，不知道这个梗，心宝边走边叫，叫了半天也没人搭理她。
团子只能撒开小短腿，跑着去了明霈帝那儿，跑的那叫一个气喘吁吁。
明霈帝在上头坐着，挑眉道：“怎么回事？没搭你的云霄飞车？”
心宝熟门熟路的爬到他膝上，熟门熟路的抱起杯子喝水，喝了半盏才道：“可能今天影卫叔叔全都不在家。”
明霈帝也不扶她，任由她坐在膝上：“挺忙的啊，忙的连给耶耶请安都没空了。”
团子转头冲他直笑。
明霈帝道：“笑什么？”
团子站起来，坐到了扶手上，明霈帝怕她摔下去，只能抬手搂住，团子双手抱着他的脸：“心宝知道，耶耶是想心宝了，想的不行了，连这会会都等不及了。”
明霈帝：“……”
他一抬头想说什么，然后团子一手搂过他脸，撅起小嘴，亲了他一口。
明霈帝又好气又好笑，“朕不吃这套！”
团子一顿，大眼瞅着他，然后点点头，俩小胖手，开始在他肩上捏来捏去。
明霈帝：“……”
团子笑的有牙没眼。
今天的心宝已经不是昨天的心宝了，今天的心宝已经有了第四板斧了！！
明霈帝整不住脸了，就搂住了孙女。
心宝一看危机解除了，就松开了手，歪在他身上，还问：“耶耶看了玉牌牌了吗？”
“看了，”明霈帝道：“心宝觉得这玉牌牌，应该给谁用？”
心宝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理论上应该先给明霈帝，但是效果还没试过，所以应该别人先试试，所以刚才他们就在说这个问题。
元沈绝道：“我再试着雕几块，我觉得应该不太难。”
二哥哥道：“孙儿认为，不管有几块，应该看心宝的，心宝下次预知到谁有事情，就让谁带在身上，才好看有没有效，能多有效。”
明霈帝点了点头：“这话很是，就这么办吧。”
他抬了抬手，于是晏青山几人就起身告退了。
明霈帝这才问心宝：“刚才去干什么了？”
心宝道：“去找太医了。”
明霈帝道：“找太医干什么？”
心宝道：“给小仙哥哥配药！”她就叨叨叨一通说。
明霈帝点了点头，还没忘了昨天那一茬，“不是秘密么？怎么又说了？”
心宝道：“不是这个不能说，是花时的事情不能说。”
明霈帝道：“跟徒弟有秘密，还瞒着耶耶？”
心宝瞅了瞅他。
明霈帝回瞅。
心宝就道：“耶耶，你是不是没有朋友呀？”
明霈帝：“……”
他道：“谁说朕没有朋友？朕有的是朋友！”
心宝就道：“那你懂不懂这个道理，答应朋友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否则的话，在他要求你不要告诉别人的时候，你就要假装听不到，还一定要装的像一点。”
明霈帝：“……？？？”
团子续道：“假如说，他很聪明，一定要你先答应，不答应就不说，那你就要想好了，你是不是很想听，特想听，不听睡不着……如果是的话，那就没办法了，那你就只好答应了……唉！！”
明霈帝：“……”
他道：“你还挺无奈是吧？”
“是呀。”心宝点头，“心宝也很想告诉耶耶的，所以心宝当时就不想答应他，但小花时太聪明了，不好骗呐！”
明霈帝：“……”
他忍着笑道：“那心宝还跟什么人有秘密？”
“好多都有啊，”心宝道：“有秘密说明我们好。”
明霈帝道：“那心宝跟耶耶怎么没有秘密？”
“有的呀！”团子小嘴撅成小喇叭花，亲了他一口：“心宝最喜欢耶耶，他们都不知道，这就是心宝和耶耶的秘密呀！”
明霈帝被孙女哄好了。
然后祖孙俩就溜达着出去玩了。
这边温泉很大，所以也暖和，不起风的时候溜达着也不冷。
两人还爬了一会儿山，心宝走一会儿，再叫个大力嬷嬷抱一会，花了两刻钟爬上去，站到小山坡上，就能看到成片的良田，和远处的村落。
京郊的庄子，大多都是给世家大族供应瓜果蔬菜的，所以暖房还真有不少，也有很多果树，明霈帝指给她看：“看，这边，这边，全都是按着你们家那种暖棚做的，据说长的不错，各处也都有学的，若是冬季能长出蔬菜，贫穷之家也算是多了一项生计……”
心宝一眼瞅见什么，指给他：“耶耶你看！！”
明霈帝转头看去，挑了挑眉。
第451章 你该娶亲了
远处，似乎是双胞胎和元摇初、郝花时四个人，在离皇庄门前不远处，正与几个女子说话。
那几个女子都骑着马儿，穿着胡服，戴着帷帽，衣袂飘飘，还怪好看的。
唐时胡服风行一时，宋时又认为胡服是服妖而抵制，但大晏皇朝风气开化，种种服饰百花齐放，颜色鲜艳的翻领胡服也十分时兴，远远看去，漂亮极了。
团子指了指：“耶耶，心宝也想要这样的衣服。”
明霈帝笑道：“耶耶叫人给你做。再叫人给你找匹小马来。”
团子道：“心宝会骑马，小仙哥哥教过。”
“哟，”明霈帝笑道：“心宝还会骑马？了不起！！”
他一边哄着团子，又往那处看了一眼。
这其实就是元沈绝说的那话了。
皇上来了皇庄，不少人拖家带口的过来，有面子的递帖子求见，没面子求见的，能图个偶遇也不错，毕竟，都是大小伙子，肯定会出门的呀！
而且，关键是，翻过年去，晏时繁十八的数了，晏时荣也十六了，甚至晏时昌、晏时盛也都不小了，都城之人成亲，大多从小就看起来，看十几年的都有，像他们，是真的可以说亲了。
一下子好几个金龟婿，不知道多少人盯着。
包括晏青山自己，也铁定是有人盘算着的。
但明霈帝本心中，并不想让他们现在就议亲，或者说，他不想让晏时繁、晏时荣急着成亲。
因为他心中大事悬而未决，而此事如何决定，关系太大，所以他们的妻子性情如何，家世如何，也是需要考虑的。
心里想着，他也没有多看。
团子自己也没有多看，就转头看旁边的地了，一边问：“耶耶，你爱吃什么？”
明霈帝道：“怎么？”
心宝来回看着那片地，眼神儿很是热切：“你想吃什么，心宝就给你种什么！！”
明霈帝笑道：“你看着适合种什么，就随意种一些就是，耶耶还能让你缺了吃的？”
心宝点了点头：“那心宝就多种一些水果。”
外头，郝花时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他们四个，一大早就出去玩了，这会儿才回来，然后这几个贵女忽然撞过来，又是上前行礼，又是通名的，傻子都知道是咋回事儿。
本来就不是冲他来的，他也就是看个热闹，结果通完名之后，这里头不止一个姑娘脸色难看，他就有点不爽了。
其实元摇初只比晏时繁小半岁，已经是该议亲的年纪了，家世也好，也是一个金龟婿，但他性子太孩气了，所以元夫人早就放出风声，说他不宜早婚，要到弱冠之后才考虑娶亲。
所以这些人都是冲着太子家的几个人来的。
一报名没听说过，知道找错了人，她们也觉得丢脸，没说几句，就各自走了。
走出一段路，有个姑娘还悄悄啐了一口，低声道：“晦气！”
郝花时听在耳中，老大不爽，一进来就结结实实的告了她们一状。
几人正说着话呢，外头小太监跑进来，对晏时繁施了一礼：“殿下，皇上召您过去呢！”
晏时繁赶紧站起来：“只叫了我？”
“是，”小太监道：“似乎是小殿下想叫您。”
晏时繁也没多说，就一路快步去了，他身高腿长，上这么个小山坡玩儿一样。
这会儿明霈帝两人已经在亭中坐下了。
冬日，亭子四处都用布围了起来，里头点了火盆子，坐着并不冷。
明霈帝正跟心宝剥瓜子吃，晏时繁进去施了礼，明霈帝随意的摆摆手：“坐。”
晏时繁就坐下了。
团子跟他道：“大哥哥，我们一起剥瓜子给耶耶吃，好不好？”
晏时繁应了一声，就把圆凳移过去，剥瓜子。
他也用不着拿牙磕，随手一捏就开了，剥的还挺快的，剥出一小碟，就拿到明霈帝面前。
心宝大眼水汪汪的瞅着明霈帝。
明霈帝假装没看出来，慢悠悠的吃着，一边跟晏时繁说话：“方才元二他们回来，遇上人了？”
晏时繁道：“是，说是遇上了几个贵女。”
明霈帝就笑道：“繁儿也不小了，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晏时繁咳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却仍是正色道：“皇耶耶，孙儿暂时没这个想法。”
“哦？为何？”明霈帝笑道：“你这个年纪，若在民间，早就成亲了罢？如今也算是尘埃落定，可以成家了，娶了妻子，也好陪伴母亲。”
明霈帝一边说着话，一边还悠闲的捏瓜子吃。
团子特别亲热的依偎到了他身边。
明霈帝捏了瓜子一抬手，就感觉肋下有只小手手伸过来……伸过来……伸过来……
而且她不是捏，是抓，一小把一小把的抓了往嘴里塞。
他故意捏了一粒，举了一半儿，又忽然回去，手指就碰到了肉乎乎的小手背，然后猛的收了回去。
明霈帝差点笑出声，转头瞅了孙女一眼。
心宝嘴角还沾着一粒瓜子，好像多长了一粒小牙牙，朝他弯着眼，努力笑着。
明霈帝笑着，又转了回来。
皇上的态度如此随意，任谁也想不到，皇上心里是不想他们早成亲的。
晏时繁也没想到。
他沉吟了一下，还是认真答道：“皇耶耶，孙儿的想法，也许有些迂腐。孙儿觉得，夫妻是一世的缘份，娶亲为了孝顺爹娘，或者为了生儿育女，都有些……本末倒置了。孙儿认为，娶亲是为了凤协鸾和，共度一生，结两姓之好……待她成为妻子，共同孝敬爹娘，生儿育女，是水到渠成之事。”
他看了明霈帝一眼，看他神色仍旧轻松，才又续道：“孙儿觉得，孙儿及弟弟妹妹们，虽经困苦尚算正直，俱是爹娘教养之功。同样的遭遇，若换一对父母，互相埋怨、愁眉不展、甚至争吵都有可能，若他们是这样的爹娘，我们如今，绝不是如今的样子。”
他顿了一下：“所以孙儿觉得，娶亲是一件多慎重都不为过的事情。而孙儿还想去边关，一去不知几年，所以孙儿暂时不想考虑这件事，否则的话，娶了亲放在家里，若有事情不能及时处理，有些不负责任了。”
明霈帝不置可否，道：“若是将来，你看中的姑娘，你爹娘不喜呢？”
第452章 怦然心动
晏时繁很坦然的答道：“若无缘由，我会争一争，查一查，若有缘由，我会听从爹娘的安排。我的妻子，必须爹娘心宝都喜欢。”
明霈帝哈哈一笑：“好，好。”
其实晏时繁这个说词，是有些强势的，或者说，是非常强势的。
这也能看出他的性子，其实是很大男人的。
他并非没有顺从上意的意识和智慧，但他还是决定，把自己想要的明确的表达出来，避免将来的冲突。
而不是在委婉表达自己心意之后，再说一句“耶耶所命必定听从”之类的圆场，他拒绝让自己陷入这样的选择，即便因此冒了惹怒皇上的风险。
这几个孩子，的确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子。
明霈帝笑着问团子：“心宝想要什么样的嫂嫂？”
团子想了一下：“好看的。”
明霈帝笑了一声，没再多说。
余下的时间里，祖孙三人就闲聊了会儿，吃光了半盘瓜子，这才准备下山了。
这坡也不陡，团子直接让哥哥背着，一路聊着下了山。
到晚上的时候，太医院的药就炼了出来。
心宝过去看了，成药炼的很好，药包也都切成小块，用粗布包了起来，可以用来泡澡。
但泡澡的暂时还用不上，心宝只把成药拿过来给了元沈绝，到时候早上空腹吞一粒，晚上入睡之前再吞一粒就可以。
至于衣服，皇上这边一说话，方无忧那边立马就吩咐了，绣娘连夜赶工，早上心宝醒来的时候，小小的胡服就送了过来。
而且太子一家如今炙手可热，下头的人也都奉承的周到，虽然林娘子没要，也仍是送了几套过来。
林娘子一瞧就来了兴致，于是吃过早饭，一家人就张罗着出门。
心宝吸取教训，特意过去邀请了耶耶，明霈帝说不去，她这才又回来的。
大家正七嘴八舌的商量着。
双胞胎倒是想自己骑，但是被否决了，心宝当然也不能自己骑，最终商量下来，仍旧是林娘子带着心宝骑，然后晏时繁和元二带着双胞胎，元沈绝负责照应着心宝，而郝花时负责照应着弱鸡二哥哥。
沈寿延和钟离敏也来了，其它护卫和影卫也都骑马，一呼啦就出去了。
风不算大，但马儿跑起来就大了，所以大家全都系上了面罩，团子捂的最严实，系着夹棉的胡帽，还系着夹棉的面罩，只露出一对乌溜溜的大眼，小手手缩在袖子里头。
大冬天的，其实也没什么景致，但一大帮人呼啦啦的出来，听着身周蹄声响成一片，颇有一种征战沙场的豪迈感。
他们也不想扰民，是背着官道走的，驰出几里路，冲上一个小山坡，才停下来歇了歇。
不一会儿，就有一行人过来拜见。
龙骧卫通报进来，晏青山只道：“不见。再有人来，也一律不见，不必通传。”
这个时候来拜见的，全都是没啥身份的人。
因为有身份的人，在宫宴朝堂上自有机会见面，起码得先“认识”了，之后才好过来攀关系，不然的话，直接说我是什么什么人，人家要是不给面子，说不见，那再有机会的时候，攀谈起来就不好张嘴了。
所以除非是想刷礼贤下士的名声，否则想不见就不见，无所谓的。
那边的人自然也不敢说啥，只能退开了。
心宝几个下马玩了一会儿，晏时繁指着那边的山林问道：“沈伯伯，你说那边能打着东西吗？”
沈寿延道：“应该成。打不着大的，打只兔子野鸡应该有的。”
“那去不？”晏时繁兴致勃勃：“明儿一早，谁来？”
“我我，”双胞胎齐声响应，晏时昌也道：“我也来。”
不一会儿就商量妥了。
几乎是同时，心宝的脑海之中，一直隐约存在的那本书“后退”隐去，三生石重又浮现，画面和文字同时显现出来。
『晏时繁伸手去扶，那女子抬起头来，四目对视，隐约香气中，晏时繁似觉怦然心动。』
而画面，似乎就是他手指的那山中！！
大哥哥一手还提着弓，正弯腰去扶一个披着莲青色斗篷的美貌女子。
心宝转头找人，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元沈绝上前一步，心宝看四周全是人，不好说话，就抓过他手，在他手心上划字。
元沈绝一直耐心的等她划完了，才低声道：“没事，应该是明天的事情，回去再说。”
心宝点了点头，双眼盯牢了大哥哥，就怕他心血来潮今天就去了。
虽然这句话本身没问题，但出现在石头上，说明绝对是很大的厄运，那这个女子的出现，还有这香，就肯定是瞎子坏蛋派来的了。
本来也没什么好玩的，大家转了一圈儿就准备回去，心宝直接张手：“大哥哥抱！”
晏时繁就随手把她抱了起来，笑道：“跟着大哥哥骑？”
心宝点头：“嗯！”
晏时繁就跟弟弟道：“你去跟着伯伯坐。”
小五哥立刻跑过去，让沈二爷带着他，大家又呼啦啦的回来了。
进了屋各人冻的哆哆嗦嗦，喝着姜汤，心宝正想说呢，元沈绝又朝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先不要说。
心宝不解何意，但仍是忍着没说，只一直盯着大哥哥。
元沈绝过去跟二哥哥说了句话，二哥哥就过来把晏时繁和双胞胎带走了，看屋里都是自己人，元沈绝才示意心宝跟晏青山说了。
元沈绝道：“我的意思是，要试玉牌，索性连晏大哥也不要说，看看效果如何。”
晏青山点了点头：“可以。”
反正有这么多的影卫，就算没有玉牌，要避开也不是非得他自己避，再说那香气，只要有防备，也不是一定会受影响。
几人商量了个差不多，等着晏时繁回来了，就把玉牌拿出来，让他贴身带着。
这玉牌没有打孔，所以用了一个细绳系上，给他带上之后，元沈绝就看了看心宝。
心宝没明白他的意思，茫然的与他对视。
元沈绝想了想，索性直接把绳子扯断，说也奇怪，扯断了之后，把玉牌背面往晏时繁的身上一贴，玉牌就好像被什么吸住了一样，稳着不动了。?
第453章 江山易主兄弟反目
大家齐齐咦了一声。
心宝也同时咦了一声。
元沈绝朝着团子挑了挑眉，表示询问，这一回团子懂了，小脑袋用力点了点。
就在玉牌贴上的那一刻，三生石上的画面就缓缓消失了，说明这一次的厄运已经避过去了。
什么都不做也已经避过去了。
晏时繁看着两人，皱了一下眉。
然后他试着抠了抠。
硬抠也是能抠动的，那个力度，类似于皮肤上有水，把玉牌给吸住了似的。
晏时繁把玉牌放在合适的位置，又起来走了走，跳了跳，确认不会掉，才看看众人，道：“说点儿什么？”
“不说，”二哥哥已经顺利得到了剧透，心满意足的道：“这回不说。你想干啥就干啥。”
晏时繁看了看他，也没多问，就道：“那行吧。”
二哥哥抱着团子，去找明霈帝禀报了一声，明霈帝直听的连连冷笑。
这宛然又是一个朱婵娟。
朱婵娟当时，不说江湖上那些人了，在皇子们当中搅风搅雨，搅的江山易主，不止一对兄弟反目，若不是他从一开始就提着警惕，完全是抱着利用的心态接纳，而且一直都心里很膈应……也许也会是那些晕了头的皇子们中的一员！！
如今太子一家关系亲近，兄弟之间也感情深厚，若真叫那个女子得逞了，哪怕动心之后压抑情感不做任何事，有这样的别扭在，这兄弟之情也回不到如今了，当真是……其心当诛！！
这幕后之人的手段，还真是防不胜防，他们这些人又不能天天躲在家里，可是像刺杀这种能防，像元沈绝遇到的地动，怎么防？想都想不到！！
还有像这一回，周围的庄子不知有多少女子等着邂逅，若不是心宝示警，谁会想到这也是厄运的一环？入了局都未必知道！
当真是恶毒又恶心！！
二哥哥看他神情，也猜到他想到了什么，低声劝说：“皇耶耶，幕后之人连番设计不成，早晚会忍不住现身，只怕也等不了多久了。而且我们如今，有不止一种手段能对付他，该害怕的是他才对。”
明霈帝半晌才低声道：“朕在想，当年你们皇祖母，不止一个高僧说过，她是福寿双全的面相……若无此事……”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只道：“你们回去吧。”
心宝看他面色沉沉，就过去想抱抱他，二哥哥低声道：“心宝，我们明天再来看皇耶耶。”
心宝不想走，张开手臂抱着他脖子，明霈帝搂着小人儿，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
她软乎乎的小身体充满信任依赖，给了他莫大的安慰。
他又抱了好一会儿，才轻拍她背：“心宝儿，跟哥哥回去吧，耶耶没事。”
他把团子交给二哥哥，二哥哥无声施礼，带着她退了出去。
晏时繁昨日跟人约好打猎，一大早就带着弟弟们去了，萧泰临时听说了，也跟着去玩，余下的事情晏青山安排了影卫去做，也忙不着他们。
心宝不放心耶耶，早上醒了，饭也不迭的吃，先过来看了一眼。
明霈帝身为帝王，一时感伤，早已经缓了过来，正跟元老爷子坐着说话，就听到了熟悉的哒哒哒脚步声，披着红斗篷的小团子进来，小手手扶了一下屏风，大眼骨碌碌的，直往他脸上瞅。
明霈帝被可爱了一脸，笑着张手：“耶耶抱。”
胖团子跑过来，张着手，还努力的起跳了一下，让耶耶抱的轻松一点。
明霈帝失笑着抱紧：“心宝今天起这么早？”
春华等人急凑趣禀道：“回皇上，小殿下一起身就急着来见皇上，连早膳也没用呢！”
“还没吃饭？”明霈帝叫人上了早膳，与元老爷子坐在那儿，看孙女吃早饭，一边还问她：“心宝今天想去哪儿玩？”
团子想了想：“不知道呀，大哥哥去打猎了，心宝也想去打猎。”
她这么一说，元老爷子就笑道：“皇上果然料事如神。”
明霈帝也笑了，道：“耶耶叫人给心宝儿做了小弓小箭，一会儿耶耶教心宝弓箭。”
“弓箭？”团子很感兴趣：“是什么样子的弓箭？”
明霈帝就叫人送进来看了看，心宝这么大，还学不了弓箭，也就是玩，做出来的小弓小箭都很小。
心宝瞅了瞅，就问：“有没有大一点的？”
明霈帝笑道：“这么大的你也拉不开，还想大一点。”
话虽如此，仍旧是叫人去拿，一呼啦拿来好多，许多内监一字排开，心宝一眼就相中了一个跟她差不多高，还镶了宝石的，双手把着，就想拖下来。
那太监根本不敢松手，双手接着，“小殿下，您留心，别砸了脚。”
团子费力的一直拖到地上：“耶耶，心宝想要这个。”
明霈帝抽着嘴角：“宝贝儿，不是耶耶不给你，这弓，就算你长大了也拉不开。”
团子道：“可是这个好看。”
行吧，明霈帝自己给她挑了一把小弓，这把也留着了。
团子美滋滋的瞅了会儿，又跟春华道：“我想要昨天那件蓝色的衣服，还要那个很威风有很多皮皮的腰带。”
春华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就拿了来。
下头的人要凑趣，全是照着大人衣裳做的，除了衣裳，还做了兽皮围腰和蹀躞带，就是上头可以滴溜溜挂很多东西的腰带。
但四五岁的孩子，大都是没有腰的，不但没有腰，还有小肚子，系上之后，就像小孩偷穿了大人衣裳。
但团子完全不觉得，换完出来，顾盼自雄，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还催明霈帝：“耶耶你怎么还没换呀，你快一点呀！”
明霈帝道：“我们不去打猎，只学学弓箭，不用换衣服。”
“要换的，要换的。”团子双手把耶耶拉起来，用头顶着他往里走：“耶耶快点换，我们一起穿。”
明霈帝无奈的抬了抬手，方无忧赶紧给他拿了猎装出来换，团子在外头不住的叮嘱：“耶耶，别忘了系那个带带！”
明霈帝一边换衣服一边道：“那叫蹀躞带，蹀躞二字的本意，是小步疾走，挂的大多是随身之物，譬如算袋、刀子、砺石、契苾真、哕厥、针筒、火石袋，这几种称之为蹀躞七事……”
一边科普着，一边也就换好了，团子在外头眼巴巴的等着，一见耶耶龙行虎步的出来，顿时双眼瞪的溜圆，“哇！！”
她飞奔过去抓着明霈帝的手，仰着小脸，疯狂吹彩虹屁：“耶耶你也太威风啦！太英俊啦！！耶耶全天下最最英俊！！”
第454章 朕养了个捣蛋包
明霈帝文武双全，老了也未曾发福，仍旧身板笔挺，这一身猎装一穿上，真的是威风八面，英俊非凡。
这会儿元相还没走，也站起来笑道：“皇上当真威风不减当年。”
他跟团子道：“你耶耶当年带着边军回城，一身戎装，高头大马，那才真真是赫斯之威……”
明霈帝也有些感慨：“一恍三十年了。”
他摇了摇头，又按了按团子的小脑袋：“衣服也换了，走吧！”
心宝哦了一声，就过去让人帮着系披风，明霈帝又问元相：“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了不了，”元相当年是明霈帝的伴读，私下说话也比较随意：“臣可没有皇上的文武双全，去那儿也是干看着。”
明霈帝正想说话，眼角的余光瞥见团子，吓了一跳：“心宝！！”
心宝也被他吓了一跳：“啊？”
明霈帝道：“你干什么？”
团子正把她挑的那个大弓背起来，旁边几个内监纷纷伸手托着。
团子奇怪的道：“耶耶不是要带心宝去射箭吗？”
明霈帝又好气又好笑：“你多大点人，背的起这么大张弓吗？”
心宝据理力争：“弓就要大一点，才威风才好看。再说心宝的衣服和这个宝石颜色是一套的。”
明霈帝看着她肉乎乎的小脸，实在不忍心告诉她，威风啥的……就跟你没关系！
他顿了一下，还是道：“让她背，让她自己试试沉不沉！”
背弓，其实就是人套进去，把着弦儿架在肩上，可是她挑的这个弓太大了，差点比她都高，往下一挂都着地了，团子很认真的背着，一边朝明霈帝伸手：“走，走，快一点，心宝坚持不了多久。”
明霈帝：“……”
他简直无语：“背不动还背什么！”
团子道：“可是心宝也想像耶耶这么威风。”
明霈帝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莫名还有点高兴。
他默默的伸手，给她提着弓箭头，祖孙俩慢悠悠的出了门。
心宝不用负担大弓的份量，小身板顿时就舒开了，还问他：“耶耶，你认识会画画的人吗？”
明霈帝直接吩咐：“招几个画师来。”
一个太监应声去了。
明霈帝道：“要画师干什么？画什么？”
团子美滋滋的道：“心宝和耶耶都这么威风，画下来之后可以流传后世的。”
明霈帝点了点头，笑道：“流传后世，都知道朕养了个捣蛋包？”
正说着，忽见一只黄狗，朝这边飞奔而来。
心宝吓了一跳，一把抱住了明霈帝的腿：“耶耶！”
明霈帝倒不慌张，朝前看去，元沈绝从后头追过来，笑道：“心宝，你不认识了？这是沈球。”
他弯腰摸了两把，心宝一瞅，吃惊的道：“沈球这么大只了？”
她慢慢的松开明霈帝的腿，“他还认识我吗？”
元沈绝笑道：“当然认识，不然怎么会过来。”
心宝从弓箭的圈圈里迈出来，沈球朝她啊啊直叫，心宝伸出小手手，摸了摸，一边道歉：“对不起呀，我没认出是你。”
沈球歪头头，狐狸眼亮晶晶，皮毛油光水滑，一看就是被养的很好。
明霈帝看着，道：“这狐狸彻底养没了野性了。
元沈绝点了点头：“在鱼塘村的时候还好，还自己捕猎，师兄一路带过来，又放在院中养着，下人不敢放它自己出去，就渐渐的养肥了，跑不动了。”
心宝摸了会儿，还邀请明霈帝：“耶耶你要不要摸，沈球的毛毛可好摸了。”
明霈帝道：“朕不要摸。”
心宝又摸了几下：“心宝要跟耶耶去打猎，小仙哥哥，沈球，你们要不要去？”
元沈绝笑道：“走。”
他就站起来，示意沈球跟上，明霈帝正要把弓交给下人拿着，心宝就又飞奔回来，重新套进了弓箭的圈圈里，一手还抓着他的蹀躞带。
明霈帝只能继续这么抓着弓箭走。
元沈绝很快就察觉到了，过来接了手，沈球摇摇摆摆的跟在后头。
小校场离的不远，很快就到了，前头不到十步的地方，已经竖好了一个草靶子，做的足有伞面这么大，前头也已经放好了一个台子，有腿那么高，这是为了方便皇上教孙女射箭了。
心宝像模像样的解了披风，明霈帝就把人抱上台子，还不忘给她套上一个小扳指，一边就给她讲解：“两只脚分开，对，就分这么开，手扣住弦，三根手指头扣弦……”
团子的小胖手，肉乎乎的有点拿不住，明霈帝还真怕她划破手，用手指给她隔开：“别用手挡着，不然不小心真会崩着的，松的时候要快……眼睛朝前看……”
心宝做的还挺认真。
元沈绝也没有学过弓箭，听的感兴趣起来，低声吩咐人给他拿弓箭来。
太监小跑着拿了来，他就在旁边，照着明霈帝教的动作要领，试着拉弓。
明霈帝瞥了一眼，就道：“就照他这样就行。”
团子道：“心宝已经会了。”
明霈帝道：“那心宝试一下，手一定要及时松开，知不知道？”
心宝点了点头。
明霈帝就用大弓教的她，看了看有点不放心，又把团子朝他搂了搂，让她离着弓箭远一点，“避开弓弦，耶耶说发，就要及时松手，果断的松，记住没？”
“记住了，”团子点头：“耶耶你就放心吧！”
明霈帝嗯了一声，就慢慢的拉开一点弓弦，也不敢使太大的劲，道：“看好了吗？发！”
他一松手，弓箭歪歪斜斜的飞出，眼前的草靶子太近也太大了，啪叽一下就进去了，明霈帝笑容满面：“不错不错，我孙女初学射箭，就弓不虚发。”
团子特谦虚的道：“可惜画师还没有来，没有人记录这精彩的一幕。”
“无事，”明霈帝道：“等来了，耶耶和心宝再射一箭。心宝要不要用小弓箭试试？”
团子点了点头：“也行。”
她换了小弓箭，明霈帝一手搂着她小肚子，然后看着小肉团子按着他教的动作要领，把动作一摆，虽然摆的不标准，但要点还真都记住了。
然后“嘿”的一拉……没拉开。
明霈帝笑着，就捏住她小手，稍微使了点劲儿，小箭枝又慢悠悠飘出，射在了面前的草靶子上。
明霈帝笑道：“不错不错，百发百中。”
方无忧在后头默默瞅着。
本来以为皇上是在哄孙女……但看着看着就发现，皇上是真这么觉得的……
第455章 考六元做武官
团子被耶耶夸的心花怒放，拿着小弓箭，非常积极主动的咻咻咻射个没完。
虽然她自己根本拉不开，全是耶耶在使劲儿，但团子可不这么觉得。
明霈帝在她身侧把着弓，都能感觉到整个小人儿朝后撅，小肚子都鼓了出来，用着全身的力气，憋的小脸儿通红。
明霈帝不光得拉弓，还得朝下跟她较着劲，生怕一松手她就把小弓给撅天上去。
幸好下头的人会奉承，草靶子做的就像一把大伞，不管怎么射都能接的住，不一会儿，就射的跟个刺猬一样。
射完了一囊剑，团子意犹未尽，还想再射，明霈帝咳了一声，正着脸色道：“歇会儿，头一回学，别拉伤了。”
团子哦了一声，松开手，两只小手臂前后甩了甩：“射箭好累呀，心宝的肩膀都酸了，胳膊也酸了。”
元沈绝走过来，把她从台子上接了下来，早有下人倒了茶，元沈绝就慢慢的喂给她喝。
明霈帝活动了一下筋骨，拿过团子挑的镶宝石的大弓，端详了一下。
然后他走到另一边，弯弓搭箭，身体缓缓转侧，笔挺矫健，有如渊停岳峙。下一刻，唰的一声，箭枝飞出，咄的一声钉在了远处的箭靶上，朱红色的箭羽犹在轻轻颤动。
旁人纷纷恭维，明霈帝转头看了孙女一眼，就见孙女大眼瞪的溜圆，小嘴微张，满脸的惊讶崇拜不可置信……
这小表情实在是取悦了他，明霈帝的笑收都收不住，又拿了一枝箭，再一次弯弓搭箭，仍是一箭中靶。
团子忍不住叫出声：“耶耶！！”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站在元沈绝腿上，简直被帅到失语！！
上弦明月半，激箭流星远！！
一身劲装的老者，手挽长弓，双臂展开，身体转侧，箭如流星！！
周身那种岁月感，那种故事感，那种只有冷兵器时代才会有的沧桑感，扑面而来，简直每一帧都像是从史书中走出来一般，帅到无法用言辞形容！！
明霈帝回头看了一眼。
团子小手手合在一起，兴奋的小脸儿通红，眼里的崇拜都快要跳出来了：“耶耶！！耶耶天下第一！！”
明霈帝连连失笑着，继续回手拿箭。
他已经多年不摸弓箭了，用的这把弓也偏装饰，很大，又粗又沉，不顺手，发了几箭，胳膊就隐隐的酸了。
但是被小孙女用这么崇拜的眼神儿看着，明霈帝聊发少年狂，刷刷的射完了一囊剑，箭箭直中靶心，表现简直神勇极了。
小迷妹团子超兴奋，嗓子都快叫破音了：“耶耶！！耶耶！！耶耶好棒！！”
明霈帝把弓交给旁人，这才转身走回来，伸手去抱。
团子一跳就跳到了他怀里，双手双脚，像考拉一样死巴着他：“耶耶！耶耶超神勇！！超厉害！！超！英！俊！”
明霈帝在椅中坐下，合抱着孙女，团子犹仰着小脸，激动万分，还想抓着他衣裳站起来 ：“耶耶！耶耶！！”
明霈帝摁住了蹦跶的小胖团子：“闹腾什么！这都是寻常事。”
“不寻常的！！”团子用力摇头：“耶耶天下第一！！”
明霈帝听着孙女真心实意的彩虹屁，嘴角的笑就没停下来过，方无忧过来奉了茶，就发现明霈帝端的时候，手微微发颤，然后淡定的把肘柱在了扶手上，慢慢的喝着。
方无忧脸上一点没露，当然也不会傻乎乎的过去给皇上揉，无声退下，内心啧啧。
你说说，一把年纪了，哄个孙女容易么！！
元沈绝也慢慢喝着茶，听着团子闹腾……就在这一刻，他决定了这一辈子要走的路。
他要考六元，做武官。
文章写的再好，团子也看不出来，考个六元就足够了，说出去好听就够了。
只有耍武，才英俊，她才看的懂，她才会喜欢。
因为明霈帝极少召人做画，所以皇庄里也没提前叫画师过来，又已经封印了，临时从翰林院的官员中调度的，来的时候已经很迟了，他们都已经玩够了，准备回去了。
一见画师来，明霈帝看了看团子。
团子也是一个犹豫，然后她问那几个人：“你们会画什么样的呀？”
这话不好答，便有一人道：“不知小殿下指的是？”
心宝朝着明霈帝比量了一下：“就是，心宝想要一张拉弓的，就是要像耶耶拉弓这么威风这么英俊，但是，脸要心宝的脸。”
众画师：“……”
其中一个道：“小殿下想要一张威风的挽弓图，是吗？”
“对的，”团子猛点头，一边又把那张大弓拿过来：“要一张心宝骑在马上，拉开这么大的弓的图。但是心宝其实拉不开，所以你们要发挥想像力，最好前头再想像出一群野兽。”
明霈帝：“……”
明霈帝嘴角直抽抽，还一群野兽？？
几人：“……”
几人互视了几眼：“臣遵令。”
于是他们就直接回去了，然后各自回去换衣服。
结果明霈帝一回去，元相拿了一张画过来。
明霈帝接过来一看，就：“噗！”
他看着，连连失笑道：“拿去给心宝看看。”
方无忧连声应是，一边就叫人送了过去。
心宝才刚换好衣服，春华几个人正给她捏着小肩膀小手臂，一说送过画来，心宝就想拿。
玉如直接拿过来，展开。
画上画了刚才祖孙俩出门时的那一幕。
明霈帝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提着弓，威严而又沉稳。团子穿着红斗篷，里头还穿着猎装，套在大弓里头，两只小胖手手合抱着明霈帝的大腿，微张着口，一脸惊惶。
明明就是古人那种有点胖乎乎的画风，可是明霈帝表面威严内心慈爱，团子一身英武实则奶怂……都画的活灵活现，跃然纸上。
团子道：“真好，画的真好，给爹爹阿娘看。”
玉如笑着应了一声，就送过去给晏青山他们看了。
心宝问：“大哥哥打猎回来了吗？”
白芨恭敬回道，“还没有。”
团子点了点头：“哦！”
这会儿，晏时繁他们，打了一些零星的野味，正准备往山下走。
晏时繁知道今天可能要出事，但既然不让他知道，应该就不是摔下山之类的，所以他也没怎么在意，一行人玩的还挺尽兴，看时辰差不多了，才说说笑笑的下了山，一路回了皇庄，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而在另一边，影卫已经远远的缀上了几个人，为防意外，还带上了郝花时。
第456章 本来就玄乎
如今这周围有不少人家带着女儿，但一般也不会走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毕竟这种事情图的是“偶遇”，不是跟踪啊！！
当然了，你也可以伪装成打猎，可是这几个人，明显就不会什么功夫，就是普通的弱女子。
披着莲青色斗篷的女子，看起来最多十五六岁，生的确实貌美，尤其身量清瘦，气质纤弱，格外有一种我见犹怜的味道。
与她走在一起的女子，披着红色的斗篷，看上去与她差不多大，也十分美貌，只是偏艳丽，走的略快几步，一副不想跟她说话的样子。
才上了一小段儿山，几个女子已经气喘吁吁，红衣女子道：“到底在哪儿？哪有人？”
莲青斗篷的女子却一直安安静静，却显然也有些撑不住了，几人各自站着休息，然后红衣女子冷嘻嘻道：“柔儿姑娘啊，你不是跟蒋哥哥已经互许终身了吗？又非要跟着我来这儿做甚？女儿家这么朝三慕四的可不好！”
莲青斗篷的女子温温和和的道：“妹妹，你再这样乱叫，祖母会生气的！我与表兄没有关系，如今来此，也是为了家里……妹妹不要任性，我们姐妹要同心协力，家里好，我们才能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吵了几句，红衣女子越说越气，终于忍不住，冲上前，猛力一推。
莲青斗篷急急抓着树叫人，几个丫环推挤着，红衣女子忽然尖声道：“胡平、胡安！！你们给我把她推下去，一人一百两银子！！”
后头两个护卫迟疑着走上前，却没有动手，莲青斗篷哭着恳求他们放过她……然后两个护卫居然就鬼迷心窍一样，过来就把红衣女子给推了下去。
影卫只远远看着，没有干涉。
这山坡本来就不算陡，红衣女子嚎啕大哭，两个丫环连滚带爬的下去搀扶。
最后护卫也下去了，闹腾了会儿，一行人就分成两拨回去了。
影卫很快就把身份查了出来。
莲青斗篷的女子，名叫周明嬿，是安丰伯府的四小姐。
表面上是嫡出，其实是外室所出的，伯府世子之前在外养了一个女子于氏，生了周明嬿，美貌过人。
后来于氏又生了一个儿子，六七年前，世子带着周明嬿见了老伯爷，老伯爷就允了他们母子三人进门，于氏成了妾，周明嬿则对外说是原本的四小姐周明婉的双胞胎姐姐，因为怕养不住所以才送到外头的，然后直接记到了嫡母名下。
这位于氏入府之后，很得宠爱，周明嬿也过的逍遥，据说很有手段，来往的小郎君，有不少倾心于她，就连周明婉，也就是红衣女子从小定亲的夫君，亦是如此，去年还曾经闹过一场，说是非她不娶，所以两姐妹一向势同水火。
而安丰伯府早就败落，明显是想借女上位，所以探知了他们出来打猎的消息之后，就让她们出来搞邂逅，但周明婉脾气暴躁，争吵起来，临时起意对她动手。
可能事情原本的发展，是她们把周明嬿推了下去，甚至还一起离开了，而现在，阴差阳错的，周明婉被推了下去。
周明婉是真正得宠的嫡小姐，身边光丫环就带了四个，所以当时就被拉上来，回去了。
总之，一句话，周明嬿似乎不是被人指使的，她自己似乎也不知情。
晏时荣道：“也可能，那人只是挑了一个合适的人选，若能成，再找机会与她接触，谈谈条件，若不能成，那就只浪费了一点香，不算什么。”
晏时繁点点头：“很可能。可是我真有点不敢相信，我就闻了闻味儿，就喜欢她了？我怎么觉得这么玄乎呢？”
晏时荣道：“本来就玄乎。”
晏时繁道：“所以，现在怎么办？”
晏青山沉声道：“暂时什么都不要做，派人暗中盯着这个女子就是。”
大家也没有异议，然后晏时繁从怀里掏出那个玉牌，吃惊的道：“你们看！”
大家都凑过去看，团子也扒开一条缝，硬挤进了小脑袋，瞧了瞧。
这玉牌本来玉质晶莹剔透，但此时，居然多了一条裂，而且不是裂到边缘，而是感觉从中间里头裂开一样。
晏时繁啧啧称奇，心宝也惊讶的不得了。
她一直以为玉碎了就是挡灾什么的，都是卖玉的商人为了不让顾客投诉整出来的说词，没想到，玉，还真能挡灾！挡了灾还真会裂！
晏时荣也道：“看来还能用一次。”
他一边说着，接过来摸了摸：“还是温温热热的，应该就是还能用。”
晏青山点了点头：“先放在你那儿吧，有事情再说。”
晏时繁应了一声。
元沈绝道：“我晚上试着刻刻那种玉牌。”
“也不急，”晏时荣道：“其实以这个女子的身份，等我们回宫之后，要见到也是不容易的。”
“倒也是。”
几人说着话，团子忽然想到什么，从阿娘怀里溜下来，绕到了元沈绝身后。
元沈绝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直接离座，拉住她手，坐到角落：“怎么了？”
团子悄悄问他：“你开始疼了吗？”
元沈绝已经用了两天她的药，只道：“有点疼，有点痒。不严重。”
团子亲了亲他的脸，又把脸扳过来，亲了亲另一边：“你忍一忍呀，要是觉得难受就泡一泡澡，泡澡的药是不限次数的，你想泡几次，就泡几次。”
元沈绝点了点头：“知道了。”
团子挠了挠小胖脸，小眼神儿真诚的瞅着他：“可惜没有平分符，要不然你可以分给心宝一半的，心宝可以跟你一起疼。”
元沈绝失笑道：“那我可舍不得，心宝亲亲就不疼了。”
团子小大人一样叹口气，摸他头头：“亲亲就不疼了这种话，全都是骗小孩子的，我早就不信啦！”
元沈绝笑道：“是吗，可我没有骗心宝，心宝亲亲，我就很开心，就不觉得疼了。”
她大眼乌溜溜：“真的吗？”
元沈绝笑道：“真的。”
她叭叽一下亲在了他脸上，然后就不动了。
元沈绝等了好一会儿，她都一动不动，小嘴巴就像粘在了他脸上。
元沈绝忍不住笑开，想移开脸，她一把抱住，两只小胖手交叠着，用力按着他的脸，一直贴着，整张脸全都糊在他脸上，暖暖的呼吸吹的他的脸直痒痒。
元沈绝笑的不行，眼都弯着，那边，晏时荣瞥了几眼，终于忍不住道：“干什么呢你们？”?
第457章 心中有英雄
他一说话，所有人全都看了过来。
团子一动不动，只大眼睛眨呀眨，眼珠子朝那边转了转。
元沈绝脸都红了，遗憾的拉开了团子的小胖手，把自己的脸移开。
团子转回头，看向家人，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无辜。
晏时荣道：“说啊，你干什么呢？”
团子指了指元沈绝，答的那叫一个老实：“心宝亲亲他。”
晏时荣道：“为什么要亲他?”
团子道：“因为心宝想亲呀！因为小仙哥哥可爱呀。”
晏时荣：“……”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为什么要亲这么久？”
“没有久呀！”团子无辜极了，举了一根小手指：“心宝只亲了一下呀！”
晏时荣：“……”
团子的逻辑，只要嘴巴没离开就是一下。
可惜这会儿是家里的高智商分会，晏时昌几个人全都不在，晏时荣做为一个成熟的大人，又不想幼稚的吃醋争宠，最终他沉稳的祸水东引了：“爹，你不管管？”
晏青山更沉稳的反问他：“怎么管？”
晏时荣：“……”
他看了看周围，没有人肯当坏人，他只能默默的挥手，放过了妹妹。
心宝做完了力所能及的工作，美滋滋的跑去睡觉觉了。
早上又下了大雪。
心宝吃完早饭，套上小木屐，一路咯吱咯吱的踩着雪去见皇耶耶。
明霈帝早就起了，正在暖炕上盘膝坐着看书，心宝扑过去，明霈帝伸手来接，她熟门熟路的，就把小手手塞进了他的袖子里。
明霈帝都被冰习惯了，随手握住她小手：“怎么不叫人抱着过来？”
一边说着，就把团子搂在膝上，心宝费力的翘起脚脚，让他看她脚上的木屐：“心宝想穿这个鞋鞋，好看吧？”
这种木屐是六孔的，不是人字拖，是穿在鞋子外头的，很厚，还有彩画，很漂亮。
春华急跪过来，给她脱了，小太监无声的清理了地面，心宝问：“耶耶，画师都画画了吗？”
“画完了。”明霈帝给她转了个方向，扶着她小腿腿朝着桌子，一边就示意旁人把画摆上来，心宝双手按着桌面站起来，一一细看。
四个画师昨天晚上就已经画好了，各有各的路子。
有的完全执行了团子的命令，画了一个英姿勃发，挽弓搭箭的小娃娃，前头也真的画了野兽，画成了行猎图的感觉，画的倒是不差，但就完全不像心宝。
也有的，画的心宝倒是很像，胖乎乎的很可爱，但前头再画上猎物就不像了，整个就不协调，就像一个误入猎场看到野兽都不知道怕的傻崽崽。
倒是有一个叫郑离的，画了一个扶着弓，做出挽弓之态的团子，画的憨态可掬，前头的“猎物”则是画了一些兔子、鸟之类的可爱的小型动物，算是其中最好的一个。
但在明霈帝看来，仍旧没能画出孙女的可爱。
他并不觉得孙女提的要求是无法完成的，他只觉得这些人水平真是差劲，连幅画都画不好！
团子也不大满意，她提要求：“耶耶，心宝想要那种，前头有一群野兽，心宝骑在马上，马儿跑起来，好像在追，心宝弯弓搭箭，在射那边的野兽的那种感觉。”
她一边说一边比量。
想的倒是怪美的，明霈帝槽多无口：“宝贝儿，那画出来，肯定不像心宝啊！”
团子理所当然的道：“像不像有什么关系，好看就可以了呀！”
明霈帝：“……”
他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最终只能摆摆手，示意方无忧去传令。
很快，四个画师就都过来了。
心宝再次重申了要求，一边强调：“画的心宝要像耶耶那么英俊，那么威武，要瘦瘦的，要漂亮，气氛要超级紧张，弓要拉的超级满，显得我超级厉害。”
她想了想，又补充：“弓上镶的宝石要多一点，要亮闪闪，超华丽，但是不要像暴发户。”
她站着比量：“跑起来的风，要把衣角角吹起来，显得超级真实，雄姿英发，谈笑间，野兽灰飞烟灭。”
还吟上诗了。
明霈帝看着奶乎乎肉乎乎的孙女，直接就乐了：“去吧，朕也想看看，画出来是什么样子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只能施礼退下。
心宝超期待的等着。
明霈帝把团子摁在膝上说了一段儿史，终于捱过了一个时辰，叫人去那边瞅了瞅，几人还在画。
等团子睡午觉起来，几人还在画。
团子一遍一遍的打发人来看，几个人都快为难哭了。
如今明摆着，皇上要的是写实，想要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公主。可小公主殿下要英俊要威武，那肯定一点也不写实啊！！
要讨好皇上容易，要讨好小公主也容易，可是要让两个人都满意，那就难了。
最终郑离灵机一动……
反正一直到第二天，心宝终于看到了呈上来的画。
心宝一眼就相中了郑离画的这一个！！
他画的，感觉像一个略微大两岁的心宝，眉眼画的很像，衣着发型也完全一样，但是瘦而灵秀，骑着高头大马，挽着巨弓，追着几只猎物，衣袂飘飘，袖角鼓风，颇有几分飒爽之姿。
心宝一见就喜欢极了。
对的，又瘦又美这就是我！英姿飒爽这就是我！！美颜相机？？总之这就是我呀！真正的我呀！
心宝美的直冒泡泡，怎么看也看不够：“我真好看！我真好看！！我怎么这么好看！这么好看怎么办！！”
明霈帝也挺满意，笑道：“不错，赏！”
郑离急谢了赏，明霈帝勉励孙女：“心宝好好吃饭，快快长大，长大了就会这么好看了。”
心宝摆了摆小手手：“不用这么麻烦的，只要心中有英雄，自己就是英雄！！”
明霈帝：“……？？？”
这天天小词儿一套一套的，明霈帝敲了敲她小脑袋：“不努力你还有理了？”
心宝道：“不是呀，心宝没说不努力呀，可是耶耶这么厉害，心宝努力一辈子也赶不上，只能对着画做做美梦了。”她还叹气：“唉！！”
明霈帝：“……”
他根本整不住脸，那笑忍也忍不住，咳了一声，把画交了下去：“拿去装裱吧。”
心宝下午出来，就带着人，去找那些画师们。
几个画师住的略偏，正围着火盆子叙话，一见她来，纷纷出来施礼。
心宝就道：“郑大人，你能不能再帮我画一幅画呀？”
郑离急道：“小殿下尽管吩咐，微臣荣幸之至。”
心宝招了招小手手，郑离急上前几步，半跪下身，心宝就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郑离连声答应，团子这才美滋滋的走了。
第458章 舅公帮你报仇
然后她过去找元沈绝，跟他道：“小仙哥哥，你换一下以前那样的衣服好不好？”
元沈绝这阵子都穿的龙骧卫的常服，就问她：“哪样衣服？”
心宝就道：“就是穿长衫，头上有带带的那一种。”
元沈绝答应了，打发人回府拿来，隔天早上就穿上了。
然后他就发现，心宝房里的大太监白芨，带着一个官员过来了，讪讪的朝他施礼：“国公爷，小殿下说……”
元沈绝秒懂，点了点头。
他住的这个房间，书桌是对窗的，他也不怕冷，直接叫人把窗打开，然后坐下看书，郑离细细的看了几眼，就施礼退了下去。
心宝一醒过来，就忙不迭的道：“画了吗？画了吗？”
春华笑道：“主子放心，一大早白芨就带着郑大人去看过了，郑大人已经回去画了，不过画画一向费时辰，今儿不一定能画的出来。”
心宝哦了一声。
等起来了，就见元沈绝在外头等着她，长袍逍遥巾，负手而立，真真的俊秀若仙。
心宝美滋滋的跑过去，绕着老婆转了一圈，一边问：“有扇子吗，要折扇。”
折扇当然是有的，很快就叫人取了来，心宝挑了一把穗穗颜色跟衣服搭的，塞到元沈绝手里：“你就这样拿着。”
元沈绝默默的握紧，去牵她小手，心宝赶紧把小手手藏在身后：“不能牵小孩，会破坏气氛的，你要自己走。”
元沈绝：“……”
萧泰老远跑着过来：“心宝！心宝你起来了？”
心宝道：“舅公早！”
“哎！心宝儿也早！”
萧泰过来把团子抱起来，一边鄙视的看了元沈绝一眼：“这哪来的疯子，冷热不分，大冬天拿个破扇子！但凡病的轻点儿都不至于干这事！”
元沈绝看了他一眼，直接打开扇子，朝他的方向用力扇了两下。
萧泰指他：“元小妖，老子揍你信不信。”
团子双手扒拉他胳膊：“不要吵架，不要吵架！！扇子是心宝让拿来的，舅公不觉得小仙哥哥这么穿超美吗？”
萧泰瞥了一眼，一肚子话没法说：“扇子……挺美的，全身上下就扇子美。”
团子默默的道：“可是衣服也是心宝要小仙哥哥穿的。”
萧泰：“……”
他毫无节操的改口：“衣服也不错，就是人不咋地，不尊重长辈，一点不可爱。”
他抱着团子大步跑出去，生怕元沈绝撵上似的：“心宝，舅公给你搭好秋千了！走走，舅公带你去玩会儿。”
团子道：“心宝还没有吃早饭。”
“知道，吃了早饭去玩儿。”
萧泰把团子抱去吃早饭，一边一直跟她叨叨：“在鱼塘村，舅公就一直想给你搭一个，这三事两事儿的，一直没搭，前天我想起来了，这边地方大，给你搭一个吧。全是舅公自己做的，你是不知道，做的可好了！”
心宝吃惊的道：“舅公自己做的？”
“对！”萧泰道：“早上小五小六想玩，舅公都没叫他们玩！让心宝第一个玩！！”
心宝忙不迭的吃饭。
明霈帝打发人过来，问她要不要去看红梅。
团子就跟他道：“心宝想跟舅公去坐秋千。”
明霈帝就约了元老爷子，还召了晏青山和晏时繁、晏时荣、元沈绝，一伙雅人一起去了。
心宝吃完饭，萧泰抱着她就走。
出了院子不多远，就听到了笑闹之声。
小五哥小六哥正跟一群太监打雪仗，真是百玩不厌。
心宝看一个一个的雪球扔来扔去，打的激烈万分，也来了兴致，从舅公怀里出溜下来，弯腰去团雪。
后头跟着的白芨几个，赶紧帮着团了两个，心宝道：“要大的，要大的！”
白芨立刻给她团了一个挺大的，心宝接在手里，一边跑过去，一边猛力往前一丢！
雪团太大了，只扔出几步远，离着那些人还远着。
白芨赶紧又给了她一个，早有几个眼尖的小太监跑过来，笑着行礼，后头的人也跟着行礼，团子大声道：“免礼！！”
一边超阴险的趁机冲了过去！！
一直冲到离他们只有三步远，看他们全都站起来了，才用力把雪球掷出！！
雪球击在了一个太监胸口，又弹了回来，正中团子脑门。
团子猝不及防，一屁股墩在了地上，满眼全都是雪，啥也看不清了。
心宝手手扶着地面，整个人僵在那儿，春华几人纷纷惊呼，赶紧过来，把团子扶起来，七手八脚的抹去她脸上的雪。
幸好雪球团的松，倒是没打痛，团子完全被冻懵了，被扶起来还整个人打了个激零。
小五哥简直要笑死：“你说说，小呆宝，不带你玩你还急，你根本就不行啊！”
“谁说心宝不行的！我跟心宝一队！”
萧泰仗义直言，团了一个雪球就扔了过去，小五哥小六哥哈哈笑着躲避，一边也团了雪球回击。
玉如连轻功都用上了，抱着团子远离战火，然后萧泰一个人对战对面一群，当然奴才不太敢扔他，主要是小五哥小六哥两个，雪球来去，战况激烈。
心宝懵懵的看着那边：“那，那还玩秋千吗？”
玉如忍着笑道：“要不，咱们先去？”
心宝摇了摇头：“等一下舅公吧，说不定舅公也想玩呢？”
几人默默的等着，萧泰玩的嘻嘻哈哈十分投入，一直到萧泰和小五哥小六哥都打的一头雪，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
萧泰胡乱抹了两把头上的雪，向那边摆手：“不玩了不玩了！”
小五哥遥遥的道：“舅公，那谁赢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萧泰最终道：“算平手算平手！！”
一边说着，一边跑过来抱了心宝，笑道：“舅公给你报仇了，心宝，你开不开心？”
骗人！明明就是你自己想玩！！
但团子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团子，没有揭穿舅公，只道：“开心。”
萧泰道：“哈哈哈，舅公就知道你想赢！！想赢找舅公没错的！舅公都是让着她们，下回你想打雪仗就叫舅公，舅公肯定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团子：“……”?
第459章 心宝的小破手
不，心宝再也不想玩打雪仗了。
团子拿帕子擦了擦舅公脸上的雪，看他衣服头发全都湿了，忍不住咧了咧小嘴，看着都觉得冷。
团子悄悄缩了缩脖子。
萧泰大步流星，一路抱着她过去，远远的就见到一大群下人环绕，明霈帝一行人正在不远处的亭中坐着，赏梅看雪。
萧泰和团子过去见了个礼，明霈帝吐槽他：“好好的景儿，你弄个秋千架子。”
萧泰嘿嘿一乐：“心宝想玩么。”
明霈帝点了点头，“去吧。”
晏时繁站起来：“我陪你们去。”
他全身没长半根雅筋，看那红梅一点意思也没有，趁机脱身，跟着两人过去了。
也没走多远，就在梅林旁边，立起来一个大木头架子，做的很是精致，中间吊着一个很大的秋千，不是椅子，就是一个宽木条，系着四根粗绳子，又在木条的上方交缠到一起。
咋说呢，一看就跟架子不是一个人做的，做工那叫一个粗犷。
晏时繁过去摸了摸：“这打磨的不行吧？不会扎人吧？”
团子不想让舅公难过，赶紧道：“这是舅公亲手做的。”
大哥哥笑了一声：“就算这是舅公亲手做的……也扎人啊？？”
萧泰不以为然：“一点小木刺，还能扎透鞋底？”
“鞋底？？”大哥哥诧异的道：“你意思让心宝站着打秋千？”
萧泰比他还诧异：“不站着打，那还躺着打？？秋千不就是站着打的？”
“不是，”晏时繁无语，过来把心宝的小手手，从袖子里提溜出来：“舅公，你看看心宝的小破手，你觉得她能把的住那绳么？？”
团子弱弱的纠正：“不是小破手，是小胖手……不是，也不是小胖手，是小瘦手。”
晏时繁纯粹是嘴瓢了，笑着重复：“你看看心宝的小瘦手，能抓的住那绳子么？”
萧泰惊奇的捏住心宝的小手手，仔细看了看。
他显然是头一次注意到这一点，“不是，心宝，你的手怎么这么小？别的小孩的手也这么小么？？”
他翻过来覆过去的看，“还这么肉乎，手指头这么短短，长这样你平时怎么拿东西的？别的小孩子的手也这样？？”
他还把自己粗糙的蒲扇大手比给她看：“心宝你看看，你看看，手应该长这样啊！！”
心宝：“……”
他的口吻就好像她的手有啥毛病一样。
晏时繁笑的哈哈的：“舅公！！小孩的手都长这样！”
萧泰啧了一声，看了看那绳子，安全起见，绳子都很粗很粗，一根她都未必抓的住，更何况是两根交缠的。
萧泰道：“那咋办？要不把她绑上头？”
团子：“……？？”
是亲舅公吗？是亲的吗？？
幸好大哥哥还是个亲哥哥，笑道：“绑上那多难受？那还不如不玩。不行这样，叫人拿个毯子来，坐着晃两下算了，反正这么大，可以大人带着打。”
一边说着，他就直接挥手叫人去拿。
本来就是在外头，毯子什么的都是备着的，很快就拿了一个过来，晏时繁道：“我带着心宝，还是你带着心宝？”
团子大眼瞪的溜圆，朝大哥哥疯狂暗示。
晏时繁接收到了，笑道：“我带着心宝玩吧，我还挺想玩的。”
“那行，”萧泰大度的挥手：“你们玩，舅公就是做给你们玩的。”
晏时繁一手搂着团子，就跃了上去，脚一点就甩了起来。
被大哥哥揽在怀里，还搂着小肚子，感觉非常的安全，团子很快就开心起来，啊的叫了一声。
秋千很大很大，悠的也很高很高，晏时繁看她高兴，就叫人：“来个人，推我两把！使点劲！”
萧泰站到后头，顺手就是一推，秋千高高的悠了起来，能看到下头的景色飞快的滑过，还能看到不远处小坡上的亭子，一晃又一晃。
风飒飒的滚过耳边，团子兴奋的扑棱着胳膊，高声道：“耶耶！！爹爹！！伯伯！！”
又悠起来，她又叫：“哥哥！！！仙仙！！心宝飞起来啦！！”
明霈帝几个人，都从亭中出来，笑着看向这边，团子哈哈的笑，朝那边挥着手手，明霈帝几个人也都挥了挥手，站着看了会儿。
心宝乐的哈哈的，两人一气儿打了一刻多钟，大哥怕她喝一肚子凉风，才慢慢的停了。
心宝下来，还兴奋的气喘吁吁，意犹未尽。
春华喂她喝了几口热茶，大哥哥笑道：“还玩不。”
团子猛点头：“玩。”
“来来，”萧泰道：“舅公带你玩。”
团子毫不犹豫的扑过去，大哥哥不大放心，叮嘱他：“你可抓稳了，心宝自己是一点劲儿也没有的。”
“知道知道！”萧泰一挥手：“你放心，我就算自己摔下来也不会摔着心宝儿的。”
行吧，大哥哥使了个眼色，跟玉如一前一后的守着，然后萧泰坐稳当了，道：“来！给我推一把！使劲推！”
大哥哥在后头推了一把，萧泰道：“你倒是使点劲儿！！挺大个爷们你使点劲啊！！”
大哥哥猛力一推，萧泰借力甩起，秋千高高的荡了起来。
他自己就是学武之人，在上头弓腰曲腿的稍微借力，秋千越甩越高，几乎要跟上头的杆子平齐一样，团子又紧张又兴奋，在舅公怀里扎手舞脚，小嗓子都快叫破音了。
萧泰看她高兴，也哈哈大笑，更加使力，晏时繁看着玄乎，示意几个人散成一个圈儿……来回的照应着。
上头俩人混然未觉，玩的那叫一个乐呵，萧泰几乎使上了浑身的力气，卖力的哄着外甥孙女。
忽听吱嘎一声，萧泰完全没注意。
然后，又是吱嘎一声……萧泰嗷的一声叫了出来，整个人往下一陷。
众人纷纷惊呼。
就见那木板竖着裂开了一条大缝，萧泰的屁股从大缝里头漏了下来。
晏时繁和玉如几乎同时跃起，一人一边，把住了秋千，往下一坠，把秋千拖停下来，萧泰的屁股擦到了地上，骂出声：“日……”
团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玩的正乐呵，一下子整个人对折了，脸怼到了自己的腿上，她正张大嘴巴哈哈笑呢，就咬了满口小棉裤。
第460章 再也不想荡秋千了
眼前青衫一晃，元沈绝跃过来，双手把着她腋下，想把她拔出来，却拔不出来。
晏时繁道：“等等等等！！”
他急抄过来，双手提着她小腿腿，两人一块用力，还来回晃着，借着劲儿，才终于把团子给拔了出来。
其它人这才赶紧扳开木板，去拉萧泰。
元沈绝抱着心宝，急道：“心宝？心宝没事吧？”
团子整个人呆呆的，还没回过神儿来，明霈帝几个人跑着从那边下来，明霈帝一把抢过孙女，急道：“心宝不怕，不怕！！”
他满面焦急，动作却轻缓，一下一下的拍着她背。
后头萧泰呲牙咧嘴的被人拉了出来，活动了一下，还跳了跳，倒是没受伤，顶多屁股墩了一下，萧泰一边揉着屁股一边道：“心宝没事吧？”
明霈帝气的直瞪萧泰，又怕发脾气吓着心宝，怒指了指他，抱着心宝就走。
几人飞也似的回去，赶紧叫了医女过来，检查了一下。
团子也没受伤，有萧泰当肉垫，她身上连点儿磕碰也没有。
林娘子也跟着仔细瞅了一圈，看没有受伤这才放了心，赶紧穿好衣服抱出去，明霈帝在外头等着，赶紧接了过来。
团子没骨头一样糊在他怀里，渐渐的，就觉得一阵阵的后怕泛了上来，团子越想越害怕，哽咽的道：“舅公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费孩子。”
明霈帝：“……”
他简直哭笑不得。
旁边几个人也是又心疼又好笑。
太医煮了安神茶上来，明霈帝把心宝抱在怀里，慢慢的喂她喝了，一边仍是抱在怀里，慢慢的抚摸她的背，心宝力气耗尽，巴着一动不动。
萧泰换了衣服过来，在外头求见，明霈帝气不顺，不想见。
但团子有点担心舅公，从耶耶怀里下来，坐在他一边膝上等着。
明霈帝就示意叫他进来。
萧泰进来施了礼，讪讪的道：“心宝没事吧？”
心宝摇了摇头：“心宝没事，舅公受伤了吗？”
“没，没，”萧泰摆摆手：“舅公一点事儿也没有，就吓了一跳！心宝儿没事就行。”
心宝伸出小胖手，萧泰愣了愣，凑过来，心宝摸了摸他的头：“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萧泰：“……”
他哈哈的笑，要不是明霈帝冷冷的看着他，早一把捞起团子啃两口了。
明霈帝骂他：“一把年纪了，天天一惊一乍的，干啥啥不成！心宝这么大的女娃娃，娇的什么似的，你以为是你营里那些糙汉子，既着你操练都没事儿？这秋千就算是匠人做了，你也得仔细看上几回，再抱孩子上去，绑块板子就敢上，得幸亏是没摔下来，要是摔下来才是个大笑话，朕的大将军，玩秋千摔了？你自己想想丢人不丢人……”
萧泰俯首贴耳的听训。
团子窝在耶耶怀里瞅着，听耶耶训了很久，就开始这里扯扯那里挠挠的悄悄捣乱。
明霈帝攥住她小手，才对萧泰道：“赶紧滚！看见你就生气！”
萧泰默默的滚了。
明霈帝还道：“说几回了，不长记性。”
晏时繁给他说话：“舅公是在营里跟那些人混习惯了。”
明霈帝道：“朕就是说这事！天天跟这伙人混的，干点啥都没轻没重！以后别让他抱心宝玩，就不是个会哄孩子的！”
团子拉着他手摇来摇去：“耶耶别生气啦，心宝没事哒。”
明霈帝长出了口气：“算了，朕懒的跟他生气！”
他摸了摸心宝的小脸：“想荡秋千，回头在桂兰亭那儿架一个，平时想玩就可以去玩，叫晅儿带着你，多叫些影卫护着。”
不，团子默默的想……
心宝再也不想荡秋千了。
虽然舅公是个好舅公，但是游戏体验一点也不好。
大家坐着说了会儿话，看团子缓过来了，才叫传了膳。
用过午饭，心宝回来睡午觉，等午觉起来，郑离已经把画送了过来，心宝一见之下，讶然出声：“呀？？”
春华笑回道：“郑大人说，回去的时候遇到了二殿下，然后二殿下与他说了一番，就画成了这样的。”
这画的是元沈绝和心宝。
两人穿着同样纹样，同样样式，不同颜色的文士袍，全都系着小小的逍遥巾，站在花园中，正相对而笑。
心宝仰着小脸儿，笑的露出了小白牙，眼儿亮亮，笑的呆兮兮的。
而元沈绝一手负在身后，很有架势的一个姿态，却微微弯着腰，看着心宝，神色清冷，却眼神温柔，嘴角微微带笑……
那种氛围感，真的绝了，超温馨的。
就算真的让他亲眼见到，都未必能画这么绝！！
心宝道：“快，快，快叫老婆来看！！”
玉如笑着去了。
元沈绝很快过来，笑道：“我已经看过了，方才晏二哥叫着我一起去看的，而且郑大人应下，再帮我原样画一幅，等我装裱了，回去挂在书房中。”
他顿了一下：“待我回去，就让师父教我画画，画画真是有趣，我有许多的画面，想要画下来。”
团子猛点头：“心宝也想学！”
元沈绝笑道：“那心宝也学。”
他顿了一下：“对了，那个，”他朝她眨了眨眼睛，“就是另一个，我也雕出来了，那怎么用啊？”
心宝呆了一呆，才想起来是那种对抗香攻的清心符，她问：“其它人都不行吗？那些人一个都没雕出来吗？”
元沈绝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心宝意念翻了翻书：“那，那你给耶耶，或者给爹爹。”
元沈绝嗯了声，又道：“你还想玩什么吗？皇上说，明天要回宫了。”
心宝吃惊的道：“明天就回吗？”
“对啊，”元沈绝道：“来好几天了，明天都年二十八了，再有两天就要过年了。”
心宝转头道：“玉如姐姐……”
春华道：“殿下，玉如出去了，听说是那位钟公子有事。”
团子点了点头：“哦！”
元沈绝道：“你要做什么？”
团子道：“心宝想要一张这里的地图，越详细越好，然后好想一想，明年来种什么。”
白芨在门口应道：“殿下，小的去办吧。”
团子应了一声，他就一溜小跑着去了。
第461章 憨到一块去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郝花时一路小跑，过去找了林娘子。
他本来只是好奇，所以偷听了一下玉如他们说话，结果听的好生无语，一肚子话没人说，寻思了一圈儿，终于找着了一个能说的人，他跟她道：“娘娘，玉如和钟离敏打起来了。”
林娘子吃了一惊：“为什么啊？”
郝花时于是吧啦吧啦一通说。
本来听说明天回宫，所以大家都在收拾东西。
然后钟离敏估计是想着，等她们回宫之后，见面就不方便了，所以就过来找她。
玉如出来之后，钟离敏就问她：“你想的如何了？”
玉如有点不好意思的道：“我觉得吧，我们不合适。”
钟离敏就问她：“为什么？是殿下她们不愿意放人吗？”
玉如道：“跟主子没关系。”
钟离敏道：“那跟什么人有关系？你看不上我？？”
玉如连连咳嗽，道：“倒……倒也不是，你这个人，性子还是蛮有意思的，长的也赏心悦目，可是终生大事总不能见色起意，应该慎重考虑。”
钟离敏被她说的又高兴又奇怪：“你经过了什么慎重的考虑？你尽管说，让我死个明白。”
玉如就道：“就是我这个人吧，有点懒，我本来就想一辈子在主子身边，一直到老了打不动了……若是出宫，那日子必定与宫里不一样才有意思，若是出了宫还要打打杀杀，担惊受怕的，那么，我还不如留在主子身边。”
钟离敏没听明白：“为什么出了宫还要打打杀杀，担惊受怕？？”
玉如道：“比如说你被人抓走了，要胁我啊，又比如你受了伤啊，去掺和事啊……”
钟离敏：“……？？”
他终于听懂了。
他都无语了！！
他堂堂江湖第一门派的副门主，被她当成一个弱鸡了？？
钟离敏真气乐了，他道：“我认识你的时候受伤，是相处多年的兄弟下手，我没防备，除此之外，我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我本来就长年在门派里头管理事务，不常出门，我们朝天门也从不管闲事，我既不抛头露面也没有什么仇家，就算有仇家能打的过我的也没几个，你担心的事情就不存在。”
玉如诧异的道：“你不是只会一点暗器么？”
然后钟离敏一气之下，就把人拉出去比武了。
这两个人比武，基本上是没什么悬念的。
钟离敏擅长暗器，所谓的擅长暗器，那就是以暗器出名，在江湖上数的着的，其它功夫相比暗器要逊色，但也绝对称不上差。
而玉如功夫在影卫里头只算一般，收拾起来就算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吧，也顶多比吹灰稍微费一点力。
郝花时说完了，林娘子听的差点儿笑死。
但笑完了她就道：“这俩人铁定能成！憨到一块儿去了！”
郝花时默默点头。
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怕惊动主子们，所以他们是出去找地方打的，等玉如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含羞了，忸怩了，钟离敏笑容满面，眼神儿也是情意绵绵，显然还吃到了点小豆腐。
翌日一早，大家启程回宫。
回去之后，收拾收拾就得准备过年了。
其实如今宫里的形势，还挺古怪的。
因为之前虽然一直没立后，却有皇贵妃在，而皇贵妃有庆国公在身后站着，一直干着皇后的活儿，就等于是个代皇后了。
假太子虽然不成器，却有萧泰在身后撑腰，又有二皇子一直在蹦跶，加上明霈帝在位三十年，君威甚重，庆国公并不敢做的太明显。
所以各方权衡之下，众臣虽然时不时的提提立后，但皇上就是不立，也没有人梗着脖子较真。
但世事无常，去年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
庆国公死了，皇贵妃死了，假太子、二皇子、三皇子接二连三的倒台，直叫众人应接不暇。
所以如今，到了这样的场合，需要接待各府女眷的时候，后宫连一个能出头的娘娘也没有。
太子妃出头吧不大合适，也太敏感，礼部一是不敢提，二来他们也怕林娘子操持不了。
所以最终，明霈帝指了淑妃出面理事，同时又命太子妃与她一起。
而淑妃，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她无儿无女。
所以皇上就是明摆着要提拔太子一家，如今就看太子一家人能不能立的住了。
除夕是晚宴，但各府的人过午就会进宫。
提前两天，明霈帝就打发了一个嬷嬷过来，之后就跟着林娘子了，方便随时提点，一众女眷会请到建极殿奉茶。
而高福则会一直跟着晏青山，晏青山要在奉天殿，代替明霈帝接待百官。
但像晏时繁兄弟几个，以及五六八九四个皇子就随意了，反正旨意上没有提到他们。
可这里头，最尴尬的不是这些皇子们，而是五皇子妃。
之前五皇子妃因为惹到心宝被禁足，本来趁着过年解了禁足，她就可以跟林娘子一起去建极殿了。
可偏偏口谕中没有提到她，她又不敢自己解了禁足……这就很尴尬了。
要是过年还不能解禁，那就真成个笑话了。
大过年的，五皇子只能过来求明霈帝，明霈帝只道：“你去问问福臻，福臻若肯原谅她，那就出来吧。”
若明霈帝说的是太子也好，怎么说也是亲哥，不丢人，可偏偏说的是心宝。
五皇子憋屈不已，却毫无办法，只能再到承乾宫求见。
他直接过来后殿，求见了心宝，见了礼，强笑着跟她道：“小殿下，过年了，五叔带五婶婶过来，找心宝玩好不好？”
团子摇了摇头，很老实的道，“不用了，心宝答应了跟耶耶一起了。”
这是实话，但是它扎心呐！
五皇子的笑容更加勉强：“殿下不想跟五叔五婶一起玩吗？”
团子道：“是的，心宝跟你们又不熟，你们为什么要来找小孩玩，你们自己没有朋友吗？”
五皇子的气都喘不匀实了。
他其实就是下意识的下了个套，而团子也真的踩了坑，可是等她踩了，他才发现，捏着这个把柄一点用处也没有，告状都没处告去。
他也懒的掩饰了，就直接道：“上次你与五婶冲突，你皇祖父禁了五婶的足，如今要过年了，你能不能叫五婶婶出来？”
心宝道：“那你要问皇耶耶呀。”
五皇子耐心耗尽，呛声道：“父皇要我来问你！！”
玉如不满，上前一步：“殿下好大的威风，我们主子胆子小，还请和缓着些，别惊吓到主子！！”
五皇子一顿。
心宝大眼一骨碌，立刻用小胖手捂住了眼睛：“哎呀！！好可怕！五叔好凶！”
第462章 多看少说
几个下人纷纷忍笑，觉得主子好可爱。
五皇子可不觉得她可爱，他气的鼻孔喷气，怒道：“心宝，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嘲讽我吗？”
晏时繁和晏时荣快步进来，隔着屏风就道：“五叔！”
心宝立刻扑进了大哥哥怀里，觉得形势似乎不需要假哭，就按了按哥哥的背，在他背上画了一个朝里的箭头。
大哥哥会意，就往里站了站。
心宝就挺悠闲的趴在他肩上玩手指头了。
二哥哥淡淡的道：“五叔，我爹听宫人说您来了，还斥责了宫人一通，说您要来，怎么可能直接到后殿……不想居然真的是五叔？？五叔可是在什么地方受了气，还是听谁说了什么，竟气成这样？若心宝有错，自有爹爹和耶耶教导，何劳您这么费心？”
五皇子全身发抖。
不是气的，而是怕的。
二哥哥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真的句句都狠，句句有坑。
头一句不过是嘲讽，他确实打着取巧的意思，想着要是去找太子，说不定他们会为难他，不如直接来找心宝，冷不妨的过来找，团子没人教，只要说上一句，事儿就办成了。
可是，越过爹娘来找一个四岁娃娃，也确实失礼，被人点出来，他脸上有些挂不住。
但比起嘲讽，更厉害的是后头。
在什么地方受了气，听谁说了什么……他从乾清宫求了情，就直接来了这儿，这分明是在说他对君父不满！！
而且最后一句，他直接挑明了，如今能比的过镇国公主的，只有皇上和太子，他一个无职无差无爵的皇子，根本就没有资格训斥她！！
真是一句比一句狠，一句比一句犀利！！
每一句的份量，他都担不住！！
他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想想，五皇子妃不过跟心宝冲突一场，就直接被禁了足……五皇子大冬天的汗湿重衣，强笑道：“是五叔的错，全是五叔的错，五叔真没那个胆子冒犯小殿下，这不是一时着急嗓子高了些，荣儿可千万不要误会。”
他当场跪在地上，恭敬的施了大礼：“臣出言莽撞，还请小殿下恕罪。”
这不是也挺知道轻重的？
晏时荣内心呵呵。
你说说，老老实实的不行吗？就他们长了心眼儿？总想耍一耍！
不过让他知道他们不好惹，团子不能惹就够了，也没必要做太多，犯不着。
他就戳了一下团子的屁股。
团子扭了扭屁股，晏时荣都想乐了，又戳了一下，团子回头一瞅，这才明白，道：“免礼。”
其实也就几息的时间，但是在五皇子的感觉中，已经很久了，他不敢说什么，恭敬的道：“谢殿下。”
他站起来，又恭敬垂首道：“殿下，五叔所求的事情……”
“哦！”心宝想了想：“好的，那就让她出来吧。”
五皇子深深施礼：“谢殿下。五叔感激不尽！不敢打扰殿下，五叔告退了。”他退了出去。
等他走了，晏时繁两人抱着心宝去了前殿。
晏青山和林娘子那儿是重中之重，但他们也帮不上忙，心宝要跟着明霈帝，也没有什么要嘱咐的。
倒是兄弟几个，晏青山沉声道：“繁儿带着昌儿盛儿，荣儿带着小五小六。都不用紧张，咱们既然回来，早晚要跟这些人打交道的，如今是他们要讨好咱们，不用太在意他们怎么看。你们只记住，多看少说，都听哥哥的话。”
几个小的都应了。
二哥哥也道：“都不用虚，不用怯，他们讨好咱们就接着，他们要是眼神不对，就当看不到，要是敢说不好听的记下来回头告状，或者看情形直接怼回去。看看这五叔，看看六八九，咱爹如今就是舍我其谁，咱们怎么做都是对的，胸脯都挺起来。”
晏青山看了儿子一眼，垂了垂眼没说话。
林娘子鼓励儿子们：“你们就当是戏文，演个大官儿，一年就演这么一天，就能换一年的好吃好喝，要啥有啥，怎么卖力都划算，你们说是不是？”
几个人都不由好笑。
其实这话吧，还真没错，要是这么一想，真是一下子就不紧张了呢！！
晏时繁问道：“几个叔叔，也都跟我们一起？”
晏青山点了点头，“他们其实也是一样的，我看除了老五，其它人还可以，我遇到过一次老六，他待我十分殷勤恭敬，我觉得有示好之意。八、九还小，看着也不如何出色，暂且不必在意。”
晏时繁道：“那要是六叔他们向我们示好？？”
晏青山只道：“示好你就接着。”
晏时荣道：“我听说六叔长于诗文，而且还擅长画画，尤其擅长山水，其画，连我师父也说不错，一个人若是心思不在这上头，是很难画这么好的，所以我觉得这个人应该还可以。八叔年纪小，胆子也不大，我觉得他如果不傻，也会来示好。”
晏青山又道：“示好就接着，不用掏心掏肺，面上和煦就成。”
父子几人商议着，心宝也插不上话，起先还听着，渐渐的就开始走神儿。
她问林娘子：“阿娘，哪里好香呀？”
林娘子笑道：“他们才从暖房里摘了凤仙花来，捣烂了，准备染指甲呢！”
心宝眼儿一亮：“心宝也要染！”
“行，”林娘子笑道：“等吃过晚饭再叫他们来染，戴一晚上，明天早上拆了正好。”
团子伸出小手：“心宝现在就要染，时间久了会更红！”
林娘子无可不可，就抱着她过去了。
心宝的小指甲又薄又细，下头人先用剪刀小心的修齐了，这才拿了花泥，一点一点的捏成小球，按在小指甲上，再用叶子裹住，轻轻缠起来。
心宝举着小手手，又道：“脚脚也要！”
宫女看林娘子没反对，就上前给她脱了鞋袜，修了指甲，也都一一的放上花泥缠起来。
心宝美滋滋的看看手，看看脚，晃悠着小脚脚，美的不要不要的。
林娘子欠身攥了攥她的胖脚丫子：“冷不冷？？”
“有一点点，”团子道：“但是为了好看，心宝可以忍一忍。”
林娘子：“……”
她无语的道：“拿我的袜子鞋子来，给她套上，先这么挂着吧，反正用过晚膳她就睡觉了。”
第463章 赐福
心宝全程乍着两只扇子手用了晚膳。
生怕别人碰掉她的小指套，谁喂她，她都把手举的高高的，也不嫌累。
晏时繁看的简直要笑死：“你说说，多大点人儿，这么臭美！”
林娘子笑道：“姑娘家呢，你以为是你？”
一边说着，一边就很周到的握住她小胳膊，帮她举着，晏时繁顺手也帮她举了一根胳膊。
心宝被动的举高两只小手手被投喂，总感觉……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用过晚膳，心宝回房睡觉，脚上系的小布袜子直接没解，手也放在被子外头，小心翼翼的睡了。
结果，一觉醒来，心宝懵懵的揉揉眼，忽然发现哪里不对，一抬手，手指头干干净净，一掀被子……满被子都是指套。
心宝：“……”
团子郁闷坏了，把脚脚伸出来瞧了瞧。
幸好脚上有布袜子，解开之后，只有左脚的小指头掉了，其它的都好好的在上头缠着。
春华先给她披上衣裳，然后才跪在榻前，小心的一一拆了，染出来的颜色粉粉嫩嫩，微微泛点橙，可可爱爱。
春华拿小扇子轻轻给她扇了会儿，等彻底干了，才洗了洗脚，想给穿袜子，心宝还不大乐意。
玉如忍着笑哄她：“今儿过年呢，前头可热闹了，主子不想去看看？”
团子恋恋不舍的伸开了腿：“那好吧。”
于是穿好衣服，一抱起来，才发现春华几个人，全都戴了一种亮闪闪的头饰，有蝴蝶也有蜻蜓，还有小小的葫芦，据说这叫闹嚷嚷，也叫闹娥，挑在头上还怪好看的。
院子里头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檐下有人踩着梯子挂宫灯、在檐角插芝麻杆、还在院中焚柏枝柴，据说这叫“焴岁”，还有人在房中挂着财神、钟馗各样的神像和金银八宝，还有一串一串的绳结。
里头好几个宫女正伺候着林娘子上妆。
团子一瞅，就忍不住：“哇……”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可以随手拔下一根钗赏人了！！原来真正的盛妆如此隆重，如此华丽，比他们上玉牒那一天的发式华美的多。
这才叫满头珠翠呀！！
她真的有被震撼到！！
她眼睛睁的溜圆，呆呆的瞅着。
林娘子头不能动，侧眼看她：“还不去吃饭？”
林娘子是典型的浓颜系艳丽挂的长相，肤白貌美，眉目秾丽，却生了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冲淡了她面相上“艳丽”的感觉，整个人都有一种明朗感，显得犹为大气。
团子被美的不要不要的，觉得阿娘连一转眼都好看的不行不行的。
林娘子被她这小样儿逗乐了，伸手摸了一把她下巴：“发什么呆？赶紧去吃饭。”
团子喃喃的道：“心宝舍不得，心宝想一直看阿娘。”
林娘子被她逗的直笑：“就你小嘴甜！！”
心宝听到外头爹爹进来了，拔腿就跑，抓住爹爹的手，就往屋里拉。
晏青山正跟儿子说话，道：“做什么？”
心宝双手抓着他的手，背着身像拉绳子一样，使劲扯使劲扯：“看阿娘，爹爹，你来看阿娘，阿娘可美啦。”
晏青山顺从的被她拉了进来，抬眼看了看。
林娘子也抬眼看他，心宝又瞅了几眼，转头想跟爹爹交流一下感想，却发现爹爹一动不动。
心宝摇了摇爹爹的手：“阿娘是不是巨美？”
晏青山点了点头，沉着声音道：“巨美。”
他眼底含着一点笑，林娘子生生被他看的脸红，别开了点带心宝去吃饭，别闹我！”
晏青山点了点头，就抱着闺女出来了。
心宝把菜挟进碗里，然后叫人搬了个凳子过来，一边看阿娘一边吃饭，一顿饭吃完了，阿娘还没打扮完。
每一样东西都精致极了，漂亮极了，金制的小蝴蝶居然还有须须，精致的就像是艺术品，心宝羡慕坏了，道：“心宝也想要这个、这个、这个……”
林娘子笑道：“都给你留着，你能用的时候全都有。”
她顿了一下又道：“晚宴的时候也会给你装扮的，这会儿还不用。”
元沈绝和郝花时，今天会在龙骧卫里头，所以没过来，倒是明霈帝打发人过来接心宝，说家人都忙，让她过去那边。
心宝有点奇怪：“不是晚上才吃饭吗？”
二哥哥笑道：“是晚上宫宴，但是爹娘从中午就要开始忙了。譬如阿娘，要去跟淑妃娘娘和其它娘娘一起用饭，爹也要与阁老重臣一起用饭，我们也要去，还有几个叔叔也都去。这边没人了，你跟着耶耶轻松一些，跟着阿娘，还得应付那些娘娘们。”
团子恍然，就去了乾清宫。
这会儿宫里到处都挂上了春联和福字，一盏盏宫灯也一夜之间挂满了屋檐，一路走来，颇有气氛。
不远处不时的传来隐约的鞭炮声，心宝指了一下，问：“谁在放鞭炮？”
白芨急笑道：“殿下，这除夕到初一，皇上每过一个门儿，太监都要放一串炮仗应应景儿。这一大早皇上召了几位娘娘一起用饭，这估计是回来了呢！”
心宝点了点头。
果然，等他们一行人一路看着景儿，磨磨矶矶到乾清宫的时候，明霈帝已经回来了，正在房中写字。
心宝脱了斗篷进去，就见耶耶写了好多的福字。
团子道：“耶耶！”一边跑过去，就想在旁边椅子上坐下，结果手在桌上一撑，又一撑……福字墨迹未干，就在另一张上按了半个清楚的小爪印。
明霈帝笑道：“一来就捣乱。”
团子自己调整了一下姿势，这个凳子本来是明霈帝坐的，她坐着就很矮，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眼巴巴的四处瞅：“耶耶写这么多，要赐给很多人吗？”
明霈帝倒是一愣：“赐下去？”
如今宫中并没有这样的风俗，但是想想，给臣子赐下福字，便是“赐福”，确实会显得君臣和乐，又能昭显皇权。
明霈帝写福字，本来只是一时兴致，但越琢磨越觉得这主意不错。
但若要赐福字，写在纸上就不够隆重了，于是就叫人取了黄绢来。
宫中本来就有专门用来写福字的黄绢，明霈帝善于书法，不输大家，抱蘸浓墨，便写下了一个大气磅礴的福字。
第464章 富贵不还乡
他自己瞅了瞅，总觉得好像缺点儿什么。
细细的端讪了半天，眼神儿无意中看到旁边，一个福字的右下角，被心宝按上了半个小爪印儿，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
明霈帝瞥了团子一眼。
团子刚才见耶耶想事情，就自己坐下了，正自得其乐的抠着裙上的花花玩儿，察觉到耶耶的视线，奇怪的抬头。
明霈帝放下笔，把团子提起来，给她把右手袖子挽了挽，然后提着她小手，就轻轻按进了砚池里。
心宝：“……？？？”
她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就见明霈帝提着她小手手，按在了那个写好的福字上。
半字半画，字中有画，祖孙和乐，不见得多庄重，却喜庆又亲近……其中的意思，让他们自己琢磨去！
明霈帝满意极了，用了“明霈宸翰”的印章，心宝还小，没有别的印章，只有加封的时候印绶监御制的“福臻”和“镇国公主”两枚，明霈帝叫人取来，用了“福臻”的小印。
然后他又来回的看了看，简直越看越满意，哈哈的笑道：“不错不错！心宝，你看，是不是很不错？”
心宝举着自己墨汁淋漓的小手手，非常懵：“……？”
很快，几队宫人快马出宫。
元相、李庭芳、萧泰、梁若虚等寥寥几个官员，正准备进宫呢，就收到了皇上赐的福字。
之前并没有这个风俗，但乍然接到，也是十分惊喜，一打开时，看到小手印儿，还吃了一惊，再一看印……这些人精子就各自琢磨出了五六七八个意思来。
明霈帝把一套福写完，叫人收了，一边喝着茶，琢磨着，就嘴角带笑，还赞了一句：“心宝这个想法很不错。”
团子也不好意思说这其实是康熙爷的想法，只能傻笑。
明霈帝把她抱到膝上，拿过她小手手看了看，道：“昨天不是说染了蔻丹？怎么没了？”
团子郁闷的道：“晚上心宝睡着睡着，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但是脚脚上头的没掉，很好看的，耶耶想看吗？”
明霈帝：“……”
他有点乐，摇了摇头：“耶耶就不看了。”
团子很失望，眼巴巴瞅着他：“可是染了之后，还没有人看过，没人看不就等于没有染？”她还吟诗：“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明霈帝：“……”
他忍着笑道：“那好吧，那耶耶就看看。”
于是祖孙两人脱了小鞋小袜子，美滋滋的共同观赏了染了蔻丹的小胖脚脚，明霈帝还很认真的赞美：“真是漂亮，好像枝头花瓣、雪中红梅一般，心宝儿的脚也很好看。”
团子笑的合不拢嘴。
方无忧默默的瞅着两个背影。
皇上和孙女一起看脚脚玩，这话说出去谁敢信？万万没想到，这么大一个皇上，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这么厉害，什么话都说的出来，还雪中红梅？？啧啧！
明霈帝怕团子冻着，哄着她穿了回去，祖孙俩就洗了手用午饭。
大年初一的活儿，都没人能替，但是年三十的活儿，有人替了，所以他们两个反而成了最悠闲的两个人。
吃完饭心宝甚至还有时间睡午觉，等睡了午觉起来，就直接叫人在这儿给她打扮，这一坐，就坐了一个多时辰。
而这会儿，外头，家里人正各自忙碌。
林娘子是近午时分出来的，一出来，五皇子妃就追了上来。
林娘子知道她的意图，也没有阻止，两人就一起过来了，见了淑妃一行人。
明霈帝这个人是个工作狂，对女色上不算热衷，所以在宫里，极少有因为帝宠而升位份的，大多都是母凭子贵，也就是说，除了每年惯例的小升，妃位嫔位上，大多是生了儿子才升位份。
而宫中已经五年没有选秀，明霈帝最小的儿子都八岁了，妃位嫔位上的全都是“老人”了，一个年轻小姑娘也没有，尤其如今皇上年纪大了，非年节极少入后宫……种种下来，明霈朝后宫的这些娘娘们，心气儿全都不高，腰很弯的下去。
在没见林娘子之前，就已经打好主意，要努力捧着的。
林娘子本来就是个心大的，旁人又努力捧着，所以相处的很不错。
一起用过午饭之后，宫外的贵女贵妇们，就陆续到了。
徐嬷嬷和淑妃在旁，一一的给她介绍，林娘子要做的，其实就是受个礼，赐个座，看到有老人关心两句显得礼贤下士……
这是太子夫妻俩，头一回出来理事，所以来的人前所未有的多，络绎不绝。
林娘子虽然没做惯这种事情，但她是学武之人，要撑着这个劲儿并不难。
要知道，女眷们还是头一回见林娘子。
虽然家里男人可能说过，但是这些人想像之中的形象，不可能多好。
若林娘子是小家碧玉的长相，有可能效果还没这么好，偏偏林娘子长的极为端庄明丽，又极为洒脱大气……这江湖儿女的不怯场，在满头珠翠一身华服衬托下，那就是派头十足，绝对压的住场子。
心理预期太低，眼前形象太好，那感觉就加倍的震撼。
反正这些人心里就一句话……真的假不了！！真的就是真的啊！！
所以这边的气氛很不错。
而那边，晏青山带着儿子和弟弟们，过来接见这些阁老重臣们。
晏青山话少，沉稳，又有元相帮衬，面对的又是些人精，绝不会叫人难堪的，也十分顺利。
等用过饭，世家勋贵们陆续到了。
太子家中，有好几个少年人，有文有武，所以这次来的人中，有不少人带了差不多年龄的姑娘，这是想着攀亲；也有带差不多年龄的公子，这是想着年轻人之间好结交；而且，还真有带小娃娃的，这是想着给镇国公主当玩伴，多半跟着女眷。
所以进来见了礼之后，年轻人就各自分开，文人去左边，武人去右边。
六皇子模样斯文漂亮，又长于书画，跟二哥哥一起，去了左边，一路笑容满面的与他攀谈，好像关系很亲近的样子。
八皇子则跟上了晏时繁，低声问他：“执卫，我能跟你们一起吗？”
晏时繁急笑道：“八叔请便。”
九皇子也默不作声的跟了上来。
第465章 怎么这么好看
武人这边，明显比文人那边气氛要热闹。
来的都是未过弱冠的少年郎，有不少人在龙骧卫有亲，甚至自己就是龙骧卫的。
在皇庄，晏时繁和晏时昌兄弟连战数人，加上沈寿延要做教习的事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不愁没有话题聊。
其实这些人，都是世家的公子哥儿，从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子，对江湖人就算不鄙夷也不会多看重，可今时不同往日，皇孙晏时昌拜了江湖人为师，而且很明显没有不认帐的意思，还把师父给接了过来，要提拔。
这些人除非是傻了，才会对人家的师长不敬。
所以一直热热闹闹的。
而文人那边，元相带来了元摇初，元摇初不算文人，但他性子好，熟人多，有他在，大家相处的也十分融洽。
只是六皇子贴晏时荣贴的很紧，极为殷勤热切，处处周到，并不介意旁人看出来。
晏时荣不动声色。
他不是那种不许人占一点便宜的性子，他如果想示好，那他就接着，如果有别的想法，那也无所谓。
毕竟，就算关系好又如何？他如今可还在尚呢，外头这些人就算想结交，直接来结交他们不好吗？何必拐个弯儿去结交六皇子？
所以他很稳的住，梗也接的住，气氛也不差。
相比起这两边，晏青山那边，气氛就明显严肃的多。
这些人当然想试试太子的性子，还有人说起了早上的赐福，但晏青山本来就稳的住，哪怕直接问他，他也只是道：“想必父皇自有想法，孤不敢妄加揣测。”
众人：“……”
真的是滴水不漏。
反倒是中间，有个宫女倒茶的时候，不住的做出羞涩之态，摆明要勾.引，还不止一回。
这宫女十分美貌，身段也妖娆，离的近的人早都看出来了，只能硬装看不到。
本来这种事情，哪怕不喜欢，一般来说，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表露出来……但如今的情形又有不同，他是君，下头的只是臣子，而不是客人。
大家全都不动声色，晏青山也不动声色。
正当大家以为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的时候，晏青山回头道：“高福。”
高福迅速趋近，晏青山一指那个宫女，声音不大，言简意赅：“查清、严惩。”
高福脸色微变，迅速应下，那宫女吓的当时就瘫软在地，却不敢求饶，不大会儿，倒茶的全都换成了太监。
众人：“……”
真是万万没想到。
大家都以为太子寡言是在藏拙，没想到，人家就是个寡言的，人家显然并不介意展露真实的自己……短短四个字，强硬展露无遗。
旁人自然有无数猜测，只有元相明白，晏青山只是重视家庭而已。他绝不允许到了这儿，却令家人伤心难过，所以有敢冒头的，就立刻重重惩治，以儆效尤。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有人报到了明霈帝那儿。
明霈帝并不在意，只摆摆手，然后看了一眼漏刻，就放下书，过去看孙女了。
心宝已经快要打扮完了。
除夕的宫宴十分隆重，心宝的打扮也十分隆重。
因为这么大的孩子，发型上能做的有限，所以华丽大多都体现在了衣服上。
她的封号是福臻，出自百福具臻，所以衣服也都是这个主题的。
袄是百福袄，大红色的披袄上绣满了各式各样的福字，错落有致，扣子全都是宝石所制，熠熠生辉。
里头则以明黄为主，绣着蝙蝠团花的图样，下头的裙子居然还有裙撑，看起来蓬蓬的十分可爱。
等穿完了，还给她戴了一个双龙戏珠纹金镶玉的项圈，下头垂挂着亮闪闪的璎珞。
最后还用朱砂和糯米调合了，在她眉心点了一个红点，据说能开智开运。
总之打扮完之后，心宝对着镜子照了照，就乐的合不拢嘴儿，整个人几乎要扑进镜子里，看个没完没了。
小孩儿的笑声格外有感染力，明霈帝被她笑的也很高兴，慢慢的走过去。
心宝从镜子里看到了，就转头问：“耶耶，心宝好看吗？”
明霈帝笑道：“朕的小公主，真是粉雕玉琢，又漂亮又可爱。”
心宝张着嘴巴哈哈的笑了两声，又忽然想起什么，一下子闭上了嘴巴，小手手交叠在腹前，抿着嘴笑，大眼都笑弯了。
明霈帝笑的不行，一边又认真的赞，“真是亭亭如立，窈窕淑女。”
祖孙俩玩了一阵子，心宝忽然想起来，转头道：“玉如姐姐。”
玉如急走过来，心宝问：“小仙哥哥今天在哪里？”
玉如不知道，道：“属下马上出去问问。”
明霈帝知道，他道：“方无忧！”
方无忧躬身应是，出去不一会儿，就把人叫了过来。
心宝推门出去，就见他穿着龙骧卫的衣服，站在外头，心宝小心翼翼的出去，往他面前一站！
清冷少年一下子就笑开了：“心宝怎么这么好看！”
心宝指着自己身上：“看这！小仙哥哥看这个！”
“嗯！！”元沈绝点头，一样一样的夸过来：“这蝴蝶花真漂亮，项圈也好看，披袄颜色漂亮，小裙子更美……”
心宝还给他转了几个圈圈……她脑海中的自己是美丽的小天鹅，但她并不知道，白生生胖乎乎的小团子，伸着小手臂摇摇摆摆转圈圈的样子，大约像一个小企鹅。
元沈绝抿唇忍笑，一边认真的道：“好漂亮，心宝本来就这么漂亮，穿这样一身更是貌若天仙，倾国倾城。”
明霈帝觉得，元沈绝比他不要脸多了，他多少还顾及一点实际，他是什么词儿好听用什么。
方无忧过来禀报：“皇上，时辰差不多了。”
“嗯，”明霈帝应了一声，就叫心宝：“回来。”
心宝哦了一声，朝元沈绝挥挥手，就迈着小短腿回来了。
大晏皇朝，除夕宫宴是一年当中最隆重的宴会，大约在申正（16点）开始，亥正（22点）结束，宴席用长案，家人合座，每桌三到四人，爵位高、官职高的，自然在前，反之就一直往后坐，一直坐到角落的都有。
但就算坐到角落的，也算是数的着的官员了，微末小官连进来的资格也没有。
提前，大家已经到了，申正时分，中和韶乐声起，明霈帝携了心宝的小手儿，慢慢进入，升御座。
随后，赞者曰：“排班”、“进”。
丹陛大乐起，众人依次进入，赞者曰：““跪”、“叩”。
众人行大礼，礼成，依次入座，再向上行叩礼，就座。
丹陛清乐声起，太监鱼贯上茶，明霈帝端起茶碗，心宝也像模像样的端起茶碗，方无忧高声道：“赐茶！”
众人齐声：“谢陛下。”然后施礼，才开始喝茶。
然后奏丹陛清乐，进馔。
对心宝来说，就是终于行完礼，正式开吃。
第466章 只应天上有
明霈帝叫人在椅子加了一个小矶子，心宝坐在上头，金龙大宴桌的高度到腰上，正好方便用饭。
反正明霈帝的种种行为，丝毫不介意告诉任何人，朕这个孙女，朕就是宠了！！
晏青山一家安坐如山，五皇子几乎掩饰不住内心的妒火，垂着眼。
明霈帝并不是不爱儿子，可是身为一个帝王，要宠爱儿子，真不是想宠就能宠的。
除非真的有精力每一个儿子都能照应到，否则，无心的举动，就有可能会被有心人注意到，也会让孩子的生母和孩子自己，滋生出许多的野望。
尤其是几个小的，越宠爱越容易多生事端。
什么都得度量着来，长此以往，父子之间，就渐渐的亲近不起来了。
就算现在，晏青山一家人回来，公开的场合上，明霈帝也不会对晏时繁兄弟几人过于亲近。
所以，心宝真的是明霈帝可以放心宠爱的唯一的后辈了。
心宝眼巴巴的等着上菜。
她本来午觉醒来，都会吃几块小点心的，但是今天一醒过来就被拉去打扮，打扮了俩小时，早就饿了，看着冷膳热膳一道一道的上来，简直移不开眼。
明霈帝怕她摔下来，一手揽着她，就听她小肚子咕咕叫起来，明霈帝忍着笑，低声道：“别急，很快了。”
心宝有点不好意思，双手抓住了耶耶的大手，别开眼不看餐桌。
宫宴菜品，皇上这一桌是一百零八品，余下的，依次是六十四品、三十二品、十六品、八品不等。
这一百零八品，通常是冷膳、热膳、群膳各四十品，酒膳、茶膳各二十品，再加上饽饽、小菜、汤、粥、蜜饯等等共一百零八品，并不是一次上完，是陆续的。
所以上完一圈之后，明霈帝举筷，下头人各自施礼，这才开始用饭。
歌舞也同时上来了。
心宝一时顾不上看啥歌舞，专心等投喂，
春华也很懂她的习惯，先挟肉菜，什么蒸羊羔八宝猪米酿鸭子，心宝阿呜阿呜吃的很香，近处的人无人敢直视君颜，倒是后头，不少人偷偷抬眼看过来。
明霈帝一边吃，一边也不时的帮着投喂，动作居然很是熟练。
要知道，就算自家这些老爷们，再疼爱孙辈，也是不会亲自投喂的……这不是做戏，是真的疼爱孙女。
心宝很快就把那个饿劲儿安抚住了，明霈帝跟她道：“慢慢吃，一会儿还有好吃的。”
心宝点了点头，一边慢慢的吃，一边看着下头。
这会儿，殿上是传说中的《霓裳羽衣舞》，场上数个舞者身段灵巧妖娆，长长的披帛在空中舞成婆娑流云，真像是祥云傍身，仙女下凡，“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
心宝起初还一边看一边接受投喂，最后看入了神，被喂了东西都忘了嚼。
可惜她没文化，要不然这样的美景，真能写出一百首诗来！！
比起后世改编的舞，真正的霓裳羽衣舞……真的是只应天上有！！
怪不得白居易说，千歌万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
一舞罢，心宝忍不住拍了拍小手手，忍得众人纷纷抬头。
明霈帝从容的道：“福臻喜欢，赏！”
已经倒退出几步的舞者们，齐齐跪地行礼谢恩，然后才接了赏退了下去。
虽然如今没有春节联欢晚会，但这个可比春节联欢晚会好看多了。
小哥哥小姐姐个个都长的好看，舞的也好看！技艺真的娴熟到行云流水一般！
心宝看的目不转晴。
明霈帝看了多少年的，都被她带出了几分兴致，把她抱进怀里。
心宝偎着他，还不时的小声跟他交流，毕竟看电视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耶耶，那个小姐姐手指好长，长的真好看！哇，那个也好好看，腰怎么能弯的这么厉害……”
明霈帝：“……”
总感觉孙女看的不是地方。
但只要心宝看着好的，夸过的，他都叫人赏了。
一直到临近亥正，歌舞才罢，上了果品和茶，大家各自整理仪容衣裳，中和韶乐再响，众人行礼，明霈帝带着孙女离席，这年夜饭就算是吃完了。
心宝吃的心满意足，看的也心满意足，别人就不知道了，反正好几个小时，她没见有人起来上厕所的，晏青山几人也没有。
因为太兴奋了，所以心宝一点都不困，当然了困也不能睡，守岁是风俗，是一定要守过子时的。
明霈帝直接带着心宝回了乾清宫，然后祖孙两人各自换了轻便的衣裳。
晏青山一家人，和五六八九也各自回宫换了衣裳，然后又回来请见。
明霈帝叫进了，一大家子人，难得聚在了一起。
心宝不知不觉吃了不少，被明霈帝抱着喝消食茶，见他们进来，明霈帝还道：“都吃好了没？没吃好叫她们拿些点心来吃。”
五六几个纷纷谢父皇周到，只有林娘子笑道：“父皇，儿媳吃的倒还不错。”
五皇子妃讶然看她，心里觉得她是个傻子，皇上体贴你给你加点心，你说你吃饱不吃了？你就是撑死也得吃啊！
明霈帝并不在意，但他也并不会与儿媳说太多话，只笑道：“繁儿荣儿几个也吃饱了？”
晏时荣笑回道：“孙儿其实吃饱了的，但后来看着看着又饿了，多谢皇耶耶体贴。”
明霈帝点了一下团子的脑门：“就这个小馋猫，不光吃饱，还吃撑了。”
团子小胖手按着肚子，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耶耶，你每一样好吃的都想让心宝尝，吃完了又要嫌心宝吃的多，心宝真的很为难。”
明霈帝大笑：“是耶耶的不是了。”
他给她揉着肚子，一边向下道：“今日如何？”
皇上抛下一个话头，那谁答，怎么答，就各看本事了，五皇子显然早有准备，急笑道：“今日的歌舞倒着实精彩，绿腰轻盈，亦诗亦舞，堪称双绝……踏歌亦是别出心裁，韵律独具……”
他滔滔不绝的还没说完，明霈帝就打断了，“这些舞你看了多少年，今年倒是格外上心。”
五皇子讪讪然：“儿臣觉得今年确实格外好。”
找补了这么一句，他就不敢再说了，六八九也不吭声，晏青山便道：“确实大开眼界。”
又等了等，六八九仍旧不吭声，晏时繁便笑道：“孙儿今天也是大开眼界，孙儿今天见了不少人，看他们气度谈吐，真真个个都是人中俊杰，孙儿每见一人，每听一人言，都觉得他身上有可学之处……”
明霈帝笑道：“你也不差，这会儿敢带进来的，大多都是成器的，结交一下也不错。”
晏时繁笑着应了。
五皇子脸上发烧。
他又不是第一次陪父皇守岁，本来看今晚父皇赏了好几个人，提前就想好了这些话，想投其所好，没想到却成了试雷。
而且这种场合，是闲聊又不是正式的问意见，其实不必完全按年纪长幼开口，可因为晏时繁几人守礼，就显得他莽撞又轻狂。
第467章 乡巴佬就是乡巴佬
晏时荣笑眯眯的道：“孙儿今日，其实还有些紧张，孙儿读书的日子，满打满算也就三年，所知浅薄……今日六叔与我见了不少青年才俊，孙儿险些丢丑。”
明霈帝道：“哦？”
晏时荣笑道：“慕义说来年春日，邀我出门，簪花斗酒，我那时脑中一空，满脑子只有‘李白斗酒诗百篇’，嘴里应着，心里就一直在想这个典，眼神瞥到案上的香瓜，才猛的想了起来……”
明霈帝大笑。
心宝这几个文盲完全没听懂。
晏时荣笑着给他们解释。
斗酒的典有不少，例如斗酒百篇，又例如斗酒彘肩，但其实，李慕义用的这个典，出自双柑斗酒，字面意思是二蜜柑和一斗酒，其实是泛指游春时携带的酒食，之后就代指游春了。
这真真是文人才喜欢的笑话，哪怕解释了，几个文盲也完全不觉得好笑。
几人说笑了两句，晏时荣就瞥了三哥哥一眼。
晏时昌接收到了讯号。
但憨憨并不知道在这种场合应该说什么，但他也不太怕明霈帝，就老实的道：“孙儿觉得还挺好的，挺热闹的，尤其是有一支舞，不知道叫什么舞，虽然跳舞的是个女的，但转侧的时候那几个动作，孙儿觉得特别好，可以用在武功身法上，孙儿想回头跟师父说，可以试着用用。”
明霈帝笑着，没有说话。
四哥哥也不太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他只道：“孙儿觉得处处都很好，俱是孙儿从未见过的盛况。”他顿了一下：“都挺好的。”
明霈帝挑了挑眉，笑道：“盛儿有话尽管说。”
晏时盛语塞，晏青山道：“耶耶既说了，你尽管说。”
晏时盛就道：“孙儿只是觉得，有的地方，有些抛费了。”
明霈帝道：“哦？”
晏时盛就道：“其实孙儿起先，本来只是在欣赏乐舞，但后来，到那集羽舞时，舞者有几十人，中间的舞者施展不开，跳的动作小，周边的舞者跳的动作开而美观，袖子甩的格外漂亮，孙儿不知这舞本来应该如何，但孙儿只是觉得，为何不能人少一些？若少一些，岂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每个人的美丽？”
“之后孙儿就有些走神了，后来那个舞，几十面牛皮大鼓都是新制的，如此硕大，其实一场舞也敲不了几下，为何一定要新制？他们的衣着如此苍茫古朴，跳的明明是古老的舞蹈，用旧鼓看上去不是更合宜？孙儿是个市侩的人，心中所想的都不是什么高雅之事，孙儿就想，民间禁止随意杀牛，一头牛能卖到二三十两银子，比马儿都贵的多，这得多少银两？旧鼓又去了哪里……”
明霈帝含笑向他点头，他就忍不住越说越多。
五皇子几个人在后头听着。
五皇子心中暗暗嘲讽。
所以就说啊，乡巴佬就是乡巴佬，哪怕认祖归宗了，还是一身的穷酸气！！跑到国宴上算这仨瓜俩枣的，说什么一头牛！！一匹马！！二三十两银子？？
呵！呵！实在是可笑极了！
他脸上不敢带出什么来，只与五皇子妃对了个眼神儿，两人心中都好笑的很。
晏时盛一直说完了，才不好意思的道：“孙儿见识浅薄，孙儿明白有时候，有些门面是必须有的，但孙儿觉得……”
他顿了一下：“譬如说，以前在乡下，贵客上门的时候，我们会尽量穿上最好的衣裳，甚至还会借几个像样的家俱器皿，装点门面，这并不算抛费，但若是把院里的菜拔了地平了，铺上青砖迎客，哪怕只拔了一颗菜也是抛费，因为菜是有用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孙儿不通诗书，不会说话，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五皇子妃以帕掩口，遮住了笑，与五皇子对了个眼色，觉得他着实穷酸的可怜，这种话也跟皇上说？？
明霈帝平时常见的只有晏时繁和晏时荣，倒真没怎么跟几个小的说过话，今日乍然一听，这孩子年纪轻轻，还真是言之有物。
明霈帝笑着勉励：“盛儿不错，眼里能看到东西。明年你去管内府吧。”
晏时盛一愣，急起身道：“是。孙儿遵旨。”
五皇子和五皇子妃的窃笑，同时僵在了脸上，两人全都傻了。
这个结果，他们可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明霈帝说的内府，是指内府衙门，管理皇室的内务，有四司八局十二监，里头大多是太监，但主管官员不是，以前的二皇子管过，三皇子也管过，肥不肥且不说，基本上管了这个事儿，整个皇宫里的所有下人，人人都得对你笑脸相迎。
着实是一个极其有用的差使！！凭什么落到这么个乡巴佬头上？？
明霈帝长叹道：“盛儿今日这话，说到朕心里去了。积微成着，涓滴成河，譬如这鼓，你也说了，民间二三十两，但你去查查帐，至少要报到二三百两！这里头，有多少是花在鼓上，又有多少进了层层人员的袋中？这些硕鼠蛀虫，朕早就想管管了，一直没腾出手来，盛儿去了尽管放手做，朕给你撑腰！”
晏时盛再次施礼：“孙儿多谢耶耶。”
明霈帝点了点头。
双胞胎对视了一眼。
他们年纪不大，加上因为家里的事情，开蒙也晚，就很直白的道：“孙儿没什么想法，只觉得……那个鸭舌羹好好吃啊！”
然后明霈帝怀里，心宝一下子坐直了，一副你说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的样子：“那个蒸鱼才最最好吃！”
“还是熊掌好吃！”
“佛手金卷可好吃了！”
三个人激烈争辩哪个菜更好吃，讨论的热火朝天。
明霈帝听的直笑，也不阻止。
心宝说的都馋了，咽了咽口水：“耶耶，心宝想吃鱼。”
“不行，”明霈帝拍了拍她的小肚子：“你自己摸摸，还有地儿装鱼吗？”
心宝自己摸了摸，想了想：“挤一挤。”
“不行，挤不下，”明霈帝道：“一会还得吃饺子。”
心宝只能遗憾的放弃。
小五哥机灵的换了个话题：“有一场舞，那个跳舞的带子，都飞到我脸上了，跳的就像飞起来那么高！好好看！”
“那个琵琶居然真能背到身后去！”
心宝果然被带跑了：“霓裳舞右边第三个小姐姐好好看！！”
“跺脚的那个舞，离我近的那个人长的好像小元哥啊！！”
三个人又激烈讨论。
晏青山咳了一声，三人就渐渐停了。
然后大家都转头看向六八九那边。
不说别人，二哥哥还挺期待的，这种时候说的话，很能看出想法和性格，就算托辞不说，连双胞胎都说了，他们不说？
那要不然就是心思深沉真有想法，要不然就是不聪明，也同样能看出事儿来。
第468章 不愿生在帝王家
六皇子道：“父皇，儿臣今天很开心。”
他顿了一下，似乎下了决心，道，“儿臣少年时去外公家，见到大舅训斥二舅，骂完了打完了，出来却又拭泪，那时儿臣不懂，却记在了心上。后来外公六十大寿的时候，父皇恩准儿臣过去，儿臣又见到大表哥和二表哥，二表哥前一刻还拍着胸膛跟儿臣吹牛，大表哥一到，就瞬间转了个乖巧模样，大表哥明明看到，也没揭穿他，还给他带了东西。”
六皇子是丽嫔所出，丽嫔是家中长女，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兄长和小弟年龄差着十二岁，一辈人，偏偏大弟家的两个儿子，也是如此，相差十一岁，所以都有几分长兄如父的感觉。
六皇子续道:“儿臣说了，父皇莫要生气，儿臣胸无大志，只爱书画，其实一直盼着能有大舅舅、大表哥这样的兄长，儿臣好跟着偷懒躲闲。如今殿下回来，儿臣一见便心生亲近，执卫、隐鳞兄弟几人，更是叫儿臣羡慕，儿臣就想与他们多多亲近……今日一直与执卫、隐鳞说话，故此儿臣十分开心。”
二哥哥越听越诧异，与晏青山交换了一个视线。
之前他还以为六叔可能是在做戏，此时，却发现他是真的要示好。
不，这都不是示好了，这完全是投效！！
身为皇子，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有一争之心，这非常的合理，没有才不合理。
但是想争的人，或者像之前的三皇子，打造书痴之名，又或者爱武，或者信佛，全都可以，也都不错。
可是六皇子这一番话，话时话外，就差明明白白的直说了“不愿生在帝王家”。
这种话，身为皇上可能说也可以说，但是身为皇子……绝对说不得。
因为皇上说那是向往民间清贫之乐，皇子说，那是对君父不满啊！！你堂堂皇子却向往做百姓，这不是对君父不满是什么？
当然了，因为有之前的假太子什么的，所以明霈帝不会生气，这番话可能是实话，可是实话也不能说啊！
没有人用这种方式撇清，他这是自绝后路，明明白白的向他们示忠！！
晏青山便道：“繁儿荣儿也说与六叔颇处的来。”
明霈帝淡笑道：“你大哥既这么说了，以后你们多来往。”
“是，”六皇子很高兴，当场就搬着凳子过来，挨着他们坐了。
晏时荣瞥了他一眼，就发现他嘴角忍不住的翘，一副抱上了金大腿的样子。
五皇子不傻，立刻道：“儿臣也想与殿下一家多亲近一二，还望殿下……”
一句话还没说完，明霈帝就道：“也是，你很快就要出宫了，趁这几日多与兄弟们聚聚也好。”
五皇子当时就傻了。
如今大晏皇朝，皇子哪怕成了亲，也还是住在皇子所的，一直到哪个兄弟上位，才会把成年的兄弟们封王打发出宫……如果提前打发出宫，就譬如被封为恭恪侯的二皇子，一出宫开府，就等于彻底没了希望。
可是这种事情，再是大家都知道，也不是放在明面儿上的，别说明霈帝没明着说了，哪怕他明说了，他也什么都不能做。
打击太大，又太突然，五皇子全身发抖，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还什么都没来的及做，就要被打发出宫了？凭什么？难道就因为之前五皇子妃和心宝的冲突？
五皇子一时没忍住，狠狠的看向了心宝。
明霈帝当时就沉了脸，冷哼了一声。
五皇子吓了一跳，急低下了头，局促不安。
五皇子此时还不知道，就因为这一眼，他原本的公成了侯，原本的普通封号，也变成了与恭恪一样，带有警告意味的“恭顺”。
明霈帝怕吓着心宝，低头看时，却见团子眼睛虽然大睁着，却早没了精神，就差一点点就要睁着眼睛睡着了。
明霈帝摸了摸心宝的脸。
团子双眼迷朦，茫然四顾，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整个人一个激灵，小脑袋用力甩了甩，可能是嫌效果不好，她就像拨浪鼓一样一通狂甩，终于把自己给甩精神了。
然后她看看左右：“要吃饺子了吗？”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笑了，明霈帝笑道：“八叔九叔还要说话，说完了就吃饺子。”
八皇子和九皇子暗暗叫苦。
眼看躲不过，八皇子就一板一眼的道：“父皇，儿臣觉得如今和乐融融，升平气象，儿臣觉得十分欢喜。”
九皇子道：“儿臣亦是。”
明霈帝道：“你自己不会说话是吗？”
九皇子更紧张了：“儿臣觉得小殿下实在漂亮可爱，怎么看也看不够。”
明霈帝笑了一声，就放过了他，叫人备夜宵。
除夕守岁，一定要守过子时，寓意来年吉祥如意，而小孩守岁，据说可以替家人延寿祈福。
等子时用过素馅水饺，老人小孩就可以睡了，大人大多会熬通宵。
心宝是真的困到东倒西歪，小脖子撑不起这个犯困的小脑袋，但仍旧用全部的意志力支撑着，还张开嘴巴，接了耶耶喂的水饺，慢慢的，一下一下的吃着。
吃了两个小饺子，子时的钟声响起，明霈帝看心宝实在困的可怜，便道：“行了，可以睡了。”
话音未落，团子整个人往他手上一栽，就睡的人事不知，刚衔进嘴巴的饺子，慢慢的滑了出来。
明霈帝简直哭笑不得，林娘子放下筷子，把孩子接过来，道：“父皇，儿媳带心宝回去睡吧。”
明霈帝点了点头：“多穿些，别着了凉。”
林娘子连声应了，蹲了蹲身，抱着心宝走了。
晏青山几人也没多待，用过水饺也告退走了，毕竟明天明霈帝还要忙，明窗开笔，祭祖，新年大朝会，一天的活儿。
一行人出了乾清宫。
六皇子一路凑在晏青山身边说话，笑容满面，五皇子咬了咬牙根，也跟上几步，强撑着笑脸，道：“殿下。”
晏青山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脚下却没停。
五皇子只能追上去，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哀求道：“殿下，且听弟弟一言。”?
第469章 慈父之心
晏青山仍旧脚下不停，走的很快：“你说。”
五皇子心中暗恨，只能边追边道：“殿下，父皇方才忽然说叫我出宫，弟弟心中着实惶恐，不知是何时惹怒了父皇，殿下可能帮我解惑？”
晏时繁和晏时荣对视了一眼。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做了什么似的。
还真挺把自己当回事儿的，两边如今这个形势，他们还真犯不着。
晏青山很平静的道：“我不知。”
五皇子道：“可我最近都没怎么见过父皇，说句直白的话，我连惹怒父皇的机会也没有啊！”
晏青山道：“我说了不知。”
“殿下，”五皇子一把抓住他手臂：“殿下，若我有得罪之处，还请明示，弟弟向您请罪便是了。”
六皇子道：“五哥，殿下都说了不知，殿下是诚朴之人，说不知就是不知，你这么咄咄逼人，好生失礼。”
五皇子怒瞪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强忍着没说，只道：“臣弟绝无此意，但是臣弟着实想不通。”
晏青山道：“放手。”
五皇子不敢不听，只得放开了手，晏青山冷冷的道：“我不知，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是这话，你若不解，可去问父皇。”
他要是敢去问明霈帝倒好了！！
五皇子气的直运气。
五皇子妃忍不住怒道：“殿下又何必这般敷衍我们！殿下岂会不知？小殿下天天伴驾，有多少话说不得！”
晏时繁几个人当时就怒了。
晏时繁冷冷的道：“五婶慎言！！这事儿与心宝有什么关系！！”
晏时荣冷声道：“五婶这话我听不懂，心宝伴驾乃是孝心，亦是遵从皇命，五婶对此是有什么意见吗？？再者说，皇耶耶九五至尊，雄才大略，要做什么事，岂是心宝一个娃娃能左右的？五婶到底在影射什么？？且心宝年纪幼小，乖巧懂事，从不妄言，殿下封镇国公主，便是为此，五婶婶这话，还是收回的好！！”
五皇子妃脸上乍青乍白。
她听五皇子说过晏时荣一张嘴厉害，但直到自己试了，才知可怕。
真是句句冠冕大义，句句又狠又沉，她一句都担不起！！半句都担不起！！
五皇子妃急的汗都下来了：“是我失言，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五婶是什么意思？”晏时荣冷笑一声，话说的颇不客气：“五叔五婶天天失言，虽然做晚辈的不好多说，但长辈，只怕也是看在眼里的！！”
两人同时惊住了。
晏青山只道：“走吧。”
他直接带着家人就走了。
六皇子硬赖着跟过来，喝了杯茶才回。
等六皇子走了，大家关了门，回房换了衣服，各自找一个舒服地方窝着守岁。
晏时荣忍不住低声道：“我现在觉得，皇耶耶真是心软，慈父仁君。”
他方才也在想，明霈帝为何忽然就做了这个决定，现在却觉得，明霈帝是出于慈父之心，是为了保护这个儿子，是为了在他们作大死之前，及时的阻止，保下最后一份脸面情。
为什么？
因为他们蠢！
不但蠢，还总是自以为聪明，这才是最可怕的！！
就好比恭恪侯吧，也就是二皇子。
他之前赫赫扬扬，行事嚣张，在皇子们中风头无两，听起来不像多聪明的人。
可是一朝势败，被元相一句话点醒之后，就再没有生过事。
甚至在后来，得知被身边人坑了，如此大的一个亏，人家就这么咽下了，自始至终，消消停停的。
这才是聪明人。
不甘归不甘，人得学会审时度势，他知道他是绝对没戏了，再蹦跶只会招人厌烦，而消停着，明霈帝总会心软，就算不会，将来新帝上位，他也是极好的施恩人选。
这绝对是当下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可五皇子？？
之前，他其实就没有出头，离那个位子一直很远，轮也轮不到的那种。
但在二三倒台之后算是年长了，生出一争之心并不奇怪。
可是你既然想争，你就得认真的去想想自己的优势劣势，然后策划出一条可行的道路来。
而不是还啥也没有，就先把高高在上的姿态给摆出来了。
听元相说，他之前办过一次差使，修缮天坛，就是帝王祭天，祈五谷丰登的天坛。
这个差使其实真的一点也不难，是修，又不是建，有工匠在，完全就是交给皇子练手的，办好了小差使，才会有大差使。
结果他一出宫就忙不迭的结交官员，一天一天赶场子一样，几乎没怎么进天坛。
他也不想想，这些事明霈帝能不知道？
从那之后明霈帝就没再给他安排差使，明显是对他这个活儿不满意，他却全无察觉。
还有现在，他们明知道他们疼心宝，容不得人欺负，偏偏还敢说那话！
真是，蠢不自知，还控制不住脾气，绝了！！
二哥哥想着想着，都乐了，凑到晏青山身边，小声道：“爹，这样也挺好，我瞧六叔应该是真心投效的，不管真心假意，反正表面上他做了这样的姿态，就无法回头了，耶耶也明显是看中爹爹的，所以如今爹是舍我其谁了。”
晏青山看了他一眼。
二哥哥不解：“怎么了爹？”
晏青山站起来道：“繁儿，你过来。”
晏时繁正跟弟弟一起剥瓜子吃，应了一声，喝了口茶才过来。
本来坐在这边的晏时盛，察觉到什么，立刻坐到了林娘子那边，这边只余下了父子三人。
晏青山静了一息，低声跟他们道：“我在数日之前，就已经与父皇说了，我不通国事，并无承继大位之心。”
兄弟二人齐齐愕然。
晏时荣简直不能置信：“爹？？”
晏青山看着他，晏时荣喃喃的道：“你为何要如此？明明形势大好啊？！”
晏青山道：“我不通国事，担不起这么大的摊子。”
晏时荣道：“你可以学啊！你有我们，你有心宝啊！”
晏青山没再多说，起身就走了。
晏时荣站起来还想再说，晏时繁按住了他的手臂，晏时荣看了他一眼，心头一跳，一下子明白了爹爹的用意。
他向来心思敏锐，走一步看十步，对于如何扶爹上位已经考虑了很多，所以一时才没想到这一点。
但就算想到了，他仍是挣脱兄长的手，又去把晏青山拖了过来。
第470章 新年大吉福运昌隆
二哥哥是个操心的，为之筹谋许久，不甘放弃，低声劝了晏青山半天。
晏青山静静的听了一阵儿，只问他：“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多久之后才需要去考虑？”
晏时荣一呆，瞬间哑然。
明霈帝身体很好，年近六十仍旧精神健旺、身康体健，尤其心宝又是神医，延寿几旬不是难事。
所以，这是一件也许十几二十年之后，才需要去考虑的事情。
晏青山不是没有时间去学，可是，若他争……又是子大父壮之局。
晏时荣再一次深深、深深的觉得，爹爹着实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既有大智慧，又有大决断，他经常自负聪明，可是在这方面，他真的不及爹爹。
晏时荣沉默的站了半天，憋屈又明知道自己没理，气道：“我去找心宝！”
他大衣服都不披就气呼呼的出来了。
心宝早就睡的香香的。
因为喜欢那个金项圈，晚上睡觉还攥在手里。
看着她无忧无虑的小肉脸，晏时荣不知为何，就渐渐的心平气和。
他脱了外袍鞋子，躺在床边，伸手搂抱着妹妹，明明很困了，却一丝睡意都没有，只阖着眼儿沉吟。
他觉得脑海之中，好像忽然多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想走过去，却又不知为何有些害怕，强行让自己不要去碰，不要去想。
大年初一，明霈帝很忙。
凌晨研墨开笔，仪式十分隆重，晏青山身为太子，要去捧金笔，所以去的早一些。
明霈帝会饮屠苏酒，这是一种辟邪驱瘟的药酒，然后用朱砂在黄笺上写一行吉语，再用墨在两边写上吉语，封存于专门的黄匣之中。
之后去太庙祭祀祖先。
祭祖仪式，女眷都是不需要参与的，但心宝是镇国公主，她需要参与。
心宝晚上睡的晚，早上又被叫起来，穿着一身公主冠服，整个人困到木木愣愣，俩大眼呆呆张着，却好像啥都看不见一样。
幸好之后还有大朝会，祭祀祖先的仪式并不繁琐，明霈帝本来还想祭祀完了一起用早膳的，见她困成这样，心疼不已：“赶紧抱回去睡吧。繁儿荣儿也留下。”
连着晏青山和五六七九，几人一起用了早膳，然后便是新年大朝会了。
年初一晚上的宫宴大多都是免的，今年也会免，所以等大朝会完了就消停了。
心宝和几个小的回去，心宝倒头就睡，其它人也瞅空儿睡了一阵子。
年初一在民间很热闹，在宫里，那就是忙的真忙，不忙的也真不忙。
反正心宝就直接就把隆重的大朝会给睡过去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春华打起帐子，心宝坐起来，正迷糊着，就见床前，几个宫人齐齐行礼，道：“殿下新年吉祥如意，福运昌隆，万事顺遂。”
团子一下子就被吓精神了，一下子转过脸，眼睛张的大大的。
春华几人也有些好笑。
团子昨晚非要抱着金项圈睡，祭祀回来也没收，结果不知怎么压到了，右脸上一个清晰的福字纹，吉利就还挺吉利的，就是看起来有点好笑。
团子倒也很快回过味来，道：“免礼。”
想了一下，又想起昨天林娘子叮嘱的，道：“赏。”
几人欢天喜地的谢了，一边过来伺候她洗濑，等心宝收拾好，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晏青山几个人都已经回来了，元沈绝也过来了，照例带着郝花时。
一站好几个小时真不是啥轻省活儿，加上之前还熬了一晚上，大家都有点没精神。
只有心宝睡的小脸红扑扑，穿着小红袄，额上还点了红点儿，就跟个年画娃娃一样，开开心心的迎出来。
晏青山一眼看到，弯腰抱起闺女，用手揉搓着她脸上的印子：“压着东西了？”
心宝被爹爹揉搓的小脑袋一偏，一偏，还坚持合着两个小手手：“爹爹新年大吉、福寿安康、吉星高照、万事如意、吉祥如意……”
晏青山一边点头，一边抱着闺女进去，林娘子笑道：“你听不出来？你闺女这是想要压岁钱呢！”
她递了个红封给他，晏青山就给了闺女，心宝两只小手手接近，立刻又过去向林娘子道：“阿娘新年大吉、福寿安康、貌美如花、花容月貌……”
林娘子故意认真听了听，然后点点头，也给了她一个红封：“心宝来年长高长大、平安喜乐！”
团子移到大哥哥面前：“大哥新年大吉，鸿运当头！万事如意……”
宫里这种地方，有脸面的主子，真的是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半点心的。
就譬如这过年，内府衙门早就备下很多金瓜子金花生小元宝之类的，就预备着赏人用。
平辈用不着真送红包，所以几个哥哥都是随手掏了点东西给了，一直到元沈绝，大家都已经听了好几遍准备收拾吃饭了，团子却把手里刚收的一手东西，全都递给了他：“老婆你先拿着，心宝再去骗。”
她自己摇了摇小手手：“不是，不是，心宝再去赚。”
众人：“……”
元沈绝笑的摇摇晃晃，还真就把那些给收了起来，从袖袋里取了一个红玉雕的福字压裙出来，上头已经打好了缨络，笑着给她系到了裙上：“这个就当是给心宝的压岁钱了，心宝乖乖儿也新年大吉，福运昌隆。”
心宝抱住他，就给了他一个亲亲。
郝花时在后头咳了一声。
心宝一下子想了起来，她也是个长辈。
她小爪子挠了挠脸，瞅着徒弟，考虑着要怎么办。
然后她老婆给了她一串花钱：“给他吧。”
赏花钱也是古礼了，尤其这钱是纯金的，打造的精致无比，心宝接过来，伸出手。
郝花时会意，赶紧蹲下，心宝摸了摸他的头：“花时来年长高长大、平安喜乐！”
郝花时毫不犹豫的应下：“谢谢师父。”
在这儿他辈份最小，平时很吃亏，但今天很占便宜，每个人都要给他红包！！他一点都没客气的收了一圈儿！！
大家一边闹腾着一边吃完了饭。
晏青山几个人都去补觉，双胞胎很精神的跑出去放烟花。
承乾宫前头老大的空地，什么烟花都能放，如今四哥哥要接内府衙门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宫里的人唯恐不殷勤，外头早就支好了高高的架子，放满了烟火爆竹，双胞胎学过一点功夫，比太监们都伶俐，什么也敢放。
这个时候的烟花已经很精致了，各种花卉动物的都有，复杂的还有什么八仙捧寿、七圣降妖……
白天看起来已经很是绚烂。
心宝正在旁边看，方无忧过来叫她：“小殿下，皇上起了，叫您过去呢！”
第471章 新的一年一夜暴富
心宝哦了一声，就往那边走，一边还问玉如：“玉如姐姐，心宝画的画呢？”
玉如赶紧道：“属下去拿。”
一边飞奔着回去，很快又回来，一行人去了乾清宫。
心宝一进门儿就行礼：“耶耶新年大吉、万事如意、国泰民安、万寿无疆……”词儿说完了明霈帝没叫起，团子毫不犹豫的又重复了两遍。
明霈帝道：“骗的也是很卖力了，起吧。”
方无忧讪讪陪笑，瞅了团子一眼。
还是那话，皇上对谁上心，一天干了啥他都得知道，所以前脚团子闹点啥事儿，他这边立马就有人报过来，他一边伺候着明霈帝起身，一边就当笑话讲了。
团子说过就忘了，完全不知道耶耶在点她什么，爬起来之后，就凑过来，双眼水汪汪的看着明霈帝。
明霈帝假装不明白。
团子伸出小手手：“耶耶，压岁钱。”
明霈帝挑眉：“骗了耶耶的钱去，要给谁？”
“不是骗呀，”团子道：“家里人的事情怎么能叫骗呢？”
明霈帝有点想乐：“拿了钱回去给谁？”
团子萌萌哒：“给小仙哥哥。”
明霈帝道：“为什么给他？”
团子道：“因为心宝的钱钱很宝贵，当然要让全世界最厉害的老……哥哥来保护。”
她双手抱住了明霈帝的手，十分诚恳：“别担心，小仙哥哥不会乱花的，耶耶想用的时候心宝就再骗回来。”
老小孩瞬间就被哄好了。
这才向方无忧伸手，方无忧赶紧捧了一个托盘过来，里头红封花钱金花生之类的，应有尽有，还有一个金镶玉的长命锁……
主要是皇上往年根本不干这事儿，不知道送什么，本来只准备了一个长命锁，后来一听别人给的这些，就给了个全的，这好胜心也没谁了。
团子美滋滋的收下了，还当场把长命锁挂在了她的玉项圈上。
明霈帝把她拽过来，亲自动手，给她把璎珞给摘了，换成了长命锁。
然后她还道：“耶耶，心宝也有东西送给你。”
明霈帝道：“是什么？”
团子道：“心宝自己在学画画，画了好半天才画出来一幅满意的，送给耶耶。”
听这话头，只有他有？
明霈帝还有点儿期待，然后团子从玉如手里拿过来，放进了他手里。
明霈帝打开。
画上，一个曲里拐弯的半圈，一条横线，几根奇怪的竖棍棍。
旁边写着：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天下第一九五至尊明雨沛皇帝威风射箭图”。
明霈帝：“……”
不看字他还以为是拿错了，看了这奇形怪状还分家的字，更以为是拿错了。
他不动声色的瞥了孙女一眼。
团子偎在他膝边，仰着小脸等着，眼里闪呀闪的，全是星星。
明霈帝实在不好意思对着这么期待的眼说“你画的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于是只能严肃的道“画的别有意趣！！心宝儿果然聪明，什么都做的好！！”
团子不好意思的双手捧住了小脸，害羞又欢喜的小样儿可爱的不要不要的。
明霈帝发现自己真不用太考虑实际情况，夸她啥，她都信。
明霈帝又认真看了看，还别说，仔细看看，还真能从小细棍棍里头看出几分豪迈来。
明霈帝越看越觉得不错，还问旁边的方无忧：“心宝初学画画，画的不错吧！”
方无忧当然是立刻道：“小殿下当真厉害，画的真好！！”
明霈帝又真心实意的再夸了一次：“心宝画的真好，心宝怎么能画的这么好呢！？”
团子道：“因为耶耶那个时候，就是巨威风巨英俊啊！”她小手手比着胸口：“然后这幅画面，就深深的记在了心宝的脑海里，所以心宝下笔如有神，就把它画出来了！”
明霈帝被哄的心花怒放，抱起孙女亲了好几口。
方无忧在旁边，深深的忧虑了。
原来现在拍马屁还需要诗一样的语言吗？有小殿下天天这么拍，他还能拍出新意吗？
他御前大总管的地位还能保的住吗？
大过年的，明霈帝也不想工作，就专心哄孙女玩，还跟她一起去看小五哥小六哥放烟花。
过后直接去承乾宫用晚膳，还特别召了六皇子一起。
越过五皇子召六皇子，而六皇子才刚凑到太子跟前，明霈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如此明显的风向不跟，那就纯粹是在作死了。
于是八九也都厚着脸皮往承乾宫跑。
二哥哥冷眼看着，这两个叔叔似乎都不是……咋说呢，有那个心的。
而且，虽然这两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待人接物上看起来也不圆熟，但学问其实并不差。
想也是啊，自小名师授课，哪怕是个中平资质的，学出来应该也不差。
而且九皇子似乎是真的喜欢心宝，平时看到心宝时，那个忍不住的笑，不像装的。
初三时萧泰进了一趟宫，整个人喜气洋洋，大把的给孩子们撒压岁钱。
一问才知道，原来家里夫人和妾室，都有了身孕，这才刚过三个月，这还真不是不往外说，是真没想到，过年忙起来不舒服，才叫了大夫把脉的。
萧泰还揪着团子问：“心宝说生个叔叔还是姑姑？”
心宝毫不犹豫的道：“叔叔。”
小表姑姑的话，可能抗不住舅公粗犷的疼爱，还是男孩子皮实一点。
萧泰乐的合不拢嘴。
晏青山两口子还请旨出了一趟宫，去武安王府转了转。
老王妃也是喜笑颜开，关键她儿媳都快四十了，妾室也三十了，这在这个年代，绝对是老蚌怀珠，阖府都喜气洋洋。
既然都来了武安王府，也顺便把元相府和沈寿延那儿都转了一遍，几家转完，团子收了满把的大红包，一夜暴富。
明霈帝是个勤政的皇帝，所以开印日一般都在十五之前，今年钦天监算出来的是初九。
头着开印日之前，晏青山就着手给小五哥小六哥挑伴读。
因为他们是两个一起入学的，所以伴读也不用多挑，主要想找稍大一点的孩子，八到十二岁，家世不用太好，暂时放出话去，然后慢慢的挑。
明霈帝还问团子：“心宝想不想找差不多大的娃娃一起玩？”
团子当场把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要，心宝超成熟，不跟小孩玩。”
她可是高智商的大佬，她有很多大事要做，才不要去哄人类幼崽，就连四哥哥、小五哥和小六哥，虽然她礼貌的叫哥哥，其实在她心里，他们全都是弟弟，需要她保护呵护的那一种。
第472章 新的一年大吉大利
明霈帝被她给逗笑了：“那心宝喜欢跟什么样的人一起玩？”
心宝道：“喜欢跟耶耶一起玩，喜欢跟爹爹哥哥和小仙哥哥一起玩；还有像元伯伯、李大人这样有学问又会讲故事的大人，最好像李大人这么好看的。还有沈伯伯这样经历传奇又厉害又和气的伯伯；或者像程大人，甘大人这样聪明又好看的大人；或者像郑离这样很厉害有本事的大人。”
明霈帝扶额。
他想了想。
关于元沈绝，他的想法是，就把他放在龙骧卫，平时暗保，出宫明保，龙骧卫本来就是干这个的，并不引人注意。而将来则以“文”为人所知，那才能冲淡大家之前的印象。
他并不想让他一直跟心宝绑在一起，那样大家当面不说，背地里的话肯定不好听。
所以他不想让元沈绝教心宝。
别人的话，经常在外头候见的这些人，程弗居、甘白璧无疑是最好看的，兵部侍郎王荣贵也不差，除此之外，这些重臣里头，还真没几个年轻好看的，关键是没有多年轻的。
心宝的情形与别的小孩不一样，也不能用寻常的法子来教。
所以明霈帝想的是，书上的学问，暂时就用讲故事说典的方式来教她，平时就只练练字就可以了。
最终明霈帝道：“以后每日你过来，朕叫人督促你练两刻钟的字，然后讲两刻钟的史。”
团子道：“可是心宝还想种东西。”
明霈帝道：“那个不急。等进了三月再说。”
团子点了点头：“哦。”
明霈帝道：“明日就开印了，然后……”
他还没说完，就见刚才还欢欢喜喜的小肉团子，小脸忽然就垮下来，小嘴巴撅了起来。
明霈帝道：“怎么了？”
团子推开他手，爬到了他膝上，整个团子窝在他怀里，小脸紧紧贴着他。
明霈帝摸了摸孙女软乎乎的小脸：“心宝儿，怎么忽然不开心了。”
团子道：“开印。”
明霈帝笑道：“开印有什么不开心的？心宝不还是每天都来见耶耶？”
“那怎么能一样！”团子咕咕哝哝：“现在耶耶是心宝一个人的！到那时候，有那么多…”她小胳膊向后，画了巨大的一个圆：“…的人来抢！！”
明霈帝被她逗的心头发软，轻轻摸着她的小脸，亲了亲她的发顶。
祖孙俩正温馨呢，外头太监招手，小声说了几句，方无忧回来禀报：“皇上，德妃娘娘求见。”
团子一动。
明霈帝安抚的呼噜呼噜毛，一边道：“不见。”
方无忧出去禀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传午膳之前，他又小心翼翼的道：“皇上，德妃娘娘还在呢！”
明霈帝直接道：“让她走，她若不走，你就问问她，腊梅是谁。”
方无忧出去了。
德妃过来，肯定是想给五皇子求求情，不然开了印肯定就要下旨了。
但是她自己都不干净，还真有胆子来！！
除夕那天，在奉天殿意图勾.引晏青山的那个宫女，高福查下来，查到了德妃头上。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帝王认为你是你就是。
果然德妃一听这个名字，脸色惨白，磕了个头就走了。
年初九开印，接连几桩大事。
第一桩，晏青山去了户部。
第二桩，晏时盛管了内府。
第三桩……五皇子封恭顺侯，出宫开府。另外五皇子生母德妃御前失仪，降为贵人。
大晏后宫，除皇后之外，是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才人、选侍等，德这个封号，本来是妃位之首，一下子连降了两级。
这中间，有除夕那一晚，五皇子夫妻找太子一家麻烦的原因，也有宫女腊梅的原因。
里头这些事情，外人虽然不知道，但他们起码知道，恭顺侯……招了皇上不待见。
要知道，赐封号和赐府邸是同时的，也就是说，根本没有留修缮的时间，就相当于，五皇子接了旨之后，要先从宫里搬出来，然后一边住着一边修。
这里头差别可就大了。
皇子出宫，安家银子就那么些，修好了再赐给你，那是内府衙门出钱，你自己修，那是你自己出钱，关键是这么一来……谁还会把你看在眼里？
五皇子夫妻俩，其实还挺像的，都是自负聪明，心气儿高上天的人，他们以为出宫就已经是屈辱了，没想到还有更糟糕的，连番打击下来，搬出宫的时候，两人宛似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与此同时，小五哥小六哥也彻底结束了疯玩的日子，要去尚书房上课了。
六皇子一大早就过来接了他们，带着他们去了尚书房。
明霈帝指了一个文师傅，姓陆名远字问道，还有一个武师傅叫韩越。
心宝早上起了，一听说这事儿，就先去尚书房看俩个小哥哥。
尚书房的课表排的很紧，卯时，也就是凌晨五点钟上课、前头的时间都是读书背书，大约在辰时（7点-9点）开始讲课，午时一起用饭，未时开始练武，一直到酉正二刻，也就是晚上六点半才下课，一整天的时间。
虽然比起清朝皇子的凌晨三点到晚上七点算不错，但也还是很恐怖就是了。
心宝一路听着，就心有戚戚焉，等到了尚书房，一见太监要见礼，她赶紧冲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白芨机灵的跑过去，一路先帮她把人止住。
然后几个人就偷偷摸摸的进去了。
心宝拿出了她擅长的小知了猴式走姿，猫着腰，揣着小手手，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然后悄悄的，悄悄的，把门扒拉开一条缝。
原来尚书房，并不像电视里那样，所有人都在一个课堂里，而是标准的一个皇子一个课堂，皇子坐前头，四个伴读坐后头，先生在上头。
比如说她扒拉的这个房间里头，就是六皇子和伴读们，他们的先生是个瘦老头，正在讲课。
心宝瞧着有趣，忍不住又扒拉的大了一点，连先生都听到了声音，朝这边偏了一下头。
就见门缝里露出一小撮红色还毛绒绒的衣袖，一只小肉手手正扒在门边，小手指甲粉粉润润。
在这种地方出现一个小女孩，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先生只能硬装看不到，继续讲着。
团子放心的看了半天，六皇子忍不住别眼，就见露出来的那半只大眼睛，朝他弯了一弯，显然在冲他笑。
六皇子立刻也笑了笑，然后心宝又悄悄的把门给合住了。
结果合住了之后，门缝夹住了她的斗篷一角，大家都忍不住瞅着，团子浑然未觉，往前一走，砰的一下拽开，门吱哑一声，然后就听到哒哒哒的脚步声，迅速跑开了。
几人：“……”
第473章 叫臣子背锅的
团子跑出一段儿，看没有人发现，这才停了下来。
然后她机智的数了数，一直数到第四个房间，凑过去，一点一点的推开门，往里瞅了瞅，里头果然是两个小哥。
但因为今天还是头一天，先生还在考察他们的进度，所以没在背书也没在讲课，她这一推门，小脸儿才刚凑过去，三个人六只眼睛，就唰的一下看了过来。
一下子对上眼，团子吓了一跳，啪叽一下就把门给关上了。
师生三人眼神一碰，小五哥就站起来，学着二哥的样子，拱手道：“妹妹顽皮，先生勿怪。”
陆问道急还礼道：“不敢不敢，无事。”
这话一说，显得对先生十分尊敬，陆问道的心也放下了，这两个小皇孙学问虽不怎么好，大处却是不错的，只要晓得遵师，那就好教。
团子跑出来之后，才想起来：“心宝忘了看看先生长什么样了，心宝还什么都没看到呢！”
玉如安慰她：“主子，皇上必定是精挑细选的，主子不用担心，有机会再看也成。”
心宝一想也是：“那我们就去乾清宫吧！”
如今，心宝自己也是有课业的人了，她进去才刚脱了斗篷，喝了半盏茶，方无忧便引了甘白璧进来，向她施礼：“小殿下，皇上说，今天上午让甘大人看着您写字，再给您讲会儿故事。”
心宝点了点头：“哦！”
甘白璧向她行礼，心宝很有范儿的摆摆手：“甘大人，你坐吧，耶耶说，心宝要先练两刻钟的字，你先自己玩一会儿，还可以吃心宝的点心，顺便想想待会儿给心宝讲什么故事。”
甘白璧连连称谢，一边笑问道：“不知殿下想听什么故事？”
心宝道：“要有学问的，要很高大上的，能学以致用的，不要哄小孩的那一种。”
甘白璧：“……”
高大上什么的……他仍旧笑容满面，道：“是，臣尊令。”
心宝仍旧坐着，摇着小脚脚，悠闲的喝茶吃点心，一边还安慰他：“甘大人别怕，你会什么就讲什么，讲什么都可以的，要是想不起来可以翻翻这里的书，这个书架是心宝自己的，你想看哪本都可以。”
甘白璧哭笑不得：“多谢殿下，臣明白了。”
心宝吃了两个小点心，这才洗了手开始写字。
甘白璧别眼看过来。
要知道，皇上让他过来，肯定是想让他顺便教团子写字的，所以姿势什么的也都是要纠正的。
没想到团子往桌前一站，昂首挺胸，架势十足，拿笔的姿势也是十分标准，小肉脸十分严肃，眼神也十分认真……
看那样子，好像下一刻就要写出一幅传世大作……实际上，下笔墨黑黑一滩，根本不知道写了啥。
甘白璧：“……”
然后团子就以如此自信的仪态，写完了一大张。
甘白璧生出来一个狭隘的想法。
团子这明显是学过的，所以他在想，会不会是皇上教了，教不好，所以才叫了臣子来背锅的？
但很快他就发现他想错了。
因为书架上一小叠心宝练的字，上头满是朱笔的圈圈，几乎圈满了，每个字都有，甚至有两个勉强像字的，还在旁边批曰：“大有进益！”
皇上显然觉得孙女写的就是好，就是妙，就是棒棒哒。
那行吧。
甘白璧就默默的看着。
心宝认真的写了两刻钟，到了时间，春华说：“主子，到时辰了。”
心宝当场放下笔，半张纸就空着了。
甘白璧：“……”
心宝自己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勉强找补：“心宝怕你等急了。”
甘白璧急笑道：“多谢殿下体谅！”
春华给团子喂了几口茶，塞了一块糖，秋实蹲下给团子揉着小胳膊，心宝还跟他聊天：“甘大人，你还记不记得，你给了心宝一本医书？”
甘白璧道：“记得。”
心宝道：“那本书，你留的空空也太小啦，心宝有好多想写的写不开。”
那本书，他每页都只写了一半。
不过看了看团子练字的纸，他发现，确实小，整页纸也写不了几个字。
团子继续道：“然后心宝就另外找了纸写了，想给你的，但是耶耶不让，说练好了字才行，你别着急，等心宝练好了，第一个给你写。”
甘白璧当然也不能说你现在给我也没事的，只能连声谢了。
然后心宝吃完了糖，漱了口，坐到他对面，小手摆在膝盖上：“好了，开始吧。”
这个小模样，真是太乖巧了，太省心了。
甘白壁便道：“臣给殿下讲讲《樊迟问稼》的典，出自《论语》，《子路》，‘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
樊迟名须，字子迟，是孔子的弟子。
这个典故是说，他向孔子请教如何种庄稼，孔子就说：“我不如老农。”他又请教如何种菜，孔子又说：“我不如老菜农。”
然后，等樊迟退出去了，孔子就说：樊迟真是小人。上位者只要重视礼，老百姓就不敢不敬畏；上位者只要重视义，老百姓就不敢不服从；上位者只要重视信，老百姓就不敢不用真心实情来对待你。只要是能做到这样，四面八方的老百姓，就会背着自己的孩子来投奔，哪里用得着自己去种庄稼呢。
孔子的意思是，治国需要学的是礼义信，而稼无法教化百姓，其实也是一个各司其职的意思，士人需担当担当道义、安邦定国，而种田种地之事，自有擅长这个的老农老菜农去做。
甘白璧讲这个典，主要是因为他们出身乡野，可能听着会觉得有意思，毕竟高大上什么的，讲浅了怕团子嫌弃，讲深了怕她不懂……果然团子听的津津有味。
但甘白璧一边讲着，一边又觉得自己选这个典其实并不妥当，心宝回去讲给大人听，他们会不会觉得他在嘲讽他们老农不会治国？？？毕竟这个典字面意思确实是这样的！
就算有晏时荣在，不会理解的这样肤浅，可能也会觉得他有谏君之意，岂不显得很轻狂？又很多事？
一个故事讲下来，他白皙的脸上都沁了汗。
然后团子安慰他：“别怕，你讲的很好，心宝听懂了。”
她站起来，用小胖手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甘白璧是真的被她暖到了。?
第474章 不是心宝的对手
中午明霈帝还问她：“甘大人讲的如何？”
“挺好的，”团子道：“甘大人长的好看，声音也好听，就是胆子小了一点，心宝一直哄他，他还是很害怕，真没办法。”
她小大人儿一样叹气：“唉！！”
明霈帝：“……”
他忍着笑：“你怎么知道他害怕？”
团子道：“因为他的表情就是很害怕呀，额头上都冒汗了，超紧张的样子。”
明霈帝点了点头，又一想不对啊：“朕问你他讲的好不好！你就记住长的好看声音好听了？”
“不是呀，”团子道：“全都记住了啊！心宝不是那种只看脸的人。”
她就咕咕哝哝的给他讲了讲，明霈帝微微皱眉，问：“心宝喜欢听这样的典故吗？”
团子点头，“喜欢啊，心宝最喜欢听这种有用的道理。”
明霈帝点了点头：“好。”
因为双胞胎放学晚，所以承乾宫连晚膳的时间都往后推了，一边吃着，就各自汇报新生活。
他们进宫很久了，但晚饭仍旧不叫人伺候，下人都退的远远的，连团子也不需要他们喂，也不管什么食不语的规矩，就像在民间一样，一家人边聊边吃。
心宝最小，头一个说，说完了，二哥哥皱皱眉，其它人听不出什么，就催双胞胎。
明霈帝显然是用心选的，这个陆问道不管学问如何，反正为人感觉还是很豁达的，谈吐也诙谐，不是那种迂腐或严厉的人，双胞胎还挺喜欢他的。
下午的武师傅叫韩越，是一个虬髯大汉，非常的高壮，也很严厉，但是教的也挺有意思的。
至于四哥哥，他今天去内府衙门，就被一伙太监围着，各种恭维伺候了一番，然后四哥哥就各处学习了一下，还没有接触到实际的东西。
一通讲完了，家里几个大人也算是放了心，这才专心吃饭。
然后团子咽下一口肉肉，奶声奶气的道：“爹爹，该你了。”
大家一顿。
这才想起来，老爹今天也是头一天上值。
几双眼睛都盯着他，心宝催他：“快说呀！”
林娘子忍不住笑道：“还是你闺女疼你，还没忘了你是头一回去，晓得问问你。”
晏青山嘴角微弯，跟她道：“心宝想知道什么？”
心宝道：“什么都想知道，比如……比如那里的人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爹爹，爹爹今天做了什么，累不累……关于爹爹的事情，心宝全都想知道！”
晏青山就认真的回道：“户部的人很多，唐尚书和弗居一直与我一起，先各处转了转，然后与我说了说各处运作，爹爹只是在学习，还没有做什么，不累，也没有人敢欺负我，全都对爹爹很好。”
团子认真点头：“哦！！”
她问：“就是哥哥的那个师兄吗？”
“对，”晏青山道：“程功，程弗居，哥哥的二师兄。”
团子道：“程师兄这么好看，肯定是好人，那心宝就放心啦！！”
几个人都笑的不行，林娘子托了闺女小下巴一下：“这个家，全指着你操心了！”
晏时荣坏心的道：“心宝，那程师兄好看，还是小仙哥哥好看？”
团子不屑的道：“没有人能跟小仙哥哥比！小仙哥哥是最好看的！！”
晏时荣呵了一声：“心宝以前不是说哥哥最好看的？”
团子一顿。
晏时荣故意一抬下巴，从眼皮下头觑着她。
团子考虑了半天，才小声小气的劝他：“你是哥哥，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跟小仙哥哥比什么。”
“我就要比，”晏时荣道：“你说吧，我好看还是元沈绝好看？还是郝花时好看？你今天必须要说一个！不能说都好看！！”
团子：“……”
她机智的反问：“那心宝好看还是阿娘好看！！”
她顾不上小油手，转身爬上椅子，站在椅子面上，指着他，超威风：“你快点说！！你今天必须要说一个出来！！不能说都好看！！”
一家人笑的前仰后合。
晏时繁拍着弟弟：“快说！你这么能耐快点说！小三元呢！别叫个小娃娃问住了！！”
晏时荣也笑的摇摇晃晃：“是我的错，我不是心宝的对手。”
大家说笑着用完了晚饭，然后小的都回去了，晏青山和大哥哥二哥哥，留下四哥深谈。
毕竟这会儿确实是四哥手上的事情最麻烦，他年纪太小，太监又是最会糊弄人的，利益当先，这些人肯定是铆足劲儿糊弄他，所以他这一摊子事，要应付起来，真不是容易的事儿。
要依二哥哥的意思，就直接大刀阔斧的改，不用担心得罪人。
本来明霈帝就有言在先，而且这种事情，先一刀下去，之后再慢慢施恩就是，没必要一点点磨矶。
所以如今要紧的，就是要先有自己的人马。
这件事情，是明霈帝给四哥哥的磨刀石，他们只能提意见，不能越俎代庖。
几个人细细的商量。
团子认真的听了一会会，瞪着俩大眼就跟真能听懂一样……然后林娘子在旁边，就眼睁睁的瞅着，俩大眼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后来半睁半闭的……睡着了。
林娘子笑的不行，过去抱起来，直接帮着送了回去。
几天下来，各人忙各人的，还挺充实的。
而且因为他们的时间改了，所以现在早餐都分三拨吃。
头一拨是晏青山和四哥、五六先吃，晏时繁和晏时昌还要练武，晏时荣也要念书，他们和林娘子就晚一点吃，心宝不用说是更晚，最后一拨。
临近十五，吃早饭的时候，晏时繁先跟林娘子报备：“阿娘，我过了十五就要去雁门关了。”
林娘子笑容顿消，看了他一阵子，一脸不高兴的起来就走了。
晏时荣抓着他的手：“哥你过来，我跟你说会儿话。”
晏时繁嗯了一声，就跟着他过去了，两人也没回房，就出了大门，往桂兰亭的方向走。
晏时荣挥手让下人们都离远一些，兄弟两人一起走到了桂兰亭，晏时荣看左右无右，才道：“哥，你能不能不去雁门关？你哪怕去四卫，去三大营也可以啊！”
第475章 在他心中重逾一切
晏时繁看了他一眼。
他生的浓眉大眼，看着他的时候，瞳仁黑漆漆的。
然后他道：“二郎，你告诉我，国是什么？”
晏时荣一怔，张了张嘴，晏时繁道：“你别背书，你就直接告诉我，你觉得国是什么？”
晏时荣沉吟的道：“大家。”
“大，家，”晏时繁喃喃的重复：“对，没错，就是一个大家。那你说，在心宝心里，国是什么？”
他也不等他回家，就自顾自的道：“心宝很懂事，但是很多事情，并不是她自己能左右的，就譬如唐三水，她讨厌他，可是却怕他，那她就能感觉到他的灾厄。而譬如‘国’，不光是心宝，就算你，我，哪怕念上一百句文章，可是这个字，在我们心里仍旧不那么‘实在’，所以可能就不那么‘重要’。”
晏时荣微微凝眉。
晏时繁续道：“边关，并不像你们想像的那么太平，大股小股的滋扰就没有停过，所以我在想，心宝不懂国的意义，也不认识太公，但是她爱我，如果我有什么事情，她能够感知到，其实一定程度上来说，就是一个边关的预警，这样的预警，对‘国’来说，你说有多重要，多宝贵？？”
他顿了一下：“这是我‘必须’去，和必须去‘雁门关’的意义。”
晏时荣哑口无言，半晌才道：“我没想到这一点，可是，哥……你去边关，一去两年？三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有的事情我能替你做，有的事情我替不了！”
晏时繁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二郎，我明白你的意思。”
晏时荣收了表情，严肃的看着他。
大哥哥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二郎，你别急，听我说。”
他在亭凳上坐下，“我真不是什么大仁大义的人，我去边关，更多的是因为我想去，我喜欢那个地方，我喜欢做这件事，我擅长做这件事，我不会干别的，我也不通国事……”
他再一次安抚要乍毛的弟弟：“二郎，你别急，消停停的听我说完。”
他把他扯坐下，两人在亭凳上，一个朝这坐，一个朝那坐，两边都能看着，头挨的很近，声音也很小。
“二郎，你说的，我全都明白，但我真的不通。我现在做的，就是我擅长和喜欢的事情，如果说，让我为了‘争’做别的，我不会！我真的不擅长！如果说没有别的选择，我拼了命也会努力去做，尽人事听天命，可如果有别的选择，我又何必如此辛苦……”
他说的隐晦，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他看着他，一副“你懂了吗”的样子。
二哥哥气的眼圈都红了：“你们！你们一个两个全都这样！你们怎么能这样！！我，我可以帮你啊，你们不擅长的，我可以啊！我不会的我去学，我会尽全力帮你的啊！我不觉得辛苦，我能帮到你们我很开心啊！哥，我多辛苦都会很开心的啊！你让我帮你啊！”
俊雅的少年，沉稳全无，直气的掉了两滴眼泪下来。
他忽然一顿：“哥，你是不是……”
“没有。”晏时繁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重复：“我没有。我相信你，我了解你，我从没有怀疑过。”
少年被兄长安抚了，点了点头：“哥，我就想一家人过的好。”
“我知道，我明白的，”晏时繁的大手，按了按他的脑袋：“我也是。但是……”
他声音更低，几乎是耳语：“能保证落在我们家就可以了，其它的，我们不要强求，二郎，我们还有时间，我们各自做自己擅长的事情就好。”
他把大手压在他的头上，大拇指搓了搓他的眉，就像安抚小孩一样。
二哥哥一阵无力。
细心的人，总是会想很多很多，未雨绸缪，虑及千里……这种心思，不是心大的人所能理解的。
当年他久病在床，今天不知道明天，每天眼睁睁的看着爹爹兄长拼命，他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要添乱，那种无力的滋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唯一还能派的上用场的就是脑子，他恨不得把每一个人的心都操了，把什么都想的周周全全的……他希望能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到家人。
家，在他心中重逾一切。
大哥只比他大两岁，却一直像一个老父亲一样，护着他，护着这些弟妹们，他想给他最好的回报。
晏时荣从头到尾，没想过要自己争。
对他来说，自己争到这样的快乐，远不及他扶着爹爹兄长上位，看着他们开心圆满。
细细想来，爹爹上位确实很难，但兄长上位明明很容易！！
他艰难的放弃爹爹上位的想法之后，又一直在往兄长身上想，可是他又来这套！！
这让他觉得，他的努力毫无意义！！
二哥哥越想越气的慌，一把就把他的大手给拨拉开了。
晏时繁失笑了一下：“当年你劝我，说大家都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喜欢做什么，可就我不知道……现在，我学会了选我喜欢做的，你也做点你喜欢做的？”
二哥哥气道：“你根本就不是！你就是……”
“二郎，”晏时繁遥遥看到宫门口，红团子骨碌出来了，便飞快的打断他，低声道：“其实你真不用想太多，咱们本来也说了不算，我答应你，我不‘拒’，但你也不要‘让’，好不好？我们不知国之意义，但耶耶知道，耶耶说了算。所以，咱也大仁大义一回，抛开私心，行不行？”
二哥哥沉默了下来。
他这话，其实不算错。
对的不得了！！
明霈帝极为英明，肯定会选他认为合适的人，对国家好的人……所以，争或不争，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晏时荣沉声道：“不躲不拒，你可要说到做到。”
晏时繁道：“放心。”
他看到妹妹跑过来，就站起来，笑着迎了几步：“心宝儿！！”
“哥！！哥！！”团子喊的就像群山回声，一个蹦跳，蹦起来一点点，被大哥一把捞进怀里。
心宝双手搂住他：“心宝抓到你们了，你们偷偷的跑出来玩！！”
“哎呦小宝贝儿，”晏时繁笑道：“你可真厉害！！这都被你抓到了？”
团子笑的哈哈的，晏时繁抱着她坐下，心宝道：“哥哥，我们一会会偷偷去尚书房瞅瞅，好不好？心宝知道小五哥小六哥在哪个房间，心宝带你们去！”
晏时繁点了点头：“行。”
正好他也不放心，想去看看，有团子顶着，去看看也不失礼。
团子抱着大哥的脖子，还想再说，忽然发现不对。
她小手手扳住二哥哥的肩，想看他的表情，晏时荣赶紧躲了躲，团子两只手齐上，用力扳回他的肩，小脑袋伸了过去，看到他眼圈发红，吃惊的道：“呀？？”?
第476章 说啥全都依你
二哥哥被她给逗乐了：“呀什么？”
心宝的小手手伸过来，手指在他眼上抠了一下，然后回手，看了看手指头上的湿渍，惊讶的道：“哥哥，你在哭吗？”
晏时荣：“……”
这稳准狠的一下，不哭也叫她抠出泪来了。
二哥哥笑道：“没有。”
团子小脸严肃的瞅着他，又看看大哥哥：“你们在吵架吗？”
二哥哥仍是道：“没有，大哥说要去边关，我舍不得大哥，就哭了一鼻子。”
团子一呆。
她猛然转头看着大哥哥，小嘴巴就开始扁，大眼里慢慢的蓄上泪：“……”
大哥赶紧哄：“不哭不哭，心宝儿不哭，大哥不是现在走，大哥还要过几天的，不哭啊！心宝不难受啊……”
团子也不哇哇大哭，就俩大眼跟两口小泉子一样，眼泪珠直往外冒，看着格外可怜。
大哥哥抱着她转圈圈，一边拍着她背：“心宝儿，小乖乖，大过年的可不兴哭，这么冷当心把脸哭皴了，哭皴了就不漂亮了，乖乖儿不哭了……”
二哥哥倚在旁边看着，一边对他哥做口型“活该”。
晏时繁：“……”
这都什么倒霉弟弟啊！！
反正二哥哥现在就是“道理我都懂，但我还是不开心”。
团子哭个没完，二哥哥终于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哄她，团子充耳不闻。
二哥哥道：“不是还要去乾清宫，耶耶该等急了。”
团子两支小手臂垂垂着，挂在大哥肩上，一边抽哒，一边断断续续的道：“别催，来，来的及的……心宝再哭会儿，练字就只用一刻钟了。”
两人：“……”
大哥哥又无语又想乐：“我还当舍不得我，结果是为了逃避练字？”
“才不是！！”团子一下子支楞起来，大声道：“你又不听心宝的话！！心宝说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了？？心宝说舍不得你，你就不去了？？？心宝说什么又没有用！！那心宝哭一会会还不行了！！心宝就要哭！！”
超凶！！
二哥哥在旁边道：“就是，心宝说不让你去，你倒是听啊！！”
他用帕子接了心宝几滴泪，怼在自己眼下头：“你看你弟弟我，都哭成这样了，你好意思不？”
晏时繁气乐了，指着他：“快闭嘴吧你！添乱！”
团子继续哭。
又哭了一阵子，大哥哥道：“不是说要去尚书房？再不去，可真来不及了。”
心宝一顿，爬起来，一边哭一边一指：“走。”
晏时繁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不哭了，快停停，一会去了尚书房，人家要笑话的。再说一会儿，不是甘大人还来讲课，甘大人这么好看，心宝可不能在他面前丢人。”
团子被他说服了，慢慢的收了泪，但一时还止不住，不时的抽哒一下。
几个人去了尚书房。
仍旧是止了众人请安，放轻脚步进去，进到小五哥小六哥的房间，在外头听了听。
这一次进来的人多，脚步声也听的清楚，陆问道还以为是晏青山，便推门出来了。
一看是晏时繁，赶紧施了礼。
晏时繁道：“我们只是过来看看，不敢打扰上课，先生请便。”
陆问道连声应是，一边拱了拱手，又退了回去，继续接着往下讲。
几人敞着门听了几句，然后就退了出去，早有小太监上前轻轻的阖住了门。
晏时繁把妹妹送到乾清宫，才退了回去，方无忧一看这小脸儿，赶紧叫人打水给她洗脸。
中午明霈帝问起来，团子说了，于是下午明霈帝忙完了，就叫人把晏时繁叫了过来。
祖孙两人聊了聊，隔天又叫了萧泰。
萧泰早就想去边关了，老王爷都这么大年纪了，他着实于心不忍。
幸好如今妻妾都有了身孕，咋说呢，他的任务完成了，所以也一直在跟他说这个事儿。
一过正月十五，就下了旨。
命武安王萧泰去边关接任主帅，命老王爷三个月之内返回都城。
另命皇长孙晏时繁为都监，即日赶赴雁门关。
都监又叫监军，唐朝时经常用宦官充任，但如今并没有这样的弊政。
大晏朝的监军，俗称平帅，与主帅是一个互相制衡、合作共赢的关系，类似于后世的政委。
因为晏时繁说白了还是一个新兵，经验不足，但他是皇长孙，身份不同，所以挂一个监军在身上，地位超然，方便他做事。
但这对于团子来说，简直就是双重打击。
大哥哥不在家了，舅公也跟着不在家了。
团子哭的那叫一个惨，正月十五的时候，元沈绝要带她去看花灯，她都没去。
送走大儿子，林娘子也有些提不起劲头。
只有憨憨三哥没心没肺，还乐滋滋的道：“都走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出宫找我师父了？”
瞬间，家里两个女人的怒气，全都找着了出口。
团子一个猛子扎进他怀里，双手抱紧他脖子，嚎啕大哭。
林娘子来回一找，没找着趁手的东西，直接抓起旁边的圆凳子，追着儿子跑了大半个院子。
憨憨三哥一边抱着妹妹逃，一边求饶：“娘我错了！我不说了！我错了！我改了！！别打了！！”
宫里的圆凳子都是实木的，沉的很，林娘子跑了大半圈就累的手酸脚软，停下来喘气，一边道：“你错在哪儿了？”
三哥哥道：“我不知道啊！！”
他还满有理：“我要是知道那我就不犯了啊！你倒是说说我错在哪儿了？大哥出门没错，舅公出门没错，我出门咋就错了？这个事儿我咋就整不明白呢？”
林娘子扔开凳子，继续追儿子：“你给我站住！我告诉你晏时昌，今天你不让我踢两脚，这事儿过不去！！”
三哥哥当场站住，让亲娘踢了两脚，一边还道：“早说不用兵器，我至于跑这么半天么！！”
把林娘子给气的，又踢了他两脚。
三哥哥不痛不痒，一边继续哄妹妹：“祖宗，别哭了行不行，你说啥就是啥行不？我不出宫了？我不学武了？还是我不见师父了？你说啥，哥还能不依着你，乖乖别哭了，哭的我心里怪难受的。”
团子慢慢的收了声，搂着他脖子：“哥哥，不出宫住，心宝……”她心里委屈坏了，抽哒的说不成话：“心宝想，想每天都见到哥哥。”
“行！！”三哥哥连个艮儿也没打：“这个好说！哥早上出门学功夫，晚上回来吃饭睡觉，行不？”
团子脸上还挂着泪花花，破涕为笑：“嗯。”
兄妹俩亲密拥抱，当场和解。
第477章 要跟哥哥绝交
其实沈寿延现在已经走马上任，做了教习，平时是要上值的，三哥哥就算出宫，也没有一对一教导的待遇了。
好在他这个身份，想去营地就可以去营地，没事跟大家切磋一下也可以。
晏时昌去了几天，回来还挺高兴的，晚上跟他们分享：“还是军营好啊，有的是人陪你练手。”
家里人：“……”
所以，对他来说，军营的好处就是遍地都是沙包？还都是自己凑上来可以合情合理揍的沙包？
二哥哥劝他：“你轻着手点，别伤着人，平时磕磕碰碰的没事，真有那种治不好的伤，是要结仇的。”
晏时昌不在意的摆手：“我心里有数。”
二哥哥瞥他：“看不出来。”
晏时昌道：“我手一重了，我师父就收拾我，你说我敢没数么？我忒有数了！”
二哥哥失笑：“那行吧。”
晏时昌还跟小五小六道：“文人就是事儿多，啥都操心，你们俩可别跟他学。”
把二哥哥气的，站起来，用力拍了他后背一巴掌。
那小劲儿，晏时昌全不在意，但团子跟三哥哥最近正热乎，一眼看到，立刻走过去，伸手护着：“不许打我哥哥。”
“我偏要打，”二哥哥故意逗她，又拍了一下：“我俩打架你帮谁？”
晏时昌喷笑：“你这个笑话说的……”
团子拉住晏时昌的手：“哥哥，哥哥你蹲下！”
晏时昌听话的蹲下，然后团子扑到他背上，双手双脚展开，朝二哥哥呲牙：“心宝是哥哥的小披风！你打呀！”
晏时荣做势朝她挥了挥手。
他本来纯粹就是逗团子玩儿，但他手里还握着一本书，一不小心就溜了手，书飞了出去，正中团子的头发，把她的小发髻打散了一个。
团子一下子就呆住了，晏时昌也吓了一跳：“哥！！哥你怎么真打！！”
晏时荣赶紧过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小心溜了？”
团子摸了摸自已散下来的头发，一下子想到什么，当场就急了：“我的蝴蝶！！我的小蝴蝶！！”
这是除夕那天阿娘用的，有须须的小蝴蝶，只有指肚那么大，翅膀上的花纹就像真的一样，眼睛镶着小小的蓝宝石，精致漂亮极了。
心宝一眼就喜欢上了，前几天才跟阿娘讨了来……放了好几天没舍得戴，今天才刚戴到头上！！
一屋子人赶紧到处找她的小蝴蝶，小五哥一眼就瞅见了，道：“在这！！”
他过去捡起来，然后转回身：“摔坏了，剩一半儿了。”
团子从哥哥背上出溜下来，过去一瞅，果然只有半只了，那边春华也捡着了那半只，连须须都摔没了，团子把两半蝴蝶放在手心里，小嘴就开始扁。
四哥赶紧道：“心宝别急，等我明天去内府，再帮你找一对来。”
心宝哽咽的道：“就算找一百只，也不是这一只了！！！心宝养了它这么久，都产生感情了！！结果被哥哥打死了！心宝再也不理哥哥了，再也不喜欢你了，心宝要跟你绝！！交！！”
二哥哥讪讪然，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
林娘子是哄团高手，直接过来抱起她：“心宝儿不急，斜风的手巧的很，咱们看能不能治好小蝴蝶。”
她抱着闺女就走了。
被委以重任的斜风擅长的是绣花，然后，就在团子期待的注视之下，斜风配合着两边的颜色，绣出来一个长长的形状，还别说，还挺好看的，还真有点像蝴蝶肚子。
心宝拿着瞅了瞅：“蝴蝶须须，还少一根蝴蝶须须！”
白芨几个人赶紧回去，好几个人点着蜡烛找蝴蝶须须。
心宝等不及，就先睡了。
林娘子带着人回来，几个人围在桌前商量，这个蝴蝶须怎么办。
这蝴蝶本来就非常小，触须也非常的细，还一颤一颤的，就算在京城，要找到能做这种草虫的金匠也难，摔断再接不可能全无痕迹。
晏时昌道：“要不直接把那个也揪断？”
“馊主意，”四哥哥道：“我明天一早就去内府找找，若是能找着一样的，给她替换了就是了。”
二哥哥道：“可是人家都产生感情了啊！！”
“边去！”晏时昌斜眼看他：“都是你！连本书都拿不动，你说说你办的这事，我都不稀的理你！！”
二哥哥难得的没训弟弟，默默的遮脸，表示自己十分羞愧。
林娘子笑道：“盛儿找找再说吧，什么产生感情了，你找上两对更好看的，她立刻就能产生新的感情！”
她一边说着就乐了，一边又叫小儿子：“小五小六，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睡？支愣着耳朵听啥呢？”
小五哥道：“娘，明天你给我们挑伴读，可别挑那种不好相处的。”
林娘子问：“明天挑伴读？”
“嗯，”晏青山道：“我先选了几家，明天叫她们进宫，你挑挑，至少要挑四个，多一个两个也行，反正别超过八个。”
林娘子问：“来几个？”
晏青山道：“来十个左右。”
林娘子点了点头：“没啥需要注意的吧？”
“没有，”晏青山只道：“来的都是我挑过的，你挑你看着顺眼的就行，当面不用说，回头再叫人去传令。”
林娘子点了点头，双胞胎还眼巴巴的听着，晏青山又问：“对了，你们跟小玉关系好吗？”
“好啊！”小五哥道：“我们的关系铁着呢！小玉来吗？”
晏青山道：“想让他来也可以，昌儿明天去问问你师父，也问问小玉自己想不想来，若他们都答应，下午你就直接把人带进来，回头我再去跟皇上说。”
晏时昌应了一声。
林娘子催着他们去睡，结果几人正准备睡呢，乾清宫派人送来了一匣子首饰，全是草虫的，一打开，林娘子就哟了一声，心说还是皇帝手里有好东西啊！！
这一盒子，真是件件精致，个个好看。
草虫首饰本来就很时兴，尤其在立春时节，很多人喜欢佩戴。
除了蝴蝶，常见的还有蜻蜓、蚂蚱、螳螂、蝉、鱼、虾……等等，甚至还有蜘蛛。
除了单独的草虫，还有螳螂捕蝉、蝶恋花种种题材，但大部分是钗，簪之类，啄针比较少。
心宝这对蝴蝶就是一对啄针，啄针又叫做挑针，尺寸很小，都是成对的，是搭配着头面用的，不过也就得这么小，心宝的小头发才能插住。
第478章 是无可取代的
早上心宝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把小蝴蝶的事情给忘了。
一直到洗完脸穿好衣服，一出来，就见元沈绝坐在外头等她。
心宝问：“老婆，你怎么在这里？”
元沈绝随手把她抱在怀里：“前头娘娘挑伴读呢，人多的很，我就过来了。心宝今天在房里吃饭，吃完饭想过去看看就去看看，不想去看，就直接去乾清宫。”
心宝问：“给小哥挑伴读吗？”
元沈绝点了点头，心宝道：“那我要去看看，万一阿娘挑的不好怎么办？”
元沈绝点了点头：“那就看。”
他随手撸了一把团子的头发：“心宝头发这么长了？”
不说还好，一说，心宝顿时想了起来，委屈的往他怀里一歪：“老婆，昨天二哥哥用书打心宝的头，把心宝的小蝴蝶都摔坏了，那个小蝴蝶是心宝最喜欢的发饰了……”
凉夏在旁边叫了一声殿下，团子也没有注意，凉夏只好把匣子打开，慢慢的凑过去。
团子正哭唧唧的撒娇：“它在心宝的心目中，是无可取代的，心宝……”
她的眼神儿，忽然瞥到了那个匣子，咦了一声。
凉夏赶紧禀道：“殿下，这是昨天晚上皇上派人送来的。”
心宝哇了一声，瞬间扑到了盒子上，双手巴着，大眼锃亮，眼花缭乱！！
这个好看，那个好看，每一个都好看！！
心宝饭都不吃了，巴着盒子看了一刻多钟，艰难的抉择了半天……最终还是挑了一对蝴蝶，美滋滋的戴在了头上。
等用过饭，心宝去了前头，前头果然很热闹，老远就看到多了不少下人。
心宝进去看了看，发现小哥哥们不在，就问了问。
林娘子道：“心宝想见小哥哥们？二哥哥带过去了，心宝去看看吧。”
心宝点了点头，就跟元沈绝手牵手去了那边。
一进门，一群锦衣小少年站起来，齐刷刷的见礼，打眼一看，都在十岁左右，也有稍大一点的。
因为双胞胎性子活泼，所以从一开始，晏青山就想挑年龄稍大一些的。
要知道，这些伴读们进了宫，也是不能随意出宫的，平时就住在皇子所，十天才能回家一次，所以大一些的也比较人道。
团子小大人一样点了点头：“免礼。”
元沈绝把她抱到凳子上，心宝就一个一个的，认真看着这些少年们。
锦衣玉食养大的小少爷，就没有不好看的，大多都白生生的挺好看，触到团子的眼神儿，有的就守礼的垂了眼，有的不好意思的别开头，也有的不但不避开，还盯着她看，还冲她笑……显然觉得她挺可爱的。
晏时荣不动声色的看着。
心宝指着朝她笑的那个人：“你长的好像那个卫大人呀！”
那少年略微有点胖，但五官确实长的像卫风霆，也是个挺俊秀的少年郎，急起身笑道：“草民卫桂，若殿下说的是龙骧卫的卫大人，那是草民的小叔，家父大理寺卫玄霄。”
团子点了点头：“哦！”
她一点头，小发髻上的小蝴蝶就颤了颤，白生生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可爱的就像个年画娃娃。
卫桂被萌的心肝乱颤，上前一步：“殿下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什么都可以！”
几个少年郎纷纷侧目，显然觉得他有点太狗腿了。
元沈绝也皱了一下眉，跟团子道：“该去乾清宫了。”
“哦，”团子点了点头，张手让老婆抱了，从卫桂旁边走的时候，又想起来问他：“你平时爱吃什么呀？”
卫桂赶忙跟了几步，一边十分殷勤的回道：“草民平时就爱吃肉，什么肉都行，怎么做都好吃，草民不挑食的。”
团子看了看他胖乎乎的脸，点了点头：“哦！！”
卫桂一直恭送到门口，团子有点不好意思，还跟他挥手：“改天再聊！！”
她被抱出了门，一边悄悄跟元沈绝道：“果然，再好看的人，胖了都不好看的，卫大人这么好看的脸，放在卫桂的身上……就不怎么好看了。”
元沈绝点了点头：“但是心宝不管胖还是瘦，都好看，都可爱。”
团子叭叽亲了他一口：“老婆也永远好看，永远可爱！！”
元沈绝把团子送到乾清宫，已经比平日略晚了一点。
心宝刚喝了一口茶，便有一人笑着进来施礼：“小殿下，今天臣来给您讲故事。”
心宝一看是程弗居，就点了点头，跟他道：“师兄先坐，心宝要先练字。”
程弗居笑着拱手，心宝就照例练字，结果才刚写了半页纸，脑海中三生石缓缓出现，心宝的笔一下子顿住，然后直接放下笔就往外走。
程弗居吓了一跳：“小殿下？小殿下你要去哪？”
团子道：“心宝找耶耶有急事。”
她直接出去，找了方无忧，方无忧正弯腰问她呢，明霈帝已经听到了，直接把人先赶出去，就叫团子进去了。
心宝念了念三生石上的字：长刀相交，同时断裂，断刀疾射而出，刺入了晏时昌后心。
画面上，感觉像是在营地中，两个人正在台上比武，晏时昌在台下，背对着台上，似乎正在帮一个人包扎，那刀就冲着他去了。
心宝一边说着，就感觉心在扑通扑通的跳：“那，玉牌牌还有吗？”
明霈帝道：“有。你大哥把玉牌留下了，晅儿还又雕了一块，心宝别担心，耶耶叫人给他送过去。不过……这应该是明天的事情吧？？”
心宝点了点头：“可能是。”
她出了会儿神，又问：“可是大哥为什么要把玉牌留下？他自己在外面，他答应心宝带着的呀！”
明霈帝语塞，其实当时连他也没想到，晏时繁居然把团子的未卜先知这么用。
他就道：“那朕可能是记错了。”
他就直接叫了元沈绝，取了那两块玉牌过去，私下把晏时昌叫了过来。
之前晏时繁用，只略微裂了一道，但是这一回，玉牌才一贴上晏时昌的皮肤，当场四分五裂，粘都粘不住了。
元沈绝也不意外，又把另一块玉牌也贴了上去，这一块贴上去之后，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一间静室之中。
地面上画了一个古朴的阵图，十几块雕刻着花纹的木牌，错落着，布成了古怪的阵势，隐隐泛着幽暗的光芒。
只听轻微的咔的一声响，一块木牌倒了下来，阵中光芒顿消，榻上盘膝坐着的道袍男子，也微微一震，抬起了头。
第479章 比翼鸟
男子一身素色大袖道袍，眼睛的位置系着一块四指宽的布条，上头绣着一只展翅高飞的仙鹤，微露出的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光洁的下巴线条优美，看上去不过青年，面容十分清俊。
他缓缓起身下榻，拿起了阵中的木牌，手指轻轻摩挲着木牌上的裂纹，喃喃自语：“又是这样啊！！”
旁边站了一个红衣女子，急道：“云天师，又失败了吗？”
男子缓缓的点头。
红衣女子急道：“那怎么办？他们的运气为什么总是这么好？上一次逃过就算了，这一次，居然又被他们逃过去了？”
男子缓缓摇头，道：“不是运气，是他们……学会了反击。”
“反击？？”红衣女子吃了一惊：“天师的意思是，他们也会这种手段？”
男子沉默点头。
红衣女子愕然道：“可是，这怎么可能？他们是从什么地方学到的？”
“我也不知。”男子叹道，“我只知道，这些，全都跟那个小姑娘有关。”
红衣女子道：“小姑娘？镇国公主？”
男子点了点头，他道：“这位镇国公主的命格，十分古怪，与我悉悉相关。”
红衣女子更加惊愕，又掺杂着一丝紧张：“与天师悉悉相关？”
“是啊，”男子道：“我名云鹣，字比翼，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做‘鹣’。鹣乃比翼鸟，必须雌雄并翼才能直上九天……而她的命格，与我恰是相辅相成。”
红衣女子惊住了，她惊的张大了嘴巴，半天才道：“可她，她才四五岁呀！”
“是呀！”云比翼摇头叹息：“命运时常这般弄人，我已年逾百岁，她只是一个稚童，可我们，却偏偏是比翼双飞的命格……”
他连连叹息：“扶危济困，窥视天机，本就不可能没有惩罚，我救的是天下人，所以才不得不暂时汲取他们的气运，就算如此，也失去了双目。”
他缓缓抬手，抚着眼晴上蒙的布，又道：“而她，她能为身边所有的亲人解厄，却唯独无法解救自己。我是否认识她，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但对她来说，却至关重要……”
他满脸都是悲天悯人：“我若不去救她，她势必无法自救，我又于心何忍！”
红衣女子咬牙别眼，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嫉恨：“可她非要窥伺天机，为了救自家那几个人，就阻挠天师救世，这分明就是自私愚蠢，那她受什么惩罚不是活该的吗？天师又何必为这种人忧虑？”
云比翼道：“话虽如此，但我既然知道了，若是什么都不做，终究不忍心。”
红衣女子咬了咬唇，忽然道：“那，那云天师，红亭愿为您奔走，红亭帮天师把这个小孩抓来可好？”
云比翼一个迟疑，头转向她的方向，红衣女子看着他，满眼都是痴迷：“天师放心，红亭一定会把她带来您身边的！红亭想为您做些事情，求您让红亭去做吧！”
“也好，”云比翼点了点头：“红亭，她只是个稚童，你要好生照顾她，别伤了她。”
红亭咬了咬牙根，眼露怨毒：“云天师，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云比翼似乎全无察觉，嘴角微微一弯，柔声道：“那你可要小心。”
红衣女子一喜，半跪施礼：“天师放心，以红亭的功夫，这世上没人是我的对手！！”
云比翼修长漂亮的手，轻轻伸过来，似乎想摸摸她的头，红亭却忽然一抬脸，他的手便抚在了她脸颊上。
云比翼一怔收手，红亭俏脸飞红，道：“那红亭去了！！”
她捂着脸儿，飞也似的走了。
云比翼慢慢的走到门口，脸上温柔悲悯的神色一扫而空。
许久，他才低低的笑道：“爱情、嫉妒，着实是世上最有用的东西啊！！”
他大笑出声！
…………
宫中，
明霈帝正与朝臣议事，忽然就把人赶走，把孙女叫了进来。
几人也没走远，暂且在廊下说着话。
刘进忠道：“也不知有什么事，如此着急。”
元相道：“必是有什么要事。”
内阁次辅林通达向来与元相不对付，本来没想说话的，元相这一张嘴，他立刻道：“一个四岁孩子的要事，难道还能重过国事吗？”
元相淡淡的道：“本相不知，但皇上既叫我等出来，叫殿下进去，自有道理。”
“什么道理？”林通达继续跟他抬杠：“皇上只是宠孙女罢了！”
梁若虚接过话头：“次辅大人是觉得小殿下不该宠？”
“本官并无此意！”林通达这种老狐狸怎么可能进这个套，只道：“本官只是觉得，再宠孙女，也不该误了国事。”
几个老大人拌着嘴。
那边门一开，心宝出来了。
几人正往那边走了两步，方无忧又道：“几位大人稍待。”
一边说着，元沈绝过来了，随手按了一下团子的脑袋，就快步进去了。
心宝一边下台阶，一边不时的回头看，左脚绊到右脚，险些摔了，林通达就站在那儿，下意识的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团子：“小殿下小心！”
心宝也吓了一跳，一边礼貌的道谢：“谢谢林大人。”
林通达收回手：“臣不敢，殿下不必客气。”
她跟他道：“林大人，你是不是冷呀？你的手好凉呀……”
她拉开他一只手，把手里的小手炉塞给了他，奶声奶气：“这个送给你啦，耶耶说，手脚暖和，人就暖和，你抱着就不冷啦！”
林通达连声道谢，接过了小手炉，看着小红团子哒哒哒的走开。
李庭芳打趣他：“通达，方才我们在说国事，你怎的分心了？”
林通达咳了一声，众人大笑。
元沈绝出来，朝众人一拱手就走了，心宝回到西暖阁，就一直心不在焉。
元沈绝赶在午时之前回来，向明霈帝禀报了。
心宝道：“可是大石头还在呀！！”
元沈绝讶然：“还在？怎么会？”
他皱眉思忖：“难道那种玉牌，一个灾厄，只能用一个？”
明霈帝道：“关键是，那种玉牌，为什么匠人都刻不出？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第480章 孙子都满地跑了
元沈绝道：“皇上，不如把匠人刻的，拿到宫里，跟心宝放在一起试试，晅儿之前在皇庄的时候，没怎么用心就刻成了，可是回来这么久，却只刻成了一个。”
两人商议着，团子越听越不放心：“明天心宝不让哥哥出门了。”
她怕自己忘了，当场出去叮嘱了白芨，“等下午咱们回家，你就在门口等着，三哥哥一回来，你就抓着他来找心宝。”
白芨赶忙应下。
于是等下午回了承乾宫，白芨几个就在门口守着，元沈绝送她回来，去找了二哥哥。
心宝一进了门儿，林娘子就拿着小蝴蝶给她看：“还要不要你最爱的小蝴蝶啊？修好了。”
四个小触须上都绣了一朵小小的花上去，结实不结实不知道，反正还挺好看的。
心宝拿在手里瞅了瞅：“还要，虽然小蝴蝶不完美了，但心宝还是可以分一点点爱给它的。”
她叫春华：“你把那个匣匣搬过来，给阿娘看。”
春华回宫取了来，心宝捧给林娘子：“阿娘你挑啊，你想要哪个就要哪个！心宝都可以给你！”
林娘子当时就被感动了：“谢谢宝贝儿！心宝可真是阿娘的大宝贝！”
她抱住闺女就亲了一口，然后随手挑了一对蚂蚱，把余下的还给了闺女，一边又把她抱在膝上问她：“今天来的小哥哥，心宝喜欢哪一个？”
心宝道：“有一个叫盛朝华的，长的好好看。还有一个叫卫桂的，好像很喜欢心宝，一直在对心宝笑。”
“哟？”林娘子笑道：“你就待了这么一小会儿，还挑出来一个好看的？？”
心宝点头：“当然了，好看的人在人群里，就像黑暗中的萤火虫一样，一眼就能看的到的。”
林娘子抽了抽嘴角：“那你也没说呀。”
“当然不能说了，”心宝理所当然的道：“小仙哥哥还在那里，心宝说别的小哥哥好看，小仙哥哥会不高兴的。”
林娘子：“……”
她失笑着跟细雨她们道：“比我可懂多了，我几个儿子要有一半灵透，这会儿我孙子都满地跑了。”
大家正说笑着，外头白芨小跑进来：“殿下，三殿下回来了。”
团子当场跳起来，飞奔出来，站在台阶上头：“哥哥！哥哥！！”
晏时昌快步过来：“怎么了小宝贝儿！想哥哥了？”
团子抓着他的手进屋：“哥哥，从现在开始到明天……到明天晚上，你要一直跟心宝在一起不分开。”
“啊？？”晏时昌点了点头：“那行吧。那我不换衣服了？”
他就想坐下。
“等等！！”林娘子捏着鼻子出来：“你看你这一身脏！一身臭汗，这还不换衣服？？赶紧去洗澡换衣服！！我这椅子面儿我才挑了我最喜欢的一套，你弄脏了又得换一套！”
晏时昌屁股离椅子面还有半尺，硬叫她说的弹了起来。
然后他瞅了瞅妹妹，用眼神儿询问“你顶的住吗？”
团子小脑袋摇成拨浪鼓，大眼骨碌碌……开玩笑，大魔王谁能顶的住。
她上前一步，牵住哥哥的手：“走吧，心宝陪你去洗澡澡。”
晏时昌一出去就是练一天，棉衣裳都能汗湿了，回来都得赶紧洗澡换衣服。
心宝就在外头等着，一边不时的叫：“三哥哥！！”
晏时昌就应一声，隔一会儿她又叫：“三哥哥！！”
晏时昌又应一声。
被她三叫两叫的，晏时昌也急了，急匆匆洗了洗就出来了，下人帮他擦干头发，散开来铺到大暖炉上，心宝就在旁边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的给他梳。
晏时昌倚着暖炉，一手拿着她的小腿腿，在手里捏着玩，一边小声道：“不是带了那个东西？还着什么急。”
心宝问：“带了吗？”
晏时昌道：“带了啊？我还骗你不成？”他扯开领口给她看。
心宝伸手进去摸了摸，那小凉手冰的晏时昌一哆嗦，哈哈的笑了一声，随手把妹妹搂下来抱在怀里：“挠我痒痒！我也挠你！！”
他伸手比量了比量，团子也去挠他，扯着他衣领子，笑的哈哈的。
外头二哥哥隔着窗子道：“闹什么呢？”
一边就跟元沈绝进来了，手里还拿了一个什么东西，心宝的眼神儿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就见他手里，是一个用糖做的蝴蝶。
二哥哥弯腰对团子道：“昨天哥哥弄坏了你的蝴蝶，今天去厨房做了这个蝴蝶赔给心宝，心宝原谅哥哥好不好？”
“好呀！”团子伸手：“那心宝就原谅哥哥了！”
晏时昌道：“不是绝交了吗？”
团子咔嘣咬了一口糖：“什么绝交不绝交的，心宝又不是什么有原则的人。”
连二哥哥自己都乐了。
然后他直接扯开晏时昌的衣领子，把玉牌牌掏了出来，晏时昌嫌弃的不行：“你说一声，我给你拿，你说你一个读书人，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二哥哥道：“读书人怎么招你惹你了？你衣领子扯这么开，不是你妹妹扯着打提溜了？”
憨憨三哥把衣服往上头拉了拉，裹的那叫一个严实：“那是我妹儿！打提溜怎么了！”
二哥哥抬手就呼了他一巴掌：“混蛋玩意儿，懒的跟你吵。”
一边坐下细看，玉牌看起来完整极了，没有丝毫瑕疵裂纹。
晏时荣细细看了会儿，递给元沈绝，元沈绝不接，还换了个位置。
晏时荣笑了一声，道：“心宝，那上头都写什么了？”
心宝吃糖的手一停。
大家看书都有一个同样的习惯，看不懂或者不感兴趣的就跳过去。
心宝也跳了，只看她觉得关键的，二哥哥既然问，她就又看了一遍，然后张嘴……
因为那个时候他不在，所以，二哥哥一直对元沈绝说的“听不到”有些理解不了，直到这时。
这种感觉，真的是神秘又玄妙。
二哥哥盯着妹妹看了会儿，摆摆手：“算了。”
心宝听了这么久的故事，对文言文的造诣，又略微深了那么一丢丢，她道：“反正，意思好像就是，这种符，可以应对那种掠夺人气运的邪法，不但保护自己的气运不被掠夺，还能反击，对方掠夺的气运越多，反噬就越强烈，而他被反噬丢失的气运，都会回到这个人身上。”
她摇了一下头：“不是，不是这个戴牌牌的人，是他的气运是从谁的身上抢的，就会加倍回到那个被抢的人身上。”
几人恍然点头。
第481章 羡慕憨憨
晏时荣道：“那有没有说什么人能刻？”
心宝来回的翻了翻，然后道：“心思坚韧，气运昌隆之人。”
晏时荣扶额：“不早说！”
心宝咔咔的咬着大蝴蝶，振振有辞：“你又没问！”
晏时荣无奈，不过这么一来，倒是好理解了。
像元沈绝，他之前倒霉是被窃取了气运，其实肯定是有气运的，至于坚韧，那是必然的，不坚韧也练不成天下第一剑。
元沈绝道：“所以，工匠可能不成。”
“对了，”晏时荣道：“我想起来，程师兄他擅长刻章，他如此年纪，就身居高位，应该也属于气运昌隆之人吧？”
元沈绝点了点头，道：“可是我在心宝身边，就刻的容易，不在她身边，刻出来就不容易，这是为什么？”
他看向心宝，心宝动作一顿，找了找，“书上没说。”
晏时荣道：“那，会不会是，偷你气运的那个……不管是阵法还是符什么的，一直在，所以你只有在心宝身边，才会有本来的气运？？”
元沈绝缓缓点头：“很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算把工匠刻的拿进来也没用，倒是可以挑几个官员试试，毕竟如今文人刻章是很风行的，有不少人擅长刻章。
二哥哥道：“心宝，有没有那种非常非常简单的符？？”
心宝想了想：“有的。”
有一种普通的护身符，超简单，就像一个小蝴蝶。
还有一种止小儿夜啼符，也超简单，有点像一个字。
晏时荣道：“走，我们去画画。”
心宝点了点头，在三哥哥怀里一转身，空着的左手勾住了他脖子，表示不跟哥哥分开。
晏时荣挑了挑眉，看了看铁憨憨。
他们头一回说话没有背着他，可他完全没有“哇！我终于知道你们天天藏着掖着的是什么了”的激动，反而在走神儿，显然是听了个开头，就把这些划进了“读书人的事”的范围，然后就不听了。
有时候真是羡慕憨憨，一点烦恼都没有。
晏时荣笑了笑：“走吧。”
元沈绝道：“还是吃完再说，外头冷。”
大蝴蝶很大，一边吃一边化，心宝吃的小脸上全是糖，一听这话，赶紧把余下的几口吃了，然后叫人送了水来，洗了脸，几人才去了心宝那儿。
心宝练了一段时间的字，坚持练，略有成效，对毛笔的控制明显好了些，反正这种简单的符，一下子虽然画不成，但三五下子就画成了，然后再让元沈绝和二哥哥慢慢的调整。
林娘子派人叫他们吃饭，他们都没去，一直把两个符都画完了，才过去吃饭。
一进去，晏青山就问：“小玉？”
“哦，”晏时昌道：“我没忘，我问师父了，师父说……小玉心思敏感，过这种日子，容易自寻烦恼，就不让他去了。”
晏青山点了点头。
晏时荣道：“确实，小玉心思细腻，容易想多。反正有三郎常来常往，也没人敢欺负他们，倒是赶紧打听个合适的宅子，让他们搬。不然老住在小绝那儿，他们也不自在，招待个江湖朋友也不方便。”
晏青山点了点头。
吃完饭，大人们商量大人的事情，心宝拽着三哥哥回房，直接在房中安了一张榻，两人脸对着脸睡觉，心宝还伸出小胖手，拉着他。
三哥哥小声道：“别把胳膊伸出来，冷！”
他小心的把她的小袖子给拉了下来，把胖胳膊给她塞回去，然后把榻朝着床又拖近了一点，伸出手，伸进她被子里，就感觉妹妹的小手手按在了他的拳头上，眼儿慢慢阖起来。
这个时候远不到三哥睡觉的时辰，但是团子要睡觉，他只能陪着她睡，又睡不着，眼睁睁的看着妹妹。
晚上睡觉的时候，团子就把头发全散开，软乎乎的覆在枕上。
奶团子眉毛弯弯，睫毛长长，小脸儿光滑的真跟剥壳鸡蛋一样，侧躺着挤的小脸都扁扁的，怎么看怎么可爱。
三哥哥美滋滋的瞅着，满脸都写着“我妹儿也太可爱了吧！！也太太太可爱了吧！！根本看不够！”
那边，大家先商量了一下刻符的事儿。
要不要找人帮着刻，二哥哥想着，找会刻章的人，刻一下简单的，主要是试试什么人能刻。
林娘子在他们聊正事的时候，非常的“贤内助”，一般不插话。
可是看着他们画出来的图，忍不住道：“可是，这就是一个符啊！！反正要叫我看，这就是一个符！多简单都是符，叫谁看都会心里犯嘀咕！我不会看什么人品不人品的，反正要叫我说，但凡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既然绝儿在心宝身边能刻，那就叫绝儿刻啊，他要是刻一个就成一个，那还用的着找别人？”
元沈绝嘴角微弯，垂下了眼。
其它人不约而同的看了他一眼。
晏青山道：“这话没错，回头我跟父皇说一声，绝儿和花时，都有龙骧卫的身份，晚上要在宫里住也可以。”
元沈绝应了一声，就起身道：“既然不用找人，那我就先回去了。”
晏青山点了点头，元沈绝就先走了，其它人商量着定了定伴读的人选。
心宝说的盛朝华，今年只有十岁，却十分沉稳，学问也好，晏时荣也比较满意，至于卫桂，他属于那种心思比较简单，比较天真的那种人，但也没什么坏心眼。
反正他们就倾向于选心正的人，不要那种心眼儿多，有事没事爱算计，爱耍个小聪明的，性格沉稳些活泼些都无所谓。
最后商量着，暂时先定下了四个人，明天会叫人去家里通知，后天就可以过来了。
心宝隔天起来，就直接带着三哥哥去了乾清宫。
甘白璧过来给她上课时，一个礼还没见完……就觉得眼前一阵风刮过。
是晏时昌在房间里来回的兜着圈子。
没办法，妹妹不许他离开视线之外，他一个武人，不让动弹全身都闲的发痒，所以只能在房间里头暴走。
心宝非常从容的摆了摆手：“甘大人，你假装没看到我哥哥就可以了。”
甘白璧只能道：“是。”
然后他就顶着一阵阵的小风，给团子讲完了课。?
第482章 镇国公主来了吗
隔天，晏青山把选好的伴读给明霈帝报备了一下，也把元沈绝的事情说了。
郝花时进宫住，得到了双胞胎的热烈欢迎，两人都争着让他跟自己住。
但最后，还是安排元沈绝和郝花时，住了前头的配殿。
又一天，伴读们都到了，早上就跟双胞胎一起去上学。
可能小孩子之间要熟悉起来很容易，反正当天下午回来的时候，双胞胎一脸交到新朋友的兴奋，还问林娘子：“改天可以带他们回来吃饭吗？”
“可以，”林娘子道：“隔三差五可以带回来一次。对了，我一会儿带你们过去一趟，看他们那边安置的如何。”
她又问：“他们好相处吗？”
“都挺好的，”小五哥道：“卫桂很爱说话，他说他的小名儿叫七月半，因为他生在七月半，日子不咋好，为了以毒攻毒，所以就叫了这个小名儿，他很喜欢心宝，说他一直想要个妹妹，一直问我能不能抱妹妹过去玩会儿。我说不行，妹妹还要陪皇耶耶……”
双胞胎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不少。
晏青山听完了，点了点头，道：“后日是春龙节，父皇说让我代他去亲耕，心宝要不要出宫去玩？”
心宝眨了眨大眼睛：“不去了不去了！”
林娘子也朝她眨了眨眼睛。
二月二，也是晏青山的生日。
晏青山一眼就看到了娘俩在使眼色，直接道：“别想了，我那天的中午、晚上，都要跟朝臣们一起用饭。你阿娘也要与淑妃一起，去先蚕坛祭拜蚕神的。”
“啊？”团子道：“那爹爹岂不是每年都不能过生日？”
她越过娘亲，爬到爹爹腿上，双手捧着他脸，亲了亲：“那爹爹也太可怜了，少了一个收礼物的好机会。”
晏青山道：“爹爹不在意这个。你阿娘前两天还说，天天都像在过年，那也天天像在过生日，日子已经很好，想吃什么穿什么都有，不用特意过。”
团子眼珠子转了转，又亲了亲爹爹，就爬了回去。
然后大家继续说话，团子趁人不备……自以为趁人不备，牵着老婆的手去了小厨房，跟吕三尺说了说怎么做生日蛋糕。
吕三尺虽然年轻，厨艺着实不差，而且现在小厨房人手也足，试一试，肯定能试出来的，主要是她自己也想吃。
吩咐完了，她就去睡了。
果然，早上起来，下头就报上来，说做了出来。
心宝兴致勃勃的去瞅了瞅。
一进去，就见厨房的案上放着好几个试验品，不过都做成了寿桃的形状，不是平的，是圆胖的，下头还有叶子，上头还有红尖尖……果然御厨都是高手，这才一晚上，都学会染色了。
心宝道：“爹爹尝了吗？”
“回殿下，还没有，”吕三尺恭敬的弯着腰：“早上娘娘吩咐要吃饺子，所以早上进的是八馅饺子，这个连娘娘也还没见呢。”
心宝就道：“那就端上来，我跟阿娘一起尝尝。”
吕三尺应了一声，就叫人端上来，切开大家都尝了尝。
外头的“奶油”还挺好吃的，里头的蛋糕略微有点粘，但也不错，而且寿桃里头还有“桃核”，是用蜜饯之类掺起来，蒸成了桃核的形状，居然还是有纹理的，就像一个真桃核，最精妙的就是……这个“壳”，居然还是能打开的，里头放了一个花生，寓意长生。
娘俩一边吃一边赞叹，元沈绝几个虽然已经用过饭了，但也都尝了尝。
然后林娘子拍板：“那明天中午，给他当个菜送上去！那边要是不会，就叫吕三尺先去教一教。”
自有太监跑去小厨房吩咐。
吕三尺那叫一个扬眉吐气，他当初在御膳房被排挤欺负，差点跪断了腿，如今伺候太子一家，一个比一个好伺候，也根本不介意他尝菜/偷吃，如今奉主子之命过去教人……哈哈想想那些人的表情他都想乐。
吕三尺喜气洋洋的去了。
团子吃完了小半个寿桃，就准备去乾清宫，林娘子也带着人去找了淑妃。
隔日，春龙节，晏青山代帝亲耕，带着朝臣去先农坛祭祀。
淑妃和林娘子，则带着妃嫔们去了先蚕坛。
两边都是人山人海，因为这是一年中皇室唯一“亲民”“劝农”的仪式，是不禁止人围观的。
人群之中，一个红衣女子，怀里抱着一把剑，遥遥看着那边，神色讥俏。
二月的天，还冷的很，她却只穿了单薄的衣裙，裙角烈烈飞舞。
她生的雪肤花貌，只是削薄的唇紧紧抿着，两唇角都向下撇，就显得面相十分刻薄，她一直紧紧的盯着那边，直到人都走过去了，才皱了一下眉，问旁边的人：“镇国公主没来吗？”
旁人道：“好像没来吧？”
红衣女子道：“这种事儿，不应该是最大的官儿来吗？为什么镇国公主没来？”
旁边一个中年男人转头道：“姑娘，你这话就外道了，这种事情，哪有公主来的？一般都是皇后来……你知道这是为啥不？”
红衣女子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你要说就说！卖什么关子！”
中年男人主动搭话，本来确实是想卖弄一把，可是她态度这么差，他也不高兴了，呵了一声就扭回了头。
红衣女子当时就是眼神一厉，手握住了剑柄，眼神威慑的看着他。
但那中年男人是个疲赖的，不但不怕，还一梗脖子：“怎么着？你还想动手？抱个剑就当自己是女侠了？这会儿是亲蚕礼知不知道？你敢闹事儿皇上诛你九族！！老天爷都饶不了你！！收成不好就是叫你闹腾的！”
红衣女子气的直瞪眼。
旁边的人本来还有些害怕，看她这样子，倒也渐渐胆壮了，就有人道：“这位大哥，你刚才说皇后来，为啥啊？”
“对啊，为啥啊？”
中年汉子笑道：“这我也是听我们那儿的教书先生说的，说是啥教着民间男耕女织，阴阳和谐啥的……所以你们想想，这不就是两口子干的事儿吗？”
显然不止一人想到了不和谐的方向，哈哈的笑。
红衣女子沉着脸，用力推开人群就挤了出去。?
第483章 珍惜身边的小幸福
宫里，心宝一到乾清宫，就发现不对了。
侯见处难得的清静，一个人也没有，都去先农坛了。
见她来了，方无忧笑着过来躬请：“小殿下，这边走，皇上在等你了。”
心宝哦了一声，就进去了，明霈帝在上头批奏折，下头放了一张桌子，摆好了笔墨，显然是给她准备的。
心宝脱了斗篷，就扑进明霈帝怀里：“耶耶！耶耶！”
明霈帝一手揽着她：“嗯。”
心宝伸手去扒拉他那个手臂，明霈帝失笑，就搁了笔，双手搂住她，抱到膝上：“怎么了？”
团子啥也没干，伸长手臂，就跟耶耶这样子幸福的搂抱了一会儿，美滋滋：“就像过年一样。”
虽然她的意思可能是说，像过年封印那几日一样，一来就可以在一起，但是这小样儿，着实是暖人心。
明霈帝被萌的心都化了，搂着孙女，揉猫一样揉了好一会儿。
方无忧上了点心和茶，心宝就换了个方向坐，倚着耶耶，喝了半盏茶，吃了两块小点心，然后就自觉主动的出溜下去练字了。
一边写，一边还想起来问他：“耶耶，你今天没上早朝吗？”
明霈帝道：“对啊。”
她问：“那你怎么没睡懒觉呢？难得不用上早朝，不用来睡懒觉不是很浪费？”
明霈帝笑着，一本正经的回答：“因为耶耶早起习惯了，睡不着。”
“睡不着，也可以歪着啊！被窝多暖和多舒服啊？”
明霈帝一乐，“你以为朕是你！”
“每个人都是这样啊！都不用花钱，”团子语重心长：“要珍惜身边的小幸福。”
明霈帝：“……”
他抬头想说什么，忽然想到：“你练着字还叨叨？”
团子奇怪的道：“练字是用手练，又不是用嘴。”
明霈帝道：“你专心练，全神贯注的练，不许敷衍！”
团子道：“可是你也一边批奏折，一边跟心宝说话呀！”
明霈帝道：“但是耶耶跟心宝说话不用动脑子。”
团子道：“心宝也是一样的，心宝……”明霈帝挑眉看她，团子机智的道：“心宝写字不用动脑子。”
明霈帝立刻道：“就因为你不动脑子，不用心，所以才……”他说到一半儿，想起自己每天夸孙女的那些话，一顿，改口：“进步不快！你要是用心了，一定进步更快！”
团子点了点头：“哦！！”
然后她就真的不说话了，明霈帝看了几眼，团子那叫一个表情严肃架势十足。
两刻钟练完，方无忧亲自动手，把写出来的几张纸，送到了明霈帝的案上。
心宝熟门熟路的爬上去，坐在耶耶腿上。
明霈帝就把奏折移开，提笔开始圈。
嗯这一笔不错，圈起来，这一笔也不错，圈起来，这个字写的横平竖直，圈起来。
一边圈，一边道：“不错，嗯，挺好的，心宝写的越来越好了。”
团子也朝前倾着，跟耶耶一起看，一直到明霈帝圈完了，团子才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果然用心写就会写的好，用心写的那些，耶耶多圈了好些。”
明霈帝眉头一凝，放下笔看着她。
敢情这个小混蛋闷不吭声的，是想看他自打脸呢？？？
团子完全没察觉到耶耶摆出了“我要生气”的架势，伸手抱住他脖子：“但是心宝平时就很专心呀，平时又没有耶耶陪，甘大人、王大人和梁师兄，心宝跟他们又没有话聊。心宝只跟耶耶好。”
她用小脸蹭了蹭耶耶的脸。
哦豁！方无忧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皇帝陛下刚摆起来的架势又收了回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含笑搂着孙女，祖孙俩一起洗手吃点心，亲热的不得了。
然后一边吃着点心，明霈帝就随手拿了一本奏折，给她讲了讲这本奏折说的是什么意思，权当讲故事了。
讲完了，时辰也差不多了，明霈帝道：“耶耶要去前头用膳，心宝回去吃，还是跟耶耶一起？”
心宝想了想，“那心宝回去吧。”
她就收拾收拾回了承乾宫。
这会爹娘都不在，三哥四哥和双胞胎也不在，家里只有二哥哥，幸好还有元沈绝和郝花时，四个人一起吃了饭。
心宝回去睡午觉，一边还问元沈绝：“老婆，你要去哪呀？”
“我哪也不去，”元沈绝道：“你在乾清宫时，我一般就在附近值守，你现在都回来了，我就不用出门了，我在房里雕玉牌吧。”
心宝道：“你可以一边雕一边陪心宝睡觉觉吗？”
“不可以，”元沈绝道：“雕玉牌的声音还挺响的，吵的人睡不成，你睡醒了过来找我吧。”
“那好吧！”心宝于是挥了挥小手手，让他走了。
等睡醒了，她就穿好衣服过来这边，果然还没进门儿，就听到了嚓嚓声。
玉如止住春华等人，带着她进去，就见元沈绝和郝花时，就像两个老玉匠一样，对坐着，各自反穿着一件长袍，系着面罩，包着头巾，雕着玉牌，灰头土脸的。
团子一进去，就忍不住哈哈的笑了一声。
元沈绝抬眼笑道：“起来了？”
心宝点了点头，就过去巴着桌子看，元沈绝伸手挡住：“脏，扑你一脸，站远些。”
心宝哦了一声，来回一找，然后就叫玉如把桌子搬了过来，坐在他身后看着，还把脚脚踩在他腿上，慢慢的喝茶。
郝花时本来就是个手巧的，做这种活儿也不麻烦，他雕了一个出来，放在手里摸了摸：“师父，难道徒儿我不坚韧吗？不正直吗？我都拜了镇国公主为师了，我气运还不够昌隆吗？为啥我雕了好几个了，一个成的也没有？？”
心宝同情的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她咔嚓咬了一口点心，忽然眼珠子一转：“可能你不诚实，你都没有跟牌牌坦诚相见。”
坦诚相见？郝花时一愣，然后眉头就高高的挑了起来。
他现在经常用的是一张很普通的路人脸，用的久了，其它人都快以为他就长这个样子了。
郝花时就道：“你们等会儿。”
他就进去了。
心宝点心都不吃了，小脚脚也不晃了，超期待的等着，并没注意到元沈绝的玉雕停了下来。?
第484章 这孩子长的真好看
也没多大会儿，郝花时就一掀帘子出来了，心宝和玉如同时：“哇！”
郝花时的真容，真的是眉目如画，秀美精致之极，尤其长年不见阳光，格外有一种娇弱感，哪怕这会儿还反穿着大袍子，都像是美玉蒙尘，吹散尘埃，露出了里头璀璨瑰丽无比的光芒。
玉如诧异的道：“原来你真的长这么好看啊！？”
郝花时笑着拱手：“过奖，过奖了！”
团子前倾，伸出手，郝花时笑眯眯的走过来，然后团子拍了拍他的头，认真的夸他：“这孩子长的真好看！”
几人：“……”
玉如笑的前仰后合，郝花时也是哭笑不得，元沈绝嘴角翘了翘，继续低头雕刻了。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元沈绝便道：“成了。”
他吹了吹，递给心宝，心宝握在手里，手心暖暖的，又雕成了一个。
这是个精细活儿，基本上他雕一个，需要两个时辰，郝花时不如他熟练，时间还要更久一些。
心宝道：“老婆，休息一下。”
元沈绝一个犹豫：“难得你在，再雕一个说不定也能成。”
心宝直接从桌子往下一跳，跳进了他怀里，元沈绝赶紧往后一让，一手提住她：“我一身都是玉屑。”
“没关系，”团子摆手：“心宝不嫌弃你。”
元沈绝：“……”
他无奈的扶了扶额，解下了大袍子和面罩头巾，心宝拉着他手就要走，元沈绝道：“等等，我还没换衣服。”
心宝只能又等着他换了衣服和鞋子，一身光鲜的过来牵了她小手手：“可以了。”
他一边出门，一边把她斗篷的帽子拉上来：“去哪儿玩？”
心宝道：“去御花园，看有没有花。”
元沈绝点了点头。
虽然他自己不能去御花园，但是带着心宝去应该可以。
团子道：“二月了，心宝是不是可以出宫去看花花了？”
元沈绝点了点头：“应该可以，回头你问问皇上。”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就到了御花园，走出一小段儿，就见前头不远处，两个小宫女正背对他们，蹲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心宝好奇的伸头听了听。
就听其中一个道：“这种花能种活吗？”
“肯定能的，这种花不怕冷，很好养的。”
心宝大模大样的凑着一只耳朵偷听，小身子都快歪成了月牙，元沈绝不得不上前一步，一手提住她的肩。
正说话的两个小宫女终于察觉到什么，一转头，吓的叫了一声：“啊！”
心宝正听的入神，也吓了一跳，吓的整个胖团子一蹦跶：“啊啊！！”
元沈绝随手把她抱进了怀里，那两个宫女也回过神来，迅速施礼：“奴婢参见殿下。”
团子惊魂未定，喘了口气：“免，免礼，你们在做什么呀？”
那两个小宫女年纪都不大，明显也不是得脸的，战战兢兢的道：“回殿下，在种春。”
据说在二月二有一个风俗，要在彩盆里种花，叫做种春，是祈福的，而且还有人会选梅花这种枝干瘦长的来种，据说是因为象龙，因为二月二龙抬头么，所以把这个送给求学的人，叫做占鳌头。
团子恍然，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立刻就叫人去找彩盆，然后扳着手指算她要种几盆。
白芨很机灵，一边找花盆，还叫了管御花园的太监和花匠出来，心宝就只管和老婆一起，去梅花上剪枝子。
求学的人，老婆来两盆、二哥哥来两盆、三哥四哥虽然没念书也可以来两盆，小五哥小六哥各来两盆，小花时也来两盆……
元沈绝站在树上，团子在下头仰着小脸指挥：“要你右边第三个，不是这一枝，是这一枝上头那一枝……”
等他剪完下来的时候，刚换的衣服上全是灰，连头发上都落了许多小叶子，团子也一样，头发上全都是小碎叶子。
然后她挨个的修剪了，插进了花盆里，叫人送回来。
花匠也不敢说插不活，反正叫干啥就干啥。
等送过来的时候，花盆已经擦的干干净净，也浇透了水，团子就叫人分到各人的房间里。
结果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明霈帝还问她：“昨天心宝到处送花，怎么不给耶耶送一盆？”
心宝道：“因为人家说，这个是给学生送的，叫独占鳌头，就是考状元的意思，但是耶耶已经是皇帝了，就用不着了。”
明霈帝不动声色的道：“朕听说种春乃祈福之义，并不一定要送给学子。”
团子没听明白，点了点头：“哦！”
明霈帝又道：“活到老，学到老，朕如今也时时在学习。”
团子顿了顿，终于明白了：“耶耶也想要花花是不是？”
明霈帝并不承认：“心宝要送耶耶花吗？”
“可以呀！”团子很好说话：“耶耶想要什么，只要心宝有，全都可以给耶耶。下午心宝就去帮耶耶找好看的花花！”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明霈帝当场就被感动了，看她乌溜溜的大眼瞅着他，真想把什么都给她。
团子又想起来问：“心宝可以出宫逛花园了吗？”
“再等几日，”明霈帝拒绝了：“天还这么冷，你这个时候去，花草都干巴巴的，有什么好看。起码要进了三月。”
团子道：“可是心宝现在就想去。”
她绕过来抓住耶耶的手，仰着小脸，小嘴撅成小喇叭花，一跳一跳。
明霈帝低下脸，接受了亲亲的贿赂：“那就过了十五之后吧，不许再讨价还价。”
那好吧。
现在宫里，其实承乾宫的奇花异卉最多，毕竟年前的时候，心宝奉旨收礼，全是收的花。
心宝下午回宫，就叫人送了彩盆来，然后开始挑。
因为二月二，还有吃太阳饼的习俗，所以心宝准备把几种花合到一起种，做成一种里头是深金黄，外头是浅金黄，最外层是小枝枝一条一条分出去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太阳。
有了太阳，再种一个月亮，就是一弯月牙儿，下头种一点细枝的小花束当成祥云，在周围再种几点形似星星的小花，也就是后世遍地都是的茑萝松，如今还是全国仅有几株的奇花。
不光要考虑形状，还要考虑习性，还要考虑开花的时节，要一起开才好。
心宝认认真真的忙了一下午。
一直到快吃饭才种完，然后叫人把盆子擦干净，送到乾清宫，反正她每天都去，可以每天去看。?
第485章 耶耶听我狡辩
隔天阁老们一进御书房，就发现房中多了两盆花。
花里胡哨的圆盆子，与肃穆雅致的御书房格格不入。
元相一看就明白了，笑着把话头挑起来：“皇上这是要养花吗？”
明霈帝云淡风轻的道：“倒不是朕想养，是心宝听人说春龙节要种春祈福，所以硬给朕也送了两盆来。”
阁老们闻弦歌而知雅意，当然是大赞小公主孝心可嘉，也有人问：“不知是什么花？”
明霈帝笑道：“朕也不知，心宝说等开了要给朕一个惊喜。”
皇上这么一炫，朝上就都知道了，大家也都想起了小公主喜欢草木，眼看春天了，家里有园子的，各找门路递话，就盼着小公主去他们家瞅瞅。
隔了两天，心宝去乾清宫时，是王荣贵来给她讲课。
她的几个先生，甘白璧来的最多，程弗居也偶尔过来，来的最少的就是兵部侍郎王荣贵。
但甘白璧一直极为礼貌，甚至有些拘束，王荣贵反而是最放的开的一个。
他的祖父是文信郡王，他是家中的长房长孙，家世清贵，文武双全，长相俊秀，通身的贵气，是那种很典型的优秀的世家贵公子，家中弟弟妹妹一大堆，很擅长哄小孩，说话也很放的开，心宝还挺喜欢他的。
他跟心宝道：“小殿下，臣祖母从年轻时便一直爱花，在城郊置了一处农庄，遍植花木，极少修剪，各任自然，取名叫做无拘园。看在旁人眼中，或许难入大雅之堂，但臣听说小殿下不在意是否好看，是否名种，而是喜欢收集世上罕有的草木，故此臣想着，或者不至于叫小殿下失望。不知小殿下可愿去看看？”
心宝很感兴趣：“大吗？”
“不算大，”王荣贵道：“不到三十亩。”
心宝问：“离的远不远？”
“不远，”王荣贵道：“在北边，从神武门出宫，马车大约不到两个时辰就到。”
心宝又问：“现在草都绿了吗？”
王荣贵道：“说是迎春花有开的了，草也返青了，但别的花还没有。”
“哦！”心宝道：“可是耶耶说，要到十五之后才能出宫，现在不许去。”
她大眼卜灵卜灵，萌萌哒看着他，王荣贵失笑了一声：“小殿下，皇上是您的耶耶，您都说不下来，就别指望臣了，臣是真没这个本事，主要是也没这个胆子。”
好吧。团子就道：“那等十五之后，心宝就去求耶耶。”
王荣贵笑道：“那臣告知祖母，扫榻相迎。”
“别别，先别扫，”团子道：“万一那个时候耶耶说，‘太远了！近处的园子还没转完呢，跑这么远干什么!’”她学明霈帝的样子，学的维妙维肖，小眼神儿还挑了挑，“那心宝就去不了了，所以你先别扫。”
王荣贵被萌的不行，不住的吸气，忍着笑：“好的，臣明白了。”
心宝继续练字，一边又问：“你的祖母，她是什么花都喜欢吗？”
王荣贵看这小孩这意思，是想听八卦，就道：“臣的祖母在闺中时，有个习惯，爱在头上簪鲜花，后来臣的祖父就给她种了个小花园，每日取了鲜花给她搭着衣裳戴。再后来臣的祖父致仕了，老两口嫌家里地方小，祖父就索性带着祖母去庄子上住了，什么花都种一些，因为只为了戴，所以也不怎么在意景致，十几年下来，满园是花，只是有花无景。反倒是家里的园子，因为家中都不是雅人，照顾的粗疏，就渐渐的不成了。”
心宝点了点头：“哦！”她瞅了瞅他。
于是王荣贵又找了个话头来说：“当年祖母在家时，时常给臣簪花，那时候臣年纪小，很是喜欢，时常骑着竹马，簪着红花，学状元游街，直到现在，臣父亲还时常说起。后来家中姐妹去那边时，祖母便叫人为她们梳头，齐齐簪花而出，真真是漂亮的很……”
心宝听的津津有味，差点忘了写字。
于是等中午明霈帝检查作业的时候，就呵呵了。
心宝本来是抄的卫国公的字帖，是医书，但是中间时不时的掺着什么“三十亩”、“神武门”、“簪花”、“状元游街”之类的词儿，一看都能猜出来王荣贵跟她聊了些啥！
明霈帝不动声色的问团子：“心宝，今天写字专心了吗？”
团子毫不心虚的道：“心宝可专心了！”
“跟别人说话了吗？”
团子想了想，偷偷看了他一眼：“说了……一点点。”
“一点点是几句？”
团子大眼直眨巴，试图自救：“耶耶，是不是心宝写的不大好？”
明霈帝直接把纸给她看了看：“你自己说呢？”
心宝一瞅，就瞅见了那些字儿。
而且不止如此，有的半拉字都写到纸页外头去了……团子心虚不已：“耶耶，你听我狡辩！！”
明霈帝一挑眉。
团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错，拉着他袖子，大眼真诚的瞅着他：“是王大人说，他家有一个园子，想让我去的，心宝只说了一点点，余下的全是王大人说的！”
“哦！”明霈帝板着脸道：“这王荣贵，竟敢打扰朕的小公主写字，看朕怎么罚他！方无忧！！”
方无忧应声过来：“奴才在！！”
明霈帝逗孙女逗的不亦乐乎，抬手道：“你……”
团子急了，整个人站起来，扒拉着明霈帝的手臂：“别，别，耶耶，别罚王大人了，心宝也有错。”
明霈帝故意板着脸：“心宝有什么错？”
团子又偷偷瞅了他一眼：“就是……就是，心宝虽然没怎么说话，但是心宝的心里，其实还有点想听，就暗示他一直说来着。”
明霈帝道：“怎么暗示的？”
团子老老实实的摆了一个写字的姿势，然后，抬抬下巴，小眼神儿朝他瞄了瞄，又瞄了瞄：“就，就是这样暗示的。”
这小样儿也太逗了，明霈帝没忍住失笑出声，然后撑着额笑的摇摇晃晃。
团子看耶耶笑了，小松了口气，偎在他腿边，以为过关了。
结果明霈帝笑完了，翻脸不认人，“既然你也知道错了，那就把今天的写字时间补起来吧。”
心宝：“……”
第486章 是我害了她
心宝本来还想卖个萌，找机会问问耶耶，能不能去王家的园子的，结果，老老实实的多练了半小时的字。
第二天她到乾清宫，一见王荣贵在，立刻朝他招手。
王荣贵小跑着过来，然后团子就叨叨叨的给他讲，她怎么翻的车，然后被耶耶罚了……她痛心疾首的告诫他：“你以后可不要这样了。你讲故事太好玩了，这样就容易害人害已。”
噗！
王大人被一本正经的小肉团子萌的不行，面上连声请罪：“都是臣的不是，臣再也不敢了。”
心宝就认真练字，一直板板正正的练过了两刻钟，然后才停下来休息。
王荣贵笑道：“小殿下练的好生认真，臣大气都不敢喘。”
“你说话没事的，”心宝道：“只要你不说好玩的事情，心宝就不会分心。”
王荣贵笑着点头，心宝想到什么，一手扶着桌子，整个团子倾过来：“王大人……”
只听咔的一声，桌子猛然侧翻过来，桌上的茶壶茶杯哗的一下，齐齐滑落，王荣贵飞也似的伸手扶住，春华也惊呼着移身来挡，但茶壶中的水却仍是泼了小半壶在心宝的小手小胳膊上。
心宝猝不及妨，整个人都傻了，呆了一下，才猛然感觉到手上的刺痛，当时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明霈帝在那边，先是听到哗啦一声，他猛然抬手，止住了下头说话，下一刻，就听到了心宝的哭声。
明霈帝脸色微变，飞也似的离座，快步过来，屋中正乱成一团，春华给心宝挡了一下，半个脖子都烫红了，秋实几个人手忙脚乱的给心宝脱去滚烫的棉衣。
明霈帝急道：“心宝！！”
心宝疼极了，直哭到全身发抖，明霈帝道：“太医！太医！”
早有人禀道：“回皇上，已经去请了。”
明霈帝怒道：“怎么回事！！”
王荣贵急上前一步，三言两语说了，明霈帝道：“你先走！！”
王荣贵急急告退，明霈帝上前抱住心宝，几人已经给团子把小棉袄脱了，在屋里有地龙，只穿了薄薄一层小袄，半条小胳膊都烫红了，手背更是烫出来两个泡。
烫成这样，新棉袄也没法套，玉如直接抄起剪刀把棉袄袖子剪掉半截，又把上头拆开，这才小心的给团子套上，下人打了水来，明霈帝抱着心宝，就把她的小胳膊浸入了冷水里。
烫到红肿的皮肤，浸入冷水，疼痛渐消，心宝慢慢的收了哭声，眼泪仍在哗哗的往下掉。
太医急匆匆赶过来。
宫里有最好的烫伤药，但是目前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先这么泡着，两个小水泡很小，也不用挑破。
明霈帝简直怒不可遏：“要你们何用！！”
下人太医跪了一地，心宝直哭到灵魂抽空，忽然看到春华，才把刚才的情形想了起来，指着她：“春华，给春华，治一治。”
太医连声应是，膝行过去两步，给春华看视，方无忧看明霈帝稍微缓过来，才示意白芨把桌子给他看，白芨膝行两步，磕头道：“皇上，这桌脚的木纹裂了……”
明霈帝扫了一眼，大怒道：“内府都是干什么的！这种桌子也敢往这搬！！是不是朕的御案也是这种随时会倒的烂木头！！”
众人齐齐俯首，无人敢吭声。
团子缓过劲儿来，有气没力的劝慰：“耶耶别生气，这是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明霈帝怒道：“一屋子下人护不住你一个！朕看这些人没一个顶用的！！真该全都拖出去打死！”
众人吓的直发抖，也不敢求饶。
团子用空着的小手手，捂了一下他的嘴，然后挣扎着昂起小脑袋。
她眼里还盛着泪，小嘴哭了这么久，干的皱皱巴巴的，亲了亲明霈帝的脸：“耶耶不生气，心宝不疼了。”
明霈帝真是又心疼又心酸，咽了咽哽咽，没再发火，只道：“都滚！！叫青山回来，方无忧，细查查这事，这凳子怎么会坏的！”
下人无声退出，心宝挣扎着道：“周大人，给春华治好。”
周院使连声应是，退了下去，下人飞也似的打扫。
明霈帝一手搂着她，心宝仍旧斜着身子，浸着一只手臂，简直就像个亚当，不过是反方向的……整个人凄凄惨惨戚戚。
方无忧低声禀报：“皇上，昭国公求见。”
明霈帝嗯了一声，元沈绝快步进来，一边施下礼去，眼睛就直盯着心宝。
心宝一见老婆，眼泪又啪哒啪哒直往下掉，委屈的不要不要的：“老婆，心宝真是水深…水热……”
明霈帝哭笑不得。
元沈绝一言不发的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的捧着团子小手看了看，眼圈就开始发红，别开了脸。
心宝一直浸了半个多时辰，才涂上烫伤膏，用薄薄的布小心的包起来。
心宝哭累了，饭也没吃，就沉沉睡着了，明霈帝亲自抱着她，一路回了承乾宫。
晏青山也回来了，几人都围在心宝榻前，林娘子心疼的直抹眼泪。
二哥哥忽然道：“耶耶，孙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心宝，她好像很容易受这样的小伤。”
明霈帝微微一怔。
虽然心宝实在是很可爱，以至于，连受伤都受的又可怜又可爱，可是受伤就是受伤，她非常乖，却真的很容易受这样的小伤，这本来就有些不寻常。
元沈绝忽的想到什么，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是我，是我害了她，是我的霉运影响了她……”
他还没说完，林娘子就喝斥道：“胡说什么，有你什么事儿，别瞎想！”
元沈绝猛的顿住，哽咽了一下，猛然伸手抱住了林娘子，扑进她怀里，林娘子轻轻按了按他的后脑，无声安慰。
二哥哥也道：“你想多了，与你无关，须知，霉运并不是你本该有的命格。”
他顿了一下：“我是想说，譬如小绝，他的霉运，在心宝身边就不会有，譬如我们，能借助心宝的未卜先知避过灾厄……这种种都说明，心宝与常人不同，但她又时常会受点小伤，这，这是她要付出的代价吗？”
明霈帝被他一说，也有些沉吟。?
第487章 我们护着心宝
明霈帝缓缓的道：“今天的事情，你们也听说了，若不是王荣贵反应快，春华又忠心护主，心宝会伤的更重，那桌子可能会砸到她身上，那壶茶可能会全泼出来……可是这样大的灾厄，她却没有预知到。”
晏青山脸色猛的一下就变了：“你是说，心宝能预知所有人，却不能预知她自己？？”
明霈帝缓缓点头。
众人不由哑然，各自心头惊骇。
一片寂静之中，晏时荣轻声道：“一个人，一直在偷我们的东西，让天之骄子流落民间，险些家破人亡。我们不想让他偷，我们抵挡，我们反击……这说破天去，也不能说我们没道理吧？？”
明霈帝定了定神，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天有眼，邪不能胜正，所以上天才赐予心宝三生石。”
晏时荣点头：“对，是的。”
晏青山沉着声音道：“心宝能预知所有亲人，却不能预知她自己，我们这些人被心宝这么护着，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还护不住心宝一个人？
晏时荣忍不住点头：“对的，心宝护着我们，我们护着心宝。”
元沈绝也渐渐缓了过来，道：“还有一件事。三生石，每当攒够一些草木，就会发生一些变化，但其实……说真的，一个连续的场景，一个画面，和一句话的差别，并不算大，只有最后这本书，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对，”晏时荣道：“三生石每一次所需的草木，越来越多，如果有足够的草木去供养三生石，那三生石还会给我们什么？”
晏青山道：“所以，还是要有足够的草木。”
明霈帝冷冷的道：“天下之大，要草木，又有何难！！”
他转头道：“晅儿，朕拨二百影卫给你，都扮成龙骧卫，你来调度安排，心宝身边绝不能缺了人手。”
元沈绝急道：“遵旨。”
明霈帝又道：“花时。”
郝花时本来站在角落，没想到会叫他，还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施礼。
明霈帝道：“朕拨一些耳目灵便的影卫，你也加进去，暗中保护。”
郝花时赶忙道：“是。”
明霈帝又道：“心宝身边的人，朕也都给她换换，一个成器的也没有。还有，青山，侠医谷、内府那边，也都催催，非得指着朕的心宝一个人逛园子？”
晏青山沉声应了。
于是等心宝迷迷糊糊的一醒过来，就听说耶耶要换走她的宫女太监。
团子当场就急了：“别，别换走，他们都很好的，是心宝自己不小心，不关他们的事。春华超温柔的，凉夏梳辫辫也超好看，白芨也很聪明，心宝好不容易才挑的，心宝全都喜欢。”
明霈帝道：“一个个的全不顶用，留着堵心？”
“不堵心，不堵心，”团子扑过来，小手指在他心口划来划去：“心宝帮你开心心。”
明霈帝被她逗的有点整不住脸。
林娘子在旁边劝慰：“心宝，耶耶挑的新的也好看，都好看，多几个有什么的。”
团子手儿一顿，急色顿收，“心宝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
哦？不是喜新厌旧的人，是多多益善的人？
明霈帝秒懂，立刻道：“耶耶给你挑的人，也都好看，到时候她们主要就是保护你，你那些人，你若是不舍得，就让他们留下，跑跑腿，干点杂活儿，梳头什么的全都成的。”
团子高兴了：“那好吧。”
明霈帝回去，还正经挑了半天。
一听说去小公主身边，大家都挺乐意的，毕竟，同样都是影卫，人家有熬夜补药关爱，还能看萌萌哒小公主，谁不想去呢！
一个个昂首挺胸，就盼着挑中自己。
明霈帝来回看了三遍，挑了两个瘦长清俊的，年纪不大，喉结还没大长起来，这是要扮太监的。又挑了两个长相漂亮又和气的女影卫，这是宫女。
明面上有这四个就差不多了，多了反而显眼。
送过去之后，心宝瞅了瞅，每一个都很好看，就很满意。
然后她去书房里……是的，虽然她不怎么念书，但也是有自己的书房的。
总之她去，然后给两个假太监起名叫做燕客、赵客，因为燕赵多侠客么！
又给两个宫女起名叫花霜、花寒，因为“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也很侠气！！
太好听了好么！简直想封自己一个起名小天才！！
这四个人主要是随行保护，她在哪儿他们就在哪儿，春华等人就在房中留守，跑跑腿什么的。
春华被烫的位置主要是脖子，没伤到脸，但她毕竟是大人了，不比小孩皮肤嫩，烫的不严重，没起泡，也不会留疤，林娘子重赏了她，让她先休息几天。
同时林娘子顺便把玉如要到了自己身边，方便将来放她出宫。
虽然心宝被烫的是左手，但还是理所当然的停了练字。
隔天早上见王荣贵没来，她还问了问，当然会有人乐的卖好，把话给递过去。
王荣贵经过昨天那一出，其实心里很忐忑。
虽然不是他的错，但毕竟是他在的时候出的事，看皇上暴怒的样子，就知道皇上有多疼小孙女，他是真的担心会被迁怒，也不敢往上凑。
心宝这一问，他如蒙大赦，就赶紧过来求见。
这会儿甘白璧在里头讲课，但他一求见，心宝还是让他进去了。
王荣贵施了礼，就道：“殿下可还好？臣十分担忧。”
“没事了。”心宝举着手给他看了看。
手臂里头，连着小手手，都包了薄薄的一层布。
因为烫伤包紧了容易磨伤，所以心宝穿的是一个大袖袄，衬的整个人十分精致小巧。
王荣贵连声道：“没事就好，那臣就放心了。”
心宝点了点头：“你先坐吧，心宝一会会有话跟你说，甘大人继续讲。”
本来王荣贵说完了就要告退的，她既然这么说了，他当然是坐在了旁边。
甘白璧讲完了，心宝点了点头：“那你先出去吧。”
甘白璧起身告退，心宝转头跟王荣贵道：“我跟你说！耶耶答应啦！我明天就可以去你家了！”
王荣贵也配合的一脸惊喜：“真的吗？那臣马上回去告知祖父祖母。”
甘白璧本来就是在后退着告退，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无声退下。
第488章 人间富贵花
心宝被烫了两个水泡，本来就想仗泡行凶，趁机提几点小要求的，没想到她才刚提出来不练字儿，还没进行下一步呢，明霈帝就直接道：“既然不想练字，那就出去玩吧，带足人手，出去逛园子吧！”
心宝简直美滋滋，立刻就决定去王荣贵家的园子。
王荣贵出去之后问了问，方无忧也把口谕传了过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明霈帝就问：“这下高兴了？”
团子猛点头：“嘿嘿。”
她把包着的小手手“不动声色”的放在了桌上，然后问明霈帝：“耶耶，听说那无菊园离的很远，心宝可以在那儿住下吗？”
明霈帝道：“朕看你想上天。”
“哦！”团子懂了，看来水泡泡的情份是用完了，于是她乖巧的自找台阶：“无菊园也没什么好住的，心宝还是回家住吧！”
明霈帝嘴角弯了弯，又道：“朕怎么听你说的音不对？他家那园子叫无拘园。”他在桌上划了一下这个字：“无拘无束的无拘，你说的是不是无菊？”
团子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耶耶也太聪明了吧，心宝说话耶耶都能看出字来。”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明霈帝有点乐：“朕的心宝这张小嘴，真是放糖不要钱。”
团子傻笑，一边又道：“甘大人和王大人在一起，对比着这样看，就觉得甘大人更胆小了，心宝难道很可怕吗？”
明霈帝呵呵，然后他给孙女讲解：“甘白璧，他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哪怕他真的心中有些怯，也绝不会叫你看出来的，更何况他没什么好怯的，他最多只是谨慎。他之所以一直表面的很‘胆小’，这是在示弱，懂不懂？？”
“哦！！”团子深以为然：“对哦，甘大人长的这么楚楚可怜，示弱才配他的脸。王大人的长相就像是人间富贵花，所以他坦然才更搭。”
明霈帝：“……”
这真是太有道理了，他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楚楚可怜什么的，他觉得可能从此无法直视甘白璧了。
这一回太子有差使在身，就不去了，二哥哥也不用陪着，因为这可能会是以后的常态，所以就林娘子过去一趟，之后就直接是镇国公主出行，其它人都只是随从。
明霈帝传话，就只是简单的一句，但晏青山又叫人传了话过来，只说心宝年幼，不必多告假，更不必劳动家里老人陪伴，心宝忙起来也不会与人说话，只遣一个小辈陪着就成。
无拘园虽然离的远，但既然不许心宝在外头住下，所以，天不亮，就要抱着心宝上车，然后等到的时候，心宝刚好醒过来，洗漱下车吃饭，开始干活，等用过晚饭，再抱上车，心宝就在车上睡。
对心宝来说差别不大，只是身边的人辛苦些。
隔天一早，林娘子就上了车，天还蒙蒙亮，王荣贵夫妻俩的马车已经在外头等着了，下车行了礼，林娘子只道：“心宝还在睡。不必多礼。”
王荣贵连声应是，就退了下去。
这次出宫，坐的是才赶制出来的，镇国公主专用的凤辇，十分平稳快速，保护的人里外三层，既有影卫充任的龙骧卫，也有真正的龙骧卫，虽然没排出那些华丽的仪仗，但是严密程度有过之无不及。
王夫人看的连连咋舌，道：“看来皇上是真的疼孙女，这保护的人，太子出宫的时候都没这么多。”
王荣贵点了点头。
一行人无声前行，时间算的刚刚好，快到的时候，心宝已经醒了，几人伺候着飞快的洗漱了，穿好衣服，等到了无拘园门口，文信郡王和老王妃，已经在门口跪迎。
林娘子叫了起，然后进去了。
这园子真的是纯园子，没有假山什么的，甚至连树都没有，完全依着地势，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因为这边也有温泉，地气温暖，草也返青的早些，一眼望去，便似一条巨大的毯子。
可能是为了方便浇灌，做出了一条条蜿蜒的水渠，用彩石铺了，错落的点缀在里头，还挺可爱的。
心宝一见，就忍不住哇的了一声，迫不及待。
下头人已经准备好了早膳，送上去之后，文信郡王就先退了出去，心宝和林娘子、元沈绝一起用了早膳，然后才把人召进来说话。
老王妃已经年过七十，头发花白，却簪着迎春花编出来的小花环，红光满面，一看就是那种性子豁达，一辈子没什么烦心事的老太太，所以那句话说的特别对，白发戴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
文信郡王也是十分的儒雅，林娘子与他们寒暄了几句，便直入正题：“我们只为草木而来。我并非与你们客气，两位尽管自便，不必担心失礼。”
两人连连谦逊，然后文信郡王便告退了，老王妃和王夫人留下与她闲聊，王荣贵便带着心宝出去了。
心宝一只手还伤着，但现在的好处就是，草大多都返青了，她又矮，一眼就能瞅清楚是什么草，也不用仔细扒拉。
白芨很是机灵，提前就想到了，给她找了一根小棍子，头上三个叉，可以拿在手里拨动，手的位置还缠上了布条。
所以真的，说起伺候人，他们真的比影卫要强些。
反正心宝用的还挺顺手的。
王荣贵试着与元沈绝说话。
元沈绝倒也没不理他，毕竟他打算走仕途，就难免要与人打交道，譬如像卫风霆这种，身为龙骧卫的副指挥使，必须冷淡，必须做孤臣，但做孤臣也不是不理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心宝以水渠为边界，慢慢的一道一道横扫，碰到感兴趣的，就蹲下细瞅瞅。
花霜花寒、燕客赵客亦步亦趋，眼神不时的上下左右，四处巡视。
这做派一看就跟平常的宫女太监不一样，但是外人有可能看不出来。
心宝忙了一天，没找到什么，叫人摆上石头做了记号，然后才回宫，第二天继续。
接连出来了两天，不少人都知道了，只是心宝虽然阵势大，却走的早，又回来的晚，所以很少有人见到。
第三天林娘子就没再陪着，一行人熟门熟路的到了无拘园，下车进园。
极远处，一个红衣人影站在树梢上，看着这边，微微冷笑。
第489章 心宝保护老婆
心宝进去之后才发现，今天多了一个人。
王二夫人，也就是王荣贵的弟媳，把她的儿子给抱了过来。
小家伙小名叫松松，才六岁，胖乎乎的，行礼的时候动作笨拙。
心宝瞬间就懂了为什么别人喜欢亲她，摸她脑袋，摸她脸……因为一只肉乎乎的人类幼崽崽，确实很惹人爱呀！
她就走过去，试着拍了拍小松松的脑袋，感受了一下。
小松松一见可爱的小妹妹过来了，立马一把抱住，就想亲一口，元沈绝提住心宝衣领子，就把她提了回来，抱进了怀里。
心宝只想试试大人的感觉，并不想被小松松亲，迅速抱住老婆，小松松急了，张着手：“妹妹，妹妹。”
王二夫人急道：“不是妹妹，是殿下。”
小松松道：“殿下！殿下！殿下真好看，真可爱，松松喜欢，松松想抱抱殿下！”
心宝摇了摇头：“不抱，我要去看草了。”
王夫人急行礼道：“殿下，早膳都安排好了。”
心宝点了点头，就进去用膳，外头，王夫人和二夫人，压低声音争吵了几句。
王夫人道：“殿下来此是做事的，你这样，知道的是给殿下带个玩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闹腾殿下的。”
二夫人只笑呵呵的装糊涂：“嫂嫂，我是带松松来看祖母的，我真的不知殿下在此。”
王夫人气的不行，又不好直说，只道：“总之，别扰了殿下做事。”
影卫都听的清清楚楚，心宝听不到，也不在意，吃完饭就出来继续刷园子。
说真的，哪怕之前有过多少猜测，但是亲眼见到团子做事之后，这些猜测都会化为乌有。
因为小团子看草木的时候，真的是认真极了，严肃极了，平时那么娇气，这会儿不嫌冷也不叫累，与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二夫人看在眼里，也是暗暗扼腕，晓得自己是想当然了。
可是来都来了，不试一试，又怎么甘心。
她趁人不备，就把松松叫过来，松松拔腿就往那边跑，一边跑一边叫：“殿下！殿下！我来陪你玩！”
花霜皱眉上前，就想把人提走。
心宝摆了摆手，很有风度：“不用了，就让他在这儿吧。”
她还没有封建统治阶级那种自觉，她觉得这园子又不是她的，是他们自己家的，他想玩就让他玩呗，又不影响。
她就跟他道：“你在这边玩，我在这边，你不要过来吵我。”
松松跃跃欲试，“殿下，你要找什么，松松帮你找。”
花霜可没那么好脾气，直接道：“闭上嘴，不然拎你出去！”
松松吓了一跳，看了她一眼，赶紧闭上了嘴，又不想走，整个人蹲到地上，就像一只小狗狗，一直吭哧吭哧做出各种声音，想吸引团子的注意力。
然而此时的团子，是一个无情的工作机器，理都没理他。
松松想了想，也学着她开始拨拉草，一边拨拉着草，一边故意把草往那边撅。
这什么熊孩子啊！
花霜直皱眉头，结果下一刻，团子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抬手，抓住了一只螳螂，很高兴的捏起来：“你们看，好大呀。”
松松吓的尖叫了一声：“啊！！”
心宝本来只是想给人瞅瞅，一见他害怕，登时有了劲头，举着螳螂就冲了过去：“呀呀呀！来咬你啦！！”
松松吓的尖叫，扭头就跑：“救命，救命啊，别过来！！”
众人：“……”
小小白白软软花一样的小奶团子，追着一个比她高比她胖比他黑……整个大两号的大肉团子的情形，简直又萌又好笑，几人纷纷憋笑，一边还得跟着追。
元沈绝哭笑不得，快步过去，团子难得有人可以欺负，笑的哈哈的，结果一眼看到老婆，动作顿收，嘴巴也合了起来。
然后她问他：“老婆，你怕不怕这个虫虫。”
元沈绝严肃的道：“好怕。”
“没事没事，老婆不怕！”团子豪迈的道：“心宝把它打走！”
她把螳螂一扔：“心宝保护你！有心宝在，老婆什么都不用怕！”
元沈绝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嗯，好，有心宝在我什么都不怕。”
下一刻，忽听外头宛似鸟鸣，恢恢几声，是影卫在示警。
元沈绝脸色微变，迅速把团子搂进了怀里，花霜几人也纷纷警惕，跃过来，把团子围成一圈。
心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想转身，元沈绝把她的脸按在了自己怀里。
下一刻，数个人影跃起，攻向空中。
一个红衣人影随即落入园中，兔起鹘落一般，直向这边扑来。
影卫呼哨连声，满地便如下饺子一般，瞬间多了无数个影卫，将那红衣人影围在中间，刀剑相交，打成一团。
小胖孩松松一回头，当场吓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但花霜等人，是专职保护心宝的安全的，理都没理他。
二夫人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一幕，直吓的尖叫，一边催着人：“快，快带少爷回来啊！！”
丫环也害怕，但还是战战兢兢的跑过去，一把抱住自家少爷，软着腿跑了回来，还摔了一跤。
下一刻，无数龙骧卫涌入，四处防护搜查，不知敌人有多少，不知在哪里，退都不知怎么退。
元沈绝只紧紧的盯着那个红衣女子。
那红衣女子看着年纪不大，剑法居然好到出奇，派过来的影卫全都是精英，居然不是她的对手，接连受伤。
而那红衣女子，不时的往边看，显然就是冲着心宝来的。
元沈绝左右一顾，把心宝移到了花霜怀里，手按着腰间的软剑，慢慢靠近。
全神贯注之下，他眼前，似乎渐渐没了人影，只余下了剑招，每一招都似乎在他的视线中，渐渐放缓。
下一刻，他猛然提纵而起，身形如同飞鸟，轻巧的滑入众人之间，寒芒一闪，剑出……红衣女子一声惨叫，挥剑的那条胳膊被当场削落，连同剑一起落到了地上。
影卫发一声喊，一拥而上。
元沈绝身上半点血都没沾，飞也似的还剑入鞘，快步回来，抱起心宝，把她的脸按在了肩上。
心宝的眼睛耳朵都被捂着，啥也不知道，她乖乖的也不挣扎，只道：“怎么了？”
“没事儿，”元沈绝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已经解决了。”
影卫将红衣女子提了出去，还有人迅速清洗着草叶上的血。
心宝虽然看不到，但是闻到了，颤声道：“死，死人了吗？”
元沈绝温言道：“没有，只是受了伤，影卫带下去审问了。”
心宝放下了一半心，一想，又有些难过：“弄脏了王妃的园子，以后，大家可能都不喜欢心宝去他家了。”
元沈绝轻斥道：“胡说，不会有这种事的，心宝去他们的园子，别说弄脏一点点，就算是拆了，他们也只有欢喜的。”
第490章 与刺客勾结
这么一闹，也不敢再让心宝继续刷园子了，迅速上了马车回宫。
明霈帝听了禀报，担心的不得了，可团子其实啥都没看到，也完全没受什么惊吓，只担心没做好记号。
无拘园内外，大批的龙骧卫赶到，四处搜查。
尤其今天不请自来的二夫人母子一行人，更是每一个人全都查了一个遍。
二夫人肠子都毁青了，她本来只想讨个好，占着大房的光，让自家人出个头，万没想到，儿子受了这么一大场惊吓不说，还被当成犯人审。
老王妃和王夫人倒还稳的住，龙骧卫待他们也客气，只是暂时不许离开。
隔了会儿，文信郡王和世子，王荣贵都赶了回来，见了面一说，王荣贵十分焦急。
这事，虽然跟他们无关，但这就跟上次一样，偏偏是在他们府上出事，就算没受伤，也是个大不是。
到下午，连大理寺的人也到了，大理寺卿孙长明，大理寺少卿卫玄霄，带着人手四处搜查。
一看这架势，王荣贵简直眼前发黑，皇上不会以为他们跟那个刺客有勾结吧？
天地良心，他傻了才会跟这种逆贼勾结！！
到了晚上，高福过来传谕。
高福道：“王大人，镇国公主殿下说，王大人，对不起啦，心宝也不知道会有坏人来，送两盆花花，给好看的老王妃，弄脏了她的园子别生气。这对金珍珠是心宝最喜欢的，给你夫人做珠花吧。”
他摆手令人送上两盆花，又将盒子装着的一对金珍珠送上。
王荣贵双手接过盒子，简直百感交集热泪盈睫！！这是什么人间大可爱啊！！他真是被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他连声谢了恩，给高福塞了个荷包，一边又悄声打听：“高公公，皇上……”
做太监也不是什么钱都能收的，这种时候的钱是不收白不收，这个顺水人情他也不介意送，就道：“小殿下吩咐咱家的时候，皇上就在旁边坐着呢！”
王荣贵放了心，笑容满面的谢过了他。
所以这样一来，就是耽误些时间的问题，不会有事。
那边影卫审着红衣女子。
那女子整条胳膊都被砍断了，却如同之前那两人一样，悍勇无比，完全不知道疼一样，口口声声只道：“我想抓就抓，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
所以？她本来是想劫走心宝的？
幸好，现在已经有了香，也有了符，所以影卫一边照常审，一边暗暗的点上了香。
就这么过了约摸一个时辰，女子的整个表现就不对了，她好像才刚察觉到胳膊断了一样，有了痛苦的表情，被鞭打时，也有了畏惧的表情，照这么下去，绝对能审出来的。
但女子那边还没审完，大理寺倒是先报了上来。
也是巧了，他们手头有一个案子，本来就涉及到了这个红衣女子。
有一个姓刘的杂货铺掌柜，听说曾在春龙节上与她有些口角，然后被人杀死了，家人报了官。
卫玄霄带人四处访查，很快就查到了这女子的行踪。
毕竟，一个红衣抱剑，还天天一脸睥睨天下的表情的女子，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
据说此人叫周红亭，很多人都能证明，她独来独往，而且功夫很高，一言不合就拔剑，感觉颇为无法无天，刘掌柜死于一剑穿心，这是典型的江湖人的手法，还有人在附近见过她。
周红亭时常打听镇国公主行踪，而且最诡异的就是，她总是骂她“贱人”！“不要脸！”
要知道，心宝还不到五岁，一个小娃娃，骂这样的话，实在是古怪了些。
明霈帝也在承乾宫，所以卫玄霄直接到这边禀报了，明霈帝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卫玄霄就退了出去。
外头小五小六几个人回来了，一见卫玄霄，卫桂还吃了一惊，“爹，你怎么在这？”
卫玄霄向双胞胎见了礼，一边答他道：“皇上在这，我来此禀报事务，你来做甚？”
卫桂道：“五殿下带我们来看小公主！”
他无心跟爹爹多说：“我去啦！！”一边就跟着双胞胎，屁颠屁颠的跑了进去。
因为心宝这几天不在家吃晚饭，所以双胞胎本来只是想叫小伙伴们，一起来用个晚膳的，走到半路才听说心宝今天遇到了刺客，差点没吓死，飞一般跑进去，连见礼都忘了：“心宝心宝，你没事吧？”
心宝道：“没事呀！”
小五哥道：“刺客什么样啊，男的女的，吓人不？”
心宝摇了摇头：“我什么也没看到！”
这一脸遗憾的，几个大人都抽了抽嘴角。
几个伴读进来见礼，双胞胎也想起来，见了个礼。
明霈帝道：“免。”一边就把团子放下去：“你们小心些，别碰到她手。”
几人连声应了，卫桂一马当先，挤开双胞胎，就跟搀扶老太婆一样，搀扶着心宝另一只手，就把她搀走了，一边嘘寒问暖：“心宝别怕，我可以给你背诗。”
心宝不想听背诗，就问他：“刚才的那个卫大人，是你爹爹吗？”
“对啊！”卫桂道：“是我爹，你想不想听我爹的笑话？？我爹的肩上有一个疤，他说是我小时候给他咬的，我可难受了，我就把我的压岁钱分给他一半，结果过了一年，我祖父说漏嘴了，我才知道，那是有一次被石头砸的！！”
心宝：“哇！！”
一看她喜欢听，小胖孩精神一振：“我跟你说，我爹可厉害了，他说他要当包青天，将来要青史留名的那一种，很久之前，有一个人上吊了，我爹说，他去了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这种有点恐怖有点传奇的小故事，很戳这个年龄的男孩子，心宝还没问，小五哥就问了：“为什么？”
小胖孩连说带比量：“就是，人上吊的时候，会先踩着凳子上去，然后把凳子一脚蹬倒，就挂住了，那凳子不是还在一边吗？然后他去了一看，下头没有凳子！！”
众小孩：“哇！！”
旁边的郑轩道：“叫我我也能猜到。”
卫桂不以为然：“我这么跟你说，你当然能猜到了，真叫你去看，你早吓的叫姥姥了，吹啥吹！”
盛朝华打圆场：“你爹还跟你说这个？”
“他才不说呢，”卫桂道：“是我有一回在阿娘那儿睡着了，就听到爹在跟娘说，我就假装睡着，偷听来着。”
第491章 小机灵鬼儿
明霈帝没走，几个大人也都在，几个小孩起先还收敛着，说着说着就放开了，说的热火朝天。
盛朝华就是那种大哥哥式的性格，很沉稳，也很温润，看要掐了就打个圆场。
还有一个叫罗珏的，看起来十分沉静，不怎么说话，静静的听着。
这些孩子中，也就是这个罗珏，最先注意到了大人在听他们说话，悄悄向这边看了一眼。
卫桂就是一个小话唠，巨能说，也没有心眼儿，想到啥说啥，对心宝殷勤极了，还挺可爱的。
而那个叫郑轩的，年龄最大，十二了，觉得自己啥都厉害，卫桂说啥，他都觉得他上他也行，别人全都没啥了不起的，动不动就打断卫桂说话，很爱出风头，连双胞胎的风头也是想抢就抢，反正就必须他是中心才行。
双胞胎没有提过这个，可能是没注意，也可能觉得没啥大不了的，但是在旁边听着，感觉还挺明显的。
几个大人听了一阵儿，心里就有数了，心说回头得找个由头，尽快把郑轩换了才好，不然这种性格，对旁人没啥好影响。
卫桂就这么叨叨叨说了他爹的三四五六七八事，估计肚子里所有的故事全都放在了他爹身上……就差连内啥的颜色都说了，当然有可能是他不知道，要是知道估计也说了。
心宝听的津津有味，其它人也听的津津有味。
大家都围着卫桂，郑轩就很不爽，卫桂这孩子也不傻，被他打断多了，他就把讲法给改了。
然后他就说：“有一个商贾在外头做生意，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吧，二三月里，他的妻子在家被人杀了，那天晚上下着小雨，捕快在现场搜查的时候，找到了一把扇子，那把扇子是张三送给李四的，大人立刻就抓到了李四，然后严刑拷打，他就认罪了，然后我爹知道了，就跟他说，你判错了1。”
他问郑轩：“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你倒来说说这是为什么？”
郑轩不服：“你什么都没说，让我怎么猜？”
卫桂道：“我说了结果你再猜，那叫听故事，我说了前头你猜结果，那才叫审案子。”
连明霈帝都不由嘴角带笑，心说这小胖子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这个案子其实是坊间流传的小故事，是真是假没人知道，可以知道的是，绝对跟卫大人没啥关系。
卫桂很是得意的看着郑轩。
郑轩不服气，冥思苦想，其它人也在思考，小五哥忽然一下子跳了起来，道：“哦！！我知道了！”
“嘘！”卫桂道：“你别说，我们去那边说！！”
小六哥跟小五哥不愧是双胞胎，一下子也想了起来：“我也想到了！！”
两个小男孩就远远的跑到门边去说，心宝也好奇小哥有没有猜到，哒哒哒的跟过去，挤进两人之间，踮高脚听。
郑轩也斜眼看着，然后就见卫桂一拍手：“对喽，小殿下你真聪明！！”
小六哥心急的不行，也跑过来说了，卫桂连连点头：“也对了！！聪明！！”
郑轩不高兴了，低声哼道：“狗腿。”
离的远的没听到，但是离的近的盛朝华几个人都听到了，盛朝华轻咳了一声提醒他，郑轩垂着眼没再说话。
盛朝华笑道：“我也猜不到，到底为了什么？”
卫桂得意的宣布，“你想啊，这个天，还下雨，天气得多冷？谁闲没事拿个扇子？就算平时要拿扇子，杀人还拿着，碍手碍脚的，这摆明就是为了嫁祸啊！所以凶手不是李四！！”
几人恍然：“啊！！”
郑轩低声嘀咕：“哪有人叫李四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显然是被当成凤凰蛋一样养大的，丢了面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我答不出来，但我爹一定能答的出来。”
卫桂也不服：“你爹这么厉害也没去大理寺啊！要不你像人家朝华哥的爹，在刑部也行啊！”
郑轩道：“刑部有什么了不起的！”
“都了不起，”提到爹爹，盛朝华也严肃了，正色道：“家父虽不才，却也敢说碧血丹心、忠君报国。”
卫桂安慰他：“我们的爹爹全都了不起。”
郑轩眼见两人成了一伙，更气了，道：“区区一个员外郎……”
大家都不说话了，室中一静，双胞胎也都皱了眉。
心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摆了摆手：“别争了，你们别争了，不管拼爷爷，拼爹还是拼哥哥，心宝全都赢定了！！”
本来么，输给皇上又不丢人，盛朝华露出笑容正要说话……
结果郑轩抢风头习惯了，顺口就道：“有啥了不起的，你……”
说了一半儿，他猛然回过神儿来，吓的小脸一白。
再一看那边明霈帝几人正看着他，他当时就双膝一软，跪到了地上。
心宝回头看了一眼，转身跑进了明霈帝怀里。
明霈帝直接就道：“方无忧。”
方无忧快步上前，弯着腰，明霈帝搂着孙女没说话，方无忧立刻一躬身表示明白了，过去就道：“郑小郎，请随奴才过来。”
郑轩不敢则声，求恳的看了双胞胎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郑轩只能就这么被方无忧带走了。
短暂的安静之后，林娘子笑着招了招手：“来，小七月半，你过来我瞧瞧，这小嘴儿吧啦吧啦的，真讨人喜欢，小故事讲的，我都听入迷了。”
卫桂就转身过来请安，林娘子笑眯眯的揽着他，掐了掐他的小胖脸，一边又招手叫盛朝华几个人也过来，笑眯眯的与他们说话。
其实，这要叫大人说，皇帝就在那儿坐着，你们就这么肆无忌惮的说起来了？
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可是要让这些没见过皇帝，从小到大没受过半点罪，可能连句重话也没受过的孩子，明白皇权之威，本来就不容易。
但经过今天，他们应该明白些了。
明霈帝往那边看了一眼，方无忧不愧是帝王肚里的蛔虫，直接就过去把小五哥小六哥请了过来。
明霈帝问他：“你为何没为他们求情？”
若是大臣们在，就会明白，永远不要试图从帝王的问话中，得知帝王的想法。
除非他想让你明白，想让你打配合。
但平常的时候，他的问话，给你的感觉，很可能是相反的意思。
小五哥小六哥就误会了，有点慌，垂下了眼。
第492章 平平无奇的爹吹
明霈帝问：“嗯？”
小五哥就道：“耶耶，孙儿不是袖手旁观，孙儿是觉得，郑轩有些不妥当，换掉也好。”
明霈帝嗯了一声。
他就续道：“爹爹以前说过，不懂没什么丢人的，不懂装懂才丢人。”
小六哥续道：“所以我们有不懂的就问，问清楚了就懂了。但是郑轩，他不光是不懂装懂，而且在他暴露出不懂之后，别人告诉他，他还要生气，觉得没面子，这样十分不好。”
小五哥道，“平时便是这样，孙儿开蒙晚，课业也慢，都是他学过的。他时常插话，先生也骂过几次，后来先生就说，你若是课业扎实，出言也就算了，可你出言十次要错五次，怎么好意思出言的。那天中午吃饭他就不高兴，一直在摔碗。”
小六哥道：“此时也是这样的，他看不到别人的优点，认为所有人都没什么了不起，可自己并没有傲视群雄的本事，又不虚心学习，只要不顺心就要出言羞辱，这不好。”
小五哥道：“但是最不好的还是对别人的爹爹出言不逊。”
明霈帝淡淡的道：“他如此不好，你们为何不与爹娘说？”
小五哥理所当然的道：“我们都八岁了，哪还能跟小孩一样，什么都让爹娘解决？”
明霈帝：“……”
小五哥是真心实意的这么认为的，一边还道：“而且他只是脾气坏，又不是真正的坏人，人一辈子哪有一帆风顺的，遇到几个坏脾气的人，也可以磨练自己。”
小六哥补充：“警醒自己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明霈帝听的又好笑又感慨，这几岁大的孩子，还挺看破红尘的。
当着其它人的面，明霈帝也没多说，只道：“下去吧。”
林娘子就道：“你们几个，去你们殿中用膳吧。”
几人施礼退下。
明霈帝看着他们退下，嘴角带笑，真的是别人的孩子有多不成器，自家孩子就有多成器。
明霈帝笑着跟团子道：“你爹爹啊……”
他笑着摇头，没再多说。
然而团子秒懂，小嘴叭叭的道：“我这个爹爹啊，什么都好，教小孩还这么好，可把郑轩的爹爹给羡慕哭了吧！”
明霈帝失笑出声，几个人也都笑了。
明霈帝逗心宝：“爹爹把哥哥都教的好，教的心宝好不好？”
心宝道：“也挺不错的。”
“哦？”明霈帝道：“哪里不错了？”
心宝谦虚的摆了摆小手手：“心宝也没什么优点，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爹吹罢了！”
明霈帝笑的不行，这小词儿一套一套的，到底是跟谁学的。
几人一起用了晚膳，外头元沈绝带着人回来禀报，因为明霈帝给了他影卫，专门负责心宝的安全，所以他也去审了。
明霈帝且不召见，等吃完饭，林娘子把心宝抱下去睡觉，才叫他们进来了。
周红亭招了。
她是荆楚族人，一直跟着族里的巫师学武。
后来出来闯荡江湖，受了伤，被人救了。
救她的那人姓云名鹣，字比翼，自号换天道人，是个瞎子，但是会极多的玄异手段，会刻木符，佩戴他的木符练武，不管内息外功，都是一日千里，所以他身边似乎有不少江湖人，周红亭也见过几个。
但是据她说，与云比翼亲近的只有她一个。
云比翼说，如今天下，已失去平衡二字，因为国都在北，又无陪都，因此天下气运都归于北，长此以往，必将倾覆，所以他“不得不”汲取北边的气运来补南方，而如今的形势益发严重，所以他不得不开始汲取人的气运……
明霈帝听笑了。
真的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将都城定在北京，这就是“天子守国门”，是为了方便调度指挥，防备外患，防备西北那些游牧民族侵犯边境。
这是出于政治方面的考量。
要按这道人的说法，是不是还得东西南北中各设一个都，才叫平衡？可五京的大唐如今不也倒了？
再说了，陪都陪都，毕竟不是都，就算设了，气运不还是在都城？
而且从明霈帝这个皇帝这方面来说，他如果有一天，在南方设陪都，那一定是因为南方势盛，为了平衡安抚南方势力，方便掌控，所以我设一个陪都给你，这是一种缓兵之策。
如今我国富民强，海晏河清，都城地位稳固，南方又听话又勤快又好用，我设一个陪都？？多一个小朝廷去分化我的势力？我傻吗？？
所以这个说词，根本站不住脚，但听上去也确实煞有介事。
元沈绝继续禀道：“但是重要的是，他似乎不必通过任何调查，只是推演，就能得知一个地方有一个气运昌隆之人，进而推演出对方的生辰八字。”
明霈帝眉头一皱。
正常来说，凡是皇族，世家，生辰八字都是秘密，因为大多的玄异手段，都是先拿到生辰八字，才能设计的。
可是他却能凭空推出生辰八字，那这个本事，就很了不起了。
元沈绝道：“具体的周红亭不知道，但据她说，似乎并不是能随意汲取的，她说了一些零散信息，臣结合着，自己推想了一下。臣觉得，情形大概是，假如说这个气运昌隆之人身边，另有一个气运昌隆之人，也就是说，他出事，另一人能有所察觉，似乎就不能动手。”
“但譬如像我，无人在意我的死活，那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汲取；又例如太子殿下在民间时，虽然一家人都是气运昌隆之人，但是他们一家人之外，并没有与其它人的联系，所以他们这一‘家’就是一个孤舟，也可以肆无忌惮的各个击破……反之，则需要有媒介，里应外合等等。”
明霈帝点了点头：“所以，他也在惧怕着天道。”
元沈绝点了点头：“应该是。另外还有一点，此人号称……”他厌恶的压了压眉：“与心宝命格相辅相成。”
他把那番说词说了，又道：“但听周红亭的复述，他分明是在诱导周红亭杀人，所以相辅是假，相克才是真！他是一个狗胆包天的蟊贼，而心宝是皇上和大晏的护法神。心宝好，他就好不了！”
明霈帝点头：“说的对！所以他才要处心积虑的对心宝动手！”
晏青山一直静静的听着，插了一句：“想必是他已经察觉到了，我们没有被噩运影响，是心宝的原因。”
“对，”晏时荣也道：“其实这还证明了非常重要的一点！！他无法对心宝下手！！所以只能借助‘外力’！！”
连明霈帝都不由点头：“荣儿着实聪明，脑子转的快。”
第493章 帝王心里挂个名
元沈绝最后道：“周红亭招出来几处地方，臣已经都记了下来。”
明霈帝沉吟着道：“那种可为香攻增加效力的玉牌，你刻出来几个？”
“只刻出来两个，”元沈绝道：“不过在心宝身边，刻玉牌易成，臣晚上再试试。”
明霈帝道：“先把那些给他们吧，你也不必太辛苦。”
元沈绝拱了拱手表示不敢当。
禀报完了，元沈绝就先退了出去，明霈帝慢慢的喝了口茶，微微沉吟。
林娘子回来笑道：“心宝刚才换药，摸着手背，可怜兮兮的说，‘要是能多烫几个泡泡就好了’，儿媳便问她，为什么要多烫几个泡？心宝说道‘要是再多烫一个泡泡，就可以求耶耶再让心宝出门了’。”
明霈帝简直哭笑不得。敢情一个水泡一个要求？
但现在情形就摆在这儿，心宝需要草木，也喜欢草木，偏偏这个活儿别人还替不了。
明霈帝就道：“明天歇一日，后天再去吧。”
林娘子笑着福身谢了。
明霈帝就起身走了。
心宝第二天早上，听说还可以去，顿时就很高兴。
早上美滋滋的去了乾清宫，然后就听说明霈帝下了旨，凡心宝要去的园子，在心宝全都转完之前，禁止闲人出入。
也就是说，以后心宝要去哪家，提前就要派人去清场，不管心宝转几天，从她去到转完，龙骧卫会一直守着，哪怕他们自己人，也不许再进园子。
心宝还有些不好意思。
假如这真的只是一个爱好，而不是关系到很多事情，她兴许就不去了。
但对大家来说，也是一样的，假如不是出了刺客的事儿，下这样的旨，大家就算不谏，私下也是要议论的，可是出了刺客的事儿之后……一拨老狐狸小狐狸们，已经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小公主因为擅医，被封为镇国公主，老奸巨滑的元相，还当众力证她当的起……皇上如此疼爱镇国公主，可是出了刺客之事后，还允许她出宫，去“亲近草木”，这中间的事情，就非常的那什么了。
大家倒没那么大的脑洞，想这么远，大多数人都觉得，可能小公主是在找寻某一味，或者某几味重要的药草。
这药草是干嘛用的？用在谁身上？
大家各有猜测，但越猜测越不敢多说。
而对于有园子的人家来说，这完全就是好事啊！
说一句不好听的，这样真出了事，那就是龙骧卫保护不力，跟他们没关系，不然像王荣贵，一家子被关在庄子里，下人从头查个遍，还不憋屈死，不是谁都有那个面子，被小公主当好人记着的。
至于这样一来，少了讨好的机会？
听说小公主看草的时候，本来就不跟人交流啊！再说一个四岁娃娃，本来就没啥能说的。
太子妃娘娘或者皇孙们送人过去的时候，多少话说不了？就算没机会，从他们园子找着东西，也能在帝王心里挂个名啊！
当然了，也真有心生畏惧的。
毕竟有的人家的花园，就建在府中，一家子人天天走来走去的那种，要是龙骧卫去了，一待好几天，不方便是一回事，主要是……谁知道家里会出什么事？
就算有些家长里短，闹到帝王耳中，那就平白生事！
有心虚的人，就缩了。
倒是这么一来，有不少人开始荐自家在外头的庄子，因为晏青山在户部，所以找他的人比较多。
这会儿园中有了早开的菊花，晚上林娘子心血来潮，叫厨房试着做了菊花火锅，虽然以前没做过，但乍一做也很入味，大家吃的不亦乐乎。
心宝还问：“这个能不能给沈伯伯送一点？”
“能啊！”林娘子转头问：“听说他的宅子找好了？搬了吗？”
“搬了，”晏青山道：“弗居帮忙找的，不算大，一个两进的院子，昨天才搬过去，东西都是现成的，置办一些家俱，立刻就能住。”
林娘子就跟团子道：“那明天晚上阿娘叫人给送过去，就当给他温宅子了。”
“阿娘，”晏时昌道：“现在师父经常在营地里住的，平时就钟离敏在家。”
二哥哥笑道：“阿娘，你索性以心宝的名义，送到营地里，大哥说，军中最盼着谁家里给送东西了，就跟过节一样。”
林娘子应下：“成。”
于是第二天中午，沈寿延正准备跟人一起去用饭呢，外头就来了一队人，带着马车过来，施礼道：“沈大人。”
沈寿延还礼道：“诸位是？”
白芨笑容满面的道：“沈大人，奴才奉镇国公主之命，来给沈大人送菊花火锅。小殿下说道：沈伯伯，这个火锅可好吃了，比咱们在龙门县吃的还好吃，送来给你尝尝。”
沈寿延惊喜交集，连称不敢。
被团子挂念是一回事，关键是有面子啊！
这小公主吃着什么菜还晓得给送来，这么上心，谁能比的了？
白芨与几个太监把东西抬下来，一边又笑道：“汤是熬好的，只是路远，冷了，沈大人生堆火就能吃，奴才先告退了。”
锅底和配菜送来的不少，足够十来个人吃，虽然肯定不够大家吃的，但一人吃一口，也是福气啊！
大家这阵子早就跟沈寿延混熟了，等白芨他们一走，立马七手八脚的生了火。
沈寿延去把这边的将军邀了来，大家就席地而坐，不少胆大的也都凑过来吃。
晏时昌身份摆在那儿，也与他们一起吃，结果正在暴风吸入呢……沈寿延拍了拍他肩，给了他一个馒头：“昌儿，你吃过，你少吃点，让大家都尝尝。”
晏时昌：“……”
他只能委屈的去打了一碗大锅菜，开始啃馒头了。
其它人纷纷打趣他，有人笑道：“殿下让让我们，我们这辈子也就吃这一回御膳了！！”
“吃，吃去，”晏时昌道：“我不跟你们抢！”
有人笑道：“小公主跟沈教头的关系居然这么好？”
“对啊！”晏时昌道：“我妹妹这么好，当然所有人都喜欢她，所有人都疼她！”
“哟，”有人笑道：“你不着急么，连你师父都更疼小公主！”
“本来不就该这样？”晏时昌道：“我妹又聪明又可爱，我这么笨，叫谁都肯定是疼我妹妹多啊！”
平时没人敢打听这个，今天一说开来，才发现晏时昌真就是个妹吹。
这会儿，心宝还在无拘园中。
因为所有的王家人都不在，所以他们现在出门还带厨子，从宫里带了东西出来，吃了一顿火锅。
也因为王家人都不在，所以没用晚膳就直接上了马车，在车上用的晚膳，比平时还早回来了一些。
结果还没到御街呢，就见前头街面跪了一地人。
第494章 太有公主范儿了
这会儿天还亮着，能看到眼前的老妇人头发花白，品级大妆，这是诰命夫人在正式场合才会有的隆重装扮，打扮成这样，就不能随意驱赶挥退了。
元沈绝示意车队停下来，高声道：“何人拦路？”
前头的老太太高声回道：“显国公遗孀秦氏，叩见镇国公主殿下。”一边叩下头去。
元沈绝道：“何事？”
郑老夫人道：“臣妇想求见镇国公主殿下！”
元沈绝道：“今时不同往日，殿下车驾不敢随意在街上驻留，你若有事，可以递帖子进宫求见。”
他这话已经说的很不好拒绝了，但郑老夫人既然来了，肯定不会轻易就走，高声道：“臣妇斗胆请小殿下一见！！”
竟是直接撇开元沈绝的话不理了。
本来心宝这会儿都差不多要睡着了，硬被吓清醒了。
花霜在里头，飞快的跟心宝解释了几句。
显国公郑渊，是老武安王的下属，战死在边关，而显国公之子，十年前也战死在边关，只余下了郑轩这一根独苗苗，这估计是为了郑轩之事而来的。
明霈帝直接把郑轩送还府中，这老夫人估计是着急了？
心宝是个军人控，本来还觉得他们很奇怪，但一听之下，顿时就觉得这老夫人就像佘太君一样，特别的悲壮。
她就穿上披风出去，道：“老夫人请起。”
团子小小一只，披着红斗篷，声音稚嫩，娇娇可爱，周围瞬间就是一静。
郑老夫人郑重施礼：“多谢殿下。”
一边在周围人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心宝道：“请问老夫人有什么事？”
郑老夫人沉声道：“回殿下，臣妇那小孙子，年幼无知，冲撞了殿下，臣妇不敢求殿下原谅，只求殿下看在……看在亡夫尚算忠心的份上，饶他一命。臣妇感激不尽。”
她再次下跪磕头：“臣妇感激不尽。”
心宝想从车上跃下，元沈绝挡了一挡，见她坚持，就直接把她抱了下来，花霜花寒也紧紧挨着。
心宝走过去，伸出小手手，扶住老夫人：“老夫人请起来说话。”
郑老夫人眼泪直流，站了起来，心宝仰着小脸，超认真的道：“每一个保家卫国的军人都是英雄，英雄的遗孀也值得人尊敬和爱护，心宝有多尊重太公和舅公，就有多尊重显国公和其它的军人们。尤其显国公父子两人，都为国捐躯，忠心耿耿，”
她用力拍了拍小胸脯：“心宝保证，所有人都不会忘记他们的功勋，绝不会有人走茶凉的事。”
因为她本来都要睡了，乍然这一出来，冻的有点畏缩，说话都带着一点牙齿打战的抖，却说的认真极了，诚挚极了。
周围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郑老夫人越来越压抑不住的啜泣。
她没有想到，显国公去世这么久，反倒是眼前的小娃娃，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心宝随即取出帕子，举高高递给了她，一边又道：“至于郑轩，心宝不大明白你在说什么？没有人要怎样他呀？更不会要他的命，只是不让他做伴读了，老夫人……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事情？”
郑老夫人愣了愣。
她想到了什么，脸色剧变：“不知，不知轩儿是为何被送出来的？”
心宝想了想，示意她弯腰，然后在她耳边道：“昨天晚上，耶耶和爹爹在屋里坐着，听我们聊天，卫桂在讲故事，但是郑轩一直在打断他，每一个人说话他都打断，打断了十几次，后来又一直嘲笑卫桂的爹爹，再后来又嘲笑盛朝华的爹爹，后来又嘲笑我的爹爹，耶耶是忍无可忍才把他赶走的！”
她认真强调：“但是耶耶没有下任何的处罚，只是让他走了。你要是不信，等休沐的时候，你可以去问盛朝华他们。”
郑老夫人脸如死灰，整个人摇摇晃晃，几乎站都站不住了。
心宝上前一步，伸手去扶，早有后头的妇人过来扶住老夫人。
元沈绝随即踏上一步，把心宝抱起来，沉声道：“老夫人保重。沈十，带一队人送老夫人回家。”
一人出列应声，元沈绝随即抱着心宝跃回车上，马车重又向前行去，郑老夫人呆愣良久，重重的跪在地上，以头叩地，跪送他们离开。
心宝的马车走的慢，她还没到宫里，明霈帝就已经听到了禀报。
他先是惊怒，但后来，却又渐渐的笑了出来。
心宝一个小娃娃，那几句话，实在是说的……太有镇国公主的范儿了！！！
不，应该说，她整个表现，都太有镇国公主范儿了，不光大节大义上站的稳稳的，而且端庄仁爱又善良，最后说的时候，还晓得低声近前说，真是太体贴了。
既然孙女做的这么好，明霈帝也就推了一把，派了一个太医过去，给老夫人看视，以示不忘功臣。
其实这事儿，就是郑轩回去之后，扯了个谎。
他本来就是家中唯一的男丁，背负厚望，可能是生怕被责罚，所以回去之后，没敢说实话。
他说他们聊天的时候，提到各自的爹爹，心宝插话说自己的爹爹好，他就说自己爹爹虽不敢跟太子殿下比，但他也心中尊敬云云……然后心宝就生气了，向明霈帝告状了，然后明霈帝就把他赶了回来。
其实不止孩子，就算大人说话，也难免避重就轻，可是这件事情的关键，还是在于这一点。
郑轩并不真正懂什么叫皇权。
他不知道在这种时候，应该实话实话，说的能多细就多细，才方便大人进行判断和弥补，他以为他只是扯了一个谎，却不知道，这对于家族可能是灭顶之灾。
因为是晚上送回去的，本来郑老夫人就很担心，又很信任孙子，一听之下，就深信不疑，也惊惧之极。
他们家如今就只余下一个名儿了，如果明霈帝真的不顾功臣二字，以藐视皇权、轻视储君之类的名头来发落他们，他们是抗不住的，只怕命也是难全。
老夫人越想越怕，就整了这么一出。
其实若事情真的是这样，那老夫人这么做，也算是一个自救的有效方式，若能应对得当，还能引来御史为他们背书。
可偏偏郑轩是扯谎。
又偏偏心宝的表现实在是太好了。
而且好几个伴读都在，那天晚上的事情，又不是秘密。
所以，郑轩真的是以一已之力，把家族送上了耻辱柱，却也误打误撞的，成就了心宝的名声。
人人都说，镇国公主就是镇国公主，小小年纪，便如此有气度。
第495章 不体面不仗义不君子
明霈帝现在很喜欢来承乾宫用晚膳，这会儿他们已经吃完了，他一边哄着心宝喝姜汤，一边给她分析解释。
双胞胎也凑在旁边听着，两双大眼卜灵卜灵的，听的十分认真。
心宝的生物钟非常准，这会儿已经过了她的睡觉时间，她累了一天，困的东倒西歪的，勉强喝完姜汤，往他胳膊上一歪就睡的人事不知，压根儿就没听。
明霈帝把她交给林娘子，一边就问双胞胎：“你们有什么想法？”
小五哥忿忿的道：“孙儿觉得，昨天把郑轩赶走，实在是太对了！他太坏了！！他的耶耶和爹爹去世了，他奶奶得多难过？他扯谎还要提到这个，就是想着他奶奶难受了就不追问了……简直丧良心！！”
小六哥也道：“从郑轩出宫，到他奶奶拦路，中间过了一整天，他的娘亲和奶奶一定一直在焦心劳神，这么久的时间，足够他坦白一百次，可他都不坦白！！真枉为人！！”
小五哥道：“而且再回想一下，我们那晚说话的时候，他忽然提到他爹……真是……”他一时辞穷，“我觉得，我觉得人怎么能这样呢！！真是无耻！”
确实，再回想一下，那时候他忽然说爹，就是习惯了仗此行凶，想勾着别人问起，想拖着亡父给自己找补面子，这真不是好胜能解释的了。
就是人品有问题。
明霈帝没想到，他们注意的是这个。
不过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性情，不一定非要着眼大局才是好孩子，这样的回答也很至诚至孝，明霈帝也挺满意的，点了点头，温和的道：“你们能想到这一点，很好。”
他又问晏时盛：“你什么想法？”
晏时盛吓了一跳，然后迅速站起来，垂手回道：“孙儿觉得，郑老夫人其情虽可悯，但做法就很莫名其妙。要知道，她这个做法，分明就是在内心中，已经把皇耶耶、爹爹、心宝当成小人和坏人了。她凭什么如此？孙儿真的想知道她这个想法的凭据是什么，孙儿很是不平、不忿……就算忘记身份，孙儿假设自己就是郑老夫人，孙儿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带郑轩去拜个名师，文的武的都可以。”
“他被送回来，做不了伴读，那就让他去苦学啊，知耻而后勇，知弱而图强，这才是正常的做法吧？就算别人不收，但态度也摆出来了，她担心的那些事情，用这种方式，仍旧可以办到，但那样办，就比这样诚恳多了，也君子多了。”
明霈帝笑着点了点头，又道：“昌儿说说。”
晏时昌正在旁边剥瓜子，预备着明天妹妹好带在车上吃。
他在这种时候，一向是自己把自己屏蔽在外的，听到明霈帝叫都没以为是在叫他，被二哥哥捣了一下还道：“嗯？”
二哥哥只想扶额：“耶耶问你的意见。”
“啊！！”晏时昌赶紧站起，手足无措，“我，孙儿没念过多少书，孙儿不会说。”
“没关系，”明霈帝温和的道：“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晏时昌急的就差挠头了，看看他爹，看看他哥，也没人理他。
晏时昌道：“那，那我可随便说了。”
明霈帝非常好脾气的点了点头。
晏时昌就道：“孙儿不懂那些大道理，孙儿就想说，你家里孩子出事，没人撑腰，想找人讨公道，那你找我啊！你找我，我给你挑水砍柴我给你干啥都行，你上大街上欺负我妹妹干啥？我妹妹才这么点点大的人，娇弱着呢，吓着了怎么办？我觉得这老太太这事儿办的不体面，不仗义，不那个什么……君子。”
这话可真是朴实无华。
明霈帝失笑了一声，点了点头：“昌儿是个好哥哥。”
晏时昌傻笑。
明霈帝看向晏时荣。
晏时荣站起走过来，垂手回道：“孙儿觉得，小五小六说的有道理，郑轩确实枉为人。所以，一个不成器的儿孙，真的可以轻易拖垮一个家族，显国公父子为国捐躯，的确是英雄，可惜后继无人。老夫人做法确实欠妥当，但也无可厚非，且暴露出了一些问题。”
他顿了一下：“故此孙儿认为，为国捐躯将领的遗孀，除了正常抚恤之外，可以酌情赐予一样信物，按着将领的级别来决定所见之人的级别。譬如千户家中妇人，可以执此信物，见当地布政使，或者大理寺官员；又譬如再高一级，将军、世家的妇孺，可以执此见到帝王、太子，或者其它人，这样一来，可安将士之心，遗孀们也不会有人走茶凉，求告无门之忧……此信物可用至少一次，用过之后，再由上头视情形决定是否收回……”
明霈帝嘴角带笑。
晏时荣的看法，就是着眼大处的，但最宝贵的是，他不止看到了问题，而且提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法……还是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对朝廷来说非常的简单，传出去名声又好，真有急难也确实会有用，边关将士也确实会更安心。
明霈帝十分满意，道：“此物就命名为‘登闻帖’，此事交给你去办。”
晏时荣躬身应了。
然后明霈帝看了看晏青山。
大家都以为连爹也要被考较一番了。
可惜明霈帝是一个巨靠谱的人，一般是不会当着儿子去考较爹爹的。
他只道：“青山，朕平素事忙，你以后经常去尚书房看看，巡视考较一番。”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你既然这么会教儿子，那你就捎带手，把几个弟弟也带带呗？
晏青山神色不变，起身应是。
明霈帝这才摆驾走了。
第二天，随着几个伴读休沐回家，镇国公主的名声呈现一次井喷。
毕竟，像之前甘白璧等人，个个位高权重，他们如何与小公主相处，当然不会在外头乱说……像之前心宝去了几家园子，各家也不敢说的太详细。
可这一次，却是很多人亲眼所见，当然就传的沸沸扬扬。
千里之外。
盘膝而坐的云比翼，猛然喷出一口血来。
他呆愣许久，才慢慢的抬手，拭去了唇上的血渍。
他满面愤慨，咬牙切齿：“你又干了什么！你又干了什么！为什么气运陡然暴涨！你是要害死我吗！！”
他直恨的把手边的茶盏杂物，胡乱扔了出去，手指带到了脸上的布条，猛然扯下。
他绑着布条的时候，衬得下半张脸俊美非凡，哪怕是瞎子，看上去，却是脆弱中带着华贵，可此时布条扯下来，双目顿时暴露了出来。
他的左眼，是丑陋的皱成一团的疤痕，而右眼黑白分明，居然是完好的。
他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把布条捡了回来，迅速系上，绣着仙鹤的那边，恰好遮住了疤痕，而仙鹤之颈环绕的那一边，薄薄的布条，根本挡不住视线。
云比翼伸手摸了摸，略略放心。
他出神片刻，低声喃喃：“我不想与你为敌的，我只想成就大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第496章 一心一意忠贞不二
晏时荣花了两天时间，忙登闻帖的事情。
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找兵部、礼部商量一下细则，然后由兵部出一个名单，核对之后，再让工部找人打样，定准了之后开始做登闻帖，再找户部走帐就行了。
其实这事儿内府做更加合理，可现在不是他弟弟在内府么，为了避嫌，他索性找了工部，顺便也熟悉一下。
最终定下来，六品和从六品为最低一阶；四品五品、从四品从五品为中阶；三品及以上为高阶。
三阶之外，又加设了一个恩赏的品阶，方便帝王因时因事加恩。
这中间还牵扯到了一些爵位的细分，以及从军的年限等等的筛选和划分，但大体就是这样的。
毕竟，虽然说起来每一个普通的战士都值得尊重，可是没升职说明你不够“优秀”，而登闻帖本来就是一种“恩”，是鼓励人上进的，所以如果一视同仁，并不是好事。
又因为这登闻帖，就像戏文中的免死金牌一样，可能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用不着，是要当传家宝传下去的，所以做的十分精致，说是“帖”，却做的像一个大一点的令牌一样，既可以供奉，拿在手里也不会突兀。
当然了，还要通知各级官员配合。
身为一个上位者，把各个细节都定好了，自有下头的人去忙碌，并不需要事必躬亲。
隔天，二哥哥跟着元沈绝上了车。
毕竟，现在心宝是睡着被抱出来，然后回来又睡着了，所以想跟她说话，只能跟着她走。
二哥哥还写了信给钟离敏，然后还特意注明，他会带上玉如。
出了午门，钟离敏在外头等着，元沈绝下去把人接了上来。
镇国公主的凤辇很大，像房间一样是分内外的，所以他们可以直接在外头说话。
钟离敏道：“找我什么事？”
二哥哥道：“我写了个戏折子，想叫你帮我改改，加些民间俚语啊什么的，然后看能不能请你们朝天门帮帮忙，找人传唱传唱，最好去田间地头的唱，一个乡哪怕唱一回也行。”
一边说着，一边就拿出来递给他。
钟离敏接过来笑道：“你看我像有这个本事的么？改我是没这个本事的，但是找人传唱是可以的。”
一边说，一边就倚在窗边细看。
这个戏折子不长，用词非常的浅显，总的来说，就是写了一个老农民，如何如何的穷困潦倒，然后无意中采到一株野草，想到侠医谷收罕见草木，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去卖了，然后真的卖了二两银子，喜出望外，解了家中燃眉之急。
而且不止如此，侠医谷献上去之后，上头会按二十两到二百两赏，事后有人找上门来，他这一株草，卖了一百两，顿时成了富户，儿子都娶上媳妇了……种种。
因为识草的大多都是老农，所以这个戏文就是用老农的视角写的。
针对大家担心的，什么被冒领啊，骗人的啊什么的，还都加了解释。
例如说，说了侠医谷被皇上召见，又赐名的事情，而且赏银是侠医谷和“上头的人”直接送到家里的，还会让你带路，去找当初挖到的地方，所以不用担心冒领，也不用担心有人敢克扣。
所以，挖一株草，就能赚到至少二两，多了甚至有二百两的银子，这足够人趋之若鹜了。
而且还说了，一种草只收一株，所以发现之后要赶紧去试试，不收就不收，也没什么丢人的，万一可以，那就发财了。
钟离敏一边看一边道：“现在有赏银这回事了？”
“有了，才加的，”晏时荣道：“已经通知下去了。各地侠医谷的医馆，很快就会贴出告示。”
钟离敏道：“你们文人不是说，千金买马骨么？那为什么不多些赏银？”
晏时荣摇了摇头：“二十两刚刚好。太多了，像五百两一千两什么的，他们就会觉得离自己很远，做梦都不敢想，会觉得这草可能在人间就没长，不觉得自己能有这种运气……总之，反而效果不好，就得是他们觉得很多很多，却又能实实在在的明白有多多的，才有用。”
钟离敏缓缓点头，又笑道：“我觉得你写的已经不差了，不过么，这种三两个人的小戏，你这样唱没多少意思，你得抖个包袱，说点子荤话，那些人才喜欢听，再说了，这老农一下子多了百两银，光给儿女娶媳妇了？他自己能不想纳个妾么？这也是看的见摸的着的欲.望吧？不信你去问问，他们也就是不敢，没有不想的！”
他忽然想到什么，猛的顿住，看了看玉如。
玉如一挑眉，钟离敏飞快的道：“你以为他是我？这么一心一意这么忠贞不二？？”
晏时荣：“……”
钟离敏笑着续道：“反正是交给我们来整，又不是以你的名头，怎么热闹怎么来呗！”
晏时荣笑道：“可以，只要能唱火，怎么改都行。”
钟离敏道：“我们先这么过过，我们门派里就有一个老戏油子，也是念过书的人，回头让他给你改改。”
晏时荣应了一声。
然后两人就开始逐句的慢慢推敲。
一路商议着，快到王家，心宝也醒了，出来一看两人，还咦了一声：“二哥哥，钟离叔叔，你们怎么在这？”
晏时荣故意道：“唉！我想我妹妹啊！我想跟我妹妹说句话啊！这都好几天没跟我妹妹说话了！！”
团子立刻跑过来，张手抱住他：“哥哥对不起，你现在跟心宝说话吧，心宝多跟你说一些，说够十天的！”一边说，一边叭叽亲了他一口，又把脸扳过来，亲了亲另一边。
晏时荣笑着，也亲了团子一口。
下头送上早膳，几个人都没吃，一起用了早膳。
等到了无拘园，二哥哥和钟离敏进去商议，很快就顺了个差不多，二哥哥把新的抄了一份出来，然后就放钟离敏和玉如相处，他就溜达着出来找心宝了。
心宝正在忙，旁边是元沈绝和花霜花寒，燕客赵客。
二哥哥凑过来，悄声隐晦的问：“那坏人，能助人学功夫，一日千里什么的，心宝那，有没有？？”
第497章 你真是聪明
心宝摇了摇头：“小仙哥哥前天已经问过啦！心宝没有那种壶。”
她本来想说符的，中途想起在外头说话不方便，音都发出来一半儿了，紧急改成了壶。
晏时荣被她逗的笑了一声。
元沈绝走过来几步，低声道：“我觉得，心宝没有，说明这个法子，是不‘正’的，一定是有后患的，说不定只是一种拔苗助长。”
晏时荣点了点头，表示他也是这样想的。
“对的！”心宝转回头，认真的道：“就是这样的！但是心宝可以用药帮忙。那些手段全都是偏门，只能用来辅佐，药才是正道！！”
她说的超严肃。
晏时荣点了点头：“心宝说的对。”
他续道：“其实，我也是想跟你说这个问题。你年前的时候，不是还说，想要做御药堂？专门做成药？就像之前你给外公配的那种药？”
心宝点头：“对呀！”
晏时荣道：“我想着，类似救心丸这种的，就是民间的汤药几乎无法取代的这一种，你能不能写一些出来，药效越神奇越好，我们挑一些，然后我去跟耶耶说，我们开一个这样的药铺？”
心宝点头：“可以呀！等心宝忙完了就写。”
她想了想又注了一句：“等心宝在车上的时候写。”
晏时荣点了点头。
心宝就继续朝前搜索了。
元沈绝用眼神儿询问，晏时荣低声道：“我在琢磨你说的那些话。对方动手明显是有极大限制的，只怕这个限制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大，要不然岂非无敌了？所以，心宝走的越高，声誉越好，他那边想必就越是缚手缚脚……”
他说了个开头，元沈绝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点头：“你真是聪明。”
晏时荣自嘲的道：“大概是我太废了，别的也做不了，所以本事都放在瞎琢磨上了吧！”
元沈绝道：“你不是瞎琢磨，你总能一下子看到最关键的一点，聪明又敏锐。”
晏时荣失笑：“过奖。”
花霜花寒几个人一直在旁边，也都听到了，却没听懂俩人在打什么哑谜。
其实晏时荣的意思就是，就譬如当时的元沈绝，爹不疼娘不爱的，所以对方才敢下狠手，又譬如当初他们一家，确实如同孤舟……而心宝如今，有皇耶耶疼爱，有他们一家的疼爱，对方下手一定是非常不容易的……
但如果能更保险一些，不是更好吗？
如今心宝本来就是一个天生神医的人设，那假如做御药坊，民间口碑自然会渐起，一传十，一传百，当所有的人都在关注小公主，那这些人，不也成了心宝与人间的“联系”？对方下手，岂不是更加的不容易？
再说了，既然两人命格相克，那心宝越好，肯定他就越不好，反正不管怎么样，让心宝越来越好，都是绝对不会错的路子。
两人低声商议了一会儿。
然后元沈绝看了看心宝，道：“你回去吧。”
二哥哥还有点感动：“没事，我不累，这个天不冷不热的，还挺舒服的。”
元沈绝看了他一眼：“若有刺客，你在这很碍手碍脚。”
二哥哥：“……”
刚才不是还夸人家聪明的？
二哥哥委屈的往回走，结果一进去，就发现室中两个人影乍然分开，玉如的脸成了大红布，飞也似的从窗子跳了出去。
二哥哥：“……”
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他只能假装没看到，坐下来细想御药坊的事情。
要怎么才能让大家敢买，又能最快的把口碑打出去，让大家认可？
晏时荣盘算了一会儿，又想到什么，准备出去问问心宝。
而这会儿，外头，心宝惊喜的一抬头，看着元沈绝。
元沈绝明白她这是找到了，笑着走过去，蹲下细看，团子小声道：“两种！！一下子有两种！！”
她激动不已，叭叽一口亲在他脸上，然后意犹未尽，又亲了一口。
元沈绝低声笑道：“恭喜。”
团子笑的有牙没眼，开心不已。
晏时荣一出来就看到这架势，他就走过来了：“心宝？”
团子答应的仍旧那么脆生生：“哎！！”
晏时荣若无其事的蹲下，怕距离太远，还又慢慢的往她那边挪了挪，一副我跟你最最好的样子：“心宝，是不是找到什么了？”
团子点头：“嗯。”
他又往前凑了凑：“找到了心宝开不开心？”
团子道：“开心。”
晏时荣再次往前凑了凑，直接明示了：“那心宝不表示表示么？心宝看看哥哥，想到什么了？”
团子一脸懵的看他，晏时荣也暗示的看着她。
团子恍然，一脸为难：“可是现在不方便。”
晏时荣还就不信了，凭什么刚才亲元沈绝的时候就很利索，到他了就不方便了？
他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觉得很方便！！”
团子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那好吧！”
她两只手拍了拍土，然后用一只小胖手摸了摸他的头：“哥哥乖乖，这次的功劳全给哥哥，心宝不抢，全是你的。”
二哥哥：“……”
他迅速果断的把她的小手，从自己脑袋上提了下来，那小手上沾满了泥巴草渍……她还大眼无辜，萌萌哒看着他。
好气啊！
二哥哥郁闷的道：“为什么他就能亲亲，哥哥就不能亲？”
团子吃惊的道：“你想要亲亲吗？”
二哥哥反问：“不然呢？”
团子比他还奇怪，“可是你想要个亲亲你就直说呀！要亲亲有什么不好说的！”
她还给他示范：“老婆亲亲。”
她仰起小脸，元沈绝笑着弯腰，亲了亲她肉乎乎的小腮。
团子道：“看，多简单，可你吱吱唔唔的，样子就好像要借钱一样的，所以心宝才误会了，这也不能怪心宝。”
二哥哥：“……”
所以呢？
就算是我的错，你教育了我这么半天，我的亲亲呢？？来自妹妹的香香软软的亲亲呢？？
看团子就转头继续忙了，过气老哥哥默默的站起来，让开地儿。
团子兴致勃勃的继续找。
可能是因为离屋宅越远的地方，天然生长的东西越多，心宝居然又找到了一种。
一下子三种什么的，心宝回家的路上都开心的一直在笑。
她在车上洗澡换衣用晚膳，然后才腾出空儿来，写了几个方子出来。
然后她抬头看了看玉如，又另取了一张纸，题头写玉如，然后写了几味药；然后依次是花霜、花寒、燕客、赵客。
现在外头警戒的严实，他们说话也比较方便，二哥哥直接问：“这种药，是针对她们每个人的？”
“对的，”心宝在药上头，一向非常认真：“每个人的情形都不一样，所以药不一样，用法也不一样，效果并不会那么立竿见影，但是一定不会有坏处。你看我虽然跟小仙哥哥好，但我就不给小仙哥哥喝药，因为他这种情形，已经将身体的潜力充分利用起来了，所以就不需要用药。”
第498章 心宝是最厉害的
晏时荣缓缓点头，觉得还是自家妹妹靠谱。
他就拿过来细看，心宝还指挥他往上写要点，因为她写不了这么小的字：“这个放水八碗，煮余三碗，温服……这个，当归等八味一起放，芍药略微晚放半刻钟……这一味，要先加酒，再加水煎煮，水四煮一……”
她一直说完，才道：“玉如他们都是汤药，对了，你让他们早上提前煮好，我们走的时候带着，玉如他们可以在车上喝。晚上的可以回去喝。喝一段时间，才换药丸。”
她眼神儿超认真，从玉如五个人脸上一一走过：“心宝才是最厉害的！！心宝一定比坏人强！等两个月之后，你们一定比所有人都厉害！！”她中途一顿：“除了老婆！！老婆是无敌的！”
只是因为脸被选中的花霜四人，也被她说的心潮澎湃，只有玉如心存愧疚，她都准备出宫了，真不大好意思喝主子的药了。
回了宫，二哥哥中途下车去了太医院，去寿药房不顺路，反正太医院这边也有人值守，直接让他们熬就成了。
至于那几味成药，他准备明天去找院使商量商量再说。
结果交待好了出来，却迎见晏时盛和几个太监从另一边出来，正说着什么。
晏时荣看了几眼，慢慢走过去：“四郎？”
晏时盛一抬头，便道：“你们退下吧。”一边就走了过来。
几个太监纷纷行礼，晏时荣只点了点头，走过去许久，才道：“这几个人，看着待你不怎么恭敬啊！”
表面上挺恭敬的，腰都弯着，可是跟他行了礼之后，直接就退走，不跟顶头上司拱手，这心里明显就不恭敬。
晏时盛笑了一下，还有点小得意：“没关系的。”
他本来就年纪小，进了内府，看他们心存轻视，就顺势走了扮猪吃老虎路线，就装成那种没本事只会强撑面子的人，专挑一些行礼啊，时间啊，这种小细节发作。
反正半个月下来，他们就信了他是个草包，主要是这个形象太符合他们的想像了，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所以这些老油子们深信不疑。
然后晏时盛才开始慢慢的查这些人。
内府衙门，和别的地方不同的在于，里头绝大多数都是太监，依附于主子而生存，所以，查他们，不需要太多的证据，说你是你就是。
这是一。
其二，水至清则无鱼，就算杀一拨人，再换上一拨人，也就老实一阵子，还是会想方设法的贪。
所以，关键根本就不是查清楚有谁贪了，而是要摸清每一处的运作，摸清他们都贪在了什么地方，下一步如何控制才能避免贪污，当然了，除了避免贪污，更多的，如何管理才能让皇族得到更好更安全更优质的服务。
这就是内府存在的意义，他也是既得利益者，为何不上心？
而且，他身份摆在那儿，本来就有很多人想凑上来的，他只要稍微表示出感兴趣，这些人自已就会积极无比的帮他打配合。
至于收拾完了，管的严了，这些人会不会有怨怼，晏时盛并不担心。
毕竟，宫里这么多闲人，有的是人想上位。再说了，胆子都是一点一点养大的，假如你从上来就没机会搂钱……那吃好喝好出门有个面儿就觉得怪幸福。
反正他现在是真心的把耶耶当亲耶耶，把皇宫当成自己的家，他就是一个小气的商贾，你偷我的钱你还有理了？他非得一回就把这些人扳过来。
反正小四哥踌躇满志，真心想要搞点大事情。
两兄弟一路说着话。
等回了宫，两兄弟又凑在一起商量了一阵子。
有二哥这个小狐狸随时支招，晏时盛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更加得心应手。
而且，听说了玉如他们在喝药的事情，晏时盛还托了元沈绝问心宝……能不能让他脑子灵一点。
就譬如帐本子什么的，要是能像二哥和元沈绝一样过目不忘就好了。
本来也就是抱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念头，没想到团子居然说可以，她给他配了两种药，一种是放在香囊里带在身上的，一种是当枕头的。
她还感叹：“这种时候，就需要符的辅佐了。”
元沈绝还挺好奇：“到底什么时候要喝药，什么时候不用喝药，什么时候用符，什么时候不用？？”
心宝一边刷园子，一边给他解释：“人的身体，是一个很精密的小天下，就譬如大脑吧，你可以当它是一个国家，这个国家中，每天行动的士兵还不到半成，聪明经常思考的人，就比如二哥哥，可能会到一成……余下的九成都是闲着的，但是这一成，就足够你用了，就比如四哥想过目不忘这种。所以用这种药，慢慢的，循序渐进的调度。”
“而玉如他们是学武之人，我之前就说过，学武之人，气血运行本来就跟普通人不一样，筋骨也足够强壮，可以承受这样的不一样，所以用药可以大胆一些……”
她边走边说，两不误，说着说着，就猛然抬头，眼带惊喜。
元沈绝笑着过来，主动亲了她一口：“心宝真棒！”
心宝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刷完无拘园，总共找到了八种新东西，简直就大丰收，可是三生石并没有什么变化。
最后一天，用过午饭就回宫了，这阵子早出晚归的，感觉跟家人都好久没见了，所以回宫之后，她换了衣服，迫不及待的出了门。
结果才一出来，就听说明霈帝过来了。
心宝欢天喜地的跑进去，正要扑进耶耶怀里，就发现明霈帝一下子皱起了眉。
他双手接住孙女，手臂伸长，举在手里细看，团子不明所已，扑腾着小手想搂搂脖子：“耶耶！耶耶！！心宝可想你啦！！”
明霈帝收回手臂，把孙女抱进怀里，怒道：“这就是你们说的好好的？你们自己看看心宝瘦成什么样了！！”
房中几人纷纷站起，看着心宝。
如今天暖和些了，心宝衣裳也穿的少了，如今只穿了一件百福的小夹袍，衬的整个人都小了一号，倒更显出了几分小姑娘的样子，又精致又漂亮的一个瓷娃娃。
林娘子也忍不住道：“心宝怎么瘦了这么多！！”
明霈帝气的不行：“你们就是这么照顾朕的心宝的？元晅，你就是这么给朕照顾的？？”
元沈绝当场跪下请罪，心宝急道：“耶耶！”
明霈帝气无可出，就像一个心疼孙女又吵不赢架的可怜老人，抱着心宝就往外走。
第499章 耶耶太爱我怎么办
心宝整个团子都呆滞了。
本来她听说她瘦了还挺高兴的，结果耶耶抱着她就走，外袍都没穿，眼圈儿都红了，心疼到无以复加的样子……心宝真的被这样滚烫的疼爱，温暖到不知所措。
团子用力抱着耶耶。
耶耶也用力抱着心宝。
紫禁城最有权势的两个人，此时此刻，就好像一对被坏人欺负到走投无路无家可归，最后只能抱头痛哭相依为命……的可怜祖孙，相拥着奔波在寒风之中。
要多么凄惨，就有多么凄惨！！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我们跑嗷……
心宝是真的快被这个气氛给撩哭了。
后面晏青山快步追了上来，把外袍披到了亲爹身上，明霈帝怒瞪了他一眼，晏青山一言不发，也不劝他，就这么一路给他按着衣裳。
明霈帝一路紧紧的抱着孙女回了乾清宫，后头呼啦啦跟着一大拨人。
晏青山摆手让其它人不必跟进来，他自己跟了进去。
明霈帝坐下，仍旧紧紧的搂着心宝，一边数落他：“你天天见，就没看到心宝瘦成这样了吗？派出去的人手是干嘛的？不知道盯一盯？心宝才这么点点大，你就大撒手！？一个娃娃在外头忙，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家里也不管……你还像个当爹的不？朕这几天忙着没顾上，你也忙？你连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
晏青山静静的听着，不时的应声：“是，是，是儿臣疏忽了……父皇说的是，儿臣有错……全是儿臣的错……”
心宝坐在耶耶膝上，看着这个，看看那个。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明明爹爹被数落着，却好像还挺高兴似的，非常的温和有耐心，但又不是平时对他们那种感觉。
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她悟了。
这是爹训儿子的感觉。
这是亲儿子被亲爹训斥的感觉。
不像之前，两人都有些客气着，试探着，度量着……慢慢的相处，而是真正的亲爹训亲儿子的感觉，是已经成家立业的大儿子，哄着他老小孩一样的父亲，既敬又孝，顺从却又亲昵的感觉。
而此时，晏时荣几个人在外头，互相交换了几个视线，心情也颇有些奇异。
这个世上，没有人能让帝王受委屈。
可是刚才，明霈帝就是委屈了。
他觉得他们忽略了他的孙女，却又不能痛快的发脾气，只能掉头就走。
为什么不能痛快的发脾气？
不过是因为在意他们。
高高在上的帝王，忽然就变的有血有肉，有些可爱了。
叫人心里说不出的温暖。
方无忧怕祖孙俩都单着衣裳出来，叫风激着了，万一着了凉，悄悄的送上姜茶，晏青山就端给明霈帝喝，明霈帝一手推开：“朕不喝！朕气都气饱了，什么都喝不下去！！”
晏青山劝道：“父皇，您多少喝一些，这天还冷着呢！您这岁数了，不比年轻人。”
“朕很老吗？”明霈帝不服：“你们是不是觉得朕老了，就这么敷衍朕？”
晏青山咳了一声，想了想又道：“您若不喝，就喂心宝喝，心宝还小，万一着了凉。”
明霈帝又怒瞪了他一眼，也就接了过来，喂给孙女。
心宝乖乖的喝了一口，一边就推给明霈帝：“耶耶喝。”
明霈帝就道：“还是朕的心宝知道心疼朕！你们一个个的，就只会气朕！！”
晏青山静静的垂首听着，什么都好好好是是是。
然后祖孙俩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光，晏青山亲自提着壶，又给他们倒了大半盏，两人互相吹着，又慢慢喝了。
然后明霈帝也缓过来了，把茶杯在桌上一顿。
晏青山不由得好笑。
明霈帝训他：“笑什么？朕说的不对？？”
晏青山道：“父皇说的全都对，全是儿臣疏忽。”
最近这阵子，心宝确实辛苦。
一忙就是一天，连午觉都不能睡，早上晚上又是在车上睡的，怎么也是睡不好，所以确实瘦了。
但这么大的孩子，跑开了，抽抽条，渐渐瘦下来是正常的，只是乍脱了披风大袄，看着格外的明显，整个人都小了一圈，叫谁看着都心疼的慌。
这个不用解释，明霈帝自己也能想明白，所以晏青山也没有解释，看了看闺女：“心宝哭什么？”
团子默默的窝在耶耶怀里，摸了一下脸，略茫然：“心宝也不知道在哭什么，只是气氛到了，不哭一哭，总感觉不大礼貌。”
晏青山：“……”
明霈帝低眼看她：“心宝觉得耶耶错了？耶耶不该生气？”
“没有！”团子小脑袋摇成拨浪鼓：“心宝知道，耶耶只是太爱心宝了！”
明霈帝的脸，肉眼可见的阴转多云了。
心宝道：“心宝已经想过了，这个问题，其实很容易解决。”
这是个问题？？明霈帝道：“怎么解决？”
团子道：“很简单呀，耶耶太爱我了怎么办？？那心宝就更加爱耶耶，那就可以啦！心宝决定马上把自己吃胖！而且以后再也不减肥了！！”
“哦？”明霈帝有点想笑：“那心宝不怕难看了？？”
“不怕！”团子道：“好不好看根本就不重要！耶耶开心才最重要！！
明霈帝的脸瞬间就多云转晴了。
然后他嘴角翘着，口吻却淡淡的道：“心宝既然这么说了，那耶耶有一个小要求。”
团子点头：“好的！心宝答应了！”
明霈帝道：“朕还没说你就答应了？”
“对呀！”团子道：“反正耶耶又聪明又靠谱，耶耶提出来的要求，肯定是为心宝好的，当然可以答应了！假如后来发现是个坑，那心宝赖帐就是了！”
明霈帝：“……”
他呵呵的道：“不说最后一句，还有点像个好孩子！”
说是这么说，也没生气，就道：“以后再去园子，只许上午逛，中午用过饭，要睡午觉，午觉起来讲讲书，练练字，学学画，或者做药都成，总之，只许忙半日！哪怕是无拘园这种远的地方也是一样的。”
心宝一口答应：“好的，耶耶你就放心吧！”
第500章 最好的局面
明霈帝也很好哄，顿时就高兴了，温言道：“心宝莫要心急，园子是转不完的，这是大家的事情，不能只靠心宝一个人，耶耶和爹爹、哥哥都在为此忙碌，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团子点了点头，认真道：“心宝明白的。”
方无忧瞅着事儿过去了，这才上前禀报：“皇上，几位殿下还在外头等着呢！”
明霈帝道：“叫进来吧。”
大家各自进来，施了礼，明霈帝若无其事的道：“晚膳就在这儿用吧。”
众人齐声应了，各自坐下。
明霈帝又道：“晅儿，朕与心宝说的，你可听到了？”
“是，”元沈绝道：“皇上，晅儿听到了，只忙半日，晅儿记住了。”
明霈帝点了点头。
说话之间，双胞胎也放学过来了，大家一起用膳。
明霈帝还跟晏时盛道：“听说你最近在内府被人欺负？”
晏时盛笑道：“耶耶不用担心，很快就没人敢欺负孙儿了。”
明霈帝道：“很快是多快？”
晏时盛想了一下：“不出十日。”
明霈帝点了点头，晏时盛趁机申请：“耶耶，孙儿以后，能不能也去尚？”
明霈帝笑道：“你这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晏时盛不好意思的点头，明霈帝就道：“待你忙完这阵儿，朕指一个翰林过去内府，每日待你闲暇时为你讲书就是。”
晏时盛一喜，起身施礼：“多谢耶耶。”
明霈帝续道：“荣儿那边，朕也指个人过去，省得你日日给元相写信，终究不便。”
晏时荣也是一喜，起身谢了。
明霈帝道：“听闻你们兄弟几人最近都十分刻苦，夙兴夜寐，焚膏继晷，朕心甚尉，但还是要注意休息才是。”
几人都应了，只有二哥哥微微凝眉，总觉得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他看了明霈帝一眼，明霈帝也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晏时荣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了看双胞胎。
他要预备乡试，又想到时一鸣惊人，所以一直学的刻苦，但也不敢太过于劳累，所以一般子时之前也就睡了，可明霈帝说兄弟几人焚膏继晷什么的……
晏时盛虽然这几日在整理帐目，但他时间自由，根本不用这么晚。
至于双胞胎，这俩皮孩子就不是这么勤学的人，若真勤学，必定有问题。
看这俩人挂着黑眼圈，没啥精神的样子……呵呵！
二哥哥面上什么也没说，低头吃饭了。
方无忧在旁边，看看明霈帝的表情，再看看那边那一家子，心里真就觉得吧，这一家子人跟皇上，那就是个缘份。
个顶个的，哪哪都合皇上的心意。
就譬如皇上提这个话头，听懂了不奇怪，但听懂之后，是“谢谢耶耶提醒”这种互相有默契心领神会的样子，叫他看看，都替皇上觉得舒心。
其实，只要皇上想知道，宫里什么事儿他都能知道。
尤其像承乾宫这样，明显帝王上心的地方，那边的人，一天跑八趟不到黑，大小的事儿都能进他耳朵里头。
但这并不是告密，并不是什么都说的。
宫里这种地方，除非是被人收买的，否则，这些人把话头递过来，那都是为了凑趣讨好，是为了自己好也是为了主子好，而绝不是“背主”、“告密”，尤其高福这种老油条，是很分的清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
但这种事情就是这样，一样的事儿，换一个人，譬如恭顺侯，他可能就觉得是监视，但像晏青山一家子，这些心里坦荡的，就会觉得是保护。
觉得是监视的，那肯定生惧。
可觉得是保护、是爱护的，那自然就觉得亲近。
明霈帝没有监视之心，儿孙们也没有这样的误会，还能感觉得明霈帝的疼爱之心，这就是最好的局面，在皇家，更是难得的缘份，真的是，皇上的亲缘全都攒这块儿了！！
吃完饭几人回了宫，两口子一直把心宝送回了房，林娘子按了按闺女小脑袋：“心宝是不是长个儿了？？”
心宝一拍脑门：“刚搬过来的时候，玉如姐姐给心宝比过的。”
她来回的找了找，找到了那根柱子，柱子上还能找到挺清楚的钗划的一道。
心宝站在那儿：“爹爹，比一比。”
两人都过来看。
不比不知道，一比之下，心宝这半年长了足有快两寸！！都打到林娘子腰了！
林娘子啧啧称奇，也拔下钗子，给她画了一道。
心宝拿了一张纸过来，把纸比到上头，用墨点了两点，还画了两个箭头，然后给耶耶写信：“耶耶，这下头的一点是心宝刚进宫，这上头的一点是心宝现在，心宝长高了这么多！”
然后打发白芨送去，不一会儿，明霈帝给她回信：“心宝真了不起！要再接再厉！”
心宝美滋滋的睡了……
直到她睡着了，两口子才出来，林娘子跟晏青山道：“这才真是隔辈儿亲，父皇疼心宝，真是疼的跟眼珠子一样。”
晏青山点了点头，他心情颇好，嘴角带笑：“父皇着实是性情中人。”
林娘子看了他一眼，笑道：“嗯，像亲爷俩，都重情重义。”
这下，晏青山是真的笑了，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晏时荣那边，晚上仍旧点灯攻读，直到约摸亥正（22点），他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叫接袂：“你去远远的张一张，小五小六那边熄灯了没？”
接袂应声去了，回来道：“五殿下那儿还没，六殿下的殿里倒是黑了。”
晏时荣笑道：“这是住一起去了。”
他也不急着过去，又看了一会儿书，直到子初时分（23点），又叫接袂去看了，仍旧没熄灯。
他就穿上披风，起来道：“我去看看这两个刻苦攻读的。”
一行人也没点灯，趁着那点月色，就过去了，过了小门，果然就见左边偏殿还亮着烛光，看光线只集中在卧房那边，还听到太监道：“殿下，子时了，该歇着了！”
小五哥的声音道：“别催别催！看完这一折！”
第501章 我们想走的路
晏时荣一边示意他们叫门，一边就退后两步，细看了一眼窗子。
他们显然是前后都点了烛，依稀能看到两个人影挤在一起，似乎还合披着被子。
这一敲门，他们都吓了一跳，太监赶紧过来开了门，请安道：“二殿下，您这是……”
晏时荣没答话，绕过他，直接进去了，就见双胞胎并排躺在床上，又是搓眼，又是遮光的，那个被吵醒的架势，演的啊，真是一个比一个像：“哥，都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晏时荣不动声色的问：“你们睡觉还点烛?”
“不是啊，”小五哥若无其事的道：“这不是听到你来才刚点起来的。”
“嗯，好，”晏时荣点了点头：“那就快睡吧。”
他上前几步，就看到两人四只手都紧紧的抓住了被子。
于是晏时荣假装什么也没察觉到，给两人掖了掖被角，就做势要转身。
两人的手松懈了下来，小五哥还松了口气。
下一刻，晏时荣猛然回身，一把掀开了被子，就见一本书挤在两人之间，晏时荣一把拿起来，是《龙图神断公案》。
小五哥急了，双手来抢：“哥！哥！”
晏时荣由着他抢走，然后随手拿了一个烛台，四处一找，就找着了好几本，什么《错斩崔宁》、《海刚峰先生居官公案传》、《百断奇观》之类的，看着全都是旧书。
双胞胎趿着鞋站着，本来还想过去挡着的，看他找的这么利索，挡也挡不住……于是小脖一缩，默默的等着。
晏时荣坐下，看着他们，一点笑也没有：“解释解释。”
小五哥低声道：“其实……其实吧……”
小六哥道：“其实这本来是别人放在我们这儿的，我跟小五无意中看了一本，觉得有点意思，于是就看住了，不小心就晚了……”
晏时荣正色道：“我知道你们聪明，但不要把聪明用到这种地方！扯谎糊弄我有什么用？耶耶都拿话点我们，你们还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没人知道？这绝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不止三天五天！！”
小五哥有点被吓到，“连耶耶都知道了？”
晏时荣点了点头。
小五哥小声道：“哥，我们并没有耽误课业。先生布置的课业我们都先做完了的。”
小六哥也道：“我们又不考科举，偶尔看一下，也没什么吧？”
小五哥道：“哥，我们想当包公，长大了想去大理寺！我们休沐时想去看卫大人！”
“对，我们已经想好了！”
“这就是我们想走的路！”
晏时荣缓缓的道：“不用考科举，就不用努力了？？你们想进大理寺，想学卫大人，这个想法没有问题，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就算你们进了大理寺，你们不管写折子，写卷宗，还是破案子，都是需要用足够的学识的，否则的话，说不定凶手把名字拟一个灯谜写上，你们都破解不了，丢人不丢人？”
“而且，想做包青天，不是从这样的志怪话本中学的，我虽没多看，也知这里头多涉神鬼之道，破案子中哪有这么多的神神鬼鬼？你们若真的下定决心，起码应该先把四书五经学通，这是基础，这是必须的！”
“然后，你们若真的想走这路，就再去刑部、大理寺调卷宗，从实际的案卷中去学，也或者长大一点，可以跟着他们走走，亲眼去看，这才是正途。至于话本，只是闲暇之余的消遣……什么叫闲暇？如今学业未成，我没有闲暇、你们更没有闲暇！！我们还远没有到能看闲书的时候！！”
小五哥半晌才低声道：“可现在，又不是以前？我们，我们是皇孙了啊！我们为什么要崩这么紧？就像你，为什么非得考六元？没有六元耽误你啥事儿了？”
晏时荣长吸了一口气：“我并非为了面子。你们要明白，如果我们天生金尊玉贵，龙子凤孙，我们哪怕纨绔一点点，也不要紧，可我们不是。我们生在民间，长在民间，爹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民间太子！！我们站在这儿，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我们活的不光是皇室的尊严，也是民间的信仰！我们做的越好，民间就越与有荣焉，皇室亦是荣耀加身，反之，我们做错一点，就会受到更多的注意和攻讧。”
“因为我们原本的生活，与他们简直是云泥之别，所以，所有人在没见我们之前，就已经先对我们有了一个印象，如果不想家里的每个人，在接触每一群人的时候，都要费力的先‘推翻’旧印象的话，那么，我就要先建立一个新印象。譬如考科举，假如我真能考到六元，那会是一个有力的佐证，我们家的人之后做事情，都会省力一点。”
小五哥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我们何必在意这种人的看法？他们又不敢到我们面前来说？又不敢不听话？”
晏时荣扶了扶额：“五郎、六郎，你们一定要明白一件事。我们可以不在乎一个人的看法，十个人的看法……但我们永远不能忽视一群人的看法！！而这一群人又如此的庞大！！从大处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听民声察民情，乃我等本该背负的责任。从小处说，当你成为一司之长，一部之长，下属对你的看法，就是他们行事的准则，这不止是相处是否融洽，更决定了你做事是否顺畅。”
“千万不要觉得龙子凤孙有什么了不起，同样是龙子凤孙，你看看之前的二叔？五叔？？前车之鉴摆在那儿！！假如说你是个草包，被下头的人糊弄住了，那不光是丢皇耶耶的脸，爹爹的脸，你自己的脸……他们也不会觉得你好说话好脾气，他们只会觉得你蠢！！”
“坚持本来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而放纵则非常的容易，你今日觉得晚睡一个时辰没什么，明日就会再晚睡一个时辰，几天之后就可能通宵达旦。晚间通宵达旦，白天怎么有精神？学习如何维持原本的进度？日复一日，本来一个月就能学完的课业，三个月都学不完！”
小五哥道：“二哥，你说的，我都明白了。”
“我也明白了。”
“那好，”晏时荣道：“那这些书，我就拿走了。”
第502章 重症下猛药
小五哥急了：“别别，哥，你别收书啊！那不是我们的书啊！再说……再说我们一天看半个时辰还不行吗？不耽误睡觉，不耽误课业，那总行了吧？”
“不行，”晏时荣道：“你们明显就不是那种能自控的人，但凡你们不是这么沉迷，不会我说了这么多还想看。”
确实，双胞胎一向听话，要不是实在是在瘾头上，早就服服帖帖了。
小五哥垂死挣扎：“可是大哥三哥四哥不也没念多少书？”
晏时荣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他沉着声音道：“四郎于商贾之道上，有超乎常人的天份，但如今，他也察觉到了学识不足的不便，所以才不得不边做事边学习；三郎是真不会念书，但他天生神力，同样是在武这一项上有超乎常人的天赋。而大哥哪怕从军，也是学完了四书的！我并没有看出你们有明察秋毫之类，有关于审案子的天赋，就算有，也先给我把四书五经学通了再说！”
小五哥小声道：“可你也只会念书啊！你的天份就是念书啊！不然你也去学武，学个基础！！”
晏时荣沉默了。
小五哥嘴快说完，顿时就后悔了，他们是亲眼看到过好几回二哥发病的。
小五哥急道：“二哥，我胡乱说的。”
晏时荣缓缓的道：“你这话说的，也不能说没有道理。那好，我自明日起，就去尚书房，找韩师傅学学武，若我能小有所成，才有脸再来教训你们。”
他挑了挑眉：“不如就这样，我专心学武，你们专心念书，我小有所成之日，你们也要还我一个小成，如何？？”
小五哥用力摇头，求道：“二哥！二哥你别生气。”
小六哥也过来拉他：“二哥你别生气。”
晏时荣拉开他们的手：“不必多说，你们只说如何？晏时智、晏时勇，你们敢不敢与我比一比呢？”
小五哥没办法，哭着点头：“我们好好念书还不行吗？你可别学武了，学武可辛苦了。”
“对啊！”小六哥也哭着道：“你这么弱，伤了身怎么办！”
晏时荣气乐了，甩开他们就走了，他双手一拉开门，才发现晏青山正负手站在门前，不知道听了多久。
晏时荣一愣：“爹。”
小五小六正追过来，也吓了一跳：“爹爹。”
晏青山没有说话，晏时荣就直接走了。
他其实并没有生气。
他只是发现这俩孩子瘾头实在太大了，所以故意做这个样子来，重症下猛药。
这些书肯定是卫桂带进来的，卫桂这孩子也明显是个贪玩的，但是人品不坏，一群人里头，有一个这样活泼的人也不错，所以他觉得这个伴读没必要换，换了也不知道是个啥样的，还得双胞胎自己醒悟才好。
晚上心宝睡的香香的，啥也不知道，早上小徒弟过来，一五一十的跟她学了一遍。
心宝吃惊的道：“那，那二哥哥要学武了？？”
“对，”郝花时道：“现在已经去了。”
心宝赶紧道：“那我们去看看。”
她飞快的吃了早饭，赶紧去瞧。
晏时荣现在的身体，已经算不错了，但他年纪已经快十六了，学武实在是晚了一些。
所以他就不能学扎马步了，韩师傅正在教他练一套拳脚，由慢到快，先把筋骨锻炼开。
二哥哥过目不忘，师傅教一回，他就记住了，然后就开始练，韩师傅是个不苟言笑的，在旁边平静的道：“对，每一招都做到位，做到位之后才能进行下一招！”
晏时荣一言不发的练，动作缓慢，脸上已经覆了一声薄汗。
他生的清俊无俦，哪怕练起武来都显得斯文，心宝看的自己也有了兴致，在旁边来了一套洛神舞。
这套功夫她已经很久没练了，倒也没有忘记，如今穿的少了，动作也灵活些了，打起来还挺有那个劲儿的。
韩师傅过来看了半天，嘴角多了一丝笑，道：“小殿下这套功夫不错，二殿下练这一套也可。”
“不行！”心宝收了势道：“这一套是姑娘家练的功夫，等心宝再跟沈伯伯重新学一套，回来再教给二哥哥。”
晏时荣一边摆架势，一边道：“不用，韩师傅教的这套就挺好。”
心宝虽然觉得这个大胡子肯定没有沈寿延厉害，但还是礼貌的没说出来，只道：“可是哥哥可以多学一套。”
韩师傅明显不擅言辞，只道：“臣也想看看。”
心宝道：“那等心宝问问耶耶！明天就去！”
元沈绝道：“三哥每天都去，让他学回来就是了。”
心宝摇了摇头：“可是心宝好长时间没见沈伯伯了，而且心宝总觉得有一件事情……没想起来。”
元沈绝道：“什么事情？”
“不知道什么事情，”心宝道：“就是心宝看着哥哥练武，就总觉得有一件事情要做，又想不起是什么事情。”
元沈绝道：“可以给二哥用药？？”
心宝点了点头：“可以是可以，但不是现在用，而且……心宝想的好像不是这件事。”
行吧，元沈绝就把她抱了起来，去乾清宫。
心宝仰着脸琢磨了一下：“老婆，为什么心宝明明只会药不会壶，也知道什么药怎么用，有什么样的效果……可是却总有，每次都有一种错觉，觉得好像壶和药合用这种超高效超万能的方式，心宝很会呢？”
她又用壶来代替符说了。
元沈绝道：“你没学过用药，却会用，本来就够神奇了。”
说的也是。
心宝继续想，花霜忍不住插话：“主子，可你用的药已经很神奇了啊，不用那啥就很神奇了啊！属下喝了这几天，真的觉得自己厉害了很多。”
心宝问：“你有打打试试吗？”
“还没有打，”花霜道：“但属下本来擅长的就是轻功潜伏之类的，现在跳的比以前高多了，前天晚上属下和花寒互相听了听，落步也真的轻了很多。”
心宝点了点头：“还早呢，还要喝，大约要喝一个月左右，然后就可以换成丹丸了。”
她想了一下：“等心宝问问耶耶，他的影卫想不想要。”
废话，这能不想要么！那些人都快羡慕哭了好么！
第503章 我们凡人不配
心宝去了乾清宫，就跟耶耶说了。
明霈帝一口答应。
看孙女瘦了这么多，小小一只，细声细气的，就想什么都答应她。
再说了，给她一些影卫玩玩，能分分心也不错，总比逛园子要轻松。
心宝本来想用过午膳睡个午觉的，结果十几天不睡，改变了生物钟，居然睡不着了，在床上骨碌了两刻钟也没睡着，只能穿上衣服回了承乾宫，然后就叫了影卫出来。
元沈绝先叫了分到他手下的那些影卫。
然后心宝把人分成两队，一队是有暗疾内伤的，需要先治，另一队人才是可以提升的。
这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游戏，也不用把脉，就这么喝着小茶，吃着点心，一个一个的过，旁边元沈绝帮她做着记录。
一次也不能太多，不然太医院那儿也忙不过来，一天看个二三十人就行了，全当一个消遣。
心宝还给一家人都配了不同的枕头和荷包，顺便给沈寿延也配了一个，玉如在旁道：“对的，沈门主年纪大了，是需要一个的。”
花霜打趣她：“你是想说钟离门主也想来一个是吗？”
“没，真没，”玉如掩面：“我自己喝已经不好意思了，我真没这么想。”
团子道：“钟离叔叔……”她中途一顿，改口：“钟离哥哥可以有的。”
她就多加了一个，然后第二天起来了，就出宫去找沈寿延。
那边沈寿延已经带着人练了一场了，正背着手来回看着呢，就见那边来了一行人，沈寿延一回头，就看到了元沈绝，立刻往那边迎了过去。
元沈绝骑着马，笑着对车里说了一声，下一刻，系着披风的小团子就出来了，向这边招手：“沈伯伯！沈伯伯！！”
沈寿延一喜，快步上前，行下礼去：“殿下。”
团子直接往他怀里一跳，沈寿延笑着，就把团子接住了，看了一眼：“心宝怎么瘦了这么多？”
团子道：“因为心宝长大啦！女大五岁变，越变越好看！”
沈寿延失笑道：“心宝说的对。”
团子搂着他脖子：“沈伯伯，你穿这一身可太威风了！！又年轻！又威风！！”
沈寿延失笑道：“心宝这一身也漂亮，又漂亮又可爱。”
两人互吹了一番，团子又絮絮叨叨的跟他道：“心宝带了两盆好看的花，已经叫人送到伯伯家里了，心宝还配了一个药枕头，也放到伯伯家里了，心宝还带了些好吃的，都放到伯伯家里了。”
“谢谢心宝，”沈寿延笑道：“心宝记着伯伯，伯伯真是欢喜。”
团子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其实心宝是想来问问伯伯，有没有二哥哥这种柔弱的人能练的功夫？”
“有啊！”沈寿延道：“有一种先天拳，非常适合文人强身健体，过来伯伯教你。”
他就抱着团子去到一边，然后拉开架势教她。
这种拳法就像后世的太极拳，动作大气庄重而又舒缓，整个动作都是圆转的，高高瘦瘦的老头儿一施展起来，宛如脚踏云海，身体俯仰的时候，真的会有一种树木被风拂过的感觉，隐隐合乎天地大道，手掌一合又推过来时，更是显得特别高大上，特别有宗师气度。
团子大眼瞪的溜圆，直看的目不转晴。
沈寿延一套走完，笑道：“心宝记住了吗？”
“呀！”团子摇了摇头：“心宝忘了记招式了，心宝被伯伯的气势震住了！！”
沈寿延哈哈大笑，抱住团子：“伯伯许久不见心宝，都忘了我们心宝的小嘴儿有多甜了！伯伯都快被心宝儿给甜晕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施展先天拳，把小团子搂在臂弯，轻轻的抛来抛去，手脚腾挪做势，每一招施展完，还特意停上一停，让团子看看，一边还笑道：“这套慢慢练，适合文人，老人也可以。”
心宝猛点头，这才开始记他的动作。
沈寿延一套施展完，把团子放下，又施展了一遍。
团子就记住了，就解了小披风也开始施展。
小姑娘太小只了，又长的这么好看，一动起来真是忒萌。
那边一伙人都看着她发笑，沈寿延看在眼中，冷哼了一声：“笑！有脸笑不？？我教三遍，小殿下施展起来就纹丝不差，你们有哪个能做到？能做到再笑！”
不是，这小娃娃脚都抬不高，纹丝不差什么的，你认真的？
那伙人都憋着笑，但是看着看着，又有些震惊。
他们记不住全部，但也能记一个大概，心宝居然真的一下子就把三十六招给走了下来，居然真的记住了！！
晏时昌站在一边，等妹妹一套施展完，立刻过来抱住她：“心宝真棒！我妹妹就是棒，就是聪明！！”
沈寿延笑道：“心宝儿确实聪明。绝儿来一遍我看看。”
元沈绝也解下了披风，虽然他不怕冷，但是团子说骑马就要系披风，所以他也系了一个。
然后他跃到场中，二话不说，就施展了一遍。
沈寿延笑着点头。
他的动作是一点没错的，但是圆转如意的先天拳，让他一施展，就总有一种铿锵的感觉，这就是路子不合了。
然后沈寿延道：“昌儿也来一遍。”
“啊？”晏时昌道：“感觉这拳法软绵绵的不好使。”
话虽这么说，还是放下妹妹来了一遍。
晏时昌平时憨，但练武的时候一点不憨，很有气势，而且施展出来，比起元沈绝，更有那个味儿。
沈寿延点了点头，向那边道：“看好几遍了，谁来走一趟？”
众人一听之下，纷纷摇头，瞬间做鸟兽散。
开玩笑，三十六招呢，一招至少有五六七八式，四五遍就学会？？
你们天才的世界我们凡人不配。
沈寿延摇了摇头，元沈绝道：“沈伯伯，不早了，我们下去吃饭吧，心宝一路看了好几家酒楼，都想去。”
“好，”沈寿延看了看自己：“我也不换衣裳了，就这么去吧。就离这不远，有一个叫八方酒楼的，还不错。”
元沈绝示意影卫下去，然后几个人就安步当车，慢慢的往下走。
营地所在是在一片矮山上，坡度平缓，一路走下来，能看到很多地方一拨一拨的在练兵。
心宝问：“沈伯伯，这些人都是你教吗？”
“对，”沈寿延道：“但我只教拳脚，这些人转着来，我一次一般只教五百人，然后教个十招左右，第二天再教另一拨人……”他指了一指：“看那边还有弓箭师傅、马术师傅之类的。”
心宝问：“所有的都要学吗？”
“不是，”沈寿延道：“像弓箭、拳脚就是什么人都要学的，但像马上功夫，就只有一部分人才要学。”
一边说着话，也就下来了，去了八方酒楼。
八方酒楼已经清了场，几人簇拥着进去，却听一人道：“沈二，沈二！”
第504章 争宠争赢了
心宝被沈寿延抱着，转头看了看，却是沈大爷沈福延。
晏时昌奇怪的道：“他们怎么来了？”
沈寿延并不回头，颇有几分嘲讽的道：“我‘发达’了，他们怎会不来？”
他顿了一下，解释，“我本想派人去接我母亲的，结果母亲没来，他们倒是来了，来了几日了，去我那儿，叫钟离给堵回去了……我也懒的理他，怕他又去母亲面前搬弄是非，叫老人担心。”
大家也没怎么在意，就上了酒楼，心宝一直瞧着那边，元沈绝道：“心宝怎么了？”
心宝道：“他后头那人，手里搬的花，好像很少见呀！”
“哦对！”沈寿延道：“他说找到了几株世上没有的花，钟离只说不认得，让他去侠医谷的药铺，他这是还没去？”
他转头跟团子道：“心宝，我听说开春以来，侠医谷的铺子去了不少人卖花草，你没问问有没有少见的花草？”
“没有啊！”心宝还不知道这事儿：“那我们回去的时候，就去看看。”
沈寿延低声跟一个龙骧卫说了两句，那本来是个影卫，被他一说，哭笑不得的道：“您放心，这事儿我们去办就得了。”
元沈绝也听到了，抽了抽嘴角。
沈寿延说，让他找个人去通知钟离敏，冒充劫道的或者小偷，把他们的花给偷了来……也是很任性了。
一伙人吃完了饭，然后心宝回宫，沈寿延和晏时昌又回去了。
他们还特意绕到侠医谷药铺那边看了看，并没看到有人来送花。
一个影卫过去问了问，回来笑道：“说是每天都有，他们收了十几种了，他们也认不全，主子要不要去看看？”
团子点头：“要！”
于是元沈绝直接抱着她就进去了。
团子一进去，就发现三生石就跟个霓虹灯一样哗哗放光芒。
这绝对不止三种五种啊！！团子溢出来了！！
而此时，宫里。
明霈帝第不知道多少次问：“小混蛋回来了没？”
方无忧急陪笑道：“还没呢，皇上。”
“哼！”明霈帝道：“一出去就是一天不着家！！”
方无忧敢说啥，他只能继续陪笑。
心宝在二月二的时候，给皇上送来两盆子花，没两天就发出来，然后长出来了圆蓬蓬的一些绿枝子，然后就一直嗖嗖的长，长的贼拉快，皇上一天总得看两回。
然后这两天开始打花苞了，打了花苞，才渐渐看出来了团子种的是什么，这就是日、月、星啊！！
皇上就更期待了。
然后就在今天早上，花都开了。
最神奇的就是，这几种花，居然是一起开的，稍微一整理，色彩渐变，那叫一个神奇，明明是神异的日月星，偏偏又这么可爱。
皇上从下了朝就一直在炫耀，那就是一句话“我说我孙女厉害，你们还不信，你们自己看看！你另找个人给朕种这么一盆出来，找不到吧！朕的孙女就是这么厉害！”
几个朝臣好听话说了一车。
就这也没把皇上打发高兴，因为皇上私下说：“这个老徐，看就看吧，还想伸手摸！摸坏了他赔不起！！还有这个孟开诚，说话离花这么近，也不怕口水溅到朕的花上了！！”
明霈帝的兴致一直持续到了中午。
中午吃饭发现团子没来……明霈帝就不高兴了，一问之下，说是出宫去找沈寿延了。
明霈帝十分不爽。然后方无忧委婉的提醒皇上，这是你自己答应的。
结果明霈帝道：“朕只答应让她去！朕答应让她在外头吃饭了吗？”
还真没有。
但你也没说不能在外头吃饭啊！！
方无忧能说啥，只能在内心暗暗的跟小公主说一声……你自求多福吧，老奴帮不了你！
然后一直到申初（15点）过了，才听说小公主回来了。
方无忧赶紧先跟皇上禀报了，然后不一会儿，心宝就过来了。
一听说皇耶耶在等她，心宝欢天喜地的就进去了，她完全没注意到耶耶摆着生气脸，一个猛子就扎进了耶耶怀里：“耶耶！！！心宝大丰收！！心宝在侠医谷找着了好多种花草！！足足有七种！！！沈伯伯还从沈坏蛋手里抢了一种，就成了八种！！！心宝厉不厉害！！”
明霈帝也挺高兴：“这么多？？心宝真厉害！！”
他忘了生气这个事儿，抱着孙女去看花：“心宝，你看，这花也开了。”
“哇！！”团子道：“比心宝想像的还好看！！可能是沾到了耶耶身上的龙气！这枝枝长的像龙一样！怪不得人家说二月二龙抬头！一抬就抬到三月三了。”
明霈帝哈哈大笑：“心宝儿说的对。”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哪对了？
方无忧站在一旁，保持笑容，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然后心宝又想起来道：“心宝跟沈伯伯学会了一种功夫，沈伯伯说超适合文人的。心宝打给耶耶看。”
明霈帝就松了手，心宝脱了披风，就打开架势施展，她学着沈寿延的样子，小表情十分严肃。
明霈帝越看越不对劲儿。
然后一细看……噗！！
练武之人，发出的“嘿”、“哈”，其实是一种吐气开声。
也就是说你先蓄势，然后发力，气息喷吐而出，才会不由自主的发出这种声音。
可是心宝根本就没多少劲儿能使，她体会不到那种感觉，所以纯粹就是比划招式，学着别人嘿嘿哈哈，以壮声势，然后她的嘿嘿哈哈，都是在什么地方呢？
都是在“亮相”的时候，一个招式定在那，她自觉得很英俊，就“嘿”的一声，这完全就是在说“嘿！看我！”
没想明白的时候不觉得，一想明白了，一听她嘿就想笑。
明霈帝不住的深呼吸，强忍着不笑，免得打击了孙女的积极性。
一直到心宝施展完了，明霈帝严肃的拍手：“很好！很厉害！！”
心宝道：“耶耶要不要学？心宝本来想学了来教二哥哥的，但如果耶耶想学，心宝就先教给耶耶！！”
明霈帝一个迟疑：“也好，待朕换换衣裳。”
方无忧赶紧去伺候着换衣裳。
他算是发现了，团子说这种先啥先啥的话，对皇上来说，那可真是百用百灵，哪怕这玩意儿不用抢，一说我先给你再给别人，那就跟争宠争赢了一样，皇上一个激动就答应了。
第505章 啃老真开心
一天这么多的收获，心宝处于超级兴奋之中，根本停不下来。
她连说带比划的教完了耶耶功夫，然后跟耶耶一起回承乾宫用晚饭。
已经不太胖的小团子，一路抓着耶耶的手蹦蹦跳跳，短短的小披风飞来飞去，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边还唱着：“咱们一家呀今儿真高兴，咱们一家呀，真呀么真高兴！！”
明霈帝都被她逗的心情极好，笑道：“就这么高兴？”
“高兴！”团子猛点头：“不劳而获真开心！！”
明霈帝：“……”
他不但没阻止，还跟孙女道：“所以，心宝儿记住了吧？以后不用自己这么辛苦，耶耶和爹爹都会帮你的。”
团子继续猛点头：“对的，啃老可真开心呀！！”
明霈帝：“……”
这小词儿一套一套的，要不是你耶耶我见多识广，又聪明绝顶，还真接不住你的梗！
心宝回宫洗澡换衣服，明霈帝先进了殿，随口就问晏青山：“沈坏蛋，是怎么回事？沈寿延的什么人？”
晏青山一想就知道是团子说的，只道：“是沈寿延的兄长。”
他简单解释了几句之前的事情，一边又道：“过年的时候，寿延还与儿臣聊过这事，其兄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与他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办的那些事情，也就是恶心人罢了。但是沈福延这个人的性子，有些糊涂，又贪心不足，所以寿延才说，宁可远着些，免得将来无法收拾。幸好他的母亲十分明理，他把这些事情与母亲解释了，他的母亲十分赞同，不然寿延必定缚手缚脚。”
明霈帝明白了，点了点头：“沈寿延倒是有决断。”
这人啊，就怕脑子不清醒。
就好比当初，沈福延有朝天门做靠山，享受着朝天门的庇护，朝天门身为江湖第一大派，震慑之力有多足？沈寿延兄长这个身份，足够他在很多很多的场合中，不战而胜。
诺大的家业，有多少是扯着这大旗攒下的？？
可这样，他却不知感恩，还要与朝天门的人计较那仨瓜俩枣的，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不是脑子不清醒是什么？
又假如说现在，哪怕跟兄弟闹翻了，他仍旧是一方巨贾，锦衣玉食的，可是他听说兄弟当了官，又千方百计的想靠上来，不过是贪心不足，想着仗势能做更多的事情。
所以沈寿延根本不敢让他靠上来，一靠上来，这种人的脑子是真会办瞎事儿的，所以他宁可扮小贼抢他的东西，也不想占他半分情份，不想让他有机会靠上来。
这其实还真是为他好，只是沈福延必定无法理解，也必定会有怨气罢了。
明霈帝继续跟晏青山闲聊：“怎么没把你岳丈接来？”
晏青山道：“木兰前后写了好几封信回去，岳丈都不肯来。儿臣这位岳丈和几个舅兄，为人都是十分厚道，若我们有难，他们会不遗余力的帮我们，可儿臣们如今过的好了，他们却觉得来了也帮不上我们的忙，所以，不给我们添麻烦就是帮忙了，就怎么都不肯来……”
“儿臣当初在鱼塘村，也铺了一些事儿，果树药园油坊之类的，他们说他们做的十分得心应手，说如今不缺钱了，供着儿孙念书，临走之前，绝儿也留了影卫，也在学武，岳丈说道，若有成器的儿孙，能走到京城这一步，让我们稍微照应就是了。”
明霈帝点了点头：“确实忠厚朴实。”
晏青山道：“是啊。当年儿臣刚去府城之时……”
他就开始跟明霈帝说当年的事情，明霈帝听的津津有味。
两父子这种闲话家常的气氛还挺温馨的。
心宝洗过了澡，带着小胡帽进来，一进来，就把帽子摘了，头发还湿着，熟门熟路的钻到明霈帝怀里，就捏他盘子里的瓜子仁吃。
明霈帝现在没事儿就给孙女剥一点，占着手，也不耽误脑子想事儿，因为太监剥了她不吃，嫌是用嘴磕的。
剥半天，她小手捏捏捏，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吃完了就巴着他手等着。
明霈帝又剥了一会儿，剥完那一小盘子，就不剥了：“不吃了，一会吃饭了。”
他揽着孙女一转身。
方无忧训练有素，端过盆子来，然后明霈帝熟练的连自己手带孙女的手，一起给洗干净了，接了帕子擦干了手。
几个人也陆续进来，最后双胞胎最后回来，就准备开饭了。
他们回去换衣服的空儿，明霈帝还问：“朕要不要把尚书房的下课时间，略提前一点？”
晏青山道：“马上就天长了，若父皇要改，不如到冬天再改吧。”
明霈帝点了点头：“也好。”
团子的兴奋一直持续到吃完晚饭，吃着吃着，终于电量耗尽，开始打蔫儿了，然后本来说好的晚上教二哥哥也食言了，一吃完饭就睡了过去。
一直过了子时，心宝一下子就醒了，在黑暗之中，静静的张着眼晴出神。
花霜感觉到了什么，掀开帐子：“主子？是不是要小解？”
心宝摇了摇头，答非所问的：“不知道老婆和小徒弟睡了没有。”
外头，燕客的声音道：“那边已经熄了灯了。”
心宝点了点头，燕客道：“主子，可是有急事？”
心宝道：“没有。”
然后白芨小跑着凑近，道：“主子，要不然奴才去敲敲窗子，然后问上一声，‘你们睡了吗？’这样？”
“对的，”团子点了点头：“稍微大声一点那样问。”
白芨心领神会：“奴才懂了！！主子稍等！”他就飞也似的跑了去。
燕客赵客面面相觑。
原来还可以这样？？
其实郝花时这种耳朵，这边一有声音他就醒了，已经在穿衣服了，元沈绝耳力不及他，但也不差，听到他这边有声音就道：“怎么？有事？”
郝花时故意打哈欠不回答，然后就听到那边白芨跑了过来，他们都是学武之人，夜里房中不留人的，白芨直接敲了敲窗子，道：“元少，郝少，主子问你们睡了吗？”
“没睡，”元沈绝道：“我们马上过去。”
两人很快就穿上衣服过去了。
团子穿了一个起夜用的大袄，小身体整个裹在了被子里，只露出小脑袋，大眼卜灵卜灵。
一见两人过来，她一把抓住元沈绝的手：“老婆！心宝知道了，心宝就是不会刻符，但是你会呀！！你创出了一种用剑刻符的方法！”
她挥着手臂比了比：“你就这么一抬手，嚓嚓嚓的，就是一个符，而且你还能把一个屋子刻满符，刻满符之后，在那个屋子里炼出来的药，药效就会变的超厉害！！”
第506章 我们双剑合璧
元沈绝扬眉：“这样吗？”
他有这么厉害的吗？？他还真没想过用剑刻符？还刻一屋子？
不过，一直以来，郝花时一个符也没有刻成过，明霈帝找的人也没有刻成，从头到尾就只有他刻成了。
原来是因为，本来就只该他来刻吗？
这么一想，不知为何，还有些开心。
团子叨叨念念的：“心宝只擅长药，但你会刻符，所以我们双剑合璧就会变的很万能！怪不得心宝一见到二哥哥的时候就觉得，心宝很擅长这个！！药和符在一起！这个心宝就是很擅长啊！！”
元沈绝点头：“对的，很擅长。”
心宝道：“而且心宝还发现，原来那个屋子，其实是可以进的……心宝现在进不了，但是有一种感觉，大石头再长长，有可能就能进了！”
元沈绝一愣：“什么屋子？”
“就是那个屋子啊！！”心宝给他解释了一下。
上一次三生石升级的时候，就感觉出现了一个院落，能看到屋子，但是进不去，自始至终，心宝只能看到外头的石桌上那一本书。
但是这天晚上，她却感觉到了这整个屋子的全貌，有房屋、有院墙，就像折叠空间一样，看着不大，进去之后却很大。
里头有书房，有药房。
书房里头有书，也有一些玉简，药房里有一个很大的丹炉，有好多药材，也有很多丹药。
而且她现在炼出的药丹，全都是灰黑色的，但那里的成丹，却是玉白色的，上头还有隐约的花纹，就如同玉石经过千万年的淬练，天然形成的花纹一样。
而且，她还能感觉到，这个地方本来就是她的，就是她住的地方，除了这房子和院子，前头还有大片的药田……
但她只是知道有药田，却看不到，也进不去。
在“进入”那个房间的时候，她就像当初在养心殿那样，感觉到了一些画面。
有元沈绝挥剑刻符的，也有元沈绝在一间石室之中，施展完一套剑法，然后那整间石室的上头，就全是花纹，就相当于这间石室，成了一个巨大的符箓……
还有一些画面中，两人似乎是在施药，面前有很多很多人，全都脸色极差，两人似乎是去了什么瘟疫之地，而且……这样的画面不止一次，不止一地。
团子说着说着，忽然停住，呆呆的想了半天，忽然张手抱住了元沈绝。
元沈绝一愣：“怎么了？”
团子喃喃的道：“心宝感觉好像过了很多很多年的样子，你一直都没有笑过。”
元沈绝静了一息，轻轻摸了摸小团子的头：“那不是我，不，应该说，我已经不是他了，心宝改变了我的命运。”他轻轻的亲了亲她温暖的额。
团子低声道：“可是心宝也没有笑过，心宝每时每刻，心里都很难过。”
“为什么？”她越想越是惶惶然：“为什么心宝感觉好像那些真的发生过一样？那个时候，我身边已经没有亲人了，我好像已经很老很老，我拼命的救人，我好像已经救了万万人……”
“别怕！别怕！”元沈绝低声安慰：“那些事情，全都是三生石预知到的，不是真的发生过的。而且现在已经不会发生了！全都不会发生！！心宝是福星，心宝会改变所有人的命运，我们都会长命百岁，我们都会幸福圆满。”
他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拍着心宝的背，可是心宝仍旧呆呆的，回不过神儿来。
然后郝花时夸张的道：“师父！师父！！还有我呢！还有徒弟我呢？”
哦，对，还有郝花时。
心宝定了定神，转头跟他道：“小徒弟，心宝以前一直在想，我为什么要收你做徒弟，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郝花时配合的表示出了紧张：“为什么？”
心宝很认真的道：“你会炼丹。”
啥？？郝花时一愣：“炼丹？”
“对的，”心宝道：“不是那种加金银铜铁加朱砂的那种骗人的炼丹术，是一种药物淬练的方式，比炒药成丹更胜一筹……我看到你蒙上眼睛炼丹，好像是在用‘听’的方式，听丹炉里头的动静，用这种法子炼丹。”
是吗？
郝花时摸了摸下巴，他有这个本事吗？？
心宝续道：“我好像还收了一个徒弟，你本来应该是我的大徒弟，我还收了一个小徒弟。”
郝花时道：“那小师弟擅长什么？”
“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心宝摇了摇头：“但他长的很好看。”
哦，这样啊，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被他这么一打岔，心宝那种惶惶然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她喃喃的：“真希望三生石快点长啊，心宝真想进去看看那些玉简，心宝觉得，我所学的，好像是高于世间一切医道的。”
元沈绝道：“你本来就高于世间一切医道，你不把脉就能查知病情，这不是其它任何一个神医能做到的。”
心宝点了点头。
元沈绝又道：“睡吧。乖乖的，明天再想。”
心宝又点了点头。
元沈绝就退开，花霜给她脱了大袄，让她躺下。
元沈绝坐在床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好一会儿，心宝都没睡着，两人也不吵她，就这么默默的陪着，足过了半个多时辰，心宝才呼吸渐沉，睡了过去。
两人出来，然后回去，郝花时低声道：“真希望师父永远别长大，长大了，就有烦恼了。”
“可以不长大，”元沈绝转头看着他，认真的道，“只要我们够厉害。如果我学会刻符，你学会炼丹，所有的事情都有人代劳，心宝就可以永远不长大的。”
郝花时想说什么又没说，点了点头。
两人就各自回去。
早上元沈绝没起床练武，郝花时过去瞅了瞅，果然见他盘膝坐在榻上入定，估计是在想刻符的剑法了。
郝花时过去吃早饭，就发现晏青山没走，等着双胞胎几个走了，晏青山问：“昨天心宝那儿怎么了？”
郝花时就低声跟他们说了。
说完了，几人全都在出神。
晏时荣低声道：“我在想，为什么之前几次三生石‘生长’，心宝总是说发生了很重要的事情，可她就是想不起来；而心宝这本书，心宝跟我们说的时候，我们也听不到……”
他猛然鼻酸，别开了脸，说不下去了。
他觉得，可能这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天机不可泄露……
或者，这些事情，真的发生过，也许他们早就死了，也许他们如今还站在这儿，都是他的小妹妹，拼命了不知道多少年，救了万万人换回来的。
整个大晏都不及万万人，生病的人能有多少？又能有多少让她救呢？
他，他真的不敢想，那是多么漫长和艰难的岁月。
他忍也忍不住，站起来面对着墙，不住的哽咽。
第507章 我们可以碾压他
室中一片安静。
隔了会儿，外头接袂的声音道：“二殿下？”
晏时荣定了定神：“何事？”
花霜应声道：“殿下，我们主子说请您过去一趟。”
晏时荣嗯了一声，深呼吸了几次，把情绪调整过来，这才过去了。
心宝还没有起。
她晚上没睡好，整个人都没精神，糯糯的跟他说了几句。
方才三生石又给了她一句提示，很简单的一句：
众文人拾级而上，亦有人去观旁边古柏，檐瓦忽的掉落下来，险些砸中晏时荣。
画面上，是一个黄色的飞檐翘角，断裂了一点点，正在往下掉，但是感觉中，距离晏时荣，差不多还有半臂之隔。
所以是险些砸中，而不是砸中了，感觉不算什么灾？但是三生石既然提示了，她还是跟哥哥说了。
晏时荣听着，眼瞳却猛的幽深起来。
这怎么不是灾，这灾，可大了去了！！
他昨天下午才接了李慕义的帖子，明天是三月三，他邀他出门参加文会，说是要先去文宣王庙，也就是孔子庙，去拜孔子。
因为唐玄宗时，追谥孔子为文宣王，所以如今称之为文宣王庙。
孔子在文人之中那是什么地位？
他要是在孔庙被檐瓦砸了，这就是一生的污点好么！！洗都洗不白！
晏时荣面上淡定的道：“哥哥知道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心宝继续睡吧。”
心宝不放心，道：“哥哥别忘了玉牌。”
“放心，”晏时荣笑道：“哥哥什么时候误过事儿，你睡你的就好。”
心宝一想也是，就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她一直睡到近午时才醒，早饭也没吃，就直接去乾清宫吃午饭了。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一直到下午她回来，元沈绝入定还没有醒。
虽然郝花时说这种没事儿，但心宝还是挺担心的，过来看了好几遍。
然后，一直到第二天她醒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跑过来看，一进门，就见元沈绝在室中站着，听到声音，回过头来，露出了一个浅笑，映着晨光，自带仙气。
心宝被老婆美的不要不要的，但还维持着清醒的头脑：“你为什么睡了这么久！！心宝都担心死了！！”
“对不起，是我不好。”元沈绝收了剑，抱起她：“让心宝担心了，全是我的不是。”
“算啦，”心宝亲了亲他脑门：“那你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元沈绝与她脸对脸的笑道：“我好的不得了。”
“嗨！！”
郝花时在旁边道：“师父，师公，请问徒儿我是学会了隐身术吗？所以你们都看不到我？”
心宝一转头，这才看到郝花时站在那儿，举着两只手，每只手的手心里，都贴着两面玉符。
心宝吃惊的问：“老婆，你学会用剑刻符了？”
“应该会了吧，想通了那个道理，”元沈绝抱着她走前几步，从郝花时手心里抠下了一枚：“你摸摸。”
“哇！！”心宝道：“真的成了！是暖的！”
她把玉符贴到了脸上，又从郝花时手心另抠了一个，摸摸居然也是热的，就贴到了元沈绝两个……两人一人顶着一块玉符，相视而笑。
郝·工具人·一步之外·花时：“……”
然后元沈绝还道：“对了，你回头把别的符，也都跟我说，我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些符我全都学会了之后，可能会汇成一个完整的剑法……现在只是一部分，总有种断裂的感觉。”
“好，好的。”心宝点头：“对了，心宝还知道了，玉符是最高级的符箓，石符也属于玉符的一种，但是，是最低级别的玉符……纸符最简单，木符略高，所以我们就等于是迈过了前两步，直接走到了最后一步！！我们好棒！”
“对，”元沈绝笑道：“我们好棒。”
郝工具人忍不住又插了句话：“那，那个坏人，不是等于差我们一个等阶？他用的好像是木头的。”
“对的！！”团子点头：“很可能！！老婆现在能批量刻符了！我们一定能碾压他！！”
郝花时酸溜溜的道：“所以师父，你什么时候教徒儿我炼丹啊？？”
团子顿住，半天，她很认真的道：“等我自己学会之后。”
郝花时：“……”
这可真是一个无法反驳的回答。
然后团子又道：“那就这样吧，心宝先吃早饭，再去乾清宫，等下午回来就教老婆画符，等全都教完了，心宝再去学学炼丹，再教你炼丹。”
一边说着，她就牵着元沈绝的手往外走。
元沈绝道：“我才刚醒过来，我还没洗澡换衣，你先去吃饭。”
“哦，”心宝只好道：“那好吧。”
郝花时飞快的洗了手过来，想趁机牵一牵他的小可爱师父，结果团子倒也没不让他牵，只是走了两步之后，又抽开手，换了一个手势，把自己的小手手放在了前头。
郝花时总感觉有哪里不对的样子，再一琢磨，他悟了。
刚才那样才是牵手手，现在，是师父领着小徒弟……长辈包袱也是非常重了。
心宝吃完了饭，又等到老婆来了，看他也吃完，才去了乾清宫。
一见方无忧，她就摆摆手：“心宝今天放假。”
方无忧笑着点头。
反正她想放假就放假，皇上又不管，谁也管不了她。
然后心宝进了暖阁，就从头开始画符。
一边画着，她总感觉好像有个事儿……再一想，今天二哥哥差点被屋檐砸到。
她就问花霜：“二哥带走玉牌了吗？”
花霜不知道，就出去找了燕客，让他回去问了问，回来才道：“带走了，主子放心。”
心宝仰头想了想，又在意识里“切换”到三生石那儿，那句话，和那个画面，还在那儿。
心宝顿时就有点慌了。
怎么回事儿？玉牌牌不管用了吗？
而此时，外头，七碗茶楼之中，晏时荣正与几人谈笑风生。
文会一般都差不多。
譬如这一次，事先就约定了去文宣王庙，那就先定一个茶楼会合，大家喝着茶，等人齐了，然后就可以动身去了。
而晏时荣身份摆在那儿，不能去太早，譬如约的是辰正，他最多提前一刻钟左右到，就很合宜。
他到的时候，其它人一般也到了，大家喝杯茶，聊几句，就可以动身去文宣王庙了。
第508章 文思动风檐
大家一边走着，晏时荣便笑道：“我久不出来，倒不知外头已经春暖花开了。”
立刻便有人笑道：“一路走着也是无聊，不如我们联句过去。”
有人道：“什么韵？”
“自然是平水韵，”便有人笑应：“不过是一路消闲，又非为难人的，殿下说呢！”
晏时荣笑道：“有道理。”
“那限什么韵？”
李慕义笑道：“不如这样，谁恰好带着铜板，就拿出来，看看是哪一年的，依次数过来，可好？？”
大家纷纷去摸衣袋，有人笑道：“夏兄最爱掷铜钱，你一定有。”
被叫到的人笑道：“我还真有。”
他取出来一看，是明霈二十九年的，便道：“二十九，十四盐？那殿下先起一句？”
晏时荣笑道：“夏兄先起。”
那人也未推让，“我先起一句，春朝风习习？”
大家权当一个游戏，一路慢慢联着，也就到了文宣王庙，晏时荣的眼神迅速扫过飞檐，面上不动声色。
大家说着话往里走，便有人沿着台阶往上，李慕义却走向旁边的古柏，笑道：“殿下你猜这古柏多少年头了？”
晏时荣笑着走过去，正要避开飞檐的位置，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前头那人联道：“……长歌驻雪案。”
晏时荣心头猛的一动，面上不动声色的向那边移了一步，与旁人略微拉开一点距离。
他仰头看向古柏，一边随意一般笑联道：“文思动风檐……”
话音未落，头顶飞檐翘角极轻的咔一声，落了下来，距离晏时荣尚有三尺。
不止一人低呼出声，晏时荣也“吃了一惊”，转回头来。
李慕义失声道：“文思动风檐啊！！殿下莫非是文曲星君下界，才得大成至圣先师青眼！！”
晏时荣急道：“不敢！不敢！凑巧罢了！”
“不是凑巧！这绝非凑巧！！”
大家一呼啦就围了上来，纷纷惊叹恭惟。
这件事情，关键就在这个巧字上。
这样的五言排律，只是文字游戏，少有佳句，可是他才说了动风檐，风便将檐角打落，又是在孔庙之中，这可就太神异了。
因为心宝担心，所以明霈帝派了人手过来了，很快就得到了实况转播。
明霈帝先是皱眉，然后，猛然想明白了什么，不由喃喃出声：“这孩子！这孩子！这孩子真是……”
他不住的摇头，却没有往下说。
这孩子，还真是用心良苦。
生了个水晶心肝琉璃肚肠，如此的聪明绝顶，对外人警惕防备，冷眼度察，对家人，却如此的妥贴又柔软。
他提前就得到了心宝的示警，但这件事情，推病不去是下策，将计就计是上策。
可是这将计就计，也得分是如何的将计就计。
要知道，紫微星才是帝王之星！而文曲星是能臣是良相，这样的名头，对他登上这个位子，完全没有任何帮助，甚至还隐隐会有阻力。
且对于他自己，更是没有什么帮助。
本来盯着他的大多是闲人，但出了这件事情之后，文人也会死死的盯着他，这对他考六元的目标，是极大的压力，但凡有一点点不好，就会叫人私下嘲讽的。
可是他明知道如此，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说白了，他想做到一点，即：这个位子，一定要在他们家，但，不必非是他。
他隐晦的表示，他甘愿为爹爹兄长尽心竭力，补他们所不足。
说真的，这就连明霈帝自己都做不到。
天家多有反目成仇的父子兄弟，可是他们家，晏青山有这样的儿子，晏时繁有这样弟弟，甚至于……晏时荣有这样他甘愿为之辅佐的父兄，同样都是极大的幸事。
这一家人，着实是叫人打从心底里喜欢。
心宝是真不懂这些文人的弯弯绕，她压根就没听他们吟的啥诗。
她在意的是，她都已经告诉哥哥这个示警了，可他还是差点被砸中，什么都没有改变啊！
心宝越想越急，喃喃的道：“玉牌牌不管用了吗？？”
她抓着明霈帝的袖子：“老婆才刚学会批量刻符，玉牌牌就不管用了吗？”
明霈帝的心思被她扯了过来，看小姑娘满眼焦急，赶紧安慰：“不会不会，不可能的。”
这里头这些事也没法跟她说，他只能道：“可能哥哥觉得这不算什么灾，所以节省一点，没用玉牌吧。”
心宝气道：“可是不算后来的，也还有两块啊！！哥哥怎么能这样！轻重不分！在这种事情上怎么能节省？为了节省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全，这明明就是傻！”
“心宝说的对！”明霈帝超严肃的道：“等哥哥回来，看耶耶不骂他！”
“对！”心宝难得不想讲情：“耶耶一定要骂他，还要罚他！让他记住这个教训！！”
“好，”明霈帝毫无原则：“心宝说怎么罚他？”
心宝顿住。
她认真的想了一圈儿。
罚站？二哥哥是个弱鸡。
罚写字？二哥哥根本不怕写字。
罚练武？他已经在练武了。
最终小姑娘一锤定音：“罚他吃苦！！”
于是晏时荣前脚进宫，后脚就被请进了乾清宫，头一口茶他就差点喷了，看了上头的明霈帝一眼，强忍着喝了下去，苦的牙根子都麻了。
然后明霈帝示意心宝说话。
心宝不想跟哥哥说话。
于是小姑娘超严肃的示意了一下方无忧。
方总管孬好不济的手下也是一堆大太监小太监，然而并不敢当着皇上的面再推。
只能认命的上前一步，道：“二殿下，请问玉牌何在？”
晏时荣咳了一声，默默的从荷包里取出玉牌，果然是没有贴身带。
心宝怒哼了一声。
她现在真是瘦了很多，越来越像个小姑娘了，小小一只，秀秀气气，哼一声都细声细气，可爱的不行不行的。
晏时荣笑道：“心宝，哥哥只是觉得这件事情用不到玉牌，又何必抛费。”
心宝生气的站了起来：“谁说用不到！你明明就差一点被瓦砸到！！万一砸偏了呢！”
晏时荣好脾气的笑道：“不会的。”
“你还不承认！！”心宝气的不行：“明明都已经发生过了！！”
明霈帝一脸淡定的在旁边，就看他要如何解释。
第509章 朕有小神仙
晏时荣轻轻叹了口气，一副有内情的样子。
然后，明霈帝就眼睁睁的看着，团子的气势一下子就消了大半。
不大点儿的小姑娘，瞪着一对乌溜溜的葡萄眼，看着她的哥哥，不用想就知道，她肯定给他脑补了很多理由。
然后晏时荣温言道：“心宝，这件事情是哥哥不好，但哥哥是不得已的。而且，我一直站的离飞檐很远，不会有事的，我只是想借机解决一些事情。”
团子的气势又消了一半。
本来站在龙椅上，昂首挺胸的小姑娘，憋了一会儿，上前一步，坐到了明霈帝腿上，小声道：“是，是什么事情？”
晏时荣温言道：“要等心宝长大一点才会懂。”
团子不服气：“可是，心宝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孩了，为什么要瞒着心宝！就算心宝听不懂，你也可以跟耶耶说！心宝会在旁边挑自己听的懂的听！”
晏时荣道：“耶耶懂。”
团子仰起小脸儿，看了看耶耶。
明霈帝没啥表情。
团子的小脸上，明显露出了心虚的表情，显然觉得大人已经有了安排，可是她却在无理取闹。
她拉过耶耶的手，一左，一右的扯过来搂住自己，不高兴又没有办法，撅着小嘴生闷气。
明霈帝只想说，傻崽崽，你哥他其实啥也没说啊！！你就是欺负你太懂事啊！
于是明霈帝道：“耶耶不懂，耶耶也想知道。”
团子的腰板登时又直了几分，奶凶奶凶：“耶耶说他不懂，说他也想知道！！”
晏时荣垂下了眼。
明霈帝心里呵呵哒。
耍完心眼儿不敢看朕了？你倒是当着朕的面，跟妹妹说清楚啊！！
话虽如此，其实明霈帝也知道，他不敢说清楚的，所以，最终还是宽容的放过了他。
然后三个人一起用了晚膳。
一边吃着，晏时荣想起来问：“皇耶耶，那个周红亭招出来的地方，可有结果了？”
明霈帝道：“全都去过了，人去楼空，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晏时荣倒也不觉得奇怪。
那个云比翼明显就是个擅长卜算的，连生辰八字都能算出，卜算出有危难，然后提前避开并不奇怪。
如今他们有符，他整的这些事情其实已经害不到他们了，也就是总躲在暗处恶心人罢了。
“没关系，”团子道：“等心宝找找，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对，”明霈帝道:“朕有小神仙，朕有什么好担心的？是那贼道人该担心才是！”
晏时荣道：“孙儿在想，他如果发现我们不能下手，会换目标吗？毕竟，民间应该也有大气运之人。”
明霈帝道：“如何才能算是有气运？发了财？成为一方巨富能算有气运吗？科举考个状元算有气运吗？”
他自答：“朕觉得不算，朕觉得，他下手的，都是‘国’之大气运者。”
晏时荣缓缓点头，两人对视了一眼。
是的，他若真的是什么气运都能用，那他哪怕祸害一百个民间商贾，暴露的风险也会低于害一国皇后、一国太子。
他没有用这种方法，反而盯着他们不放，这说明，他最终的目的是谋“国”，有可能他是异域之人，图趁虚而入。也有可能，是一个通玄异之术的邪道。
毕竟，国运龙气，于邪道来说可是大补之物。
这么说的话，坏处就是他们会一直处于危险之中。
但在他们有了趁手工具的前提下，这反而是个好事，他们不用担心他冲民间下手，民间会出什么乱子。
而且关键的，在对方抽取不到气运之后，终有图穷匕见之时！！
心宝吃完饭回了宫，把她画的两张符给了老婆，让他先看着，自己躺在床上，就去看房间里的书。
她发现，房间里的书，她并不是每一本都能看，不，应该说，她根本就没有手去拿去翻，只能看着眼馋。
她自始至终，能随意翻的，就是那一本画符的书。
还可以看那个打开的丹炉。
丹炉是三脚的，比常见的葫芦型丹炉还多了一截，里面有很多的小空间，小孔洞，小管子，里头刻满了符文。
此时的她明明是不会的，但是看到的时候，心中却隐隐有些感应，好像她非常熟悉这个，非常擅长这个……就好像当初的针灸一样，只欠一点点契机就能……不学就会！而且是很会！!
心宝眼馋的一遍一遍绕着看。
世间所传的炼丹，其实就是一些重金属和朱砂水银之类的混合烧炼，所谓的九转，也就是一遍一遍的还原和氧化反应，吃死人一点都不奇怪。
而这种炼丹，则更像她实验室中的“提纯”。
毕竟中药是天生地长的东西，里头会有有效成份，也会有无效成份，甚至会包含有毒成份，所以如果能分离纯化，效果肯定会更好。
一般用的方法也就是煎煮法、浸渍法、渗漉法、回流法等，但这种丹炉，却是一种反科学的淬练，淬炼的方法除了水、火，还有气……神奇的，她现在不知道咋整出来的灵气。
有了这些，再照着丹谱，一种一种的加药，或者几种几种药往里加，主要就是掌握火候，让每种药都能充分淬练完成，最终就会成丹。
硬要说的话，大概有点像常用的中药提取浓缩设备，能找到替代提取罐和冷凝液储罐，分离管等等，各部位的东西，但大部分都很不一样。
心宝看了很久，也没想起什么，只能遗憾的睡觉觉了。
睡着了还在想，她要不要打听一下什么地方有炼丹的，去看看，也许就能一下子会了呢？
结果第二天去问耶耶，耶耶笑道：“民间禁炼丹之术，京城只怕没有敢明目张胆炼丹的，不过你若是想看丹炉，倒是可以让人带你去看看，很多地方都能找到。”
团子点了点头：“心宝想去看看。”
“可以，”现在明霈帝对小姑娘简直是百依百顺，差不多的事情都是一口答应：“耶耶叫人去找找，找到之后，就叫晅儿带你去看。”
一边说着，方无忧过来禀报：“皇上，四殿下来了。”
明霈帝点了点头：“叫进来吧。”
第510章 心宝是个小敢敢
这会儿祖孙俩刚吃完午饭，明霈帝盘膝坐在榻上，心宝坐在他的腿窝窝里，仰着耶耶，晃着小脚脚，巴适的很。
晏时盛进来，施了礼，心宝道：“四哥哥！”
晏时盛朝她一笑，明霈帝笑道：“终于晓得来找朕了？朕听说这一干刁奴，都快翻天了。”
昨天连六皇子都听说了，还委婉的提醒了双胞胎一回，可见这些人有多嚣张了……这真是完全把他当傻子了。
晏时盛笑眯眯道：“耶耶都听说了，说明孙儿演的还挺像的。”
明霈帝道：“不过是一伙奴才，又何必费这样的力气。”
“耶耶，”晏时盛道：“他们的嚣张，其实大半是孙儿推动的。孙儿知道耶耶会给孙儿撑腰，但孙儿还是觉得，有些东西，不身体力行，亲自去做一做，可能看不了这么细，发现不了那么全面。”
心宝一本正经的插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你又知道了？”明霈帝看也不用看，直接回手投喂着孙女，一边笑道：“心宝是个小能能么？”
团子摇头：“心宝只是一个小敢敢罢了。”
明霈帝没听过这个梗：“小敢敢是什么意思？”
噗！团子仰头看他，哈哈的笑，小白牙都笑出来了：“就是两颗心的小敢敢。”
憨憨啊！
明霈帝失笑着摸了一把孙女的小下巴：“就你怪话多！”
他叫晏时盛：“坐下，说吧。”
晏时盛准备充分，立刻开始汇报。
一边汇报着，一边一份一份的，往上递材料。
明霈帝本来还一边喂孙女一边听，渐渐的，神色就严肃起来，洗了手接过材料细看，心宝也就着他手瞅着。
晏时盛说的流畅极了，诸般帐目张口就来，比念的还要顺畅，心宝眼巴巴看着，都完全跟不上趟。
说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明霈帝就起身去了御书房，一边叫方无忧去传话，把下午要见的朝臣都推了，专心听他说。
晏时盛一口气说了接近两个时辰。
要不是明霈帝脑子好使，还真是跟不上，反正心宝完全听晕了，这真是隔行如隔山了。
然后等明霈帝一边听着，一边看完了那些帐目，又开始问他。
晏时盛对答如流。
心宝忍不住，跑过去问方无忧：“你听的懂吗？”
方无忧在她旁边蹲下：“这么难的事儿，老奴可听不懂。”
心宝蹲在地上，双手托着腮：“哎，那还好，说明心宝还不太笨。”
小姑娘小小一只，细声细气，可可爱爱，方无忧偷眼瞅上头明霈帝没往这边看，就状似无意的伸出手，偷摸了摸团子的小发包包。
哎哟喂，连头发都软乎乎的可爱吧唧，不能怪皇上宠的什么似的，叫谁看看，这么不大点的小姑娘，也是招人喜欢。
晏时盛是真的擅长这些，不光是帐，也是事务，他一点不觉得繁杂，去了这两个多月，真真已经摸的门儿清。
明霈帝听完了，连一晚上都等不了，直接就叫了龙骧卫来，把内府围了，他亲自过去坐镇。
最近几年，宫里确实是乱，内府那伙大太监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宫里结着对子，宫外头还养着老婆认着义子的……过的滋润不已，根本不像无根之人。
这会儿不少人正要吃晚饭呢，被围了，全都懵了。
直到这会儿，都没人觉得会跟晏时盛有关。
然后龙骧卫点着名字，一个一个的往外抓人，抓一个，捆一个。
先头还有人敢叫冤枉，出来一看，皇上坐在外头，当时就噎了回去。
晏时盛静静的站在耶耶身后，一直憨厚怯弱的小少年，此时挺直了脊背，脸上淡淡一点笑意，目光朗朗，宛然是真正的天潢贵胄。
有人已经察觉到了，却不敢相信。
有人犹未察觉不对，还扯着嗓子向他求饶。
晏时盛并不理会，只偶尔低头，指着哪个人，向明霈帝讲解几句。
一呼啦就抓了整整四十来个人，明霈帝纯粹就是过来给孙儿撑腰的，看差不多了就摆驾走了，龙骧卫直接把人拖走，还得连夜去宫外抄家。
然后晏时盛才招呼余下的人进去。
他往主位上一坐，直接道：“我来内府两月有余，查到一些事情，已经禀报了耶耶，今儿押走的这些人，都是回不来了的，还有一些人，脑袋在脖子上寄着，想活不想活，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他本就年纪小，说这话的时候，也仍旧斯斯文文的，但是一句话说出来，满殿的太监都跪下了。
说真的，在这儿的，有几个没吃过孝敬，收过好处的？哪个不心虚不害怕？
晏时盛也不叫起，直接就道：“大家做过什么，我心知肚明，我是个小气的，耶耶既把内府交给我，我眼里揉不得沙子，诸如司礼监，你还真把皇宫内院当你自己家了？收多少银子就买什么差使，这明码标价的事儿我着实不敢相信，当真是好大胆！！诛你九族都不冤！！”
他说的不多，只往最痛处点，一众太监跪的时候只是一时慌乱，但一路听下来，真真是汗湿重衣。
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多少双利眼看着，都觉得这位就是个软杮子，没想到人家是一头心明眼亮的狼，眼又毒下手又狠！
短短两个月，比他们待了两年的都门儿清！！
其实如今明霈帝在位三十余年，君威极重，如今的内府，势力并不算大，起码司礼监根本没有批红之权，手也伸不到前朝去。
但毕竟是皇帝的内院儿啊！
这银钱进出如流水不说，要用谁家的东西，不用谁家的东西，权利也着实大的很。
但好处就是这些太监都是“奴才”，不用考虑太多，直接快刀斩乱麻，把挑头的一呼啦全处理了，然后晏时盛震吓了一番，又把看好的人挑出来，接任这些人手里的活儿，这就叫做使功不如使过。
一伙人直忙了一夜，第二天，采办跑腿等等全换了新面孔。
但是对皇宫内外的人来说，最直观的感觉就是，人换了，事儿没耽误。
收拾人是手段，不耽误事儿才叫本事！
一时之间，晏四郎之名在私下里飞传，真真是一鸣惊人！
第511章 守成之君
此事虽然是皇帝内院的事儿，但由于牵扯重多，闹的着实是沸沸扬扬。
两日之后，明霈帝把晏青山调到了内阁，并指了内阁首辅李庭芳为太子少傅。
这么一来，大家都自以为悟了。
晏青山或许不够好，但也不坏啊，主要是人家会生儿子啊！
有文才出众的二儿子，如今又有一个擅长经济之道的四儿子，有三儿子做纽带的江湖，有萧泰还有元相……立于不败之地好么！
就算他自己不够好，也足够当一个守成之君了。
但如元相这种老狐狸，则是暗暗觉得……这才证明了，皇上是真的想越过太子立太孙了，毕竟，这就等于是把晏青山放到了明面上，这是为了保护下头的皇孙啊！
但皇上做事情，你心里偷偷揣磨可以，面上还得装糊涂，跟着皇上的节奏走。
也就在这个时候，心宝跟着元沈绝出了宫，去了一处道观，看了他们封起来的炼丹炉。
已经很多年了，大多都比较脏破，好几种，有大有小，看着十分的精致，但是跟她脑海中那种不一样。
反正心宝看着，还挨个的摸了摸，完全没有熟悉的感觉。
她一直看了一圈，也没找着感觉，倒是最后，看到了一个小丹炉。
这个丹炉很小，比香炉大，比平常的丹炉小的多，也就半人来高，但是结构跟脑海中那个很相似。
这会儿道观都是清过场的，心宝问了问，直接叫人抱走了，然后跟他们说了说，这个地方改个口，这个地方加个内槽，这里加一个能探出来的风口……
影卫记下来，就找人去改了。
元沈绝悠闲的跟心宝聊天：“我发现壶这种事情，也跟普通的剑法一样，一理通，百理融。”
他也用壶代指符了。
心宝回头看他，忍不住一乐，元沈绝笑续道：“就是你给我画的那几张，你没有跟我说每个线条之间的距离，弯的程度之类的，但是我仔细想着那个路子，就感觉我能画出来。”
这两天心宝都没练字，去了就画符，只画出一个大概，然后先给老婆，想着等有空再慢慢的调整，结果这两天忙着忙着就给忘了，没想到老婆就自力更生了。
心宝摸了摸他的脸：“老婆真棒！心宝又多了一个偷懒的理由！”
元沈绝笑道：“你尽管偷懒，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才‘启发’了花时，他现在跑去太医院署，去看他们熬药炒药了，说是想听听药熟了是什么声音。”
“哇！”团子继续夸他：“老婆真棒！”
花霜故意笑道：“不应该是徒弟真棒么？”
团子理所当然的道：“可是花时又不在这儿，又听不到？”
哦~~花霜悟了，敢情谁在跟前就夸谁，听不到就等于白夸？
小丹炉修好拿进来，心宝又改了两处。
再拿进来的时候，就跟脑海中那个基本上一样了，只有大小的区别。
等元沈绝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团子双手抱着丹炉，小表情很严肃。
元沈绝被她逗的一笑：“在做什么？”
团子道：“心宝在找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只要找到感觉，不用学就会了。”
元沈绝笑道：“那你找着了吗？”
“没有，”心宝道：“你试试。”
元沈绝笑着，学着她的样子，把手放上去，心宝就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
隔了会儿，元沈绝看了团子一眼，团子也看了他一眼，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然后元沈绝道：“要不我们找个地方生个火试试？”
心宝想了一下：“也行。”
于是两人就把丹炉搬到院子角落里，生起火来。
几乎是下头的火一生起来，就感觉呼的一下，火焰全都被上头吸了进去，嗖嗖的。
心宝就站起来，想打开盖子看看。
但是半人多高的丹炉，就相当于跟她差不多高，花霜赶紧挡住她，一手掀开了盖子，讶然出声。
元沈绝抱起团子，也看了看，这丹炉上面各个孔洞管道，形成了一种回旋的气流，所以火焰进去之后，居然像八卦一样，一半是火，一半是烟。
心宝道：“快快，找一个东西把这里堵住。”
她这才注意到，她脑海中的那个大丹炉，在孔道的外头居然都有可以提上去，落下来的小门，非常精致。
这会儿也来不及整小门了，燕客就捡了块石头，小心的把孔洞遮住。
然后里头的火焰就分叉了。
大家七嘴八舌，“不对，要堵的严实点儿，不能进气儿。”
“对对，用泥巴试试。”
于是燕客又捏了一团泥巴过来堵住，火焰当时就变了路线，大家就堵这个，堵那个的，一一试过来。
元沈绝道：“心宝你看，每堵一个小门儿，火焰能烤到的地方都不一样的，到时候每个里头放的药不一样，可能就会有火候的不一样。”
团子连连点头：“对的。”
他问：“那你想起什么没有？”
团子摇头，大眼无辜：“木有……”
元沈绝笑道：“那也不急，如今阳春三月，万物生发，天天有草木送过来，没准儿明天心宝就能看书了。”
团子点了点头。
大家来回的试了一阵子，啧啧称奇，然后元沈绝看了几眼那个修修补补的丹炉，就道：“再做一个新的吧，有小门门的。”
他问心宝：“就做这么大？”
心宝想了想：“对的，就做这么大吧。可以慢慢学习。”
晚上郝花时听说了这事儿，也很感兴趣，拿了一些药材来试。
第二天几个人试了一天，然后郝花时跑过来跟她道：“师父，我终于明白你说的那种感觉了，这丹炉开着盖子，和关上盖子，完全不是一种感觉。关上盖子的时候，感觉药熟的更快，确实需要去‘听’的。”
心宝心说难道就像高压锅？
郝花时续道：“而且我感觉，这些小洞有门，这些内槽应该也有什么小机关，在药熟了之后，就能一抽，然后药就落到下头，然后等最后，把小门全部一关，火焰集中到下头，所有药材混到一起，就能融炼成丹。”
心宝觉得有道理，就仔细“看”了看。
但现在屋子里的东西，她只能看，不能动，所以仔细的瞅了半天，才发现还真有一小机关！！
形状就像是斗，是一个下面锥形的槽，把药放进去之后，就像个壁挂式的铁内袋，但是看这种感觉，应该还可以推进去，推进去之后，“斗”里的东西就翻下去了，然后这个槽，也合住了，从外面看应该就看不出来了。
啊啊！好想亲手试试呀！
第512章 守株待草
心宝就道：“让他们先别做丹炉，等我们再看看。”
郝花时点了点头。
心宝转头又去缠耶耶，想去逛个园子了。
她感觉三生石升级需要的草木，每一阶都会更多，普通和灭绝的是不一样的，但假如普通名种是0.5分，灭绝的是1分，那升级所需要的，大概就是三、六、九、十二、十五这样的。
那其实也不算多。
明霈帝答应了。
这一次他们去的，是淑妃娘家的园子。
淑妃无儿无女，跟林娘子合作了几回，还挺聊的来的，偶尔林娘子也会过来找她聊一会儿。
所以她提了一嘴，林娘子也就应下了，跟晏青山说了一声。
这一次，仍是她跟心宝一起过来。
而这一次，因为是要清场的，所以心宝也没有“玩”，而是尽量快的走了一遍，只图找到罕见的草木。
花了三天就把园子转完了，却没有找到什么。
虽然她明知道这才是常态，越往后，越不容易有收获，但还是挺失望的。
结果蔫头搭脑的一回宫，林娘子就笑跟她道：“心宝儿，你看这是什么？”
心宝一瞅，墙边多了两盆花，顿时精神一振，哒哒哒跑过去，一边跑过去，三生石就亮了一亮。
心宝又惊又喜:“这是谁拿来的？”
林娘子笑道：“四哥叫人送回来的。”
哥哥们个个都给力，太子一家势头极盛，皇上还推了一把……所以下头的人都在铆足了劲儿讨好，不时会有人送花草进宫，也不管什么节令。
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了，送别的有可能会不收，但是送花草，但凡罕见些，都是绝不会拒收的。
尤其又因为四哥哥坐稳了内府，那些本来供奉内府的皇商们生怕有变，各自费心讨好，人多力量大，诸般奇花异卉不时的就收上几盆，有一回，一天就收到了两种灭绝的。
心宝也不用出门了，每天都在坐等好消息，要不就是侠医谷，要不就是内府，有时爹爹也会收到礼，派人送回来。
心宝就感觉，天天她脑门上都在冒泡泡+1~~~+1~~~
一恍就是十天。
晚上花霜守夜，总感觉有什么不对，一掀帐子，直接吓傻了：“主子！！”
一瞬间数人齐动，花寒进来，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惊的都结巴了：“主子，主子不见了！！”
花霜下意识的伸手，去被中探了探，道：“还暖着。”
燕客在外头，急道：“先别声张，我去通知殿下。”
大半夜的，晏青山和林娘子飞也似的赶过来，晏时荣和元沈绝也都过来了，隔了会儿，明霈帝也得了报，悄悄过来。
虽然惊愕，倒也不十分慌张。
毕竟，如今承乾宫堪称铜墙铁壁，花霜花寒的功夫也是今非昔比，要在他们的层层守护之下，无声无息的把人掳走，那简直不可能。
再者说，花霜惊觉得时候，正好刚过子时，被子还是暖的，而之前心宝就说过，她感觉那个屋子是能进的。
所以，一边散出人手搜查，以防万一，一边就守在床前。
一直到了早朝的时辰，晏时荣劝道：“心宝平时醒的晚，做着梦进去，估计要到早上才会醒，醒了才会出来，耶耶和爹爹不用太过担心，不如还是去上早朝。”
明霈帝道：“朕要在此等着心宝醒过来，青山代朕去。”
晏青山起身道：“父皇。”
明霈帝摆手，十分任性：“快去。”
晏青山能说什么，只能替他的老小孩爹爹去上早朝。
晏时荣一边看着，就有点好笑。
他发现他爹，说句会挨揍的话，真就是个操心的命，越多东西压在他肩上，他不但不会因为压力大而崩溃，反而遇强愈强，更加踏实，也更加的能干，感觉好多潜力都被激发出来了似的。
而心宝，她确实全无所觉，一觉睡到辰正（8点）左右，被活活冻醒。
她从榻上翻身坐起，就发现这是一间很大的木屋。
但是墙面上看不到接缝，窗子的形状也不太规整，还有藤蔓花朵探进来，咋说呢，就好像一棵树就长成这个样子似的。
她睡的也是一张木床，木枕，可是没有木被子，心宝冻的蜷缩成一团。
来回一瞅，她猛的醒悟过来，然后飞也似的跳下床，往外跑。
果然看到了之前见到的药房和书房，她首先就跑到丹炉旁边，推了推那几个槽，果然是能推进去的。
这丹炉外头雕着青龙，推进去之后，这槽外头大多是龙爪，有沟槽，可以抠住再拉开，简直精致极了。
只是这丹炉很高，大概能打到成人胸口这么高，比她可高多了，心宝搬了一个凳子，往里瞅了瞅……只能看到一半，心宝想了想，机智的搬了两个凳子过来，然后把另一个凳子再搬上去，就成了一个超稳当的三角形。
心宝小心翼翼的扶着丹炉，爬上去，再爬上去，就能俯噉丹炉内部全貌了。
感觉真的每一个凹槽都有门道，心宝俯进去，试着摸了摸，发现不光药槽能动，连里头一些小平台台，也是能推进去的，推进去之后，内壁这个位置，就平了，而外头，正好是雕刻的龙身，也看不出来，简直精妙极了。
心宝越看越惊奇，一不小心，整个人一头栽了进去。
心宝猝不及妨，疼的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下意识的叫：“老婆！老婆救命啊！！”
外头数人，猛然站起。
眼前的床榻上仍是空的，可声音明明白白是从这儿传出来的。
明霈帝惊道：“你们听到了吗？”
元沈绝已经应道：“心宝！心宝！心宝！！你在哪儿！！你怎么了？”
团子的哭声停了一停，然后哭着道，“老婆，心宝掉进丹炉里头了！”
众人：“……”不愧是你。
元沈绝急道：“我进不去啊！”
心宝一愣。
她一醒来，迷迷糊糊的就开始探索，直到这个时候，才猛然醒悟现在的状况。
发现老婆进不来，她也不哭了，嗖的一下就爬了起来。
其实这丹炉虽然高，但用来炼丹的炉体倒不大，心宝站着，边边能打到她脖子，可是打到脖子她也出不去啊！
她不会成为史上第一个被困死在丹炉里的空间宿主吧？？
第513章 社死现场
元沈绝急的圆地打转，一边又道：“里面不是有很多药槽，能踩着爬出去吗？”
心宝强忍着疼，把这些药槽和小台子，一个一个的抠出来，好在这些台子，本来就是错落的，依循着某种“势”，心宝双手费力的巴住边边，然后开始往上爬。
外头的人提心吊胆的等着。
心宝小胳膊直抖，整个团子颤微微，而且那些药槽的边边也很薄，她又没穿鞋子，连袜子也没穿，一踩上去真是好疼。
好在她现在真的瘦了，也有劲儿了，终于颤微微的爬高，然后小心的控制着平衡，迈过边，踩在了凳子上。
她长出了一口气。
元沈绝在外头，急的又打了个转，又不敢叫她。
心宝坐在边边上，也不管屁股硌不硌，喘了会儿气，这才又抖着小腿腿，慢慢的踩着凳子爬了下来。
这边的格局，是两小间的，下头是药柜，制炼的工具，和桌椅之类的，这边是一个高起来的台子，很空旷，旁边是简单的药架，估计就是专门用来炼丹的。
心宝忍不住又道：“老婆？”
元沈绝道：“我在，怎样？”
心宝道：“我爬出来了，可是我怎么出去呢？”
元沈绝稳着声音：“你醒来的时候，在什么地方？”
心宝道：“在床上。”
然后她就走去那边床上，坐了坐，躺了躺，还是出不去。
明霈帝忍不住道：“心宝，你之前那次不是在石桌前？？”
但心宝没有回应，好像是听不到，元沈绝重复了一次，心宝哦了一声，又推门出来。
外头没有风，但还是挺冷的，心宝只穿着睡觉时的寝衣，光着脚丫，冻的哆哆嗦嗦，在外头坐了会儿，也还是没能出来。
元沈绝急的汗都出来了，却稳着声音道：“别急，心宝，你别急，这个地方是你的，按理说，你不管在哪儿，想出来就能出来的，你先别急，也别慌，你就找一个暖和的地方，慢慢的想着要出来，应该就可以了。”
心宝也快要冻死了，撒开小腿，又跑回了榻上，抱着腿，做了两个深呼吸，想着出去出去……
下一刻，身下一软，几人低呼出声，她已经出来了。
心宝自己也吓了一跳，等回过神儿来，她一阵委屈。
刚才摔的这么疼都强忍着没哭，这会儿一看亲人都在，她当时就眼圈一红，小嘴都抖成了波浪线：“耶耶，心宝好，好冷，快要冻死了，还好疼，”
她指指脑袋，又指指腿，疼的地方太多了，根本指不过来：“疼……”
她扑进明霈帝怀里，就看到她老婆站在后头，伸手抚摸她的头，心宝眼前一阵模糊，大滴的泪直往下掉，然后花霜赶紧拿了帕子过来，给她抹去眼泪，还捏了一把小鼻涕。
心宝当时就呆滞了。
连委屈的情绪都被打断了一瞬，然后就更委屈了。
别的仙女，梳着高髻、踩着祥云，挽着长长的披帛……飘飘欲仙。
她，摔伤了头，摔青了腿，摔紫了胳膊，一身是脏，冻的哆哆嗦嗦，还流着清鼻涕……社死现场。
为啥她这么倒霉啊！！
她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一边用力推着元沈绝，让他转身不要看她，一边模糊不清的哭道：“心宝要换老婆……”
元沈绝心疼的眼中含泪，一转眼，又被她逗的笑出声来。
她为什么总是能做到，可怜的这么可爱，可怜的这么好笑的？？
别人可能会觉得她是怪他没去救她，可是他却一下子就懂了她的哭点。
他只想说换老婆什么的，来不及了，尿床这种大场面他都见过，流点小鼻涕……他是真的没注意。
室中弥漫着极其浓郁的丹香。
虽然之前从没有闻到过如此浓郁的丹香，可是在闻到的那一刻，好像意识就会告诉你，这是丹香。
跟药香有点香，却又完全不一样，真的是浓郁极了，香的人心旷神怡，不由自主的做着深呼吸。
下头的人忙成一团。
先叫医女检查身上没有破了的伤口，检查脑袋上的伤没有大碍，然后提了热水进来，先泡了个热水澡。
毕竟快五岁了，心宝泡澡，只林娘子在里头帮忙，几个大人全都避了出来。
明霈帝负手立在檐下，心情有些奇异。
前一刻他还觉得遇上了真神，见识了神仙手段，下一刻，就发现这还是他呆兮兮嫡嫡亲的小孙女，跟传说中完全不一样。
明霈帝忍不住跟晏时荣道：“哪怕心宝十岁呢！她也不至于这么难，什么都难。”
“是啊！”晏时荣也不由道：“心宝还不是普通的四五岁小孩，她病了三年呢！身体远不如普通小孩。”
明霈帝想了片刻，又摇头道：“也不成，若心宝真是十岁，可能就……”
他咽住，晏时荣也是一顿，半晌才喃喃的道：“心宝是突然醒过来的，事先毫无征兆，她醒过来没几天，就是我的死劫。”
两个聪明人无声对视，内心齐齐凛然。
假如心宝十岁，身体够灵活，以她的聪明，应付这些事情自然游刃有余，可是，有得必有舍，世事哪能尽如人意。
如今明摆着的，别说十岁了，心宝哪怕晚醒十天，他们一家人都不可能保全。
两人久久无声。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讶然的叫了一声。
晏时荣皱眉道：“接袂？”
“殿下！”接袂惊讶的舌头打结：“你，你看。”
晏时荣一怔，下了台阶，往上一看，就见屋檐上停着许多的鸟儿、蝴蝶、蜜蜂，各自翩翩飞舞。
明霈帝也下来看了一眼，道：“丹香。”
对，应该是丹香。
心宝掉进丹炉，染了一身浓郁的丹香，人都能闻到，这些蝴蝶什么的，又怎么会闻不到。
不过这一幕，看起来也确实很神奇就是了。
心宝泡了一刻钟的澡，屋里地龙烧的暖暖的，花霜把她捞出来换了衣裳，小心的放进被中，林娘子就坐下喂她喝姜汤。
下头的人把浴涌移走，一边请皇上他们进来。
明霈帝道：“朕来喂。”
林娘子就起身，把姜汤碗递给了他，明霈帝搂着团子，喂她喝姜汤。
心宝讨厌姜味，但现在也顾不得了，一口气喝了下去。
第514章 芥子纳须弥
花霜接了碗退出去，只余下了自己人，心宝才叨叨了几句。
她啥都没来的及看，就看了个丹炉还出了大糗，但即便是这样，一进一出之后，她再感觉那里，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咋说呢，以前是观赏式的，现在是沉浸式的了。
心宝试着去拿里头的书，还是拿不出来，但是可以看，可以翻了。
但心宝试着把旁边的大迎枕放进去，却一下子就放了进去，而且也能拿出来。
所以，本来在里面的东西拿不出来，但是，外头的东西却可以放进去，也可以拿出来？？
心宝又随手拽住明霈帝，试了试，拉不进去，又拽着老婆试了试，也拉不进去……看来想找人代班，偷个懒是不可能的了。
一边试着，就闻到了饭香味儿。
心宝早已经饥肠辘辘，明霈帝几个人也都没吃饭，因为怕心宝冷，地龙烧的太热，明霈帝额上都出汗了。
林娘子见他不便，就借着换衣裳的由头先告退了。
她一走，明霈帝直接脱了大衣裳，盘膝坐在了榻上。
把大桌摆到榻边，元沈绝、郝花时和晏时荣在下头坐着。
心宝平时喜欢吃菜不吃饭，但今天饿了，话也不迭的说，闷头干饭，花霜在旁边轻轻的给她搅着粥。
晏时荣看着她，感叹道：“没想到芥子纳须弥，竟真有其事。”
元沈绝的想法接地气的多，他道：“这芥子听上去很冷，要放些被子枕头衣裳进去，万一再有这种睡着睡着不小心进去的事儿，也省的冷成这样。”
晏时荣道：“应该不至于，这是头一次，才会如此吧。”
明霈帝道：“能放就放一些，万一呢？”他看了看小孙女，心宝的脸都快埋进碗里去了，小筷子一下一下的拨拉，元沈绝飞也似的往她碗里挟菜，挟什么她吃什么。
明霈帝摸摸她头：“怎么饿成这样，按说也不算晚。”
晏时荣道：“难道一进一出还格外消耗体力？”
元沈绝想到什么，忽的一笑，晏时荣不由也笑了：“从丹炉里爬出来，也的确挺辛苦的。”
心宝一口气吃了大半碗饭，总算把饿劲儿给安抚了。
明霈帝接过粥递给她，心宝双手捧着喝了几口，一边点菜：“要排骨。”
几个人都挑了排骨给她。
宫里的菜，就没有难剔的，连鱼都没有刺，最多余中间一根大刺，乱刺全剔掉。
心宝一边吃一边道：“要是能带人进去就好了，不管是二哥哥还是小仙哥哥，把他放进去，出来就什么都知道了。”
明霈帝道：“不要贪心，如今这样，已经是神迹了。”
团子顿时点头：“对的，我们要惜福。”
元沈绝问她：“里面的榻有多大？”
心宝道：“就像……就像那张那么大。”
她指了一下放在窗下的凉榻。
元沈绝问：“有水吗？”
“好像没有，”心宝想了想：“等我再去找找。”
她吃的饱饱的，漱了口，就撸起袖子，给他们看胳膊：“心宝这里好疼。”
四个人都挨个的摸了摸，心宝又掀被子：“腿也很疼，脚也很疼。”
她把玉白的小脚丫，搁到耶耶腿上，她耶耶也不嫌弃，一边吃着饭，一边还托起来看了一眼，就见小胖脚丫的脚底，一道一道的红印子。
明霈帝皱眉道：“这怎么回事？”
心宝连说带比：“就是那个槽，里头很薄，踩上去就很疼。”
明霈帝骂元沈绝：“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晏时荣道：“对了，你在里头，听不到耶耶说话？”
“对呀？”心宝有点奇怪：“耶耶也说话了？心宝只听到了小仙哥哥说话，而且声音也不大，就好像……在大门外头叫门似的，隔一层。”
晏沈绝道：“我们都能听到你说话，声音很近，就好像你坐在床上隐身了一样。”
团子哦了一声，就挨过去想抱耶耶，明霈帝按住她脑袋，“好了，不许扑腾了，吃完就睡会儿，捂捂汗，别着了凉。”
心宝又哦了一声，就躺下了，大眼卜灵卜灵，看着他们吃。
明霈帝吃完了，也漱了，就道：“你们回吧。”
元沈绝几个人施礼退下，明霈帝昨天也只睡了半晚，直接叫人拿了薄被来，躺下轻轻拍着孙女：“快睡，耶耶陪你睡会儿。”
心宝从被子里伸出小脚脚，伸进他的被子里头，踩着耶耶的腿。
明霈帝就把两床被子中间搭住，也不管她，就闭上眼睛，轻轻的拍着她。
心宝自己踩来踩去的玩了一会儿，看耶耶一直闭着眼睛，也渐渐的有了睡意，她就翻了个身，侧对着耶耶，用热乎乎的小手手，搂着耶耶的脸，小脸凑过去，跟耶耶鼻尖顶着鼻尖，很快就睡着了。
林娘子听说明霈帝哄着孙女睡了，也不由得好笑，这真是隔辈儿亲，亲成这样。
又听说可以放里头放东西，她就开始想着，能放什么东西。
既然那榻只像凉榻那么大，那褥子也不能用大的，也不能沉，心宝又小，又没劲儿，大了她自己咋铺啊？
于是林娘子就交待下头，赶着做几床能铺在凉榻上的丝棉褥子，不要大，要轻而暖，厚的薄的都有，还得叫人备些样式简单的衣裳，到时候万一进去了，也可以穿上。
她一边琢磨着，那感觉就像儿女要出门求学一样，忽然就觉得舍不得，忍不住哭了一鼻子。
外头，晏青山快步进来，道：“怎样？”
林娘子就跟他说了，晏青山静静的听着，点了点头。
林娘子又问他：“上早朝什么感觉？”
晏青山道：“有些紧张。”
林娘子道：“他们没问你吗？”
“问了，”晏青山道：“我没说，我只说诸位不用担心，父皇只是临时有事脱不开身。”
林娘子问：“然后呢？”
晏青山道：“不然后，我又不处理事务，只是替父皇上个早朝。”
他一边说着，就皱了一下眉。
明霈帝十分勤政，也十分严谨，他的儿子们，别说代帝上朝了，代帝啥啥都从没有过。
之前二月二，他代帝亲耕还好说，如今又代帝上朝……看那些老狐狸们震惊的表情，他再不通朝政，也知道这件事情的影响会有多大。
他之前本也以为明霈帝是要保护儿孙，可现在，他实在是想不通明霈帝要做什么。
他就是回来问了问，既然心宝没事，他就又出去了。
而明霈帝就真的睡了一上午。
小孩有大人陪着睡觉，一般都会睡不起，反正心宝一直到耶耶醒了都没醒，后来明霈帝起身走了，她才迷迷糊糊的醒了。
明霈帝一边用茶，一边听着方无忧低声禀报。
心宝也起了床，穿好衣服，明霈帝还很有兴致的跟她一起用了个午膳，这才摆驾乾清宫。
第515章 十大未解之谜
明霈帝一走，心宝就琢磨着，要不要去她新到手的空间瞅瞅。
可是又有点怯。
要是老婆能进去就好了，可以手牵手儿一起探险，掉进丹炉里头也没事，搭上老婆牌云霄飞车，一下子就飞出来了。
正在发呆，就见元沈绝进来了。
团子张手：“老婆。”
元沈绝抱了抱她：“怕你去新地方害怕，过来陪陪你。”
团子道：“可心宝还是害怕。”
元沈绝轻轻亲了口她脑门儿，她仰着小脸儿不动，他就又亲了一口。
成功骗到两个亲亲的团子摇了摇头：“亲亲也没有用，还是有点怕。心宝想让老婆陪着心宝一起进去。”
“好，”元沈绝笑道：“那你使劲想，认真想，说不定想多了，我就能进了。”
心宝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两只小手手攥住他手，用尽全力攥住，猛力往里一扯……下一刻，元沈绝就觉得手上一空，小团子再一次凭空消失了。
他道：“心宝？心宝？”
团子从地上爬起来，回手拍了拍小屁股上的土：“以后不要叫心宝了，心宝从今天开始改名叫哈哈！”
元沈绝笑道：“为什么要叫哈哈？”
团子道，“那样你们笑我的时候，心宝就可以假装你们是在叫我的名字。”
元沈绝安慰她：“心宝最可爱最聪明了，叫人一看到就欢喜，所以才要笑。”
心宝小声哼了一声，一边抬头四顾。
她之前进来时，觉得很冷，可其实穿好衣服进来才发现，这里的温度，比外头还要稍微暖和一点点。
这里看上去是一间不算大的农家小院，前头的木屋坐北朝南，小屋和树枝扎成的篱笆墙上，全都爬满了花藤，各色花卉正迎风招展。
小院中间是一条石子路，一边是石桌石椅，后头还有好多架子，晾晒着一些药材。
另一边是一块巨石，又似乎可以算一座小山，仰头看时，感觉上头好像还有什么树。
心宝一边看，一边跟元沈绝说，元沈绝道：“那石头是什么样子的？”
心宝愣了一下，然后上前摸了摸。
石头触手温润，是玉一般的质感，但她看不到巨石的边际，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三生石。
心宝迈着小短腿，进屋瞅了瞅。
屋里就像她之前看到的一样，有书房、有药房。
心宝一边看一边叨叨：“这些书，心宝好像都看不懂！奇奇怪怪！只有一个书柜是药书，心宝能看懂……诶！！”她惊讶的道：“这里还有写的字，这字写的很好看，心宝觉得就算长大了也写不出来，这会不会是你写的？”
元沈绝笑道：“可能。”
他问：“那都是什么书？书名是什么？”
隔了半天，他问：“你说话了吗心宝？”
“说了呀！”她道：“心宝念了好几个认识的书名呢！”
好吧，元沈绝道：“那算了。你先看别的。”
心宝又去看了看药房，药柜里居然还是有药！而且品质极佳，看起来储存良好，完全可以直接用。
心宝想起来，又倒回去，想找炼丹术，但是没有，倒是有一些不知道干嘛用的玉简，形状像是竹简的玉质版，但是要小一些，心宝拿在手里看了半天，又试着贴贴脑门，贴贴头，都没有什么反应。
心宝突发奇想：“会不会，这些全都是高于我们的世界的，所以就连心宝也不能看？”
虽然知道她看不到，元沈绝仍是点了点头：“很可能。”
心宝遗憾的道：“那不是有丹炉都不能炼丹？”
“也不一定，”元沈绝道：“既然我们用的丹炉，也能形成那样奇怪的火焰，那就一定能炼丹。”
老婆说的对。
于是心宝取了笔来，依着记忆，画了一个丹炉的内部图，又绕着丹炉走了一圈，画了一个外部的结构图。
画完了才想起来，这笔墨就是这里的，会不会不能拿出去？
但试了一下，居然直接扔了出去。
她问：“老婆你看到了吗？”
元沈绝接在手里：“看到了，丹炉的图？”
心宝嗯了一声，又从房里出来，想去后头看看，结果走到跟屋子差不多平齐的位置，就不能走了……所以这地图是一级一级的解锁的吗？
心宝只能遗憾的退回来，才刚走进院中，忽然听到呜呜两声鸣叫，一团白影飞了下来，落到了她面前，全身羽毛乍起，凶神恶煞一般。
团子吓的啊了一声，猛然向后一退。
元沈绝也听到了那两声鸟鸣，道：“心宝？”
一人一鸟对恃，团子小腿直抖，眼前的小鸟却落在石桌上，歪了歪头，然后猛然扇动双翼，扑向了她。
团子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翻身爬起来就跑，小鸟追在她身后，啾啾呜呜的直叫，越追越紧，团子后脖领子都感觉到了飞起来的风，尖声道：“老婆！老婆！”
元沈绝道：“你先出来！”
下一刻，团子就猛然出现在了他怀里，犹在呼呼喘气。
呜呜啾啾的叫声犹响在耳畔，团子有老婆在后头，顿时整个团子都抖了起来，大声道：“你出来啊！！”
小鸟：“啾啾啾！”
“你出来呀！有本事你出来打我呀！欺负心宝算什么本事，你有本事出来跟我老婆打啊！！”
小鸟：“呜呜呜！”
“哼！”团子十分得意：“心宝就知道！你就是没本事！”
话音未落，一团白影，砰的一声撞破了无形的屏障，冲面而来。
团子万没想到它居然真的能出来，吓的小手小脚一通乱扑腾：“啊啊啊！！”
小鸟：“啾！”
元沈绝一手抓住了它。
两人一鸟对视，元沈绝并没有用力，只虚虚掐着它脖子，小鸟挣扎半响，怎么都挣扎不出，朝着她，好像求救一般：“啾！”
心宝完美体现了塑料夫妻情，从老婆怀里跳下来，离小鸟远了一些。
小鸟又看到了元沈绝，歪了歪头，豆豆眼一下子张大些，又是啾啾啾一番。
心宝奇怪的问他：“你们认识？？”
元沈绝还没有回答，小鸟的脑袋一通狂点。
两人：“……？？”
元沈绝缓缓的松开了手。
小鸟掉头就飞，站在了不远处的窗台上，用小小的脚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元沈绝，啾啾啾一通叫，整个鸟身都在后仰，发出了一串古怪的长鸣，还在抖。
心宝瞅了半天，疑惑的问：“老婆，它是不是在笑我们？”
元沈绝道：“可能。”而且还是狂笑。
两人都盯着它看。
小鸟一边抖着，也在盯着他们看，黑豆眼中满是惊奇。
这鸟……大概有足球那么大，整个都圆滚滚的，超圆！
通体雪白，只有头顶和两颊有金黄色的纹理，翅膀上还有灰色的花纹，但是没有尾巴。
超像肥啾！！
网红小肥啾，学名银喉长尾山雀，据说这东西的存在属于十大未解之谜，因为科学家们想破脑袋都不明白，这么点点大的小翅膀，是怎么支撑这个圆滚滚的身体飞起来的。
而眼前这个东西，与真正的小肥啾的差别就在于……更大更胖？还有一点点彩色？还有小肥啾的眼睛是圆溜溜的，而它是有眼角的，勉强算是胖杏核眼？
第516章 心宝就是我的道
两边对视了半天，心宝眼前忽然闪过了一个华彩灿烂的影子。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我想起来了！你是我的鸟！”
肥啾猛点头，朝她飞过来：“啾啾！啾啾！！”
心宝这一次不怕了，双手抱住它，小肥啾的脑袋这边蹭蹭，那边蹭蹭，亲热的不得了，一边不住的啾啾鸣叫。
心宝转头看着元沈绝：“它叫我婳婳，它好像是我养的。”
她还有点儿新奇，因为没人这么叫她，大家都叫她心宝，她都快忘了自己的本名了。
她问：“你认识他吗？”
肥啾点头，一边又是啾啾啾一通叫。
心宝依稀能感觉到它的意思，半猜半听的翻译：“它说它也记不清了，但是感觉我们没这么小。”
元沈绝缓缓的点了点头。
很多东西已经越来越清晰，但他却不敢深想下去。
心宝又问：“你是什么鸟？”
“啾啾啾！”
心宝道：“它说她是fèng zhuo这是什么？”
元沈绝道：“凤者有五色，多赤者凤，多青者鸾，多黄者鹓鶵，多紫者鸑鷟，多白者鸿鹄。鸑鷟是凤凰的一种。”
心宝点了点头：“哦！”
一边说着，林娘子进来了，只道：“阿娘收拾了一些东西，你放进那里头去，万一……好用用。”
心宝点了点头：“哦，等一下。”
林娘子看了一眼那鸟，也没在意，打量了闺女两眼：“你没喝水？？听着嗓子不对劲呢？”
心宝道：“等会会喝，心宝还在忙。”
林娘子吸了口气，“慈祥”的道：“没关系，你忙你的，阿娘正好也想试试，神仙的小屁股揍着软不软。”
心宝：“……”
她飞也似的跳起来：“喝水！心宝要喝水！！”
“别急呀！”林娘子道：“急什么，你先忙！”
“心宝不忙！心宝一点都不忙！！”团子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心宝要听阿娘的话！阿娘叫干啥就干啥！花霜花霜！心宝要喝水！！”
花霜飞也似的进来送了水，心宝双手捧起碗来就喝了两口。
林娘子哼了一声，这才伸手去摸小肥啾：“这从哪逮的鸟？这么胖？”
肥啾一歪头避开，“啾！！”
心宝道：“它说它不胖。”
然后她又教育它：“这是阿娘，阿娘永远是对的，阿娘说你胖你就是胖，不胖也胖。”
肥啾歪歪头：“啾啾！”
“你不能叫阿娘！”
“啾啾啾？”
“因为这是心宝的阿娘，不是你的阿娘！”
“啾啾啾！”
心宝顿了一下：“那，那好吧，就叫阿娘吧，毕竟心宝是一个大方的人，心宝给你起个名字，你以后就叫晏小……”她摸了摸自己的良心，觉得不能让它排在毛驴的后头，就道：“你以后就叫晏小元吧！！”
林娘子吃惊的道：“这鸟能听懂人话呢？”
心宝得意的道：“当然了，这是从那里飞出来的鸟，是小凤凰。”
林娘子目瞪口呆半晌，然后她诚恳的跟团子商量：“心宝，阿娘心里可不踏实，要不你让阿娘揍两下，阿娘保证不使劲揍，就揍两三四五下，试试手感对不对，还是阿娘的小心宝不？”
她站起来撸袖子，心宝掉头就跑：“是心宝啊！真的是心宝啊！！阿娘别打！！”
林娘子轻功都用上了，往团子前头一挡。
团子只顾着往前跑，一头扎进了阿娘怀里，林娘子搂着闺女，上上下下的一通撸，还亲了几口，咬了咬小耳朵，最后把脸埋到她身上猛力一通蹭。
团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母女俩嘻嘻哈哈的闹腾了一阵儿，团子的头发都被揉散了，在她怀里坐起来，小脸红扑扑的，林娘子就用手指做梳，慢悠悠的给她梳头。
没头没脑的，她忽然跟元沈绝道：“绝儿，谢谢你。”
元沈绝低头画着什么，答非所问的道：“曾经有人说起剑道……我觉得，心宝就是我的道，过去、现在、将来，都是。”
林娘子点了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元沈绝不一会儿，就画完了，比给心宝看：“是这样的吗？”
心宝转头瞅了瞅，元沈绝把她画的丹炉图，又重新画了一遍，连那龙都添上了，画的栩栩如生。
团子忽然想起：“你在学画画啦？”
元沈绝笑道：“答应了心宝要学的，又怎会失言？”
团子登时心虚起来，她三分钟热度，自学了一会儿画画，但是画完耶耶的射箭图就没有再画了。
但现在又没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团子道：“你学会了，心宝是不是就不用学了？”
“对，”元沈绝道：“我会的，心宝都可以不用学了。”
团子的小胸脯登时又挺了起来：“心宝就知道是这样！所以心宝就没学！！”
元沈绝笑道：“心宝真聪明。”
团子还有点没精神，窝在阿娘怀里一动不动。
元沈绝把药槽，平台的小机关全都标上，站起来摸了摸心宝的头，一边就往外走。
肥啾小翅子一扑腾，站在了元沈绝的肩上，元沈绝也没管它，就直接出去，把丹炉图交待给了影卫，让他们私下找可靠的人去打。
站在廊下，他微微负手。
林娘子觉得心里不踏实，他却觉得心里挺踏实的。
哪怕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哪怕那个时候的他，可能只是一个疯子一个傻子，甚至一个杀人机器，但即便无知无识，她仍是他的道。
这叫他十分欢喜。
晏时荣慢悠悠过来：“想什么呢？？”
元沈绝定了定神：“没什么。”
晏时荣道：“哪来的鸟？”
元沈绝回手摸了摸：“这是晏小元，”他周到的给它介绍：“这是二哥。”
肥啾很有礼貌的，“啾啾。”
晏时荣抽了抽嘴角：“它这是在叫我？？”
元沈绝嘴角一弯，点了点头，晏时荣只能道：“嗯，乖。”
他打量了几眼，试着伸出手，肥啾礼貌拒绝：“啾啾。”一边还摇了摇头。
晏时荣：“……”
他又抽了抽嘴角：“好吧。心宝呢？”
嘴里问着，就进来了，见心宝蔫哒哒的，他伸手摸了摸：“又进去了吗？”
心宝点了点头，元沈绝道：“晚上一起说吧，不然皇上来了还要再说一次。”
晏时荣指了指肥啾，元沈绝点了点头，晏时荣就仔细看着它，一边还礼貌的问：“晏小元，方便让我看看翅膀吗？”
肥啾显然不觉得自己的翅膀小，骄傲的展开一边，晏时荣凑过来，仔细看了看，道：“花纹也不像羲啊？”
他是在问这是不是凤凰。
因为据说凤凰头上的花纹是“德”字的形状，翅膀上花纹是“羲”字，背部花纹是 “礼”字，胸部的花纹是“仁”字，腹部的花纹是“信”字。
元沈绝只道：“这是鸑鷟。”
晏时荣：“……”
他能说什么，反正惊着惊着，惊多了就习惯了。
第517章 念书少你就这么骗我
尽管千防万防的，下午心宝仍旧有点发热。
林娘子趁着她还有精神头，喂她吃了一小碗面，吃完倒头就睡了。
于是晚上的时候，新来的小肥啾就成了主角。
肥啾飞不高也飞不远，而且还挺高冷的，停在元沈绝肩上，不让别人摸也不让抱。
一直到明霈帝和晏青山回来，小肥啾一眼看到明霈帝，歪了歪头：“啾？”
明霈帝也看了看它：“这就是小凤凰？”
元沈绝点了点头，明霈帝挑眉：“你认识朕？”
肥啾狂点头，并且飞起来，绕着明霈帝来回的飞了两圈儿，又飞了回来，啾啾的叫了几声。
元沈绝无奈的道：“你主人不在，没人听的懂你说什么。”
肥啾又落回他肩上，仍旧瞅着明霈帝，明霈帝也看清楚了，只道：“朕去看看心宝。”
他就先过去看了看团子。
本来就已经是春天了，上午烧了会儿地龙，这会儿没烧也不冷，明霈帝摸了摸头，团子睡的沉沉的。
明霈帝道：“晚上谁守着？”
林娘子道：“父皇放心，儿媳过来守着。”
明霈帝点了点头：“好生照应着，别断了水。”
林娘子应了一声，明霈帝这才起身走了，仍是留在承乾宫用了晚膳。
双胞胎回来最晚，见到小肥啾，起先只当是普通小鸟，发现通人性之后，两人都兴奋不已，吃饭都没停嘴，围着它逗了半个多时辰，正好也替元沈绝试验了无数种食物，它都不吃。
从出来，就只喝了一点点元沈绝喂的碧螺春茶。
连明霈帝都道：“怪不得庄子曰，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小五哥道：“那怎么办，四哥，你叫人找些竹米啊！”
晏时盛道：“我明天叫人问问。”
“那今天晚上晏小元会不会饿？”
晏时荣在旁咳了一声，道：“先生今天没留课业？”
双胞胎瞬间老实了：“留了。”一边就恋恋不舍的要走。
晏时荣示意了一下元沈绝，然后两人告了声罪，带着小肥啾走了。
明霈帝瞧着有趣，又叫人把双胞胎叫了回来，问他：“你们这么害怕二哥？”
晏时智点了点头：“嗯，二哥太可怕了。”
明霈帝笑问：“哪里可怕？”
晏时智道：“他说到做到！就好比上一次……我说错了话，然后他就真的去学武了。主要是二哥身体不好，年龄也有点大了，一个时辰练下来全身就跟水洗了一样，叫太监架着回来，我偷偷打发妙算去看了看，说是他在房里拉了根绳，吊着自己肩看书，叫太监给他翻书。”
这个连明霈帝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晏时荣去学武了，但还真不知道，累成这样子。
晏时智一边说着，眼圈儿都红了：“我怎么求他，他都不肯听，非说君子言出必践，让我们也要言出必践。”
晏时勇道：“可是他累成这样，你看他还笑眯眯的，走路还慢悠悠的，好像啥事儿没有一样，这种人好可怕！！对自己太狠了！！谁还敢不听他的话！”
明霈帝听的直发笑。
晏时智求他：“耶耶，你能不能跟他说一声，让他不要学武了，然后我们一定好好念书，一定不看闲书也不偷懒了。”
明霈帝道：“这个朕可不能这么做。而且，你们二哥训斥你们，主要是因为你们太过沉溺，无法自控，若你们只是偶尔看几眼，他不会如此生气。”
晏时智叹了口气：“谁知道这几眼能是多长时间呢？我们反正现在一眼也不敢看了。”
明霈帝笑道：“如今你们年纪太小，学业也不好，专心念书也是好事，若你们其志不改，去见卫大人倒是可以的。”
两人惊喜：“真的？”
明霈帝点了点头。
两人欢天喜地的谢了他。
明霈帝这才起身走了。
心宝晚上迷迷糊糊的被喂了两次水，半夜热度就退了下去。
早上醒过来，就见小肥啾蹲在枕边，眼睛阖着，睡的还挺香。
林娘子过来摸了摸头：“怎么样？”
“没事了。”团子翻了个身，又迷糊了会儿，才张开眼：“起床。”
春华几个人过来给她穿衣服，林娘子道：“昨天你四哥又带了几盆花回来，说是侠医谷送进来的，现在不少人往侠医谷送花草，天天都有，你四哥说以后叫他们每天送进来。”
心宝点了点头。
然后穿好衣服去前头，先看了看那几种花，可惜没有新品种。
她就坐下吃饭。
一边吃着饭，一边叫人拿了个小盘子来，磕了几粒瓜子给肥啾吃。
林娘子道：“它不吃。”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肥啾低头把瓜子给吃了。
心宝又给它挟了几粒花生，小肥啾就像鸡一样咄咄咄的叨了会儿，也吃了。
林娘子看的目瞪口呆：“敢情这还分人喂？？”
她一边说着，就噗的一笑，“昨天你耶耶还吟诗呢，说啥非什么不食，非什么不饮的。”
团子一本正经的道：“耶耶说的那句话的意思，解释起来，就是非心宝家不住，非心宝挟的菜不吃，非心宝倒的水不喝的意思……所以耶耶没有说错。小仙哥哥你说对不对？”
元沈绝：“对。”
林娘子：“……？？”
我念书少你就这么骗我？？
林娘子就近照着元沈绝的背就呼了一巴掌：“阿娘也……非绝儿不揍。”
心宝：“……”
她并不敢反抗，只能伸出小手手，给老婆揉了揉。
吃完饭去乾清宫，心宝没带小肥啾，直接让元沈绝带了回来。
结果她才刚走到乾清宫，就听候见处微微喧哗起来。
心宝下意识的一转头，就见不远处几个人过来，当先是一个一身戎装的老者，龙行虎步，遥看上去两鬓斑白，身形高大，浓眉大眼。
心宝呆呆的瞅着他，他察觉到了，一抬头，先是一愣，然后就是步过来，笑容满面的行礼道：“殿下？臣萧保境参见殿下。”
心宝根本不知道老武安王叫啥，但不知为啥一下子就知道他是谁了：“太公！！你是太公！”
她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第518章 强弩之末
老王爷笑的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双手抱住小团子：“哎！！心宝儿真是冰雪聪明！一猜就中！！”
心宝想说什么又没说，双手捧着他的脸，眼睛张的大大的看着他：“太公，你从边关回来啦！？”
“对！”老王爷笑道：“昨天半夜才刚到！”
心宝道：“那你见耶耶了吗？见爹爹了吗？”
“还没呢！”老王爷笑道：“臣这不是刚过来想见么？？要不是昨天回来太晚了，臣昨晚就来了。”
心宝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太公，你……你……”她想了想：“你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慢呀？”
老王爷咳了一声：“这个啊，太公在路上耽搁了两天。”
一边说着，那边方无忧已经禀报了进去，内阁几个人和元相鱼贯的往外出。
方无忧过来笑道：“老王爷，皇上请您进去，小殿下，皇上说叫你们进去说话。”
心宝道：“等一下，太公先进，心宝还有事。”
老王爷笑了一声，凑过来亲了团子一口，也来不及多问，赶紧先进去见皇上。
心宝看他前脚进去，掉头就往后跑。
吓了花霜几个人一跳，赶紧跟上。
心宝跑出一小段路，离那边挺远了，才道：“影卫，要一个影卫，去找白骨生，让他快点进来，现在就进来！”
花霜抬手，早有一个影卫冒了一下头，一拱手表示知道了，心宝一路小跑，去了寿药房。
花霜道：“主子，老王爷身体有恙？”
心宝点了点头，难得的有些慌张。
她自从醒过来，还从来没遇到过她治不了的病。
可是人都会老的。
老王爷年近七十，说老也不算太老，看着也好生威武，可是他长年在边关，风餐露宿、宵衣旰食的，又受过不知道多少次伤，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一直有那么一根弦崩着还好，若是一下子松懈了……
比如说现在，他回来了，萧家有了后，见到了亲外孙一家……很可能在某一天晚上，就……
甚至，就在现在，可能正与耶耶、爹爹说着话，大喜大悲之下，就有可能撑不住，一昏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老王爷肯定在回程的时候就已经不舒服了，看他脸色，就知道才病了一场。
心宝急的不行，吩咐太医的时候，嗓子都哑了，声音直发抖。
好在太医如今很听话，按着她的吩咐，很快就开始熬药。
那边，明霈帝也很高兴。
他也有近十年不见老王爷了，只中间巡过一次边，算是见了一回。
君臣再见面时，两人都已经老了，一时间感慨不已，晏青山也与他见过了，老王爷激动之下，几乎失语，只是用力拍着他的肩：“好，好，真好。”
他忍不住滚了几滴泪下来：“真是，唉！不说了！反正回来就好！！”
三人好一会儿，才坐下说话，明霈帝还特意派人，准备召几个孩子过来，让他们见见面。
正在欢喜，方无忧凑过来，附耳说了几句话。
明霈帝笑容顿消。
晏青山道：“父皇有事？”
明霈帝道：“岳丈，你随朕过来。”
老王爷一愣，猛的站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儿头晕，晃了一晃，晏青山急扶住他，明霈帝直接把他带到西暖阁，白骨生已经到了，太医端着一碗药，一见他过来，就双手奉上。
老王爷诧异：“这是？”
团子一看他的脸色，急的都快说不成话了：“太公，你快喝了，这是心宝开的药，你快喝了！现在就喝！！”
老王爷一看她着急，也顾不上多问，赶紧双手捧着，也不怕烫，就赶紧喝了。
团子道：“太公脱了外衣，躺下来。”
老王爷赶紧脱了戎装，又脱了外袍，一边还叨叨：“心宝，太公知道你会治病，但是太公体壮如牛的，真没事儿啊！”
旁边老王爷的长随忍不住道：“王爷就不待见大夫，什么都是硬挨着，路上王爷就……”
老王爷喝斥：“闭嘴！”
心宝道：“不许大声说话！”
老王爷声音顿时小了八度：“小宝贝，太公真的没事！”一边乖乖的把外袍脱了。
白骨生伸手把脉，眉头直皱，道：“师父，这……如何行针？”
团子道：“心宝自己来。”
她动作慢，却并不会不准，取了金针，就开始下针。
下到第四针的时候，前头的针就开始轻轻的震了起来，随着一针一针的往下扎，针的震动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但是心宝人小，有的地方够不到，向后头招手：“花霜。”
花霜上前一步：“怎么抱？”
心宝道：“平着抱。”
花霜平托着团子，心宝继续一针一针的往下行。
这副情形，其实还挺好笑的，但大家都紧张的屏着呼吸，根本笑不出来。
心宝一边行着针，汗就一滴一滴的往下掉，一边不时的道：“太公，太公……”
晏青山察觉到了，便上前几步，跟老王爷说话：“外祖父，您还没见我家那几个小的，个个都不听话，叫人操心，尤其是两个小的，天天说要学功夫，什么都学不成，昨天我还跟内子说，待您老回来，好生教着他们……”
老王爷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沉声道：“心宝，别这么辛苦，太公如今快七十了，也活够了……”
“祖父！！”晏青山直接打断他：“心宝今天头一回见您，您说这种话，心宝该多难受？这孩子从小身体不好，最是黏人，当初她舅公去边关哭了两天，才把您盼回来……您的亲孙子也快要出生了，您不抱抱亲孙子，不亲自教导他们吗？”
震针最是考验手法，心宝累的小手腕子酸疼，衣裳全都汗湿了，才终于把针行完了。
花霜把她抱下来，心宝直接瘫在了明霈帝怀里，累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明霈帝比了比那边，问几个太医：“你们能成吗？”
几个太医当场跪地，一声不敢吭。
普通的震针，太医院还真有几个会的，但那种，就像白骨生曾经郝花时施的那样，是全部的针一起行完之后，再通过弹动，引得全部的针慢慢震动，最多震半刻钟，就会慢慢停下。
但是像心宝这样，明显是气随针走，一个一个的带动血脉，且一直到现在，针还在震！！
这个，他们是真的做不到，事实上，在今天之前，他们都没有听说过这种震针的。
这明显是在……吊命。
第519章 阎王爷翻生死簿
明霈帝想让她下去换衣服，心宝却不肯，大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太公看。
一直到针的震动渐渐停了，心宝又走过去，轻轻弹动金针，金针再次震动起来。
如是者三，心宝慢慢的吐出来一口气。
白骨生的手一直按在老王爷的腕上，又隔了片刻，才道：“行了！”
他十分感慨：“这可真是从阎王手里抢命，真的是！！硬抢啊！！可是抢了来……还不是数着日子等死？我反正是没法子治，这咋治啊师父？”
团子没有回答。
白骨生奇怪的抬头，就见团子坐在明霈帝怀里，双眼放空，不知在想什么，想的出神。
他起身过去，几个太医趁机上前，给老王爷把脉。
白骨生也没注意到眼前是皇上，走到心宝眼前，挥了挥手：“师父？？”
花霜赶紧过去，把他拉到了一边。
心宝呆呆出神。
她之前一直觉得，她是会炼丹的，但就是想不起来咋炼。
但现在，就好像有一个大锤子，咣咣咣的强行敲开了那扇门，她觉得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她会炼丹了，她很会很会了，她又成了小能能了！！
心宝长长的松了口气。
白骨生问：“师父！你会治不？？”
心宝点了点头：“会的。”
白骨生精神一振：“咋治？”
团子答非所问：“大白，你先去把针起了。”
白骨生倒是很听话，就过去把针起了，不用别人说，老王爷自己也觉得身上轻快了。
他躺了会儿，看皇上还在那儿，就想起来，白骨生很周到的扶了他起来，又把了把脉。
老王爷就想站起来。
团子道：“不要动！你坐着！！”
她张手，让爹爹抱了，走到太公面前，一边教训他：“太公，你现在知道错了吧？”
老王爷张了张嘴，又闭上，点了点头。
然而团子并不是一个可以敷衍的人，她道：“你快说呀！你知道错了吗？”
花白头发的老头头俯首帖耳：“知道错了。”
团子点了点头，伸出小手手把老王爷的脸抬起来，老王爷赶紧想站起来，她还不让：“先不能站，你先坐一会会，你听心宝说！”
老王爷：“……”
团子再次伸出小手手，笼住老王爷的下巴，让他抬脸：“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白骨生在旁边无意识的捧了哏：“就相当于你到了阎王爷面前，阎王爷都开始翻生死簿了，我师父又硬把你拉回来了！！就是这么危险！！”
“对的！”团子道：“太公，你要是平时多看看大夫，这会儿根本就不会这么严重！就因为你老是这样忍呀忍的，小病就变成了大病！！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胆子这么小，还怕看大夫？看大夫有什么可怕的？大夫都很弱的，你一个可以打十个，你真的不用害怕的！！”
太医们：“……？？？”
心宝苦口婆心：“所以有不舒服的，就要及时就医，不能拖延。太公，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世界上就多了一个词儿，叫做讳疾忌医！！”
老王爷：“……”
虽然我没文化，但是这个词儿，跟我是真没关系。
团子再再伸出小手手，再再笼住老王爷的下巴，让他抬脸。
后头几个老王爷的长随，眼睁睁的瞅着，憋笑憋的快要得内伤。
老王爷这么一个威猛铁汉，一辈子待在沙场上，只怕这一辈子，都没有被人抬过下巴，还好几回，抬的老王爷都不好意思了。
但心宝完全没注意。
小孩儿就要看到脸才有安全感，所以她坐着就习惯捧着大人脸说话，这会儿看不到老王爷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认错，当然要给他抬起来瞅瞅。
团子继续道：“幸好你遇到了心宝，你只要乖乖的听话，心宝就会帮你治好，以前舅公就超听心宝话的，你听不听话？”
老王爷：“……”
看团子小表情超认真，他老脸苦了苦，只能道：“听话，听话。”
团子满意的摸了摸太公的头：“那你这几天要一直待在心宝身边，然后……然后心宝叫二哥哥来见太公，你这几天就跟二哥哥学，要慢悠悠的，笑眯眯的，说话轻轻的，但你不要担心，等心宝治好了你，就不用这样了，就忍一忍就好。”
她又安慰的拍了拍太公的头。
老头头继续点头：“好，好。”
心宝满意了，按着爹爹的手臂，示意他转身。
老头头终于过关了，长出了一口气，霍然站起……起到一半儿，团子听到声音，扒着爹爹手臂一伸头，老头头豪迈的动作猛然一顿，扭扭捏捏的站了起来。
后头的长随噗的一声，一把捂住嘴，憋笑憋的脸都发红，老王爷瞪了他一眼，看明霈帝斜睨着他，老王爷讪讪陪笑：“皇上。”
明霈帝道：“叫荣儿他们进来吧，见见他们不靠谱的太公。”
晏时荣几个这才进来，挨着施礼，团子被抱下去换衣服。
老王爷一看团子不在，当场放飞自我，哈哈的笑着，声如洪钟道：“真好，真好，一个个都是好孩子！！皇上你看，盛儿这孩子，这眉眼，长的真像皇后娘娘当年啊……”
晏时荣慢悠悠的说了一句：“太公，要遵医嘱，不然荣儿要跟心宝说的。”
老王爷：“……”
明霈帝笑出声：“早该找人治治你这个毛病，一把年纪了不服老，这终于回来了，正是享福的时候，家里都高高兴兴的，你就消停些别折腾了，等过一阵子就好含饴弄孙了。”
明霈帝对老王爷一向十分尊重，但这话，也就是他能说。
老王爷能说啥，只能连连点头：“是，是，皇上。”
几人继续坐着说话，心宝换了衣裳出来，白骨生凑上去问了问，这才放了心，周院使也凑上去，小声道：“殿下，不知老王爷这种，该如何医治？”
心宝摇了下头：“现在不行说，等能教你们了，再教你们。”
那好吧，周院使几个人只能退下。
前脚退下，后脚，心宝去门口张了张，就朝方无忧招手：“方总管。”
明霈帝听到声音，回了一下头，就见方无忧蹲在那儿，团子正跟他道：“你在耶耶身边当总管，你一定是全宫里最聪明的内监了对吗？”
方无忧笑的满脸菊花开：“不敢，不敢，老奴不敢。”
“一定是的，”团子道：“你看起来就超聪明！”
方无忧连连道：“多谢殿下，老奴不敢，殿下有什么吩咐，请尽管说？”
第520章 心宝太吃亏了
团子道：“我想要两个非常非常熟悉药材的，最好又年轻，又聪明，又好看，手脚又快，嘴巴又严实的御医帮忙，你帮我找一下好不好？”
“是，是，”方无忧道：“老奴马上去找。”
方无忧屁颠屁颠的去了，团子这才回来，然后让白骨生记了一个药方，每一样药都要了五斤。
是的，五斤。
要不是团子已经建立了权威，就光这个份量也能被人嘲到姥姥家。
很快方无忧就回来了，带回来了两个年轻英俊的御医，看起来也很机灵。
心宝很满意，就叫他们去备药了。
因为要的量太大了，有的药连太医院署也不够，好在四哥也在，直接叫人临时去采买，买回来之后，还要挑出好的，然后全都处理成一小截一小截，方便放入药槽。
老王爷跟他们聊天，心宝有点分心，索性转了个身，让耶耶合抱着她，脸藏进耶耶怀里，耶耶的大手搂着她后脑，果然觉得安静了好多。
她呆呆的想，要是里头的药能拿出来，会不会比外头的药好？
她一边想着，一边意识进入，打开一个药柜，试着取了一小片，一拿……居然真的拿了出来。
心宝精神一振，赶紧按着丹方去找，一个一个的找下来，结果有一味药没有，还有两味药只有一点点，明显是不够的。
心宝只能遗憾的放弃，不然一个丹方，品质相差太大，反而没法炼。
中午几人一起用了个饭，然后明霈帝特准老王爷和白骨生暂时住在承乾宫，老王爷就打发长随回去说了声，就跟着他们回去了。
因为心宝说让他学二哥哥，所以索性就让老王爷跟晏时荣住在一起。
然后心宝安排老王爷睡午觉，又安排二哥哥看着他，她就带着老婆和白骨生、郝花时去看丹炉了。
新丹炉还没有造好，但旧丹炉除了丑之外，倒是能用，小门没有装，但是却准备好了几块泥巴，放上去也是严丝合缝，药槽翻不了也没事，用小铲子铲进去也可以，反正就先凑合着用。
于是大家就用现有的药，先试了一下。
但是一试之下，心宝就发现，她想的有点太美了。
因为她如今已经知道了火候到什么程度放药，药到什么程度可以下锅，堵那儿烧哪儿……脑子里门儿清，但是，第一关就卡住了。
毕竟，想像和现实是有差距的，火这种东西，真不是指哪打哪儿的，你想着烧到三百度刚好，其实一把火就五百度了，少点大炭就一百度了，真的太难了。
总之一下午搞下来，寸功未建，白瞎了一大堆煤炭，一大堆药。
元沈绝跟心宝道：“你不用守着，我们先练练。我已经记住了你说的标准，我们慢慢试。”
郝花时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我觉得，这术业有专攻，我们不如从御厨找一个？有的小太监专门烧火的，我觉得人家几年炼下来，肯定比我们强。”
不考虑保密的话，肯定是这样。
元沈绝点了点头：“我去找，心宝去换衣服吧，等能成了，再叫你过来。”
团子也真的累了，就回去了，还睡了两刻钟，懵懵的被抱起来吃晚饭。
老王爷坐在那儿跟林娘子和二哥哥说话，二哥哥一见心宝，就汇报道：“太公只躺了一刻钟就想起来。”
“嘿，你这孩子，”老王爷抬起大手，虚着冲他比量了比量，一边又低声下气的向团子道：“我睡了，太公又睡了，真的。”
“嗯，”晏时荣道：“我站在床前给太公念了两篇文章，念到半篇太公就睡的呼呼的了，然后一直睡了一个多时辰。”
噗！几个人都笑了。
心宝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太公睡一个时辰刚刚好的，明天也要睡哟。”
老王爷连连点头，一边伸手：“来来，乖乖儿，太公抱抱。”
心宝就过去让他抱了抱，肥啾从外头飞进来，身上多了一件明黄色的小披风，还怪威风的，冲着她啾啾啾一通叫，意思是林娘子给她做的。
心宝点了点头：“哦。”
她跟它道：“心宝想了想，我的阿娘你也叫阿娘，心宝就太吃亏了，所以，以后，心宝的阿娘就是你的奶奶，心宝的爹爹就是你的耶耶，心宝的哥哥你要叫叔叔。”
她顿了一下：“心宝的耶耶……和太公……”她想了半天：“你可能不会叫，凡是你不会叫的你就统称为祖祖。”
主要是你自己不会叫吧？？
肥啾并不介意，来回找了找，停在了她肩上，老王爷问：“这是什么鸟？还挺漂亮的。”
心宝道：“是小凤凰。”
老王爷只当是孩子话：“哈哈哈，凤凰？？这估计是鹦鹉吧？这么聪明，又亲人！”
肥啾高冷的看了他一眼，估计那意思是震慑，但是老王爷并没有被震慑到，还伸手想摸摸。
肥啾鼓着小翅膀飞开，又冲着心宝一通叫。
心宝摆了摆小手手：“不行呀，心宝还小呢，自己还要人帮忙剥，你可以让家里人帮忙剥。”
肥啾来回一找，就叨着一粒瓜子，叨到了二哥哥面前，二哥哥就叫人端了盘子过来，给它剥瓜子。
老王爷啧了一声：“这鸟还挺通人性的！就是这嘴不行，这要是长个鹦鹉那种拐嘴，磕瓜子咔咔的。这是不是那啥相思鸟啊？”
团子强调：“这真的是凤凰。”
老王爷笑道：“太公一把年纪了，可不好骗！”他自己回过味儿来：“是不是你们骗心宝儿说是凤凰的？”
晏时荣笑道：“太公说是就是吧。”
“嗯！”老王爷笑道：“我一猜就是！”
一会儿明霈帝和晏青山一起回来，肥啾又扑腾着小翅膀，绕着明霈帝飞了一圈儿。
老王爷行了礼站起来，一边道：“这小鸟还知道迎人呢？”
肥啾又是啾啾啾的一通叫，心宝吃惊的道：“真的？？”
她跟明霈帝道：“耶耶，晏小元说，是你把冕旒戴到它头上，称它为凤凰，他就成了凤凰。”
明霈帝挑了挑眉：“哦？”
晏时荣道：“耶耶你看它的花纹。”
不说不知道，一说之下，肥啾头顶和两颊的花纹，还真挺像冕旒，尤其是两颊的花纹，隐约还能看出一道一道的。
只是肥啾太小了，所以看不清楚。
明霈帝抬手，肥啾飞快的把小脑袋凑过来，叫他摸了摸，堪称谄媚的叫了两声。
明霈帝也没多说，点了点头，过去把团子接过来，就坐下了，老王爷听出不对，悄悄凑到晏时荣身边：“什么冕旒？什么凤凰？我怎么听不懂？”
第521章 隔空打元宝
晏时荣笑着，悄悄回道：“这真的是一只小凤凰。我知道太公年纪大了不好骗，所以不骗太公的。”
“嘿，你这孩子，”老王爷又举起蒲扇大手，朝他比量了比量：“还敢打趣太公！”
明霈帝瞥了几眼，问心宝：“太公在这好不好？”
他其实是想问老王爷的身体究竟如何，没想到心宝答道：“太公很听话，睡了午觉。”
明霈帝失笑：“那太公有没有欺负心宝和哥哥？”
“没有，”心宝道：“太公只是扇扇风，没关系的，”她偷眼瞧瞧里头，跟耶耶说悄悄话：“只有阿娘会隔山打牛。”
？？明霈帝问：“什么隔山打牛？？”
心宝又偷偷瞅了瞅里面，悄悄重复：“隔山打……牛。”她小手手比了比自己。
她是牛？明霈帝抽了抽嘴角：“谁是山？”
心宝道：“小仙哥哥。”
听到的几人秒懂，纷纷忍笑。
二哥哥低声笑道：“阿娘早上拍了小绝一下子，还记着呢？”
明霈帝且笑且道：“那叫敲山震虎吧？”他没好意思说杀鸡儆猴。
“不是的，”心宝道：“敲是这样的，”她用小手手屈起来，做出了一个敲门的样子，“打是这样的。”
她平着小手掌，画了半个圈，呼的一下，超凶。
明霈帝撑着头，简直笑的不行，晏时荣道：“那隔山打牛还不好？牛又不疼？”
团子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不懂这个成语的意思？你让元伯伯给你讲讲啊！隔山打牛，山会疼，牛也会疼的呀！”
几人：“……”
元沈绝抿着唇，笑的简直收不住。
牛会疼什么的，这小屁孩儿随口一句话，却总是叫人听着就满心欢喜。
林娘子跟几个宫女闲着无聊，给肥啾做了好几个小披风，一会儿又给换了个，一出来，就发现几个人看她的眼神不对。
林娘子眉头一挑：“说我什么了？”
团子自己心虚，迅速扭开了头，林娘子当时就懂了，于是故意道：“晏时荣，是不是你？我看铁定是你，就你坏主意多，盛儿心宝都乖的很。”
她伸手揪他，晏时荣夸张的呼痛：“阿娘轻点轻点，我错了错了！”
心宝急了，转回头来，扒开明霈帝的手跑过去，伸高手挡着：“阿娘，是心宝，是心宝说的，是心宝错了，别打哥哥，别打哥哥，哥哥太脆皮啦！”
元沈绝站起来，状似无意的走到他们中间，果然林娘子顺手就在他背上呼了一巴掌，“心宝说什么了？”
连明霈帝都忍不住笑出声。
还真是隔山打牛，隔元打宝。
一家人嘻嘻哈哈的闹腾。
老王爷一边坐着，一边悄悄的瞥了明霈帝一眼，见他满面笑容，饶有兴致，显然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氛围，不由得暗暗讶异，心却也放了下来。
老王爷就暂时住下了。
元沈绝就带着两个小太监和郝花生两个，又练了两天，总算是把火候控制的差不多了。
然后心宝跟明霈帝请了假，他们才开始炼丹。
一种五斤的药，已经凑齐了，也都切成了小段。
元沈绝立在一边，专门保护心宝。
郝花时盘膝坐在另一边，主要是为了熟悉那种声音。
白骨生直接站在丹炉旁边，他会功夫，也熟悉药，由他来动手操作。
两个小太监就专门烧火，两个小御医就专门递药。
于是就组成了一个初级的炼药班子。
然后大家正式开炼。
心宝只管指挥，就像之前教针灸一样，跟着感觉走。
而且元沈绝这个强迫症，还提前给几个小门和槽都编了号，大家各司其职，一声令下，就开了炉。
几人都很严肃，心宝的命令也很果断，但不知道为什么，开炉才一刻多钟，就闻到一股糊味，失败了。
大家等温度降了，清了炉，再次开炉，这一次还不到一刻钟，又失败了。
如是者四五。
元沈绝道：“大家先停停，静静的想一想，问题在哪里。”
白骨生一言不发的坐下。
他本来就是个医痴，对这种新颖的炼丹方式非常感兴趣，他虽然耳朵不及郝花时，但是他闻的到药香，一边听着心宝的命令，一边就在琢磨。
一个太医道：“会不会是有药中途漏入了火中？”
“不是，”郝花时道：“药槽很深，不会掉下去的。”
“会不会是放的炭不够匀？所以烧上去的火焰，也会有不一样？”
大家各种讨论，总结经验，然后试着开炉。
但一天下来，药废了一大堆，一次也没成功过。
几个人都是意志坚定的人，第二天接着试，又是一天下来，仍旧没成。
起先两个太医还有些顾虑，两个小太监还不敢说话，但渐渐的，大家都有了几分并肩做战的情谊，大家畅所欲言，一遍遍的总结经验教训。
第三天新丹炉送过来，大家用了新的丹炉。
新丹炉几乎是二比一完美复制了旧丹炉的样子，大家本来还觉得不会有什么不同，但是一上手，就发现了不同。
这一炉丹，一直到两刻多钟才废，但即便废了，大家也都看到了曙光。
心宝这几天晚上，做梦都在炼丹，道：“我知道了，是药槽！”
郝花时也道：“确实，是药槽，我听的出来，火焰的走势有了微小的不一样。”
之前的丹炉是草成的，药槽里的药，是直接铲进去，再封门，而现在，药槽是一个翻斗，一下子推进去，药翻到下头，顺便堵了门。
但是大家都没想过，原来翻进去的药槽，居然还无形之中，起到了隔绝火势的效果。
大家再次讨论了一番，兴致勃勃的继续开炉。
那边，老王爷已经觉出不对来了。
他只是糙，但又不傻，更何况那天白骨生直接就把话说出来了，他怎么会听不懂。
而且这两天，本来就有太医不时过来给他把脉，老王爷套了两句，正好太医也想套他的话，问问是咋治的……两下一对，老王爷就把话套出来了，心就直往下沉。
他本来以为，他这个病难治是难治，但是曾外孙女是小神仙，自有神仙手段。
但是看这几天心宝忙成这样……那边又是影卫前后把守着，他越想越不对劲，找了晏青山说话：“青山，我这个病，能治就治，不能治，也不要强求，若为了我，倒连累了你们，你们就算治好了我，我也不高兴。”
他十分严肃。
晏青山只道：“外祖父，您言重了，心宝所作所为，都是皇上首肯的，怎么会有不妥当的。”
“你别瞒着我！”老王爷凑过来，低声道：“那边烟熏火燎的……你别瞒着我！！”
第522章 骗人的坏道士
晏青山沉默了半晌，便道：“您跟我来。
他就直接带着老王爷过去了。
那边影卫围的严实，一进去，就闻到了浓浓的药香。
一炉丹没成之前，谁也不能进，哪怕晏青山也得在外头等着，一直到废了一炉，影卫才报了进去，心宝就出来了。
接连好几天，烟熏火烤的，心宝雪白的小脸，都被烤出来红红的两朵红，就像抹了胭脂，大眼眨眨：“太公，爹爹，你们找心宝有事呀？”
老王爷张口就道：“心宝，你是不是在炼丹？”
心宝点了点头：“对呀！”
老王爷急的不行，蹲下来抱住她：“心宝儿，太公知道心宝儿是个好孩子，一心要救太公……但如今，律法明令禁止炼丹，你这，你这样不行啊！心宝，你听太公的，生死有命，太公老了，老天爷要收太公的命，就让他收！心宝还小呢，别为了太公做这事。”
心宝认真的道：“可是太公，你说的炼丹，跟心宝这种不一样的，心宝这种炼丹，是在淬取药的精华，除了药，别的任何东西都不加，这不光是为了太公，也是为了天下所有人，这是对整个医道的一种跨越，意义特别深远，所以耶耶才让心宝放手试的，您怎么能把心宝想成那种骗人的坏道士呢？”
老头子本来满腔悲凉，被她说的愣怔住：“啊？？”
他挠挠头，想了想，“真的？”
心宝点了点头。
老王爷也严肃起来，半晌他道：“那太公要在这儿看着。”
心宝不大乐意，老王爷唬着脸：“太公反正是不走了！”
“那好吧，”团子特无奈的道：“你要看就看，但是不许说话，不许干涉，不许打扰，不许捣乱，就在旁边看着就行。”
老王爷点了点头：“好。”
心宝就叫人给他搬了个椅子过来，这边开始炼了。
因为每次都是要清炉的，所以老王爷看的清清楚楚，还真是除了药别的都不加……不是，还加一点水，果然跟那种骗人的道士什么的不一样。
但即便如此，老王爷也仍旧蹲守在这儿，一直看着他们炼。
就这么一直过了九天。
大家都累的不行的时候，就发现这一回，已经撑过了半个时辰！！
然后，每一种药都放进去了！
再然后，炉中火焰合拢的声音，连不会武功的人都能听到。
郝花时双眼放光，听的入神。
心宝亦是双眼放空，但却好像透过炉壁，看到了里头，随火焰一起飞速旋转着的药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只听轻轻卜的一声，心宝忽然上前，就要去掀炉盖。
元沈绝早迅速察觉，一把把她搂回来，一边回手掏剑，用剑柄击开了炉盖，只能卜的一声，几粒丹弹了出来，在半空中滴溜溜的旋转着。
元沈绝把团子轻轻向后掷出，一边把旁边的盘子拿过来，轻轻一接，那几粒丹咄咄咄的落在了盘中。
几人同时吐出一口气，瞬间围在了一起。
心宝也站在椅子上，扒着大家的肩缝看着。
这丹，算是炼成了，但是不是像她空间里头那样，是极为光润的羊脂白玉色，而是一种灰黑色的，也比那个要小，只有花生那么大，而且只有五枚，但也十分光润，而且丹香四溢。
心宝知道，以如今的药材和水质来说，这样已经是非常好的了。
主要是，这证明了这个路子是可行的。
转头看药材时，已经补充了两回，每一种都耗了有十几斤的样子，要换个普通人家，还真耗不起。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成功了。
大家无不喜笑颜开，心宝也笑出了小白牙。
但五粒还不够老王爷用的，好在白骨生本来就是神医，找准感觉之后，三炉里头总能成一炉，又炼了一炉之后，就够老王爷用的了。
心宝装了个小瓶瓶，给了老王爷，让他每天早上空腹服一粒，连服十天。
老王爷第二天早上就服了一粒。
说真的，所有的疑惑，在仙丹入口的那一瞬间，就全变成了感慨。
那种入口既化，丹香满口，直入肺腑的感觉，真的是骗不了人的。
老王爷服了三天，太医把脉的时候就能明显感觉到身体改善，那几乎是一种脱胎换骨般的改变。
然后心宝就放老王爷出了宫。
老王爷死里逃生，感慨万千，见谁都得吹一遍曾孙女。
于是大家都知道，老王爷从边关回来，见驾的时候险些发病，结果小公主一见面就察觉不对，立刻叫太医院熬药，给老王爷针灸，然后留下老王爷，硬生生救下了他一条命。
这是实在的不得了的实话。
太医们都是信的，把过脉的太医更是信了个十成十，那天的官员也都看到了，小公主前头见了老王爷，转头就满脸焦急的往寿药房跑，他们也是信的。
可这事儿确实玄乎，不少人间大清醒都觉得，不可能吧？
就算小公主真的会医术，老王爷这么多年在边关，还能带兵打仗的，这一回来就病了，还叫小公主一眼就瞅出来了？再说了，满太医院的太医都治不了，一个五岁孩子，再天纵奇才，也不可能比太医还厉害吧？
私下里众说纷纭，当然没人敢在外头说。
心宝完成了这一桩大事儿，累的睡了一天一夜。
但是几个太监太医全都睡到了第二天过午，所以也并不突兀。
然后心宝又恢复了正常的作息，但她本来已经辰正（8点）左右就醒，也不睡午觉了，但现在又变回了巳初到巳正（9-10点），而且还要睡至少一个时辰的午觉了，整个人看着都有点没精神。
晏时荣私下跟元沈绝道：“我怎么觉得，心宝每一次凭空学会什么，身体都会倒退一点呢？”
元沈绝微凛。
最明显的，本来心宝是不会针灸的，可是萧泰的病，白骨生不会治，所以心宝不知怎么，就莫名的会针灸了。
如今，她本来是不会炼丹的，可是老王爷的病，太医治不了，她就一下子会炼丹了。
只是上次，萧泰来的时候，正好元老爷子给送了东西，三生石长大了，所以感觉不明显，但这一次，确实能明显感觉到区别。
还有最早二哥的病，四哥的腿，好像生活一直在逼着她强行学会什么，如果不会，就有可能失去自己的亲人。
第523章 气运压制
元沈绝半晌才低声道：“天道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确实，”晏时荣点了点头：“世上有天道，这对我们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情。”
元沈绝点了点头：“对。”
若世上有天道，那么，贼道人做的那些事情，也会遭报应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元沈绝想起来问他：“对了，你写的戏文怎样了？”
晏时荣道：“已经编成了，在一些地方开唱了，听影卫说挺好的，难得有不收钱的戏文，十里八乡都来听。侠医谷的药铺里也能看出来，现在送花草的越来越多了。”。
他顿了一下：“钟离叔做事情，是真的利索，就冲他这么上心，办的这么漂亮，我也得让他心愿得成。”
元沈绝点点头：“总之，还是要多收集草木。”
晏时荣嗯了声，想了半天，叹道：“我妹儿因为太厉害了，所以外人都不信，这……找谁说理去？”
燕客在旁忍不住插了句话：“但宫里已经把主子当神仙了。”
当时心宝掉进丹炉，引的满殿丹香，蜂蝶齐至，他们把她当时穿的那件衣服全都缝成绢花戴，香气满身，在宫里闻惯了不觉得，一出去，旁人都羡慕的嗷嗷的。
心宝如今把类似速效救心丸那几种药方，又换成了丹方，如今白骨生他们几个还天天在炼，不时就能闻到丹香四溢，他们正商量着时机成熟了，就先教给太医们。
但因为从魏晋到唐，有许多帝王因为炼丹、五.石.散丧命，如今的律法对于丹石之流是是明令禁绝的，所以还需要与那些区分开来。
两人一边说着话，元沈绝就不时的看一眼漏刻。
晏时荣很快就察觉不对劲了，吃惊的道：“心宝还没醒？”
元沈绝点了点头。
晏时荣眉头紧皱：“这都睡了……两个多时辰了吧？”
元沈绝没有说话，反正心宝这几天，就是越来越嗜睡，一天比一天起的晚，午觉也越来越长。
两人又心不在焉的聊了几句，晏时荣忍不住道：“要不再叫太医来看看。”
虽然明知道太医把不出什么，可是把一把也能安心不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外头一人快步过来，与这边的影卫互相打了个手势，就直接过来施礼：“殿下，国公爷，属下天从，皇上说有件事情，让属下来跟二位说。”
两人一齐点头，天从便凑过来，小声说了几句。
秦州有一处去年大旱，今年仍旧春旱，眼见都四月了还没下雨，雨前县的人都急了，就要抬了龙王来祈雨。
此时一个散发盲眼道人忽然出现，自称姓云名鹣，只说他能祈雨。
因为他风姿若仙，走路几乎足不沾地一般，言之凿凿，又不收银子，大家都有些信了。
他便让大家砍了九根树桩，然后抬起来，到处走，他就那么稳稳的站在树干上，一路衣袂飘飘，掐指不住的卜算，等到合适的位置，就叫人把树桩埋下去。
把九根木头埋完之后，他便道：“一个时辰之内，必有神雨降临。”然后飘然远去。
不出半个时辰，果然降下了喜雨，一时之间，当地几乎把这位当成神明。
两人还未听完，便觉豁然开朗，几乎异口同声的道：“气运压制！！”
心宝最近这么没精神，不止是因为累，更是因为贼道人气运暴涨，压制了她！！
果然！！果然两人的气运是互相抗衡的！！
晏时荣霍然站起：“我去找耶耶！！”
元沈绝点了点头，没有动，仍旧守着屋里的心宝。
晏时荣出了宫，快步向前走。
其实这件事，暴露出来了很多问题。
第一个，贼道人确实没招儿了，但凡他还有别的办法，他这种藏头露尾几十年的人，也不会公开露面冒险。
第二个，气运这个，果然是“认人”的，否则的话，贼道人不用非得报真名，报个假名不是更不会引人注意？
第三个，很可能，这贼道人因为某种原因，必须要汲取气运，否则的话，在这风口浪尖的，傻子都知道应该蛰伏着。
至于呼风唤雨什么的，绝对是卜算出来的，他本来就擅长卜算。
至于不搞那些繁文缛节，而是直接做，又迅速离开，并不是因为这种做派更像仙人，而是因为他知道，再拖就有可能被影卫盯上。
所以，贼道人整这么一出，简直就是在给他们指路！！
心宝身为镇国公主，若是她想要气运，难道会比一个贼道人难吗？
晏时荣去找了明霈帝，两人商量了几句，然后就一起回了承乾宫。
心宝才刚刚起来，坐在那儿，整个人蔫哒哒的，不说不动，就像一只找不到家的小狗狗。
明霈帝一眼看到，就心疼的不行，脸上笑着道：“心宝儿，想什么呢？”
团子一抬头看到耶耶来了，顿时就露了一个笑出来：“想耶耶！”
她张开手臂，明霈帝随手抱住，搂进怀里，大手摸了摸她的脸，温柔道：“心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呀，”团子跟耶耶蹭了蹭脸，声音糯糯的：“心宝没有不舒服，就是总觉得好累呀，总是睡不够。”
明霈帝低声哄她：“心宝儿乖乖，耶耶问你，你之前说你的房子里头，有现成的灵丹？”
心宝点了点头，明霈帝道：“能拿出来吗？”
心宝摇了摇头，刚想说拿不出来，又忽然想起现在他们也能炼丹了，于是又试着拿了一下，可还是拿不出来。
明霈帝道：“也没关系，那心宝就放一套衣服进去，在丹炉里头放一夜，再拿出来。”
心宝不解，却仍是点头应了。
那边，晏时荣叫花霜拿了两套衣裳出来，分别放进竹篓里头，为了方便团子拿，还都用绳子挂上了。
心宝道：“没关系的，心宝在外头，可以直接放，直接取。”
她就把两件衣裳放了进去，还合上了丹炉的盖子，很得意的瞄了耶耶一眼。
虽然明霈帝啥也看不到，仍旧赞道：“心宝真棒！”
然后他跟她商量：“到后天，心宝帮耶耶一个忙好不好？”
第524章 放生会
团子点头：“好呀！耶耶要心宝做什么？”
明霈帝徐徐的道：“后天是放生会，心宝帮着耶耶，去放生几条鱼。”
团子满口答应。
四月初八放生会，在京城之中十分风行，大部分都是选水族放生，也有许多放生鸟类的，很多贵妇贵女、文人墨客，都会在这一天盛装出门，踏青礼佛，河边放生。
而且放生是有专门的仪轨的，要设香案，请高僧主法，带着百姓齐念大悲咒为生灵洒净，还要念诵心经、往生咒，同唱胎卵湿化赞偈等。
所以就算不放生的百姓，也都会出来，只图跟着高僧走一遍，消业障，求平安，求福报。
京城内外有许多放生之地，但七里河这边最为隆重，因为旁边就是隆善寺，每年都会有高僧带着信众做放生仪轨，一般在辰初（7点）开始，大约一个时辰左右结束。
结束之后，大家才各自取了生灵放生。
一个放生鸟儿的妇人，刚把笼子打开，顺着鸟儿飞走的方向看过去，然后讶然出声。
周围的人也是纷纷惊呼出声。
就见不远处的山路上，一驾凤辇正徐徐而上，周围龙骧卫层层护卫。
凤辇的周围，却不知为何，聚集了许许多多的蝴蝶、蜜蜂，以及各色的飞鸟，绕车翩翩飞舞，遥看上去如梦似幻。
而被放生的鸟类，也正在源源不断的向那个方向飞去。
下一刻，凤辇停下，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公主朝服，在身边人的搀扶之下，慢慢的走下来。
离的远，看不清面容，但一看身量和朝服，就知道这是镇国公主来了。
此时，无数的鸟儿，正绕着这个小小的人影翩翩飞舞，从远处看时，就如同一个彩色的圈子，犹在慢慢扩大。
这一幕着实太过于神异，以至于隆善寺里外的人群，俱都安静的针落可闻，不论平民百姓，还是贵妇贵女，还是另一方的文人雅士……俱都惊的屏住呼吸，说不出话来。
后头的人捧了金盆过来，心宝站在河边，将小鱼一一捧下，然后上车离开，全程只用了一刻钟左右。
大片大片的蜜蜂、蝴蝶和飞鸟，又一路追着凤辇去了。
片刻之后，轰的一声，人群猛然回神，无数百姓当场下跪，奉若真神……
已经静修十余年的隆善寺老方丈慧悟大师，也在旁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连连惊叹道：“公主殿下，必是真神下界！纵是十世善人，也不会有如此浑厚的功德金光！！”
其实，这当然是在造势。
昨天把衣服取出来试了试，一拿出来，蜜蜂蝴蝶什么的就像疯了一样往屋里扑。
这就不行了，被生灵团团环绕，那才叫神迹，被无数生灵淹没，那顶多叫个异事，甚至事故了。
本来晏时荣还以为这个主意不成了的，没想到小肥啾平时看着也没啥用，这会儿往肩上一站……瞬间所有的生灵，尤其是鸟类，都瞬间避开了一段距离，又不舍得飞走，绕着她盘旋飞舞……顿时就显得架势十足。
至于为什么要离这么远，当然是因为在这儿能让三处的人都能看清，而且主要是心宝脸色不好，也站不了这么久，这么一来，倒像是行事低调，无意为之，反而显得更加的神秘玄妙。
事先也在百姓中放了几个人，想着到时候嚷嚷两句，也确实嚷嚷了……
就是诸如：听说小公主是天生神医！
听说小公主上玉牒的的时候，玉牒金光大盛，文武百官亲眼所见……种种，但都不及老方丈那一句话有用。
总之一夜之间，镇国公主真神之名甚嚣尘上，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小孩子么，又不失眠多梦，什么时候醒很明显，睡的少了，看着整个人都有精神了。
一家人都喜出望外。
也就在这个时候，雨前县，也就是之前贼道人求雨那一县的县令，下了一道通缉令。
道人云鹣，字比翼，时常以散发，目系布条，布条绣鹤的样子出现。
此道人外表俊美，亦小有手段，擅长卜算，最擅长以卜算之道欺世盗名，吞噬气运。
譬如当地某年某月某时有雨，他卜算之后，便会赴此地，妖言惑众，得到大家的认可后，先吞噬上天降雨的福报，又吞噬百姓对上天的恩情。
又譬如你家中本该有人光宗耀祖，他就会找上门，说你家中有灾，其实是借机吞噬掉你家的气运，之后你家就会有人生病，遭灾等。
后头一段，纯粹就是为了拉仇恨了。
为什么之前不下呢？
因为并不能确定，气运之道，与好恶有没有关系。
毕竟，这个人本来没人知道，但一道通缉令下去，哪怕人人唾骂畏惧，可也人人都知道了，万一这也是一种气运？
虽然不太可能，但是万一呢？
牵扯太多，必须慎重。
所以就先在这一县之地下下试试。
毕竟，贼道人这一次气运的暴涨，就在这一县百姓之间，他们本来就知道他，而下了告示，派人去四处宣讲，这敬仰马上就会转为厌恶。
如果气运关乎好恶，那对于贼道人必定影响巨大，此消彼长，在心宝身上，也必定看的出来。
算着告示下完的时间，第二天，心宝一醒了，晏时荣就等在厅里，准备观察观察。
老远就听到心宝在唱歌：“我怎么这么好看！！我的老婆也这么好看！！” 一边唱着，一边蹦蹦哒哒的跑了进来，还现场加词儿：“我的阿娘也这么好看！！我的哥哥也这么好看！！这么好看怎么办！”
看妹妹精精神神的，欢欢喜喜的，小脸儿红扑扑，笑的眼儿弯弯，露出小白牙的样子，二哥哥当时就觉得，心都化了……真的，为了这一幕，操多少心都值了！！
他一把抱住妹妹，就狠狠的亲了一口。
被亲的小脑袋都歪了的团子：“……”
她捂住脸，揉了揉，指挥他哥：“这边，这边也来一下。”
二哥哥笑着，在另一边也狠狠亲了一下。
团子两只手手搓着脸，把自己挤成了小鸟嘴：“二哥哥，你怎么了？”
“没事，”二哥哥笑道：“我就是喜欢心宝，看到心宝就欢喜。”
“心宝也是！”团子立刻表白：“心宝也看到哥哥欢喜，看到阿娘就欢喜，看到老婆就欢喜！”
“行了，”林娘子道：“大早上的轮着灌米汤呢？”
她把闺女拉过来：“心宝今天怎么这么好看呢？”
“对呀！”团子指着自己的头发：“凉夏给心宝换了头发。”
也不知道她怎么梳的，把小发包包的前头，拧着编了一圈儿，就像一个小花花，中间用红色绑起来，就是花心。
后头插了小小的蝴蝶和蜜蜂，还在上头插了一个略大的彩色鸟儿，尾羽长长的垂下来，就像两个穗穗，垂在小脸的两边，衬着下头散着的头发，要多么好看，就多么好看。
第525章 威风八面的晏大人
团子美的不要不要的，不时的晃晃小脑袋。
林娘子夸了她半天，才让她去吃饭。
心宝吃饭都不敢往下趴了，脑袋也不敢动，一只手笼着穗穗，笼了这边顾不上那边，吃的那叫一个艰难。
元沈绝看的要笑死了，索性站起来，从后头给她笼着两边的穗穗。
林娘子忍不住跟二哥哥说悄悄话：“看，看咱们绝儿多贤惠！”
晏时荣一回头，顿时就呵呵了。
虽然他妹妹还不到五岁，但是被人抢他还是有点不爽。
于是他把他娘给拽起来，“阿娘，你去帮心宝挽着。”
一边说着，他强行拉住了元沈绝的手腕：“走走，小绝，你过来帮我看看这篇文章。”
元沈绝看了他一眼，顺从的跟着他走了。
林娘子给闺女挽着，一边跟她道：“你四哥说，一会儿你吃完饭，他带你去桂兰亭走走，这会儿桂花和兰花都种上了，余下的地方，问你想种什么，或者做个秋千架也都成，你四哥说问了耶耶了，耶耶说都依你的。”
一边说着，晏时盛也回来了，林娘子就把这个活儿派给了儿子，于是外头威风八面的晏大人，只能跟个小太监一样站后头，给妹妹挽着穗穗。
吃完了饭，四哥哥牵住妹妹的小手，一边问林娘子：“阿娘，你去不去？？”
林娘子一想也行，就道：“我换件衣裳。”
心宝站在廊下，抬头看了看：“外头晒不晒？”
四哥哥：“……”
他笑着道：“对不起，我忘了小公主快五岁了，是个大姑娘了，要不叫人拿个风帽过来？”
心宝直摇头：“不要，会遮住我的小花花。要伞。”
于是叫人拿了两把油纸伞过来，林娘子和心宝一人打了一把，漂漂亮亮的进去看园子。
前头的花园叫桂兰园，桂花是绕着亭子种的，兰花则主要是种在了东边，余下还有很多的空地。
心宝今天打扮的太漂亮了，不想拿土，就转头跟花霜道：“你帮我记一下，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再来这儿，心宝帮帮忙。”
花霜应下。
四哥哥道：“心宝要不要秋千？”
心宝那个时候觉得秋千很可怕，但是现在想想，又觉得也可以。
心宝就道：“要，但是不要那种板板的，要很漂亮的，镂空的，雕花的，有靠背，可以长花滕的椅子，要矮矮的，不用悠太高，要坐上去可以画画的，好看的那一种。”
晏时盛应下：“好。”
林娘子道：“能不能安一个梅花桩？”
“啊？”晏时盛咳：“梅花……桩啊？”
“怎么了？”林娘子道：“梅花桩不是花？种什么花不是种？”
晏时盛：“……？？？”
阿娘你摸着良心告诉我梅花桩是花不？
心宝立刻道：“没关系、没关系，心宝有办法。”
她拉过哥哥的手，在他手心里画了一个好几瓣的花：“外头送了好多花，我们也养不过来，你做一个这样的，就像梅花桩一样的，大大的那种，‘桩’全垒成花坛，每个桩里，全都种不一样的花，到时候心宝来种。想当梅花桩踩，就踩沿沿就行。”
晏时盛一听也行：“那就种在这儿，”他指了一下：“到时可以从亭中看下来，应该还不错。心宝真聪明！”
心宝点了点头：“心宝还想要一些果树，到时候结了果子，从家门口就可以摘下来吃，多新鲜，多好？”
晏时盛咧嘴：“果树啊……”
心宝道：“果树也开花的啊？还可以种向日葵，吃瓜子，种葡萄也可以吃。”
晏时盛：“……”
看阿娘和妹妹都看着他，晏时盛只能点头：“行吧。”
林娘子继续发散脑洞：“我觉得在这儿可以立一个了望台，从这儿就能看到宫门口。”
晏时盛：“……？？”
心宝摇头：“不要不要，万一他朝后看呢？不就看到我们家了？”
林娘子：“对哦！”
团子突发奇想：“能不能挖个地道，我们可以在里面探险？”
林娘子明显感兴趣的表情：“地道……”
团子：“行军的帐篷好像也好玩的……
“盛儿，能不能做锦鲤池我们钓鱼？？”
“四哥哥，要不我们做个水车吧？”
晏时盛：“……？？”
他特别温柔的抱住妹妹，直接快步抱出了围起来的帐子，一撒手：“心宝，你该去乾清宫了。”
他算是发现了，只有阿娘在没关系，只有心宝在也没关系，这俩人在一起……根本不知道她们能给商量个啥出来。
心宝倒也不在意，她也想找耶耶看看她的新头发。
她就迈着小短腿去了乾清宫，其实时间还不晚，也就是以前去的点。
方无忧还过来问她：“小殿下，今天爱听讲书不？”
心宝想了想，点了点头：“可以，但是要等一会会，心宝还有事情要忙。”
方无忧笑着应了。
心宝就进了房间，仍旧先画了两张符出来，刚画完，甘白璧就进来了，向她施了礼，眼神儿扫向桌上的符。
心宝赶紧把符收了起来：“甘大人，你今天要讲什么呀？”
甘白壁笑眯眯的道：“不如臣今天给殿下讲……声东击西？”
团子觉得有点奇怪：“这个太常见啦，心宝懂的。”
“这有什么关系，”甘白璧笑着道：“懂了也可以再讲的。”
团子忽然突发奇想，“甘大人，耶耶说，你是书画双绝的，人称画中仙……你能不能帮心宝画一张画呀？”
甘白璧一怔：“殿下，今日臣没有预备，明日可好？”
看着他的神情，不知为什么，团子忽然就觉得有点怕怕。
就是那种不知道在怕什么，却莫名其妙，寒毛直竖的感觉。
她呆了一下，反手抓住花霜的手，用力捏了两下，一边向外头道：“白芨，白芨，心宝要见老婆！”
花霜道：“燕客去叫。”
燕客应了一声，就出去道：“你，去叫国公爷过来。”
团子的内心是一个大写的怂，向甘白璧道：“那好吧，那你先讲着，心宝明天叫画师来画吧。”
甘白璧笑道：“是，殿下请坐吧。”
心宝很聪明的察觉到，他想离她近一些。
那她就一定要离他远远的！！
于是心宝道：“等一下下，心宝的点心还没有来。”一边又离远了几步。
谁知一句话还没说完，明霈帝大步进来了。
心宝当时就急坏了，影卫也太不给力了，跟心宝也太没有默契了！！
老婆还没来，耶耶却来了！！
第526章 一颗红心向太阳
心宝急的攥住他手，大眼一直眨一直眨，疯狂暗示。
明霈帝倒是十分从容，他当然不可能让孙女自己在这，顺着她的话头笑道：“你要的那点心，也太蹊跷了，御厨昨天折腾了半晚上，才折腾出来……”一边说着，就抱着心宝坐下了，十分随意的向“甘白璧”道：“你退下吧。”
甘白璧一个迟疑，那一瞬间，他目露凶光，上前一步。
恰在这个时候，元沈绝一步跃入。
怂成一团的心宝，当时就支愣起来了：“老婆打他！！”
元沈绝半分迟疑也无，直接去腰间拔了剑，那人挺腰跃起……下一刻，空芒剑一闪，那人的手将抬未抬，一下子就被钉到了桌上，痛哼一声。
元沈绝随即封住了他的哑穴，单脚接连踢出，咔咔咔咔四下，那人的手臂和腿就被卸了。
元沈绝回头，眼神迅速在心宝身上扫了一圈：“皇上，心宝？？可还好？”
“朕没事，心宝也没事，”明霈帝淡淡的道：“他这是易容？”
元沈绝不太懂这个，道：“臣叫花时进来。”
一边就把郝花时叫进来了，郝花时一瞅，就道：“不是，他这是本身就长的像，然后稍加修饰。”
他把旁边的热茶泼到了他脸上，然后直接提起他的衣裳一擦，顿时就黑了两个色号，眼也小了，脸也凹了。
团子大声道：“你根本没有甘大人好看！！”
明霈帝笑道：“你说的对。”他就摆手让他们直接把人拖走了。
团子自己呆坐着缓了会会，喃喃的道：“甘大人呢？真的甘大人呢？”
明霈帝摸了摸她的头，把话题带开：“心宝今天这么好看呢？”
然而这一次，团子没有被带歪：“耶耶，他刚才笑的好得意，还说要给心宝讲声东击西！！他肯定是想把心宝抓走！！”
她一头扑进了明霈帝怀里。
明霈帝轻轻的搂着她，一手不住的拍抚她的背：“别怕，心宝不怕，这人准备这一招，只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这是急了！呵！”
他冷笑了一声，一手把孙女托高一些，抱住她：“心宝怎么认出来的？？”
“不知道，”团子道：“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下子好害怕。”
她想了一下：“哦！我知道了！因为甘大人一直都是娇娇弱弱的，恭恭敬敬的。但是这个人，一进来就盯着心宝看，而且心宝画东西，要是甘大人就不看了，但他还盯着看了两眼。而且甘大人的眼神是清清亮亮的，这个人……是凶凶的。”
明霈帝不住的点头：“心宝真聪明！”
心宝叹了口气：“可惜花霜他们太不聪明了，心宝都暗示他们了，他们还把耶耶叫来。”
明霈帝挑眉：“你是觉得，你这点小人就啥都行是吧？？”
团子振振有辞：“但是万不得已，心宝可以躲，可是耶耶进不来呀！”
还真是。
明霈帝道：“那心宝记住，以后遇到危险就先躲进去，先保证自己安全再说。”
“那可不行，”团子摇头：“耶耶还在隔壁，心宝不放心！耶耶是整个天下最重要的人，也是心宝心里最重要的人，心宝一颗红心向太阳，再害怕都会忍着的！”
明霈帝：“……”
这孙女，天天小词儿一套一套的，根本教育不下去。
如今影卫应付这种疯子杀手已经有了经验，而元沈绝已经学会了批量刻符，所以到了晚上，这人就招了。
他也是云比翼用符养着的一批江湖人中的一个。
他轻功极好，然后在一个月前，他就接到云比翼的命令，找机会模仿甘白璧的神情动作，因为甘白璧有时候会给小公主讲书，让他在需要的时候，混进宫，把心宝掳走，若实在掳不走就杀了。
他没耐心混进甘府，就有时候晚上潜入去看看，也没怎么上心学，反正要装也不用装太久。
然后就在昨天，他就收到飞鸽传书，让他今天动手。
他就半夜潜进甘府，直接把甘白璧堵在了书房，审问了几句，然后换上他的衣服就进来了。
上朝反正就随大流，跟着行礼，倒是没出什么大问题，甚至也顺利的进了西暖阁……本来瞅人不备，抓着人就可以走了，没想到，中途出了岔子。
好消息就是他只是打伤了甘白璧，没有杀他，影卫已经去察看了，运气好，也许还能救下。
明霈帝听的直皱眉头。
如果甘白璧身边放了人，那程弗居呢？王荣贵呢？
虽然甘白璧出了事，按说他不会再用同样的法子了，但狗急了还跳墙呢！
不管怎么样，这几个人是不能用了。
心宝则道：“可是他看起来……”
她歪头想了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就是他的功夫看起来很好，其实隐患重重，暗伤也多，就算他真的把心宝偷走了，用尽全力跑，跑出一段就会激发内伤的。”
元沈绝道：“可见那道人这种刻符练功的方法，确实只是拔苗助长，后患无穷。”
明霈帝点了点头：“这贼道人，估摸着，也是黔驴技穷了。”
元沈绝点了点头：“是的。”
明霈帝问：“心宝那些符，你都学会了？”
“还有几个，”元沈绝道：“心宝还没有教完。”
团子道：“还有七八个就画完啦！心宝每天都画两个，等明天心宝多画两个。”
明霈帝摸了摸团子的头：“心宝，耶耶准备到五月底，动身去行宫避暑，你与晅儿，都跟着耶耶去吧。”
团子很感兴趣：“避暑？”
她问：“爹爹去吗？”
“爹爹不去、哥哥也都不去，只有心宝和晅儿，还可以带上你的徒弟们。”明霈帝挑眉看她：“心宝不是时常说，要替爹爹尽孝，陪着耶耶的？那现在心宝要不要陪耶耶？”
团子想了会儿，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要陪耶耶。”
明霈帝缓缓的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咱们趁胜追击，这个贼道人，必须要尽快解决！！”
团子没听懂：“咦？”
明霈帝却不说了：“行了，回去吧，不早了，心宝该睡了。”
第527章 趁他病要他命
明霈帝不肯给团子解疑答惑，她就被抱回来了。
元沈绝给她科普了一下。
大晏的避暑行宫建于龙山县，名为升平宫，距离京城有约摸十日的路程。
升平宫是大晏高祖皇帝晚年时修建的，建成之后，高祖皇帝几乎每年都去避暑，但明霈帝去的很少，好像只去过两三次。
但据说升平宫风景极美，附近有很多山川湖泊，还有很大的一片石榴园，花开时满园火红，挂果时又像灯笼满树，很多人都喜欢去。
团子被他描绘的美景吸引到了，而且嘴里一直忍不住的冒口水……没办法，虽然明知道石榴也有甜的，但一想起来还是觉得酸。
她吸着小口水提醒他：“明天跟耶耶说，我们去的时候，要带郑大人去。”
元沈绝道：“我会画画了。”
心宝道：“老婆画心宝，郑大人画石榴园和升平宫，回来给爹娘和哥哥看。”
好吧，懂了。
元沈绝就把她送回宫睡觉了。
他进了前头一说，大家都很吃惊。
晏时荣讶然的道：“去避暑？耶耶带心宝去？只带心宝去？爹和我们都不去？”
他想不通。
明霈帝的打算，分明是要趁他病要他命，处理掉贼老道，可如果这是引蛇出洞，明霈帝又凭着什么认定蛇一定会出洞呢？
他皱眉想了半天，忽然猛的醒悟了。
醒悟了耶耶忽然指了个太子少傅，让爹爹进内阁，以及代帝上朝……这一系列看似无意的举动的真正用意。
他分明是要留爹爹监国！！
假如说一个国家有气运，皇帝当然是最有气运的，那如果皇帝暂时不理朝政呢？
哪怕他理，在皇帝离京，太子监国这个大前提之下，气运也势必会转移很多，到太子身上。
那么，在这个时候。
一个气运飞速转移，却又仍旧气运昌隆的帝王，岂不正是邪道下手的绝佳对象？
所以，他明知道是饵也仍旧会忍不住出手！！“蛇”一定会“出洞”！！
这样一来，耶耶岂不是在以身做饵？
可若非如此，还真没法创造类似的局面。
因为就算他们想代替他，他们如今是一个气运不断上涨的势头，与耶耶完全不一样。
所以明霈帝这个饵，还真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
但这是有危险的。
要怎么才能最大程度的避免危险？
最关键的是，一个监过国的太子……除非他犯过大错，是不会被废的，很可能会顺利即位。
所以，爹爹白说了，师父也想错了，耶耶，还是想让爹爹即位的。
他忽然笑出声，看了他爹一眼。
林娘子已经快等急了，跟晏青山吐槽：“怪不得人家说聪明人就跟疯子差不多！这脸上表情变来变去的，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快说行不行？”
晏时荣摆了摆手：“阿娘，这个不能说，真不能说。”
他站起来：“我去睡了。”他快步走了。
那边，心宝回了宫，还又吃了一点山楂脯，打发了馋虫才睡的。
迷迷糊糊的，就觉得有人在叫她，心宝张开眼，花霜拿着衣服过来：“主子，快点儿，要动身了。”
心宝喃喃的问：“去哪儿？”
“去升平宫呀，主子忘了？”
现在就去？团子迷惘的被穿好衣服抱上马车，一头扎进明霈帝怀里继续睡。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石榴园，打眼望去满眼红光，心宝欣喜不已，转头就去拉明霈帝：“耶耶！耶耶走，我们去看花花！”
结果一回头，身后的人朝她笑了笑，忽然就摇身一变，变成了云比翼的样子，道：“你看看我是谁？”
心宝：“……”
心宝吓的哇哇大叫，拼命想挣脱自己的手，一下子把自己给吓醒了，手还用力甩了两下。
花霜几个人都在身边，花霜抱着她不住的安慰：“主子，主子别怕，是梦，是梦！醒了醒了没事了！”
团子自己缓了缓，慢慢的闭上了嘴巴，小心脏犹在扑通扑通的跳。
花霜柔声哄了半天，才又把她放下。
团子还是很怕，颤声道：“点灯。”
立刻有人点了几盏灯，但是点起来之后，摇呀摇的，更吓人了，心宝道：“花霜花霜，你来陪心宝睡。”
花霜笑着过来，隔着被子搂住团子：“主子，没事了，睡吧。”
感觉着温暖的身体，心宝迷迷糊糊闭上眼，重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光大亮。
感觉到明亮温暖的光线，晚上的哆嗦好像从没存在过一样。
心宝非常沉稳的想，她怎么可能被一个噩梦吓到？除非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噩梦！
她感觉了一下三生石，但是三生石没有异动，她又进了空间，拍了拍院子里的石头……石头也没有什么动静。
团子又默默的出来了，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花霜笑着提醒她：“主子，你本来说昨天回来种会儿花的，结果正好有事情耽误就忘了，不如我们上午去玩会儿？”
心宝一听也行，于是吃过早饭，就去已经种好的桂花兰花那边，认真的各洒了一把土。
然后她洒完之后，晏时盛也叫了人，开始在空余的地方施工。
先按着梅花桩的排列习惯，垒了一些花坛，中间的土全都松匀了，然后让团子挑了花过来插上，一坛一种，星星点点的种了一片，在花坛之间用细碎的小石子垫平，要练功是没法练的，但是看上去也确实又别致又好看。
至于她要的秋千架也搭了，葡萄架和向日葵也都种了，果树实在没办法多种，只能是借就着地势和时节，种了两棵桃树，两棵石榴，到时候，满足一下娘和妹妹摘果子的心情。
至于梅花，林娘子完全不感兴趣。
但四哥哥觉得，到冬天闲的慌的时候，她大概就不这么想了。
所以也种了一小片梅花，还在旁边做了一个小小的暖庐，到时候爹娘坐在这儿，温着酒，看着梅，聊着天的时候，肯定会觉得他这个儿子贴心极了。
宫里要做什么的时候，都是很快的，毕竟是在主子眼皮子底下，能多迅速就多迅速。
所以这一系列工程，工匠和花匠们不出五日就做完了。
就在这短短的五日之中，这些匠人们，亲眼看到了才种下去的桂花和兰花，以一种神奇的速度在生长，隔一天再看，就长一大截子。
花匠们都是真正的行家，自己亲手种的，才更能体会到这其中巨大的差别。
于是随着桂兰园建完，小公主神仙之名更是口耳相传，家喻户晓。
第528章 要跟老婆绝交
也在这五天之中，心宝终于把整个册子上的符，全都画完了。
虽然她画的不好，但幸好元沈绝是个天才，他凭着感觉重新画出来时，就很好了……等全部的符都复原成功，元沈绝再次入定。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心宝不怎么着急，只是觉得没有老婆陪有点无聊。
然后她突发奇想：“要不咱们去放风筝吧？？”
林娘子也挺感兴趣：“你去问问耶耶，要是耶耶答应，阿娘就陪你去。”
心宝就去问了，明霈帝答应了，但他说，必须等元沈绝醒了之后才行。
于是娘俩就先带着宫人，做了五六七八个风筝。
四哥哥是做风筝的行家。
他手巧的很，什么都会编，亲自给妹妹编了一只大胖鱼，给娘编了漂亮的大蝴蝶，都绑上了小小的竹笛子，放上去会响的那一种。
结果两人苦苦的等到第二天，元沈绝还在入定。
又苦苦的等了一天，还在入定。
等的两人都担心起来，一天好几趟的来看，毕竟一个正常人，哪有不吃不喝不睡一下子三四天的？
于是等元沈绝终于醒过来的时候，一张眼，就发现好几双眼睛在盯着他。
元沈绝还吓了一跳：“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林娘子道：“你一睡睡了三天四夜，还怎么了！！”
正要张嘴的团子：“……”
她只能怒哼一声以示声援：“哼！”
元沈绝不好意思的笑道：“抱歉，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久。让娘娘担心了。”
林娘子道：“还有这个！早就想说你了！进了宫连人都不会叫了？跟谁闹这么生份呢？？”
元沈绝笑着改口：“婶婶，是绝儿错了。”
“好了，”林娘子看他没事儿，就道：“行了，你没事就行。”
她就起身走了。
二哥哥问他：“怎么样？又是符又是剑的，悟出什么来了？？”
元沈绝一下子就笑了，道：“你真聪明，我还真悟出东西来了，一会再说。”
二哥哥点了点头，也转身走了。
元沈绝听说自己入定了三天四夜，这期间不知道多少灰尘落下来……顿时整个人都不对了，只想赶紧洗澡，就向伺候的太监于塘道：“备水备水。”
又向于心道：“这些，全换掉。”
一直在后头乖乖排队，以为阿娘和哥哥走了就轮到她说话的团子：“……”
她生气的道：“喂！！”
元沈绝用两根手指托住她后脑，推着她往外走：“乖乖的，先出去，一会儿再说话。”
团子被迫走远几步，气到不行，站在门口道：“心宝生气了！！生气了！！”
“别生气，”元沈绝远远站着道：“我要沐浴。沐浴完再抱抱。”
团子更生气了：“心宝根本不是想要抱抱。”
元沈绝笑着道：“亲亲也要沐浴完！”
“也不是想要亲亲！！”团子隔着门跟他吵架：“心宝是想问你正事！！”
元沈绝笑道：“正事也要沐浴完。”
伺候的人已经把浴桶抬了进去。
他们几个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位主子哪哪都不用服侍，就只一条，不管冬夏，一天至少要洗一回澡，刻玉什么的要洗好几回。
门一关，团子气呼呼的道：“大坏蛋！！心宝再也不想跟你说话了！！”
她迈着小短腿下了台阶，然后走到前殿，在台阶上坐着，鼓着小脸生气。
郝花时从旁边经过，问她：“师父，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心宝道：“在生气！！”
“啊？”郝花时立刻停下步子，过来坐在她身边：“谁敢惹师父生气啊？”
心宝道：“小仙哥哥。”
郝花时道：“他怎么惹你了？？”
心宝道：“他入定了这么久，醒过来，跟阿娘说话，跟二哥哥说话，跟于塘说话，跟于心说话，跟阿娘说话，跟二哥哥说话，跟于塘说话，跟于心说话……就是不跟心宝说话！！”
她一口气重复了四遍，可见是真的很生气了。
郝花时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样，大声道：“跟这么多人说话，就是不跟心宝说话，真是太过份了！太过份了！！”
“对的！”团子道：“而且他还跟二哥哥这样。”
她抬头，露出了一个呲牙笑的表情，还眼睛一瞪，做出了惊喜的样子，“还夸他‘你真聪明’！！”
她那个小脸上，露出这种夸张的表情，简直是要笑死人，再对应上元沈绝那张冰脸，就更好笑了。
郝花时笑的前仰后合，后头林娘子和二哥哥站在窗边，暗搓搓的偷看，也在忍不住的偷笑。
然后郝花时好不容易忍住笑：“简直过份！居然还夸别人！不可原谅！”
“就是！”团子气愤的道：“心宝要跟他绝交！！”
“绝交！”亲徒弟疯狂拱火：“必须绝交！！”
他站起来，想趁机牵牵师父的小手手：“走走，徒儿带你去玩。”
“不行，”团子道：“一会儿小仙哥哥出来找不到心宝怎么办？”
郝花时：“……？？不是要绝交？？”
团子理所当然的道：“对的！已经绝交了！！心宝是认真的！所以心宝现在等小仙哥哥来哄我！”
郝花时：“……？？”
元沈绝一边洗澡，一边远远听着，简直笑的不行。
他快速洗了澡，换了衣服，头发还湿着，就随手包了块头巾，过来哄团子。
郝花时正在给小师父剥瓜子吃。
结果正剥着呢，肥啾飞过来了，一人一鸟一通抢……所以他现在只能左右开弓，左手给师父，右手给肥啾，忙的不开可交。
一见他来，郝花时站起来，连托盘带肥啾一起端走了。
团子把最后一粒瓜子放进嘴里，抹抹嘴假装自己没吃过，“哼！”
元沈绝在她面前蹲下，笑着双手笼住她，把小团子转向他，声音好温柔：“对不起呀心宝宝，刚才我还没沐浴，身上太脏了。这么脏，怎么能跟心宝这么乖，这么漂亮的小仙女说话呢？但我又心急想跟心宝宝说话，所以我只能快点叫人备水，快点沐浴，然后快点过来跟心宝宝说话。”
他拉头发给她看：“你看，我头发都没干呢？所以心宝原谅我了好不好？别生气了好不好？？”
后头郝花时默默的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师公这哄团本事，简直就是一日千里、一日万里……登峰造极了！
第529章 还不是只能原谅他
团子果然很快就被哄好了，然后两人就手牵手儿，慢悠悠的出了宫门，出去玩了。
二哥哥大声叹了口气，没有人理他，他也没有阻止。
上次他吃了个小醋，把元沈绝拖走，谁知道这么寸，出了假甘白璧的事儿……虽然平时元沈绝也只是把人送到乾清宫就走，可他还是有些后怕，连醋都不敢吃了。
林娘子倒是想起来，笑道：“小绝这三天没吃饭了吧？连饭也不吃就出去了？”
一边说着，就叫细雨出去吩咐，给他们端些菜出去，让他们在桂兰亭里吃，不冷不热的刚好。
二哥哥看在眼中，又叹了口气：“行吧，我估计要等他解疑答惑，得到晚上心宝睡了才行了。我先回去了。”
他就起身走了。
郝花时端着托盘跟上，一路走着，一路单手剥着瓜子，小肥啾站在托盘上，一下一下的从他手指里头抢。
跨过小门儿，郝花时凑他近些，“师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元沈绝说，师父是他的道……那师父的道是什么？”
晏时荣微微一怔。
郝花时道：“以前，繁师伯跟我聊天儿，说师父什么都好，就是独的很。刚醒过来，话还说不清楚，就叨叨叨的争宠，说心宝养爹爹、养哥哥、养每个人，每个人也养心宝……”
他说的悠闲，就是在闲聊，晏时荣却有些失语。
心宝刚醒来的时候，真的很呆，反应迟钝，却唯独对人的情绪非常敏感，哪怕爹这种七情不上脸的人，稍微有一点不高兴，她也能一下子就察觉到。
他当初卧病在床，看着家人辛苦，自己无能无力……那种滋味，他非常清楚，而心宝，她沉睡的时候，也是能感觉到周围的声音的，看着家人一个个“死去”，她的心情，必定几倍于他。
所以她一遇到家人的事情就焦急无措，所以她小小人儿，却总是拼命的想挡在最前面，一厢情愿的保护着家人……
家人……就是她的道。
家人对她的爱，就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力量。
那边，心宝正跟老婆一起荡秋千，小厨房就把食盒送过来了。
心宝这才想起这茬，赶紧道：“老婆吃饭。”
元沈绝笑应了一声，接过食盒，直接把盖子翻过来，把第一层的菜，放在了上头，然后把第二层能放的也放了两盘，把盖子架在上头当成了桌子。
两人仍旧坐着秋千椅，一边晃悠，一边吃。
心宝虽然已经吃过饭了，但还是陪着老婆吃了几口。
正吃着呢，就见那边，侠医谷把今天的药草送过来了。
心宝老远看见了，往下一跳，元沈绝迅速伸手扶稳食盒，一边放下筷子跟了过去。
一过去，三生石就亮了一亮。
团子简直美滋滋，蹲下看了半天，才回来，道：“今天又有一棵，昨天也有，前天……不是，大大前天也有。最近总有！”
元沈绝点了点头，：“被气运眷顾之人就是这样了，不然那云比翼，为何要丧心病狂的偷人气运。”
团子嗯了声，“再要一口鱼。”
元沈绝刚把菜放回去，闻言一顿：“心宝，我们刚才离开了这么久，也许会有灰尘飞进去，不如不要吃了。”
团子稀奇的看着他：“可是，如果有灰尘，我们刚才吃的时候也会飞进去啊？”
话虽如此……但是离开之后再吃，就总觉得不一样。
元沈绝坚定的盖上了盖子：“反正，不要吃了，晚上再吃。”
团子默默闭嘴，假装扶椅子，不动声色的藏起了自己刚摸了泥巴树枝的小手手。
碰到一个有古古怪怪洁癖的老婆怎么办？
还不是只能看在他美貌的份上原谅他。
两人在外头玩了一下午。
不得不说，有了这个小花园，一家人都有地方玩了，林娘子也时常没事去转转。
果然一直等到晚上吃完饭，心宝去睡觉了，晏时荣才找到机会问了问元沈绝。
元沈绝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就是你想的那样。所有的符全都学会之后会是一整套的剑法，每一道符都可以单独施展，所以如果我在一间木屋，或者石屋之中，一直不断的施展同一招剑法，剑势连绵，整间屋子便成了一间‘符屋’，效用超过玉符至少百倍。”
晏时荣眼前一亮：“也就是说，假如在这个时候，我们又遇到了厄运，只要进入这间屋子，就能疯狂的汲取对方的气运？？”
元沈绝点了点头，“是的。”
晏时荣有些兴奋：“这样的一间符屋，你要刻多久？？”
“说不好，”元沈绝想了一下：“要看多大的，因为我年纪小，长力不足，为了保证符文的连绵和平稳，屋子最好在两丈见方。”
他顿了一下：“两丈见方，我大约要刻两个多时辰。我会禀报皇上，找人造木屋，去别宫之前，我得刻一个出来。”
晏时荣道：“如果是这样，那咱们可真的是立于不败之地了！希望贼老道的动作快点儿，能在去别宫之前解决他最好！！”
这些年了，一直被动挨打，被动抵挡，如今终于能狠狠的反击了！他简直都要盼着他快点来了！
毕竟，不必贼偷就怕贼惦记不是么？
林娘子道：“可他要是不动手了呢？”
“不会的，”晏时荣不假思索的道：“假如他能轻易的选择动手不动手，那最多在咱们用符第二次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不但偷不到我们的气运，还要损失自己的气运，那早就停止了……所以我猜想，他要中止对我们做的事情，并不容易。甚至有可能根本中止不了。”
林娘子点了点头：“哦！”
一家人谁没受过他的罪，谁心里不憋屈？如今胜利在望，连最沉稳的晏时荣都有些兴奋。
他道：“我觉得那老道现在就已经损失惨重了，很应该趁胜追击！小绝，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找耶耶，顺便催一催海捕文书的事情。”
那天之后，心宝的状态更加好了，这就证明了，气运必须是正面的，那不就好说了？
直接把贼老道的海捕文书贴遍天下，说不定真的能趁他病要他病！！
元沈绝点了点头，两人就结伴去了。
而此时，
京城之中，
一间静室之内。
脸色苍白的散发道人，正一下一下的移动着桌上的木牌，口唇微动，默默的占算。
良久，他露出一个笑来。
他起初并没想到他们这么谨慎，下海捕文书，居然只下雨前县一地。
幸好他那时还留在雨前县吸取气运的供养，一听说县衙下了海捕文书通缉他，立刻猜到了他们的用意，当机立断，舍了一些气运给镇国公主……想来他们没有怀疑。
他们身在帝王家，要做这样的事，实在太容易了，只要他们认为这个办法有效，一定会立刻把海捕文书放到整个大晏！
万人唾骂又何妨?
如今他手头还有这么多的废物，养久了，做不了别的事情，但借着他们的身体，把气运转换一下，又有何难？
他如今被他们打的如同丧家之犬，可只要海捕文书一下……他立刻就能恢复全盛时期的实力！
这可是你们亲手送到我手上的！
第530章 正中下怀
元沈绝两人去找了明霈帝。
明霈帝这会儿还没睡，听他们说了，就道：“晅儿已经找人造木屋了？”
“还没，”元沈绝道：“臣正准备叫人去做。”
明霈帝道：“你们起初不是说，纸符最简单，木符为中，玉符最高吗？那为何不索性造一间石屋？能一击必胜最好。”
元沈绝道：“臣怕来不及。”
“一起做就是，”明霈帝道：“都做着，若来不及就用木屋，来的及就用石屋。”
元沈绝道：“石屋的话，可能要小一些，不然我很难一气呵成。”
明霈帝道：“你交待他们就是，不必太勉强自己。”
元沈绝应下。
明霈帝又道：“那海捕文书，朕明日就交待他们发下去，待通传天下之后，定一个日子，一起张贴出去，不要给他喘息之机，最好能一下子爆发才好。”
晏时荣道：“耶耶说的对。”
明霈帝点了点头，笑道：“回去吧。”
两人这才告退了。
隔天，因为挂念着放风筝，心宝早早的就醒了，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明霈帝下朝回来，就见小团子站在乾清宫门口等着，老远就举着手：“耶耶，你拍心宝这只手一下。”
明霈帝就伸出手来，跟她击了个掌，笑道：“要做什么？”
团子用力攥住手，道：“心宝要去放晦气，耶耶没空去，心宝替耶耶放，到时候这只手就代表耶耶了！”
明霈帝笑出声，后头的朝臣也纷纷恭维，明霈帝故意道：“那爹爹也没空去，心宝要不要代表爹爹？？”
“不用了，”团子道：“阿娘说她已经让给爹爹一只手了，二哥哥说他让给大哥哥一只手，三哥哥让给四哥哥，小仙哥哥和花时，一人匀给了小哥一只手。”
安排的明明白白。
明霈帝连连失笑，道：“去吧去吧！”
团子就攥着小手手走了。
明霈帝让朝臣们去吃廊下食，他跟儿子一起用了早膳。
吃完了，就叫了人进来，把海捕文书的事儿交待了下去。这事儿看起来不大，却重要的很，所以又单独叫了影卫一路盯着。
天从俯首听命，一边又禀道：“皇上，那假甘白璧，昨夜忽然无故暴毙了。”
明霈帝并不在意，只点了点头。
正要坐下叫朝臣们进来，忽然一顿。
他道：“天从！”
刚刚消失的天从迅速掠回，明霈帝沉吟的道：“他怎么死的？”
天从不解何意，但仍是形容道：“正坐着入定，七窍忽然喷溅出血液，我们还未靠近，他就死了，似乎是内息爆裂一般。”
明霈帝眉头一拧。
他缓缓的道：“不对，不对！！天从，刚才的人，撤回来！海捕文书，先不要下！！”
天从应声而去。
明霈帝在室中负手，慢慢的转来转去，低低的道：“那贼道人，明知道他的对手是谁，当初祈雨之事，他哪怕是急了，也应该能料到，我们会用这种方式对付他。”
但因为心宝明显恢复，证明气运确实在互相压制，而在下了海捕文书通缉他之后，心宝的状态又明显好了许多。
最主要的，是假甘白璧的出现，让他们觉得，他已经狗急跳墙，被逼到了极致……才冒险用上了这种方法。
可假如，这只是一个假象呢？是他想让他们以为的呢？
假甘白璧的功夫，心宝也说了，隐患重重，暗伤极多，一行功就会发作。
假甘白璧自己不知道，但做为那个刻符拔苗助长的贼道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他派出这个人，有何意义？
一运功就要死，既掳不走心宝，也伤不到心宝……冒险深入，唯一的意义就是进一步激努他们。
人被激动之后，就会习惯的用自己擅长的方式反抗！
那他……也许正中下怀？？
明霈帝冷笑了一声。
贼老道机关算尽，他们真是差一点点，就要中了他的诡计呢！
而此时，心宝一行人已经出了门，就近去了元家的庄子。
除了四哥哥亲手扎的那两个风筝，还有很多匠人扎的，下头的太监帮着放起来，一直放高了，才交到主子手里。
这一趟二哥三哥也都来了，一人手里拿着俩风筝。
几个风筝，每一个都不一样，飞在空中，飘飘扬扬的，而且四哥绑上的竹哨子真的会响，呜呜的，超级拉风。
眼看着越放越多，线都要缠在一起，心宝赶紧拉着线跑远一些。
大家都爱往她身边凑，一凑近就要缠，心宝乐的哈哈的，一直扯着线跑来跑去。
三哥哥只玩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老远嚷嚷：“心宝，你要不要先放？你不放我可放了！”
心宝大声道：“你先放吧！”
三哥哥就扯断绳子，他的两个风筝迅速乘风飞远。
二哥哥也道：“我也来，给我剪一下。”
旁边的太监递上剪子，二哥哥把两根线合到一起，一剪子剪断，风筝也远远的飞开了。
大家陆续放飞，只余下了心宝和元沈绝的。
元沈绝先把代表“晏时智”的放了，然后又过来，协助心宝把明霈帝的也放了，手里拿着剪子，胳膊就不动声色的往她一靠，心宝的大胖鱼和他的大雁就缠在了一起。
心宝啊的一声，下意识的一松手，元沈绝笑着，就把两根线一起剪断了。
两根线越缠越紧，然后纠纠缠缠的飞远了。
大家都仰头看着，一个个吹的鬓发散乱，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晦气真的被放走了一样，说不出的心旷神怡，周身轻快。
一直到所有的都飞远看不到了，大家才一边聊着，一边回了庄子。
本来想着，出来的晚，又不年不节的，不会有人来的，没想到他们实在是低估了太子一家的热度，这边才刚喝了一杯茶，外头就接二连三的递帖子了。
林娘子这会儿跟贵妇们已经见过了，也不好不给面子，便叫进了。
心宝也跟着一起见了一会客人。
幸好她的地位摆在那儿，没人敢把她搂过去摩挲，只是坐着受个礼就算了。
林娘子也很淡定，笑着解释那天的事情：“哪有哪有，不过是巧了，心宝就是爱炼药，沾了一身的药气。”
不提大家没注意，一说……离的近的还真能闻到心宝身上的丹香，毕竟她时常去空间，也时常去看白骨生炼药，肯定会沾到身上一些的，反倒坐实了传闻。
第531章 我看你是找死
这就是当年程弗居说的那话了。
任何技艺到了极高，都会很了不起，甚至关于社稷。
平时，别说公主了，就算一个普通的世家子弟，若去学医，那都是不求上进，自甘下贱，可一旦成了神医，有什么神迹，就再也没人敢小觑。
人吃五谷杂粮，谁一辈子不生病？所以没人敢轻易得罪一个神医。
不少妇人呼吸都放轻了三分，轻言慢语的与心宝说话。
心宝坐的端端正正的，也没有晃小脚脚，大眼卜灵卜灵，努力维持着自已的端庄和美貌，一本正经的小样儿，萌的几个婆婆婶婶不要不要的。
但也有人醉翁之意不在宝，笑着跟林娘子道：“娘娘，听说几位殿下也在，不知咱们可有幸拜见？”
这个妇人，是原来的德妃，如今刘贵人的大嫂子陈氏，带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这意思就很明显了。
但咋说呢，这其实是一个很失礼的行为。
假如这话她是对德妃说的，那可以，毕竟是娘家长嫂。
但对着林娘子，一来没关系，二来没交情，尊卑有别、男女有别，这话说出来，就显得很失礼了。
这就是明欺林娘子不懂规矩。
林娘子直接道：“咱们娘儿们一处说说话，就不叫孩子们出来添乱了。”
这就是委婉拒绝，同时表示这事儿我懂！
结果陈氏碰了一个软钉子还没放弃，笑道：“听闻二殿下乃是文曲星下界，咱们心里都十分敬仰的，只盼着见上一面，沾一点子文气。”
林娘子笑道：“什么文曲星，可千万莫要这么说，他小小孩儿可当不起。”却不接她后头的话。
旁人便打岔道：“不知娘娘在何处用饭，臣妇家中有个庄子，就在附近，是专门招待文人的，酒菜倒还能入口。”
“不必劳烦了，”林娘子道：“我们这就要回宫了。”
有人道，“娘娘难得出来，为何不多玩一会儿？”
林娘子笑道：“孩子们个个课业都紧，难得偷会儿闲也就罢了，再耽误久了，怕耽误了课业。”
结果陈氏又道：“陪伴娘娘也是尽孝，几位殿下都是至孝之人，又岂会连一餐饭的时间都匀不出。”
合着不在外头吃饭就是他们不孝顺了？
林娘子转回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他们有尽孝之心，我也有爱子之意，是我不欲在外头多耽搁。”
一边说着，就端起茶来，表示送客。
林娘子从出现在众人眼中时，就是这样心直口快的人设。
话不中听，我不管你有意无意，我都直接怼回去。
晏青山父子都非常赞同这一点，一来这世上她不能怼的人本来就只有那一个。
二来，他们的经历，本来就会让一些自诩高贵的世家暗暗轻视，你姿态越低，她越看不起你，所以，根本就没必要跟他们客气。
客气完了自己生闷气，何苦来？？
本来就是有底气的，直接怼回去就是，就算怼错了，也不过是说句客气话的事儿，谁还敢记恨不成。
别说他们都没有拉帮结派之心了，就算有，也不能委屈了家里人。
所以林娘子这一发作，几人赶忙起身告退。
陈氏脸上讪讪的，也不敢再说，恭敬的告退了。
几家妇人上了马车便走了，远处还没过来的人，一看这些人走了，自然也不来讨这没趣，也就掉头走了。
陈氏颇为不甘，犹在东张西望，想着若能凑巧碰到也好。
陈氏是刘贵人的长嫂，刘贵人当年在闺中时，还与她相处了几年，姑嫂俩十分不对付。
谁知道小姑子后来进了宫，还生了子，封了妃，这么多年家里一直仰仗着她，她心里憋屈，又毫无办法。
直到如今小姑子势败，连侄子都出了宫，她又着急，又有几分快意。
所以她一心想着，让女儿攀上一个皇孙，用不着指望小姑子，也不指望公公，她们自己就能水涨船高。
可惜林娘子不爱交际，几个皇孙也不怎么出宫，根本就没机会认识，这一回难得碰上了，她实在不甘心就这么走。
她旁边的姑娘拉了拉她：“阿娘，我们走吧。”
陈氏低声道：“听闻二殿下的人品学问都是好的，将来……成就不可限量！难得遇到他们出宫，若能在心里留个影儿，将来就有希望！哪怕是个侧妃呢！”
那姑娘低头不敢则声，陈氏气道：“一看你这不上进的样儿就来气！”
那姑娘低声争辩：“我……又不能说什么。二殿下人都没出来！娘娘都不高兴了，阿娘还不如多夸小公主几声，讨个好。”
“我用不着你教我！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陈氏瞪着眼发作道：“那小公主一个奶娃娃，居然连真神下界都说出来了，也不怕折了她的寿！我可不是那一干巧嘴的娘们儿，我可夸不出口！四五岁的娃娃，一点精神气也没有，白的跟个纸人一样，说话也透着虚，只怕不是个长寿的，我看啊，能活过十岁再称神仙不晚，可别没两年……”
有人遥遥喝斥：“住口！！”
离的太远，陈氏根本没以为是在说她，继续道：“……夭折了，那才叫热闹呢！”
有人飞也似的冲到了面前，直接拔出了腰刀：“我看你是找死！！”
陈氏猝不及妨，吓的尖叫一声：“啊！！”
她拉着闺女，拼命往后退：“什么人！放肆！来人哪！来人哪！”
她家中的车夫护卫都跑了过来，见他穿着龙骧卫的衣裳，也吃了一惊：“这位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卫风霆远远看到，急步过来：“怎么了？”
郝花时冷冷喝问：“你是谁？？报个名！”
卫风霆看了一眼：“这是广成伯府的世子夫人，怎么了？”
郝花时怒道：“她在这儿长篇大论的诅咒镇国公主！我喝斥了她还在说！”
陈氏猛然回神，脸色大变。
她不过是觉得女儿美貌，想求个偶遇，所以多拖延了会儿，哪想到隔这么远还有人听到！
这话她是绝不敢认下的，只道：“误会！误会！我是在骂我女儿，我怎敢对公主殿下有半分不敬！！”
第532章 软刀子抄家
郝花时冷冷的道：“我每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
郝花时与元沈绝虽名义上在龙骧卫，却行动自由，各有职责，其实是不归卫风霆管的，但也不能不管。
卫风霆上前一步，握住他刀，轻轻推回鞘中，道：“你既听清了，便回去禀报娘娘示下。”
郝花时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卫风霆冷冷的比了比手：“夫人请马上离开。”
陈氏急了：“这位大人！！请留步！！卫大人，我真的没说！还请卫大人帮着解释两句。”
卫风霆冷冷的道：“那一位是镇国公主的徒弟，直禀帝前，本官没那个面子。夫人请吧！”
陈氏吓的瘫软在地。
回去之后一说，家人也吓坏了。
广成伯年迈，早已经致仕，世子刘明如今也年近半百，还只是一个五品官儿，当初有娘娘在上头，尤其二三皇子刚倒的时候，还算风光，但随着德妃降成贵人，六皇子出宫，正是挟着尾巴做人的时候，居然整了这一出！！
刘明又惊又怒，正张罗着请罪，结果明霈帝直接把方无忧派了过来，道：“皇上派奴才过来看看，敢诅咒小殿下的毒妇长什么样？也就是看看，小殿下仁慈不会加罪的，只是奴才自己想问问刘大人，官位和妻子你要哪个？”
他说完就走了。
刘明汗湿重衣。
方无忧说是自己想问，这哪能是自己问的？
皇上的意思很明白，他不会处死陈氏，免得被人背后说小公主不仁慈，但也不会放过他……之所以不是口谕，那不是皇上逼臣子休妻不好听么？
所以这是刘明自己贪生怕死，为了怕被连累而休妻！！
陈氏给他生了两个儿子，都已经长成，有一个被休的妻子，儿子前程堪忧，女儿就更不用说了。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敢不听吗？
当天晚上，刘明便一纸休书，把陈氏送回了娘家。
那些话，伯府自己当然不敢往外说，所以外头只知道陈氏得罪了镇国公主，被逼休弃了。
于是隔了一天，早朝之上，便有一个御史上书，参镇国公主行事不当。
御史本就可以风闻奏事，而镇国公主是可以参政的，所以有人参奏，并不奇怪。
明霈帝只冷冷的道：“人是朕派去的，福臻不懂这些。”
周御史头铁的道：“皇上，臣以为，身为君上，逼臣属休妻，更加不妥。”
明霈帝淡淡的道：“你说的没错，朕也觉得不妥。”
他看着他，冷冷的道：“那毒妇胆大包天，敢诅咒朕的小公主，龙骧卫劝阻她还变本加厉……此举与谋反有何区别？朕罚的太轻了！此妇当诛九族！！”
一句话说完，陈氏的夫家、娘家全跪下了。
这会儿陈氏都被休了，到底哪家算她的九族啊！！
周御史也吓了一跳，急道：“是臣所知有误，臣不知她竟敢如此。”
那两家都快恨死他了，他们自己都不敢吭声，用的着他蹦跶么？只拼命磕头请罪。
明霈帝冷冷的道：“朕的小公主，乃天生神医，其医术，整个太医院无人敢望其项背！你们若是不信，待你们何时请太医时，可以亲自去问问，朕可有半字虚言！！”
“更别说太子一家，朕失而复得，而太子一家在民间波折重重，伤病交加，若非朕的小公主，朕与太子一家，几无相见之日！！不论于公，于私，于国，于家……心宝乃是朕心中瑰宝，此毒妇竟敢如此，纵诛其九族，亦难消朕心头之恨！！来人哪！！”
那两家人磕头如捣蒜：“皇上饶命！太子殿下饶命！！”
晏青山离列，行下礼去：“父皇息怒。此妇儿臣亦十分痛恨。但心宝年幼心软，此事因她而起，若诛两家九族，心宝得知定会难过，还请父皇网开一面，饶这两家人性命。”
明霈帝不答，看着他，眼神微闪。
晏青山施下大礼：“儿臣斗胆，请父皇收回成命。”
明霈帝“余怒未息”，却因为太子首次求情，不好不给面子，就道：“起来吧。”
晏青山谢恩站了起来。
明霈帝冷冷的道：“既然太子为你们求情，那就暂时收了此议，此妇心肠恶毒，藐视君上，赤口毒舌，从今日开始，就不要说话了！还有你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如今涪陵水患，刘明，陈军，你二人便带着家财去涪陵施粥去吧！”
两人连连谢恩，明霈帝起身就走，两人缓缓的瘫倒在地。
明霈帝心情不错。
所以就说，有些事情，是天生的。
晏青山寡言少语，心里却真的是清明极了。
这件事，其实是明霈帝有意推动的。
本来这件事情，可以让林娘子或者淑妃派人去教训陈氏，怎么跪怎么折腾都是正常做法。
但，明霈帝偏偏用了这个惹争议的做法，就是为了此刻。
因为，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镇国公主，不能惹。
之前心宝那一出，刷出了神仙之名，但信的大多是百姓和妇孺，官员大多是不信的。
但文武百官，身在朝堂，本身就带着极大的气运。
一个小娃娃，要让这些人发自内心的“敬”，是非常难的。
像元相这种知道内情的，可能会暗暗生敬，但内情却不是人人都能知道的。
但幸好，敬畏不分家，不能敬，让他们“敬畏”也不错。
所以，得知此事之后，明霈帝就顺势做了这么一出戏，让这些人因为他的重视，而对心宝生出敬畏。
这同样是一种气运。
甚至有可能是一种绝大的气运。
但这个度，要把握好。
重惩，但不能杀。
因为杀了，就沾了血气，一个是名声不好，二来也有伤天和，应该不利于气运。
所以，皇上要杀，太子求情，又是以心宝心软的名义来求，两人根本就没有套词儿……可是这场戏唱下来，却是恰到好处。
处处都正正好。
毕竟，带着家财施粥，呵，施到什么时候为止呢？
这就是软刀子抄家，杀鸡给猴看！比直接杀了，更叫人心生敬畏！！
第533章 天道就能弄死他
正在入定的云比翼，陡然间便是面色一变，一口鲜血冲口吐出！
他惊的半晌回不过神儿来，还没来的及擦拭，又接连吐了几口血。
云比翼慌的手足无措，一把扯下了蒙眼的带子，把沾血的手在身上随便抹了抹，瞪着那只独眼，手忙脚乱的拿出木牌卜算。
木牌才刚刚摆好，便接连碎了两面。
云比翼急急的从旁边叠成一叠的木牌中，找出对应的替换，可是才刚刚换上，又碎了一面。
云比翼手都抖了，喃喃的道：“是帝王，是人间帝王！！堂堂的人间帝王，为何要跟我过不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外头有人正道：“仙师！仙师？”
云比翼根本就没有听到。
他越是惊慌，手就越是抖的摆不成阵，接连几次都没摆成，他焦躁上来，怒吼一声，一把将木牌拂到了地上。
外头的人吃了一惊，一把推开了门：“仙师，你没事吧？？我听到……”
她的话猛然顿住，惊的张大了嘴巴。
她看到平素朗月清风，谪仙人一般的道人，此时身上染满血污，还有指印，系眼的带子也没了，一只眼突兀的瞪着，另一只眼疤痕深陷，神情狰狞恐怖。
云比翼急收敛了神情，然后猛然想起什么，摸了摸眼晴。
门外的姑娘吓的低叫了一声，扭头就跑了，云比翼眼神一厉，迅速上前，将门关上。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
气运眷顾之人，事事都会顺利。
而他的气运被夺走，就会事事不顺，越来越不顺，谋事亦难成！！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就算他们不出手，天道就能弄死他！！
云比翼强行冷静下来，面无表情的脱下了外衫，就直接用外衫抹了抹嘴上半干的血，扔在地上，重新换了一件外衫，又另取了带子，将眼睛系住。
他坐在桌前，迅速验算。
皇六子晏宥峷、皇八子晏宥嵅、皇九子晏宥岚……
三人气运微乎其微，若是以前，他连看都懒的多看，但此时……聊胜于无。
关键是，镇国公主，绝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她不在乎，就能成。
只要能成，儿子出事，也会间接的打击到帝王……如今他不敢与他们正面对抗，只能这样纡回曲折，徐徐图之了！！
………
耶耶搞的这些事情，团子一点也不知道，毕竟团子没人权，没人会给她通风报信。
自从出了甘白璧的事情，就没有人来给她讲故事了。
她这一阵子一直没练字，在画符，现在符画完了，就有点点不想练字。
偏偏她现在醒的早，时间很充裕，于是她就每天早上起了，在桂兰园玩一会儿再去乾清宫。
但放风筝之后，她就不满足于逛桂兰园了，总觉得广阔天地大有可为……用大白话说就是外面更好玩我想去玩玩。
于是她突发奇想：“小仙哥哥，要不我们去看甘大人吧？”
甘白璧被那个假货打昏，后来影卫去了都没醒，这会儿还在家养病，她觉得甘大人是受她连累，她应该去看看他才对。
她大眼卜灵卜灵的看着他。
元沈绝笑道：“你看我也没用，要皇上答应才行。”
团子一本正经的道：“心宝觉得，耶耶日理万机，其实不用每件事情都麻烦耶耶，心宝想出宫这种小事情，爹爹答应、阿娘答应、哥哥答应、小仙答应，心宝自己答应，全都可以！现在心宝就答应了，我们走吧！”
她迈着小短腿就往外走。
元沈绝默默的调度人手跟上，一边还不忘让小厨房备上几种点心，怎么说也算个礼物。
抓了两个龙骧卫问了问，才问出来甘白璧的家，一通报，一家人都吓了一跳，赶忙迎了出来。
因为当时影卫说的很轻松，心宝也一直以为并不严重，没想到过来一瞧，甘白璧被两个人架着出来，脸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晃晃。
别说团子，连元沈绝的脸色都变了。
心宝急道：“甘大人，你先回去，快点快点！先回去躺好！！”
她本来以为他并不严重，只是想趁机溜出来玩，但一看到他这样子，顿时真的愧疚了，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心宝不知道这么严重。”
甘白璧被扶回榻上，强忍着晕眩，低低的道：“殿下言重，是臣不够谨慎。”
元沈绝一手平托住他背，一手抽开迎枕，让他躺下：“你不用说话了。”
甘白璧张了张嘴，元沈绝道：“谁来诊的脉，方子拿过来。”
旁边的中年人急施礼道：“国公爷，是陈太医过来诊的脉。”一边就把方子双手送上。
团子拿过来看了看……看不懂。
原来大夫的简写，并不是古今皆同的。
元沈绝正要给她念念，团子却忽然想起来：“燕客，你回去找白骨生，就说菖蒲远志丹，给我三粒。”
燕客急出去吩咐了。
团子低头跟甘白璧道：“甘大人，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就这样躺在床上，周围要安安静静的，睡不着就闭目养神，不要想事情，不要累，才会慢慢的变好。”
甘白璧低声道：“是，殿下。”
团子又道：“若是头痛或者恶心，可以把床头抬高一点，要均匀的抬高，斜坡的那一种，不要用这种突兀的大迎枕，或者侧卧也可以……”
她叮嘱了半天，又想起来：“那个冒充你的人，长的好难看，又好凶，眼睛到处看，一看就像一个坏人，心宝一眼就发现不对了，那么多朝臣与他一起上早朝，为什么没发现……”她叨叨不停。
元沈绝默默的抽了抽嘴角。
她又说让人家不要想事情，又告诉他这么多事……他怎么可能不想？
幸好也没叨叨多久，影卫就把丹丸取了过来。
心宝直接打开瓶子，拿出一丸，就放进了甘白璧嘴里。
甘夫人喉间咕噜了一下，又咽了下去，不敢说话。
甘白璧倒是并不迟疑的张口，吞下了丹药，半晌才低声道：“臣，多谢殿下。”
“不用谢。”团子把瓶子放进他手里，很有架势的吩咐：“汤药停掉吧，明天早上、后天早上，都是空腹服，到大后天就会好了。”
甘白璧应了一声。
团子道：“那心宝先走了。你乖乖的，不要动，也不要说话。就假装不知道就行。”
甘白璧被她说的嘴角带笑，又道：“是。”
心宝就站起来走了。
送她出了门，家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松了口气。
甘白璧是家中幺子，但两个兄长才能平庸，反倒是他少有才名，仕途平顺，全家都指着他，他这一出事，家里就跟翻了天一样。
毕竟这种高官，几天不去就会有很多事情发生。
但心宝这么一来，所有人的顾虑登时少了大半。
公主心里挂了号的人，谁敢轻视？？
第534章 善意的谎言
心宝回了宫，直接去了乾清宫。
还不到午饭时间，本来是刚刚好的，结果她一去，方无忧就讪讪的送了一张纸过来，跟她道：“小殿下，皇上说，叫你把这句话，抄上三百遍。”
团子当场瞳孔地震：“……！！”
她接过来一瞅，纸上写着：“心宝再也不私自出宫了。”
团子：“……”
她拉了拉方无忧的衣袖，方无忧赶紧笑着弯腰，团子说悄悄话：“耶耶怎么知道的？”
方无忧也悄声悄气的回道：“小殿下一出去龙骧卫就报上来了。”
团子继续道：“那耶耶生气了没有？”
“没有，”方无忧笑道：“皇上只是问清楚了小殿下去哪，有谁跟着，带了几个人……然后就写了这张纸，交待给老奴了。”
“哦！”团子道：“耶耶神情之中，有没有流露出抄不抄都行的意思？？”
方无忧：“……？？？”
他默默的道：“依老奴看，皇上神情之中流露的，应该是不抄就打屁……咳咳，的意思。”
团子瞪大眼晴。
方无忧讪讪的劝说：“小殿下，你求皇上，皇上又不是不让你去，您这个……私自出宫，皇上会担心的。”
团子纳闷的道：“可是心宝不是公主吗？难道心宝只是一个傀儡公主，什么都不能自己做主？”
方无忧险些笑出声，他笑着道：“小殿下，主要是小殿下……还有点小。”
团子叹了口气：“那好吧！”
她偷眼瞅了瞅漏刻，就开始磨磨矶矶的抄。
抄呀抄，抄呀抄……
一直到午饭时间，明霈帝过来，心宝就想放下笔：“耶耶！”
“嗯。”明霈帝道：“抄够了没有？”
心宝道：“应该够了吧？”一边放下了笔。
明霈帝过来，背着手走到案前，用手点着，慢慢的数：“一、二、三、四……”才刚数了几张，就感觉团子小心翼翼的从他身后绕过去，伸手把前头的纸摸过来，掩耳盗铃的摆到了后头。
明霈帝：“……”
他直接取过笔来，开始在纸上写字：“一五、一十、十五……”
团子：“……”
她默默的搅着小手指，眼巴巴的瞅着他：“耶耶，心宝不是你最爱的小公主了吗？”
“是啊，”明霈帝道：“就因为耶耶最爱心宝，所以耶耶一会不见心宝就想的不行，得知心宝私自出宫就担心的不行，所以爱之深责之切，才叫心宝抄书的。”
心宝：“……”
团子目瞪口呆。
耶耶可真是个接梗大聪明……什么梗都接的溜溜儿的，她的小花招儿完全不够用！！
她只能垂头丧气的继续抄书，一边道：“耶耶，心宝还以为这点小事，心宝可以自己做主的。”
明霈帝抽了抽嘴角，忍着笑：“你以为错了。”
“可是耶耶以前也没说啊！心宝不知道。”
“对！”明霈帝道：“所以耶耶只罚心宝抄三百遍，要是心宝明知故犯，就是抄三千遍了。”
心宝：“……”
她再一次目瞪口呆。
为什么耶耶每次都可以精准预判她要说的话！！
团子郁闷的道：“耶耶，你太聪明了，一点都不好骗。”
“嗯，”明霈帝道：“朕要是好骗，心宝就要骗朕么？”
团子还认真的想了想：“善意的谎言算骗吗？”
明霈帝挑了挑眉：“什么叫善意的谎言？心宝举个例子？？”
团子又想了想：“可是心宝还没有跟耶耶说过善意的谎言，因为耶耶这么英俊、这么聪明、又会写字又会射箭，什么都会这么完美，心宝夸奖的话都说不完，根本没有机会说善意的谎言。”
明霈帝：“……”
他嘴角的笑忍都忍不住，咳了一声：“好了，快吃饭了，这次就先抄这些吧！”
团子耶了一声，放下了笔。
明霈帝道：“以后不许私自出宫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团子道：“可是如果耶耶在忙，心宝想出宫，那怎么办？可以问爹爹阿娘或者别人吗？”
“不可以，”明霈帝斜了她一眼：“如果耶耶在忙，心宝又有事情必须出宫，就过来找方无忧，来跟耶耶说。”
他强调：“总之，心宝的事情，必须耶耶同意才行。”
团子点了点头：“那好吧！！”
然后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明霈帝重新化身慈爱耶耶，把团子抱进怀里：“洗手吃饭。”
两人就洗了手，一起用了午膳。
现在心宝不睡午觉，用过午膳，明霈帝去忙，她就溜达着回了承乾宫。
结果一到承乾宫，就见院中多了十几二十盆花，四哥哥站在那儿，见她回来，就笑道：“心宝，快过来看看！”
不用看就发现了，三生石噌噌的亮。
心宝也兴奋不已，跑过去一盆一盆的试。
就这么一试之下，就试出来了七八盆，如今气运昌隆的效用，真的是很明显，守株待兔都收获这么多。
林娘子也出来看着，道：“这是侠医堂的？”
“不是，”四哥哥笑道：“这是咱们在龙门县认识的人一个人，阿娘，你猜猜是谁？”
林娘子道：“认识的人？”
心宝道：“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林叔叔？”
“还真是！”四哥哥笑道：“就是他。”
他上午出门见了几个皇商，然后就有一个叫林守拙的皇商，试探着提起林求仁，两边就聊了两句，然后林守拙请了请他，他便应下了，中午与他们一起用了个饭。
这还是他头一次应皇商的请，主要是他觉得林求仁人不错，当初他们又承过他的情，又是旧识，不比旁人。
林求仁也是万万没想到。
想想当年他还想认人家当儿子……结果人家是皇孙！
后怕是真的后怕，后悔也是真的后悔。
要不说千金难办早知道呢，要是早知道，当时再加上几分诚意，哪怕做个忘年交，这会儿也发达了，不见沈寿延摇身一变成了官身？
但心里不管怎么想，面上恭敬十分，晏时盛当然也不会跟他们摆架子，反正他如今掌握最多资源，给谁不是给，给他们又如何？
所以两边相谈甚欢。
而且林求仁也是会办事的，一直到大家聊完了，他才把这些花送上。
这肯定是费了不知道多少事儿收的，但他面上说的从容，只说当年也认识小公主，留着赏玩云云。
四哥哥就收下了。
第535章 高兴的太早了
当天晚上，心宝的空间就有了后院儿了。
但还是没有开启药田，倒是多了半棵树，一架葡萄，以及，一眼清泉。
团子第一个念头就是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空间灵泉？？起死回生什么的？
但尝了一尝就发现，应该没那么玄乎。
肯定比普通的泉水要好，要香甜，但本身没有药效，这泉水，应该主要是纯净和加持，所以应该是用来炼丹的，当然了用来泡茶什么的应该也会很好喝。
但团子更感兴趣的是水果。
这儿的温度一直都是那么高，应该是四季如春的，水果也没有按季节结。
比如说现在，葡萄就已经累累的挂了果，但还没有红，那树是一棵枣树，是种在院子外头的，但从院子这边也能看到半棵树冠，已经红了很多，闻着就香甜扑鼻。
心宝最喜欢的水果是桃子，其次是葡萄和西瓜，本来没那么喜欢吃枣的，可是这枣的味道实在是太香甜了，闻着，就能想到那种入口脆甜脆甜的口感。
团子馋的口水哒哒，可是树太高了，根本就够不着！！树干又在外头，爬也没法爬！
团子只能望枣兴叹。
心宝进空间，花霜几个已经习惯了，可是过了起床的时辰还没出来，几个人就有点急了，去把元沈绝叫了来。
元沈绝一走到床边，就听到团子在那儿叨叨：“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们这么好，你就把所有地图都打开吧，心宝保证，就算打开了，也还是会给你找草木的，一定不会偷懒的……”
元沈绝听的皱眉：“心宝，你在跟谁说话？？”
“哦，老婆，”心宝道：“我在跟这个院子说话。”
“院子……”元沈绝抽了抽嘴角：“他能听到吗？”
团子道，“万物皆有灵！说不定就能听到呢？？老婆，这里有一棵枣树，已经熟了，心宝想吃，但是够不着。”
元沈绝道：“出来再摘呢？”
团子忧伤的道：“也不行，心宝试了很多次了！！只能动自家的东西，这果树种在院子外头就动不了。”
她叨叨：“可是它还侵犯了我的领空啊，按说应该能动的呀，为什么这么不讲理……”
她忽然看到了旁边的药架子，于是灵机一动，就先出来了，然后移了移药架子，一直移到墙边。
元沈绝刚伸手抱住团子，她又进去了，小心的爬上了架子。
元沈绝猛然想起什么：“心宝？心宝不许爬高！！”
团子的声音都带着使劲儿，明摆着欺负他看不到：“心宝没有爬高！心宝只是在优雅的观赏！！”
观赏！！还优雅？他得多傻才会信？
元沈绝无语：“心宝，你听话，叫人拿梯子过来！不许自己爬，听到没有！！我要生气了！！”
团子没有回答。
对于一个四岁半的小盆友来说，没有什么比吃的更重要了，在馋面前，团子连怕都忘了，颤颤微微的爬上一层，又一层。
药架子是木制的，还挺结实的，心宝一口气爬到最上头，站在大药匾中，慢慢的，慢慢的，直起身，小腿哆嗦着，一下子把住了一根枝枝。
团子一声欢呼：“老婆！！我抓到了！！”
元沈绝气的不想说话。
但团子很快就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在她这个小矮个子能够的着的地方，就没长几个枣。
而在她将将够着的情形下，她是不可能用她小胳膊的力量，把自己吊到树上的。
主要是小胳膊就没有力量。
她顿时就郁闷了：“可是老婆，这里没长枣！”
该！元沈绝真是又气又乐，沉着嗓子：“快点下来！不，不用太快！小心一点下来！！”
团子道：“老婆，你的声音为啥变成这样，你在生气吗？”
元沈绝冷冷的道：“你说呢？”
团子沉默了一下，又开始叨叨：“树爷爷，要是心宝能摘到一个枣，就可以出去哄老婆了，求求你了，让心宝摘一个吧！！”
大枣树巍然不动。
团子又努力的往上挂了挂，还是什么也没有，于是她只能就近摘了两片枣叶子，藏进怀里，又艰难的爬了下来。
小脚脚落地，团子长吁了一口气。
然后她正要出去，就觉得砰的一声，脑袋一痛，一颗又大又红的枣，掉到了她的头上。
心宝：“……？！”
她整个团子都激动了，飞也似的上前，把大枣捡到了手里，一边大声道：“你真的能听到！！你真的能听到！！求你再给心宝几个枣吧！一个不够分啊！再给几个吧！！再给几个吧！！”
她合着小手手，不厌其烦的说了几十遍……
大枣树仍旧巍然不动。
团子嘴都说干了，最后木有办法，只能悲伤的离开了空间。
元沈绝抱臂站在床前：“终于舍得出来了？”
团子郁闷的道：“摊上一棵小气树，不出来也没用。”
她张开小手，“老婆，你看！”
元沈绝刚才就已经看到了，大枣远比正常的枣要大，团子的小手握着，手指都不能合围，表面光滑漂亮极了，颜色深红深红的，一看就好吃。
心宝狂咽口水：“老婆你闻闻香不香。”
元沈绝道：“香。”
“香吧！”团子道：“心宝也觉得香，但是只有一个，要给耶耶吃，香也不能吃。”
她别开小脸，把枣递给他：“心宝不看了，你帮我洗一下，用帕子包起来，我要给耶耶带去。”
元沈绝接了过来，心宝又取了两片叶子出来：“老婆，这个给你，这是心宝爬高……不是，心宝没有爬高，这是心宝跋山涉水，亲手给老婆摘来的。”
不提还好，一提，元沈绝直接转身：“我不要。”
团子没说话。
半晌，身后传来了嚓嚓声。
元沈绝好奇死了，心说团子是多藏了一个枣？总不至于是馋的把叶子吃了吧？？
但他现在还在生气，按着流程要等团子哄，就强忍着没有回头。
结果过了一会儿，她用小手扒拉了他一下。
然后，一只小手手伸过来……手心里躺着两片啃成心形的枣叶子：“那，这样呢？”
元沈绝：“……噗！”
看着被啃成毛边边的小心心，元沈绝实在没忍住爆笑出声。
他笑的站不住，坐在了床边上，再回头看团子咬着一口叶子，大眼懵懵，就像一个呆兔子，更是笑到打滚。
这小团子，为什么这么好玩儿，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招儿，让人跟她生气真的很难很难！！
第536章 老婆很爱心宝
等到团子换好衣服去了乾清宫，就双手捧着那枣，一会儿问一遍：“耶耶忙完了么？”
方无忧问：“小殿下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心宝把手帕包往里藏了藏，大眼骨碌碌：“心宝什么事也没有。”
看出什么来的方总管，只能默默点头，然后抽空儿就跟明霈帝说了。
明霈帝就把事情挪到了下午，早早的过来找孙女：“怎么了？”
“耶耶！！”团子眼前一亮，拉住他，然后摆手：“都出去，全都出去！”
明霈帝挑眉，然后点了点头，于是所有人都出去了。
心宝凑到明霈帝怀里，小心翼翼的拆开了手帕包，露出了那个大枣，大眼晶亮：“看！！”
明霈帝瞧了瞧：“哪来的？”
团子叨叨叨一通说，然后推给他：“耶耶吃。”
明霈帝道：“只有这一个？？”
“有很多，一大树，”心宝直吞口水：“但是够不着！心宝太矮了，够不着，只能看着。”
她又推给明霈帝：“耶耶快吃。”
明霈帝笑着，就真的咬了一口，入口真是脆甜到不可思议。
明霈帝一边想着，朕也算吃到仙果了，一边又递给心宝：“耶耶跟心宝一起吃。”
心宝软软的推了推他的手：“耶耶先吃。”
明霈帝道：“心宝咬一口。”
团子被诱.惑的忍不住，就小小的咬了一口……甜的直眯眼。
然后祖孙俩就你一口，我一口的把一个大枣吃光。
吃光了，心宝还在一遍一遍的啃着枣核，皮都啃下来一层。
明霈帝笑着，就叫了人来吩咐：“叫人赶制一个盘梯出来，中间大约要两丈高，周围的梯子都要做的小小的，扶手也要低，适合小孩子走的那种。对了，中间的柱子顶要做上栏杆和小门，方便上下。”
团子登时停下了动作。
对哦！她真傻！做个盘梯么！
有盘梯在，移进去之后就可以慢慢的走上去，又安全又方便！！
团子惊喜的道：“耶耶真是个天才！！”
明霈帝笑道：“耶耶不是天才，只是心宝还小，有时候想不到。”
团子又道：“耶耶，你叫人拿一个大壶来，我们装泉水喝。”
明霈帝点了点头，然后真的叫人拿了壶来，心宝直接放进空间，装了满满一大壶的泉水，祖孙俩在屋里自己煮茶吃点心。
本来只有那水的时候，似乎只是寻常，反正明霈帝是没觉得有什么，但一放进茶水，水滚起来，登时就觉得香气扑鼻，茶叶的香气，全都被烘托了出来。
明霈帝问她：“这水能炼丹，你有没有试过与现在有什么不一样？”
团子手一顿：“没有诶！”
于是就又装了一壶，叫人送去给白骨生做实验。
团子照例在乾清宫用了午膳才回来。
虽然大枣以后还会有，但心宝还是有一种背着爹娘哥哥偷吃东西的小心虚，回来都绕着前殿走。
元沈绝过来陪着她，团子看他手里摆弄着什么，就过去瞅了瞅。
就见他拿了两片薄薄的琉璃片，把那两片树叶严丝合缝的挟了进去。
团子奇怪的凑过来，把下巴架到他胳膊弯里：“老婆，你在做什么？”
元沈绝道：“我准备用一个金框，把这个框起来，当成吊坠来戴。”
团子呆了呆，仔细瞅了瞅那叶子：“心宝觉得没啃好，要不心宝再重新啃一遍？”
元沈绝笑道：“我觉得啃的挺好的，挺可爱的。”
团子惊奇的看了看他。
万万没想到，老婆的强迫症是间隙发作的，居然连狗啃……不是，团啃的，一点都不整齐的锯齿边也能忍受，她还以为他会连树叶的纹纹都必须完全对称呢！
果然老婆很爱心宝！
团子美滋滋的瞅着。
然后就见老婆拿着一根钗，用钗尖小心的拨动着，不断、不断、不断的调整两片叶子在琉璃中间的位置，左移一点点，右移一点点……上移一点点，下移一点点……
她完全没看出有区别，然后很爱她的老婆，就这么重复这个行为，重复了一刻多钟。
团子一直盯着看，盯着盯着……眼皮就慢慢的合到了一起，小脑袋一滚。
元沈绝吓了一跳，赶紧回手，托住了团子的小脑袋。
他把琉璃小心的放在桌上，回手抱起团子，给她脱了鞋子和外衫，轻轻放在榻上，盖上一床薄被。
他又回去调整了数遍，终于调整的满意了，把两边琉璃对好，四处绑起来，准备到时候去外头找金匠来做。
然后他随手取了一本书，去床边坐着看，一边看着，一边就有点走神，心想……枣树？？
团子喜欢吃桃子和葡萄，但他，倒是最喜欢吃枣，这枣树……是给他种的吗？
心宝现在不经常睡午觉，睡了不到两刻钟就醒了。
醒了之后，花霜过来伺候着她穿上衣服，心宝就迷迷糊糊的问：“老婆呢？”
花霜也很奇怪：“刚才还在呢？他让我们出去，自己看着主子，结果自己又去哪儿了？”
心宝呆了呆，一眼看到地上有本书，吓了一跳：“老婆！老婆！！”
遥遥有人应声：“在这，叫他们出去吧。”
心宝：“……”
她大眼骨碌碌的看了眼花霜，花霜捡起书，还在四处找，显然没有听到。
心宝道：“不用找了，老婆没事。”
一边直接进了空间，元沈绝站在后院，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药篓，药篓里盛着好多个又大又红的枣子，元沈绝笑着递给她：“洗过了。”
团子惊奇的看着他。
又惊奇的拿起枣子，咔嚓咬了一口，甜的眯了眯眼，又举高了递给他：“你怎么在里头？”
元沈绝笑道：“我也不知道啊！”一边就着她手，咬了一口。
他本来只是在想那棵枣树，又想要是他能进就好了，就可以护着团子，不管干什么都行了。
结果一边想着，团子一翻身。
他给团子拉了拉被子，又顺手摸了摸她的小脸……手刚一碰到，就进来了。
进来之后，出不去了，他就索性四处走了走，也顺手给她摘了些枣。
但是这空间还挺严格的，反正他只能摘这半边，那边能依稀看到，却摘不到。
团子已经很惊喜了，抱住他：“太好啦！！老婆能进来也太好了吧！！有老婆在，心宝就什么都不怕了！！”
元沈绝笑着亲了口团子的小脑门：“我也很开心。”
团子拉住他的手：“我们先出去吧，心宝给爹娘哥哥送枣吃。”
元沈绝嗯了一声，心宝拉着他，就一起出来了。
第537章 心宝想爹爹了
然后心宝就跟对接头暗号一样，悄悄的，一个一个的给家里人送枣吃。
还又挑出四个巨大巨红的，又给明霈帝送了一遍。
结果家里人都吃过了，徒弟也都吃过了，连后来回来的三哥哥都吃了，爹爹却一直没有下值。
团子忍不住，就去门口接他。
结果等呀等，等呀等……爹爹一直没有回来，尚书房的人倒是放学回来了。
他们放学时，天已经有些昏暗了，但这么小小一个，蹦来跳去的，一看就知道是谁。
卫桂跑的比谁都快，飞也似的过来行了礼：“小殿下，你在这儿做什么？”
心宝小气的很，可不舍得把枣给他们吃，于是就若无其事的道：“心宝想爹爹了，在等爹爹。”
卫桂立刻道：“啊，我也经常想爹爹！想爹爹可难受了。”
团子道：“对啊！盼着爹爹快点回家！”
“对对！”卫桂附和道：“盼着快点回家见爹爹！”
小五哥笑道：“你昨天还说不想回家！”
卫桂毫不脸红的道：“但我今天开始想了！”
他继续跟团子说话，没有共同语言，强行创造共同语言：“我们商量好了，后天休沐去我家看我爹爹，你要不要去？”
这口吻跟邀请看戏真的没区别，团子摇了摇头：“心宝不认识卫大人，不想看他。”
卫桂道：“那你想不想看我小叔？我小叔你不是认识吗？？我小叔还挺好看的！我爷爷还给你写字帖了，你想不想看我爷爷？？我家的花园又开花了，你不想再去看一遍吗？”
团子被他的热情弄的招架不住，退了一步：“不，不去了。”
元沈绝伸手护住她，卫桂又走上一步：“你想不想玩九连环？我知道京城有很多卖好玩玩意儿的地方，你想要什么吗，我可以给你去买……”
卫桂是个话唠，不用别人接茬，自己就叨叨叨的不停，六皇子几个也都停下来，结果愣没插上话。
虽然没插上话，他们也没走，就在那儿笑着看着，毕竟是小神仙呢，多待会儿，没准儿就能沾点小福气。
结果正这么想着呢，忽听不远处有人惊呼了一声，随即又是一声惊呼。
元沈绝飞也似的抱起了团子，六皇子和几个伴读也都往中间聚了聚，向那边看着。
不一会儿，影卫过来禀报：“那边有条小银环，不知怎么的，竟在钟粹宫那边做了窝，险些咬着人。”
钟粹宫？？
卫桂嘴快的道：“啊？是不是在钟粹宫西边草窝里？”
影卫道：“是。”
卫桂吓的直拍胸：“我们天天从那走！！我昨天还跟他们说草长这么厚！”
这话一说，几人也都吓的不轻。
是啊，他们天天从那走！就今天，要不是在这儿跟团子说话，他们也就过去了！！
团子也吓的不轻。
要知道，银环蛇的毒性极为猛烈，就算在现代，有血清，死亡率也是巨高的。
因为这种蛇，被咬伤之后，不会太痛，反而会觉得想睡觉，但如果不治疗，数小时后就会因呼吸麻痹死亡。
不过这种蛇胆小温和，极少主动攻击人，只除非是在产卵孵化时被惊动，才会突然袭击，算起来，也正是在这个时候。
团子吓的抱紧了元沈绝的脖子。
元沈绝皱眉道：“宫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去跟四殿下说一声。”
影卫应声而去。
后头有人道：“心宝？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
心宝一回头，就见明霈帝和晏青山回来了。
心宝张手：“抱。”
明霈帝伸手把她抱了过来，六皇子飞也似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明霈帝也直皱眉：“去查。”
晏时盛得了报，快步出来，亲自带人去查，龙骧卫的人也都跟过去检查。
明霈帝直接抱着心宝回去了，一边哄她：“心宝在外头做什么呢？”
他一问，团子就想了起来，赶紧拿了枣出来：“爹爹吃枣，小五哥，小六哥吃枣。”
“哇！”小五哥道：“哪来的？这时候就有枣了？”
一边说着，就接过来，咔嚓一咬：“哇！！好次！”
团子眼巴巴的看着爹爹，晏青山问：“给耶耶了没有？其它人都吃了？”
团子点了点头，晏青山这才咬了一口，点了点头：“好吃。”
团子满意的收回视线，抱着明霈帝的脖子：“耶耶，你后来又吃了吗？”
明霈帝道：“没有，回去再吃。”
团子道：“心宝可以给舅公和大哥送吗？可以给沈伯伯和元伯伯他们送吗？可以给太公、外公他们送吗？”
“可以，”明霈帝道：“想送就送，朕的心宝是小神仙，做什么事都可以。”
于是等吃完饭，心宝拽着老婆就走了。
明霈帝几个人这才开始说话。
宫里出现蛇，这真的是非常不寻常的事情。
哪怕后头几个主子，不如承乾宫这边的主子得宠，但也都是主子，天天走来走去的地方，扫的连点树叶子都没有，却出现了蛇？
那是他们的必经之路，走过去惊着了，咬谁都是事！
晏时荣自从上次得知海捕文书的事情，就一直在后怕。
他缓缓的道：“孙儿也不知道是不是草木皆兵了，为什么孙儿觉得，这事儿就是冲着六叔他们来的呢？？”
明霈帝淡声道：“反常为妖，此事与那贼道人，脱不了关系！”
心宝心里重要的人，三生石才会有提示，可是这重要不重要，她自己也说了不算，并不是一再的跟她说重要重要，她就能觉得重要的，所以六八九心宝就是感觉不到，但心宝气运昌隆，这一回是真的误打误撞的救下了他们。
明霈帝道：“不管怎么样，这个路子是对的。”
晏时荣也道：“对，耶耶神来一笔，对贼道人定是迎头痛击！”
他顿了一下：“耶耶，孙儿在想一个问题。假如说，海捕文书，是贼道人设的一个局，也就是说，恶名也是一种气运……那，他会在什么地方，接受这来自天下的气运呢？”
明霈帝明白了他的意思，猛的一挑眉：“对！他此时必在京城！！”
他抬手就要呼召影卫。
晏时荣道：“耶耶，耶耶您别急，您听我说。”
第538章 给个神仙都不换
晏时荣站起来道：“他除了擅长卜算，也许还会别的本事，总之，我们要抓到他很难，但又不能全城通缉搜查，反助他气运。以孙儿之见，不如这样，让人出一个告示，只写‘蒙眼道人’之类的，多写一些龌龊罪状，让人鄙夷，然后又多加一些赏银……”
明霈帝明白了他的意思，直接摘下了玉佩：“你去找孙长明，去办这事，叫人连夜张贴出去。”
晏时荣领命而去。
其实他的意思就是，不提“名”，让他得不到这个气运，但又有通缉之实。
写明样貌特征，搞一个蹊跷的罪名，咋说呢，人人唾弃又不惧怕，又有赏银吊着，这样一来，但凡有人看到，就能闹腾起来，就有机会抓到他。
晏时荣连夜去找了大理寺卿孙长明。
什么罪状最恶心最龌龊，两人还真商量了半天。
孙长明之前曾外放数年，又在大理寺待了四个年头，见多识广，笑眯眯的建议：“不如就说他外表俊美，其实却癖好特异，极爱偷盗老年妇人的裹脚布，已盗了数人，因一个老太太惊怒而死才被告到大理寺……”
晏时荣：“……”
孙长明咳道：“殿下觉得不妥？臣只是觉得若寻常事情，并不能传得人尽皆知，唯有这等事情，能叫人哈哈一笑的，才能口耳相传。”
“没有，没有，”晏时荣道：“我并未觉得不妥，我只是没想到还可以这样。”
他轻咳了一声：“那就这样吧，拜托孙大人了。”
孙长明连连拱手：“殿下客气。”
头一次被拜托，孙长明十分卖力，一夜之间，大街小巷贴满了告示，足足有二百两的赏银。
一大早，就有牙人过来，只说十余日前，有一伙人过来租了个院子，看着都是江湖人，最后有一辆马车，旁边站着丫环，牙人还以为必定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就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结果就看到一个青衫道士，当时他只看了一个背影，就见头后系着带子，当时他还想这抹额系的也太低了，这不直接把眼遮了吗？但再一想……遮的就是眼啊！！
孙长明亲自带着人手就去了。
影卫也赶了过去。
院中还有十余人，甚至还有几个人没起，两边一对上……
这些人个个都是头一招惊天地泣鬼神，功夫高的……影卫简直就是怀着必死之心往前冲，但是打不了几招，就有吐血的，昏倒的，全身抽抽的，所有人都是如此，真跟碰瓷儿似的。
影卫迅速把人拿了，看院中有不少人生活的痕迹，粗估至少有四十人。
但估计还能用的，贼道人全都带走了，余下的都跟假甘白璧一样，都是一运动就要发作的，就被放弃了。
禁军早就守住了城门，一辆华美的锦绣马车过来的时候，便有人上前察看。
车门一开，香气扑鼻，里头坐着一个妙龄女子，一对翦水双瞳，诧异的望过来，随即，羞涩的拿扇子遮了遮面。
禁军用刀鞘来回一敲车里，又看了看车下，就抬手放行了。
马车里头，云比翼缓缓的放下了手，他并未乔装改扮，只是用极为女儿气的马车和香气，诱导人想像出一个样子……
但就算这一次逃出去了，他居然不知道该去哪儿！
…………
这一天晚上，武安王府、元相府、沈府等处，都收到了团子送的大枣，都是挑大的不夸张的。
外公和舅公那里都有影卫，但是枣太大了，外公家里有八个人，鹰带八个实在太重了。
所以心宝只能挑着最小的给他们送过去，倒是舅公那边好说，只有舅公和大哥两个人，还可以一人分两个。
头一茬吃过之后，第二茬还没熟，心宝拉着老婆到处探险。
虽然就一个院子，但是有老婆在一起，就觉得处处都格外有意思。
元沈绝还攀到门口的大石头上看了看，看着明明不高，但是爬了半天都爬不到顶，只能下来。
心宝跟他道：“以后心宝去乾清宫，你可以藏在里面看书！有事情心宝就叫你。”
元沈绝想了一下，觉得也还行。
就算没人看到他去，又如何，影卫不也是神出鬼没的？这样比在外头轮值离的更近，更加放心。
两人一起待到晚膳时分，才一起出去。
用过晚膳，郝花时又来要走了一壶泉水，回去炼丹了。
临近子时，再次开炉，丹一出，白骨生激动的跳了起来！
这一次，炼出来的丹，居然成了近似于白的颜色！！而且丹香更浓，显然比起之前又升了一阶！！
白骨生喜的合不拢嘴，端着盘子道：“走走，去给师父看看！”
郝花时赶紧拉住他：“不行师兄，太晚了，师父早就睡了。”
“没事，”白骨生道：“叫她起来看看就是了！”
郝花时心累：“别啊师兄，你惹恼了师父，师父不给你这个神仙泉水了怎么办？”
白骨生脚下一顿。
郝花时道：“我们明早再跟师父说就是了，还是先收起来。”
白骨生又抱着盘子看了半天，才恋恋不舍的道：“那好吧。”
郝花时按了按胃：“走，去找点东西吃。”
他这些天，一直在跟白骨生一起炼丹，对他也算是十分了解了，这位，完全就是个小孩子心性，但对药，确实痴迷。
郝花时本身并不喜欢炼药，但他喜欢新鲜东西，当成一个游戏来玩，也不烦，玩着玩着，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但就算这样，他也真没有他这个没白没黑研究的劲头啊！
他强行拉着师兄出了门，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晚上也不断火，也有人守着，就是为了防备着主子临时想吃点夜宵什么的。
郝花时也不是头一回来，很是熟门熟路的进去，结果就见吕三尺在里头。
郝花时打了声招呼：“还没睡？”
“前头睡了，刚起来。”吕三尺跟他很熟了，并不拘礼，笑着道：“我琢磨了一个新菜，睡不着了，这不起来做做试试。”
“哟？”郝花时笑道：“那我们有口福了。”
一边就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了，吕三尺一边跟他闲聊，两只手就舞的跟花一样，动作飞快，看着也就是面做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煮出来之后，又劲道又香滑，每咬一口都有一种微微爆汁的感觉。
郝花时赞不绝口。
吕三尺笑道：“我这个人，不爱财，也没有家人了，就是爱琢磨着吃，当御厨就是为了吃到天下间没有的东西……如今摊上好主子，这日子，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郝花时笑道：“那你是不知道神仙过的是什么日子，吃的是什么东西。”
吕三尺看了他一眼，也没问，两人就又扯开话题聊别的了。
第539章 白脸奸臣
早上心宝醒了，刚坐起来醒神儿呢，白骨生就猛的蹿了进来，大叫一声：“师父！！”
吓的团子猛然向后一退，一下子倒在了床上，扎着手一时起不来。
连花霜也吓了一跳：“你怎么进来了！！”
花寒几个赶紧把他拖出去，白骨生不肯走，还道：“师父，我炼出新丹了，你看看啊！”他人已经被推出来了，只能改口道，“你闻闻啊！你闻到没有？”
花霜赶紧把团子扶了起来。
心宝已经被他吓清醒了，赶忙道：“闻到了闻到了！”
白骨生精神一振：“是不是香气格外浓？之前的药丹，药味儿多，现在却药香交融，成了真正的丹香……这分明是又上了一个台阶……”
他在外头叨叨不停。
心宝被他催的手忙脚乱，穿好衣服洗漱完出来，就拿过瓶子瞧了瞧。
外头的药，能炼成这样，就算是最高水准了，但不加这种水，炼出来的那种丹，就已经是高于如今世上医道的了。
心宝去前头吃饭，白骨生就跟在后头，一直说一直说。
元沈绝也拿过来看了看，问他：“你如今能成丹的有多少？废炉还多吗？”
白骨生道：“要看方子，普通的丹方，我基本上都能成，难的丹方……就譬如当初老王爷那个方子，我如今再炼，还是经常废炉，差不多五炉里头能废两炉吧。”
他顿了一下：“但是换成师父这个水之后，反倒好炼了一些，如今炼的这个方子，是治心疾的，我觉得比当初老王爷那个方子，也简单不到哪儿去，但一炼就成了，很顺当。”
元沈绝点了点头，然后就道：“心宝再给他一些泉水。”
团子听话的给了一些水，然后白骨生就又去炼丹了。
元沈绝道：“心宝你先别走，我去找二哥聊两句，等我一起去乾清宫。”
团子点了点头：“哦。”
结果他才刚站起来，晏时荣就进来了。
他如今不去尚书房了，自己在家练会儿武，这会儿刚练完，换了衣服，脸还有些红，笑道：“是不是要找我？我猜着是要找我。”
元沈绝就坐回来，道：“你说做御药坊，是不是可以开始做了？”
晏时荣看了看那丹，反问他：“你觉得怎么做合适？”
元沈绝道：“我认为，不管怎么做，就用之前那种丹就可以，不需要用这种。走的太快，也未必是好事情。再说这种丹旁人也炼不出来。”
“这倒是其次。”晏时荣道：“如今有了这样的丹品，我觉得，不必按部就班的做御药坊了，不如索性做的传奇一些。譬如在某处立一个箱子，专医不治之症，允许任何人往里面投名帖，写清楚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有什么症状或者曾用过什么药。然后每月，或者每旬抽取一个人，免费为他医治，期间允许任何大夫投帖观摹学习。”
“另外就是这些人中不能有做奸犯科之人，若有，不但不会给她治，查到之后还会交大理寺处置。还有，诸如投帖的人只是寻常病症，被抽到之后也仍旧会派人为他医治……”
“等到心宝年纪长些，名头也响了，再做御药坊不迟，反正我们如今只是图名，又不图利。”
他边想边说。
他也是被孙长明启发了，其实同样的事情，换一种有趣的做法，又让人觉得跟自已有关了，自然就会乐于传播。
元沈绝建议他，“你既然都想明白了，索性连告示都写出来，到时好跟皇上说。”
晏时荣点了点头：“我下午就写出来，晚上若皇耶耶来了，就跟他说。”
他们说着话，心宝就在旁边吃饭，一边吃，一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的。
二哥哥如今哪怕开始练武了，仍旧清清瘦瘦的，穿着华服，戴着玉冠，漂亮的手从火红的袖口伸出来，骨肉亭匀，指甲秀致，好像不握卷书都不搭似的。
团子跳下凳子跑过来，轻轻抱住了二哥哥。
晏时荣被她抱的一怔，伸手把她抱起来，“怎么了心宝儿？”
团子双手抱住他的脸，细声细气的道：“哥哥。”
二哥哥嗯了一声，团子道：“心宝真想现在就把大坏蛋打死，全家人都好好的，没有远虑，也没有近忧，全都幸福得不得了。”
二哥哥笑道：“我也想，我们都想，这个日子不会远了心宝。”
团子一双大大的葡萄眼，认真瞅着他：“哥哥这么好看，应该被所有人宠着才对；哥哥的大聪明，也应该用在更大的事情上。心宝不想让哥哥总是给心宝操心，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和聪明。”
二哥哥一时失语。
半晌，他轻轻的搂了搂妹妹：“小宝贝儿，哥哥没这么厉害，哥哥给心宝想事情，也不是浪费，心宝的事情，就是我们全家最最重要的事情。”
元沈绝缓缓的道：“心宝觉得，你的聪明应该用来为国为民，而不是用来勾心斗角。”
团子猛点头：“对的，对的，就是这样！心宝就是这个意思！老婆真棒！”
她从哥哥怀里偏身，元沈绝凑脸过来，于是团子，叭叽~~~
刚刚感动完的二哥哥：“……？？”
他道：“晏时婳？？”
一上全名杀，团子一下子扭回了头，他挑眉看她：“你不觉得哥哥缺点什么吗？”
他点了点自己的脸。
“哦！懂了懂了！！”团子二话不说，双手抱着他脸，咄咄咄咄小鸡啄米一样亲了三四十下，然后道：“好了，明年的都亲完了，下回可别看到心宝亲亲就眼馋了。”
二哥哥：“……？？”
然后团子跟老婆手牵手儿甜蜜的走了。
林娘子在后头笑的前仰后合：“你知道你像什么不？你就像那种戏文上的白脸儿奸臣，人家小伙伴儿俩人高高兴兴的，你非得瞎捣乱。”
二哥哥郁闷的道：“那是我妹妹！什么叫捣乱！”
“知道是你妹妹，”林娘子怜悯的道：“趁还让亲，赶紧亲几口吧，等大些了……你们读书人不是天天说什么七岁不同席，那意思不就是吃饭都不坐一起？那就不能亲了。”
二哥哥被她说的，心里当时就难受了：“阿娘你别说了！”
小少年自己低着头，憋了会儿，忍不住问：“你不难过吗？”
“呵，”林娘子笑道：“我都习惯了，就像你小时候，别提多漂亮了，乖乖惹人爱，给穿小裙子也笑的跟朵花一样，结果才六岁亲一口就开始给我拽文，什么亲什么假的……气的我啊……”
二哥哥：“……？？”
等等？小裙子是什么意思？？还有这事儿呢？？
第540章 悬壶济世
心宝过去的时候提了一嘴，中午明霈帝就招了晏时荣过去，然后就直接让他去办。
也就在这一日，下了旨，明霈帝要带着小公主去升平宫避暑，留太子监国。
元相、内阁均留京，六部尚书也留京，明霈帝只带走各处的副手。
换句话说，主要的事务全都放在了京城，由太子去处理。
这在朝堂绝对是轩然大波。
但晏时荣早有心理准备，还挺稳的住，按部就班干自己的事儿。
没几日，宫门前不远处，就立起了一个水缸那么大的铜壶，离地约摸两尺，被一个杆子挑着悬起来，取“悬壶济世”之意。
铜壶上有草书“医道”二字的花纹，其中一笔的中间做出了一道口，可以往里面投名帖，壶盖是可以打开的，后头有锁，到时候打开之后，就可以把壶身拿下来。
旁边立了一个石碑刻的告示，大意就是镇国公主乃天生神医，虽然年纪幼小，亦有济世救人之心，故以此方式，择有缘之人救之，每月不少于三人，只救世间难医的“不治之症”……云云。
翰林院底层官员轮值，每日早、午、晚，各为百姓念一遍并解释清楚，连念十天，十天之后巳时来抽第一次。
同时也会说明，因为小公主马上就要随着皇上去升平宫避暑，所以这几次抽，每一次都会抽三人，补足这几个月的人数。
圣驾定的是六月初二离京，距离现在一个半月，满打满算也就抽三回。
晏时荣还以为有可能没人敢投，还想着要是这样就弄几个托儿，不然壶一打开，里头就寥寥几张纸，那就很尴尬了。
但他实在低估了百姓对神仙的热情和信任。
反正头一天人还少些，从第二天开始，可能消息传开了，还真有不少人往里投的。
接连几日，朝堂上下，都在议论这件事儿。
王荣贵回府时，也与父亲和祖父聊起此事。
王荣贵道：“我实在是想不通，皇上为什么要这么急着推小殿下出来呢？小殿下还不到五岁，就算医术极好，又何必这么急着让她站出来？皇上并不需要小殿下这份本事，太子殿下也不需要小殿下这样的名声，让她慢慢的长大，顺其自然不好吗？”
王父并非近臣，便问道：“难道皇上并非真心疼爱小殿下？”
王荣贵摇头：“不是，皇上对小殿下爱若珍宝。”
文信郡王淡淡的道：“你都能想到的事情，皇上太子也都想的到。”他低低的加了一句：“当初在无拘园遇刺，皇上仍旧允许小公主再来，这本就不寻常。”
王荣贵一顿。
是啊，这本就不寻常，他只是，有些心疼这个软软乖乖的小娃娃。
李庭芳与夫人在家时，也说了几句。
因为心宝第一个看的就是李家园子，李夫人算是心宝在京城医治的第一人，所以李家全家，对心宝的医术都是十分信服，但不管怎么样，打出这种只医所谓的不治之症的名头，也有些狂妄了。
李夫人也是有些担心，与李庭芳絮叨。
李庭芳只道：“小殿下敢说这话，自然就有这样的本事。”
李夫人道：“那就好！想必小殿下自有神仙手段。”
类似的一幕，在许多官员家中上演，大家私下里猜测颇多，但表面上却都十分捧场。
甚至还有人四处寻了重病之人，过来投帖的，反正也不差这点钱，到时候万一抽中了，就在公主面前露了脸，还刷了一个仁善之名。
明霈帝听说了，也没有阻止，毕竟不管起初为了什么，最终救了人，也算是一桩善事。
转眼就是十日。
等着的期间，元沈绝在空间里头，抄了一份丹谱出来。
心宝教白骨生的时候，没有翻药书，只是跟着感觉走，但像元沈绝这种强迫症，既然能进空间，他恨不得连屋顶长几根藤都数清楚。
所以当然是立刻就把所有的书都翻了一遍，有的连他也看不懂，但差不多的丹方，他就连同脉相、症状、药理等等，全都抄了一份儿出来。
不得不说，这样就好学多了。
毕竟心宝看病不诊脉，所以她的诊断之法就没办法教人，很多都只能靠白骨生自己琢磨。
但有了书，白骨生本来就是神医，又已经走完了最后一步，再学前头的，真的是茅塞顿开，豁然贯通了。
到了第十一日，一大早，悬壶周围就聚集了不少人，然后越聚越多。
此时，一间馄饨摊前，一个闲汉吃着早饭，还跟旁人说起这事儿。
然后他忽然想起来，就跟摊主道：“对了，刀嫂子，你不给你哥投一个？说不定就成了呢？”
被叫刀嫂子的妇人抬起头来，脸上一道大疤，样子有些可怕。
这个刀嫂，也是个可怜人。
她本名叫何秀云，有个兄长叫何清文，还是个秀才。
他们父母早亡，就兄妹三个人相依为命，后来何秀云嫁了人，嫁了才知道那男人是个酒鬼，喝了酒就要打人，有一回拿刀砍，脸就砍成了这样，手也打坏了。
何清文就去为妹妹出头，结果被打了，但因为两人都动了手，都受了伤，所以最终也没有告官。
倒是那男人害怕出事，与她和离了，何清文自此就经常咯血，一直病着下不来床，更没法念书了。
后来没办法，小妹偷偷跑去，自卖自身，卖了十两银子给哥哥治病，多少药喝下去，始终不见起色，如今就是这么拖着，只是这何秀云是个勤快的，灶上的活计好，所以虽然脸上有伤，仍旧能在各处做厨娘，养活哥哥。
附近都是老街坊，这些事情都是知道的，这闲汉一说，大家也都想了起来，纷纷撺掇，“投一个呗，成了就成了，不成也没事，这么多投的呢？”
“就是，听说小公主是神仙，说不定就能抽到你们呢？”
何秀云喃喃的道：“真的都能投吗？咱们小老百姓也能投吗？不会，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我表叔就是个乡下卖菜的，也投了！”
何秀云心动了，向他们施礼：“求哪位识字的，帮小妇人写一个。”
“我来！”先前的闲汉叫陈三得，会写几个字，便帮她写了，一边道：“听说今儿就要开了，你快着些，要不就要十天之后了。”
那馄饨摊的老板也做了个好人：“你去吧，这是大事儿，不差这点工夫了。”
于是何秀云狂奔着就来了。
来的时候，便看到宫门口有一队龙骧卫出来，围观的闲人纷纷道：“来了来了！”
何秀云急了，更加拼命的往前跑，人群全都在往后退，只有她硬往前挤，好不容易挤到了，龙骧卫也已经走到了悬壶前，何秀云强忍着惧怕想挤上前，但龙骧卫已经在赶人了：“退后。”
第541章 今天是威风的心宝
何秀云一急。
下一刻，走在后头的一个龙骧卫，伸手拿过了她手里的纸，转手就投进了壶里，同时脚下不停，仍旧往前走着，嘴里还在挺凶的吆喝驱赶。
何秀云感激极了，朝他合了合手拜谢，然后就往后退了退。
龙骧卫迅速驱出了一片空地，排排站好。
巳正时分（10点），一辆马车缓缓的自宫门驶出，晏时荣带着妹妹从马车里下来，后头是穿着龙骧卫服制的元沈绝和郝花时。
心宝戴着帷帽，网帘缀珠，直垂过肩，虽然小小一只，却一身贵气，人群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本来心宝也觉得自己美美哒，但真的往人群前头一站……就发现不对了。
主要是镜子太小了，她只注意到戴了帷帽很仙，但是站到人前，她就发现，她的手手没地方放。
背到身后倒是很威风，可是小肚子就会挺起来，小褂褂会翘，肯定所有人都会看到，可要是把手放在前头，就一点也不威风了。
团子偷眼看了看别人。
二哥哥正在说话，手是动着的，没法借鉴。
她又回头瞅了瞅老婆。
老婆腰间有软剑，正一只手按着剑，另一只手垂着。
团子眼睛朝下，悄悄瞅了瞅自己，虽然她没有软剑，但是她的小褂上绣了花，她可以假装按着花。
于是她用一只小手手按住了褂子，偷偷吸气，收了收小肚子……今天是瘦瘦又威风的心宝，完美。
团子保持着这个仪态，努力的站着。
元沈绝很快就发现团子表情隐忍（因为正在吸气），一手捂着肚子。
元沈绝上前一步，轻声问：“心宝怎么了？肚子不舒服？”
团子：“……”
她默默的放下了捂着小肚子的手手，幽幽的看了一眼老婆。
不知为何就秒懂了的元沈绝：“……”
晏时荣并未多说，只简单交待了两句，便有龙骧卫上前开了锁，把壶身取下，斜放在地上。
晏时荣上前取了一封帖子出来。
其实这个活儿，本来是想让心宝自己干的，但壶太大了，口又小，里头又不平，晏时荣觉得，心宝要够到帖子而不掉进去，还挺难的。
要是掉进去，那就非常的不神仙了。
所以他就来了，主要是亲自走走流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下一次可以直接让礼部的官员，或者元沈绝干这个活儿。
晏时荣念道：“平南街小北巷何清文。”
何秀云当场目瞪口呆，然后爆哭出声：“是我！是我哥！！是我哥！！”
龙骧卫声音不算高的呵斥：“不要喧哗！”
何秀云一把捂住嘴，眼泪就哗哗的流，心宝温言安慰：“别急，抽到就会去的哦！”
何秀云用力点头，哭着跪到了地上。
晏时荣又抽了两个，全都念了，一边道：“咱们就近吧，先从这个玉成胡同的赵杨氏开始。”
大家忍不住又是一阵喧哗。
所有人都以为小公主治病是要把人叫进宫，或者叫到某个地方的，没想到小公主居然现场去治！！
顿时群情鼎沸，大家都激动极了，呼朋唤友。
做为这一次的绝对主角，心宝迈开小短腿，走到了最前头，甩着小胳膊，嘿哟嘿哟嘿哟……非常有架势。
后头的人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遥遥的有人道：“走这么慢？”
“快点快点！”
“别推别推，推也没用！前头走的慢！”
心宝：“……”
看旁边的龙骧卫都在小半步小半步的挪，第二次翻车的团子，默默张手，让花霜抱了。
不抱不知道，一抱吓一跳。
她身边被龙骧卫隔出了一片真空，后头跟着的人山人海，一眼居然都望不到头。
也是巧了，这一次抽的三个人都是普通的平民，到了玉成胡同，太监早一步赶过去说了，随后，心宝几个人就进去了。
那老妇人的儿子儿媳跪在地上磕头，诚惶诚恐，又激动万分，万没想到这种好事居然真的落他们头上了。
老妇人躺在床上，白芨按着她道：“主子，这妇人一动就要呕，故奴才作主，没让她起身。”
心宝点了点头，就从花霜怀里下来了。
白骨生先上前诊脉，元沈绝道：“其它人都出去吧，”又向那两人道：“免礼，你们也出去等。”
外头，晏时荣向众人道：“可有哪家医馆的坐堂大夫？”
大家一顿，便有人道：“殿下，草民周长平，是福安堂的坐堂大夫。”
一有人带头，立刻便有人也跟着出声。
晏时荣道：“三个即可。”一边就带着他们进去了。
这一家，生病的人是这家里的老妇人，她的病症就是突如其来的，很强烈的眩晕、恶心，晚上睡觉一躺下，就剧烈的想吐，起来的时候甚至站不稳。
有时候隔一会儿感觉就会慢慢的减轻一些，但是稍微一翻身，就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先出声的大夫周长平，就是这附近的坐堂大夫，同时也是医馆的老板，已经行医数年，对他们也不怎么惧怕。
一进来见是白骨生在诊脉，就是微微皱眉，施礼道：“殿下，这位老妇人的病，是草民诊治的，她的头晕之症是老毛病了，之前也曾犯过，也是草民诊治的……”
他这么一说，那家的儿子有些不好意思了，急道：“周大夫，咱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有没有除根的办法……”
周长平摇头道：“除不了根。”
白骨生已经诊完了脉，道：“你们也来。”
几个大夫面面相觑，元沈绝道：“你们都去诊过，然后再听殿下说。”
几个大夫这才上前诊了，周长平也重又诊了一遍。
其实脉相上根本把不出什么，最多只能把出肠胃不适，所以只能按头晕呕吐的症状来治。
虽然隔着网帘，但心宝还是拿出了自己最庄严的表情，跟他们道：“这种病，叫做良性阵发性位置性眩晕。”
众大夫：“……？？？”
周长平忍不住道：“殿下，草民从未听说过此病症？”
心宝理所当然的道：“就因为你们不会，所以我才要教你们，你们若是会，那就不叫不治之症，可以让你们去治，不用我来治了。”
几人：“……”
其实这话也没错？？
第542章 眼学会了手学废了
团子的声音仍旧奶声奶气的，却十分认真，续道：“也有一个比较好记的名字，叫做耳石症。简单的说，就是人的耳朵里头，有一种颗粒叫做耳石，耳石本来应该是附着于耳石膜上的，当因为一些原因，导致耳石脱离了原来的位置，这些耳石就会在内淋巴的液体中游动……”
她叨叨叨讲解了半天，几人如听天书，又不敢反驳。
最终团子宽容的道：“你们听不懂没有关系，心宝……我可以教你们治。大白。”
白骨生应了一声，她就道：“我教你一套手法，就是专门用来治疗耳石症的，你们也要学一下，耳石症是把不出来的，但症状就是像这样……”
她又重复了一遍症状，“到时候你们遇到了，可以用这种法子治，不必用药。”
然后把帷帽摘了，开始教白骨生，也顺便教了在场的三个大夫。
这套手法叫做epley手法，是20世纪80年代国外一个医生发明的，其实还挺简单的，可以让病人的脑袋悬空于床面，右转，左下，再左转，再俯下，一整套的翻转，倾斜之后，耳石归位，症状就缓解了。
白骨生还挺兴奋的，顺手把老妇人扶了起来，老妇人慢慢坐起，惊喜交集：“好了！好了！我不晕了，不想呕了！！多谢殿下！殿下是真神！！”
几人目瞪口呆。
尤其是周长平，深知这老妇人的情形，更是惊愕不已。
艾普利医生发明这套手法的时候，很长的时间中不被同行认可，但在如今，中医用手法复位，是大家比较习惯和认同的，所以几个大夫完全没有质疑。
当然也有可能是不敢。
心宝续道：“这种病，大多是良性的，可以自愈，不吃药也可以自愈，但是很容易复发，复发之后，你们就可以用这一套手法给他们治疗，不要乱喝药。”
她问其它人：“你们学会这套手法了吗？如果不会，可以随意找一个人现场试一下，不要学的半通不通，会耽误病人。”
周长平忍不住道：“草民还真想试一下。请问殿下，平常人用这种手法，不会有事吧？”
心宝摇了摇头：“不会的，其实耳石症并不十分常见。”
另一个大夫也问道：“那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有耳石症？”
“很多，”心宝道：“有病理的，譬如中耳炎、内耳动脉缺血、偏头痛……也有可能是头部外伤……”
“那手法复位之后，是不是还应该治疗这些病症？”
“是的，要看情形决定是否治疗这些病症。”
两边有问有答，然后几个大夫都试了一遍，这才出来。
外头的人还聚集着，一边议论纷纷，本来以为没这么快的，没想到，居然真的这么快就出来了。
人群中，遥遥就有人道：“治好了吗？”
晏时荣正要拱手，半开玩笑的来一句幸不辱命，就见他妹妹哒哒哒跑过来了。
他也就退后一步，把风头让给了妹妹，然后就见他妹妹道：“我治好啦！！”
周围的人纷纷发笑，被这小奶嗓子可爱到了。
晏时荣笑着把妹妹抱起来：“走吧，下一个。平南街小北巷何清文。”
何秀云飞也似的冲上前：“我，草民来带路！！是我家！是我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过去，其实后头的人根本就看不到，但仍旧跟的兴奋莫名。
“亲眼见到”神迹，从这之后，这些人就会成为心宝的拥趸，凡是被人质疑，这些人就会冲锋陷阵为她解释。
晏时荣几乎能看到，心宝的气运在一点一点的往上飞涨着。
两家离的很近，很快就到了叶清文家中。
这一次，晏时荣仍旧现场召了三个大夫。
周长平飞也似的挤过来，第一个应声，晏时荣也没有阻止，又叫他进了。
何秀云面有刀疤，看起来有些吓人，但没想到，何清文竟生的十分俊美，哪怕病骨支离，仍旧眼带星辰，望过来时，就让人觉得，，他一定是一个特别好的好人。
仍旧是白骨生先诊脉，然后周长平等三个大夫依次诊了。
脉象是明显的气血不足，但其它人，几个大夫包括白骨生，意见不一。
如今何清文用的药，就是用的治外伤的药，但一直不见效，现在白骨生和周长平认为，他有心疾，另一个大夫认为，他有肺疾，最后一个大夫还是认为这是外伤导致的。
四人争了几句。
所以，中医在后世为何没落？因为脉象这种东西，太过于微妙，主观的因素太强，很容易误诊。
白骨生转头道：“师父？”
他一叫，大家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小公主收的徒弟。
心宝道：“心疾是没错的，他的外伤已经好了，咳血是因为风心病。”
周长平顿时一皱眉：“那……就难了。”
这种病，很难治好，只能缓解，也拖不了多久。
心宝道：“用汤药无法治愈，用灵参丹吧。”
白骨生顿时精神一振：“好，好，我回宫就炼。”
心宝道：“你先用针灸压住症状，缓解疼痛和呼吸困难。”
周长平问：“请问殿下，这灵参丹是何物？”
心宝道：“不是汤药……这个暂时不能教给你们。”
周长平有些失望，心宝道：“那，要不教你们震针吧。”
她就从白骨生手里拿过金针，元沈绝直接叫人把床抬出来一些，好让她可以绕着行针。
心宝摘了帷帽，还安慰何清文：“别怕，不疼的。”
何清文在榻上拱手，心宝就开始下针。
一边行针，一边就给他们讲解：“略逆向血脉行走的方向，每行一针，都要感受一下血行之力，决定下针的深浅和角度……如果你们试不出，可以像诊三部九侯一样，把一下。”
众大夫：“……”
他们眼睁睁看着针随行随震，又听着小公主的讲解，但……眼都没学会，手就更不用说了。
在这一刻，他们深深的相信了，小公主，确实是神仙，医术通神。
行完一套针，何清文面色微微红润，真是许久都没有如此顺畅的呼吸了。
他一时眼窝泛红，向心宝深深俯首。
心宝道：“晚上，最晚明日，就来给你送药。”
何清文连声谢了。
第543章 殿下仁心神术
外头，何秀云开心的又哭又笑，一边谢着当时叫她投帖的几个人。
亲历八卦，那几个人也全都激动万分。
尤其是帮她写帖子的陈三得，更是满面红光，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盖世奇才，急公好义，够吹一辈子了好么！
正在热闹，旁边有个少妇伸头探脑，试探着想要上前。
何秀云一眼看到，立时变了脸，道：“你来干什么，赶紧滚！还嫌害我们不够吗？！”
少妇脚下一顿，讪讪道：“秀云，我就是……”
何秀云呛声道：“你别跟我说话！”
旁边有人问她，何秀云冷笑道：“当初她那样巴着我哥哥，死赖活赖的订了亲，结果我哥哥前脚受伤，她后脚就另找了婆家，找便找了，人往高处走，我们也不怨，可是她借着婆家势大，吞了我们六两银子的聘礼不还！我哥哥病成那样，我要了多少回都要不回来，你还有脸来！我呸！”
那少妇虚弱的解释：“不是，不是的……”她看看左右，掉头就走了。
心宝本来都要走了，兴致勃勃的听了这个八卦，一边回头安慰：“你别难过啦，鲜花都是跟牛粪在一起的，你又不是牛粪。”
何清文：“……？？”
他哭笑不得：“多谢殿下。”
元沈绝几个也都无语了，晏时荣抱起妹妹，看了看手上的纸：“余下这个在北城，离的远，下午去吧？”
“不行的，”团子认真的道：“要第一时间过去，病重之人，每时每刻都会有无法挽回的事情发生。”
周长平忍不住道：“说的好！！殿下仁心神术！！”
旁人纷纷起哄：“殿下仁心神术！！”
几人便上了马车过去。
这个离的远些，很多闲人跟不了这么远，只能遗憾的散了。但也真有人上了马，或者马车，继续跟去看的。
谁知道到了之后，就听到一阵悲哭之声，先到一步的太监讪讪的上前禀报：“那病人就在方才咽气了。”
众人登时一阵唏嘘，都说这人没福气。
心宝道：“先进去看看。”
一边就下了马车进去了，一进去，她就道：“不对，他还没死，快让开，大白快来！”
白骨生迅速上前下针，心宝又道：“在茶水里加一点盐给我……给他喝下去。”
旁边的家人都有些懵，有人道：“俺爹他……刚才没气了啊？”
元沈绝道：“你们先出去。”
中医对于抢救不如西医，但幸好来的及时，所以最终还是把人救了回来，老者一醒，他几个儿子全都惊呆了，道：“真的活了！真的活了！！”
外头七嘴八舌的打听，也有认识这家人的，叫着名字问：“二柱子，你爹咋了？”
那冯二柱又惊又喜的道：“俺爹今天都不认人了，全身抽抽，方才都没气了！结果现在又说话了！！”
“娘哎！”一人当场叫出声来：“起死回生！！”
众人哗然。
哪怕后来心宝出来，解释了他没死只是假死了……但大家不信啊！没气了又活了，这不是起死回生是啥？
晏时荣倒是挺满意的，起死回生什么的，这样真的挺好的。
这戏剧性的一幕，演都演不了这么好，他要的本来就是传奇，越是传奇，传扬越广，心宝的气运就越足。
这样一来，三个人就全都治完了，总得来说，十分圆满。
晏时荣交待了两句，就与心宝上了马车离开，郝花时跃上马车之后，忽然一抬手，手里几截还带着绿叶的树枝分出，分别射入几人发髻之中，惊的众人一片低呼。
郝花时冷笑道：“殿下堂堂的天潢贵胄，一片仁心为百姓医治，你等几人，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在人群之中妖言惑众，屡屡诋毁殿下，着实可恶！你等与家人若有病症，纵是能抽中，殿下也不会为你们医治，殿下的仁心不会浪费在你们这等人身上！”
众人猛的一静。
那几人身边瞬时空出一大片空地来。
那几人吓的面青唇白，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郝花时随即示意了一下，马车向前行去，良久，才有人低声道：“这是谁啊？”
有个龙骧卫听到了，道：“这是殿下的顺风耳！以为藏在人群里头就能胡说八道了？”
另一个也道，“尊卑有别，诋毁殿下，你们这是在找死！！”
马车辘辘而去。
晏时荣嘴角带笑，冲着郝花时比了个大拇指，觉得这真是一个圆满的句号，恩威并施。
心宝已经累的不行了，洗了手，换了外衣，窝在哥哥怀里，一动都不想动。
这会儿早就过了午时了，晏时荣柔声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先吃口点心垫垫？”
团子摇了摇头。
马车一路回了宫。
明霈帝最近这一段时间，一直带着晏青山，这会儿只有父子俩人在御书房，一听说回来，就叫进了。
心宝软乎乎的扑进耶耶怀里，低声道：“耶耶，心宝没有发挥好。”
已经听到禀报的明霈帝一凝眉，搂着孙女道：“没关系，没关系，有耶耶呢！”一边看向晏时荣。
晏时荣摊了摊手，表示不知道她有什么地方不满意。
明霈帝就道：“心宝儿哪里没发挥好？”
心宝在他怀里坐起来：“就是，心宝以为会是那种……大家都很尊敬心宝的表情，”她做出一个双目神往的样子，又续道：“但大家都是那种笑哈哈的表情……”
她又做出一个笑的像花一样的表情。
噗！明霈帝笑的不行：“这样有什么不好？”
团子郁闷的道：“心宝想要的是权威的那种感觉啊！就是心宝一说话，大家就超信任的那样，这样心宝才能好好教他们医术。并不是想让大家觉得心宝可爱，哄着心宝玩的那一种！那样他们就不会认真学！”
明霈帝强忍着笑，点点头，表示赞同。
方无忧上前请示：“皇上，把饭摆在？？”
明霈帝直接摆手，示意就摆在这边，一边又哄心宝：“没事的，下次耶耶多给心宝派几个人。”
“不是的，”团子严肃的道：“心宝觉得，心宝的教育里，缺少了重要的一环！你们没有教过心宝，在这种场合，要如何才能表现的很威风。”
“很威风啊……”明霈帝顿了顿，比她更严肃的道：“养不教，父之过，让你爹爹好生给你补上这一课。”
晏青山：“……？？”
第544章 实在太幸运了
事实证明，就算爹是个皇帝，也是会坑儿子的。
大家都看着晏青山。
然后，晏青山十分沉稳的道：“心宝不威风，只是因为穿的太鲜亮了，回头叫人赶制一身小戎装就是。”
团子道：“戎装……”
她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一个飞马挽弓的女侠形象，猛点头：“好，那下次心宝穿戎装！！”
明霈帝默默的看了儿子一眼。
晏青山八风不动。
很快饭就摆了上来，大家都饿了，飞快的吃着。
明霈帝已经用过饭了，就搂着团子专心投喂，一边道：“这个时间有些不妥，耽误心宝用饭，下次换换。”
晏时荣道：“不如这样，下次派礼部的人先去抽，然后抽到之后，当场宣布，再派人去各家通知，通知的时候就派御医过去，先看看是否需要心宝去……然后心宝用过午饭，下午去治，一下午的时间比较充裕。远的，能移动的，也可以移过来治。”
明霈帝点了点头：“可以。”
明霈帝又问郝花时：“那几个人，是纯粹嘴贱还是？？”
郝花时道，“应该只是纯粹嘴贱，我都留心听了，不像是有所引导。”
明霈帝点了点头，淡淡的道：“挺好，这么一来，震吓震吓，下次有人想引导，也不好办了。”
“对！就是这样！”郝花时嘻皮笑脸的道：“皇上，这些看热闹的闲人，也是很精明的，出现一张生面孔，他们可是认的出来呢！”
明霈帝点了点头。
心宝一口气吃完饭，然后白骨生去炼灵参丹，心宝又写了一个方子，让寿药房熬去疤的药汁和去疤膏，药汁是用来外敷的，去疤膏是敷完洗过之后再涂。
晏时荣诧异的问：“那么大的疤，也能去掉吗？”
心宝摇了摇头：“完全去掉会比较难，但可以淡一些，她的疤虽然长，但是不深，应该两个月就能淡到脂粉能遮住。”
团子一边说着，大眼眨了眨：“何清文这么好看，何秀云治好了，应该也很好看的吧！”
晏时荣缓缓点头，同时暗暗惭愧。
他居然没有想到要给何秀云治脸，就算现在，心宝给她治，他也一下子就想到，这种治好了，绝对是一个极好的宣传，因为在脸上，外行也是一眼就能看到。
要论起仁心仁术，他是真的不如妹妹。
晏时荣轻轻捏了捏团子的小脸。
一个下午，京城里好几处都十分热闹，几个大夫的医馆都快挤爆了，但是最热闹的还是何家。
因为他们家实在是太幸运了，最后一刻放进去，又第一个抽到了。
而且他们的馄饨摊还挺火的，认识何秀云的也很多，当时现场有不少人，大家都有一种强烈的参与感，个个都激动不已。
尤其是写帖子的陈三得，瞬间就跟他们亲近了几分，送了不少吃食过来，连馄饨摊的老板都送了几斤肉，来往的街坊就没有空手的，就想来贵人站过的地方站站，跟他们交流个第一手信息。
一直到晚上，白芨过来给他们送药。
一进门，满屋都是人。
白芨就道：“问候一声就别挤这儿了，这么多人怎么养病？”
这么一说，大家不敢则声，就赶忙走了，只有陈三得，自觉得已经是自己人了，乍着胆子没走。
白芨也没有再说，只将一个小瓶子给了何清文，道：“明早空腹吞下，不必喝水，服下两刻钟再起身用饭。”
何清文双手接过，连声谢了。
白芨又道：“这瓶中只有三枚，但此药炼制不易，一次就只成了这些，等三日之后，我再来给你们送。”
何清文再次致谢。
白芨又将一个瓶子和一罐药给了何秀云：“这瓶中的药汁，每晚放在干净器皿中烧热了，取干净的布浸了热敷，两刻钟之后用清水洗净，然后再涂上这药膏，涂的时候稍微加一点劲儿，慢慢的揉会儿，感觉着微痒了就成了，这药膏早上洗去便成。”
他一直和颜悦色：“会了吗？？”一边又重复了一遍。
何秀云这才回神，不可置信，“我，我也有？治疤的？”
“是，”白芨骄傲的道：“我们殿下，最是个心软心善的，既见到了，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何秀云一时喜极而泣，连连道谢。
白芨拱了拱手，又道：“咱家知道，你们遇上了热闹事儿，街坊邻居都想来瞅瞅，但是瞅归瞅，这些药你们可看好了，莫要辜负了我们主子的一番心意。”
何清文正色拱手：“小生明白。还请公公放心。”
白芨这才拱手走了。
服下头一丸药，何清文就能下床了，三丸药服下，他表面上看起来，跟平常人几乎没区别了。
白骨生过来给他诊了脉，回宫又炼了丹药送过来，不少大夫过来给他诊脉，一边变着法的打听是用什么法子治的。
何清文问过不必保密之后，碰上推辞不过的，就把上次的空瓶给他们瞅瞅。
对真正的良医来说，这种混合着药香的丹香，就是最好的证据，不少人真是抓心挠肝的想知道怎么整的，还有很多人去侠医谷的药铺打听。
只可惜他们也不知道。
但不管怎么，镇国公主的声誉真真是如日中天，甚至在第二次抽取之前，还有御史提议，说抽取之前要晃晃，因为如今坊间流传，说最后放的人最容易被抽到。
这也变相证明了，心宝的医术，已经得到了认可。
也因为气运的不断上涨，心宝的状态好的出奇，小脸儿粉嘟嘟水当当的，漂亮的谁见了都想亲一口。
而且身体也在变好，如今起床也早了，还能接明霈帝下早朝。
明霈帝两手托着腋下顺手一抱，团子借就着他的劲儿，跳起来老高，小腿腿攀到了他身上。
这种其它孩子习以为常的举动……呆团子还真是头一次做到，做完之后，祖孙俩都有些惊喜。
进了五月，空间里的葡萄熟了。
团子一天看八遍，然后终于盼到老婆点头，说能摘了。
于是团子叫人备了篓子，全都放到空间里头，两人开始摘葡萄。
第545章 最甜的一颗
葡萄架不算高，又结的累累垂垂的，元沈绝个子也高了，不用踩凳子就可以直接剪。
心宝费力的提着大篓子，小腿腿一绊一绊，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元沈绝来回走了两趟，她就脚跟脚的跟了他两趟。
元沈绝低头一瞅，就忍不住一笑。
团子小脸都快仰成平的了，嘴角亮亮的一点小口水，大眼直盯着葡萄，那叫了一个目不转晴，就差眼里直接长只小手出来了。
元沈绝笑出声，团子动作没变，只眼儿朝他转了转：“快点呀！心宝想吃！”
“好，”元沈绝笑着，就挑了一串，一手托着，小心的剪了下来。
团子把篓子一放，两只小手手举高，小心的接住，捧在手里，张开嘴巴就咬了一个。
元沈绝急道：“还没洗！心宝！！不许吃！”
团子咬着一半葡萄，大眼骨碌碌的看他，元沈绝道：“洗过才能吃。”
团子犹豫了一下，慢慢的松开了嘴：“可是这里又不是外头，又没有灰尘，为什么还要洗。”
元沈绝答不出来，只道：“反正要洗，不洗不许吃。”
哎！好吧！
团子叹了口气，然后就把葡萄放进了大篓子里，歪着小身子提到了泉水边。
然后她挑了两个又大又红的，直接一手拿一个，撅着小屁股蹲下身，两只手在泉水里前后一划拉，就站起来了。
站起来之后，看老婆正看着她，团子傻笑一下，只能又讪讪的蹲下身，两只小手手对着搓了一下，站起来，用一种“行了吧”的眼神儿看着他。
元沈绝叹了口气，默默的点了点头。
团子立刻塞了一粒进自己嘴里，然后举着一粒跑过来给他。
元沈绝提住她水淋淋的小手，咬进了嘴里。
葡萄很大，一咬进去，腮都鼓了起来，他觉得有些不雅，就瞥了团子一眼。
团子人小，两腮都撑的鼓了起来，元沈绝童心忽起，伸手一捏她小腮，团子猝不及妨，汁水当时就从嘴里喷出来一股。
团子：“……”
元沈绝笑的摇摇晃晃，团子张着手就去抓他。
元沈绝失笑着避开，一边跑，一边迅速把葡萄咽下，一紧张连葡萄籽都给咽了。
咽下去，才放轻了脚步让团子抓住，转身抱住她，笑道：“对不起，我错了，不该逗心宝，心宝不跑了，慢慢吃。”
团子不能说话，一只手捂着嘴，好不容易才把葡萄咽下去，把籽籽吐进手心里，一边道：“好甜呀！老婆，你的甜不甜？”
元沈绝点了点头：“甜的。”
团子抱着他的脸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甜？”
“为什么？”
团子笑的眼儿弯弯：“因为心宝把这一串里头最甜的那一颗给你啦！”
元沈绝被撩的不要不要的，亲了小团子一口，然后他过去给她洗了一小碗葡萄，让她坐在小板凳上吃着。
他自己提着篓子，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剪了一篓。
心宝吃着葡萄，突发奇想，“心宝下帖子给他们吧？然后让耶耶爹爹阿娘和哥哥，全都到心宝这儿来吃葡萄。”
元沈绝笑着点头：“好。”
于是心宝又去了一趟乾清宫。
这会儿是下午了，心宝一进去，就发现爹爹正站在窗边练字。
团子十分稀奇，跑过去看了看，晏青山十分认真的在临着明霈帝的字帖。
明霈帝叫她：“心宝过来。”
团子就过来了，一边还道：“爹爹，心宝上午练字，你可以跟心宝一起练，我们比学赶帮超。”
明霈帝：“……”
他非常注意保护儿子在孙辈面前的权威，所以，不管是练字还是教导政事，都不会当着孙辈的面儿。
但没想到团子这时候又跑了来，就看了个正着。
明霈帝只能岔开话题道：“心宝来做什么？”
心宝这才想起来，于是把手里巨大巨豪华的请帖送上。
明霈帝还有点儿稀奇，打开一瞅，里头七扭八歪的字儿写着：“耶耶：下午来心宝宫里吃葡萄。”
明霈帝抽了抽嘴角：“写这个做什么？”
心宝道：“好玩呀。”
行吧，明霈帝就道：“待爹爹练完字，咱们就去。”
心宝多长时间没练字了，想方设法的逃，这会儿一见她爹练，自己也想练了：“心宝也想写一会会。”
明霈帝也没办法，只能叫人在晏青山的身边又摆了一个桌子。
心宝兴致勃勃的写，一边还道：“爹爹你写了多少了？”
晏青山并不觉得尴尬，只沉声道：“别说话，专心写，爹爹写多少，心宝写多少，到时候让耶耶一起评。”
心宝点了点头，就开始写。
她并不是沉不下心的人，只是真的没点亮这个技能，哪怕现在有力气了，写的仍旧不好，倒是跟着晏青山认真的写了两刻钟。
明霈帝并不评儿子写的，只拿过心宝的，一一圈了，然后抱住她道：“走，去吃葡萄。”
几个人聚到了心宝这儿。
心宝写请帖的空儿，元沈绝就让下头准备了一些瓜子点心，大家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还挺有那个气氛的。
明霈帝跟他们道：“你们可知，今年的武举，人数较之往届，多了十倍有余。”
晏时荣诧异的道：“这么多的吗？”
明霈帝点了点头。
晏时荣笑道：“中间想必有不少江湖人，沈伯伯做官，也算是给这些人指了一条明路。”
明霈帝笑道：“确实如此，潜移默化才最高明。”
大晏武举，三年一次，不同于科举的六次，武举只有府试、乡试、和会试三次，分别在二月、四月、和七月。
而且武举制度，就光明霈朝就修改过两次，如今会试的“策”试放的很松，能写出语句通顺的文章来便可，主要考的就是马步弓箭和武术对搏。
这种种，都能看出明霈帝对于武人的看重和招揽之心，但直到现在，才渐渐有了成效，这其实真的是无心插柳。
毕竟，元相与沈寿延的交情只能叫人羡慕和与有荣焉，反倒是萧泰神来一笔，给了他们明确的道路。
并不是说元相想不到这一点，而是，并不是随便找个武人过来做官，就有这样的效果的，某种程度上来说，沈寿延无可取代。
晏时荣建议：“耶耶去升平宫，不如召沈伯伯伴驾。”
明霈帝手一停：“哦？”
第546章 好看的都是好人
晏时荣道：“孙儿觉得，江湖人自卑又自傲，就是那种‘本来你我是知交好友，但如今你成了官身，我与你打交道，你本来无心的话，有可能我就会想多’，这是一，二来，江湖人习惯讲交情，我到了这儿来，求到你门上，你不照应我，就是看不起我。很多事情，沈伯伯做起来，只怕轻不得重不得的。”
所以不如索性把他带走，一来伴驾地位超然，二来也避开武举会试，等结果出来再说。
倒不是为了他为难不为难，而是，他本来就是这中间的关键人物，今年来这儿的，不管认识不认识，其实一多半都是冲着他来的，他们怎么走，走成什么样，对后来人影响很大，所以，不如从一开始就让他们按着规矩来。
他的未尽之言，明霈帝懂了，只点了点头，道：“那就让昌儿和沈寿延也去吧。”
林娘子忍不住道：“你们读书人就是爱多想，要叫我说，哪有这么复杂啊。以前他们也想来，只是什么都不懂，心里虚，又怕混不好没面子，不敢来。如今这儿多了一个自己人，他们心里有底儿了，又有由头了，大家一约，人也不少，那就一起来了呗。到时候沈寿延只需要跟他们说一点，啥官场上其实也就什么什么的，就够了。你们文人都有什么党派，还不兴江湖人抱个团了？”
连明霈帝都不由得好笑：“说的虽朴拙，却有道理。”
在心大的人眼中，世界上一切事情都是很简单的，这个境界，聪明人只能羡慕，但还真的做不到。
晏时荣道：“也没事，这事儿钟离会做，沈伯伯不离京也没空做。”
明霈帝沉吟了一下，转眼时，就见团子坐在林娘子怀里，小下巴颏搁在桌子上，大眼骨碌碌的听他们说话。
明霈帝道：“心宝怎么不吃？不是喜欢吃葡萄么？”
团子支愣了起来，道：“心宝……心宝想让给耶耶和爹爹、和阿娘和哥哥吃。”
一边说着，不小心打了个嗝。
明霈帝挑了挑眉：“原来如此，朕的心宝儿并没有躲起来偷吃，对不对？”
团子点了点头：“心宝没有偷吃，心宝只是尝尝甜不甜。”
明霈帝道：“尝了多少？”
团子心虚的别开了脸：“心宝就，就只尝了十几颗。”
几人都笑了，明霈帝正想说话，外头天从过来，明霈帝叫进了，天从便禀道：“皇上，小殿下治过的那个何清文，写了一篇文章，在文人之中传开了。”
一边说着，就把文章双手奉上。
明霈帝洗了手，拿过来细看。
团子立刻从阿娘怀里出溜下来，钻进明霈帝怀里，跟他一起看。
她看这种文章很慢，才看了没几行，明霈帝就笑道：“好！极好！”一边就给了晏青山。
晏时荣就凑过来，与爹爹同看。
团子道：“心宝还没看完呢？？他写了什么呀？写到心宝了吗？”
“写到了，”明霈帝笑道：“就是给朕的心宝儿写的，写的心宝好的很。”
何清文这一篇文章，直抒胸臆，前头寥寥几笔，写了他如何受伤，如何生病，这一年多如何的度日如年……然后，就写了，妹妹如何意外投帖，得好心的龙骧卫帮助，完全意外的被抽中……等等。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但他写的情怀极为动人，那种绝望等死却突然迎来曙光，生命突然就明亮起来的感觉，写的实在太打动人心了。
把心宝也写的十分出彩，就是那种小小年纪样貌可爱，却又聪明绝顶，医术卓绝，小大人一样教导几位大夫的样子，跃然纸上。
甚至连最后的白芨也提了一笔，就是那种周到妥帖，又对主子真心景仰的感觉。
这要是叫文人看，不见得多好，因为写的有些散，没有对镇国公主歌功颂德……可是渗透其中的感情，着实太感人了，不止心宝，连两个小人物，都显得十分可爱了。
晏时荣不由道：“这个何清文，倒是个热忱可交之人。”
“对的，”团子赞同：“长的好看的，大多都是好人。”
晏时荣道：“那个给她投帖的龙骧卫，是什么人？”
天从道：“名叫沈和璧。”
“啊！”团子道：“心宝认识他。”
连明霈帝都抽了抽嘴角：“你怎么会认识的？”
团子道：“他很爱逗小孩的，很早以前，去救沈伯伯的时候，他朝心宝做鬼脸。后来去皇庄，心宝又见到他，他就跟心宝说了名字……”
元沈绝冷不丁道：“想必也长的十分好看。”
团子摇了摇头：“没有很好看，但是很和气，有两个酒涡涡。”
明霈帝道：“赏，都赏。”
天从应声去了。
晏时荣仍旧看着文章，忽然想起一事：“皇耶耶，心宝医不治之症，只怕时常要用到药丹，只怕现在民间就已经有所猜测，要更改律法吗？”
明霈帝道：“先不急。”
他笑问团子：“心宝，你炼的丹，与那些道士炼的害人的丹，有没有简单的方法辩别？？”
心宝想了一下，“可以的，我们炼的丹，能融于水。”
她顿了一下，“还能喂狗。心宝的意思是，喂狗，狗会吃，那种坏丹，狗不会吃。”
明霈帝笑着点头：“够了，足够了。”
晏时荣微微凝眉。
耶耶说不急，意思是要看看有没有人会跳出来吗？跳出来又如何？
晏青山难得开口，发表意见：“哪怕有再多的方法辩别，民间也很难区分，一旦传出去，镇国公主会炼丹，很可能就会有帝王沉迷丹道的传言。民间也很可能会有人效仿。效仿之人，很可能会用以前炼五.石.散那种方式，炼害人的丹药。”
明霈帝转头问他：“那依你之见，当如何？”
晏青山言简意赅：“可以换个名字。”
明霈帝不置可否，团子在旁边插话：“可是，这就是在炼丹啊，药物最终成丹了啊！起别的任何名字，都感觉不大对头……提纯？存菁？都不直白呀！”
第547章 神仙就该这么拽
明霈帝安抚她：“别急，咱们不换名字。”
团子仰脸看了看他：“可是……”
她瞅了瞅爹爹，觉得争赢了爹爹，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她用两根手指头捏住眉心，做出了明霈帝凝眉严肃的样子，摸了摸晏青山的头：“别灰心，你可以再接再厉，另想一个好办法。”
晏青山：“……”
这小样儿也忒逗了，几人纷纷忍笑，明霈帝也笑了。
晏时荣一边笑着，一边还在琢磨。
耶耶的意思应该是，等着人跳出来，然后趁机发作一场，以正视听。
也就是说，通过冲突，公开自证什么的，让大家深刻的明白，这才是炼丹，之前的……不过是在炼毒，狗都不吃。
只要做的足够轰动，足够深入人心，就不用考虑民间学不学的问题了，就算学了也会被群嘲，毕竟要验证这么简单。
元沈绝慢慢的剥着瓜子，也抬眼看了看晏时荣。
其实他觉得有点奇怪。
明霈帝的想法，明显是帝王的方式，他习惯了天下因他一言而动，只要他认为有这个必要。
而晏青山的想法则省时省力省心，只是，怎么说呢，这是一种顺势而为，而非主导。
晏青山如今已经年近不惑，半生辛苦，他有这样的想法一点都不奇怪，事实上，以他的经历，他能如此睿智，有胸怀、有大局观，已经是非常非常难得的了。
元沈绝所奇怪的是，哪怕晏青山不是庸才，但他在学问上确实欠缺，说一句到底的话，有可能奏折文理艰深了他都看不懂……那明霈帝又为何要教导他政务，要他监国，甚至还似乎有意要传位给他？？
明显，晏时荣与他的理念更合拍不是吗？明显他的想法，晏时荣能很快领会不是吗？
但帝王心术，虑之千里，他不太在意，也没有多想，慢慢剥着瓜子。
肥啾在桌子上跳来跳去，来回的接着林娘子和晏时荣剥的瓜子，小眼晴四处瞅，眼见元沈绝的小盘子快满了，肥啾趁他不备，一个俯冲……
元沈绝一抬手，准确的捏住了它的小尖嘴，提着嘴推远了几步，然后叫：“心宝。”
心宝非常之熟练的，把小手手比到了桌子边，张开就像一个小门，元沈绝把小盘子给她飞了过去。
心宝就一转身，藏进了耶耶怀里吃，明霈帝低头看了一眼，双手搂住她，袖子垂下来，就形成了一个安全的空间，只能看到小脑袋一拱一拱，吃的十分欢快。
元沈绝这才松开了手。
肥啾退后几步，跑到林娘子身边，就是啾啾啾的一通告状。
林娘子笑着摸摸它，一边安慰：“咱不理他，小气，奶奶剥给你吃。”
一边剥着，晏时荣就道：“正好我还想着这两日就去国子监，回头多讨一个名额，让这个何清文也去。”
他去国子监的好处，就是可以名正言顺，直接在京城参加乡试，不用回当初的“原籍”，何清文本就是京城人氏，去国子监也可以结交些朋友。
说做就做，第二天晏时荣就下了帖子，把何清文叫了过来，然后两人一起去了国子监。
晏时荣是小三元，哪怕不论身份，也是可以直接进国子监的，何清文算是借他的面子，免试入学了。
两人还挺聊的来。
但晏时荣入学，可不只是为了结交性情相投的朋友的，对他来说，性情投不投，这是非常不重要的一点。
国子监本就藏龙卧虎，才子比比皆是，又有许多同窗身后有显赫的家族，他堂堂皇孙，又是顶着文曲星下凡的名头过来，这些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一定会逢迎于他，或者试探一二的。
于是晏时荣就愉快的~~择可用者接纳之了。
也就前后脚的工夫，木屋也送了过来。
隔天心宝起床的时候，元沈绝就跑去刻符屋了。
刻一次至少要两个时辰，心宝只能自己去了乾清宫。
上午礼部的官员去抽了帖，用过午饭，元沈绝也出来了，就带着心宝出宫去治病。
因为本来就限定了京城之内，所以一下午跑下来，也就治的差不多了。
接连三次抽下来，一个月就过去了，一共抽到了九个人，除了一个是贫苦之家，没钱吃药，其实不是大病，所以就让白骨生去治之外，余下八个都是心宝自己治的。
因为每一次都会随机的请大夫进去，所以渐渐的也会有名医过来自荐，而且她治的确实都是当地的百姓，有街坊邻居，有朋友熟人，熟人又有熟人，于是就越传越神。
甚至还有几个有钱有闲的人，比如之前那个陈三得，每一场都跟着看，跟成了连续剧，好多团子的金句都是从他这儿传出去的。
什么，“就因为你们不会，所以我才要教你们，你们若会，那就不叫不治之症，不用我来治了。”
“你觉得我错了，说明你的理念是错的，你要加倍用心学习，学会了正确的，以后就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不管我的治法你觉得多错，你都不用担心，因为事实会证明我是对的。”
还有几乎每一次都要说的：“你们有什么不明白的，要快点问哦，不然等我回宫，你们自己想，可能很久都想不出来。”
团子自己说的时候不觉得，但听旁人转述过来，还真有点小狂妄。
但是百姓们很吃这一套，他们觉得神仙就应该这么拽！！不拽不神仙！！
也有人觉得一个四五岁娃娃，再怎么天纵奇才，也不可能通晓天下病症，这么说有些过了……
都不用宫里出手，团子的粉丝们就给怼回去了：“平常的四岁娃娃连自己病了都不知道，更何况是治病！如今小公主不光会治病，还能治所有人都治不了的不治之症，你非要拿凡人去套神仙，那你得先解释解释，小公主为什么不用把脉就会治病！”
所以就说，只要形象立住了，很多事情根本就不用自己忙活。
临行之前，还有官员上书，请求在升平宫外也建一个悬壶，明霈帝允了，打发官员过去设立，一旬只抽一人。
一直拖到五月底，才把随行官员的名单公布出来，四品及以上的允许带家眷，团子熟悉的王荣贵、程弗居、甘白璧全都在列，也没忘了带上团子点名的画师郑离。?
第548章 也是一段佳话了
六月初二，圣驾离开京城。
卫风霆带着龙骧卫随行保护，元沈绝和白骨生、郝花时也都随行。
心宝虽然有自己的车，但基本上用不着，平时就长驻天子銮驾之内。
眼见着远离了京城，团子十分愧疚：“要是爹娘哥哥撇开心宝自己去玩，心宝一定会难过，可能还会哭，但心宝撇开家人自己去玩……就，还有点点小开心。心宝真是太没良心了。”
明霈帝笑道：“那心宝陪着爹娘哥哥，让耶耶自己去别宫，就有良心了？”
团子一顿，大眼眨了眨：“是呀，心宝爱的人这么多，可惜心宝只有一个，所以就要有所取舍。”
“嗯，”明霈帝失笑点头：“想的很通透。”
外头，郝花时笑道：“皇上。”
明霈帝点了点头，方无忧就叫他进来了。
郝花时进来见了礼，笑道：“皇上，师父，你们猜怎么着，有几个京城的人，上次我说的那个陈三得，还有几个差不多的人，居然跟着圣驾出来了！我过去看了看，陈三得说，听说那边也有悬壶了，万一那边的人不知道这些事儿，他们好跟人说说。我瞧着那意思还挺兴致勃勃的，看了看脸也没有易容，没什么可疑的。”
“挺好。”明霈帝也有些好笑：“你与风霆说不必理他们，让他们跟着就是，顺手照应一下也可。”
上一次他就派人查过，这个陈三得，上头有两个哥哥，都很成器，家境殷实，他没什么家族责任在肩，自小就爱书爱画，游山玩水，过的十分悠闲，是真正的老京城人，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他可能是凑巧帮到了何家，由此来了兴致，又不缺钱，平时又无所事事的，居然跟了出来。
郝花时应了，又道：“我方才听他们议论，说是何清文的妹妹，当时不是为了救兄长，所以自卖自身，当了丫环么……后来那家的主人，是一个朝臣，叫啥王无右的，听说了此事，昨天把他妹妹送还了，也还了卖身契。”
“王无右？”明霈帝笑道：“是他啊。”
他顿了一下：“若是这次乡试，何清文能榜上有名，必有人记述此事，也是一段佳话了。”
说完了，他随口问郝花时：“你可会下棋？”
郝花时当时就双手乱摇：“我不会臣不会！臣告退！！”
他飞也似的跑了，明霈帝抽了抽嘴角，问方无忧：“晅儿呢？”
方无忧道：“国公爷从一大早，就从头巡视，这会儿一遍还没看完。”
明霈帝失笑道：“也是个操心的。”
他随手摸了摸团子的小下巴，就问她：“心宝想叫谁来聊会儿天？”
心宝想了想：“沈伯伯！”
明霈帝笑着抬手，方无忧就出去派人传召了。
沈寿延被点名伴驾，白天就待在晏时昌的车里，晏时昌闲不住，骑着马来回的溜达，所以这会儿就他自己在，皇上一召，还吓了他一跳，赶忙过来，见了礼。
明霈帝道：“不必拘束，坐吧。”
沈寿延谢恩坐下，团子问他：“伯伯，心宝给你送的枣和葡萄，你吃了吗？”
“吃了，”沈寿延一见团子，脸上就全是笑，笑道：“都吃了，甜的很。”
团子就朝他笑。
明霈帝道：“这会儿清闲，你久在江湖，与朕说说江湖罢。”
沈寿延道：“是。”
他想了一下，便道：“微臣没什么学问，就从自家说了。”
他就从他入江湖开始说，如何被他的师父看中，开始学武，又如何入帮派。
沈寿延并不算是多有心机的人，说的也很随意。
团子当故事听，听的津津有味，明霈帝也神情轻松，其实脑中已经在考虑问题了。
就譬如帮派中极为重要的一项收入，保全费，还有所谓的上供……
按理说，商贾给朝廷交纳税金，朝廷就应该保护商贾的安全，让这些人公平竞争，各展其长，而不是商贾除了要交税金，还要交保全费，这对于商贾等于负担更重。
当然了，给帮派交保全费的这些人，必定有一部分是被迫的，但也有一部分富商巨贾，就是想有这么一个靠山，好欺压同行，更多的赚回来。
所以如果要改革，中间就牵扯了许多问题。
首先就是如何管控下级官兵，让他们能够尽职尽责，不许敲诈勒索；二来，这些帮派又要如何的治理，如何的平稳过渡。
元沈绝终于扫完一圈，进来一瞧，就道：“心宝，怎么了？”
明霈帝正盘膝坐着，团子坐在他腿窝里，正双手抱着他胳膊，整个人歪在他胳膊上，一动不动。
明霈帝托起小脸看了看：“是不是晃的不舒服？”
团子点了点头：“有一点点。”
明霈帝赶紧叫人去煮薄荷茶，元沈绝洗了手，从荷包里取了一个小瓶子，倒了两粒清凉丹出来，喂进心宝嘴里，明霈帝摸了摸团子额头：“要不要去睡会儿？”
“不要，”团子又换了他另一边胳膊的歪着，蔫哒哒：“心宝要听沈伯伯讲故事。”
明霈帝道：“那伯伯讲完了心宝就去睡，好不好？早上起的早，上了马车就容易晕。”
沈寿延虽然不算多知趣的，但毕竟是老江湖，这种明显的话头还是能听懂的，就笑眯眯的又说了几句，就说完告退了。
心宝喝了半盏薄荷茶，花霜就抱她去后头睡觉。
明霈帝向方无忧道：“叫人跟风霆说一声，头两天少行些路，早投驿站。”
方无忧应声下去吩咐了，明霈帝召了程弗居进来说话。
明霈帝问他：“你可知民间帮派，会向商家收保全费？”
程弗居道：“臣惭愧，臣对此不太清楚。”
他身为户部侍郎，对此并非一无所知，但确实不够清楚。
元沈绝坐在一旁，知道皇上想说什么，就道：“臣倒是曾听沈伯伯说过此事，那时心宝还悄悄问我，朝天门是不是黑帮，后来沈伯伯就解释过此事，我事后又曾简单查过。”
他做事极为细致，心宝问起，他知道的不够多，哪怕心宝以后不会再问，他也仍旧调查了解一番，于是就细细的说了。
元沈绝说的，远比沈寿延说的要全面。
像朝天门这种数一数二的大帮派，是商贾求着往他们这儿送钱，因为这个招牌确实很有用。
但像一些小帮派，就远不是这么回事了，他们在商贾这里，争不过大帮派，所以他们颇有几分“占山为王”意思，向他们附近的村民收保护费。
那保护费，就属于那种，交了他们也万事不管，但不交，他们就会捣乱的那一种，百姓苦不堪言。?
第549章 三心二意小公主
明霈帝听的又惊又怒：“居然还有这种事？”
“是的，”元沈绝道：“皇上别生气，这种事情并不多。”
他顿了一下：“臣觉得，这所谓的江湖事江湖毕，也不知这话是谁说出来的，着实是误人不浅，臣虽没多查，但查到的这样帮派，不过二三十人，顶多也就算草台班子，功夫也只粗浅，官府要治理真的挺容易的，但就因为所谓的‘江湖事江湖毕’，所以官府就心安理得的不去管，你不管我也不管，两边井水不犯河水，江湖人倒似乎不是大晏子民，不受大晏律法所制……”
程弗居听的不由侧目，觉得这位小师弟也太敢说了。
他说话既有文人的细致详实，又有武人的坦荡从容，对皇上毫无保留知无不言……也就是现在年纪小，稍长大些，又是一个简在帝心的能臣。
明霈帝道：“你们认为，这样的帮派应该如何处理？”
元沈绝看向程弗居。
程弗居沉吟了一下，只从户部的角度问他：“沈绝，你可查过，这一干人如何交税？”
元沈绝道：“我只查过几家，这种帮派，大多不是本地人，在本地视同流民，是不交税的，但是不是私下给官府孝敬，我就不知了。”
连程弗居都被噎了一下，再次暗暗感叹他出言大胆，一边道：“皇上，臣以为，这等人，非僧非道，游手好闲，为恶一方，若不清剿，就重征度牒费，逼他们自行解散便可。”
朝廷有一项重要收入来源，叫做度牒费，就是朝廷给一干僧、道、尼等出家人发放“度牒”的费用，相当于一个从业证明，没有度牒就不算是正式的出家人，私自出家是违背律法的。
因为出家人不事生产，免役免税，严重影响税收，所以，朝廷就用高征度牒费的方式，来限制出家。
但，僧道之流，都是与信仰有关的，所以处理起来才缚手缚脚，可江湖帮派算什么？？什么都不算啊！
所以程弗居的意思其实是……还是清剿了吧！
但清剿不是他户部的事儿，所以他话就没这么说。
明霈帝不置可否，元沈绝就道：“臣以为，直接考核当地官员即可，考核当地官员，就能快速而又精准的给这些帮派‘分级’，官府是否有能力处理一目了然，之后……”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听里头花霜道：“主子，主子？”
下一刻，心宝披着小斗篷，趿着鞋子，哒哒哒跑出来，蹲在了元沈绝旁边，大眼骨碌碌，乖乖的等着。
明霈帝挑了挑眉，秒懂。
然后他就一本正经的问道：“福臻认为应该如何？”
团子道：“心宝觉得，应该找人去当掌门。话本子里说，有一个叫袁紫衣的人，她想当掌门，就打败了十个门派的掌门，自己就成了十家掌门，所有人都要听她的话。这才叫江湖事江湖毕。”
这好像是金大侠书里的情节？但不重要，反正她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
明霈帝笑着招手，心宝窝进他怀里，明霈帝扯了扯斗篷，把小姑娘裹的严严实实，一边叫人倒热茶来，慢慢的喂给她喝：“心宝没睡？”
“没有睡着。”团子道：“在偷听耶耶说话。”
明霈帝笑着摸摸她小脸：“你们觉得心宝这个建议如何？”
元沈绝道：“是个好办法，心宝真聪明。”
因为不管程弗居的办法，还是他的办法，差不多都属于针对“江湖”的，而心宝这个办法，却是精准打击，想针对什么门派就针对什么门派，忒损，却叫这些江湖人没法说啥，毕竟他们本来就是这么行事的。
元沈绝越想越觉得不错：“让晏三哥找一些功夫高的人，收个徒弟或者收个门人，然后放出去抢掌门，当了掌门之后，就带着这些人去修桥铺路，吃糠咽菜，让这些人自己哭着喊着回乡务农，而且走之前都让他们背一些债，回乡之后，但凡有欺压同乡的事情，就找上门追债，以武对武……不出半年就能处理完此事。”
程弗居一边想着真损啊，一边不动声色的提了个更损的招儿：“如今这次武举，考出了许多武举人，到时候挑个合适的人去做此事便好，又何必劳烦三殿下，等到初见成效，再让三殿下去处理一下。”
也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元沈绝点了点头：“朝天门的钟离敏，心思玲珑，见事明白，到时候可以让他去试探一二，挑一个合适的人出来。”
明霈帝点了点头：“既如此，也不必急了，待武举会试之后再说。”
元沈绝道：“臣写信给晏二哥，让他稍加留心。”
明霈帝嗯了一声，示意程弗居退下。
他走了，明霈帝道：“晅儿，朕派你去处理此事可好？”
元沈绝一愣，随即施礼道：“皇上，臣不想去，臣不放心心宝。”
明霈帝道：“朕当初让你去龙骧卫，你可知是何用意？”
“臣知，”元沈绝正色道：“但皇上，臣不在意人言，纵然人人都觉得臣是依附于镇国公主又如何，他人说什么，臣一点都不在乎，臣只要心宝一生平安喜乐。”
团子感动的道：“老婆你真好！”
她张开小手就想扑进老婆怀里。
明霈帝不动声色的搂紧，团子扑不了，回头看了看耶耶，就冲元沈绝比出手指头：“老婆爱你，比心心！”
元沈绝笑而不语。
团子随即两只小手手一扩：“加一个大心心。”
明霈帝不动声色的看着，也不打扰，团子转回头，两只手朝头上一比，眼儿弯弯：“也给耶耶一个最大的心心。”
“哦！”明霈帝伸手比了比两边：“这是不是就是……三心？二意？？”
连元沈绝都差点喷了。
还真是“三”心“两”意。
明霈帝真真是风流倜傥、才思敏捷，接梗接的太溜了，什么梗都能接的住，还能抛回来。
团子也呆住了……
明霈帝就这么看着她。
然后团子大眼一眨，两只小胳膊一通倒腾，疯狂甩心：“给你心心心心心……”
她甩累了才停下：“这才不是三心，这是一‘片’冰心！！”
她又冲着耶耶一通倒腾：“给耶耶心心心心心……给耶耶一片丹心，忠心也行，别的心也行，反正有这么多，耶耶想要什么心，就有什么心。”
明霈帝抽了抽嘴角：“朕看你这是花心！”
第550章 卫大人是一朵娇花
三人在车上谈谈说说，中午用过饭，又玩了一会儿，心宝才睡了。
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驿站。
因为这条线达官贵人走的少，明霈帝更是极少来，所以驿站的屋舍略有些简陋，反正比他们上京时的驿站要简陋的多，但很多陈设器皿都已经换了新的，住起来仍旧是十分舒适的。
心宝坐了一天车，下来就自己活动着手脚，晏时昌骑了一天马，仍旧生龙活虎的，过来笑道：“心宝，你想不想出去玩？哥带你出去玩玩好不好？”
团子问：“外面好玩吗？”
晏时昌道：“不知道，得出去看看才知道啊！”
心宝有点想去，就回去问明霈帝：“耶耶，你想不想出去玩？”
明霈帝正换了衣服，准备处理事务，道：“耶耶不去了，你想去的话，带足人手，不许走远。”
团子瞅了一眼，他桌上厚厚的一叠，团子吃惊的道：“耶耶，我们不是出来玩的吗？”
明霈帝失笑着点了一下她的脑门，没有解释：“乖，去吧。”
团子默默的出来了。
然后她就跟哥哥道：“耶耶不能出去，我们不出去啦！”
晏时昌纳闷的道：“耶耶不能出去，跟我们能不能出去有什么关系？”
团子道：“因为这里不是在宫里，心宝要是出去，老婆和哥哥都跟心宝在一起，那耶耶这里不是没人保护了？”
晏时昌道：“不是还有卫大人？”
团子一本正经的教育憨憨哥哥：“你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卫大人长的好不好看？他长的这么好看，一看就是一朵娇花，他自己还需要人保护，肯定保护不好耶耶的……”
刚走进来的卫风霆：“……？？”
他默默的看了她一眼，施了一礼：“两位殿下。”
团子完全不觉得自己有说错什么，还一脸“你看我是不是最了解你的人”的表情，萌萌哒看着他：“卫大人免礼。”
关键是，晏时昌看了看他，可能觉得妹妹形容的非常贴切，就皱了皱眉，道：“那哥去洗澡换衣服，晚上哥和师父守着你和耶耶。”他摸摸妹妹的头：“别怕，有哥呢！”
卫风霆：“……？？”
他能说什么，他只能默默的进去见驾。
明霈帝花了三个多时辰处理事务。
心宝本来还乖乖的陪着他，没一个时辰就困的东倒西歪，于是直接脱掉鞋子，在明霈帝的床上躺下，一边摆手不让花霜过来：“别抱我，我不是要睡觉，我只是休息一小会会，等耶耶写完了，心宝还要陪耶耶说话……”
然后……zzz~~~
明霈帝笑道：“让她在这吧。”
花霜花寒只能退下，元沈绝也退了出去。
结果等明霈帝处理完了事情，泡了泡脚准备睡觉，晏时昌提着一张榻过来，道：“耶耶，孙儿陪您住吧。”
明霈帝还愣了一愣：“为何？”
晏时昌道：“出门在外，孙儿不大放心。”
明霈帝觉得孙子孝心可嘉，就答应了。
然后……他才刚刚睡着，就被震天响的呼噜声给吵醒了。
眼看团子也要被吵醒，明霈帝果断叫了影卫出来，把晏时昌拎回了房。
就这他都没醒！！
这个憨憨！也幸好不真的指望他保护！！
团子倒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马车上了。
可能是因为马车有点晃晃悠悠的，所以心宝睡的很沉，醒的也迟，醒来时天光大亮。
外头明霈帝在与一个朝臣议事，心宝洗漱了出去，下头摆上饭来，明霈帝就摆手要让那人下去。
心宝急道：“这个大人，你别走！”
那人是一个不好看的老头头，头一回被小公主点名，简直受宠若惊，赶忙施了一礼，“殿下有何吩咐？”
明霈帝也奇怪：“心宝认识他？？”
“不认识呀，”心宝转回头，诚恳的道：“耶耶，你要是一定要工作，那就白天工作吧，心宝不吵你，你不要晚上工作，灯不亮，字那么小，眼睛会疼。”
明霈帝当时就被孙女暖到了：“耶耶没事的，心宝别担心。”
团子嘀咕：“可是心宝就是担心呀！”
明霈帝摆手让那人下去，温言道：“心宝，这个天下很大很大，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发生，所以哪怕有爹爹分担，耶耶还是会有很多事情的。”
团子想了想：“那……那心宝与耶耶同甘共苦！心宝吃完饭，就帮耶耶按摩！”
她说到做到，吃完饭就拿出她的小木蘑菇，站着给明霈帝按肩，嘿嘿的使劲儿，很是卖力。
她年纪虽小，认穴却准，医术又高，明霈帝本来只是哄着她玩儿，但她每一下都直戳穴位，酸麻涨痛，渐渐的，还真觉得周身轻松。
按完了肩，团子还坐下给他按了手。
明霈帝写字多，手腕时常会疼，心宝一直给他按到了手肘，那叫一个认真严谨。
明霈帝笑着搂住她，拍拍：“好了，可以了，别累着耶耶的宝贝儿。”
团子乖乖的偎在他怀里，明霈帝给她揉着小手手，心宝问：“耶耶，小仙哥哥呢？”
明霈帝笑道：“你这位小仙哥哥，其实倒很适合干卫风霆的活儿，每天上路，他非得从头到尾的看一圈儿才放心。”
他顿了一下，想起早上方无忧禀报的，又笑道：“不过心宝儿放心，卫风霆也不是娇花，他的功夫很好，而且，这圣驾随行，并不是一件看个人勇武的事情，看的是调度安排，守卫严密，巡查严谨就可以了。”
心宝看没有外人，就掏了几个大枣出来，跟耶耶分着吃：“那要是有坏人呢？”
明霈帝认真给她讲解：“怎样的坏人呢？若是远攻，譬如弓箭，我们前、后、左、右都有人墙，还有人往来巡查，所防的何止百步、二百步，三百步？若是近攻，就算此人是沈寿延这样的高手，但蚁多咬死象，前方且战，我们就可以暂时后退，每时每刻身边都有层层护卫……”
团子听了个似懂非懂：“所以，我们是安全的对吗？”
明霈帝道：“对，就算出门，只要你不支开保护的人，就是安全的。而且，此非乱世，朕又非昏君，这个天下，又有几个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敢来行刺帝王呢?”
团子恍然点头。?
第551章 带刺的玫瑰
于是等再到驿站之后，明霈帝干活儿时，团子就准备出去玩玩。
几个人正站着商量去哪儿，卫风霆过来听到了，就跟她道：“殿下，这个驿站东边不远，约摸有……里许吧，就有一个侠医谷的药铺，据说也收了一些药草，每隔十来天才往京中送一次，如今还有很多没送进京的，殿下要不要去看看？”
心宝立刻道：“要。”
元沈绝道：“那就走吧。”一边就跟方无忧说了一声。
加上晏时昌，三人就带着人手出来了。
出了驿站，溜达着往前走，元沈绝忽然想起来似的，问她：“心宝，听说卫大人长的好看，所以是娇花？”
团子萌萌哒点头。
元沈绝平平的道：“那我是什么？”
团子半分也没有犹豫的道：“你是带刺的玫瑰。”
？？元沈绝道：“什么？”
团子毫不心虚的重复：“带刺的玫瑰！！就是你虽然很美又很厉害，但是在心宝的心里，仍旧是需要呵护的花花，是心宝的仙女老婆。”
元沈绝：“……”
就，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晏时昌道：“那哥是什么？”
“哥哥就是哥哥。”团子道：“耶耶又是耶耶又是皇帝；爹爹就是爹爹；大哥、三哥就是心宝的哥哥；四哥、五哥、六哥是小孩是弟弟；阿娘是一朵霸王花；二哥哥是个美人灯儿，风吹吹就要摇呀摇，还老是转呀转的，你要是欺负他，他就用火烧你。”
元沈绝听的十分好笑。
虽然童言稚语，但细琢磨又觉得怪有意思的。
说话之间到了侠医谷，亮明身份，便有大夫过来，引着她们进去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驿站里头，郝花时悄悄的过来邀了沈寿延。
这一回的驿站，是依山而建的，为了安全，这一小片山连棵树都没有，光秃秃的，许多龙骧卫正往来巡查，分派哨点，两人一直走过巡查的这段路，然后才施展轻功，沿着山，悄悄的往前摸。
郝花时轻功绝佳，就给沈寿延背着大刀，沈寿延虽不长于此，但也不差，两人又走出约摸里许，远远的，就见两人在那儿鬼鬼祟祟的。
一人在地上摆弄着什么，一人在望风。
顺风送来两人的只言片语：“再等等，等天黑下来，晚饭时辰最好，人最齐。”
“不要恋战，抢了人就走。”
“小心那个哀莫剑！”
“听说沈寿延也在，也要小心。”
“不必管沈寿延，他这种芝麻小官儿，不可能为了狗皇帝拼命的。”
郝花时悄悄朝沈寿延飞了个眼儿。
沈寿延八风不动。
两人藏身暗处，远远的等着，一直等到天色暗下来，又有两人掩了上来。
他们在这儿等着，就是为了搞清楚对方究竟要整什么，但是人多了就有点不大妙了。
郝花时轻轻点了一下沈寿延的膝盖，意思是你搞的定不，搞不定就赶紧叫外援，沈寿延在他手指上敲了敲，意思是没问题。
又等了片刻，后来的这人，才从背上卸下了什么，放在地上，低声道：“时辰差不多了，我点了？”
“嗯，”另一人道：“咱们一刻钟后动手。”
那人吹亮了火折子，便低头要去点燃什么。
下一刻，卜的一声，有什么飞过来，击落了他的火折子。
沈寿延势如下山猛虎，大刀在幕色中舞出了一轮雪光，只听闷哼之声接连响起，猝不及妨的两人转眼就被砍中。
屠龙刀法号称世间最威猛的刀法，一刀分尸那种，被砍中的人当时就没了抵挡之力，只能躺在地上打滚了。
另两人冲上来，沈寿延就与他们对战。
郝花时不擅长打架，飞也似的跑过去，抱住那一大包不知道什么东西就跑，远远的掠阵，一边就发出呼哨，呼召影卫。
影卫先到了，随后，龙骧卫也赶到了，点着火把，照的这一方亮如白昼。
沈寿延三下五除二收拾了那四人，郝花时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厉害了啊老爷子！”
沈寿延道：“这几人功夫都很好，咱们是占了一个出其不意。”一边把大刀收了起来。
郝花时道：“天从，交给你们了，看看地上整的什么东西，我抱这个给我师父瞅瞅。”
天从道：“等等！可有危险？”
“危险？”郝花时想了想，就放下那包东西，从鞋子取出匕首，蹲下削了一点点在帕中，道：“那这些也交给你了？”
天从十分无语的点头，郝花时这才去了。
这会儿心宝几个人正在吃饭。
心宝先去了侠医谷，一下子就发现了三种新的草木，用晚膳的时候都在开心的冒泡泡。
结果吃着吃着，先听到了呼哨之声，又听到了人声，片刻之后，影卫回来禀道：“沈大人和郝大人发现敌踪，对方四人都已经被沈大人打败捆起来了，两人都未受伤。”
团子吃惊的张大眼睛，然后她筷子一扔，飞快的爬到了耶耶膝上，紧紧的抱着他脖子。
明霈帝搂着她，不住的摩挲，一边温声儿安慰：“没事儿，心宝儿不怕。”
团子自己缓了缓，大声道：“怪不得！！怪不得侠医谷那边边有好多好吃的！！卖芝麻团的人一直在朝心宝举着勺子！让心宝看！！卖甜粥的还故意朝心宝这边扇，好让香气飘过来！卖青团的还咬了一口！！全都是为了引心宝过去吃，这就叫调虎离山！！”
几人：“……”
这么远，还隔着龙骧卫，还能看到这么多，也是非常难得了。
而且，你确认你是虎？
团子完全不觉得自己说的有问题，续道：“幸好心宝想着耶耶，所以没有去！于是这些人……”她想了想，续道：“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明霈帝点了点头：“心宝说的对！”
外头郝花时回来了，进来施了个礼，明霈帝道：“如何？”
郝花时道：“皇上，那几个，铁定是贼道那边的人，沈门主这么厉害还不跑，闷头冲过来送死，一看就不正常。”
他解释了几句。
他走着路的时候，是真的耳听八方的，所以在还没到驿站之前，经过那儿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说：“来了来了。”
虽然别的百姓也有可能会等着看，但他还是留了心，投了驿站之后，又悄悄摸过去看了看，然后就回来叫沈寿延了。
第552章 心情就像一个贼
明霈帝道：“下次有这种事，先跟天从说一声。”
“是！”郝花时笑道：“臣当时这不是没把握么！”
明霈帝也习惯了江湖人的散漫，点了点头，心宝问：“沈伯伯没事吗？”
“没事，”郝花时道：“老爷子神勇着呢，毛都没伤着，就溅身上一点血，所以去换衣服了。”
晏时昌道：“我去看看。”他就站起来去了。
明霈帝示意郝花时坐下一起用饭，一边就道：“看来这道人，是真的黔驴技穷了。”
元沈绝点头赞同：“故伎重施，故示从容，可能就是为了掩盖他的真实意图……他可能正预备着垂死一击。”
晏时荣不在，没人掰开揉碎的讲解，看着团子求知的大眼晴，元沈绝就续道：“当初，他派人冒充甘白璧，我们没有如他所愿，下海捕文书通缉于他……可现在他仍旧用这种明显不容易成功的事情挑衅，很可能是在故弄玄虚，最主要的，他可能是想让人以为，他的目标仍旧在你身上。”
他顿了一下：“所以，他的真正方式一定不是这个。”
心宝积极参与意见：“说不定他是狼来了，一直骗人一直骗人，等到最后，真的也没有人相信了呢。”
元沈绝虽然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但仍旧很快明白了她意思：“不可能，他冲着劫走你而来，不管是真是假，不管多少次，下头防守都会唯恐不严密，而且会越来越严密，越来越完善。皇家公主又不是普通人，有的是高手可以用，他闹多了一点意思也没有。”
心宝恍然点头。
郝花时一边吃一边道：“确实有这种感觉，就那种，我要背水一战，这些人反正也没用了，就放出来当个障眼法儿。”
“对的，”元沈绝道：“我也是这种感觉。”
明霈帝淡声道：“心宝如今气运冲天，他，想来也撑不了多久了。”
元沈绝低声道：“皇上，臣要不要暗中去升平宫，先把符屋刻出来？”
“不必，”明霈帝道：“行路之中变数太大，他已经经不起失败了。所以他要动手，绝不会是在路上，而一定是在升平宫！你去了升平宫之后再刻不迟，更何况，不是还有一个木屋在？若真有万一，也够了。”
当时元沈绝刻了两个木屋，一个石屋，如今留了一个石屋一个木屋在宫里，随行的车辆上还悄悄带了一个木屋，就为了防备对方动手的。
可是石屋不容易带，只暗中叫人在升平宫准备了，所以他要去了之后再刻。
元沈绝确实也不放心离开，就点了点头。
大家一边聊着吃完了饭，天从回来禀报：“那边有一个阵法，是照着如此摆的。”
他把画出来的图纸奉上，一边又道：“属下点香试了一下，这个阵法好像能导引香气，香一点燃，就直直的向别宫这边溢来，在家中形成一条烟柱，普通香烟柱很细，约摸有两尺长，若是烟气大，应该更粗更长。”
“哦对，”郝花时这才把香拿出来，给心宝瞧了瞧：“这什么啊师父？”
团子道：“刚才心宝就闻到了，这是一种很高明的昏睡香，闻起来有点点像花香，但是闻着闻着就会不知不觉睡着。”
郝花时一击掌：“那就对了，怪不得要这么远搞这个。”
元沈绝站起来道：“我过去看看那几个人。”
郝花时立刻跟着站起来：“我去看看沈老爷子。”
心宝也跟着去看了看沈寿延，然后又去看了看花，明霈帝处理事务，心宝歪在床上叮咛了会儿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就感觉空间又大了一些。
心宝半梦半醒的，就进去了，进去之后脚底下一凉，整个人就清醒了。
好在林娘子在空间里给她收拾了一些东西，都放在她能拿到的位置，心宝就穿上一双鞋子，披上斗篷，去了院子外头。
她一直以为等空间再长大，药田就会出来了，没想到药田没出来，倒是多了一片果园。
现在外面是半夜，空间里头也黑乎乎的，心宝遁着甜香味儿找过去，就找到了一片草莓。
一摘下来，她就有点吃惊。
中华本土草莓脆而小，酸酸的，大多做为药用。
但这个倒像是后世引进的草莓，又大又红，心宝摸着黑接连摘了几个，全都兜在小褂子里头，正摘的不亦乐乎，忽然看到脚边有一团黑影。
心宝迅速回头，发现是身后的树。
但就算是树，她也有点害怕了，大眼四处瞅着，缩着身子又摘了两个……明明是自己的空间，但心情就像一个小贼。
强忍着害怕，又摘了几个，草莓叶子划过了脚腕子，心宝吓了一跳，嗖的一下就从空间里跳了出来。
坐在床上，惊魂未定，闻到兜兜里的甜香味，心宝完全下意识的抬手，就开始吃草莓了。
于是明霈帝睡的正香，就听到嗞嗞嗞，嚓嚓嚓……就跟闹老鼠一样。
明霈帝皱着眉头一张眼，就发现团子坐在床角吃着什么，见他醒过来，还道：“耶耶你要不要吃？可甜了。”
明霈帝：“……”
这还真是难得的体验。
叫人点了灯一瞅，心宝穿着鞋子，鞋底还有泥。
只能又重新脱了衣裳，换了被褥，团子趁着这空儿，嚓嚓的吃完了草莓，漱了口，等床铺重新铺好，团子往他怀里一滚就睡的呼呼的了。
明霈帝一把年纪，走了困就睡不着了，幸好也并不觉得头痛。
这些日子吃了不少团子空间里面的水果，虽然平时感觉不到，但显然也是有效果的。
明霈帝就搂着孙女，闭着眼晴，静静的想事情。
他在想，这个云比翼会在什么时候动手？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
会在他们在升平宫的时候动手，这是必然的，但是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呢？？
他最眼馋的气运，一定是他的气运，这是必然的，但是在连番失败，他们有心宝又有玉牌的情形之下，他又要如何保证成功？
明霈帝忽然猛的一张眼。
良久，又缓缓的闭上。
他一定会先想办法，影响心宝的预知之力，因为这是他唯一有可能成功的方式。
只要他有办法，他是一定会这么做的。?
第553章 心宝给耶耶陪不是
明霈帝直到天蒙蒙亮，才又迷迷糊糊的睡着。
过了平时的时辰，方无忧也没敢叫起，就在床边转悠。
心宝惦记着她的草莓和果园，倒是早早的就醒了，醒了之后翻了两个身，迷迷糊糊的搓了会儿眼，然后就真的醒了。
转头一瞅，明霈帝还在睡着。
团子就掀开薄被坐了起来，大眼惺惺松松的四处瞅，明霈帝也被她闹醒了，张开了眼，伸手扶了扶额。
方无忧看到了，赶紧过来伺候：“皇上……”
团子连忙竖指唇上：“嘘！”
方无忧一边挂起一边的帐子，一边笑道：“殿下，皇上……”
他本来想说皇上已经醒了，用的就是平时说话的音量，团子当时就急了，用最大的气音道：“嘘！！！”
急的口水都要吹出来了。
方无忧只能放小音量，悄悄的道：“殿下，皇上已经醒了。”
两人一起朝明霈帝望去，就见明霈帝又把眼睛闭上了，一副睡的很沉的样子。
方无忧：“……？？”
方总管的笑容渐渐消失。
团子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他，满是谴责，方无忧也不敢揭穿皇上，只能请罪：“殿下恕罪，是老奴没看清。”
“唉！”团子叹口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以后可不要这样了！！”
她非常小心的把被子给耶耶盖好，还轻轻的拍了拍，又一点一点，慢慢的站了起来。
方无忧把拂尘交给小太监，伸手来抱，团子躺在床里头，怕越不过耶耶，双手搭上他的胳膊，看了看耶耶的高度，然后踩呀踩的，在床上找到了一个硬硬的着力点，猛力一跳！
被踩了小腿的明霈帝：“……”
方无忧一接，被她冲的向后一退，蚊帐钩子一下子勾到了心宝头上，心宝一呆，一把捂住了嘴。
旁边的小太监赶忙过来，给她拿下来，团子扒拉了一下乱发，按着小脑袋，有点懵……
方无忧赶忙道：“殿下，可撞疼了？？”
团子摇了摇头，比了比旁边，方无忧赶紧把她抱到另一边，叫了花霜几个来伺候。
方无忧转身想走吧，团子又把他给叫住了：“方总管，你等一下。”
明霈帝在这边，叫小太监伺候着起身，一边含笑听着她数落方无忧：“耶耶每天这么辛苦，好不容易才不用上早朝，让他赖会儿床怎么了，你不说我不说，又不会有别人知道。”
方无忧只能好好好，是是是，心想皇上不起，大队人马都不能动，你说会不会有人知道？
团子又道：“你不是宫里最最聪明的太监吗，你不能因为做到御前大总管就松懈了……你看心宝都已经做到公主了，不还是每天都在努力，起的比耶耶还早……”
方无忧：“……”
他能说什么，他只能继续点头。
然后心宝终于穿好了衣服，明霈帝也收拾好出来了。
心宝一眼瞅见，立刻张开手扑进他怀里：“耶耶，你醒啦！”
明霈帝示意方无忧通知动身，一边点了点头，团子骄傲的道：“心宝醒了都没有吵醒耶耶，好让耶耶多睡一会儿。”
“嗯，”明霈帝挑眉笑道：“朕的心宝儿就是乖，要是别半夜爬起来吃东西就更好了。”
“对不起呀，”团子叭叽亲了耶耶一口：“心宝错了，耶耶别生气啦，心宝给耶耶陪不是，下一次不会了！”
明霈帝当场被哄好了：“耶耶没有生气，心宝这么乖，没人会生心宝的气。”
祖孙俩亲亲热热的一起上了马车，心宝难得起的早，可以跟耶耶和老婆一起吃早饭，一边吃着，心宝就叨叨叨的把果园的事情说了。
元沈绝道：“一会儿我们去看看。”
团子道：“为什么在刚看到这个屋子的时候，心宝就觉得，后头有很多药田，可现在有了后院，有了枣树，又有了别的果树，药田却一直没出来呢？”
元沈绝道：“可能是时机不到？”
“为什么时机不到？”团子问：“果树跟时机又没有关系？果树只跟嘴馋有关系呀？”
元沈绝被她逗乐了，笑了几声。
团子继续嘀咕：“大白都炼出了那么好的药，最高水准了，为什么时机还不到呢？应该早就到了呀！”
元沈绝认真的答道：“可能是因为心宝在意的家人朋友，全都身康体健，就算当时最危险的太公的病，也并非世上之药救不了的，所以还不需要有药田？”
团子想了想，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点对。”
元沈绝一说到老王爷的病，忽然想起了团子当时艰难的救治，不由得心头一跳。
于是他迅速的道：“心宝，你是镇国公主，镇国这两个字不是随便封的，是有责任在肩的，立悬壶救人，以及用这个世上现有的药材，炼出良药治病救人，这才是正途，而不是总企望高于这个世间的仙药，这……这是空中楼阁虚无飘渺，不好的。”
明霈帝略微停筷，看了他一眼，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
假如说，心宝的使命，是改变家人的命运，那例如当年她治病、学针灸、以及学炼丹种种……其实对她这个不到五岁小身板来说，都是勉强为之，辛苦极了，却又是不得不然。
如今，全家人齐心合力，形势渐渐扭转，那除非万不得已，他们都希望心宝不要再去“强求”了，他们不需要她做神仙，他们只希望她好好的，健康快乐的长大就可以了。
所以明霈帝便道：“晅儿说的没错，心宝，用你所擅长的药道，带着徒弟和大家，慢慢的让大晏天下越来越好，这就是你身为镇国公主的责任，那须弥芥子只是心宝的福报，不要过多的依赖它。”
“好吧，”团子认真点头：“心宝明白了。”
于是用过早饭，明霈帝召人议事，心宝就跟元沈绝进了里头，然后手牵手儿进了空间。
落脚之地仍在前院，两人绕过木屋，从后门出去，右手边一片虚无，但是往左边一走，就是大片的果树。
白天看时，更觉得琳琅满目，小小的山坡上，错落的种着许多各色各样的树木花果。
枣树、梨树、山楂树，苹果树……什么都有，团子越看越惊奇，不由得咦了几声。
如今她几乎记不起“唐时婳”那一世的事情了，但专业知识除外。
起码她知道，这里有很多水果并非本土产物，更不是这个年代所有的，这似乎是“唐时婳”那个时代的水平，虽然不是最高水平，但起码也是普遍水平。
难道她真的去过很多地方，难道她去过的所有地方的草木，都会在这个……目前还不知道多大的空间中出现？
第554章 心宝说什么都对
元沈绝也很惊奇。
但他惊奇是因为没有见过，而在这儿见到没有见过的东西，他并不觉得意外。
两人手牵手儿，沿着小路往上走，一路果香扑鼻，心旷神怡。
这里的果树说是乱季节，其实也并不乱，大概比外头的季节早上两三个月的样子，说明这里的时间也是在流动的。
就比如说西瓜吧，这会儿好多明显都熟过了，但也有晚熟的品种这会儿正好吃，梨已经熟了，桃子山楂也差不多可以摘了。
苹果就还没有熟，栗子也还小小的。
昨天心宝摘的草莓也有一些熟过了，但还有些可以吃。
元沈绝忽道：“你看！”
心宝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一只蜜蜂从不远处的花间飞过。
所以这里居然还有活物吗？有蜜蜂蝴蝶？花鸟鱼虫？那这里岂不是自成一个小天下？
心宝有些欣喜，转头道：“老婆，这里什么都有，以后你想出来玩的时候，就不用走远，一下子就可以出来玩了！”
“对的，”元沈绝笑道：“随时随地都能带心宝出来玩。”
他游目四顾，有些感慨，笑道：“我真没想到……”
一句话还没说完，心宝忽然伸高手手摇了摇：“等等，老婆，你先等一下再说话。”
元沈绝不明所以的看她。
心宝小跑回屋子拿了两把勺子，然后又精挑细选了一个西瓜，跟元沈绝道：“老婆切开。”
元沈绝道：“带刀子进来了吗？”
心宝道：“你不是有剑？？”
元沈绝：“……”
他只能默默摘下西瓜，洗干净，然后进屋找到了刀，切开。
心宝把他安顿到一块石头上坐下，把半片西瓜墩到他的膝上，自己搬着小板凳坐到他对面，用小勺子转转转，先把西瓜心转出来，勺成两半，一半喂给老婆，一半自己吃了，满足的眯眯眼：“甜！”
然后她才道：“好了，老婆，现在可以谈心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元沈绝：“……”
他本来就只是一时感慨，这会儿忙下来……啥感慨都没了。
团子大眼卜灵卜灵的等着，还给他起了个头：“老婆真没想到……”
元沈绝笑出声，拿起勺子，慢慢的给她剔着瓜子，一边续道：“……真没想到居然会认识心宝，心宝这么可爱这么厉害，一定是上天的小仙女，心宝是不是管草木的小仙女？？”
“不是的，”团子一本正经的摇头：“老婆才是心宝的仙女老婆，心宝是又瘦又美的小公主。”
元沈绝失笑着，喂了她一勺西瓜，一边道：“对，心宝说什么都对。”
他看了看左右：“一会儿我们多摘一些，让影卫送回去。”
心宝点了点头：“好。”
于是吃了几口西瓜，两人就出去摘果子。
心宝只够的着地上的草莓，元沈绝就上去摘了一些梨，又挑着少摘了一些桃子。
一边摘着，一边不时的低头看看心宝，看她一小只蹲在青枝碧叶中间，忽然想起很久之前跟她去摘杮子……元沈绝触发笑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心宝茫然抬头：“……？？”
元沈绝笑着，顺手摘了一个桃子，给她洗干净，心宝就坐到一边，两只手手捧着，专心吃桃子了。
两人摘了一上午，等到午膳时间，就悄悄出来了。
各种水果自已人先尝了一波，到晚上，就打发影卫悄悄的往回送。
他们头两天都走的很慢，影卫不到两天就能回去，天也不太热，不用担心水果会坏。
心宝自己吃了十几勺西瓜，又卖力的啃了大半个桃子，还尝了几口梨，撑的小肚皮溜圆，中午一口饭没吃，下午就开始肚子疼。
身体力行的证明了，空间里的东西吃多了也是会肚子疼的。
这也不用吃药，明霈帝抱着她，慢慢的给她揉着。
团子疼的额头见汗，双眼放空，蔫哒哒的倚在耶耶怀里，忽然就悲从中来：“心宝想爹爹了……”她眼泪啪哒啪哒的往下掉：“想阿娘，想哥哥，想家了……”
明霈帝亲亲她脑门，柔声哄她：“耶耶让爹爹给心宝写信，都写，每个人每天都要写信给心宝。”
团子乖乖的点头。
团子聪明的很，知道闹腾也见不着，所以也不闹腾，但是整个人都蔫巴了，哪怕第二天肚子不疼了，还是蔫蔫的，元沈绝想尽法子逗她也不开心。
三哥哥都急了，骑着马来来回回的，一会儿买这个，一会儿买那个，买回来逗妹妹。
团子不忍心叫哥哥着急，强打精神假装很感兴趣，可其实还是蔫蔫的，而且格外黏人，明霈帝就像多了一个随身挂件，召见朝臣都抱着她，好在小小一只，又安安静静的，抱着也不碍事。
行了十一日，已经接近龙山县，投了驿站，晏时昌就过来抱着妹妹，出去玩了一圈儿。
沿途的驿站大都没这么大，来的人又多，都是提前圈出几个邻近的客栈或者院落，然后这一整片区域都算是临时征用，不许外人进入的。
明霈帝他们都是住在驿站，随行官员和家眷就会住在客栈里头。
回来的时候，甘白璧恰好从客栈里出来，看到她，笑着过来施礼。
团子瞅了瞅他的面色，“甘大人，你好了？”
“是，”甘白璧笑道：“还要多谢殿下赐的灵药。”
团子道：“没关系的。”
她没精打采的，也不想多说话，正想走，那边王荣贵过来，也笑着施了个礼，一边道：“殿下，臣这次出来，带了一个好玩的药箱子，可以装几百种药材的，回头给小殿下送去好不好？”
团子有一点感兴趣：“几百种药材？？是什么样子的？”
王荣贵笑道：“殿下要看吗？？”
心宝点了点头：“要。”
她就跟着王荣贵过去，王荣贵叫人取了出来，看起来并不算太大，像一个行李箱，成年男人可以手提的那一种，但是打开之后，里头分门别类，分了很多小格子，每一排格子都有一根轴，每一层都可以转开。
转开之后，就可以轻松的拿里头的药了。
王荣贵笑道：“据说这药箱始自神医华佗，臣这个只是后人仿制的，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臣是无意之中瞧见，便想着小殿下兴许会喜欢，小殿下若不嫌弃，还请笑纳。”
团子有点高兴，“谢谢你呀！”
王荣贵笑容满面，连称不敢，团子就叫人提了，王荣贵一直送她下楼，店堂里几个官员纷纷见礼。
第555章 新仇叠旧恨
心宝的美公主包袱还怪重的，一看有很多人在，立刻打起精神，展开了一个好看的营业笑容。
程弗居正在窗边与人说话，走过来笑道：“小殿下，好久不见。”
心宝点了点头。
旁边一个老大人凑趣一般笑道：“殿下最近怎么不听故事了？”
心宝看了他一眼，那人立刻施礼：“臣马世文。”
心宝就道：“因为有人冒充甘大人，要害心宝，不安全，所以就不听了。”
大家都是一顿。
要知道，假甘白璧这事儿，其实并没有对外说。
毕竟，能易容到很像，还敢进宫见公主……这种事情，是出乎大家认知的，甘白璧自己又不会往外说，所以大家只是私下猜测，以为是甘白璧不知怎么受了伤。
如今心宝这么一说，大家都有些惊愕，马世文更是吃惊。
他也是明霈帝当年的伴读。
但同样是伴读，元相已经成了相爷，可他这么多年，一把年纪了，一直就在户部做着一个五品郎中，卡在五品升四品这个坎上怎么都上不去，连年纪轻轻的程弗居都是他的上司。
所以他有些气不顺，想趁机糗一下程弗居，哪料到还有这事儿，一听之下，就有些尴尬。
假扮害人什么的，一听就涉及一些秘辛，万一传到明霈帝耳中，以为他故意打探就坏了。
马世文急笑道：“原来如此，是臣失言了。”
心宝又点了点头，晏时昌就抱着妹妹往外走，大家也都出去，一直往前送着。
马世文看到元沈绝，又与他搭话：“国公爷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当年国公爷受难之时，本官还曾见过国公爷，不瞒国公爷说，当时本官真是吓了一跳……”
心宝一下子扭回了头，瞪着马世文，可是老婆还在那儿，她憋着一肚子话没法说。
元沈绝倒不在意，见她回头，就走快一步：“心宝？”
团子勉强的道：“没，没事。”
甘白璧打岔道：“小殿下最近怎么没精打彩，是不是想家了？”
“对的，”心宝点了点头：“心宝好想爹爹阿娘和哥哥。”
程弗居半开玩笑的道：“怪道王大人说，小殿下一直黏着皇上，臣猜着便是想家了。”
马世文见几人言谈自在，不甘示弱，也道：“小殿下可知，太子殿下让你过来，是要替太子殿下尽孝的，小殿下纵是想家了，也不该形诸于外，叫皇上也为之忧心……小殿下可是民间公认的神仙，神仙便应该四角俱全，小殿下当修己安人、彩衣娱亲，方不负殿下所托，若是这样闹下去，殿下定会失望的。”
团子刚被带开的心思一下子就回来了，超生气的道：“你是神仙吗？？”
马世文一愣：“臣，臣只是凡夫俗子，怎敢称神仙？”
团子道：“你既然自己都不是神仙，凭什么告诉我神仙是什么样子的！神仙应该怎么做？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信口开河，说这么多，你这是胡言乱语！！”
马世文吓的当场往地上一跪。
团子气到语无伦次：“心宝不是神仙，也不要做神仙，心宝就是要想家！耶耶才不会怪心宝，爹爹也不会失望心宝，你说的全都不对！！你，你……你听着传言，自己想像出一个神仙的样子，然后把心宝往上套，套不上你就说心宝不对，你这是欲加之罪！你是一个坏人，你假装好心，其实心里藏的全都是坏念头，说的话也全都没安好心！！”
心宝是个面团子，平时从来都是软乎乎面乎乎的，乍然一发脾气，连程弗居几个人也都吓到了。
一直到听到这句，几个人精子，这才醒过神来……她这不会是在替元沈绝出头呢吧？
也不是，主要是小娃娃本来就想家，本来就不高兴，马世文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团子就新仇叠旧恨了？
甘白璧如今是心宝的铁粉，他平时处事温和，与人为善，但此时，却直接道：“殿下着实冰雪聪明，又生了一双慧眼。只是也不必生气，马大人所思所想，我等都不能苟同，更何况是皇上。”
程弗居差点喷了。
疯了疯了，这小公主太蛊了，甘兔子都开始咬人了。
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马世文的想法跟明霈帝向来都是背道而驰的，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还不得提拔了。
内心还没吐槽完，就听王荣贵道：“但小公主这话，颇有禅理，听着传闻想像出一个样子，再把殿下往上头套……可殿下又为何要顾及你的想法？”
三个讲课的俩人说话了，程弗居再不敢拖，也道：“确实，马大人得空儿，还是多想像一下天下户籍财经之事，平素在衙门也可学以致用。”
大家纷纷帮腔，马世文只连连请罪。
方无忧小跑着出来，行礼道：“殿下，皇上叫你进去呢！”
心宝哼了一声，就被抱进去了，方无忧向马世文道：“马大人，传皇上口谕。”
他顿了一顿：“朕的孙女朕自己会教，你既这么闲，回去教你自己的孙女去吧！”
马世文脸色剧变。
这是要打发他回京城闭门思过了。
他自己有两个孙女，但见面都少，并不怎么稀罕，他没料到明霈帝为了一个孙女竟这么下他的面子……这都到升平宫脚底下了，居然打发他回京城！！
他其实真的没想得罪小公主，他，只是想跟程弗居别别苗头而已！！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团子发完脾气，有点不好意思，被抱回去，她一进门就道：“心宝没错！”
明霈帝抬头看了她一眼。
团子当时就小嘴一扁，眼泪汪汪：“心宝就是没错！他是个坏人！他欺负心宝，欺负小仙哥哥，心宝没错！心宝不认错！但……但耶耶不能生心宝的气！”
明霈帝无奈，放下笔过来抱住团子：“好了，哭什么，不哭了。朕的心宝当然不会有错，耶耶不是给你出气了？”
团子糊在耶耶肩上，自己一个人掉了会儿眼泪，又道：“那，那，心宝是不是不能骂他，耶耶还要叫他干活，心宝是不是不该骂大臣？”
明霈帝一时失语，只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摸着团子软乎乎的背。
他实在是心疼的厉害。
这傻团子，最大的毛病就是太懂事。
明明想家难受，为了怕哥哥担心还要假装开心；明明生气发脾气，还要担心误了耶耶的事；不认错吧，一句比一句怂，还要担心他生气。
有时候真想她像个皮孩子那样闹腾闹腾，惹出点事儿来让他收拾……
第556章 最后时刻
明霈帝很快就把孙女哄好了。
然后心宝出去跟花霜嘀咕了一会，不一会儿，花霜就拿了一个手掌心大的小本本进来了。
心宝就拿给元沈绝，在上头写着字。
明霈帝瞧着稀奇，问：“心宝，在做什么？”
心宝跑过来，撩开一点帘子，笑的眼儿弯弯：“心宝让小仙哥哥把这件事写下来，不然等回京城的时候，心宝忘了怎么办。”
她还安慰他：“耶耶你放心，心宝不会忘记耶耶的功劳的。”
明霈帝：“……”
把由头全都记下来，等回家对着本子一条一条的撒娇？
明霈帝笑着摇了摇头，也没管她，于是心宝就等着元沈绝记好了，小心放进了荷包里。
第二日过午，圣驾到了升平宫。
升平宫建于龙山之上，依山而建，三面靠山、一面眺水，风景秀美，气候凉爽宜人。
高祖皇帝晚年喜好奢靡，升平宫占地颇广，工程浩大，宫殿修建的极为华美，色彩明丽，比皇宫更加富丽堂皇。
蔫了好几天的团子，一进门就兴奋起来，那眼都不够使了，不时的“哇！！哇！！”
明霈帝眼见如此盛景，想到当年的建造劳役，本来还有些感慨的，被她哇来哇去的，也来了兴致，安顿下之后，还带着她出来走了走。
他直接带着心宝住了大庆殿，让元沈绝和郝花时住在大庆殿的偏殿，晏时昌住在离的最近的德阳殿，沈寿延也跟着他住。
大庆殿的外头就有一个庭院，有一些假山亭台回廊之类的景致，出了大庆殿不远，还有一个很大的湖，湖水清澈见底，水上有廊桥水榭，还种了许多莲藕。
明霈帝给她讲解：“这整个升平宫，形状便如同一只凤凰，而这个湖，是在颈项的位置，形如玉珠，便如人带着吊坠，所以高祖皇帝为其题名为‘玉珠湖’。”
心宝答非所问的道：“耶耶，荷花快开了。”
“对，”明霈帝道：“再有半个月，应该就会次第开了。”
团子道：“耶耶，你知不知道，荷花晚上会合起来，如果把一小包茶叶，在合拢之前放进荷包苞里头，早上拿出来，再泡着喝，就会有花香！”
明霈帝笑道：“是吗？心宝想喝吗？”
团子点了点头：“想喝。虽然心宝什么都喝不出来，但是一想到茶叶在荷花里放过，就觉得香香的。”
明霈帝笑道：“那晚上耶耶就叫人放。”
祖孙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回去了。
六月十九是心宝的生辰，本来预计路上走九到十天的，结果一气儿走了十二天，不几天就是生辰之日。
来的当天晚上，元沈绝就已经刻好了石屋，堪称万事俱备。
明霈帝这一趟来，带了许多的影卫和龙骧卫，提前许久，就以升平宫为中心，四处巡查，这几日更是严密戒备。
六月十八，心宝睡了之后。
明霈帝把元沈绝、晏时昌、郝花时和沈寿延、白骨生全都叫了过来。
明霈帝道：“此人性情偏执，这么多年，从不公开露面，一直都躲在暗处，以鬼蜮伎俩取胜，且屡屡得手。所以，不管是他只会这个，还是只擅长这个，在这最后关头，他仍旧会以此法制人。”
“据朕猜测，他这一次，一定会对所有人下手。”
元沈绝讶然道：“对所有人下手？”
“对，”明霈帝沉声道：“综合以往种种，此贼本就有对所有人下手的本事，之所以各个击破，不过是为了不引起我们的警觉，如今已经图穷匕见，他自然无所顾忌。”
“当初你曾说过，心宝在短短几日之中，接连预知沈寿延的灾厄，便体力不支，昏睡一日一夜……”
这个，连沈寿延都不知，不由愕然抬头，心中一时感激到无以复加。
明霈帝续道：“朕想，这一次，他一定会用相似的手段，对我们每一个人下手，心宝承受不了，可能会昏睡，昏睡之后，我们就没有了心宝的预知。”
“但这不要紧，我们已经有了石屋，足可自保，只需要料准他动手的时机便可！！时间若对了，便是绝佳的反击，不战而胜！！”
他顿了一下：“朕以为，此人下手，必定是在心宝生辰之日的夜间。”
元沈绝缓缓点头。
确实，所谓生辰八字，本就是指人出生的年月日时，关乎人生祸福。
生辰于这些通玄异之道的人而言，绝对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日子。
而心宝生于申初（15点），那会儿心宝身边一定有人，不方便下手，所以退而求其次，便是生辰那日的夜里了。
明霈帝道：“所以，京城之中诸人，所有人都会在这一夜进入石屋，但此人真正的目标，一定是朕！所以，花时，你与天从一起，展你所长，听他号令。”
郝花时正色起身：“花时遵旨！”
明霈帝又道：“寿延，朕入石屋之后，你便隐藏在侧。那个时候，贼道必会将手头所有底牌一把抛出，但外有龙骧卫，内有影卫，他进来的可能极小，只是须防备他有其它手段，故，请你做一支奇兵，在万不得已时出手，守住最后关口。”
沈寿延起身施大礼：“臣遵旨！臣定死而后已。”
明霈帝笑着点头：“不必担心，只是为防万一。”
他顿了一下：“明日昌儿、晅儿从早到晚，勿离心宝身边，心宝但凡有事，昌儿、晅儿，白骨生，全都随朕进石屋。”
几人都应了。
明霈帝沉吟了一下，又多说了一句：“朕虽不通此道，但依常理推测，此人施法时，定离升平宫不远，天从，你们需多留心在意。”
天从自窗口跃入，拱手应下。
明霈帝点了点头：“就这样，散了罢！”
大家施礼退下。
明霈帝极为镇定从容，所发的命令又极为冷静明确，让几人心潮澎湃，热血滔滔，在这一刻，不管是憨憨三哥，还是玩世不恭的郝花时，江湖豪强沈寿延，都对这位帝王生出了满心崇敬，愿为他肝脑涂地忠诚无悔。
也就在这一刻，一行人，鬼鬼祟祟的进了龙山县。
第557章 心宝五岁了
夜色之中，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不远处走过的官兵听到什么，把头转向这一边，却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
一行人飞也似的向前，很快就进了一间不起眼的农家宅院。
宅院之中，两个寻常夫妻模样的老人家，向为首的云比翼施礼：“天师，全都准备好了。”
云比翼点了点头。
他如今只做寻常人打扮，一身破衣，头上扣着帽子，乱发覆额，遮住了眉眼，再不是谪仙模样，胡子拉茬的脸上满是阴郁。
眼前之人全都是他的死忠，他也懒的掩饰，随手拂开乱发，冷冷的道：“狗皇帝如此严加戒备，以为这样就能防住我了？我还不是顺顺利利的到了他眼皮子底下？呵呵！”
他在破椅中坐下，咬牙切齿的续道，“他躲到这儿来，不过是为了诱我上钩……那我便将计就计又如何！！他们倚仗的不过是那个死丫头，可那死丫头本就是在与天夺命！！真以为我没法子对付她了？她在意的人越多，我要收拾她就越容易！只要先收拾了那死丫头，余下几个凡人，还不是任本天师搓扁揉圆！！”
他连连冷笑，“今日之后，本天师再不会受他所制！！狗皇帝一死，整个大晏的气运，全都将为我所用！！到那时，方是我呼风唤雨之时！！”
几人满面崇敬，连连恭维，云比翼哼笑一声，淡淡的道：“你们放心，本天师得道之日，亦是你等享尽人间富贵尊荣之时！”
云比翼又交待了几句，这才道：“一切照计划行事，自现在起，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打扰我！！”
众人齐声应了。
一人跟着进来，移开院中树下的暗道，云比翼便跃了下去。
几十人迅速将四周清理了一番，一起离开，仍旧只余了那一对夫妻模样的老人家。
天黑了复明，心宝早早的醒了过来。
明霈帝已经起床了，元沈绝和晏时昌在房间两头各自坐着，元沈绝正在看书，晏时昌……正在看她。
心宝迷迷糊糊的朝哥哥笑了笑，晏时昌立刻站起来坐到床边，笑道：“心宝儿，你醒了？”
他亲了口妹妹，“心宝，爹娘送来了很多好玩的，你要不要看？”
心宝点了点头：“要看。”
虽说小孩儿不能做生日，但宫里还是特意赶着这个时候，送来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东西，还有漂亮的衣裳首饰，晏时昌立等着妹妹起了床，一边吃着长寿面，他就在旁边一一的拿起来给她看。
心宝美滋滋的看着，一看衣服她就忍不住了，立刻就叫人给她穿上，一边还跟三哥哥道：“哥哥，你知不知道，有新衣服攒着不穿的人不可交！”
晏时昌跟妹妹隔着门对答：“为什么？”
“这么好看的衣服都舍得不穿，心机太深了，哥哥会被他骗的！”
晏时昌恍然大悟：“哦！心宝真聪明。”
“对的。心宝真聪明！”团子点头赞同，一边在镜子前左照右照：“哥哥，爹爹他们，为什么要给心宝送这么多好东西啊？”
晏时昌道：“你生辰啊！你今天生辰啊！”
团子吃了一惊：“啊？你们为什么不跟心宝说一声！”
“对不起，”晏时昌赶忙道歉：“哥忘了。”
“没关系。”
团子跑出来，在他面前一转！
晏时昌笑容满面：“心宝儿真漂亮！我妹儿怎么这么漂亮！！怎么看都好看！！”
元沈绝也道：“心宝真好看，又瘦又好看！！”
团子笑的大眼都弯着。
她发现了，襦裙真的是世上最好看的裙子，小肚子什么的，根本就看不出来！！
她决定从此之后一直穿襦裙！！
她美美的提着裙子，转呀转，转呀转，转的自己头都要晕了，喝醉酒一样摇摇摆摆。
元沈绝两手背在身后，一直等着她问，结果她只顾着臭美，根本就没看到，他就自己拿了出来：“这是我送给心宝的，心宝生辰快乐！”
这是两本画册，一本是“心宝三岁卷”，一本是“心宝四岁卷”。
心宝大感兴趣，立刻坐下来翻开看。
第一幅，是个一手掀开红盖头，小身子扭着，小脑袋歪着，大眼乌溜溜朝上看的小娃娃，旁边还有字：“哇！我要他当新娘子！”
心宝当场就被自己美到了：“哇！！！”
憨憨三哥：“哇！！”
他想起来了：“这是你们以前过家家是不是？心宝真好看！”
团子点头：“对的，真好看！！”
第二幅，是心宝抱着他脖子，眼中含泪，小嘴瘪着，委屈巴巴，旁边的字是“老婆、好疼。”
第三幅，是小团子顶着两根小豆芽，站在车板下头，眼儿亮亮的叫人……旁边的字是，“老婆！老婆！我来啦！”
第四幅，第五幅……
心宝花了足有半个时辰才看完三岁卷，又看了四岁卷。
每一本画册都超厚，不知道有多少张，画的超萌超美，心宝自己早就忘光光的事情，一看画儿又想了起来，惊奇不已。
后来明霈帝忙完过来，也看了几遍，连声道：“朕的心宝儿真是可爱极了，晅儿也真是用心了。”
连那个时候团子那个呆兮兮的劲儿，都画的活灵活现，可爱极了，看都看不够。
一家人聚在一起看了好几遍画册，中午还吃了顿大餐，到下午，晏时昌就有点坐立不安了，只有团子一无所知，蹦蹦跶跶的还挺开心的。
晚上吃过饭，又玩了一会儿，团子终于电量耗尽，躺在了床上，元沈绝一个故事还没讲完，她就睡着了。
元沈绝抬头，与明霈帝交换了一个视线。
室中安静之极，外头人影来去，山雨欲来风满楼，就看对方所为，是否正如明霈帝所料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临近子时。
心宝半梦半醒之际，就发现三生石亮了起来，心宝猛然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
见元沈绝就在床前，心宝急道：“三生石！！三生石说，爹爹突发急病，太医还没来……”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发现三生石上的字迹，忽然就变了，心宝一呆：“大哥哥……”
三生石上光芒流转，字迹不断不断的在变化，快的完全看不清，心宝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飞速的消失，眼皮像有千斤重，连心跳都似乎要渐渐停了。
她用尽全力，死死的抓住元沈绝的手，拼命的挣扎着，声音都哑了：“好多人，好多人……”
元沈绝急道：“我都知道！别怕，有石屋！！”
“别怕！”明霈帝也已经到了床前：“有耶耶在！心宝不怕！！”
下一刻，心宝就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第558章 决战升平宫
一切皆在意料之中！
明霈帝十分从容，抱起心宝，几人飞也似的出去了。
加上白骨生，四个人一起进了符屋，白骨生给心宝把了把脉，就挠头，不知道说什么。
明霈帝也没有多问。
叫他进来，只是以防万一，把不出来并不奇怪，以前也把不出来。
石屋十分狭窄，元沈绝关上了石门，扶着明霈帝坐到中间，然后才在他左手边盘膝坐下，晏时昌坐到门边，把耳朵贴到了门缝上。
同一时刻。
一间宅邸之内，数个绝顶高手正整装待发。
他们本就是高手，在云比翼的协助之下练功，一日千里，如今又佩戴了云比翼刻的木符，修为陡然之间爆涨了十倍，足可称一人挡千军。
几十人心中亢奋又得意，只等这一夜过后，便可随心所欲，享尽荣华富贵！！
就在这时，外头街上，两个醉汉哼唱着小调儿经过，遇到了一个妇人，三人纠缠起来，一时之间，醉汉的污言秽语，妇人的求饶哭泣，响成一片，甚至还听到了醉后的呕吐之声，推撞跌倒声，和扯开衣裳的声音，……
离的很近，那几十人听的兴致勃勃，有人笑道：“这妇人清白不保啊！”
“活该，大晚上的在街上遛，能是什么好东西了！”
“倒叫咱们听了个活.春.宫！哈哈！”
暗中听着的郝花时，一边听着，一边不时向外打着手势。
龙骧卫趁着这个时候，将数个虎蹲炮，分架上各处高地。
大晏神机营，专司火器，虽然虎蹲炮并不多么厉害，但胜在轻巧，可以肩扛，可以上树上墙，对付血肉之躯，还是足够的。
本来他们并没有搜查到这儿，可说来也巧，他们这几十个人，中午、晚上，出来买了两次饭食，全都买的很多。
而此时龙骧卫正四处巡查，听人议论，就留上了心。
一查之下，这间宅子本来应该是一对兄弟居住，可是买的包子，足够四五十个大男人吃，让郝花时过来听了听，里头呼吸之声绝对有四五十人之多，而且听气息都是绝顶高手。
如今的形势，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所以也没有再派人探查，直接开炮轰他丫的！
几十人只顾着听戏，满口荤话，全无所觉。
忽听一声尖叫，女子远远跑开，那两个醉汉追了上去。
一人遗憾的啧了声：“听得正得趣儿呢！”
“呵，你馋女人了？”
“你不馋？”
“我馋啊，哈哈！过了今晚，天下的女人，既着咱们兄弟挑！！”
话音未落，忽听轰的一声。
房顶掀翻，土墙倒塌，尘土飞扬……
团团围坐的众人当场被砸的头破血流，尖叫着跃出。
又是轰的一声。
跃出来的众人直面了炮火，当场血肉飞溅，凄厉惨叫，不止一人仰面栽倒。
两轮炮轰下来，再跃出来的人，已经没一个全乎的，全都挂了彩，这个时候，影卫才抽刀扑了上去……
不需要活口，杀！
大半夜的，地面轰轰震动，惊醒了半座城。
身在地底的云比翼，也吃了一惊。
但在他眼中，那些人，本来就已经是死人了，所以他也不在乎。
他缓缓的眯起了独眼，举着蜡烛，最后一次检视着布成的阵法……越看越是自觉精妙！
云比翼得意洋洋，大笑道：“想必，那死丫头唯一看清楚的，就是晏青山！！可你们永远不会想到，我会对所有人下手！！而我最终的目的，是你！！是你晏！赜！禔！！拿命来吧！！”
他得意狞笑，猛然抬手，将最后一块木符，重重拍下！！
隐隐的，传来轰隆之声，好像脑海之中滚过了雷霆。
留在京城的晏青山、老王爷几人，边关的晏时繁、萧泰……升平宫的明霈帝几人，同时觉得周身一震，冥冥之中，似有什么感应一般……
下一刻，挂在胸前的玉牌碎了，身在石屋的，也听到石屋传来嚓嚓之声，石面上出现了一些蛛网似的细细裂纹。
明霈帝抱着心宝，坐的稳稳当当，八风不动。
而与此同时。
云比翼张狂的笑还在脸上，却陡然之间全身剧震！！
他猛的一阵抽.搐，向后就倒，口鼻七窍之中，全都喷出血来，下一刻，就连肌肤上，都渐渐被细细血丝涂满，有什么似要爆体而出！！
剧痛之下，云比翼再也忍不住，惨叫出声！
他一边抑不住的惨叫，一边手足并用的爬到阵中，想快些毁掉阵法。
他拼尽全力，指尖距离木牌还有半尺，却连手指都沁出血来，云比翼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
也就在他昏厥的同时。
明霈帝等所有人，都觉得全身陡然一暖，似乎忽然走入了春暖花开的田野，说不出的暖意融融，光明灿烂。
曾经丢失的气运，全都加倍、十倍、百倍的回来了。
说明一切皆如所料，这会儿，贼道人就算不死，也绝对作不了妖了。
明霈帝缓缓的松出一口气，轻轻摸了摸怀里心宝的小脸，如释重负。
然后他站起来，把心宝放进元沈绝怀里，就要出来。
元沈绝道：“皇上！再等等！”
明霈帝只道：“你与心宝在此，不得朕令，不得离开，昌儿随朕出来。”
晏时昌早就等急了，飞也似的出来了。
沈寿延躲在暗处，等了个寂寞，啥也没有等到，明霈帝一招手，他便跃了出来，然后就带着徒弟出去杀敌了。
云比翼最后留下的这些人，确实厉害，哪怕受了伤仍旧是绝顶高手，倒是叫沈寿延杀了个痛快。
眼见即将天亮，天从第二次回来禀报：“还没有找到。”
明霈帝点了点头。
天色阴沉沉的，乌云密布，雨将落未落，城中渐渐有了早起的人们。
一对夫妻模样的老人家，推着独轮车向前走，车上用被子包着一个小妇人。
如今还有裹小脚的，小脚妇人赶路，便会用独轮车推着，龙骧卫用刀柄掀开被子检查了一下，被中就是一个面貌平庸的妇人，便又将被子盖了回去。
那对老夫妻互视了一眼，就要往前，卫风霆远远道：“等等！！”
一边向这边走了过来。
下一刻，忽听咔嚓一声，一道雷霆划破长空，陡然劈下，正正的劈中了独轮车。
众人惊呼闪劈，那独轮车也滚倒在地。
被子掀开，那人滚出老远，众人一看，这哪是什么小妇人，竟是一个满身血污的独眼男人！！
又是咔嚓一声，雷霆再次劈下，正正劈中独眼男人，他全身抽搐，猛然张口，喷出一口血来。
老夫妻抢步上来救人，众人瞬间打成了一片。
云比翼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天从飞快上前，云比翼咬紧牙根，哑声道，“我，我要见皇上！！你们不能杀我！杀了我，唐时婳也要死！！！”
一句话说出，他神色又多了几分得意之色：“我绝非危言耸听，你们最好信我。”
第559章 心宝是个小操心
虽然他很可能只是垂死挣扎胡言乱语，但毕竟牵扯心宝，明霈帝还是见了他。
云比翼就像一团烂泥，被影卫拖进来扔在地上，他整个人趴着，勉强的昂起头，看向明霈帝。
天从喝斥他：“大胆！不可直视君颜！”
云比翼的独眼中，痛恨与畏惧交织，却强撑着不肯低头。
郝花时直接上前一步，一脚踩到了他手上，云比翼痛哼一声，全身颤抖，却连手臂都收不回来。
他断断续续的道：“你们，你们再敢这么对我，休想我告诉你们半个字，我发誓……”
郝花时拔出匕首，一匕首插进了他的脚心里，一边笑眯眯的道：“是吗？那你好倔强呀！”
云比翼的腿猛的一缩，痛的空张大了嘴，发不出声音来，全身死鱼一样挣动，却怎么都昏不过去。
天从不由侧目。
其实在审人这方面，影卫也是行家里手，只是他身上牵扯太多，这会儿又明显死多活少，不敢下重手，郝花时却肆无忌惮。
明霈帝也不阻止，挺悠闲的等着。
郝花时站在他身后，走来走去，好像在找地方下手，云比翼背心发凉，再不敢耽搁半分，咬牙道：“我没有骗你们！！我，我死了，你们倒是放心了，可是唐时婳也会死！！”
“大胆！”天从也开始下黑手：“不可叫殿下的旧名，更不可直呼其名，要叫殿下！！”
云比翼恨的咬牙切齿，又不敢反驳，一字一句的道：“我，我与殿下的命格，是相克的！！所以，所以我气运高了便能压制她，她气运高涨也可以压制我！！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她如今本就是在与天夺命！逆天而行！！她之所以能醒过来，就是为了救你们这些人的命！！而你们之所以命运多舛，屡遭灾厄，是因为我！！”
“我知道你们恨我，但你们必须要明白，我一死，她的使命就完成了，上天不会容许她如此取巧作弊！！她一旦放下心来，就会失去支撑，她最好的结果就是再次陷入沉睡，像她三岁之前那样，不会说话也不会动！但最可能的是死！！是死！！我一死，她马上就会死！！”
他又得意又兴奋，剧烈的喘.息，“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没有骗你们！！所以，你们若是不想让她死，就快点叫大夫来为我救治，好好的保下我的命！”
明霈帝看着他，面沉如水。
云比翼不像在说谎，他有恃无恐的姿态，不像是在演戏。
但明霈帝也并不觉得失望，一个人活着也未必是好事，生不如死的方式，多的是。
他直接起身出来了，一边道：“去石屋接他们出来。”
方无忧赶忙去了，元沈绝抱着心宝出来，把心宝安置到榻上，听郝花时转述了。
元沈绝沉吟了一下，向明霈帝道：“皇上，臣以为，他这话兴许有几分真，或者说他以为是真的，但这跟他死不死，没有关系……心宝是个小操心，譬如她认为皇上英明神武无所不能，可是她又认为皇上教不好方无忧；比方说她认为晏二哥聪明绝顶，可是她又认为他去文会要被人欺负；比方说她认为臣很厉害，但又是一朵需要呵护的花花……”
他浅浅笑了一下：“前者是理智，后者是情感。心宝自己和她的三生石，全都是基于情感的。她爱这个家的每一个人，爱到紧张兮兮，无比在意，甚至十年怕井绳……所以她永远不会放心。她的放心不放心，跟有没有云比翼，根本就没什么关系。”
明霈帝还真是醍醐灌顶。
对啊，心宝这个小大人儿，啥都要操心，啥都要担心，哥哥出个门她都要跟他叨叨半天，这跟有没有云比翼，真的没关系。
话虽如此，他一时也没让人处死云比翼。
但是被迫留下他的命，和留下他的命来折磨消气，完全不是一种心情。
如今大家就是在等着心宝醒过来。
心宝睡的沉沉的。
但也只是睡着,看着跟平时睡觉一样，小脸红扑扑，可可爱爱的，似乎并没有哪儿难受。
等了大半天，元沈绝等的心急起来，去教训了贼道人一通，问出来一个回答，说是不会超过三天。
又等了一天，郝花时也去折磨了贼道人一通，然后他十分稀奇的过来道：“皇上，我发现这个独眼老贼，他有点奇怪啊！我刚才拿他手指头掰着玩儿，骨头都掰断了，他却没昏过去，疼的好像也不咋厉害，这不合常理吧？十指连心啊！然后天从兄也试了一下子，也没有昏过去，就感觉……”
他歪着头想了半天，“就是他这个魂魄，跟身体不一块疼一样，就好像隔一层一样，你们懂吧？”
他一说，元沈绝就想了起来。
他道：“这应该是他保命的方式，你看他身体上应该刻了符，刻了可以加强身体的强度，但相应的，对疼痛就会反应迟钝些。”
郝花时道：“不会像话本子一样，这个身体用废了，再换一个身体吧？不会找个机会就一下子跳到天从兄身上吧？”
天从：“……？？”
“应该不成，没这么玄。”
元沈绝一边说着，就取了玉牌，现场刻了一面出来：“你们把他身体上刻的符清了，然后把这个符给他挂上，这是固魂符，那样他身体有多痛，就都能清楚的感觉到，而且他修道修的精神强韧，多痛都不会昏。”
郝花时瞬间懂了，拿着玉牌就去了。
然后天从指挥着影卫给脱了衣裳，果然身体三处都刻了符。
直接拿刀削了去，云比翼当时就痛的长声惨叫， 然后郝花时又慢悠悠的把固魂符给他贴上了。
剧痛之下，云比翼痛的面无人色，一边从齿缝里，断断续续的挤出声音来：“杀，杀了我……”
“那可不行，”郝花时道：“杀了你，我师父咋办。”
云比翼挣扎着道：“我，我是骗你们的。”
郝花时摇了摇头，故意娇嗔的道：“人家不信。”
云比翼气的全身发抖，又痛的全身抽搐，郝花时欣赏了一会儿，就回去给林娘子写信了。
这么多人中，他反而跟林娘子最熟，不能说像娘吧，反正就像多了个姐姐，多了个家人一样，说话也自在。
接连过了两日，心宝仍旧昏睡不醒。
明霈帝几人都忧心不已，白天晚上的守着，连郝花时也没心情去折腾云比翼了。
一直到第三天，几人正吃着早饭。
因为这几天大家都没好生用饭，所以御厨格外加功夫，连早膳也做的香气四溢。
大家都没心思吃，只机械的往嘴里放，一边还看着心宝，就见榻上的小团子咂了咂嘴儿，慢慢的张开了眼睛，糯糯道：“好香啊！！”
第560章 悬壶济世
几人都是一顿，团子迷迷糊糊：“好饿啊！！”
元沈绝连轻功都用上了，跃到床边，团子伸手揉着眼睛：“好饿啊！心宝好饿啊！”
几人无不喜笑颜开，飞也似的照应着团子洗漱了，放到位子上，看着团子像往常一样阿呜阿呜的开吃，连明霈帝都险些喜极而泣。
正吃着饭，心宝一下子想了起来：“三生石……”
“没事，”元沈绝道：“全都解决了，心宝有什么感觉吗？”
团子想了半天：“心宝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比如说你们一年之后要做一件很大很大的事，哪怕现在不做，但因为太重要了，心里也总会时时惦记着，做什么都惦记着，心宝以前就是这种感觉。但现在，心宝觉得好轻松呀，好舒服，好开心，就好像把那件大事情做完了，而且做的超好一样！”
她忽然想起来：“是不是大坏蛋抓到了？”
“对的，”明霈帝几个人，全都盯着团子的表情：“抓到了。”
“太好啦！！”团子道：“那写信了没有，要写的超详细，二哥哥很爱操心的，你写的不详细，他就会担心坏人还有同伙没抓到……”她说完自己想了一下，小脸皱了皱：“所以坏人有没有同伙？”
“应该没有，”明霈帝严肃的道：“但这个天下这么大，一万个坏人里头，有一个坏人，就非常危险。”
团子也严肃起来，拍胸：“耶耶别怕，心宝会保护耶耶的。”
“好，”明霈帝道：“耶耶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幸好有心宝保护耶耶。”
团子下了椅子，扑进明霈帝怀里，努力安慰她脆弱的耶耶：“耶耶别怕，别担心，心宝很厉害的！”
祖孙俩拥抱，明霈帝的眼神儿，与元沈绝一对。
两人都放下了心，大家的心也都放了下来。
升平宫这边出了一个告示，解释那天的事情。
大意就是发现龙山县有逆党潜伏，暗中抓人练功，行事残忍，因为这些人武功高强，人数众多，本地官府无法处理，所以皇上得知之后，便以避暑为名，身入险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处理了这些人……等等。
大家顿时恍然大悟。
然后是论功行赏。
这一战郝花时无疑是立了大功，卫风霆也立了功，而且最后，就算贼道人没有被雷劈，也被卫风霆发现了，郝花时事后还去问过他，他说：“昨晚用了炮，声势如此浩大，明显是有事情发生，哪有小脚妇人偏要这个时候出城的？”
道理简单，但当时在场的别人，还真就没有想到。
不管怎样，明霈帝全都重赏了。
贼道人用了固魂符，每时每刻都剧痛难忍，一遍遍的求死，也没人理他。
但到最后，他也没再说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就这么活生生的疼死了。
元沈绝一大早得报，飞也似的去找了心宝。
心宝迷迷糊糊的张开眼，一见他，先就给了他一个笑。
元沈绝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确认她没事，也不由得笑了。
心宝从被中伸出小手手，摸了摸他的脸：“老婆，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呀？”
元沈绝轻声笑道：“我一看到心宝，就说不出的开心。”
团子立刻道：“我也是，早上一张开眼睛就看到老婆，就觉得今天最最开心！”
元沈绝笑着，轻轻的亲了她一口，心才是真的放下了。
乍然解决了贼道人，晏时荣几人也都十分感慨，与升平宫来回的通了好几回书信。
晏时荣还提到了悬壶。
说哪怕是写了告示，说小公主这会儿不在京城，但过来的很多人都是不识字的，还是一直在往里面投。
一提到这个，元沈绝想起来问：“这边的悬壶呢？投的可多？”
影卫探头道：“属下听说投的极少，据说在这边，有一个神医世家，姓薛，好几代都是神医，医术极好，行事也仁善。尤其这一代的家主，娶了一个会医的女子，在当地名声很响，老两口都年过七十仍是满面红光，精神矍铄，人称医公公药婆婆，非常得人尊敬。他的儿子也都通医术，还有一个小孙子叫薛悬济，就是取悬壶济世之意，所以这边一挂悬壶……”
影卫咳了一声：“很多人说是抢他的生意……”
团子听到了，立刻道：“心宝挂悬壶，又不是为了赚钱的！”
“对，”元沈绝道：“当初还有些着急，但如今，挂悬壶纯粹就是为了教化世上医者，避免有病之人求告无门，既然有这样的神医世家在，那让他们治就是了，我们不用与他们争。”
影卫就续道：“这薛家，查下来似乎确实不错，而且他们也有一个说法，说是治到从未见过的病症，要试新的药方或者治法的时候，就不收诊金药钱，所以……”
元沈绝道：“那倒轻闲了。心宝想去哪儿玩？”
团子很是兴致勃勃的道：“我们叫上郑离和别的会画画的人，去探险吧？把整个宫殿好看的地方全都画下来，然后等回宫给爹娘和哥哥看，好不好？”
元沈绝笑应了，就叫人去找人。
因为提前就交待了，所以这一次还真的来了不少画师，既然心宝说都来，就都来了，足足的十二个。
于是大家就从头开始走，走到一个好看的地方，心宝觉得好看的，就留下一个画师，让他在这儿画。
这边悠闲自在，外头，诺大的薛家医馆中，来了一个求医之人。
这会儿在医馆中坐堂的，是医公公的大儿子薛仁心，一见这人，就不由得一皱眉，下一刻，那人拿了一张银票出来：“薛大夫，我，我要治病！”
薛仁心一愣。
这个人有不少人认识，是这边的老街坊，家族里就有病，他母亲就是死于蝴蝶疮，后来他也得了蝴蝶疮，满脸满身都是红点红斑，极为恐怖，所以一直也没成亲，母亲死后就是父亲在照顾，如今他父亲也去世了。
之前他就曾为他治过，但后来复发之后，病情益发严重，全身都开始发肿，眼见是不活了，他自己深居简出的，也没银子治病，如今却又有银子了，这怎么都有些蹊跷。
薛仁心抬头四顾。
斜对面的酒楼二楼开着窗，有几人正扶窗下望，看到他的眼神也没有避开，反而挑衅的一扬眉。
薛仁心抿了抿唇。
第561章 粉丝行为
薛仁心也听说过小公主悬壶的事情。
他并不觉得一个五岁孩子能会治病，但最终病人得救，不管是谁出手都是好事……后来听说儿子的名字与这事儿对上了，也不过一笑而已。
但后来又听说，有几个京城来的人，一直在与这边的人争辩谁的医术更高，他也曾安抚说万万不要争，毕竟薛家不过是小老百姓，何必跟天潢贵胄争这名声。
但没想到，最终还是惹上事情了。
薛仁心温言道：“冯四，你的病确实有些重了……”
“薛大夫，”冯四嘶声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有银子了，薛大夫，你是神医，你给我治！你给我治啊！！”
薛仁心沉声道：“我可以给你治。”
陈三得反正已经被看到了，也不掩饰了，就直接高声道：“随便治也是治！你只说能不能治好！”
薛仁心摇了摇头：“恕薛某无能为力。”
“那就是治不好了？”陈三得道：“你什么病都治不好，那还好意思称什么神医！”
薛仁心向上拱手道：“薛某及家人，不过是普通的大夫，并不敢称什么神医，更不敢称百病皆治，所谓的神医，不过是诸位街坊抬爱，薛某是不敢认的。”
陈三得道：“但镇国公主殿下，可是专治不治之症的！”
薛仁心垂着眼道：“公主殿下乃神仙化人，自然不是薛某一介凡夫俗子可比的。”
薛仁心态度放的很低，但陈三得几人，看着周围的人敢怒不敢言的神情，别提多憋屈了。
陈三得几个人，共同的特点就是，有钱，有闲。
他们本来就是亲眼见过小公主治病的，对此深信不疑，所以才一路跟着过来。
讨好皇室什么的全都是其次，主要是他们自己乐意干这事儿。
他们千里迢迢而来，一心想着到了这边，所有人都不知道小公主有多厉害，他们把那些事儿一一的说来，所有人围着他们听，听到之后，登时久旱逢甘霖，纷纷向悬壶投帖，小公主再一次大展身手，又多了一大些拥趸和新的传奇故事……
到时候大家可以一起聊聊，他们身为前辈，知道的最多，等回了京城，还可以跟京城的人唠唠，想想都开心好么！
可万万没有想到，到了这儿之后，他们一提起小公主，旁人就要提起薛家……不管在哪儿，一提小公主必定有人提薛家！！
最关键的是，薛家还偏偏本来就有那个碰到没见过的病，就免诊费药费的规矩，居然还有人觉得小公主是在学他们！
真他娘的庙小妖风大，穷乡僻壤的，要不是有个别宫在，连这地儿都没人知道，小公主学他们？谁给他们的脸！！
很多话这些小百姓不敢说，但是那个眼神儿哟……好像他们为了媚上胡说八道似的！
可他们说的明明都是真的！！
陈三得几人真是憋了一肚子火。
于是就整了这么一出。
可就算薛仁心确实治不了，也承认了，他们也不觉得赢了。
还是十分不爽！
两边正在纠缠，就见一个样貌清俊的少年人，推开人群，快步走了进来，旁人纷纷打招呼：“小薛大夫。”
薛悬济向上道：“我薛家数代行医治病，不敢说造福一方，也起码是尽已所能，亦从未对小公主殿下有分毫不敬，几位找上门来，故意为难我等，究竟是为何？”
陈三得道：“我们哪有故意为难？你们开着医馆，我们好心帮着病人来求医也错了？”
薛悬济淡声道：“此人所生的本就是少见的顽疾，若在起初，尚有一线希望，如今拖了几年，早已是沉疴痼疾，我薛家治的了病，治不了命，这个他自己也知道，你们故意叫他来治，不是为难是什么？”
陈三得哧笑道：“我们还真不是故意为难。只是你们县的人，天天把薛神医挂在嘴边上，我们还以为薛神医有多了不起，所以才请了这人过来，我们真不知道你们治不了啊！！要知道，小公主殿下治病，可是从来不挑病人的，在京城治了这么久，也从没听殿下说过，什么病她不能治！！小殿下连死人都能治活了，我们的眼光自然也就拔高了，以为起码得差不多，才能称的上神医吧？”
薛悬济道：“我不信世上真有人能起死回生！”
陈三得道：“京城几百个人亲眼所见！我也亲眼所见！！小公主去的时候那家人正哭着呢！你要不信，我还可以出路费出马车送你回京城亲眼见见，我来的时候那人还活的好好的，那家三个儿子天天跟人说起这事儿呢！”
薛悬济一时居然无言以对。
薛仁心拉开儿子，再次向周围团团拱手：“诸位，我薛家只是普普通通的大夫，绝不敢称什么神医，还请诸位以后不要再如此称呼，薛家当不起。”
有承过薛家恩惠的，仗着在人群中，就忍不住出声：“薛家本来就是神医！！”
旁人也道：“薛家代代行医，多少年的积累，治过多少人，难道就因为太厉害就被人找上门为难，这是哪家的道理！”
“就是，公主也要讲王法的！”
“我就不信一个五岁孩子会治病！！”
薛仁心急的额头见汗，连连拱手，众人仍旧说个不停。
他就怕这样，这些人不知轻重，情绪一上头，连皇族也敢随口冒犯，到时候找不着人，为难的还是薛家！
薛悬济站在一旁，薄唇紧抿。
他刚刚出了趟门，回来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一个朝臣，名叫马世文。
马世文在店堂中指点几个顽童诗书，看上去十分和善热心，没什么架子，他看出他有些症候，就随手帮他治了，也聊了几句。
据说他本来是随驾到别宫，却因为劝导小公主，直接被皇上逐了回来，他也好奇问起悬壶之事，马世文避而不谈，所以他心里先入为主，就对小公主留了个不太好的印象。
谁知道一回来，就碰到这些人在医馆中闹事，顿时更加愤怒。
就在这时，忽有几骑马儿，远远的驰了过来。
马上之人俱穿着黑配金的龙骧卫服制，富贵威严，一眼瞥见，众人登时齐齐停了口，薛仁心亦是脸色大变。
第562章 偶像买单
几骑马儿驰到了近前，郝花时翻身下马，左右一顾，向上招了招手。
陈三得几人一惊，飞也似的下来，跪倒在地。
郝花时道：“传镇国公主殿下口谕。”
他顿了一下：“你们虽是为我，但欺负一家好大夫，这叫是非不分，这样不对，以后不许这么做！”
陈三得几个人又惊喜又害怕又窘迫，连声应了。
郝花时又朗声道：“诸位，殿下身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镇国公主，一不必图名，二不必图利，殿下立悬壶无半点私心，一是为了教化世上医者，让世上少几个庸医，多几个像薛家这样妙手仁心的大夫。二是为了避免重病之人求告无门……如今她还什么都不用做，龙门县就有了神医薛家，这是龙门县人杰地灵，殿下只会欣慰的。所以，再有借殿下之名，行损害殿下声誉之事的，咱们可就要不客气了。”
陈三得再次请罪，郝花时看了看他，陈三得当时就灵光一闪，向着薛仁心一揖到地，连声道：“薛大夫别见怪，我们几人就是跟旁人争吵起来，所以把气记到了你头上，我们一心敬仰小殿下，旁人想必也是得过薛家的恩，大家都没什么坏心，是我们行事不当，还请薛大夫见谅。”
薛仁心连称不敢。
郝花时又道：“小殿下来此之后，还未曾抽过帖，今日你们既然找了这个病人来，那就跟我们回去，小公主殿下会出手救治，也不枉他渴盼一场。”
他顿了一下：“薛大夫若有兴趣，可以跟去看看。”
薛仁心一个迟疑。
他担心去了之后会被为难，可是又不敢不去。
薛悬济年少气盛，却是不怕的，上前一步，直接拒绝：“多谢这位大人，医馆事忙，恕草民等去不了！”
郝花时含笑点头，也没有说话，就招呼人把冯四抬上了马车，一行人拨马走了。
陈三得几人眉飞色舞。
虽然他们被小公主训了，但是他们几个闲人，能被小公主训斥，那就是荣光啊！
而且薛家明确说过治不了等死的病人，要是叫小公主治好了……哈哈哈！！想想他们就爽到飞起！！
果然小公主永远不会叫人失望！！
几人心情一好，登时又都成了风度翩翩的京城大少，笑向四周拱了拱手，一起走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议论纷纷。
不得不说，小公主把冯四带走，让很多人心生疑惑。
冯四很多人都认识，薛家也是亲口说了不能治的……要是小公主治好了，岂不是证明，小公主确实比薛家厉害？
薛仁心父子对视了一眼，转身进了店门。
今儿闹成这样，生意是做不成了，索性直接关了医馆。
几个徒弟惴惴不安，有人道：“师父，那冯四真的能治吗？”
薛仁心收拾着药柜，摇了摇头：“不知。”
“只怕是治不了！一年之前，师祖就说冯四只怕是不成了。”
“那小公主带了去，怎么下台？”
“怕什么！过上几日大家就都忘了，就算不带出来，还有人敢追究不成？”
一人道：“我倒觉得，小公主兴许真的会治，咱们医馆治不了，说不定小公主就治的了，毕竟京城这么多人亲眼见到，总不可能人人都是笨蛋？”
薛仁心点了点头：“小年你这个想法是好的，人外有人，学医万不要觉得自己治不了的，别人就治不了。”
薛悬济道：“我倒觉得，她可能真的治不了。”
薛仁心道：“为何？”
薛悬济就把遇到马世文的事情说了，一边道：“那位老大人，身为京官，一点架子也没有，坐在那儿指点几个顽童，和气又耐心，我瞧他不是坏人，那他的话，就有八成准儿。”
薛仁心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而那边，郝花时把冯四带回了宫，心宝过来看了看。
他这个其实就是红.斑.狼.疮，同样是一种很难根治，一旦过劳、吃海鲜、温热之物就很容易复发的一种病。
这种病是可以致死的，但冯四的情况，在心宝看来，还远不到“不治”的程度，甚至用汤药都可以治，只是慢一些。
但心宝还是准备用药丹来治。
郝花时跟着团子出来，笑眯眯的道：“师父这个好治不？”
团子点头：“好治的。”
郝花时啧了声：“薛家可是神医！！几代传承的神医世家！人家说不能治，治不了！你摸着良心跟我说好治不？”
团子想了想，停下来，招手让他蹲下。
郝花时本来就是故意逗小师父玩儿，也不知道她要干嘛，就蹲下了。
然后团子一手按着自己的心口，又伸出一只小手手按着他心口，道：“好治。”
她大眼乌溜溜的看着他：“心宝摸着自己的良心，和你的良心说的，你就算不相信心宝，也应该相信你自己。”
噗！
郝花时被逗的不行：“我信了师父！”
团子临行之前，把丹炉放在了空间里，这会儿叫了白骨生来，开炼首乌丹。
如今白骨生炼丹越来越熟练，简单的基本不会有废丹，两炉丹就够他吃了。
很快就到了七夕。
明霈帝来这儿，没有带半个宫妃，所以七夕也没有什么宴会。
对心宝来说，什么拜织女穿针投针抓蛛蛛……全都没什么意思，倒是种生还可以。
下头一进七月，就用木板做出了小小的田舍人家，心宝一瞧就喜欢的不得了，又叫人仿着他们在鱼塘村的小楼，雕了一个小木楼，在旁边放了小小的元家的样子，这叫做“壳板”。
然后心宝在前头和院中都种了草，在后头，也就是做暖棚的位置，种了菜和粮。
起初摆着还怪好看的，结果没两天，就长到高过了屋子，到七夕那天摆出来的时候，已经连屋子都快看不到了。
但据说民间七夕十分热闹，所以心宝一起来，就换上了色彩鲜艳的彩衣，就连明霈帝也被她拉上，几人微服出来玩。
龙门县并不大，但还挺繁华的，街上十分热闹，人来人往，店面里摆着各种各样的巧果，就是用面蒸出各种花样，如意方胜等等；还有在瓜皮表面浮雕种种图案的，还有织女样子的酥糖，叫做巧酥。
晏时昌一样给心宝买了一个。
跟哥哥出来，不用担心东西吃不了，心宝咬一口尝尝，好吃就继续吃，不好吃就给哥哥，晏时昌也不挑，接过来就吃光。
元沈绝还给她买了一个摩诃罗。
这是一种泥塑的人偶，大约有一尺来高，描绘的非常漂亮，还有一个座儿。
心宝一手拿着巧果，一手拿着巧酥，没有手能拿了，只瞧着好玩儿，点了点头。
结果刚咬了一大口，就见前头不远处，一个青衫少年走过，心宝一眼瞅见，立刻睁圆了眼睛。
第563章 嫉妒心宝这么优秀
团子的手占着，嘴也占着，不能指又没办法说，只能迈着唯一还能用的小短腿，飞奔到了那少年面前，朝他弯着眼儿笑。
那少年也是一愣，见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不由眉眼一弯，也朝她笑了笑。
元沈绝看了他一眼，问心宝：“怎么了？”
心宝努力咽着巧果子，大眼骨碌碌朝他使着眼色。
元沈绝秒懂，心说这难道是心宝那位一直没见过面的……好看的小徒弟？
心宝终于把巧果子给咽下去了，然后朝他笑着，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少年好笑的道：“小娃娃，你问我的名字做什么？？”
郝花时快步过来，咳道：“师父，他是薛家医馆的人，叫……”他也不知道他叫啥。
少年一见郝花时，却是脸色微变，再看到心宝，登时想到了什么，便要施礼。
元沈绝伸手托住，道：“我等微服来此，不必多礼。”
少年便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手，低声道：“草民薛悬济，失礼了。”
“哦！”团子又向前一步，眼儿亮亮：“你就是薛悬济呀！”
她见到他，却没有预见到他的死亡，顿时就很开心，讨好的道：“你一看就特别聪明，特别厉害，特别像一个神医。”
薛悬济又退后两步，“过奖，不敢！”
他简直就是避之唯恐不及，团子欣喜之下全没留意，其它人却看的清清楚楚。
团子还想上前，元沈绝随手提住她衣领子，抱在了怀里，道：“我们走吧。”
团子一愣，指着薛悬济。
元沈绝摸了摸她的头，也没解释，转身直接走了。
团子后知后觉的回过味儿来，回头看了一眼，见薛悬济垂着眼，神色微冷，不由一怔：“他讨厌心宝是吗？？”
元沈绝温言道：“不必理他。”
团子有些难过：“可是为什么呢，心宝以前都没见过他呀！”
元沈绝淡淡的道：“想必是听了那些传言，又或者是因为陈三得那些人，以为是出自你的授意。”
团子黯然，咬了一口巧果子：“可他是心宝的徒弟呀！”
元沈绝温言劝她：“别急，且等等看。”
两人一路向前，很快就追上了不远处的明霈帝一行，心宝张手让耶耶抱了，一边道：“耶耶，心宝被人讨厌了。”
“哦？”明霈帝低声笑道：“朕的心宝儿这么可爱，是哪个不长眼的讨厌她？”
“对啊！”团子道：“心宝又瘦又好看，又乖又可爱，医术还这么好，讨厌心宝的，一定是因为嫉妒心宝！嫉妒心宝这么优秀，还有耶耶宠！！”
一边说着，她又有点高兴：“哼！心宝都不稀的理他！”
明霈帝失笑道：“心宝儿说的对！咱不稀的理他！”
他示意旁人把心宝的巧果子拿开：“又叫她吃这些，回头又闹肚子！”
一边抱着她往前走，旁边有蜡制的人像，有牛郎织女、有鸳鸯燕儿，都做的胖胖的，可以放在水上漂的那一种。
元沈绝给心宝买了一对燕儿，心宝拿着玩了会儿，一边又想起来：“要是每个徒弟，都像花时那么好骗就好了。幸好心宝只有两三个徒弟，要是有十个，心宝还不累死呀？”
明霈帝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他没打算干涉，让她有个事儿占着心思也挺好的，省得无聊。
心宝一边玩着，一边还在不时的叨咕叨。
他们也没在外头吃饭，又买了两盏灯就回来了。
他们前脚回来，后脚郝花时也回来了，道：“你们猜怎么着。就那个被师父骂过的马世文，他第二天准备动身回京的时候，遇上了薛悬济，然后他身上好像有啥病，薛悬济正好看到，给他治了，然后两人聊了聊，聊了什么不知道，薛悬济好像就对师父有点成见了。”
明霈帝一听就怒了，冷笑道：“这个马世文，真如后宅妇人一般，惯爱弄这些，踩着旁人博他的好名声！！”
他顿了一顿：“当年朕还是皇子，与他们一起出门办差，筹了粮食去赈灾，当时受灾最重的，是杜门县周边三四个县，再远也有受灾的，但粮食就那么些，想全顾着必不可能，只能先顾着严重的地方。”
“结果还没到杜门县，就听说民间传言，说朕来此只为争功，根本不顾百姓疾苦，朕气愤之下，转头去追查，才知道那马世文，跑去与那些灾民说话，又是安慰他们，又是当街洒泪，掏空钱袋，甚至解下外袍包裹灾民的孩子，好一番作状……还说什么可惜他不是做主之人，否则绝不会容许他们饿着？？”
他连连冷笑：“事后朕费了诺大精神……”他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但旁人也都懂了。
他当时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争这么一份差使并不容易，本就僧多粥少，被马世文一番操作，险些没有功还成了过，最恶心的就是，马世文办的这些事，明面儿上还挑不出他错儿来，想明正言顺的换掉他都不容易！想想就知道有多怄！
如今明霈帝没翻前帐，还让他做着官，真是够大度的了。
心宝也气坏了：“他是个大坏蛋！！伪君子！！心宝讨厌他！讨厌薛悬济！心宝再也不想收徒弟了！再也不想收徒弟了！！永远不想看到薛悬济！！”
她气的大眼含泪，抱住明霈帝：“为什么心宝不能长大一点，可以帮着耶耶！！给耶耶很多钱，种很多粮食，让耶耶不要有一点点为难！！”
明霈帝被她逗乐了：“耶耶没事。”
他顿了一下，又安慰她：“那马世文自觉得是个真君子，又是人前人后都爱如此作状，施那些个惠而不费的恩，也着实骗过了一些人，那薛悬济不过少年人，乍见之下被他骗过并不奇怪，倒也不必生气。”
团子道：“心宝就要生气！伪君子会装模作样，心宝会蛮不讲理！！”
明霈帝笑道：“说的也是。”
于是当天他就写了一封信给元相，让他写点什么，把事儿挑明。
马世文这辈子也别打算出来了，就一直闭门思过就是了！但凡敢出门，他就要找人参他！！
心宝从这之后，就再也不提小徒弟了，但偶尔看到郝花时，还是会难过一下下。
毕竟在别人看，这只是一个陌生人，但是在她的感觉中，这是一个很亲近、像家人一样的存在。
第564章 尽显天家风范
十日之后，冯四被送回了家。
龙骧卫到的时候，就有不少人看到，等他们一走，大家就都过来看。
冯四大大方方的打开门，大家一瞅，顿时就是哟的一声。
冯四多少年了，脸上都带着那吓人的红斑，都快忘了他长啥样了。
但说是快忘了，都是多年的老街坊，哪能真忘了，一见人家脸上白白净净，光光滑滑的，就不由得一惊：“天爷！真是冯四啊！！”
顿时一传十，十传百，认识不认识的，全都跑过来看。
冯四也挺乐呵，由着人看，一遍一遍的回答：“只见过殿下一次……没，没敢看长啥样，我跪着，就看到一双小脚脚，和身上的红裙子，然后殿下说，”
他学着小姑娘的声音：“‘不严重啊’、‘好治的’……殿下声音可好听了，我当时那个样儿，我爹都不敢多看，结果殿下和善的很，还安慰我，说‘别担心，很快就能治好’。你们是不知道，我那个感激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殿下就走了，旁人说是殿下叫徒弟给我熬药去了，从那之后就没见过旁人，只每天早上有人过来给送药，一天天好吃好喝的，然后今天，一个老头过来看了看我，说成了，不用再用药了，就叫我把我送回来了。”
薛家也听说了。
薛家是真的怀抱仁心、精研医术的大夫，一听说冯四真的治好了，薛仁心和薛悬济都忙忙的过来看。
在外头听着冯四说了，薛仁心忍不住排众挤进去，问他：“冯四，小殿下是如何帮你治的？”
冯四一见他，表情就有几分古怪。
但他也没多说，只从怀里掏出来两张纸，挑了个字多的给他：“这是那里的人给我的，就是那个郝大人给的。说是我这种病的治法，让我给薛家……说，说什么薛家仁心仁术，深得民心，故把此法授之，之后再遇到也可以……什么什么的，文绉绉的我有些记不清了。
薛仁心来不及多说，急把纸接在了手里。
纸上写的十分详细。
此病如何分类，如何诊治，脉相如何，如何用药……等等，写的详细极了。
这个作派，也真是大度极了，尽显天家风范。
旁人也看不懂，就问冯四：“这一张是啥？”
冯四道：“这是叫我以后留神在意，不要吃啥、不要干啥的纸纸。”
有人笑道：“你认识？”
“不认识，”冯四也笑：“不认识俺还不能收着了，这可是公主殿下赐下来的，俺当传家宝行不？”
“行行行，”有人笑道：“你病好了，好生干活，说个媳妇生个儿，真能当传家宝的！”
大家顿时轰然一笑。
薛悬济也看着那张纸，十分后悔。
郝花时当时邀请他们去，他们为什么就没去呢！
去了岂不是可以亲眼看到如何救治，说不定还能学到别的！！
他为什么就小人之心，一心以为人家要为难他们呢？？人家堂堂皇家，为难他们做什么？
可如今后悔也晚了。
父子俩回去的时候，薛悬济还一直在说这件事情，十分懊恼，一边还道：“等祖父回来，定要骂我了！”
郝花时听完了全场，悠闲的回了别宫。
明霈帝几个人，正在玉珠湖钓鱼。
元沈绝收到晏时荣的信，说是自从那天之后，就发现他运气好的出奇，家里人也是一样，问他感觉如何。
元沈绝还真没注意，听他说了，也有点感兴趣，就趁着心宝没起，跑来钓鱼试试，果然一下钩，鱼儿争先恐后的往上跳。
所以，他本来也应该是气运眷顾之人，而如今他的气运被几倍的还了回来。
这叫他十分欣喜。
然后心宝醒了，就拉着耶耶也过来钓，连明霈帝都不如他这儿鱼多。
这说明贼道人，其实并没怎么敢窃取君王的气运。
正钓着呢，郝花时回来，把事情说了，一边拿了一个小东西给心宝看：“师父，你看这是什么？他们叫薛家耳，据说就是那个薛悬济弄出来的东西。”
心宝接过来一瞅，这不就是个木质听诊器么？
是一种中空的管子，上宽下窄，形状有一点像一个长长尖角的杯子，可以听五脏六腑的声音。
心宝立刻道：“我会更好的！！”
她就叫人去做听诊器了。
听诊器结构简单，主要就是听诊头、导管，弹簧片、耳环、耳塞等，没有胶皮管儿可以用薄皮子代替，毕竟导管管壁厚、内径大、长度短，听的效果反而会更好。
不用完全复制，原理通了，造出来效果就会很好。
虽然心宝是望气诊病，自己用不到，但白骨生拿到之后，却如获至宝，听听这个，听听那个的，一边还问：“师父，啥时候抽病人啊？我都盼了好几天了。”
团子就转头看旁人，元沈绝道：“投的也许不太多。”
团子认真的道：“有一个人投，就是投了一份希望，所以有一个就够抽的了。”
元沈绝：“……”
在团子面前，他真的是时常会觉得惭愧。
元沈绝就道：“那我向皇上禀报一下，从这个月开始，十、二十、三十这样的日子抽吧。马上就初十了。”
白骨生问：“一回抽几个啊？”
心宝想了一下：“要不，我们还是抽三个吧？”
元沈绝点了点头，就去找明霈帝了，于是等到初十，就派出礼部官员去抽。
本来他们以为一定不多的，没想到一打开还不少，这估计是出了冯四的事情之后，又有不少来投的。
于是就循例抽了三个，等下午，心宝就去给这些人诊治。
陈三得几个人简直就是喜大普奔！！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有木有！！
他们不是本地人，消息不畅，听说冯四的事情就晚了一步，听到抽帖又晚了一步，都没能现场看着热闹，于是索性连院子都不回了，就在别宫前头等着，终于等到心宝一行人出来，赶了个热乎场子。
如今他们也不是万人嫌了，不少人都认识他们，向他们打听小公主的事情，他们也如愿讲了一遍又一遍……
不少人还去给薛家报信儿，一听说他们会当场请大夫进去，薛仁心和薛悬济都过来了，所以到了第一家门前，郝花时在外头一请大夫……不少人都推着他们，还有人替他们嚷嚷：“薛神医在此！！”
薛仁心父子赧颜拱手，郝花时倒也没不让他们进，就笑道：“薛大夫和小薛大夫都请吧。再来两位。”?
第565章 有一个坏人
这附近的人，薛仁心父子几乎全都认识，比如说这一家，他们就知道。
这家姓许，小有家资，有一个小女儿，爱如掌珠。
但这家的小女儿得了个怪病，身上动不动就会起大片的风团，微微凸起，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泛着红，十分恐怖，甚至有的时候，还会红肿瘙痒，忍不住抓破了，还会淌黄水。
有这样的怪病，哪怕再美貌，也叫人望而却步了。
以前他们也治过，但治好了还会再犯，又不知道为什么会犯，哪怕什么都不吃也会犯，着实为难。
眼见小女儿都十八了，这家人估计也是着急了。
一进了门，就见许父许母跪在地上施礼，只说并不是没命的病症，冒昧投帖，只望不要见怪。
心宝很是宽容的道：“没关系的，能救命当然好，但是能解忧也很好的。”
但因为病人是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就不好全都进了，最后是心宝带着花霜花寒进了，姑娘上前行礼，心宝看了一眼，就退了出来，只道：“以后不要用铜制的东西就可以了。”
许父茫然：“不，不能用铜制的东西？？”
“对的，”心宝道：“譬如铜盆铜勺，凡是与皮肤接触都不成。”
薛仁心忍不住问道：“请问这是何道理？”
心宝道：“她对铜过敏……这种情况极为少见，但过敏，也就是你们说的风疾，并不少见。譬如春天对花粉过敏，又譬如吃食上，对豆制品过敏、对鸡蛋过敏，对羊肉过敏等等，非常多，有的只是起一些风团，或者风疹，但有的，譬如吃蚂蚱、蚕蛹之类的，很可能会致命。”
薛悬济恭敬的道：“请问这种要如何诊断？”
心宝道：“这种……”
刚说了两个字，一见是薛悬济问的，心宝当时就不高兴了，俩小胳膊一抱，哼了一声，动作超大的扭开了头。
结果她扭开的方向，恰好是许父，一见她气呼呼的扭过头来，吓的许父当时就咣的一下又跪下了。
心宝赶紧安慰他：“你不要怕，心宝不是哼你，你起来吧！”
许父惊魂未定，又跪狠了，一时居然起不来。
心宝颇为不好意思，拍了拍他的头：“你别怕呀，你的胆子也太小啦，这样会很丢脸的……心宝教你，你下一次吓到跪下，就假装捡地上的东西，这样就不会有人看出来了，也不会有人笑你了。”
许父哭笑不得，爬了起来，一把年纪了还被小娃娃拍头安慰，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谢殿下。”
心宝想回头又不想失了气势，偷偷从睫毛下头瞥了一眼。
元沈绝过去，随手推开薛悬济，一手带着她出来了。
薛仁心看看儿子，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请问殿下，这种应该如何诊断？”
心宝道：“如今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是先确定是此症，然后再对应着吃过用过的，慢慢的判断，吃食上好说，别的确实不好找，但是这样的人也确实极少……但这种并不是最难的，还有一种叫情绪性过敏，譬如说……”
她顿了一下，回头找着了薛悬济，一指他：“譬如说有一个坏人……”
薛悬济：“……？？？”
团子续道：“坏人经过一个山坡的时候，对那个山坡上的花粉或者蚊虫过敏了，然后反应很剧烈，之后就算那山坡已经没有花也没有虫子了，他一经过那个山坡，还是会瞬间起一身的风团子，这种就叫情绪性过敏，很难治，可以用一些安神之类的药物，但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们都知道望梅止渴吧？”
几人赶紧点头，一边答说知道，薛悬济也点了点头。
团子又哼了一声，扭开头道：“就是进行心理暗示，比如说告诉这个坏人，这座山因为什么事情被烧了，所有花草都没了什么的，当这个坏人，内心真的相信了山上不会再有那种花，他就不会过敏了。”
几人闻所未闻，默然点头。
一行人后头跟着大批的围观群众，随走随说，很快到了第二家。
虽然心宝不把脉很奇怪，但其它人会把啊！
四个大夫都会去把脉，把完了，与心宝说的全都能对上，就渐渐的叫人打消了疑窦。
而且心宝小小一只，无敌漂亮可爱，说话糯糯的，又很有耐心，说的头头是道，毫不藏私，实在是叫人喜欢又佩服。
就只一点，谁问她都肯说，唯独薛悬济一问，她就要哼一声，抱着小胳膊一扭头，哪怕对着墙都不要看他。
如果在没认识心宝之前，大家可能会觉得，是“悬济”名字的问题，但认识之后，谁都不会这么想了。
最后薛仁心就道：“殿下，可是小儿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不！”心宝道：“我就要见怪！他听信伪君子的话讨厌我，那我就一定要更加更加讨厌他！不然我岂不是输了！”
几人：“……”
元沈绝淡淡的道：“心宝离了爹娘几日，有些想家，那马世文便跑了来，冠冕堂皇的劝说心宝，说人人皆说她是神仙，神仙就该十全十美，不可想家不可难过，说了些屁话……”他哧笑了声，续道，“故皇上震怒，将他赶走了。”
薛悬济面上红涨，急道：“是草民偏听偏信，误会了殿下，求殿下恕罪。”
于是心宝难得跟他说了句话：“小仙哥哥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你听了他的话就向心宝道歉，还是偏听偏信了！你这是重蹈覆辙、屡教不改！”
薛悬济低声道：“并非如此，就算这位大人不说，草民今日见了殿下，也知道自己错了。”
心宝点了点头，但还是很有气势的道：“就算你这句话说对了，心宝也不会原谅你的！！哼！”
她背着小手，昂着下巴，就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一样走了。
薛悬济有点被可爱到，抿了抿唇。
后头一人壮着胆子问白骨生：“请问这位大人，你戴的这是何物？”
白骨生道：“这叫听诊器，是用来诊五脏六腑的，可惜今天没能用上。”
这话一说，其它人都吃了一惊，薛家父子更是当时就把头扭了回来。
便有人道：“不知能不能瞧瞧。”
白骨生直接从脖子上拿了下来：“送你了。”一边随手教了他们用法。
第566章 干啥啥不行
心宝一行人很快就回了宫，只有传说留了下来。
因为薛家在这县城中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薛家人一折服，所有人都跟着折服了。
陈三得这几个大粉头，更是跟这边的八卦群众，迅速的交上了朋友，凑在一起喝酒谈天，铁的不得了。
只是医公公和药婆婆这老两口一直没回来，八卦群众苦等着权威解读，陈三得几个人也在苦等着对家滑跪。
若是以前，心宝忙一下午，回来铁定会累的不得了，要打蔫儿，睡一觉了，但现在，回来换了衣服，仍是活泼泼的，迈着小短腿就过去找明霈帝。
明霈帝又又又在与人议事。
心宝只能在外头的小桌上，拿起笔来，开始画画。
因为她回来就嚷嚷饿了，距离晚膳还有不到一个时辰，所以花霜叫厨房煮了一碗小馄饨，她画着，花霜就在旁边喂她。
心宝画呀画，画的不满意，就移到旁边画，一张纸画满了，再换一张纸……
但是接连换了几张纸，一根草也没能画成，倒是张嘴想吃馄饨的时候，发现馄饨碗已经空了，花霜把最后一点小汁汁也喂给她吃了。
看着空碗，心宝当时就悲从中来，叹道：“心宝真是个小废物点心，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花霜几个都失笑。
外头有人听到了，走过来，走到门前，笑道：“殿下。臣甘玉求见。”
心宝道：“进来。”
甘白璧进来见了礼，笑道：“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心宝唉声叹气的道：“就是……心宝发现，有很多心宝觉得不难治的病，他们全都不会治，但心宝又不知道，什么病他们会，什么病他们不会。所以，能不能就像现在这样，心宝出去治病，治一个，就写一个，然后等一年之后就放出去，要是有人想看，就可以看到。”
甘白璧笑道：“殿下，这很好呀！”
团子叹道：“可是心宝写什么都写不成！！于是心宝又想，要不就先不写这个了，心宝见了这么多罕见的草木，心宝想把它们画出来，整理出来，做成一个……罕见植物图册，但也画不成！画不好！”
她眼巴巴的瞅着他：“你是画中仙，你有什么诀窍吗？”
甘白璧一愣，颇不好意思的遮了遮脸：“殿下怎会知道臣少年时的绰号？？”
团子道：“是耶耶说的呀！”
甘白璧有点吃惊：“皇上说的？？”
他颇为羞耻，又捂了捂脸：“臣画画并不好，臣只是少年时喜欢画画，十分入迷，也不知道好坏，天天拿着画给人看，旁人取笑臣，就传了这么个绰号出来，待臣长大些之后，再看当年的画，着实不忍直视。”
外头有人笑道：“甘大人过谦了。”
一边又道：“殿下，臣程功求见。”
心宝也让他进来了。
如今明霈帝在这边住着，没有专门候见的地方，所以明霈帝在前头见朝臣，后头等着见的朝臣只能在院中等着，而心宝这儿是偏殿，天天开着门，所以他们溜达过来并不奇怪。
程弗居笑向她道：“甘大人的画，与世间所传不同，少年心性，画风颇为明丽秀致，故他年长些便觉得不好了，但臣觉得，殿下兴许会喜欢。”
团子道：“心宝不懂好不好看，心宝只想画的像。”
甘白璧笑道：“殿下，这画画，着实是没什么可取巧的，就是练罢了。臣当年着迷之时，时常每天清晨摘一片叶子，一整天，就画这一片叶子，一直画到叶片枯黄……就这么一直画了四十余日，然后才渐渐觉得笔下有了几分意思。写字也是如此，臣以前学草书，想装装样子，就只练‘甘玉’二字，日日练，练了两个月，然后再写别的，也觉得初窥门径。”
程弗居笑道：“臣倒不是如此，臣是只练腕力，指力，在手腕上悬些重物，从极轻到略重，等到腕上渐渐有了力气，写字就渐渐的端正了。”
团子弱弱的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元沈绝回来洗了澡，换了衣服过来，就听了这么一句，一边走进来，一边就笑道：“练武。练武就是取巧。我从未练过字，初学时，就是拿什么字帖，就能照着上头原模原样的写出来，那时父亲时常说我写字匠气太重，我是直到去年，练剑有成，才渐渐脱离那所谓‘匠气’的。”
团子被凡了一脸，只能默默点头。
元沈绝道：“你若不想练，我来写，我来画，便是真正的取巧之法了。”
甘白璧也安慰她：“殿下不必强求，殿下医术通神，口述让旁人记录便好，又何必样样精通，反而要分心，无法专研医术了。”
团子小声道：“可是，医术，我已经不用研了呀！！”
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下了决心：“心宝要努力练武！等心宝变的很厉害，写字可能不用学就会了。”
甘白璧笑道：“殿下说的是。”
程弗居觉得被比下去了，他道：“殿下冰雪聪明，必定一日千里。”
甘白璧道：“臣也时常看些闲书，听闻高手飞檐走壁，衣袂飘飘，想必潇洒又美好。”
“对的！”团子眼都亮了：“你说的对！！将来心宝就是这样的！又潇洒又美好！甘大人你真聪明！看的真准！！”
甘白璧笑着，连称不敢。
元沈绝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于是团子就像每一个想健身先买几套运动装的人一样……让甘白璧给她写了一张时间表出来。
什么时间起床，什么时间吃早饭，什么时间陪耶耶，什么时候陪老婆，什么时间练武……安排的明明白白。
写的超大，还写了两张，到时候可以贴到墙上。
明霈帝召到甘白璧，就听方无忧说在这边忙，明霈帝好奇起来，就过来瞅了瞅。
一瞅之下，他就笑了笑：“挺好。”
然后他好奇一样问她：“起床的时间为何这么早？”
心宝道：“一日之际在于晨！！”
明霈帝挑眉，
行吧，懂了。
团子还问他：“耶耶你开不开心，以后心宝每天都跟耶耶一起起床！”
明霈帝看破不说破：“开心。”
于是到第二天早上，表上明明白白的卯初（5点）起床，明霈帝起来之后也没叫她，等到他忙完一阵，都快到辰正（8点）了，他过去拍了拍团子，团子迷迷糊糊哼哼唧唧，明霈帝道：“时间到了！不是按时辰表的吗？”
团子一扭身子，脑袋往枕头下面一藏……
听不见听不见！
第567章 只长脸没长耳朵
一直等到快巳初（9点），团子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穿好衣服洗完脸一出去，就见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张大纸过来了，正是昨天她写的计划表。
团子：“……”
她臊眉耷眼儿的绕过他们，结果俩小太监估计是得了命令，还跟着她，一直要往她面前绕。
团子立刻遮着眼，撒开小腿跑进了耶耶的房间，把门一关，从门缝里瞅了瞅。
明霈帝正与程弗居说话，团子一看是个熟人，立刻飞也似跑过去，爬进了明霈帝怀里。
明霈帝搂着她，故意长叹道：“一日之计在于晨啊！！”
团子小脸儿埋在他怀里，小手手举起来，捂着他的嘴：“别说，别说了。”
明霈帝笑道：“你定的这计划就不靠谱，你平时最早也得辰正起，你一气儿定到卯初……”
“耶耶！”团子急了，小脑袋蹭来蹭去，还偷瞄了程弗居一眼：“你别在好看的师兄面前骂心宝呀！你忍一忍，等赵大人或者周大人来的时候再骂吧！！”
明霈帝：“……”
程弗居也笑的不行，道：“殿下放心，臣只长了脸，没长耳朵。”
连明霈帝都失笑出声。
程弗居又笑道：“有时候心是好的，只是执行起来不能尽如人意，这也不是殿下的错。”
“对的，”团子悄悄露出小脸：“昨天心宝真的下定决心的。但是人睡着的时候，决心就会偷偷消失，这个心宝也没办法的。”
明霈帝笑道：“难道不是因为这是好看的甘大人写的，心宝不想让好看的甘大人知道心宝起的这么晚？想让好看的甘大人以为心宝很勤快？？”
团子无言以对，揪着他衣裳，幽幽的道：“耶耶，你是不是不爱心宝了。”
明霈帝道：“那心宝爱不爱耶耶？？”
团子道：“心宝当然爱耶耶了，就算耶耶不爱心宝，心宝也还是那么爱耶耶。”
明霈帝挑眉：“耶耶不好看，心宝也爱耶耶么？”
“可是耶耶好看啊！！”团子道：“耶耶全世界第一好看，第一聪明，第一威风，第一厉害，文武双全，十全十美，心宝跟耶耶在一起，每一刻都像捡到钱那么开心。”
明霈帝：“……”
每一回逗孙女玩儿，逗着逗着就被哄的心花怒放。
于是明霈帝也不议事了，叫人端了早膳来，把团子搂在怀里，亲自喂她用早膳。
一直把小姑娘喂饱了，才放她自己出去玩。
元沈绝在外头等着她，一见她出来，就道：“先走一走，刚吃了饭不能练武，我们走一圈儿，两刻钟左右再去练武。”
于是两人手牵着手儿，先去玉珠湖溜达了一圈儿，摘了两朵花一个花苞和几片荷叶，回来找了一个大花瓶，错落的插进去，叫人给明霈帝送去。
看时间差不多了，才换了衣服去找沈寿延。
沈寿延那边，晏时昌正在练武，郝花时坐在那儿跟沈寿延喝茶说话。
心宝忽然有点好奇，问他：“花时，为什么从来不见你练功，但你还这么厉害呢？”
郝花时笑道：“因为我是天才呗！”
心宝道：“可我也是天才啊！”
郝花时怕她真信了，笑道：“师父，早上你做梦的时候，就你写在时辰表上那个时辰，沈爷、小师公和我全都在练功呐！”
心宝大眼一睁，默默点头。
然后她跟沈寿延吐槽：“伯伯，心宝在这个家里，要上进真的好难。”
沈寿延笑道：“为何好难？”
心宝道：“就是你要做事情的时候，你脑子里头，肯定会有两个小人儿打架的，对不对？一个小人说，要努力、要坚持、要做飞檐走壁的高手！另一个小人说，差不多就得了、练武多累呀、瘫着吃吃喝喝玩玩多爽呀！！”
沈寿延忍着笑点头：“嗯。”
心宝道：“这两个小人儿，本来应该是势均力敌的，但是耶耶和很多大人、和老婆、和花霜花寒，全都站在偷懒小人的那一边，都跟心宝说，没关系的，练不练都行的，反正有的是人可以用……那这个小人，不就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了吗？”
沈寿延失笑道：“那好说啊，伯伯站在另一个小人那一边！！”
他吼了一嗓子，“开练！！”
忽然这么大声音，心宝吓了一跳，差点真的跳起来。
连晏时昌都暂停了练刀，笑道：“心宝别怕，师父逗你呢。师父在较场上天天这么吼那些人，比这声儿可大多了，是丹田发声那样吼的。”
心宝还有点儿好奇：“怎么吼？”
沈寿延笑着，又吼了一嗓子，心宝哪怕早有防备，还是被这浑厚的一声给吓了一跳。
结果不大会儿，方无忧就跑过来了，道：“沈大人，皇上说了，不求小殿下功夫多高，强身健体就好，请沈大人不必过于严苛。”
沈寿延笑着领了旨，一回头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一边闹腾着，一边开练。
其实要单说学功夫，心宝还挺乐意学的，但坚持真的很累。
心宝的好处就是，虽然她撒娇卖乖，但真到了学的时候，她也会很努力。
元沈绝怕她撑不下去，也拿了一根树枝在旁边陪她，郝花时反正也没事做，就也在旁边练拳脚。
一气儿练了半个时辰，休息了一刻钟，又继续练。
临近中午，明霈帝过来看了看。
前头四个人都在练，晏时昌那边练的气势万千飞沙走石，元沈绝和郝花时那边则轻巧又潇洒，就更显得中间的小团子丁点大一个，一下一下的，又努力又可怜。
明霈帝有些不忍，低声与沈寿延说话：“练了多久了？”
沈寿延笑着说了，一边又劝道：“皇上切莫心软，万事开头难，殿下跟着小绝先练了内息，如今再练外功，事半功倍，这个时间并不长，也不会太累，撑过十天，以后就轻松了，对身体也有好处的。”
明霈帝点了点头没说话。
头一天练完，团子恍似半残，胳膊腿儿都不是自己的了，连耶耶的腿都爬不上去了，吃饭都要人喂了。
明霈帝看的心疼坏了，又不好阻止，只能假装忙，躲着团子走，就怕孙女撒娇他抗不住。
但练武就是这样的，干啥都疼，喘气儿都疼，只有照常操练起来的时候不疼……总之撑过三天之后，团子就觉得，胳膊腿儿又回来了，又成了一个小能能了。
她又贪新，爱学新拳法，三天学了三套，三套全都能流畅的，动作到位的走下来。
心宝整个团子无限膨胀，吃饭的时候还跟明霈帝道：“等心宝长大了，就可以保护耶耶，耶耶就不用再用卫大人了。”
她的口吻，就好像明霈帝受了什么大委屈一样，没有人可以用，只能用一朵娇花来保护。
她畅想未来：“到时候小仙哥哥保护心宝，心宝保护耶耶，耶耶就有了双倍的保护！！”
明霈帝点了点头：“好。”
于是第二天心宝练武的时候，卫风霆就过来了。
第568章 人生就像一场戏
卫风霆仍旧冷着一张俊脸，解了外袍，过来施了礼。
然后他道：“想请沈大人指点一下本官拳法。”
然后他就自己呼呼的打了一趟拳。
之后他又道：“想请沈大人顺道指点一下刀法。”
之后他又呼呼的耍了一趟刀。
最后他说：“能否请三殿下指点一下臣？？”
最后他又与晏时昌打了个天昏地暗，比之当年萧泰那一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刚过来的时候，团子还兴致勃勃的，小脸上写着“你要是不会我可以教你”，一副跃跃欲试的小样儿，看着看着，团子就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
卫风霆跟晏时昌这一架，打了两刻钟就收了势，然后他向心宝走了过来。
团子吓了一跳，当场把嘴巴合住，还不小心打了个嗝，然后她掉头就跑，抓住元沈绝，拖到了沈寿延身边，就像两片门，挡住了她自己，只露出一小点点眼睛看着他。
卫风霆被她逗的想笑，就远远停住，团子飞快的道：“对不起卫大人，心宝不该以貌取人的，卫大人消消气，别……别人生气你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
卫风霆失笑出声，道：“殿下莫怕，臣不敢冒犯的。臣只是想说，殿下不要担心，臣能保护皇上和殿下的。”
“对的对的！”团子毫无原则：“你说的对！”
卫风霆抿着唇，施礼告退了。
团子松了口气，慢慢的舒开身体。
晏时昌忍不住乐：“你为什么觉得卫大人啥都不行啊？小绝也长的好看啊！”
“不一样的，”心宝道：“老婆的好看，是那种一看就很厉害、各种厉害的好看。但卫大人的那种好看，比……比甘大人的好看还要软乎，他这样的脸，就应该是那种走路都要很多人扶着的，那种弱枊扶风的好看呀！他这是，这是脸不符实啊！”
元沈绝笑的不行。
卫风霆身上有世家那种富贵浮华的气质，其实这是他的一种掩饰，习惯性的掩藏锋芒，但看在团子眼中，自然就显得十分的靡靡，不像功夫多好的。
然后团子又学了一套新功夫，自己练着。
沈寿延笑跟郝花时道：“照这个教法，再有半个月我都没什么可教的了，你倒是想想，有什么合适的，咱们先预备下。”
江湖上功夫虽多，但要挑着合路子的，又比较好的，就不多了。
郝花时道：“我琢磨琢磨。”
他虽年轻，却是从小在江湖上混的，也学了极多功夫，自己想了会儿，就道：“我这儿有几套，明儿早上教你。”
沈寿延道：“你自己教心宝不就成了？”
“那怎么行，”郝花时嗔了他一眼，兰花指道：“人家可是柔弱无助，需要师父疼爱的小徒弟！人家什么都不会的呢！”
沈寿延：“……”
不要脸！
但旁边也没有别人，沈寿延只能继续跟他讨论：“你说心宝学什么兵刃好？”
郝花时道：“其实要叫我说，师父只学轻功就好，她这个身份，能遇上啥事儿？真遇上啥事儿就跑呗！”
沈寿延微微沉吟。
元沈绝负手站在一旁，微微压着眉，并没有插话。
他只学了那一套剑法，相应的会了那一套内功，所有其它的功夫，都是陪着心宝学的。
但是他在想，哀莫剑，是一个极为凛冽的路子，但内息却不是。
内息其实是非常醇厚中正的。
心宝如今只算入门，只是叫她气血通畅，还不算学了那内息，假如说让心宝学了内息，单从剑法上来看，能不能创出一套剑法，与哀莫剑法相辅相成，却又走温暖细致的路子呢？
不不，应该说，可以让她走光明正大的路子，自由的、随心的，走自己的路，而让哀莫剑成为……护持呢？
在他没领悟到第二境界的时候，他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在领悟到之后……无情的尽头就是有情，那么，可不可以让这个剑法，对内温柔，护持于她，又对敌凛冽，尽展锋芒呢？
他想的入神，眼前小小的人影，一举一动，连同她甜糯稚嫩的吐气开声……都似乎长在他心里一样。
她那么可爱，想叫她一生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你想怎么样都好，反正有我护着你。
对，就是这样！
元沈绝忽然就在地上盘膝坐了下来。
沈寿延两人都没防备，还吓了一跳。
但是随即，两人都明白了咋回事儿，离他远了一些。
心宝练到了时间，元沈绝还没醒，沈寿延叫人抬了个板子过来，直接把他平移上去，放在了自己榻上，叫人守着，他们就去吃饭了。
心宝吃完饭再回来瞅了瞅，一边问：“老婆为什么没说一声，忽然就入定了啊？”
“不知道啊！”郝花时道：“我正跟沈爷聊你要用什么兵刃，然后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就入定了……”
“兵刃？”心宝摸了摸下巴：“心宝当然用剑呀！用剑多好看多威风多英俊！老婆用剑，心宝也要用剑，到时候好跟老婆双剑合璧！！老婆一定是给心宝想剑法去了。”
郝花时一本正经的点头：“徒儿我也觉得是。”
“是吧？”心宝摇头晃脑：“老婆找的好，生活没烦恼！”
她就背着小手手，美滋滋的走了。
元沈绝一入定，起码两三天，所以团子也没有着急，仍旧维持着每天一套拳法的方式练武。
因为这些拳法，都不过普通，最终是不会拿来“对敌”的，主要是让她适应这种方式，所以多学也没所谓。
结果第三天，沈寿延教了郝花时的一套。
沈寿延自己练功夫，大都是走简练的路子，但郝花时性子促狭，他的功夫花哨的很，哪怕挑着路子教，也仍旧十分繁复，沈寿延也是怕忘了，才赶紧教了团子。
足足八十一路，招数倒确实好看，心宝自觉得飘飘欲仙，练上了兴头，一口气练了快两个时辰，过了午饭的时辰，才被明霈帝叫走，下午还又练了一个时辰，勤奋的拉都拉不住。
结果到了晚上，电量耗尽，吃完晚饭倒头就睡了。
大半夜的，已近亥正，却有一行人赶了过来，下一刻，升平宫的大门，被人拍响了。
第569章 你小子胆儿真肥
别宫的守卫，与皇宫不一样，外头是巡逻的，所以居然被这些人冲到了门前。
早有人奔了过来，里头的人也喝道：“什么人！！竟敢夜闯升平宫！”
门外之人跪了下来，求道：“草民求见小公主殿下！草民的祖父中了毒，求小殿下救命，草民……”
什么？
龙骧卫没等听完，就大怒道：“你们真是好大胆！！把我们殿下当什么了！！小殿下立悬壶那是皇恩浩荡！！还惯着你们了是吧！！”
薛悬济全身发抖，满眼是泪，只求道：“求大人，让草民见见殿下。”
他知道这太过僭越，匪夷所思，几乎是求死之举。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想起那天在街上遇到，心宝看他的眼神儿，就有一种两人十分熟悉甚至十分亲近的错觉，如今哪怕有一线希望，他也不想放弃。
薛仁心几个也都过来跪下，薛悬济几人拼命求恳，龙骧卫喝斥道：“快些离开，否则按闯宫论处！！”一边上前拉他。
薛悬济急了，大声道：“小殿下！！救命！救……”
有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怒道：“你自己想死，别连累我们！！”
一边才真的下了力气拉他，后头药婆婆哭道：“算了，仁心，悬济，算了，算了……”
就在这时，围墙上人影一闪，郝花时只穿着中衣，站在墙上，皱眉道：“怎么回事？”
众人一顿。
薛悬济听出声音，急奔过来，跪下道：“郝大人！我祖父被蛇儿咬了，我们治不了，求，求小殿下救他一命！！草民全家，感激不尽，求求殿下，求求殿下……”
郝花时顿了一下，就道：“先进来吧。”
薛悬济大喜，连连磕头，郝花时又吩咐龙骧卫：“就上次那地方，安置下，叫人多备灯烛，我去叫醒师父。”
龙骧卫都知道他的身份，只能应下，开了宫门把人接进来，这安置在冯四住过的房间里。
薛家人惴惴不安的等着，不一会儿，郝花时就抱着心宝飞也似的过来了，白骨生跟在后头。
心宝眼神还有些发懵，发梢犹湿，显然是刚用冷水洗了脸，周围的人迅速点起了灯烛，照的这房间亮如白昼。
心宝定了定神，凑过来看了一眼，就直接道：“拿长针来，多拿几套，给他脱掉外袍，裤子剪掉。”
一边又向白骨生道：“大白，你去炼阿胶首乌丹。”
白骨生看了一眼榻上，不甘不愿的去了。
薛家人本就是大夫，也不用旁人帮忙，迅速上手，给薛老除去外袍，薛悬济抹了一把泪，接过剪刀，飞也似的把受伤那条腿的裤子剪了。
床上老者已经脸色青黑，几乎是个死人了。
心宝洗了手，接过长针，就开始下针。
头一针下去，旁边站着的薛仁心、薛仁术两人，就忍不住同咦了一声。
郝花时喝斥：“闭嘴！”
两人再不敢出声。
心宝倒是不受影响，小小人儿，大眼忽闪忽闪，神情认真极了，手也稳当极了。
接连十几根针下去，老者的面色更差，心宝却是不慌不忙，手下毫不迟疑，直把老者扎成了个刺猬，薛家人行了一辈子医，也没有见过用如此多的金针的。
等到全部行完，心宝轻轻一弹，所有金针嗡嗡作声，震了起来。
薛悬济忽然惊道：“爹，爹你看！！”
大家也都看到了，当时他们救的时候，伤口本就划了十字，如今就见黑血像有什么推着一样，汩汩的从那十字中流了出来。
心宝仔细瞅着，等到震动停了，又移动了几根金针，再次弹动。
然后她转回来，看着薛悬济，道：“该你了。”
薛悬济一愣。
他方才用嘴帮祖父吸过毒，但他自觉口中没有伤口，倒真不知道自己也中了毒。
郝花时直接拿了个凉榻过来，薛悬济也不敢多说，迅速躺了上去。
心宝就拿了普通针灸的针来，开始给薛悬济下针，他的就少多了，最后在手上开了个口，流出了一些黑血。
一边又吩咐薛仁心：“去把那人的针儿起了，顺序是阳维、阴维、阳跷、阴跷……都是从下至上。”
她小小人儿，奶声奶气，吩咐人的时候却极有气度，薛仁心大气也不敢喘，就上前起针。
等到薛悬济的针也起了，两个时辰都过去了，白骨生也拿了新炼成的丹来，心宝取了空间里头的泉水，烧开了把两枚丹化进去，叫人喂给老者喝了，一边就道：“好了。”
薛家人还有些没回过神来，赶忙道：“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心宝道：“他还要在这儿待几天，你们先回去吧，留个人照顾他。”
一边说着，就一转身，趴进了花霜怀里，花霜抱着她就走。
白骨生把余下的药丹随手抛给了薛仁心，一边就追了上去：“师父，你是怎么救的呀？我也没看着！”
心宝道：“激发他自身之力。人的身体是一个小天下，精密之极，所以金针着实是一件极为有用之物……”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郝花时道：“你们商量商量吧，留两个人照应，平时不要出这间屋子，饭食会有人送来。”
他顿了一下：“对了，此事不要对人提起，再有几个胆大包天的，皇上震怒，我可兜不住！就现在我也要回去领罚的。再者说了，你们薛家在这儿这么多年，要是折腾的你们成了‘退而求其次’的‘其次’，那就背离了我师父的初衷，对我师父，对你们，对百姓，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转身走了。
薛家人商量了一下，薛悬济的毒清了，没什么大碍，他和药婆婆留下，其它人就退了出去。
薛悬济找人讨了扫帚等物，把房间打扫了，隔了会儿，就有人送了饭菜过来，送过来时，那龙骧卫还道：“你小子，胆儿是真肥啊！！”
薛悬济只能苦笑。
现在想想，他也觉得不可思议，大半夜的来求公主治病，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胆子这么大。
他还得罪过小公主，凭什么觉得，小公主会对他另眼相待？
可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起了这个念头，而且就坚持带着家人过来了。
但不管怎么样，能救下祖父，他不后悔。
第570章 全心全意护宝剑
心宝在回去的路上就睡着了。
而郝花时也确实在受罚。
自己人都知道，心宝挂念这个小徒弟，当然不能看着徒弟的祖父死，所以郝花时就做主把心宝叫起来了，虽然说他这么做没错，但明霈帝心疼孙女，所以就要罚他出气。
明霈帝罚的也别致。
之前心宝说把茶包放进莲花苞里，那会儿莲花还都没开，这会儿却有许多开了的，于是明霈帝就罚他去放茶包。
说完了又想起来晚上才要放茶包，于是又找补了一罚，跟他说：“心宝醒之前，你去给她找十个蒲公英球，让她醒来好吹着玩儿。”
郝花时：“……？？”
要不说人家是皇帝呢，这也忒会折腾人了。
这蒲公英好找，可是手稍微一哆嗦球球就没了啊！！
郝花时哭唧唧的去了。
于是等元沈绝入定醒过来，急匆匆的洗完澡之后，发现团子没过来。
元沈绝道：“心宝怎么没来？？”
沈寿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昨天晚上，似乎有什么事情，我听到心宝似乎出去过，方才花霜过来交待，今天不来了，我问了一句，说是昨晚救了个病人。”
元沈绝立刻就过去了。
听他们说了，皱了皱眉，道：“现在那边怎么样？？”
花霜道：“听说白先生吃过饭就过去了。”
元沈绝点了点头，进去看了看心宝，见她睡的摊手摊脚，一时不会醒，就又出来了。
然后他才过去找了沈寿延。
沈寿延也在等着他，一见他回来，就问：“你悟出什么了？”
元沈绝道：“我凑合着哀莫剑第二重的剑意，想出来一种剑法，比较简单，却能与哀莫剑配合着用，想要教给心宝，我施展给你看看。”
沈寿延：“……”
他的口吻轻描淡写，然后就随手捡了一根树枝施展了起来。
沈寿延默默的看着，很快，他就被剑招给吸引住，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他施展的很慢，也没有用内息，纯粹就是展示招式，但行家仍旧能看出其中的精妙之处。
沈寿延连连叫好，一边也忍不住拿了根树枝随着他施展。
元沈绝接连施展了三遍，道：“我目前只想到这些招数，你记住了吗？”
沈寿延道：“差不多了，来，咱上手试试。”
两人就把晏时昌叫过来，沈寿延施展新剑招，元沈绝用哀莫剑法配合他，两人双战晏时昌。
两人这一配合，就能明显的感觉到差别了。
哀莫剑之前沈寿延也领教过，那真是一个独来独往众叛亲离的剑法，一出手就是寒意森森。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旦这种剑法，甘做护持的时候，却又似乎格外的搭，好像这剑法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似的。
剑意明明凛冽，可是站在被护持的角度，又极为温柔绵密，就连沈寿延一个大男人都觉得暖！！
沈寿延忍不住感慨：“怎么会这样！！怎么就能这样呢！！我万没想到这剑法还能这么用！！可是为什么这么用，好像比原本还要厉害，还要搭调！这到底是为什么？这还是哀莫剑法吗？”
元沈绝微笑道：“我在想，哀莫大于心死，在心死之前，他一定也有过很多期盼，也许也曾有一个愿意倾命相护之人……若是他们能一直在一起，也许，这就不是哀莫剑法了，应该叫个开心剑？护宝剑？全心全意剑？心花怒放剑？”
沈寿延：“……”
他说的明明是实话，可是听在耳中，那个滋味儿啊……就甭提了。
天才什么的，果然就是遭人恨呐！
元沈绝拿沈寿延试了招之后，就直接回去了，坐在床前闭目打盹，等着心宝醒过来。
心宝一直睡到快中午，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见元沈绝在床前，她眼睛还没怎么睁开，就张着手儿：“老婆！”
元沈绝抱住她，团子撒娇：“昨天晚上，坏蛋薛悬济居然来找心宝治病！！心宝根本不想给他治！但又不能见死不救，就还是治了，心宝好累啊，心宝整整一晚都没睡觉！”
元沈绝亲了亲团子脑门，柔声安慰：“心宝太辛苦了，都是我不好，这个时候入定，没陪着心宝，也没看到心宝英明神武的治病……小徒弟真是太不识好歹了，心宝这么好的师父稀世难求，小徒弟居然还听信伪君子的话讨厌心宝，哪怕现在不讨厌了，还是叫人生气，我们不理他。”
团子满意了，傲娇的道：“才不是小徒弟。”
“对，心宝不承认，他就不是小徒弟。”
团子嗯了一声，完成了撒娇任务，眼儿又往一起合，元沈绝怕她耽误了吃饭，就抱着她道：“心宝知不知道我入定，悟出了什么？”
团子果然感兴趣，就张开眼儿道：“悟出了什么？”
元沈绝于是细细的一通说，一边说着，心宝也渐渐的醒过神儿来，也就起来了，过去跟明霈帝一起用午饭。
明霈帝听他们说了，倒是想起来道：“朕记得朕的私库中，还有一对极好的软剑，还是朕年轻时得的，若心宝能练剑了，就给你们用。”
元沈经很感兴趣：“是一对的吗？”
“对，”明霈帝道：“是一对的，一名桂魄、一名星魂，细软锋锐，吹毛断发，很是轻巧漂亮。”
元沈绝有些惊喜。
桂魄星魂，星辰伴月、星月交辉，连名字都合他心情。
他打定主意，到时候要是能用，就把这把剑扔了。
明霈帝又跟心宝道：“那马世文是个老狐狸，薛悬济不过一少年，若是心宝喜欢，想收就收。”
“不要！”团子坚决的道：“心宝是个有原则的人，绝不会出尔反尔，说不收，就不收！”
行吧。
明霈帝笑着，就没再多说。
然后心宝吃过饭，就准备过去看看。
出门不远，郝花时回来，抱着一个花盆，老远就道：“师父！！”
心宝奇怪的问：“你种蒲公英做什么？”
郝花时哭唧唧的撒娇：“皇上怪我晚上叫你起床，罚我去摘十个蒲公英，让你起来吹着玩儿。”
心宝恍然，摸了摸徒弟的头安慰，一边就看着花盆中的蒲公英，眼儿亮亮：“老婆，你喜欢吹蒲公英吗？你要是喜欢，心宝就让给你吹。”
元沈绝笑道：“我们一起吹吧，看能不能一口气吹散？”
团子点头：“好。”
于是元沈绝把团子抱起来，两人脸凑在一起，数：“一，二，三……”
然后两人“呼……”一口气就把蒲公英吹散了，然后两人相视而笑。
被吹了一脸毛毛的郝花时：“……？？”
这日子没法过了，摔！?
第571章 本来应该是徒弟
伤心的小徒弟默默的去吃饭，心宝一行人去了薛家人那边。
她们一到，薛悬济和药婆婆赶紧起身见礼。
心宝超凶的哼了一声，还抬起脚脚，朝着薛悬济放在地上的手，晃了一晃，再用力跺脚脚，吓了吓他，才道：“免礼。”
薛悬济微微凝眉，偷偷看了心宝一眼。
就是这种感觉。
就是这种她明明一副不待见他的样子，却像是自己人在闹小性儿一样的感觉，叫人不由自主的，就心生亲近。
薛悬济看着她，忍不住一笑。
居然还笑！！
心宝气死了，葡萄眼瞪的溜圆：“你笑什么！！谁要跟你笑！心宝超凶的！！心宝是一个胡作非为鱼肉乡里的公主！！”
薛悬济被可爱了一脸，忙收了笑，道：“草民……很怕？很怕很怕？？”
他看着团子的脸色，试探着，抖了抖。
团子：“……”
她超气愤的道：“你演的根本就不像！你休想骗过心宝！！”
“师父，”白骨生等不及了：“别理他了，你过来看看，这会儿看着还是不好，我实在是搞不懂，你是怎么救的。”
心宝双手齐上，用力把薛悬济一推。
薛悬济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团子终于满意了，尾巴翘翘的走了过去，看了看床上的薛老，就是那位人称医公公的神医。
心宝道：“再施一遍针吧，你来施。”
白骨生立刻取了针出来，心宝手把手的指点着他：“除了穴位，还要注意血管和气息，针尖要略逆着血流，像这种处于肌肉处的，其实都是被带动的……而且震针，不一定要扎穴位，有时候要顺着血管……”
药婆婆和薛悬济两人也都凑过来听。
白骨生先把了一把，扎了一针不成，又调整了一下，重新扎了，再下针时，团子就点了点头。
然后再下了两针之后，针就震了起来。
白骨生找着了感觉，之后就很少扎错，一直把全身扎完，松了口气，才道：“师父，这人送来的时候我瞧着无救了，我听说你下针的位置在心脉上，这是什么道理？不是应该护住心脉的吗？？”
心宝一本正经的给他讲解：“你要明白，所谓的‘护住心脉’，其实是一种谬论。人被蛇儿等毒物咬伤，首先要做的，就是要用绳子，在伤口的近心端进行结扎，阻断静脉和淋巴的回流，减少毒液的吸收，防止毒素的扩散。然后可以清洗伤口和吮吸毒血。”
“但他送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已经扩散了，那这些办法就没用了，损伤已经造成了，所以只能两害相较取其轻，那首先要做的就是‘强心’。这就是我说的，激发自身之力了……”
她叨叨叨的给他讲解。
药婆婆也是很高明的大夫，薛悬济年纪虽轻，却也是从小学医的，两人又是亲眼见过昨天她施针的，一对应起来，顿觉得醍醐灌顶，两人不时的插口询问，团子也都答了。
一口气说了一个多时辰，心宝停下来休息。
下头端了茶来，心宝也没洗手，一手巴着元沈绝的手，咕咕嘟嘟喝完了一杯茶，花霜拿着盘子喂她吃点心，心宝晃着小脚脚，吃的不亦乐乎。
薛悬济看在眼里，忽的心头一动，转头问白骨生：“殿下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告诉我好不好？”
白骨生正在琢磨药理，随口答道：“因为你本来应该是她徒弟啊！”
薛悬济惊呆了，然后他一把抓住他，喃喃追问：“我本来应该是她徒弟？什么叫本来应该是？”
“我怎么知道？”白骨生拨开他手：“师父是这么说的啊！”
薛悬济几乎不胜这惊喜。
他想也不想，上前施了大礼：“殿下，悬济想拜殿下为师，求殿下允可。”
团子看了看他。
她大大的葡萄眼中，闪过了一丝难过。
然后她非常认真的道：“马世文欺负我耶耶，你跟马世文是一伙的，心宝不喜欢你了，心宝不要收徒弟了。”
薛悬济悔之无极，眼都红了：“殿下，是我不好，一时受他蒙蔽，我跟他不是一伙的，求殿下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不好。”团子摇了摇头：“欺负心宝没有关系，但是欺负耶耶就不行，心宝不能原谅你。”
薛悬济一时失语。
他也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情绪大起大落之下，竟不由掉下泪来。
心宝被他哭的也难过起来，抽了抽小鼻子，转身扑进了元沈绝怀里：“心宝要回去。”
元沈绝也没多说，抱着她就走了。
出来之后，他柔声哄她：“其实他跟马世文不是一伙的，心宝想收就收。”
“不行，”心宝虽然难过，但仍旧非常的坚定：“这是原则问题！反正……反正马世文是最讨厌的大坏蛋，心宝讨厌他！”
元沈绝看了看小姑娘，忽然忍不住一笑，伸手按住她的小脑袋，跟她亲昵的顶了顶鼻尖儿。
马世文欺负过他，又曾经欺负过心宝的耶耶，这个行为太戳雷了，心宝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
不见梁若虚，无意之间甚至还是好心的行为，让团子记恨了这么久，就算后来嘴上原谅了，做梦还要黑人家一把。
薛悬济纯粹就是倒霉，被团子恨屋及乌了。
元沈绝柔声哄她：“既然不想收，那就不收了，我们有花时，花时一个顶十个。”
“对的，”心宝点头：“小花时最最可爱，一个顶十个。”
无意中听到的郝花时：“……”
忽然就觉得被吹一脸毛毛什么的，也不是很要紧，师父还是很爱他的么！
明霈帝事后得报，有些吃惊。
他当然看的出心宝对这个小徒弟很看重，本来以为她嘴上说着不收，其实还是会收的……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不收了。
当年的事情，他也就是提起来了，说一说，其实早就已经不在意了，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一直放着马世文在朝堂中晃了……可是这在心宝而言，无疑是大事，很大的事，不可原谅。
所以就连跟马世文勉强沾上一点点关系的徒弟，她都不收了。
小小娃儿，这种炙热又纯粹的喜恶，着实叫人动容。
第572章 气质鲜明郝花时
明霈帝叫人查了查这个薛悬济。
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明霈帝是真的吃了一惊。
薛悬济今年才刚十七，居然还是个举人，这真的非常优秀了。
但他前年考上举人之后，被主考官看上，要招赘为婿，被薛悬济拒绝了，那位就十分不满，两边闹的不太好，这位也十分的年少气盛，索性就不再考了，然后又回来行医。
薛家有三个孙辈，他是最小的一个，在医术上颇有几分自己的看法。
譬如说他造出薛家耳，起初颇被人嘲笑，后来大家才渐渐的认可，又比如他擅长画草木，会画出名贵的草木，然后刮上蜡，贴出去，好让一些乡民按图索骥，还真有不少人赚到了银钱，所以名声极好。
等等，画草木？
心宝之前还说，要画草木的。
明霈帝就叫人找了一些薛悬济的画过来，虽然风吹日晒，已经陈旧了，但也能看的出画风非常的写实，叶片脉络画的纤毫毕现。
咋说呢，这简直就是为心宝量身打造的人才啊！
明霈帝决定亲自推动推动这事儿，让宝贝孙女如愿。
这会儿元相的文章也已经出炉了，元相本来就不是迂腐的人，这会儿奉旨骂人，当然是骂的剥皮拆骨。
而且除了之前的事情，他还把这些年里发生的事情，也一并说了，最后写明了“爱名声”和“造名声”的区别。
轻描淡写却字字如刀，叫人恍然大悟。
然后甘白璧还给和了一篇，写了他“劝”心宝的事情，同样杀人诛心。
说起来，甘白璧这个人，心地着实是很纯粹的。
他起初给心宝讲课，一直都谨守规矩，处处示弱……但一旦认可了她这个人，就披心相付。
他自己处处隐忍，与人为善，却为她冲锋陷阵，不计后果，这个性子倒是非常讨人喜欢。
总之，明霈帝就把元相的文章，和甘白璧的文章，叫人给薛悬济送过去了。
薛悬济是真的大受打击。
他起先对心宝有误会，以至于在冯四之事上错失良机，已经后悔，悬壶治病时对心宝心悦诚服，此时又对她感激不尽。
得知“本该是徒弟”的时候有多欣喜，被拒绝之后就有多失望。
白骨生本就没什么心机，也不觉得这些话不能说，他问他，他就直接道：“这有啥奇怪的，师父是神仙啊！她当年一见师弟，也是立刻就说他应该是她的徒弟的，后来就收了啊。”
“那天师父回来的时候就不高兴啊，说被小徒弟讨厌了，但那会儿还没生气的，后来听说跟马世文有关才生气的啊！”
薛悬济越听越难受。
本来并没有企望过，可是本该得到，现在又失去了，就加倍的难受。
药婆婆劝他：“兴许是没缘份，小殿下小小年纪，医术通玄，神仙化人，岂是我等凡人能轻易接近的。”
薛悬济苦笑道：“您也说她是神仙化人，那她明明说我是徒弟的啊！”
正懊恼之际，明霈帝派人送来了两篇文章。
薛悬济对于念书，虽不如医术那么热爱，但能考上举人，绝非庸才。
一见之下，就明白了明霈帝的意思，立刻讨了文房四宝过来，开始写文章。
而心宝。
因为医公公那边，性命已经是救回来了，已经不需要她去，所以她上午照常去练武。
元沈绝并没急着教她剑法，仍旧陪着她练拳脚。
中午回来的时候，郝花时已经把放进荷花里的茶包又取了回来，本来心宝并没觉得多好喝的，但一听说曾经放进荷花里头，顿时就感觉好香。
于是她兴致勃勃的道：“耶耶，我们去划船玩吧？摘莲蓬吃吧？”
明霈帝笑道：“耶耶就不去了。”
心宝劝他：“磨刀不误砍柴工！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耶耶下午要召谁说话呀？你们可以一边玩一边说！！在水上漂着，心宝给你剥着莲蓬，谈国事都像游玩那么轻松。”
明霈帝被她给说服了。
于是他调整了一下事情，召了团子喜欢的程弗居。
心宝回去找了一身绣荷花的裙子换上，还叫人拿了一些伞过来。
程弗居应召过来时，就发现太监宫女，站的一圈一圈的，都把伞打开着，团子一遍一遍的走来走去。
程弗居见了礼进去，明霈帝低声吐槽孙女：“半个时辰之前，邀请朕去游湖，如今半个时辰过去了，还在挑伞。”
程弗居差点笑出声，咳了两声才道：“小殿下是女儿家么！”
明霈帝摇了摇头，就过去坐下，“正好，弗居，朕昨日想着……”
一句话还没说完，心宝在外头叫他：“师兄！程师兄！！你快出来挑一把伞呀。”
明霈帝：“……”
他默默挥手，程弗居忍着笑出来了。
心宝挑了一把水墨的给他，然后一挥手：“出发！！”
她进去牵了明霈帝的手，打着一把小伞，笑的有牙没眼，迈开小腿腿开开心心去游湖。
明霈帝道：“这不还是朕起初给你挑的那把？”
“对呀！”心宝摇了摇她的伞：“耶耶喜欢，心宝就用了，反正心宝用伞就是给耶耶看的，耶耶喜欢最重要！这就叫彩伞娱耶耶！”
明霈帝：“……”
他被哄的整不住脸：“那还耽搁这么久？？”
“没办法呀！”心宝道：“小仙哥哥这么好看，这所有的伞都配不上他的美貌，所以心宝只能让他每一把都打一下试试，于是就耽误了很多时间，这也不是心宝的错。”
她叹了口气：“唉！有个漂亮的老……朋友，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明霈帝：“……”
郝花时打着一把伞，幽幽的道：“微臣可以做证，国公爷确实每一把都打了很久，每把伞师父都要绕着他转三圈，还要被抱起来看，远了看、近了看什么的……像微臣和程大人，就没有耽误半点时间，师父直接拿过来就给用上了，师父说道‘因为你气质鲜明，所以特别好挑。”
他转头问元沈绝：“你气质为什么不能鲜明一点呢？”
元沈绝笑的快要撑不住伞：“我错了。”
明霈帝只能再次：“……”
程弗居听着，也不由满眼是笑。
明明都是啥都不懂的小屁孩儿，可就是叫大人都莫名觉得有点甜。
第573章 写一百首诗给耶耶
一行人走在路上，还碰到了不少大人。
碰到不认识的大人还没什么，碰到认识的……比如甘白璧，团子就问明霈帝：“耶耶要不要找甘大人议事？？要不就一起议了吧！会节省很多时间。”
还议什么事啊，纯粹哄孩子来了。
于是明霈帝点了点头：“可以。”
心宝热情招手：“甘大人！我们一起去游湖吧！！”
她还回头叫燕客：“那个上头有很多桃花的伞，拿过来给甘大人用。”
一边还道：“要是王大人也在就好了，那把牡丹花的特别适合王大人。”
明霈帝能说什么，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
明霈帝就道：“一起拿过来吧。”
一边又叫人：“召王荣贵过来。”
甘白璧笑着走过来，程弗居还打趣他：“甘大人真是气质鲜明。”
甘白璧不知道这个梗，程弗居跟他说了，甘白璧失笑着看了看自己的伞，道：“我这是一片丹心，那程大人是什么？”
程弗居也看了看自己的水墨画，笑道：“小殿下赐的，我也不知，想必是一片书香吧。”
两个文人打着机锋，一行人很快到了湖边。
玉珠湖不算大，画舫也不大，但坐十几二十个人也足够了。
大家上了船，明霈帝几个人坐到船舱里，宫人上了茶，心宝把着栏杆往下瞅了瞅。
她本来以为是那种一边游着湖，手往旁边一捞，就能摘到莲蓬的那种，没想到离水面还挺远的。
心宝道：“那怎么摘莲蓬啊？？”
郝花时收起伞，道：“师父，你想吃哪个莲蓬？”
心宝来回的看了看，道：“那个！！”
郝花时脚尖在船上一点，就飞了出去，足尖在荷叶上漫步，整个人就像个纸鸢一样，身形扶摇，俯身摘了一个，又摘了一个，接连摘了几个，才跃了回来。
晏时昌忍不住惊叹：“花时这轻功，也太绝了吧！！”
元沈绝也道，“确实精妙。”
团子一边伸出小手手接莲蓬，一边点头赞同：“精妙。”
她接过两个莲蓬，元沈绝想过来给她拿，她还不让：“你不要动，也不要吃东西，就撑着伞坐在那里就好了，仙女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元沈绝：“……”
心宝一手抱着，就进了船舱，把伞给了明霈帝：“耶耶你帮我拿一下。”
明霈帝就想收起来，心宝道：“别收，心宝的衣服跟伞是一套的。耶耶帮心宝撑伞，心宝帮耶耶剥莲蓬吃。”
明霈帝：“……”
他只能给孙女撑着伞。
皇上一辈子也没干过这种活儿，方无忧赶紧来接吧，皇上还不给他。
心宝两只小手手，费力的掰掰掰，换了好几个方位，抠的小指甲都快劈了，都没能掰开。
明霈帝打趣她：“朕今天这莲蓬还能吃上不？”
心宝默默抬头寻找外援。
甘白璧伸手：“殿下，臣帮你掰。”
“不用了，”心宝摇了摇小手手，体贴的道：“你拿走了，要是掰不开，不是会很尴尬吗？所以不要尝试比较好。”
甘白璧：“……”
噗！
程弗居一路都快被这团子笑死了，憋笑憋的俊脸泛红。
心宝出去找了三哥哥，晏时昌跟她道：“你吃莲蓬别一个个掰，看哥的。”
他直接把上头那层皮给掀了，莲蓬籽儿全都露了出来，心宝：“哇！！”
然后晏时昌也进来坐下，给妹妹剥。
心宝张着手手在旁边等着，剥了之后，就给了明霈帝，下一个就给自己，明霈帝还没来的及阻止，心宝就直接放进了嘴里，下一刻，苦的脸都皱了。
明霈帝忍不住笑道：“不是神医吗？莲子心苦都不知道了？”
心宝皱着一张小脸，但还是没吐，慢慢的吃了下去，晏时昌赶紧给她新剥了一下，把莲芯给她摘出来。
郝花时又去摘了几个，拿起来，几个大人也都拿了一个占着手，慢慢的剥着。
心宝一边吃一边问：“耶耶你们不是要议事吗？”
明霈帝道：“耶耶不是还要陪心宝？”
“没关系呀！”团子道：“心宝只要看到耶耶就满足了，耶耶跟他们说话心宝不吃醋的。你要是担心我们听到，可以半句话半句话那样的说。”
“不，”明霈帝笑道：“耶耶就要一心一意的陪心宝。”
团子当时就感动了，张开手跟耶耶拥抱了一下，一边脸对脸的叹道：“可惜心宝没文化，不然，这么美的风景，耶耶这样说，心宝肯定写一百首诗给耶耶了。”
明霈帝笑出声：“行吧，虽然没有诗，但耶耶心领了。”
等心宝吃了几个莲蓬，出去玩了，甘白璧才笑道：“小殿下真是冰雪聪明，妙语连珠。”
程弗居也道：“皇上得小公主陪伴，怪不得能松柏常青。”
明霈帝也笑了：“心宝的确是招人疼爱，朕再忙再累，看到她进来，就觉得烦扰尽消。”
几个人纷纷恭维。
明霈帝笑着听了会儿，忽道：“你们觉得，朕为她授个官如何？？”
几人都是一愣。
王荣贵道：“皇上，臣明白皇上疼爱小殿下，故此，想把一切极好的都给小殿下，但是皇上，殿下想要做事情，如今的身份已足够了，授官也并不能更加名正言顺，反倒引来攻讧，却又何苦来？”
“正是，”程弗居也道：“殿下如今年幼，恕臣直言，一个官位在殿下心中，只怕并不比一个莲蓬可爱，但殿下又极懂事的，她对此纵然懵懂，可是皇上想要她做，她为了让皇上开心，就会努力去做，岂不是十分辛苦？？殿下如今才五岁，让殿下自在玩耍，研究医道，岂不更好？？”
甘白璧道：“小殿下心地纯粹，其实心中真正喜爱的只有医道，譬如悬壶，站于人前时，小殿下可能也觉得有趣，但并不会向往这个，唯有医道，是小殿下心向往之。皇上疼爱小殿下，排除万难给她极好的，可这极好的，却不是殿下想要的。为此，皇上为难，太子殿下和几位殿下又承受许多闲言，必是殿下不愿看到的。”
“确实如此，”王荣贵道：“皇上纵是真有此意，不如待殿下年长些，问问殿下自己的意思。”
第574章 徒弟是个好徒弟
明霈帝听了一阵儿，缓缓点头：“你们说的也有道理。”
程弗居忽道：“其实皇上不过是想让所有人明白，殿下乃皇上心中重中之重，以臣之见，给殿下一个位子，不如给殿下一件衣裳。”
明霈帝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但没有回答，正说明他听进去了。
程弗居的意思是，赐服。
不是普通赐服，是譬如赐穿太子服制之类的，这个，心宝自己也能感觉到，旁人看着也更加直观，太子殿下又不会介意。
程弗居自己说完了，忽的有些感慨。
他心说皇上这隔辈儿亲的，真没谁了！
他心里想着，扫眼旁边两人的神情。
却发现不管是甘白璧还是王荣贵，都在微微沉吟，认真思考，显然一点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小公主就应该拥有最好的！
程弗居：“……”
我时常因为理智尚存而和各位格格不入。
大人们说着大人的话题，外头，心宝几个人正玩的不亦乐乎。
这边的荷花都是名种，开出的花大的很，这几个人都不是什么雅人，一个个辣手摧花的事儿干的贼溜，心宝摘了一片花瓣捂在脸上猛嗅，一边还给了元沈绝一个：“好香呀，你闻闻香不香！”
她叫方无忧：“方总管，你把耶耶的茶给心宝倒一点。”
她小手举着花瓣，方无忧道：“殿下可小心着些，别烫着了。”
一边伸手虚护着她手，给她倒了一点点。
心宝两只手捧着，小心翼翼的吹了吹，然后举高，喝了一口，“嗯，真香！！心宝真是一个雅人。”
她又举起来：“再倒一点。”
方无忧又给她倒了一点，心宝朝着明霈帝几个：“干杯！！”
甘白璧几个人都笑着端起茶杯，心宝豪爽的一干，水都流进了脖子里头。
元沈绝无语的过来，掏出帕子给她塞进衣领子里头去衬着。
心宝一边避着他手，一边还举着花瓣：“方总管，再来一杯，要多一点。”
方无忧给她多倒了一点点，团子举到元沈绝唇边：“小仙哥哥你喝。”
元沈绝眉头微皱。
团子道：“心宝已经喝了两次，相当于已经洗过了，干净了。”
元沈绝：“……”
他只能喝了一口，心宝问：“好喝吧！是不是有花香！！”
“对，”元沈绝毫无原则：“又有茶香，又有花香。”
团子笑的有牙没眼，然后就一杯一杯又一杯，元沈绝怕她喝的太多，涨肚难受，就跟她道：“心宝，要不我们叫了画师来画画？”
“对呀！”心宝立刻双手合了个喇叭，朝着岸上叫：“叫郑大人过来！多叫几个画师过来！”
岸上的人应声去了。
郝花时出主意：“师父，你看那边那个小桥洞，是不是还挺别致的？不如我们弄个小船，师父你撑着伞从桥下头出来，哇，那得多美！”
团子有点心动，但还是摇了摇头：“心宝不敢自己坐。”
“怕什么？多美啊！”
团子还是摇头：“虽然美很重要，但是命更重要。”
郝花时笑的不行，回手戳元沈绝：“那你去吧。”
“对，”团子眼儿亮亮的看着他：“小仙哥哥去吧。”
元沈绝道：“等画师来了，我带你过去，我们一起坐。”
心宝登时又行了：“好呀。”
郝花时想起来道：“师父你不是说要学画画的，这会儿国公爷学会了，你呢？”
团子一噎。
然后她含含糊糊的道：“心宝画了的，给耶耶画了的。”
连元沈绝都忍不住问道：“画了什么？”
团子道，“画了一个超威风的耶耶。”
元沈绝道：“什么样？我不曾见过。”
团子毫不心虚的道：“因为画的太好了，耶耶超喜欢，珍藏起来了，所以你们就见不着了。”她转头道：“是不是呀耶耶！”
明霈帝点头：“对。”
团子骄傲的回过了头。
郝花时道：“那你再画一幅呗！”
“不行，”团子摇了摇手：“心宝已经封笔了，画多了就不珍贵了。”
郝花时一脸吃惊的道：“那，封的是有点早啊！！”
噗！后头甘白璧几个人都笑的不行了，连明霈帝都笑出声：“花时着实是促狭的很。”
团子被嘲笑了，郁闷的跟元沈绝抱怨：“徒弟是个好徒弟，可惜长了嘴。”
郝花时失笑着连连道歉。
不一会儿，画师就来了，小船也来了，然后元沈绝就抱着团子跃了过去。
团子朝着那边大声道：“你们先画耶耶！和别的大人！给心宝留着船头的空儿啊！！一会儿心宝就回去！”
那几个画师连连拱手，表示听到了，心宝又道：“郑大人你来画心宝和小仙哥哥！！”
郑离应了一声。
两人就在小船那边坐下，心宝挺着腰背，摆着姿势，非常的淑女。
但撑了不一会儿，她的眼神就被旁边的荷花带走了，伸手去旁边撩了撩水，觉得凉凉的，就整个人蹲坐下去玩水了。
元沈绝只能收了那个姿势，弯腰看着她。
心宝拿手做桨，划呀划呀，划了好多下，终于划到了一朵荷花旁边，然后双手抓住，就往下薅。
荷花的茎还挺有韧劲儿的，特别粗，不容易断，心宝整个身体都在使劲，一拽一拽，小船都朝那边歪了。
元沈绝只能一手搂着她腰，反手去腰间摸剑。
结果他一搂腰，触到了团子的小痒痒肉，团子噗的一下就笑了，然后就哈哈笑着松了手，只抓到了两手水。
元沈绝一剑削下，然后还剑入鞘，随即把花接到了手里，递给了团子。
两人就开始在那儿玩花了。
一行人足足玩了快两个时辰，走的时候画师还没画好。
于是就放着他们在那儿画，明霈帝他们就回来了。
心宝玩的时候没注意，玩完了才发现两只手连着手腕子全都晒红了，这会儿还没有芦荟，花霜就拿手帕浸了水，给她敷着。
团子仰着脸问：“心宝晒黑了吗？”
“没有，”元沈绝捏了捏她的小肉胳膊，又摸了摸她的脸：“有点点红。”
团子想了想：“心宝要在练武的地方搭一个棚子，不然等夏天过完，心宝回家，爹爹都认不出来了！你要吗？”
元沈绝笑道：“我不要。”
燕客就笑着去了。
到了晚上，几个画师的画，就送了过来，只有郑离说没有画完，没有送。
虽然心宝玩到最后忘了回船上，但他们来的时候，心宝是在船上的，所以也把心宝和元沈绝画到了船头，画的还挺好看的。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郑离的画才送了过来。
第575章 锅被皇上扔过来
郑离如今深知团子心意，别出心裁的画成了一个卷轴。
首先就是两人上船之后正襟危坐的样子，团子的小手手还放在膝上，姿势要多乖有多乖……只有大眼睛正悄悄的瞅向水里。
第二幅就是团子弯腰去玩水了，元沈绝的坐姿也随之改变了，整个人倾向她，手也虚悬在膝上，随时预备着抓人。
第三幅就是团子双手去拔荷花，憨态可掬。
下一幅是元沈绝一手搂着她，回手去腰间摸剑。
然后团子笑倒，笑出了小白牙，整个人朝后仰，脸儿朝上看着他，元沈绝也低头笑着。
最后一幅就是两人一起玩花了。
一系列这么画下来，那不就是连环画么，看着真是非常可爱，连明霈帝都赞了一声。
心宝和元沈绝又赏了他，明霈帝直接给他升了官儿，连升两级，同时把他提到了心宝身边儿。
也就是说，他以后就好比起居郎一样，只要不让你走，你就一直待在那儿，随时看到什么，全都可以画下来。
这么一直攒下来，画其实也挺多的了，心宝就叫人把之前画的升平宫风景的画，和这些画，全都放在一起，准备叫人送回宫里，让爹爹他们看看。
等练完武，用过午饭，心宝就铺开纸给家人写信。
其实两边的信一直通的很勤，只不过团子写字太费劲，所以都是她说，元沈绝或者郝花时写。
只有这一次，她自己写了。
明霈帝忙完出来看了看，团子一笔一划写的十分认真，看她安安静静的，就知道这是又想家了。
这会儿正是最热的时候，要回宫最早也得九月十月，所以明霈帝假装没看出来，等她写完了，交下去，就把小团子抱到膝上。
心宝在他膝上拧来拧去，小身子一次次撑起来，脑袋顶着他的下巴，小手手抓抓这儿，抓抓那儿，不知道要用什么姿势才能贴的更紧。
小孩儿不开心说不出来，就会变的超级黏人，要抱抱要贴贴，明霈帝大手扶着她的脑袋，很耐心的等着。
然后团子终于紧紧的贴着他坐好了，小身子微微歪着，小脑门贴着他的下巴，姿势别扭，一动不动。
明霈帝这才拿起桌上的文章，笑道：“心宝儿看看这是什么？”
心宝瞅了瞅。
这种端正的字体，心宝现在看的还挺快的，只是之乎者也的有点难懂。
磕磕绊绊的读了一小半儿，才发现这应该是薛悬济写的。
团子顿时感兴趣起来，稍微坐直了，双手拿着仔细瞅。
薛悬济这篇文章写的很长，他并没有直接批驳马世文，他只是细细的写了当时见到马世文的时候，马世文的种种表现，各种叹气啊欲言又止什么的诱导，以至于他有了什么什么想法，对小公主生出了误会。
之后再从冯四的事情一路写下来，尤其最后悬壶抽到的人的病症等等，写的十分详细。
这一方面，就是文人所欠缺的，也是心宝所需要的。
心宝虽然看了个半懂不懂，但意思领会到了，有点高兴，就哼了一声。
明霈帝笑道：“心宝看懂了吗？耶耶给你讲讲。”
心宝点了点头，更往里头坐了坐，用刚才的姿势紧紧的挨着明霈帝：“耶耶讲讲。”
明霈帝就逐字逐句的给她解释。
一边解释着，一边还留意到郑离在那边铺开纸张在做画了。
明霈帝十分满意。
祖孙相处什么的，如此温馨的场景，完全可以多画一点儿么！
一天画个三张五张的，很快就可以集结成册！
他慢悠悠的讲完了，一本正经的道：“其实这个薛悬济啊，也怪可怜的，被大坏蛋给欺骗了……唉！当年耶耶和你元伯伯，也被大坏蛋骗到过！大坏蛋实在是太狡猾了，太会装模作样了，被他骗到一点也不奇怪！并不是我们不聪明。”
团子不知不觉就赞同了：“耶耶说的对，耶耶超聪明的！”
“嗯，”明霈帝道：“我们都是曾经被大坏蛋欺骗过的人，那我们就是一伙的，不如就把他叫过来，我们商量商量这个文章怎么写，怎么放出去，给大坏蛋最有力的反击？”
团子点头：“对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是一伙的！”
于是明霈帝就叫人把薛悬济叫了过来，还叫他换了一身衣裳。
薛悬济生的好看，皮肤白净，五官明朗，气质纯良，黑白分明的杏眼又大又亮，不笑也像带着三分笑意。
他恭敬的见了礼。
明霈帝道：“你的文章写的不错，只是不够犀利，回头拿去让程功给你改改。另外还有一点，你加一条……你曾听过一个传言，说此人颇爱以自尽的方式反击。”
他顿了一下，看到郑离：“就说是听宫中某画师所言。”
正在画画的郑离：“……？？”
人老老实实的画画，锅被皇上扔过来？？
薛悬济连声应下，明霈帝就叫了个人带他过去了。
明霈帝瞥了孙女一眼，道：“仔细瞅瞅，这孩子长的也挺顺眼的，是不是？”
“嗯，”心宝点了点头：“还挺好看的。”
明霈帝又不经意似的，道：“他的文章之中，关于医术那儿，写的倒是十分详尽，朕虽不懂医术，也觉得看的明白。”
团子顿时就想了起来：“对哟。”
她倚在耶耶身上，抱着他的大手把玩，一边道：“心宝有好多事情想做，想写草木的册子，想写疑难杂症的册子，还想开一个制药的大……”
她双手画了一个巨大的圈：“……大工坊，国家运营，生产成药，就是像之前心宝跟哥哥说的那样，做一些应急的药，比如速效救心丸，再做一些比较日常的药，比如着凉之类的……”
明霈帝问心宝：“心宝想做官吗？”
团子吃了一惊，转头看着他：“耶耶，是不是又有不听话的大人了？？”
明霈帝：“……”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元沈绝说的没错，心宝一方面觉得他英明神武，一方面又觉得他连方无忧也管不好，所以他一说让她做官，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明霈帝有些心疼，亲了亲她的小脑门儿：“不是，耶耶是觉得，心宝说不定喜欢做官。做官不是很威风吗？？”
“可是心宝什么也不会呀！心宝也不想学。心宝是个小废物点心，会误国误民的！！”
团子严肃的看着他，特别语重心长：“耶耶，你可是皇帝，你可不能任人唯亲啊！”
第576章 改了就是好徒弟
明霈帝笑出声：“是是，耶耶错了。”
他越想越好笑，抱着孙女拍了拍，一边又道：“心宝想做的，全都可以做，朕明儿把甘白璧调到户部，让他跟着你。甘白璧这个人，你别看他样子柔弱，其实心思细腻，做事也稳当，又有耐心，正合你用。”
心宝道：“可是他自己愿意吗？”
明霈帝笑着解释：“他如今是工部侍郎，调到户部算是升职，与弗居在一起。更何况，如今谁不想跟着朕的小公主？能独当一面，比弗居还要风光。到时，你想怎么做，就跟他说，然后让他去细想，想好了再来找你禀报。或者你想要什么样的局面，直接告诉他，让他去执行就是了。”
心宝点了点头：“好。”
祖孙俩说了好一会儿话，明霈帝才放她出去玩了。
心宝还挂念着小徒弟，出来找了元沈绝，然后就叨叨叨的，把明霈帝说的话跟他说了一遍，一边问他：“其实薛悬济也挺可怜的，你说是不是？”
元沈绝一听就知道明霈帝的用意，就严肃的道：“确实如此，不如我们去看看他，要是他乖巧好用，那心宝就收了这个徒弟，到时候让他多干些活儿，弥补他之前犯的错误。”
团子当时就顺着台阶走下来了：“那好吧，那你要好好看。”
元沈绝点了点头：“好。”
然后心宝就跟元沈绝和小徒弟一起，去找程弗居了。
程弗居奉命指点薛悬济写文章。
程弗居这种狐狸，一听就知道明霈帝的意思。
说马世文喜欢自尽，那是假的，不过马世文这个人最爱名声，又不敢当面交锋，所以，在发现事情不妙的时候，很可能会用假装自尽的方式来“自证清白”。
死他是不舍得死的，就是纯粹恶心人，好把名声给争回来。
偏这种手段还不好跟他争辩，毕竟谁能说他就是假的呢？
所以明霈帝就提前把这条路给他堵上。
而且，虽然程弗居不知道徒弟不徒弟的事情，但显然明霈帝是想用这个人的，所以这篇文章就要精彩之极，个性鲜明，一下子就要在文人圈子中打出名堂。
所以他细细指点他。
正说着话呢，就听着外头窸窸窣窣的。
有人道：“殿下……”
然后团子的声音道：“嘘！！”
于是程弗居也没有回头，只当没听到，就感觉几个人站在了窗边，看着他们说话。
程弗居照常往下说：“皇上的意思是……”
郝花时拿了一个垫子过来，让心宝坐在了窗台上，几人津津有味的听着。
程弗居就听到后头，团子在问谁：“程师兄怎么知道耶耶的意思是什么？耶耶叫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呀！”
元沈绝亦悄声道：“他们君臣相处已久，自有默契。”
结果两人这一说话，薛悬济就听到了，不由得悄悄抬眼。
然后团子很有师父范儿的喝斥他：“不许分心！你要好好听话！程师兄很厉害的！他跟皇耶耶，可是说半句话和不用套词儿的关系！！”
程弗居：“……”
不用套词儿什么的，这话，他是认还是不认？
然后心宝这么一说话，他就顺势回身见礼，心宝双手摇了摇：“心宝没在。”
那好吧，程弗居就拱了拱手，回来继续讲。
不一会儿，后头就有人小跑着端了点心过来，心宝一边吃，一边让人：“你们也坐。”
于是程弗居再回头的时候，不大的窗台上，三个人挤坐着喝茶吃点心，郝花时还邀请他：“程大人，你要不要尝尝？”
程弗居还真就笑着走过来了。
窗台上也没地方坐了，他就倚在墙上，拈了一块点心吃。
心宝跟他聊天：“程师兄，心宝告诉你一个秘密。”
“好，”程大人可不是尬逗派的，他立刻一脸感兴趣的凑过来：“那你悄悄与我说。”
心宝就趴在他耳边道：“耶耶说要把甘大人调到你的部去，然后给心宝用。”
“哦！”程弗居就笑道：“殿下要他做什么呢？”
心宝道：“要做一个很大很大的制药工坊，国营的。”
程弗居点了点头：“殿下好厉害！”
薛悬济听在耳中，又有点儿分心，长吸了一口气，静心凝神，开始书写。
他那篇文章本就写的十分用心，如今再改，也十分顺畅，很快就写完了。
郝花时飞身跃过去，拿过来大家一起看。
程弗居这个指导的反而没得看。
他也不急，慢悠悠的吃团子的点心。
团子还跟他交流：“这一种，芯儿是软的，可好吃了，你尝尝……这种超酥的，是那种软软的，沙沙的酥！好吃的，你尝尝！！”
程弗居也热情的推荐她：“殿下，这个你吃了没？这个微微有一点咸味，不腻的，臣倒是很喜欢。”
团子吃下了这个安利：“我尝尝。”
她咬了一口，眼儿一亮，看着他，程弗居点点头表示明白：“很好吃对不对？”
团子猛点头。
有什么比一起吃东西更能拉近关系呢？反正两人的关系肉眼可见的亲近了不少。
这会儿，元沈绝也看完了那文章，道：“确是极好的。”一边递给了程弗居。
程弗居过去洗了手，拿过来看了看。
郝花时笑道：“收个会写文章的小师弟也不错，师父就可以着书立传了。”
薛悬济飞快的看了心宝一眼，见她没反对，就不由欣喜，再次撩袍，郑重施下礼去：“徒儿薛悬济，拜见师父。”
团子点了点头，正想说话，忽然发现自己嘴上还有点心渣子，非常的不师父。
这会儿也来不及掏帕子了，于是她一把拉过元沈绝的手，在他袖子上飞快的来回抹了抹嘴，又顺便抹了抹手。
元·洁癖·沈绝：“……？？”
迅速打理好自己光辉形象的团子，像模像样的点了点头：“嗯！虽然你被骗子骗过，但改了就是好徒弟，为师是不会嫌弃你的。”
“多谢师父！”薛悬济欣喜不已：“徒儿一定谨记这个教训，以后再也不会被这种伪君子欺骗了！！”
团子伸出小手。
薛悬济迅速领会，凑了过去，低下头。
团子伸出手，看了看还挺干净的，就拍了拍他的头：“乖。”
程弗居笑道：“恭喜殿下又收佳徒。”
团子美滋滋的道：“同喜。”
于是她就拉着新鲜出炉的小徒弟回去说话了。
程弗居送了她们出去，顺脚就拐去找甘白璧了，难得小公主亲自给她透信儿，这个好儿不卖白不卖啊！
第577章 心宝让给耶耶
果然第二天就下了公文。
公文就是调任，没什么前因后果，但该知道的很快就都知道了，一听说皇上特意调甘白璧过去，协助小公主做事，顿时都十分羡慕。
小公主如今炙手可热，那是皇上心尖尖儿上的人，谁不想往跟前凑？为啥这等好事就落到他头上了呢？
顿时好一番恭维。
甘白璧也很高兴，交接了公务，过来见心宝。
过来一瞅，心宝这儿还挺忙的。
白骨生在跟薛悬济讲述这几次悬壶抽到的病例，薛悬济总算也明白了，之前陈三得说的起死回生是咋回事儿。
他记的飞快，先记下来，之后再慢慢的润色整理。
心宝系着小兜兜，正在啃桃子，见了他还问他：“你要不要吃桃子？可甜了。”
甘白璧含笑谢了，花霜就给他端了一盘。
甘白璧本来想礼貌的吃一块就算了的，但没想到一尝之下，桃肉脆脆的，又香又甜，甘白璧不知不觉的，就把一盘都吃了。
心宝也吃完了大半个桃子，洗了手脸，才跟他道：“心宝想要建一个大药坊，做药丹，对外卖，国家运营，赚了钱也给国家，一些不必请大夫，用汤药的病症，就可以用这个，不用很多种，主要的就成。”
甘白璧之前得程弗居透过信儿，已经琢磨了一晚上，就道：“主要做什么药呢？”
心宝道：“很多药都可以呀！”
元沈绝在旁边补充道：“其实之前心宝给晏二哥写过一份，我默了下来，你先看看。”
他递了一张纸过来，一边道：“当初他们商量的，主要做几种，例如应急的，速效救心丸、麻醉丸、止疼丸，吊命丸之类的；另外就是做一些症状比较明显，不容易误诊的病症，日常治疗、或者日常调理。还有就是跌打止血之类的外伤药。”
“对的，”心宝在旁边补充：“什么药都可以做的。”
甘白璧一边看着那纸，沉吟道：“殿下，臣听闻，有许多贫苦农人，生了病也是不看的，也不舍得买药，都是能挨就挨……而世家大族，家里好多养着大夫，也并不吝惜请大夫的银子……”
心宝摇了摇小手手：“甘大人，有一件事情你要明白，很多的病，汤药并不比丸药好用。心宝的意思是，一个好方子制成的丸药，效果并不比一个好大夫熬的汤药效果差，而很多中大夫，坏大夫的就更加不用说了。”
“所以，心宝建这个工坊，不止是为了赚钱，更是想改变大家的观念，就是在明确是什么病的时候，其实吃丸药更省力……就算是，”
心宝不想用耶耶和家人举例子，憋了半天，才道：“就算是马世文这种大官儿，病了也可以吃丸药，这种大官吃的丸药，跟其它人吃的，都是一样的。所以等到将来，等大家习惯了之后，就算是大夫出门诊病，遇到一些病症，也可以不开方子，而是把了脉之后，直接给他两瓶丸药吃。”
甘白璧点了点头：“臣明白殿下的意思了。”
心宝道：“我就是想要一种超权威的感觉，大家一听就特别的信任，就比如说，你可以说，一万个太医呕心沥血，研制千年……”
甘白璧忍不住一笑。
心宝道：“反正就是这个意思，让人一听就信的！你明白吗？”
“臣懂了。”甘白璧笑道：“殿下放心，这个臣会的，就算只冲一个御字，民间也会十分信服的。”
两人慢慢的聊着。
薛悬济终于把这几次的全都记完了，暂时停下来休息，一边问：“师父，你为什么忽然想做这药坊？”
心宝叹了口气，“因为我觉得，好多大夫都不怎么厉害，很容易误诊，我本来是想着，要是天下的大夫都能考试就好了，考了试之后，才能行医……但是太难了，所以我就想，要不就先从药做起，让大家习惯用精妙的成药，可能比他们开的方子，效果要好。”
薛悬济道：“那师父，你等我祖父好了，跟我祖父聊聊，我祖父从年轻时起，就一直叨叨着，说治医比治病难，庸医杀人不见血……什么的。”
心宝点了点头：“好。”
郝花时兴致勃勃的道：“其实咱们这药坊，贵精不贵多，就做几种药效如神的神药，然后最好把什么病用啥药，编成顺口溜，到时候自己都能对症下药。”
心宝不由得点头：“对的，花时好聪明。”
郝花时笑道：“我虽然不是大夫，但我真觉得这样挺好的，只是几种病，又不是所有的病，就算大夫也不会觉得被抢了生意。但是会不会有医馆买了去分辩出药方？然后换个名字偷卖？”
心宝道：“我是这样想的，假如真有很厉害的药商，我们可以派人去看看，他们如果能保证品质，我们可以把药方给他。我们是御药坊，他们是什么坊就是什么坊，各有各的名字，然后病人想买哪家的就买哪家的。”
甘白璧道：“审核之人要慎选。”
郝花时则道：“那他们的会有人买吗？？”
“便宜些也有人买的，”薛悬济道：“肯定要便宜一些的。”
明霈帝本来只是忙完了，过来听了听，没想到听了一阵儿，觉得还挺有意思，就进来了。
结果心宝本来坐那儿超有架势，一见他来，立刻变成了小娇娇，一头扑进了他怀里：“耶耶！”
明霈帝笑道：“怎么了，朕在窗子外头听，心宝儿还英明神武着呢，这会儿又怎么了？”
心宝的小脑袋拱在他怀里：“因为……一个房间里只能有一个人英明神武，所以耶耶来了，心宝就让给耶耶。”
明霈帝笑道：“那谢谢心宝了。”
他笑着拍拍团子的背，给她换了个姿势，一边向甘白璧道：“你先把事情通盘想想，一应的琐碎杂事都想全了，再说药上的事情。”
甘白璧起身应了，明霈帝又道：“此事不小，朕听着心宝的想法颇有深意，你看着哪处有合适的人，多挑几个借过来用，用着合适就调过来……挑一些年轻顺眼的。”
甘白璧仍是应了。
第二天就是悬壶抽帖的日子，然后大家就发现，薛悬济摇身一变，成了小公主的徒弟。
就算不考虑身份，这对于薛家也绝对是大好事，不然的话，他们确实会成为退而求其次的“其次”。
天太热了，忙了一下午回来，心宝累的不行了，用过晚饭上了榻，下一秒就要睡着的时候……忽然一个激灵。
许久没有动静的三生石，又亮了起来。
第578章 晏家人坐稳江山
心宝用力摇了摇小脑袋，一张手：“花霜花霜，快快，找耶耶，心宝要找耶耶。”
花霜训练有素，也不多问，直接用薄被一裹，就抱过去找明霈帝了。
明霈帝正忙着，一见把团子抱过来了，还吓了一跳：“心宝，怎么了？”
心宝直接推开被子，光脚跳进他怀里，小声道：“耶耶，三生石！！”
三生石又给了一句话，但是非常奇怪，中间似乎省略了很多，感觉像两个半句：
『晏青山指周良材连夜赶赴并州…………间接造成了几千人的死亡。』
明霈帝的脸色猛的就变了。
心宝喃喃的道：“但只有一句话，没有画面也没有情景。”
明霈帝轻声道：“足够了。”
他紧紧搂住孙女，几乎失语，半晌才低声重复：“足够了心宝。”
明霈帝虽然人在升平宫，但政事，京城里是天天八百里加急往这边报的，急事就通过影卫。
所以就算平常的政事，他也不过是晚两三天知道，譬如一说并州，他就知道是为了秋汛之事。
周良材他当然知道。
他印象中的周良材，四十许年纪，精明强干，很有眼色也很会说话，纵不算正直，但也算能臣，让他去处理秋汛之事，还算合理，应该是内阁举荐的。
但很显然，是他疏忽职守，或者别的原因，以至于秋汛爆发，才会一下子死几千人。
可是，如今，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心宝的三生石，给出这一句话的意义！！
当初晏时繁曾说，心宝能警示他的危险，一定程度上，也能警示边关的危险。
但如今看来，何止如此！！
要知道，这句话中，不止是把这件事预告到了源头，同时也等于是告诉了他，并州既将有极大的秋汛爆发！！
提前得知这么重大的信息，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若心宝连这个也能够预知到，那帝王岂不是永远英明，永无后顾之忧？
哪怕只能预知大事，也足够了！！
明霈帝从未如此刻一般，深刻的感受到，心宝的存在，就是为了护着整个晏家的，让每一个晏家人平安喜乐，福寿绵绵，随心所欲，让晏家人坐稳江山，让晏家天下万世昌隆。
明霈帝没有多说，就叫人送心宝回去了。
然后迅速给晏青山传讯。
他留下晏青山监国，平时的政事并不多插手，就是为了让他和晏时荣都快速成长。
这件事情运作好了，对于太子的声誉，会有极好的提升。
晏青山收到信，连夜召了王无右，把他给派过去了。
而且他走的同时，晏青山就另派了人沿途调度支应，不管是人还是物资，都一路跟上去，也就是说，王无右一到地方，立刻就能上手干活儿，一点都不耽搁。
派的时候，还有人私下嘲笑，觉得太子殿下这是没经过事儿啊，一点小事就如此紧张……
毕竟秋汛爆发的并不多，只是例行防备巡察，但等到秋汛真正爆发，且来势汹汹的时候，这些人就傻了，暗暗感叹太子真是如有神助啊！！要不是太子如此安排，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不管是不是凑巧，这的确让晏青山站稳了脚跟。
要知道，身为储君，“凑巧”这种事情，比之“能力”，更加容易叫臣属认可。
这说明上天承认了这位太子殿下啊！！
这是后话。
心宝第二天还在挂念这事儿，过来问明霈帝。
明霈帝只道：“没事，心宝别担心，耶耶全都处理好了。”
心宝点了点头：“昨天晚上字就没了，心宝就知道处理好了，但心宝还是有点担心。”
明霈帝笑道：“心宝担心，就给爹爹写信，让爹爹给心宝回信。”
于是心宝就真的写了信给爹爹，而晏青山也确实给她回了，只说：“爹爹没事，一切平安，爹爹也想心宝，那些画爹爹都看到了，心宝在别宫好好陪耶耶，多画一些画儿，回来给爹爹看。”
明霈帝看了父女俩这往来通信，咋说呢，全都是大白话。
其实要这么说的话，三生石给出来的也都是大白话，毫无文理，就是把大白话，用旁观者的语气说出来了。
还真不愧是心宝的石头，都不是什么有文才的。
内心暗暗这么一想，明霈帝又迅速的告了声罪。
毕竟，不管这石头是什么，晏家人确实受益良多，应该感激尊敬才是。
解决了这事儿，心宝就继续投身她的事业。
这会儿医公公已经差不多能起身了，但也不能让他累着，所以就把他送回家静养，然后叫了薛仁心进来，加上几个太医，大家一起商议，定御药坊要卖哪几味药，以后后续的种种。
御药坊的药，并不是用“炼丹”的方式，还是用的普通制药丸的方式，精妙之处是在方子上。
但运转一段时间之后，也不是不可以卖炼出来的药丹，只是那种不能量产，肯定要卖的很贵很贵。
心宝说完了方子之后，几个大夫就开始讨论，起先还收敛着，渐渐的，大家就都放开了，尤其是白骨生，一人舌战十个人不在话下，就属他最能吵吵。
心宝是真没有同时应对好几方问话的本事，她脑子里有，但是说话没这么快啊！！
再有几个打断的，还不是一回，抢来抢去的，脑子都被搅蒙了。
半天下来，整个人累到精神恍惚。
于是明霈帝就发现，方才走的时候，还神采飞扬一副要大干一场的孙女，这会儿就跟斗败的公鸡一样，大眼都没精神了。
明霈帝赶紧把个小人儿搂进怀里，轻轻的拍着：“心宝儿怎么了？”
心宝整个团子反应迟钝，慢慢的把他的大手，挪到了自己头上，两边一抱：“耶耶，你晃晃。”
明霈帝莫名：“晃什么？”
“给心宝晃晃脑袋，”团子的两只小手手，叠在他的大手上，抱着头，双眼含泪：“提溜提溜，把他们的声音控出去……人家都是余音绕梁，心宝是余音绕脑，这会儿他们的声音还在心宝脑子里吵，吵个没完，心宝快要被吵死了。”
第579章 耶耶最爱心宝
明霈帝：“……”
这，又可怜又可爱的，他真是差点被她笑死。
明霈帝笑着，抱着心宝的小脑袋，亲了几口。
团子喃喃的道：“耶耶，等心宝赚到了银子，就给耶耶加俸禄、给大人们加俸禄！！当大人可太辛苦了……耶耶天天议事可太辛苦了，加一百倍的俸禄都不够。”
她大眼无比同情的瞅着他，就差同掬一把辛酸泪了。
明霈帝忍着笑道：“你让他们议，你何必在那儿陪着？”
心宝不以为然：“可是心宝是这里头最大的，怎么能不现场指导，心宝可不是偷懒的人。”
明霈帝问：“耶耶是不是最大的？”
团子点头，明霈帝道：“耶耶除非是召元相和内阁，这是有大事需要讨论的，才会现场议事，像耶耶召程弗居这种，全都是安排，什么事情直接安排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召集人手去商议去执行，朕只要结果，要是事事都需要朕参与讨论，朕这满朝文武，是摆着好看的？”
团子当场瞳孔地震：“这，这样吗？？”
明霈帝忍不住笑出声：“是，就是这样。”
团子呆了半晌，感觉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那，那心宝直接‘安排’给甘大人？？心宝就当甩手大掌柜？”
“什么甩手大掌柜！”明霈帝笑道：“身在上位，要给下头的人机会，你什么都干了，让他们干什么？你在那儿，他们也放不开。”
“发的开啊，发的很开啊！！”团子急的嘴都瓢了：“屋顶都要掀开了！要是再放开一些，肯定能直接把心宝送走……”
“胡说八道！”明霈帝笑的收不住：“不许胡说！！童言无忌！”
他笑了半天，才耐心指点：“你把俗务，就是除了药之外的事情，一概交给甘白璧，他怎么做你不用过多干涉。然后把药的事情，随意指一个太医去负责。这次来的全都是一等御医，他们本身没有地位的差点，但是如今你指了一个人之后，就有了，他自然会努力，要是扶不起来，就换一个，不必觉得愧疚。”
心宝想了一下：“可是白骨生不听话，心宝也管不了他。”
明霈帝笑道：“正所谓知人善任，心宝要学会把一个人的才干，用到最合适的地方，譬如白骨生，他医术极好，却性情天真，他不适合跟旁人合作，那你就不要让他参与进去，直接让他干点别的。”
心宝问：“那小徒弟呢？”
明霈帝道：“你的小徒弟，你就让他留在那儿，太医被指负责，但薛悬济却是心宝的徒弟，民间大夫和宫中御医，这样一来就比较平衡了，两边才能更平静，更有效的讨论。你要是担心薛悬济不自在，可以私下跟他说两句，譬如你就跟他说，让他替你主持之类的，那就成了。”
团子听的心悦诚服：“耶耶你好狡猾啊！”
明霈帝一拍她背，团子迅速改口：“好睿智啊！！”
她自己张着大眼，呆呆琢磨了会儿，往耶耶怀里一歪：“耶耶。”
“嗯？”
团子道：“心宝觉得这些好难，这一次耶耶教了心宝，心宝觉得会了，可是下一次，心宝可能还是不会……要是心宝一直这么笨，耶耶还爱心宝吗？”
“爱，”明霈帝笑着哄她：“朕的心宝儿最聪明了，只是没聪明到这种地方，但心宝儿不管怎么样，耶耶都最爱心宝。”
他亲亲她发顶的呆毛：“正好耶耶想去看农人收玉米，心宝跟耶耶一起去吧。”
心宝点了点头：“好。”
于是心宝现场把甘白璧交过来，认真而严肃的跟他道：“甘大人，心宝明天要跟耶耶出去玩……不是，去视察农事，心宝很信任你，所以决定把除了药之外的事情全都交给你负责，你自己当家做主不用担心我们不同意。”
她觉得说的差不多了：“你觉得好不好？”
甘白璧笑着施礼：“臣一定尽心竭力，请殿下放心。”
“放心，”团子满口答应：“心宝可放心了，甘大人辛苦了，等心宝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明霈帝隔着屏风听着，也不干涉。
反正孙女这小样儿，属于干啥都萌，所以想让身边人敬畏是不大可能的，但对他来说，结果没差别就成。
甘白璧走了之后，心宝又琢磨了会儿，走到屏风边问：“耶耶，心宝是先叫御医来比较好，还是先叫小徒弟来比较好？”
算了，何必为难自家的小奶团子，她才这么点点大。
再说了，就算她一辈子都不擅长这些又如何，这些俗事，会干的人多着呢。
明霈帝过来抱住她，一边吩吩方无忧：“叫他们都过来吃饭。”
于是明霈帝把心宝的三个徒弟都叫了过来，一起吃饭，席上还跟几人说了几句话。
心宝一边被老婆投喂，一边就眼睁睁的瞅着，薛悬济本来紧张的直冒汗，但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渐渐的平静了许多。
然后吃完饭，明霈帝就道：“明日朕要带心宝出门，花时跟着。”
郝花时应下，明霈帝又像刚想起来一样，道：“白骨生也跟着吧，你那个性子，就别去捣乱了。”
白骨生也不敢造次，赶紧应下了，明霈帝道：“悬济留下，替心宝看着点儿。有什么记着跟她说。”
薛悬济赶紧应了，强忍着没站起来。
明霈帝又叫心宝：“你明儿指一个御医主持此事，别争一天什么都争不出来。”
心宝大眼骨碌碌，乖巧的道：“哦！”
于是事情解决了，大家散了，团子悄悄问元沈绝：“这个你会吗？”
元沈绝知道她在问什么，笑道：“我也不擅长这个，但是这对于皇上来说，应该比吃饭喝水还要容易，不需要思考。”
团子心疼的抱了抱老婆，“我们都好笨，不过没关系，心宝有耶耶，你有心宝。”
“嗯，”元沈绝道：“我有心宝，我什么都不担心。”
明霈帝一回头，就发现两人在菜鸡抱团，于是明霈帝一皱眉：“晅儿！”
元沈绝赶紧起身应是，明霈帝道：“心宝不会，你也不会？心宝五岁，你几岁了？你不能学学？帮着心宝？”
元沈绝道：“是，皇上，臣疏忽，臣下次一定会的。”
其实能替的他都替了，可有的事情他替不了，譬如很多医术上的东西，只有心宝自己会。
明霈帝也知道，但他就是要找他麻烦：“既这样，你去挑个御医吧，这样明日一早，我们就直接动身了。”
元沈绝应下，一边看了心宝一眼。
团子心虚的用小手手捂住了眼。
只要我没看到，就还是一个有担当的宝。
第580章 太子殿下的功劳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微服出来。
先上了马车，赶了一程子路，然后才下了马车，信步向前。
天气很热，明霈帝打扮的十分寻常，戴了个草帽，心宝也戴了个宽檐的大帽子，元沈绝和郝花时脸上都做了点易容，再加上扮成了妇人的花霜，五人扮成了一家人。
前后左右，远远的散着乔扮过的影卫和龙骧卫。
走出不远，就见一伙人正在掰玉米。
男男女女的，背着一个大筐，一掰，一拧，往后一扔，动作非常的利索。
明霈帝慢悠悠的走着，心宝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一路看过来，看到树下有一家人可能是收完了，坐着歇脚，明霈帝就走过去，跟他们：“老丈，打听一下，郝胡子家在哪儿啊？”
那老丈看了他一眼，就摇摇头：“俺村儿没有姓郝的。”
明霈帝道：“那你知道这附近几个村儿，哪家有不？？”
“这个姓儿忒少见了，”老丈想了半天道：“俺还真不知道这几个村有姓郝的。”
他又问旁边的人：“你知道不？？”
旁边人也摇头：“没听说有姓郝的。是好坏的好不？”
明霈帝摇了摇头：“不是那个好，唉！我这走了好几个村儿了，也没找着，累的腿都酸了！”
果然那老丈就道：“先坐下，歇歇！这大热天儿的，你找这个人干啥？？”
明霈帝一点不介意，就直接在那捆玉米杆子上坐下了，“别提了，我这不……带着孩子寻亲呢！”
郝花时：“……”
皇上微服私坊，还得顺便给他找个爹？？
明霈帝煞有介事的说了两句，就引开话题：“老丈怎么称呼啊？”
“姓徐！”老头道：“我们这儿是上徐家河、下徐家河，两村儿差不多都姓徐！”
“哦！”明霈帝道：“徐老哥高寿啊！”
徐老头笑道：“六十二了！”
“哟！”明霈帝非常接地气，很知道老百姓愿听啥：“这身板儿硬朗啊！儿女成群的。”
两边互相恭维了一番。
然后明霈帝才导入正题：“徐老哥，今年收成怎么样？？”
一说收成，徐老头瞬间笑成表情包：“今年是真不错！这都是太子殿下的功劳！”
明霈帝的神情微妙了一瞬，他有点怀疑这个人是地方官安排好了的。
但他仍是笑问：“你们种地，跟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
徐老头道：“咱们太子殿下，以前也是个老百姓，你知道不？”
明霈帝道：“听说过。”
“他当老百姓的时候，写了个书……听说里头写了很多种粮食的办法，咱也不认识，但是今年县太爷就说了，要按着太子教的法儿种地，咱们就种呗。听着也不稀奇，就是啥把之前一趟一趟的，改成大小垄那样，三个三个的，错牙着种……”
团子在旁边默默点头。
对的，就要这样种，把等行改成宽窄行，品字型栽培，这样一来，就变相的增加了种植密度，一亩地能多长几百棵苗，还能充分利用边际效应、透光通风，玉米长的好，气生根也变多，最终产量肯定会增加，一般能增加三成左右。
最终聊下来，明霈帝打消了怀疑。
然后一行人慢慢的往前走，足串了两三个村儿，明霈帝拿着“郝胡子”开路，跟不少人聊了半天。
其实这就是地方官要奉迎上意，加上有了梁若虚的先进经验，所以督促下头的百姓，按着高产的方式去种植，但这样一来，百姓确实得了实惠，而且太子的声誉也高涨。
民以食为天，能多收一成粮食，就够百姓们记住太子殿下了。
明霈帝当时并没有太重视那本书，如今看来，还真是值得大力推广。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用推广了，各地的做法和产量一报上去，其它的地方官儿，不跟上才是傻的。
明霈帝心情挺好，团子心情也不错。
她练了这么一阵子武，身体确实好了，自己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跟了一上午，也没觉得累，听着人夸爹爹，一身是劲儿。
眼看着快到中午了，明霈帝道：“心宝，咱们怎么吃饭？”
心宝特别善解人意：“我们找一个顺眼的农家去吃！心宝来挑吧！”
于是她左看看，右看看，很快挑中了一家：“这个好不好？又够穷，又够干净！”
她大眼骨碌碌，看了看元沈绝。
明霈帝挑了挑眉：“心宝又想着这个人要什么，又想那个人要什么，累不累？”
团子摇摇头，特实诚的道：“不累啊！想耶耶，想老婆，这都是心宝放在心里的本能，又不用思考。”
明霈帝：“……”
居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元沈绝憋着笑，已经去那户农家打商量了。
那家住着老两口和儿子，一听说花二两银子过来用饭，很是欢喜，赶忙应下了。
然后他们就进去了。
这家确实收拾的挺干净的，看着也都是憨厚人，老婆婆很快就去灶下合面了，父子俩忙着出门买东西。
明霈帝和气的道：“这位大嫂，我们有什么吃什么的，不挑，也不用忙活。”
老婆婆连声应下，几人就进去坐下，花霜从背着的篓子里拿出茶壶茶杯，给他们倒茶，又倒了水来喂心宝，心宝一口气喝了一杯茶。
明霈帝道：“心宝要随时喂她，别叫断了水。”
花霜应下，一边道：“路上喂了两次。”
明霈帝点点头，就站起来，背着手，四处看了看，这个家中的桌椅器皿十分破败，窗子的木头看着都要烂了。
明霈问心宝：“你们在乡间时，比这个如何？”
心宝道：“一开始的时候，家里超穷的，没有床，铺稻草睡，有一个板板，起初是阿娘搂着心宝睡，后来二哥哥病了，就让给二哥哥，但是不平，老是晃来晃去的。但后来搬了家就好了，心宝的房间可好了，全是老婆买的，窗子上和床上，门那边，都有很精致的花纹，超美的……”
她叨叨叨的说着。
一边说着，门口就有乡亲道：“吴婆子，你家来客了？”
那个吴婆子笑应了一声，那人笑道：“哪里的客？”
吴婆子道：“是路过的。”
那人就进来搭手帮她烧火，一边不时的朝着屋里瞅。
村里这种地方就是这样，聚族而居，就像一大家子人，进旁人家一般都不知道见外，一家打孩子一村儿都知道，一家来个客满村都过来帮忙。
明霈帝瞧着，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第581章 这是什么神仙师父
前后来了两个妇人，打听清楚了不是亲戚，只是偶然过路的，也就识趣的不往里头凑了。
隔了会儿，倒是有个汉子，拿簸箩装了几个苹果，如今还叫做朱柰的，道：“四大娘，平安哥叫我拿过来的。”
吴婆子显然跟他很熟，只道：“你捎带手儿洗洗。”
那汉子就从水缸里头舀了水洗了洗，端进屋里来，很是恭敬的道：“客人吃果子。”
明霈帝笑着应了一声，就随口问他：“小伙子，多大了？”
汉子长的有点老相，却很腼腆，道：“十七了。”
明霈帝非常接地气：“说亲了没？”
汉子不好意思的道：“说了，收了粮食就该办喜事了。”
心宝看那苹果虽小，却红通通的，看着就觉得甜甜的，就问：“耶耶，你要吃果子吗？”
明霈帝摆了摆手，继续很悠闲的跟那汉子闲聊，一边不忘叮嘱她：“去皮再吃。”
他是担心这汉子洗不干净。
心宝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然后拿起一个就咬。
明霈帝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儿再说她，只好假装没看到。
他跟那汉子闲聊了几句，就回来坐下了，笑道：“一年的好收成，与农人而言，就是如此的欢喜，如此的重要。多收一斗粮，就多吃几顿饱饭，就能裁新衣、盖新屋，娶个媳妇……”
一句话还没说完，心宝一转身，把手里的苹果给了他，小牙把皮儿啃没了，露出了坑坑洼洼的果肉……
明霈帝：“……”
团子大眼骨碌碌的看着他，一副我知道我是去皮小能手别客气尽管吃的样子。
明霈帝倒也没有嫌弃，就失笑着接了过来，咬了一口。
团子热情询问：“耶耶还要不要再吃一个？”
明霈帝笑道：“不用了。”
团子转过头。
吓的元沈绝当场拿起苹果来就咬了一口。
团子完全没察觉到他的意思，还朝他弯了眼儿笑了笑，就拿起苹果来，给花霜和郝花时各分了一个:“吃吧，不要像耶耶那么娇气。”
郝花时低声取笑：“师父，你看你的小仙哥哥，宁可吃沾了泥的，都不要吃沾了师父口水的，他是不是嫌弃师父？”
元沈绝：“……”
元沈绝本来就不习惯整个儿啃，被他说的，刚吃下去的一口苹果，就像吃了一口泥一样，脑子里瞬间出现了方才那汉子的样子，不怎么整治的衣裳和不怎么干净的手。
郝花时一看他的表情，更是喷笑。
心宝乌亮的眼儿瞅着他，元沈绝抿了抿唇，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抱住团子，就快步出了屋子。
跑到屋后，他偷偷的把苹果一扔，就在团子红扑扑的小脸上，啪叽亲了一口，又亲了一口，又亲了一口……香香软软的，总算把那个难受劲儿给忘了。
团子稀奇的看着他：“老婆？”
“没事，”元沈绝心想还不如让团子给啃啃皮，一边就笑道：“听说徒弟打一顿更听话，你知道吗？”
正在偷听的郝花时：“……？？”
幸好师父是个好师父，团子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不行，不许打我徒弟，心宝的徒弟都是心宝的宝贝！心宝连大声说话都不舍得！”
这是什么神仙师父。
郝花时立刻凑到明霈帝身边开始叨叨。
两人在后头溜达了一会儿又回来，心宝看到郝花时又想起来了：“老婆才不会嫌弃心宝。”
郝花时道：“你怎么知道？”
心宝道：“因为亲亲也是用嘴亲的啊！”
郝花时笑眯眯的道：“啊！这样吗？”
你是生怕你耶耶不知道你俩人跑出去干啥了是不？
元沈绝轻咳了一声，岔开话题：“心宝饿不饿？”
心宝摸了摸小肚子：“嗯，饿了。”
她跑了一上午本来就饿了，然后吃了个小苹果就更饿了。
花霜拿了点心来给她吃，一边吃着，那父子俩也陆续回来，买了一些猪肉鱼蛋之类的，吴婆子就上手做，很快灶房里就有香气飘了出来。
吴婆子动作利索，东西很快就上了桌。
明霈帝邀请他们一起吃，几人都连连推拒，明霈帝也没有勉强，几个人就先吃了。
这边有一种菜叫做乱炖，一般都是过年的时候才吃的，吴婆子别出心裁的拿这会儿现有的菜，豆角茄子什么的，蒸完了又拌，吃起来外皮有一种劲道感，酸酸辣辣还挺好吃的。
鱼也是清蒸的，还拌了马齿笕、炒了丝瓜，总之凑了四样菜，虽然不丰盛，却绝对是这个家能拿出来最好的了。
而且因为有才收的新鲜玉米，还煮了几个。
心宝刚才饿了，吃了几块点心，不大会儿就吃饱了，拿着一小截鲜玉米占着嘴，慢慢的啃。
鲜玉米吃起来鲜甜鲜甜的，水水润润，心宝吃的津津有味。
那边一家三口在灶房吃饭，一个极为清瘦的少年进来，把一个长镰刀还了回来。
吴婆子一边接过来，一边就问他：“这两日可好些了？”
少年笑着答道：“好些了。”
一边就要走，心宝瞅了瞅他，就跟他说：“你有蛔虫病呀！”
那少年一愣，吴婆子也是一愣，道：“什么病？”
“蛔虫病。”心宝道：“你是不是经常腹痛？痛的位置在肚脐这儿，或者在这儿……”
她一边说一边比量：“经常会发作，但是发作一会儿就会好……而且你晚上会磨牙，吃的多，人还瘦，又容易拉肚子……”
少年惊的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
“对啊对啊！”吴婆子也吃惊的道：“全中了！小姑娘你咋知道的？”
心宝道：“这很容易看出来呀，你们没有看过大夫吗？看大夫就很容易看出来的。”
“没，这不是也不咋厉害，就没抛费那银钱。”吴婆子道：“这个病咋治啊？”
心宝道：“有很多种法子可以治的，比如可以用乌梅丸。你有纸吗？我可以给你写方子。”
吴婆子不好意思的道：“俺们这儿又没有识字的人，哪有纸。”
“没关系，”团子很好说话：“乌梅丸大多的药铺都会配的，你记住这个名字，去买药就成了。”
吴婆子问：“这个贵不？”
“不贵的，”团子道：“这几味药都很便宜的。”
吴婆子犹豫了一下，又道：“这，这个能不吃不？”
她不好意思的抹抹脸：“不吃能自个儿好不？”
第582章 神医小公主
“不行的，”团子很严肃的吓唬他们：“蛔虫一般寄生在小肠比较多，但蛔虫是会钻孔的，有可能会进入胆道、肺，都有可能的，到那个时候再治，就不好治了，发生肠梗阻，甚至有可能会死掉。”
“真的？”少年吓坏了，“我这个，还没事吧？”
“你现在还没事，所以你要及时的吃药打虫，”心宝道：“你们要明白，蛔虫的成虫，寿命只有一年左右，所以如果体内的蛔虫很少，有可能在蛔虫死后你就自愈了，但你明显不是呀，你应该至少三四年了吧，说明数量很多，要快点治才行。”
少年连声谢了，一边掉头就走。
不一会儿，就有一对老夫妇和几个乡民过来了，从头开始问，心宝也不厌其烦的从头说了一遍。
蛔虫病是粪口传播的，大多是源于不卫生的生活习惯，譬如喝生水呀，饭前便后没洗手，吃不干净的水果蔬菜等等。
乡下人，干活回来了抄起瓢子喝几口凉水，那是常态，洗手更是没那习惯，毕竟烧水是要用柴的，水也是要挑的。
所以蛔虫病在乡下孩童中间，还挺普遍的。
现代人为什么蛔虫病越来越少，就是因为大多喝自来水，自来水本来就是经过杀菌的，又有了不喝生水的概念，就不容易有蛔虫病。
心宝一边回答着，一边就又指了几个孩子，都是已经有蛔虫的。
忽有一人发现了什么，大声道：“你，你是那个会治病的镇国公主不？？你是神医公主！！”
人群轰的一声，顿时就疯狂了，大家乱七八糟的见礼：“神仙啊！”
“拜见小公主！”
“神医小公主啊！！”
还有人热情万丈想过来拉她的手。
心宝有点被吓到，接连退后了几步。
元沈绝打了声呼哨，瞬间不少人齐刷刷的落了下来，挡在了她们面前。
明霈帝从心宝一开口，就知道不妙，好在后头影卫龙骧卫都是跟着的，就迅速赶过来了。
突然多了一大伙人，那些人都吃了一惊，顿时纷纷后退。
心宝略微放心，就道：“总之，你们记住我说的话，一般来说，小孩子睡觉磨牙和容易腹痛就是蛔虫病，一定要及时去看大夫，及时吃药。”
众人纷乱的应声，一个个都激动亢奋不已。
然后一行人就在重重保护之下离开了，元沈绝还没忘记放下几两碎银子当饭钱。
等上了马车，团子惊魂未定，喃喃的道：“太受欢迎也是一种烦恼啊！”
几人都失笑。
团子又问：“耶耶，心宝是不是闯祸了？”
明霈帝笑道：“没有，认出来就认出来，反正我们也要走了。”
心宝想了一下，大眼瞅着耶耶，很认真的问：“那如果一出门就发现有人生病，心宝可以说出来吗？”
“可以，”明霈帝也认真回答：“耶耶出门访查民情，是不必拘于哪一地、哪一时的，而病情却不等人，所以心宝遇到需要救治的，就可以说，可以治，毕竟心宝本来就是神医，见死不救，岂不是有违医道？”
心宝乖乖点头。
元沈绝温言道：“心宝，像这样不着急的病，你也可以等我们走了之后，派人过来说一声，皇上虽不见怪，但这样终究不安全。”
“对，”明霈帝也道：“心宝不用事必躬亲，心宝只做大事就好，小事情就叫给下头的人去做。”
心宝点了点头。
她想了会儿，才道：“这跟心宝想像的微服私访不一样。”
明霈帝笑道：“你想像的是什么样儿？”
心宝道：“就是会有很多的贪官污吏，表面上全都装的像马世文一样好，门面功夫也都好，但是耶耶路过的时候，无意之中那么一瞧……”
她做出了一回头的样子：“然后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就亲自开始查，过程之中，那些贪官污吏还超级嚣张，显摆他的后台和势力，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个皇帝！！等到事情查清楚了，皇上才穿上龙袍，摇身一变，把贪官污吏吓的痛哭流涕，然后把他们绳之以法……”
她说的绘声绘色。
明霈帝：“……”
他再次道：“朕养这么些人，都是吃干饭的？一个贪官污吏也要朕事必躬亲？心宝，身为一国之君，以身涉险，这不是勇敢，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
这是明霈帝不知第多少次强调这个问题，把事情交给合适的人去做，这是他每天都在做的事情，也是上位者必须学会的事情。
心宝呆呆的想了片刻，忽道：“保护心宝有老婆；打理药坊有甘大人；炼丹有大白；写书画画有悬济；花时这么厉害，炼丹也炼的好，但是心宝不该让他炼丹，应该让他跟着耶耶，做更重要的事情。”
明霈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心宝能想到这个，就是入门了。不过耶耶不用，心宝儿身边，晅儿带着随行保护，还要有人暗中保护，花时放在你身边是刚好的。朕回头还要放一卫龙骧卫过来，你平时若要出门或者做事，就叫他带着龙骧卫保护你。”
心宝道：“可是心宝需要有这么多人保护吗？”
“需要，”明霈帝道：“朕身边也有这么多人保护的。”
心宝默默点头，又问：“那耶耶，明天我们去哪儿？”
明霈帝本来没打算连着出来的，既然她想出来玩，明霈帝想了一下，就道：“那就去街坊间转转。”
晚上回了升平宫，心宝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叫人给甘白璧和薛悬济都送了水果，假装是她带回来的。
隔天心宝人还没起，就已经在马车上了，洗了脸之后，郝花时隔着屏风笑道：“师父，你今天要不要扮个男孩子玩儿？”
心宝还有点儿感兴趣：“好呀！”
于是郝花时进来，给她重新梳了发式，脸上小小的装饰了一下。
也没感觉他改了多少，那种女孩儿的娇嫩秀气劲儿就没了，再穿上富贵衣裳，只要不说话，就很像一个很漂亮的富家小少爷了。
白骨生昨天跟卫风霆一起闲逛了一天，啥也没干 ，今天就不爱跟了，自己去炼丹了，于是今天又另挑了一个太医跟着，还带上了沈寿延和晏时昌。
心宝在车上用了早饭，马车一直到近午，才在一处市镇停下。
心宝下了马车，超有架势的背着小手儿往前走，还朝后头看了一眼。
沈寿延不动声色，只有三哥哥朝她直笑，还假装捂嘴，朝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第583章 老婆的眼睛
今天明霈帝一身暴发户的打扮，元沈绝则是暴发户小少爷的打扮，心宝也差不多。
而且元沈绝脸上的易容，显然也是郝花时动的手，乍一看，眉眼之间还跟心宝有点相似，一看就像亲兄弟。
花霜扮成丫环，而郝花时和另一个人则扮成了随从。
心宝看着眼熟，瞅了一眼才发现是沈和璧，她一看他，他就冲她直笑，一对大酒涡好喜庆。
而沈寿延、晏时昌和太医走在一起，假装跟他们不认识，不远不近的随在后头。
明霈帝很有耐心，背着手，慢悠悠的走着，不时的进店铺看看，或者跟路边的小商小贩聊会儿。
心宝刚吃了早饭，这会儿还不饿，学着耶耶的样子，也背着小手儿，走的架势十足，腰间的小玉佩直晃悠，旁边的人都忍不住瞅着她直乐。
心宝本来就心虚，旁人一瞅她，她就觉得人家是不是看出来了，就走的更加的铿锵，小下巴昂的高高的，简直就是一只神气活现的小公鸡。
旁人就更是发笑。
还有人叫她：“小孩，要不要吃糖？叔叔请你吃。”
心宝下意识的想摆摆小手，中途想起了人设，于是两只小手手一抱拳，粗着嗓子道：“不必！多谢！”
超酷！超飒！帅自己一脸有木有！！
后头几个人都忍不住看着她笑。
但这种酷酷的架势根本就撑不了多久，心宝很快就累了，回身张手：“抱。”
元沈绝把人抱了起来，心宝在他耳边道：“刚才那个糖画，心宝想吃。”
元沈绝笑道：“想吃你刚才怎么不要？”
心宝振振有辞的道：“心宝现在又不是心宝，是一个很厉害的孩子，不已物喜不以已悲也不嘴馋的那一种，只是哥哥非要我吃，我推辞不过，出于对兄长的尊敬，才勉为其难的吃一点。”
元沈绝点了点头：“但我现在也不是一个好哥哥，不哄弟弟，也不强迫弟弟吃东西的那一种。”
心宝一顿，大眼乌溜溜看着他。
元沈绝也向后退了退身，看着她。
心宝郁闷的道：“那你可以改正吗？”
元沈绝摇了摇头，“这又不是我，没法子改正。”
心宝小爪子挠了挠脸，想了一下：“那，那要不我改吧！”
她支起身子，向后道，“花霜，本少爷要吃糖画！”
花霜笑着去了。
于是心宝就一边吃着糖画，一边四处瞅。
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多吃的，平时看都不想看，但只要在外头，就觉得格外好吃。
譬如煎豆腐，平时在宫里她都不吃，但这会儿看人家一煎，油香味儿飘出来，就觉得好香啊，好想吃一口。
结果元沈绝道：“你还记不记得，七月七出来吃巧果子，回去闹肚子了？”
团子一顿，悄悄拿眼去瞅花霜，花霜猛摇头。
团子于是理直气壮的道：“没有！心宝没有闹肚子。”
“没有吗？”元沈绝道：“但是你的徒弟花时说他听到了，你闹肚子还不让请太医，说什么‘肚子疼是因为心宝被小徒弟伤了心，跟无辜的巧酥和巧果子没什么关系。’”
郝花时：“……”
虽然这的确是他说的，可是说的时候你也没说要告密啊？
团子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没理，于是动之以情：“可是我们都不买，这些人卖给谁呢？他们要怎么生活呢？？”
“心宝说的对，”元沈绝道：“他们也挺可怜的，虽然那厨子擤了鼻子之后继续切豆腐，没有洗手……但心宝应该不介意的，我现在就去给你买一些。”
“别！别！”团子急摇头：“心宝……心宝现在又不想吃豆腐了。”
“那吃小馄饨吧！”元沈绝很好说话：“闻起来是不是很香？”
心宝毫无警惕之心，美滋滋的点头：“那好吧，那就吃一碗小馄饨吧。”
元沈绝道：“不光闻起来香，婆婆的手也好生灵巧。”
团子一瞅，就见那婆子包馄饨，最后合口的时候，总是用手指顶一下馅，那手指还留着半长的指甲，指甲里头存了好些馅……
团子：“……呕！”
一来二去，三来四去……因为她老婆有一双发现恶心的眼睛，所以最终心宝除了一个小糖画，啥也没吃着。
等明霈帝回头，就发现心宝摊在元沈绝身上，没精打彩的样子。
明霈帝道：“心宝怎么了？？”
团子看左右无人，委屈巴拉的告状：“老婆什么也不给心宝吃，心宝快要饿死了。”
元沈绝道：“我错了，心宝要吃什么，我现在回去给心宝买。”
心宝一顿。
然后就一连串的想起了擤鼻子的大叔，手指戳馅儿的婆婆，抹布擦筷子的面摊、掉了再捡起来的糕、舔一口再卖的糖葫芦……
心宝默默摇头：“什么都不要了。”
她往耶耶怀里一糊，一句话也不想说，还有一点点想换老婆。
明霈帝笑着哄她：“街面上的吃食大都不干净，咱们上茶馆坐会儿，给心宝要点心吃。”
于是一行人就上了茶馆，故意没上楼，就在下头大堂坐着。
不一会儿，沈寿延一行人也进来了，与他们隔了两桌坐下。
明霈帝悠闲的听着他们说话。
因为皇帝这会儿在升平宫，又有心宝悬壶的事情，所以，外头很多人在说这个。
总得来说，对皇上、太子，尤其是心宝，都是颇多赞誉。
很多人都叫心宝“神医小公主”、“神仙小公主”，说她医术通神，用仙丹救人，说的神乎其神。
所以有的时候，百姓们也是很可爱的。
很多朝臣们，见识多，也想的多，他们总是会觉得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不可能怎样怎样……但百姓，尤其是没什么见识的农人，他们却会觉得，贵人们，尤其是皇族们，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就好比心宝昨天在乡间，跟她们说蛔虫病的事情，在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时，就没有人质疑心宝说出的话。
几人正慢慢的喝茶，忽听有人道:“寿延！寿延？”
沈寿延一转头，就见一人快步进来，哈哈的笑道：“真是你？？你怎么在这儿？我听说你陪着皇上去升平宫了？”
第584章 武探花
沈寿延一看是郭动，便答道：“我出来办点事儿。”
“正好正好！”郭动拍着他的肩，笑道：“我今天请酒，你说什么也要过来！！”
沈寿延道：“不知有什么喜事？”
郭动哈哈的笑道：“我那小儿子，自己悄悄的去考武举，居然考了一个武探花回来，前儿才回来的，这不我想着是个喜事儿，今儿摆酒庆祝庆祝。”
沈寿延连道恭喜。
然后他就有些迟疑。
他和郭动是生死之交，当初他出事的时候，郭动也曾去帮忙，如今他儿子这么大的喜事，他恰好在这儿，不去有点说不过去。
沈寿延朝那边看了一眼，元沈绝朝他点了点头，又示意了一下明霈帝。
沈寿延就笑道：“这种大喜事儿我肯定去，你先回，我等个朋友，一会儿就过去。”
“一起！”郭动笑道：“寿延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一起叫着，热闹热闹！”
“成，”沈寿延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回头一起去。”
“那好，那我可等着了！”
郭动又说了两句，这才兴冲冲的走了。
他一走，旁人都拿眼看沈寿延，还有人跃跃欲试要过来攀谈的，沈寿延便起身走了，不一会儿，明霈帝一行人也出来了。
这事儿，明霈帝还真挺感兴趣的。
他道：“朕……我还真忘了武举已是考过了，武进士这会儿也都衣锦还乡了，武探花我记得名叫郭景瑞，便是他的儿子吧？”
沈寿延小声道：“是他的小儿子，功夫不错，今年好像刚过弱冠。”
明霈帝点了点头，道：“这等江湖人的欢庆，我确实不曾见过，去见识见识可方便？”
沈寿延当然不敢说不方便，只道：“那您隐瞒着身份过去？”
明霈帝嗯了一声，沈寿延道：“那用个什么化名？”
明霈帝想了想，道：“心宝给耶耶起个名字？”
心宝毫不犹豫的道：“龙傲天！”
明霈帝嫌弃的道：“太过直白了。”
心宝绞尽脑汁又想了一会儿：“皇，黄十全。”
明霈帝仍是摇头：“仍是直白，要取一个极不起眼的。”
不起眼好说呀，心宝就道：“张三！！”
明霈帝瞪了她一眼：“太过敷衍了！”
心宝挠了挠头，大眼诚恳的瞅着他：“耶耶，要不你自己起吧，不然等心宝起到耶耶满意的，太阳就落山了，我们就没法去蹭饭了。”
明霈帝笑了一声，略一思索，就道：“我生母姓于，我便叫于泽吧。”
他指了指郝花时：“我与你一起，以你友人的名义去，与他们岔开些。昌儿跟着寿延，晅儿，你与花霜带着心宝。其它人不用去了。”
于是他们就把太医放下，几个人置办了礼物，都换了衣裳，心宝换回小姑娘的衣裳，花霜则扮成长姐，一起去了郭家。
郭家也是一方豪强，今年武举又去了不少江湖人，郭景瑞得了探花，有不少人知道，齐来道贺，本地的朋友更是没有不来的，所以人还真不少。
郭动在门前迎客，笑容满面。
江湖人没有那么多规矩，郝花时跟明霈帝先去，送上礼单，一通名就进去了。
然后沈寿延才带着心宝他们去了，直接就跟郭动说了身份，但不能公开，只说是晏时昌带着妹妹出来玩的。
郭动听了不少心宝的传言，十分上心，就道：“我叫景瑞带着他们。”
“别，”沈寿延跟他熟，说话也不客气，就直接道：“今晚本来就是景瑞的场儿，跟着景瑞太显眼！你叫景成带着他们，只当是他的朋友，不起眼儿。”
郭动应了，就叫了二儿子过来，细细的叮嘱了几句。
郭景成十分老成，连声应下，带着他们进去了。
江湖人做事，若让世家大族看看，最难以忍受的一点，就是他们不分男席女席。
一般都是，譬如不是武人的一起，拖家带口的一起，老的一起，少的一起……但界限并不明显，想混着坐也没关系，不管哪一拨，大多都是有男有女的。
郭景成带着他们去跟年轻人一起。
三人学着明霈帝，随了林娘子的姓氏，化名林霜、林绝、林心。
这三个名字肯定是没人听过的，但看郭景成的态度，大家也都还算热情。
寒暄了几句，三人便在角落里坐下了，郭景成亲自过去，给他们拿水果点心过来。
一个娃娃脸的青年凑过来，突兀的叫了声：“心宝！”
元沈绝两人心头微惊，但面上不露，心宝的眼神儿正瞅着郭景成拿过来的点心盘子，也没有注意，所以也没有答应。
那青年挠挠脸，嘿嘿笑了一声，就转身走开了。
升平宫距离这儿不到半日的路程，在这个地方，出现一个无敌漂亮可爱的四五岁小女孩，又正好沈寿延也来了，有人怀疑也不奇怪，不过看起来，他应该是打消了疑窦。
倒是旁边有个青年，正倚在窗边看书，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元沈绝两人也看了他一眼。
这青年样貌十分俊雅，一身的书卷气，手里还拿着一本游记在看，与这厅中的人格格不入，又似乎莫名和谐。
两边视线一撞，青年含笑向他们点点头，又继续低头看书了。
就在这时，却有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大步进来，一进来就道：“景成！景成！！”
郭景成连说一声都没来的及，一把撂下点心盘子，赶紧起身迎上去：“老胡你怎么来了，来来，咱出去说！”
一边说着，就去搭他的肩。
那老胡一把甩开他手，一对凸出的牛眼死死的瞪着他：“你弟弟考了武举，这是要做官了？你们家这是要发达了啊，拿兄弟当什么？”
郭景成急道：“咱出去细说。”
“用不着！”老胡道：“咱就在这儿说清楚！！还当我胡大宽是兄弟，你弟弟就别当这个官！要是舍不得这份荣华富贵，那就当我胡大宽瞎了眼，认错了人！！咱从此就是仇人了！”
两人这一闹，屋里的声音也停了，大家面面相觑。
江湖人考武举做官，除了羡慕，肯定也有酸的，也有真看不上的，可是你看不上，不来便是，来了这么闹，这不是砸场子么？
第585章 对不起骗了你
有一个认识的人，就上前解劝道：“老胡，你那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这一恍也二十来年了，仇你都报了，仇人也都杀了，这事儿就该了了，如今……”
他还没说完，胡大宽就照脸啐了他一口：“我呸！！你爹娘叫人杀了，你说了了就了了？”
“不然呢？？”劝的人也不高兴了：“天下这么多官员，你杀的过来吗？？沈寿延也是官儿，他今儿也来了，你倒是去杀他啊！皇帝亲儿子还在这儿呢，你有本事朝他吼去！冲着景成吼什么？欺负人是软杮子？”
郭景成眼见拖不走他，也道：“老胡，冤有头债有主！你的仇已经报了，也该放下了！！再说了，这世上有好官儿也有坏官儿，没的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咱们身在江湖，一辈子都是草莽，可景瑞年轻，有这个心也有这个本事，他能考上探花，我们一家子都开心的很。”
胡大宽一双牛眼死死的盯着他：“这么说，你是打定主意要不认兄弟，走这个富贵路了？”
郭景成沉声道：“这条路，才是正途！！我不觉得景瑞做错了，我还要劝在坐的各位，也走走这条路！但凡有本事的，谁想一辈子当草莽？”
他一手按着他肩，掏心掏肺的道：“老胡，你当年摊上个坏官儿，是倒霉，可你与其恨上所有坏官儿，不如自己使使劲，也考个武举，自己当个好官儿，岂不是……”
“滚！”胡大宽重重的拍开他手：“少他娘的跟老子废话！！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是老子眼瞎看错了你！！看在以往的情份上，这一回老子不跟你计较，过了今儿再见，就是仇人了！！”
他怒气冲冲的一转身，一脚踢坏了旁边的桌子，气势汹汹的走了。
郭景成沉着脸也没有追，只叫人把坏了的桌子拿下去。
之前开口的那人，忍不住又道：“景成，怪不得老人家都说，不摊上事儿，看不出人品。这胡大宽，之前我觉得他莽虽莽，却是个直爽仗义的人，可是你看他……记仇不记恩！！你们家这么多年一直照应着他，你爹对他恩重如山，他翻脸的时候可连眼圈儿都没红！就跟他娘的谁欠了他一样！”
郭景成往心宝这边看了一眼，一肚子话没法说，苦笑摇头。
那看书的青年一直静静的听着，若有所思，然后他抬头插了一句话：“景成，陆兄提到沈寿延，他没有接话；提到皇帝儿子，他也没有接话；他这么恨官员却不敢对他们动手……这么多年了，除了喝酒闹事，也没见他干过什么劫富济贫、杀贪官之类的事情，难不成他这恨是专冲着你们撒的？大家都老大不小，不是三岁两岁了，难不成还来，你跟我好，我讨厌的你就要讨厌，若不然就绝交，这一套？”
这青年似乎有些地位，他一说话，大家就连连应是。
有人道：“这纯粹就是惯出来的，别人不惯着他，他老老实实的屁也不敢放，景成拿他当兄弟，他就鼻孔喷气的来闹一场。”
“就是！景成你莫要理他，他不是说要绝交么？等回头他在江湖上踢到铁板，看他找谁求助！”
“他真去找沈寿延我还高看他一眼，可他分明就是耗子扛枪窝里横么！”
“这么多年了，说句不好听的，再多的难受也都淡了，可他但凡张嘴就是父母，真难受的，真没天天挂嘴边儿上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
站在拐角处，只等着郭景成过来解释安抚的胡大宽，句句都听在耳中，直气的目眦欲裂，狠狠的攥着拳头，半晌才大步走了。
这边郭景成苦笑摇头，又坐了回来，跟元沈绝道：“老胡他……他的父亲与我爹相识，后来他爹娘出事，只余下他。那会儿他才七岁，无人照顾，我爹就把他接了过来，在我家长到十五，才被他父亲的师兄接走……”
元沈绝只点点头：“升米恩，斗米仇，你也不必太难过。”
郭景成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毕竟之后胡大宽学武有成，去找仇人的时候，他们也是帮了忙的……但他不提，他也不好解释，也不知道有什么能解释的。
自己讪讪了会儿，就站起来，跟旁边那看书的青年说话：“我真没想到你能来。”
青年道：“恰好有事路过这儿，听说了这事儿，就拐了个弯儿。”
他顿了一下：“你家今天是真热闹，景瑞是个有本事的。”
“是啊，”郭景成道：“事先是真没想到，他自己暗搓搓去考的，谁也没说，后来过了府试，我爹还吃了一惊……”
两人聊着，心宝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又瞅了一眼。
郭景成察觉到了，忽然心头一动，笑向几人道：“你们不认识他吧？顾老弟也擅医，尤其擅长治外伤，人称换命猫妖。”
一听到那个“也”字，青年微微眯眼，随即放下书，向三人团团拱手：“顾半眉，几位有礼。”
元沈绝两人也起身还礼，一边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睛，其实是狐狸眼，内眼角很尖又略微有一点点勾，但因为大而清亮，瞳仁的颜色又略浅，所以更像猫儿瞳，怪不得叫猫妖。
心宝问：“为什么要换命啊？”
郭景成显然就等这句了，笑着解释：“因为顾老弟自己身子也不好，所以每每给人治伤，自己就累的不行，简直就像以命换命，所以才叫换命猫妖，偏偏医者不能自医……”
心宝再一次偷偷瞅了瞅他。
顾半眉抬起头来，望着她，浅浅的笑了笑。
四目相对，心宝忽然一呆。
脑海之中的三生石陡然变大，云雾漫卷。
下一刻，她便一脚踏入了荒野，她跪坐在血泊之中，累极痛极，血水模糊了眼睛，眼前人影已周身浴血，仍旧在奋力击杀……声嘶力竭：“晏赜禔虽是我的仇人，却是一个好皇帝，可你们，连人都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把剑捅入对方身体，自己却也中了一剑，他看着她，喃喃的道：“对不起，小婳儿，骗了你，你要找的人就是我，但你别担心……”
他的话没说完，就已气绝。
心宝的眼睛张的大大的。
她的潜意识里，知道他前面说的话很重要。
可是此时此刻，她已经被眼前的情形，慑去了全部的心神，根本没办法思考。
那个“晏时婳”无比震惊痛苦，生离死别；而这个“心宝”，又在苦苦的想着，他的未尽之言是什么，似乎很重要很重要，重要到无法忽视。
第586章 容易被人打死
她一对葡萄眼瞪的大大的，望着他一动不动，元沈绝碰了她两次，她都没有回神。
元沈绝索性一把抱住她，把她的脸按进了自已怀里。
花霜笑着解释：“这位顾兄，跟我们一个熟人长的实在是太像了，我方才也吓了一跳呢！”
“倒是巧了，”顾半眉温和的笑道：“我还当我长的太丑，吓到了小娃娃。”
花霜笑着恭惟了两句，就把这事儿揭过了。
郭景成本来还想问问心宝，能不能治他的病的，这下也不好张嘴了，只能打了个岔，聊起了别的。
元沈绝抱着小团子，揉猫一样，安抚的抚摸她的小脑袋。
他以为贼道人死了之后，她就不会再看到什么惨烈的“未来”了，可显然，方才她又看到了。
这会儿也不好说话，只能这样安慰她一下。
好一会儿，心宝才缓过来，从元沈绝怀里冒出头，偷偷看了顾半眉一眼。
顾半眉恰于此时一抬眼，又与她的眼神儿撞了个正着。
团子当场往元沈绝怀里一藏，再也不肯冒头了。
而此时，外面。
明霈帝正坐着听这些人说话。
郝花时是易容高手，马甲比衣裳还多，这会儿用的身份叫张四两，是一个稍微有点小名气的江湖人，这个身份倒是刚刚好，一点不起眼。
今天的焦点是晏时昌和沈寿延，他们身份不够凑不过去，正好在这边自在说话。
江湖人行事粗犷，说话也是肆无忌惮，说啥的都有。
明霈帝只管听，郝花时就四处穿来插去，贱兮兮的抄着手，到处结交撩拨引战……
有人说：“我只当龙钟之年，还可与郭兄把酒言欢……如今看来只怕是不成了，到那时，我只怕是送礼都进不了门儿了。”
人家的朋友还没说话呢，郝花时就身子一斜，插.到了二人间，对他道：“武举又不限年龄，你羡慕你也来么！大家都考武举都当官儿，将来别人给咱送礼。”
那人：“……”
你谁啊你！？谁跟你“咱”？谁羡慕了！！我才没有羡慕！
有人道：“听说这武举，也不是功夫好就行的，还得考那啥武经之类的，咱们哪会这个？”
郝花时凑过去道：“书铺不是有卖的？你连买武经的钱都木有？木有我借给你啊！”
那人瞪眼道：“你管我有没有钱呢！我说的是有没有钱的事儿么？我说的是朝廷难为人！咱这种粗人哪学的会这个？”
“啥叫难为人？”郝花时道：“人家学文的，寒窗苦读十年，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啥的，不知道有多少本书，全都得倒背如流，到头来连个童生都考不上，难为人不难为人？咱们武人只考《武经总要》一本！听说前朝要考武经七书呢！那才勉强够的上难为人的！这考上了武举就能当官儿，门槛儿要是不高，岂不是啥阿猫阿狗都能当官儿了？”
那人气道：“你说谁阿猫阿狗呢？？”
“说我说我，”郝花时嘻皮笑脸的：“兄弟别气啊，我说我自个儿呢！”
“你！”那人也吵不起来：“你谁啊你！”
郝花时道：“鄙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四两！！”
那人一脸鄙夷：“没听说过。”
“没事没事，”郝花时一点都不生气：“我这不跟你说了，你下回不就记住了？最爱说话的就是我了。”
说的旁边几个人都笑了，纷纷调侃：“确实，就是太爱说话了，容易被人打死。”
一伙人很快打成一片。
郝花时知道明霈帝想听什么，不时的引上一句，大家也渐渐的畅所欲言。
明霈帝慢慢听着，也琢磨出味儿来了。
咋说呢，绝大部分人，都是羡慕向往居多的，那些嘴里酸的，又何尝不是心里想。
但文人和武人，最大的不同在于：
文人地位高，大家也都知道科举难，考不中大家已经习惯了，考中了就是惊喜。
而武人呢，面子比天大，想考吧，又怕考不中丢脸。
这样的人，占了至少八成以上。
所以，他当初为了吸引武人参加，将武举精简为府试、乡试、和会试三次，其实是一个失误。
他应该做的，是降低初试的难度，先引得他们“上船”，然后再提高一下待遇，譬如赐专门的武秀才服等等，满足这些武人爱面子的心理，让他们炫！！
等到上了船，他们尝到甜头，就没办法再退回去做草莽了。
他们表面上不管如何，私底下一定会努力用功，想要更进一步的。
想通了这事儿，明霈帝心情不错。
一边聊着，郭动的大儿子郭景远也进来了，笑道：“诸位叔伯朋友，咱入席再聊！”
大家一边应着，一边就各自入了席。
郭景成带着一伙年轻人，也从另一边过来厅里，也入了席。
心宝一进来就瞪着俩大眼，四处找，找了一圈儿，终于隔着大半个厅看到了耶耶，放了心，还朝他笑了笑，明霈帝若无其事的别开了脸。
郭府的大厅极为大气阔朗，几比皇家宫殿，郭动红光满面，带着小儿子和沈寿延两人出来。
晏时昌是以沈寿延徒弟的身份来的，但如今，满天下谁不知道他的身份。
所以他能来，郭动确实面上有光，整个人神采飞扬，亲自安排着几个亲近的，地位高的人入了座。
也因为晏时昌来的事儿传了出去，所以当地的官员文人，也有不少过来的，也都一起坐了。
明霈帝脸上小做装饰，亲近的人肯定还是认的出的，但这些小官儿，一辈子也没见过几回驾，自然不可能认出来。
再说他的座席也偏，这些人只怕做梦都想不到，皇帝会出现在这儿，所以明霈帝还挺自在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胡大宽悄悄的从角门进了府。
角门平时都是下人走的，轮值的下人并不知道院中发生了什么。
胡大宽平时常来常往，下人都是认识的，也就请了个安叫他进来了。
胡大宽只道：“我自去找景瑞道贺，你们不用禀报。”
下人乐的轻松，便应下了。
这会儿家中正忙，胡大宽进了院子，瞅人不备，就直接进了酒窖。
他熟悉郭府待客的规矩。
郭夫人会酿酒，酿的还挺好，家里的酒都是几十斤的大酒坛子，每到待客，就会倒进大提梁酒壶里头再拿出去。
他趁人不备，溜进去一看，果然，外头一字排着许多的酒壶，旁边还有一个开了封的大酒坛子。
胡大宽狞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就把药全都抖进了大酒坛子里。
说他窝里横？不敢对付沈寿延？
他还非要对付对付给他们看看！！
第587章 做梦都请不来的贵客
厅中鱼贯的上了菜，上了酒。
郭动交待了几句，一举杯，大家这才开吃，一边仍在热聊。
一轮酒上完，长桌上也空了一半儿，早有下人跑着过来酒窖取酒，一边嘻嘻哈哈的闹腾着，一边就两个人抬着大酒坛子，一壶一壶的倒了，拿托盘端到厅里去。
晏时昌的性子，在宫里这种地方总显得有些憨憨，但在江湖上，却很讨人喜欢。
这些人就喜欢这种直性子，没架子的，相处起来也自在，真摊上晏时荣那种端方有礼的，大家也都得端着，还真聊不下去。
只是他满打满算才十四，学武又未成，沈寿延不许他喝酒，他自己还挺想喝一口的，反倒是旁边几个老成的劝着，不让他喝，只有沈寿延酒到杯干，十分豪爽。
厅中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在座一大半都是江湖豪杰，都是好酒的，闹腾着又格外喝的多，几斤重的大提梁酒壶，很快就喝光了，然后再要。
长桌上，酒壶一轮一轮的倒换，很快，就轮到了第二拨倒过来的酒。
这一桌上，顾半眉本来正笑着与人说话，酒才刚一沾唇，便道：“不对！！”
他迅速放下酒杯，拿起酒壶一闻：“不对！！酒里被人下了药！！”
他一说话，左近的人就听到了，纷纷停杯看他。
顾半眉动作很快，又劈手夺过下人手里的酒壶，一看之下，立刻扬声道：“郭爷！酒里被人下了药！！”
郭动认识他，登时就大吃一惊，猛然站了起来。
厅中哗然，大家纷纷站起。
心宝当时就急了，道：“耶耶！！”
一片喧哗之中，旁人都没听到，只有明霈帝，听了个开头就知道不对，迅速走了过来。
心宝扒着脸看了看没事，略微放了心，这才又抬头去看旁边。
心宝是望气诊脉，与旁人不一样，场中正乱，她打眼一看，就道：“你，你，你们这桌……”
然而根本没有人听到。
沈寿延忽然飞也似的过来，抱过心宝，明霈帝点了点头，他就抱着她出去，丹田发声一声吼：“都噤声！！”
室中猛的一静。
沈寿延才道：“心宝，谁中了毒？？”
心宝飞快的指着：“这个人，这个，这个……这一桌，这个人……”
沈寿延道：“怎么处理？”
心宝口齿清晰的道：“马上催吐，准备大量的淡盐水洗胃，或者温水！！要快！！”
沈寿延大声道：“被指到的人赶紧自己吐出来，老郭叫人准备温水，放点盐，赶紧着！！”
郭动知道心宝的身份，也不多问，飞也似的叫人准备。
这会儿指到的那几个人，已经开始自己催吐了，没指到的也有人在吐。
一边吐着，盐水也送了过来，心宝又道：“要一直喝，反复的喝，一直吐，一直到吐出来的是清水为止，另外叫人找些馒头面饼之类的烧焦磨碎，到时候吞下去可以吸附余毒！！”
她有些紧张的喘了一口，又指着一人道：“你别停，你还要继续吐！你，你，你们两个没有中毒，不需要催吐。”
有人忍不住质疑：“你怎么知道？这毒不会是……”
沈寿延当时就飞起一脚，把他踹出去好几步远：“你是傻的么？？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脑子！！这是镇国公主，你他娘的用脚趾头想也想的出来！！公主殿下本就是神医！！”
不得不说，这种强势的作派这个时候非常有用，沈寿延在江湖中本就地位极高，如今更是。
反正他骂一句，旁人一声不敢吭，局面当时就稳了下来。
下头人鱼贯的往里送水，心宝又道：“准备一些蛋清，到时候吞下去，可以保护胃粘膜……”
大家继续哇哇的吐。
有人远远看着，心生疑惑。
还有人交头接耳的道：“这小孩真是镇国公主？”
“镇国公主来这儿做啥？”
“多少大席都办了，偏这会儿中毒。这镇国公主不是要借这事儿传她的名声吧？”
把郝花时给气的，当时就指着他鼻子道：“你放的什么狗臭屁！你敢大声说不！你算个什么玩意儿，值当的人家堂堂镇国公主算计！人家本来就名满天下，还用特意传？”
郭动听了个开头就知道咋回事，急拱手道：“今儿本来是寿延保护着两位殿下出来玩，我在路上遇到寿延，不知他有事在身，强邀了他来，两位小殿下给郭某面子，跟着过来玩玩。两位都是郭某做梦都请不来的贵客，今儿这事，郭某一定查清了给诸位一个交待，再有那些胡寻思唐突贵人的，可别怪郭某不讲情面！！”
顿时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几个人继续哇哇的吐着，不知道灌了多少水下去，才总算有人吐出来的是清水了。
这会儿馒头粉和蛋清也都准备好了，各自吞了下去。
顾半眉缓步上前把脉。
心宝也一一看过，道：“你可以了，你也可以了，你还不行……你们，还有你，你们三个人都叫什么名字，找人记一下，回头我叫人给你们送药来。其它人不要紧了，用汤药就可以。”
几人纷纷应了，下人这才上前打扫秽物。
闹成这样，喜事差点变祸事，郭动的脸真是黑的可以，一边还得招呼人下去休息。
郭景成兄弟快步进来，道：“爹！是胡大宽！！胡大宽偷进了酒窖，把砒霜下到了酒里头！！”
郭动愕然道：“大宽？？他为何如此？”
郭景成气的发抖：“方才他忽然撞进来，说我贪图富贵，说要是我还认他这个兄弟，就不要让景瑞做官！！我劝了他几句，只说仇怨都过去了，如今武举才是正途，他就气冲冲走了……没想到居然回来害人！！”
郭景远比弟弟要沉稳些，道：“我叫人去镇上医馆，找有没有人买过砒霜，听着伙计说的样儿，就是胡大宽！！”
郭动怒道：“真是……我老郭家，对他真是仁至义尽了！！没想到这么多年的照应，居然照应出一条白眼狼来！！大家都听到了，我老郭一家子，从此跟这畜生誓不两立！”
第588章 变生不测
元沈绝几个人静静的站着。
要叫他们看，酒窖这种要紧的地方，大宴的时候不叫人守着，简直就是胡闹。
可是江湖人作风粗疏，这种事还真不算少见。
其实周围也已经有不少影卫待命了，只是怕坏了皇上的事，不敢靠的太近，居然也不曾探知。
但这么一来，倒也是好事儿。
有一个这么卑劣这么畜生不如的人，站在武举的对立面，之后传扬出去，只需要稍加诱导，对于武举，反而是一个良好的推动。
总之，今儿虽然出了个意外，但明霈帝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明霈帝就趁人不备，先退了出去，自有影卫前来接应。
心宝那边，也已经叫沈寿延开了汤药的方子，一边向余下的那三人道：“你们不能用汤药，就待在这儿不要走，明天我叫人来给你们送药丹。”
那几人感激不尽，虚弱的连连谢了。
沈寿延这才向郭动道：“失陪。”
郭动不敢挽留，只惭愧的拱手，沈寿延往外走，走过郭景瑞的时候，还拍了拍他的肩：“回头回了京，来找你沈叔喝酒！”
郭景瑞的眼圈都红了，无声施礼，沈寿延这才抱着心宝走了，元沈绝几人迅速跟上。
郝花时没走，他特意留下来，准备听听他们会说什么。
果然他们一走，厅中就是轰的一声，大家都有一肚子话要说，一时之间，反而谁都听不清楚。
好一会儿，才渐渐的安静下来。
骂胡大宽的不多，大家都被小公主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之前那个娃娃脸的年轻人还道：“小公主一来我就猜着是！除了小公主谁能这么漂亮！我听闻小公主的小名儿叫心宝，我还叫了一声心宝，结果小公主没应，我还当认错了！！没想到，居然真的是！！”
“怪不得人家说小公主是神医，真的是神医啊！！”
“你们几个，多亏小公主在这儿，才拣回一条命！！”
“对啊！要不是小公主是神仙诊病，换个别的大夫，一个一个的把过来，十条命也都没了！！”
“就算把着中毒也不一定会治啊！”
连郭动都忍不住道：“确是如此！！要不是有小公主在，我老郭是真的……再也没脸见江湖朋友了！！”
大家纷纷唏嘘，还有人转头想找顾半眉说话，找了半天，却没能找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走了。
谁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郝花时也有些稀奇。
他是易容高手，所以对这方面格外注意。
刚才顾半眉说话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顾半眉的脸上也有非常高明的易容。
他如今看起来似乎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但其实，从骨架之类的看，他也就十七八岁。
可是这所谓的换命猫妖成名，也有两三年了，所以他是不是那个换命猫妖？还是借了这个身份？
不过他自己习惯了易容换身份，对于一个同为易容高手的人，颇有几分王不见王的心情，他走了他还挺轻松的，继续与人插科打诨。
郝花时听了一耳朵赞誉之声，一直到大家闹腾够了，纷纷告辞，他这才跟着一起告辞了。
因为赴的是晚宴，这会儿都子时了，如今又差不多暴露了身份，所以明霈帝一行没有连夜赶路，去了影卫提前安盘好的一处宅邸。
心宝叫元沈绝帮着写了信，给白骨生传过去，然后大家各自沐浴换衣。
心宝累坏了，只草草的洗了洗，扑上床倒头就睡了。
花霜拿着一张小纸出来，对着光，一边看着，一边问影卫：“附近有没有梅花林？”
影卫到什么地方，是会把周边五里甚至十里都过上一圈儿的，便有一人探头道：“从这边走过去约摸二里，有一小片，七八棵吧！”
“那行，那够了！”花霜道：“来几个人，抬着箱子，跟我走。”
影卫道：“做什么？这里头是什么？”
花霜道：“给主子办事儿，别多问！抬着就是了！”
便有两个影卫出来，抬起了箱子，跃出围墙，花霜道：“你们看好主子，我去去就回。”
一边也跟着跃出，后头又跟上了两个影卫。
一行人一直到了那片梅林，花霜打开箱子，取出了里头的被子，铺在地上，道：“采吧。”
便有两个影卫跃向两边，四处巡察，另两个影卫就开始采梅花了。
花霜走过去，道：“小心点儿，手轻着些，主子说要带露水的，采了要一朵一朵的摆在被子上，不要堆在一起！也不知道主子是要干什么，我听说……”
那两影卫都等着她继续说，就觉得脚上微微一麻。
两人都是高手，却一声也没来的及出，头一歪就人事不知。
“花霜”站在原地，静静的等了会儿，那两个影卫分了两个半圆，各自兜了回来，花霜迎了上去，道：“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慢？我还得赶紧回去！”
那两人正要答话，就觉胸前微麻，轻的就像是针尖轻轻沾了一点。
其中一人迅速警觉，飞也似的掏出响箭，一边道：“你不是……”
响箭飞出，发出了半声锐响，然后被“花霜”一手捏灭。
他随即弯腰去箱中，把心宝抱了出来，手一挥，飞刀合着一张纸，咄的一声钉在树上，他随即脚尖一点，飞也似的消失了。
那边。
元沈绝沐浴完，换了衣裳，习惯的先去看了一眼心宝。
一见花霜没在外头，元沈绝就不由得一皱眉，他道：“人呢？”
影卫伸头禀道：“主子差她出去办事。”
元沈绝更是皱眉，快步进了室内。
一进去就觉得不对，小心的揭开被子看时，却见榻上躺着的，竟是一只被缚了口的野猫。
元沈绝大惊失色：“心宝！！”
也就在这个时候，外头有影卫飞也似的报进来：“郭府在到处派人找沈寿延！说是发现花霜中了毒，被人藏在了郭府一间厢房之中！！”
元沈绝脸色剧变。
在外头，他是片刻不会离开心宝身边的，但在心宝要走的时候，肯定要有人出来安排后头的接应。
花霜只离开了那一小会儿，满打满算不到一刻钟！！
原来就从那个时候起，就被人调换了吗？？
第589章 我是一个熊孩子
心宝累坏了，又误了平时睡觉的时辰，睡的很沉很沉，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心宝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平时这个时候，花霜早就过来了，可是今天，等她自己慢慢的醒过神儿来，才发现屋里没有人。
她小脑袋来回的转了转。
昨天，屋子是这样的吗？她怎么觉得好像不是呢？
心宝喃喃的道：“花霜？花霜？老婆！老婆！”
接连叫了好几声，门外的人才缓缓的走了进来，是一个十分灵秀的少年。
心宝仔细瞅了瞅他，一看到那双清澈的猫瞳，顿时就认了出来：“是你呀！”
他微微眯眼：“你认识我？”
“对呀！”心宝道：“你不是那个猫妖吗？”
他摸了摸脸上的易容确实已经去了，不由讶然，一时居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心宝礼貌的询问：“请问，我家的人呢？”
他垂下了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灵秀的猫瞳。
心宝终于发现不对了。
她想下地，却发现没有鞋子，她来回找了找，再一次问他：“我家人呢？”
顾半眉定了定神，冷冷的道：“是我把你掳过来的，你的家人全都不在，你要在这儿待上几日，你放心，你只要听话，我就不会杀你。”
心宝惊呆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老婆这么厉害，还有这么多厉害的影卫，他还能把她偷出来！！
明明当初瞎眼道人派出来的坏女人和假甘大人，全都没有偷走她！！他凭什么能例外！！
心宝气愤的道：“我不信！！你骗人！！你不可能打的过我老婆！！”
顾半眉看了她一眼，直接过来，一手提起她背心衣裳，就像提水壶一样，提着她出了门。
眼前是陌生的农家小院，陌生的小屋，结构简单，一目了然，除了两人，再没有别人了。
心宝当时就急了，大声道：“你怎么能这样！！你跟心宝不是好朋友吗！！你怎么能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把心宝抓来，那耶耶该多着急啊！！老婆该多着急啊！！你快点把心宝送回去！要不然心宝就不跟你好了！！”
顾半眉都被她说愣了。
回过神儿来，他冷笑道：“谁跟你是好朋友！谁跟你好！！你的耶耶杀了我们全家！！”
他把她往地上一放！
脚心着地，心宝被冰的一个哆嗦。
她脑子里反刍一般，想起了他当时说的那句话。
他说：“晏赜禔虽是我的仇人，却是一个好皇帝……”
他还说，“对不起，小婳儿，骗了你……”
心宝猛的哽咽了一下。
虽然她觉得他们是好朋友，可是真到了这种时候，她真的顾不上他的遭遇和他的情绪了，她满心里都只想着，耶耶和老婆一定急死了！！
她强忍着哽咽，哀求道：“你送心宝回去好不好？求求你了，你送心宝回家吧！心宝没有骗你，心宝真的跟你是好朋友的，我们应该相亲相爱，互相帮助的啊！！”
顾半眉冷冷道：“不可能。”
心宝合着小手儿，连连作揖：“求你了，求求你了，你是好人，你让心宝回家吧！”
“不用说了，求也没用，”顾半眉冷然道：“如果你的耶耶，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疼你，那么，等他为我家人翻了案，我就放你回去。否则，呵呵！你就陪我一起死吧！”
心宝急到嗡嗡响的脑子，好一会儿，才慢慢理解了他说的这番话。
然后心宝焦急的道：“你想翻什么案，等心宝回去给你翻啊！！等心宝回去求耶耶！心宝跟你是好朋友，一定不会骗你的，一定会帮你翻的，你根本用不着抓走心宝啊！”
她伸手就去抓他的手。
顾半眉一时没注意，真的被她抓到，然后她抓着他的手，与她自己的小手手击了击，仰着脸儿，大眼满是哀求的看着他：“我们君子协定！！心宝答应你，一定会帮你求耶耶的！！一定帮你翻案！！你就放心宝走吧！！”
顾半眉猛的抽开了手。
他烦躁的道：“你不用说了，不可能的！”
心宝急道：“可是……”
“你闭嘴！”他道：“说也没用！我不会放你走！！”
心宝瞪着他。
顾半眉与她对视了一瞬，别开了脸。
心宝又急、又气，又担心、又害怕，气急败坏的道：“你再这样心宝就不跟你好了！心宝要打你了！！”
顾半眉气乐了：“呵呵。”
小姑娘拉开架势就冲了上来。
顾半眉冷然低头看她。
他还真没想到，她居然是真学过的，小脸严肃，一板一眼，架势十足。
只是学武跟对战不一样，学武是一招一式，对战才是见招拆招。
她对着他一条腿，就像学武那样一招一式的来，还不时要转个圈，跺一脚，嘿一声，朝旁边空打两招什么的，瞧着真的特别逗。
关键是毫无力气。
小姑娘咬着小牙，明显是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可是那小白手，小白脚脚，就跟棉花团儿一样，打到他身上，还不如挠痒痒的劲儿大。
顾半眉简直要替她尴尬，平着声音道：“行了，不嫌累么？”
心宝兢兢业业的打了半天。
平时跟影卫和郝花时对战，她都不敢使全力，只使六七成力，他们就会忍不住叫痛了……可现在她已经用上了全力！！
他一说话，她才发现他一动没动，好像也不怎么痛。
他怎么这么难打啊！！
心宝当时就崩溃了，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手，就狠狠的咬了一口。
顾半眉吓了一跳，猛的一甩手。
心宝被他甩到地上，又迅速爬了起来，跑远了几步。
难得能有一招有效攻击，心宝精神大振，铿锵的道：“我是一个熊孩子，一点都不乖的！！你不把我送走，我就把你送走！！”
她小腿腿直抖，声音却大的很。
她怕什么，她才不怕！！
他要是敢杀她，她就躲进空间！
可惜这个空间，进去之后再出来，还是会在原地，要不然她现在就进空间了！！
但空间是她的杀手锏，不能轻易暴露，一定要留到最最最需要的时候！！
所以心宝权衡了一下，又飞快的跑远了几步，大眼瞪的溜圆，看着他。
顾半眉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手上被她咬出来一个牙印，都渗血了。
顾半眉冷冷的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打你？”
“你敢打打打我，我就绝食！！”心宝吓的都结巴了，但声音仍是巨大：“你要是把心宝饿死了，等耶耶给你翻了案，你也没有心宝还给耶耶了！！你也要死的！！”
顾半眉看着她，半晌，他冷笑道：“你觉得我连掳走公主的事情都办出来了，还打算活下去么？”
第590章 老婆快来救我
心宝一呆。
她小嘴微张，想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就急的跺脚脚：“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呀！明明你来求心宝，然后心宝去找耶耶，就可以翻案的呀！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呢！你这样做，对谁都没有好处的！你快点改了吧！！”
顾半眉呵呵一笑，冷冷的道：“我不想要好处，我就想让晏赜禔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他话音森然，眼中渗血，心宝吓的接连退了好几步。
她会受到三生石上那个“晏时婳”情绪的感染，所以从一开始就感觉他好亲近，之前的郝花时、薛悬济也是这样的，她心里觉得亲近，而他们待她也亲近。
可是此时此刻，她才深刻的感受到……在三生石上的所有所有事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他们只是陌生人，他不会觉得她亲近，也不会对她好，还有可能会杀了她。
她要是死了，耶耶和老婆，爹娘和哥哥，他们一定会不开心的。
大滴大滴的泪，疯狂的涌了出来，她也不大声哭，只是这样看着他，默默的流泪。
顾半眉抿了抿唇，然后一转身，大步走了。
心宝眼泪狂流，可是看着他走远，却忽然心头一动。
她胡乱抹了抹眼泪，大眼四处瞅了瞅。
然后她继续假装大哭，却撒开小腿，就往院子外头跑。
他没在院子外头，也没有人出来阻止她，心宝趁机飞快的往前跑，只要找到一个人，只要找到一个人，告诉他，她是镇国公主，就可以让他去升平宫报信！！
心宝跑的飞快。
一口气跑出去一小段路，忽觉得一股凉风袭来。
心宝脚下还在狂奔，却发现眼前陡然多了一大片水光……心宝大吃一惊，猛的顿住脚，就见前头，几乎一眼望不到边，全都是水。
她呆了片刻，不死心的沿着边儿往前跑，一直跑了十分钟，都仍旧是水。
所以，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孤岛吗？
心宝顿时好生绝望，慢慢的坐了下来，双手抱着小小的膝盖，又冷又怕，喃喃的道：“老婆，老婆你快来救我……心宝再也不偷偷的想换老婆了，老婆你快点来救心宝呀！！”
眼泪掉下来，接着就被海风吹干了。
她抽抽哒哒的哭了一阵，后头，顾半眉慢悠悠的走过来，把手里的碗给她：“吃饭。”
心宝真的生气了，怒道：“心宝才不要吃坏人的饭！！”
顾半眉冷笑：“那你就饿着吧！别以为我会惯着你！！”
心宝气忿的别开了头，仍旧抱着膝。
他就在旁边慢悠悠的吃饭。
淡淡的咸香飘来，心宝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顾半眉又冷笑了一声，故意道：“真有气节，说不吃就不吃。”
心宝理都不理大坏蛋，只是默默的掉眼泪。
又渴，又饿，又冷，又想不出办法……心宝难受极了，哭都哭不出来。
顾半眉本来以为她撑不了多大会儿的，没想到他一碗面都吃完了，小娃娃居然真的一动不动。
顾半眉迟疑了一下，还是过来，道：“你到底吃不吃？？”
心宝理都不理他。
他扳了扳她的小肩膀，心宝猛然扭头，又一口咬在了他手腕子上。
顾半眉都气乐了，气息一弹，把她的嘴儿崩开。
心宝啊的一声，疼的小牙牙都要掉了，自己伸手捂了捂，大怒道：“心宝再也不喜欢你了！再也不会把你当好朋友了！永远不会跟你和好了！！”
顾半眉：“……”
他半晌无言，只道：“我不会放你走，你不吃，只是自己饿，自己难受，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小脸一别，理都不理。
顾半眉站起来就走。
那碗面就放在她身边，顾半眉放重脚步走远，然后又悄悄的绕了回来。
然后就见那小人儿端起了那碗。
顾半眉的一口气还没吐出来，就见她双手抱着碗，走到岸边，愤怒的往下一扔！
顾半眉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小娃儿居然这么倔，说不吃，就真的不吃了。
他静静的看着，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处理。
心宝自己哭了一阵儿，从空间里头悄悄掏了一块糖出来，塞进嘴里。
一边慢慢的咂着糖，一边呆呆的想。
然后她就想，不对呀，这里是岛，那一定有船的呀！
她只要找到船，就可以划着走，就算划不到家也没关系，只要离开了岛，就可以在海上漂着等耶耶来救了。
她再次奋起精神，沿着岸边走。
刚才种种情绪之下，完全没留意，这会儿才发现脚底硌的好疼。
嫩生生的小脚丫，从来没受过这种罪。
没想起来的时候就还好，一想起来，顿时疼的眼泪汪汪，心宝一瘸一拐，边哭边走，海风吹的小身子一斜一斜，好生凄惨。
幸好这岛本来就不大，走了不大会儿，就发现了小船。
心宝眼儿一亮，飞奔过去，就发现船用巨粗的绳子系在岸边的大石头上。
心宝过去一瞅，绳子比她的手腕子还粗的多，但看起来就是随意一系，应该系的不紧。
于是心宝双手抱住绳子头，全身的重量都挂了上去。
我拉拉拉……
我扯扯扯……
我坠坠坠……
绳结缓缓的松动了，她的小手手都磨破了，四处瞅了瞅左右都没有人，就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帕子包住，然后继续使出吃奶的劲儿又拉又扯。
都不知道过了多久，绳扣终于被扯开，猛然一松。
心宝一个屁股墩儿，摔在了沙滩上。
她也不敢多待，自己迅速抓了起来，揉了揉小屁股：“不疼不疼，心宝不疼，呼呼呼……”
一边就拉着绳子，拖到了船上，一手把住桨，就开始划。
划呀划，划呀划……
感觉明明划出来很远了，可是回头看时，仍旧离岸很近。
心宝拼着小命，不知道划了多久，累到筋疲力尽，又饥肠辘辘……难受极了。
顾半眉慢悠悠的过来，遥遥道：“没用的，下头有石锚。”
心宝又气又急，声音都哑了：“你你，你怎么不早说！！”
顾半眉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早说？让你自己试一试不是很好？不亲自试一试，你又怎么会绝望呢？”
第591章 必死之心
顾半眉跃到船上，一手提起她，冷冷的道：“想不想知道别处是什么样子的？”
他提着她，飞也似的转了一圈儿。
这座岛，就像一个沙发一样，至少有五分之三的外圈，是“靠背”，直上直下，很高，又很光滑，人类要攀上来根本不可能。
而在靠背上头还有树，树上养了数不清的鸟儿，有人攀爬，鸟儿就会惊飞鸣叫示警。
更别提后头还有一眼望不到边的海，或者湖？
而矮平的这一面，也面对着一大片海水。
心宝中途还想着，能不能采一些毒草毒蘑菇之类的，偷偷害他，然后就发现，这儿全是石头，连草都没有，也没有树，一马平川，无遮无挡，只有这一间小小的院落。
心宝又冷又饿又疼，一点法子也想不出来，又打不过他，小脑袋一垂就昏了过去。
顾半眉一直提着她转了大半个岛，才道：“都看清楚了？就算他们能找到这儿，也仍旧没办法进来！所以你最好消消停停的，别挑战我的耐心！！”
放完了狠话，却没有听到她回答。
他皱了皱眉，又等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她呼吸不对。
他一低头，就发现她小脑袋垂垂着，已经昏厥了过去。
少年吃了一惊，冷厉的面色当时就撑不住了，急回手把她抱进怀里，小小软软的一只，他顿时手足无措。
他本来只想吓吓她，没想到小娃娃这么娇贵，居然说晕就晕了。
他狂奔回来，一看她小手也破了，小脚也破了，上头又是土又是灰的，赶紧打了热水来给她洗。
热水一浇上，她抖了一抖，无意识的抽泣着，却仍是没醒。
好在他本就擅长治外伤，有上好的伤药，迅速清理干净上了药，包扎起来。
看着床上小小一只，他下意识的离远了一些，想了想，又拿过被子来给她盖上。
在床前僵立了半晌，他又想起什么，赶紧下去生火，熬了一些粥。
粥都熬好了，她仍是没醒。
顾半眉站在门前，远远看着，颇觉得无处下手。
结果看着看着，他忽然发现不对了。
小姑娘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他跃过来，伸手试了试，就发现她在发热。
顾半眉脸色微变。
着凉发热，外伤发热都很常见，可是他并没有带药过来。
他来此，本就没打算活下去，当然不会准备的那么周全。
站在原地犹豫了半晌，他翻了一块帕子出来，出去浸湿了，小心的给心宝翻了个身，把帕子放到了她额头上。
心宝烧的迷迷糊糊，哭道：“耶耶，心宝好冷。”
顾半眉一言不发的打开箱子，把寥寥几件衣服都拿出来，一件一件的展开，压到了她身上。
他立在榻边，静静的看着他。
小姑娘一直哼哼唧唧，不时就有泪水，从长长的睫毛下滚落下来，脸上全是干了的泪迹，好生凄惨。
少年十分愧疚，不忍多看，飞快的转身出去了。
可在门前站了一刻，又怕这边有事，又转身回来。
一个下午，进进出出，换了好几回帕子，心宝的热度一直没有退下来。
到了下午，她觉得饿了，喃喃的道：“老婆，心宝饿了……心宝好饿呀。”
少年默默的盛了粥进来，把小不点儿扶起来，趁着她迷迷糊糊的，赶紧笨手笨脚的喂她喝粥。
心宝烧到意识飘乎，大眼晴都睁不开，喃喃的道：“老婆。”
少年吸了口气，学着元沈绝的声音：“嗯。快喝。”
心宝放了心，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很快把一碗粥喝光，然后她小声小气的叫：“老婆。”
少年先是莫名，随即，他想起了那个十分冷漠，唯独对她满眼温柔的少年，一下子就明白了，飞快的道：“心宝真棒。”
小姑娘满意了，小嘴儿咧了咧，笑了一下，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顾半眉端着一个空碗，立在榻边，呆呆出神。
她烧成这样，必定十分难受，也不会有胃口，可是她吃的痛快的很，就为了换他一句夸……她一定是一个很乖很乖的孩子。
他也一定在心急如焚的找她吧！
…………
元沈绝已经快要急疯了。
郝花时回来，两边消息一对，大家就猜到动手的是顾半眉。
郝花时愧疚极了。
这件事情，确实是他疏忽了，如今心宝身边几乎铁桶一块，强攻潜伏都没可能成功，唯一有可能侥幸成功的，就是易容进入内部了。
等他们找到梅林的时候，在树上找到了一张纸，纸上写着：“十日之内，还梅成林清白，昭告天下，可保公主性命。”
明霈帝一看到，便不由得暴怒，一掌拍在桌上：“什么清白！梅成林他就不清白！！”
当年的二皇子，也就是明霈帝的兄长，在太子被废之后，很得先帝爷倚重，颇有几分代太子的架势。
但先帝一直没有明确的表示，后来又压了压他，提了提四皇子……于是二皇子就急了，整了一出逼宫，还刺伤了先帝爷，然后被先帝爷给处死了。
这位梅成林，当年与二皇子交情好，居然拿自己亲儿子，换下了二皇子的小儿子。
一恍十来年，大约在十四五年之前吧，被人告到驾前，明霈帝一查之下，才发现这位便宜大侄子，居然还在暗搓搓的搞事情，整出来一个什么红帮，要整啥恢复正统……
真是笑死人了，真要说正统，当年的太子不是更正统？？
而原二皇子弑父弑君，谋叛恶逆，这都是板上钉钉的罪责，十恶不郝的大罪！！
夺嫡之路上，逼宫的不是没有，可是一来，这种方式，就算你“成王”了，也要被人诟病一辈子的，更何况如今你“败寇”了，还有脸提什么正统？？
但那个时候，梅成林官拜户部侍郎，私下贪赃，给钱给人的，还真整出来不小的阵仗。
所以，梅成林纯粹就是自找的，自寻死路。
哪怕这位便宜大侄子啥也不知道，啥也没干，梅成林一家子也得处死，更何况他没少干，又更何况梅成林是他最大的支持？？
这种人不死，真没王法了，一点不冤。
而这个梅成林，看来是换人换习惯了，居然又换了一回。
这顾半眉，应该是他的孙子……算起来，长房小儿子梅景之，那个时候他四岁，应该就是他了，他生母似乎正是姓顾。
新愁旧恨多难说，半在眉间半在胸。
顾半眉，呵呵！！
可愤怒之余，明霈帝又有些心惊。
他提出这个要求，就等于亮明了身份，而这同时就意味着，此人已是抱了必死之心！！
那心宝，心宝呢？？
一个求死之人，会如何对待心宝？？
明霈帝不敢深想。
第592章 冒天下之大不韪
明霈帝静静的站着，整个人似乎分成了两半。
一半想着他软乎乎的小孙女，心疼的喘不过气来，担心到心脏都绞扭在一起。
可另一半，属于帝王的那一半。
却冷静而又从容，想着要如何利用这件事情，彻底的把江湖握在手里。
一个群体，是非常容易感同身受的。
就好比沈寿延上位，会让江湖人生出“我也可以”之心，武举登时火热。
又如同那胡大宽，能让站在武举对立面的人，耻于为伍。
如今的事情，镇国公主来郭家为他们庆贺，无意中救下了如此多的江湖人，却因此招惹上了麻烦，以至于被人掳走……这实在很容易让人生出同仇敌忾之心。
当然，前提是要先保证心宝的安全。
身为帝王，早就已经习惯了把所有情绪，全都放在事情之后。
明霈帝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眼眶通红通红的，思维却仍旧敏捷，迅速把这件事情，通盘想了个明明白白。
然后他道：“叫寿延过来。”
沈寿延急匆匆的过来，明霈帝道：“顾半眉是江湖人，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路子，你带着卫风霆和龙骧卫，走江湖人的路子去找。”
沈寿延急道：“那心宝怎么办？？”
明霈帝摇了摇头，把那张纸给他看了看：“他拼尽一切等这个回答，在这个回答没有给他之前，心宝都是安全的，一定要在限期之前交到他，不然此事，根本无法解决。”
他简单的把当年的事情给他解释了一遍：“你心中有数就可，先不必告诉旁人，免得传入他耳中，此人万念俱灰之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沈寿延连连点头，也来不及多说，急匆匆跟着卫风霆走了。
晏时昌也快急疯了，没头苍蝇一样，跟着他过去了，这会儿很多人还没走，把事情一说，郭动当时就脸色大变。
他在家里发现昏迷不醒的花霜时，就发现不对，果然是出事了。
心宝昨天救人，当时大家只顾上新奇了，等兴奋劲儿褪下去了，才想起来后怕，也就愈发的感激心宝……尤其今天早上，升平宫的人还把丹丸送了过来，这些人更是感激涕零。
一听说心宝出了事，大家当时就是轰的一声。
沈寿延急道：“有谁认识那个顾半眉的，可知他家在哪，可知道别的居处？”
郭景成道：“可他家很远啊！”
有人道：“顾半眉身体不好，他怎么能有这样的本事！！”
沈寿延冷然道：“昨日他假扮影卫，轻功极佳，所谓的身体不好，只怕是装的！”
有人欲言又止，沈寿延迅速发现，转头看他。
那人正是昨天被心宝救下的人中的一个，他咬了咬牙就道：“顾半眉……他其实轻功极好，尤其擅长用毒，在用毒上几乎可以称的上出神入化。身体不好确实是装的，我，我承过他的恩，所以知道一些事情，但我也承了小公主的恩，江湖规矩，罪不及妇孺，我，我知道他在这边的落脚之处，我带你们去找他！！”
“好！！”沈寿延拍了拍他肩，立刻道：“我和昌儿跟着你去！请卫大人在此帮忙。老郭，你人头熟，这边交给你了。”
郭动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一边道：“景成也去，他路熟！”
郭景成连声应了。
卫风霆常在帝前，知道明霈帝的心思，今天过来，姿态就放的极低。
但看郭动丝毫没有想到“在我这儿出事会不会连累我”，以及“这么大的事情我可担不起”这样的念头，而是当仁不让，义不容辞，也不由得佩服。
江湖人，也是有江湖人的可爱之处的。
沈寿延立时就跟着走了，郭景成叫了几个熟人，也跟着一起去了。
郭动也没客气，连着妻儿下人一起叫出来，四处找寻踪迹。
而明霈帝那边，要找元沈绝时，才发现他和郝花时已经去找了，他就直接叫了影卫出来，调度安排，雷厉风行。
等全部的事情都安排完了，明霈帝缓缓坐下，手遮着眉眼，陡然之间，便泪如雨下。
方无忧悄悄的送上茶水，一看明霈帝的脸，他吓的腿一软，就咣的一下跪到了地上。
那边，
元沈绝和郝花时，正带着影卫，以梅林为中心，四处察问。
这件事情，几方勾结的可能性太小了。
明霈帝去郭家本就是临时起意，顾半眉也一定是临时起意的。
是的，他有可能为此筹谋几年，来这儿也很可能是冲着升平宫的明霈帝，但在郭家遇到他们，对他来说，绝对也是一个意外。
因为胡大宽闹出来的乱子，他临时起意动手，所以在梅林周围，是最有可能露下踪迹的。
而大半夜的，身后又没有追兵，他一般来说不必声东击西，那么他去的方向，就是他们要找的方向。
所以元沈绝一找到梅林，就一点没有迟疑的带着影卫四处察问。
郝花时也耳听八方。
毕竟有些人怕事，可能当面不敢说，背后却会议论。
果然，很快就问到，一个起夜的婆子说，昨夜子时左右，她看到有一人往西边走了，手里还抱着东西。
他们立刻也朝着西边找了过去。
…………
心宝迷迷糊糊的醒了。
很饿，全身软乎乎的没劲儿，心宝下意识的想叫一句老婆，然后中途忍住。
她想起来了，她被坏人抓来了，老婆还没来救她。
心宝机智的一动不动，努力维持着睡觉时那样匀长的呼吸，然后用耳朵试着去听坏人在哪里。
才刚刚摆好偷听的架势，就隐约听到了外头的争吵之声。
好像在木屋外头，坏人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争吵。
那男人声音很大，呛着嗓子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么做，对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有！！反而还把你自己暴露了！”
坏人平平板板的道：“只是恰好遇到了一个好机会，我就顺手做了，反正结果没差别，我只求给家人翻案，我相信皇上不会不管这个小孩的性命的，那不就成了？”
“那以后呢？你怎么脱身？”
“我没打算脱身。我知道我如今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只要事成了，我没打算苟活。”
第593章 反贼头头
男人焦急的道：“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你根本就没有必要这么做啊！！我之前不是说过了，那小孩自称会功夫，又亲近江湖，你是江湖上数的着的神医，只需要在那什么悬壶的时候，露个脸儿，展露一些本事，想办法与她结交上，之后便可以徐徐图之，她连那薛家子都能收徒，你若能占个师徒名份，之后，我们便可里应外合……”
顾半眉一言不发。
男人絮絮叨叨，“如今实在不是好时候，你为何如此性急？那皇帝如今地位稳固，若是皇帝传位给那位‘民间太子’，或许我们能有机可乘……等等，不对啊，你既然成功混进去了，为何不给皇帝下毒？给皇帝下毒对我们才更有益！！总比掳一个小孩来要强的多！若她有个十五六岁，情窦初开，你还可以设法……”
顾半眉忽然打断他：“你可知小公主的医术有多好？我下毒毫无用处。”
男人轻哧道：“一个小娃娃，能有多好？”
顾半眉冷冷道：“你不敢相信的好，起码比我要强的多！我也不信，但我亲眼见了，就再也不能不信了！”
“真的？”
顾半眉应该是点了点头，男人随即沉默了半晌，道：“就算不能下毒，你刺杀皇帝，咱们也能趁乱做些事情，我着实不懂你弄个小孩来是什么意思？说起来，她不会醒的吧？我进去看看。”
心宝正张着大眼偷听的入神，一听这话，吓的一下子闭上了眼。
“不必，”顾半眉拦住了他：“她烧了一晚上了，明天中午之前都不会醒。”
男人对他的医术十分信任，唔了一声：“所以，你弄个小孩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半眉道：“我抓了他来，就可以给家人翻案了。你也说了，祖父养我爹一场，被我爹连累，我还了他的情份，这不就够了？还要什么意思？？”
男人的声音冷了起来：“师父把你养这么大，教你功夫，恩重如山，你就只想着为家人翻案了？你一点都不为师父，为帮派想一想吗？”
顾半眉沉默。
男人冷冷的道：“你可知道师父为了救下你，受了多重的伤？帮里为了救你，死了多少人？你可是我们的少帮主！！如今你翅膀硬了，就想把这些一概抛下？置兄弟们于何地？”
“师兄，”顾半眉低声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看着，我觉得……那个人是个好皇帝，我若是为了家仇，就刺杀他，万一有什么无法收拾的后果……我过不了我心里这个坎儿，所以，我只求为家人翻案，还祖父的清白声名，然后，我们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好不好？我们这么多年隐姓埋名，东躲西藏的，人人皆说我们是反贼……”
“住口！”男人大怒：“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我说过多少次，他只是会作戏，私下里残暴之事不知道做了多少！你是相信我们还是相信他！我们这么多人，为了你的家仇殚精竭虑，你反倒为仇人说话……”
他滔滔不绝的训斥他。
心宝呆呆的听着。
这个男人说话带着不知道哪儿的口音，心宝起先还有点跟不上趟，然后，越听越吃惊。
她直听的忘了伪装睡着的呼吸声，眼睛张的大大的。
她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觉得三生石上，顾半眉的未尽之言很重要了……因为他是反贼头头啊！！
不，应该说，他在那个时候是反贼头头了。
然后他故意接近她，隐瞒身份跟她交朋友，所以最后，他才跟她说对不起。
但他又说别担心，那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死了就不会再对他们有威胁了吗？还是说他已经打消了大逆不道的念头？
外头那男人训斥了许久，最终顾半眉才道：“师兄，是我错了，是我妇人之仁了。其实我准备了一种毒丸的，这种毒丸，哪怕再高明的大夫，不知道方子，也解不了，我原本看她可怜，不想给她吃的，但为了红帮，待她醒来，我就让她吃下，到时候她一辈子都需要我们的解药……”
男人转怒为喜：“这样才对！虽然这么做有些太过冒险，但事已至些，总比什么也不做好的多……”
他又说了几句，才道：“天快亮了，我先走了，若有消息，我再过来。”
“你不要过来了，”顾半眉道：“那些人随时会追到这儿，莫要连累了你。那解药的方子，在我家药柜第三个罐子里，你回头可去取来。”
男人又安慰了他几句，这才走了。
外头的声音消失了好一阵子，顾半眉才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的走进来。
他从灶头的水壶里，倒了一杯水给她，道：“我知道你醒了，喝口水吧！”
他顿了一下，“你不用害怕，我是骗他的，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毒丸，就算有，也不会给你吃的。”
心宝大眼眨了眨。
她其实真的不担心他下毒。
毕竟，她可是神医！神得不得了的那一种！！什么毒都休想瞒的过她的大眼睛！！
她只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了。
心宝慢慢的张开眼，四目一对，她一别脸：“心宝不要喝！！”
“喝了吧，”他疲惫的道：“这里没有药，你烧了半晚上，只能多喝一点水，别再闹病了……若是病了，你，你老婆岂不是会心疼。”
心宝道：“你把心宝放回去，老婆就不用心疼了！！”
“抱歉，”顾半眉道：“我真的不能放你走，你还要在这儿待十天，所以，为了你自己，喝一点吧。”
心宝其实真的很渴了。
她想喝，可又不想对坏人低头，于是慢慢的爬起来，给自己找台阶：“你求我，我才喝！”
他沉默了半晌，居然真的道：“求你。”
心宝呆住了：“……”
他像是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大门，下头的话就越来越顺畅：“求求你，求求你喝了吧。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求你好好的，我抓你来是不得已的，但我并不想在临死之前再多造些孽，所以，求求你，求求你好好的，别生病了。”
他把水送到她手边，心宝默默的接过来，默默的喝了。
然后她问他：“那个坏人是谁？”
顾半眉苦笑了一下。
这会儿天还没亮，他先是照顾心宝忙了大半夜，又遇上师兄过来，与他一番争论，真真是心力交瘁，直接就在地面上盘膝坐下了。
第594章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好一会儿，他都在怔怔出神。
顾半眉喃喃的道：“其实你知不知道，我真的不是什么好人。我……我没什么担当，我胸无大志，从小到大，只喜欢研究毒术。”
他顿了一下：“我并不是想害人，我就是觉得这个很有意思，特别有意思。我其实根本不记得我祖父、父亲、母亲，所有家人的样子了，我从记事儿起，身边就只有师父，师兄，师弟们……”
“然后他们时常告诉我，我的祖父是什么样子的，我父亲是什么样子的，说我也是皇室之后，也有机会登上大位……我有时候也会想像一下，觉得他们可能很厉害，想到他们的遭遇，也会伤心难过。可是，不会很久。我好像就没有那种强烈的情绪，我只要去研究毒术，就会渐渐的把这些全给忘了。”
“后来，我的毒术越来越厉害，师父就立我当了少帮主，说要我继承红帮，拨乱反正，恢复大晏皇室正统，然后让我继承什么大位……”
“我一点都不想当皇帝，我也不会。但我一说这话，师父就会很生气，说我辜负了父亲的期待，说我祖父养我一场，害的全家丧命，我若不能登上大位，他们就将一辈子背负乱臣贼子的骂名……于是我便依着师父的话，努力救人，打出一个神医之名。”
“但我入世愈久，愈明白，他们说的那些，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你的耶耶……他是一个好皇帝，我们这些人，真的只是乱臣贼子，什么都做不了，我也不想做，我其实不恨你耶耶，但是，梅成林一片至诚，用自己的儿子救下了我父亲，却被我们连累的全家丧命，而读书人最重声名，我必须要为他洗净乱臣贼子之名，哪怕是粉饰太平也好……”
他其实根本不以为心宝能听懂，只是憋久了，在自顾自的倾诉：“我知道我做的不对，但这是我必须要做的，这是我的责任。但我不会伤你，也不会去刺驾……其实我真的很累，很不开心，他们每天都说这是为了我，说当初为了救我死了多少人，说所有人都是为了我在拼命，可是这个责任我真的背不动，也不想背了……”
他眼圈都红了，把脸埋在胳膊上，好半晌才又道：“你知不知道，他们居然会暗中伤人，然后再送到我那儿，让我救，好叫这些人欠下我们的情份，将来能拉拢入帮，或者可能会派上别的用场，我心里十分不舒服，但是他们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团子倚着墙，眼睛张的大大的，集中全部精神听着。
他最后几乎是在喃喃自语，声音含糊，她都听不清楚了。
心宝急道：“可这是道德绑架啊！！他们完全是在道德绑架！！这种你不要理他就对了！或者你告诉他你是坏人，又或者你告诉他你是废物，他们就不会理你了！”
顾半眉苦笑不答。
心宝想了会儿，忽然认真的道：“他们是坏人，对不对？”
顾半眉抬了抬头，看着她，没说话。
心宝道：“你刚才也说了，他们是坏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还说，你们现在躲躲藏藏的，过的很难很难……你还说，你不想当皇帝，不想对付耶耶。那么，心宝想知道，这么难，这么麻烦，他们还要坚持做坏事，是因为，谁想当皇帝呢？”
这一问，真真是醍醐灌顶。
顾半眉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甚至惊讶的微张了口，看着心宝。
心宝认真的跟他对视。
顾半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是的，他们是坏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坏人。
他清晰的知道这一点。
所以，他们是不可能为了什么忠心、什么恩人的托付，对什么人的敬仰种种理由，就长年累月的这么辛苦努力的。
支撑他们的，一定是巨大的利益。
他有皇室血脉，他的身份对他们来说是不可或缺，所以他们才要哄着他当少帮主，可是，他自己都不积极，他们却这么积极，真的是为了所谓的“从龙之功”，还是说，他从头到尾，只是一个靶子？一个由头？是别人想踩着他上位？
顾半眉猛的抹了抹脸。
然后心宝认真劝他：“你明白了吧？？所以你现在送心宝回家，弃暗投明，向耶耶告密，然后心宝就帮你求情，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研究医术和毒术呀！”
“不可能的。”顾半眉低声道：“抱歉，真的不可能。”
他抬眼看着她：“我知道他们是坏人，可他们也是我的亲人。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梅成林为了我爹死了一家子，这是事实，你不明白背着这种还不了的债是什么感觉，我真的受够了，我再也不想背着这个债了，我就拿这条命还他，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逼迫我了，再多的恩义，也跟我无关了。”
心宝急道：“你这人……梅成林是自己做错了事情啊！他，他是个傻的呀！不对，不对，他不傻，他也跟他们这些坏人是一样的！！也是为了拿好处！他是赌徒，他只是赌输了！凭什么要你来负责！！你应该勇敢反抗！!”
顾半眉再次惊住。
这小小孩儿，说出来的话，真真是句句一针见血。
顾半眉又抹了一把脸。
发现心宝居然能听懂他的话，他整个人都有些狼狈，垂下眼，低声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心宝生气的道：“你又说对不起！你老说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你把别人的债还了，欠心宝的呢！！你明知道自己错，还把心宝抓来，这也是债了！也还不清！”
她挥着小手手，“心宝这么可爱这么聪明这么好看，还要受这么大的委屈，这是多么多么大的债！！你这辈子下辈子一百辈子都还不清！！你还让耶耶和老婆为心宝担心难过，加起来就是三百辈子了！反正你还也还不清，总是要欠一头的，你要不就还心宝的债，别管他们的债了？？你要勇敢的做老赖！！”
顾半眉苦笑：“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他们养大我，我还他们一命，这样很好。”
他不再多说，掉头就走。
快步走到门口，他又道：“你早上想吃什么？”
心宝气到爆炸：“什么都不想吃！！心宝被你气饱了！！”
他沉默了一下，就快步走了。?
第595章 我是坏人
不一会儿，就有咸咸的香气飘了过来。
心宝馋的直吞口水，然后默默的从空间里掏出一小块点心，放进了嘴里。
可是在这样的香气中，点心好像一点都不香了。
心宝接连吃了三块点心，听到那边好像有碗筷响，于是迅速抬手，擦了三遍嘴，确认自己还是那个有骨气的宝，在这一刻，脑子里甚至响起了雄壮的歌声：“苏武留胡节不辱，雪地又冰天，苦忍十九年。渴饮雪，饥吞……蛋……”
蛋……蛋……蛋……
她的大眼被他手里的碗给吸引住了，再也挪不开。
碗里零星几根面条，却煮了小小的，足有七八个蛋的样子，看着白生生的挤在一起，上头还点了一点油花花，一看就好吃。
他把碗放到了榻边：“这是鸟蛋，很好吃的，你尝尝。”
心宝很有骨气的道：“心宝才不……咝，才不吃！！”
“吃吧，”他格外温柔的道：“我是坏人，所以你可以把我吃穷。”
我觉得你说的对。
于是心宝更有骨气的哼了一声，才去端碗。
小手手一碰到热碗，顿时疼的嘶了一声，猛的收回了手。
顾半眉一愣，然后他就有些讪讪的：“要不，我喂你？”
他想了一下：“我是坏人，你应该奴役我才对。”
心宝为难的摸了摸小手手，觉得要是让坏人喂饭，那骨气……可能就真的剩的不大多了。
她大眼骨碌碌的，小心思全写在脸上，他心里觉得她可爱，端起碗来，试着挟起一个鸟蛋，送到她嘴边：“吃吧，你还小，不能饿着。”
对的，我还小！
我又瘦又小，那骨气就算余下的不太多，平均到每块肉上也很多了！！
于是心宝张嘴就吃了。
她饿的厉害，鸟蛋一入口，就觉得嫩极了，香极了，她阿呜阿呜吃的飞快，眼儿都眯起来，他差点跟不上她的速度。
一口气把鸟蛋喂完，接着喂下面的面条。
他竖着喂也不顺手，横着喂也不顺手，喂的小团子的下巴都挂上了汤汤。
心宝吃的小嘴都翘起来，努力吸溜面条。
这会儿吃的差不多，也有力气了，哼道：“你太笨了！连喂小孩都不会！！”
他道：“我又没有小孩，为什么要会喂小孩。”
心宝骄傲的一抬下巴：“可我老婆就会喂！！”
“因为他是你老婆！！我又没有老婆！！”顾半眉好奇询问：“他为什么是你老婆？”
心宝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行吧，顾半眉就继续喂她，喂了几筷子，也找着了感觉，把最后几根喂完。
心宝用手背推了推碗，他会意，把碗倾过来，心宝把汤汤也都喝了，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小小的嗝。
顾半眉松了口气，赶紧把碗拿下去，又打了水来，浸湿了帕子，给她抹干净下巴。
心宝看他，他也看她：“怎么了？？”
心宝道：“洗脸怎么能只洗一部分呢？？你早上洗脸不是洗整个脸的吗？”
顾半眉低声道：“我又没吃一嘴。”
他认命的重新浸湿帕子，想去给她抹脸，心宝两手推开：“水里有菜汁啊！！这样不就全都抹到心宝的脸上去了，你真不干净，我老婆可干净了！”
顾半眉：“……”
不过他觉得一个小公主就应该这么娇气，于是又重新打了水，还掺了热水，回来给她抹了脸。
心宝又看他，他也回看她：“又怎么了？”
心宝指了指自己的小脸：“香膏。”
他看她小脸白嫩嫩水当当的，有点想亲亲，但想也知道她肯定不给亲，就冷着脸道：“没有。”
“唉！！”心宝叹气，大眼瞅着他：“你连香膏膏都没有，你连香膏膏都没用过就要死掉了，可有多亏呀！”
虽然他一点也不想抹香膏，但不知道为什么，被这孩子这么一说，他还真的有些……难过。
他端着盆，转身就走了。
收拾干净了，立在门前，还没来的及感伤一会儿，里头，心宝又叫他：“喂！！那个人！！”
顾半眉只能又赶紧进去。
心宝冲他伸了伸脚：“心宝要下地，要走路！！”
顾半眉这下是真的挠头了：“这个，我这儿没有小孩鞋子，我的你又穿不了……”
他瞪着她寻思了半晌，然后一拍脑袋。
他找了一件自己的袍子，把下摆剪了下来，给心宝套在了身上，虽然又肥又大，但是把肋下一系，勉强能穿了。
然后再把袖子也剪短了，余下的布，他左剪右剪，剪出来几个大圆形，叠在一起，然后用大针串着线，把边儿撮撮撮……撮了起来。
顾半眉被自己给机智坏了，左右端讪了一下，自信的往心宝脚上一套……
心宝的小脚脚，下意识的尽力伸了伸，然而内圈还是比她的小脚脚要大一圈，就像套上了一个元宝篮。
顾半眉迅速拿走，又把那一圈给剪掉了，自个儿在那儿费力的缝缝缝……
终于缝好了，勉强能套上了，只是后头有点多余，前头又好像有点不够长。
他又把剪下来的布条拿过来，然后把布篓子往前扯扯，布条上下一缠……总算是勉强能挂住了。
团子看着这双“鞋”，小脚脚摇了摇，长叹了声：“唉！！”
顾半眉也是脸上发烧，有一种“孩子跟着我过不了好日子”的诡异感觉，抢着道：“我知道不如你老婆做的好，我又不是你老婆，我是……”
他顿了一下：“我是掳你回来的坏人啊？？”
我这坏人为什么混成了小太监？？
心宝摇了摇头，用怜悯的小眼神儿瞅着他：“别这么说自己，要有点聪明才能当坏人的。”
顾半眉愣了一愣才明白过来：“你什么意思啊小屁孩儿！”
心宝已经下了床，脚底还有点疼，但是这会儿身边没有亲人，也没地方可以撒娇，只能自己慢慢的站住了，又把衣服费力的笼起来，头上的小发包早就散了，披散着，上头的小花花还挂着，就像一个疯孩子。
心宝拿手指做梳，胡乱刨了几爪子，把小花花都拿下来，很珍惜的放进袖子里，然后拿了一根他剪下的布条条，笨手笨脚的给自己扎了一个马尾。
第596章 每一个重要的朋友
顾半眉在旁边一直瞅着，以为她会向他求助。
没想到小孩儿居然自己扎好了。
他有些愣怔，两人半真半假的说了这么半天，关系似乎缓合了，可小姑娘却一直清清楚楚的记得，他是一个坏人。
他默默的在后头跟着，心宝慢悠悠的出了院子，一直走到水边，就坐下了。
顾半眉看了许久，还是没忍住走了过去：“你在干什么？”
心宝道：“你是前天晚上把心宝偷来的是不是？？”
顾半眉嗯了一声，心宝慢慢的把小脸，枕到了膝上，喃喃的道，“那心宝就已经二十几个时辰没见耶耶和老婆了。耶耶和老婆都很爱很爱心宝，一定担心的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心宝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照顾好自己，然后坐在这里，让他们能早一眼看到心宝……”
能让他们早一眼看到，就能早一点点放心。
哪怕一点点也好。
最好坏人离她远远的，她只要看到老婆，就快点藏进空间里头，不要让坏人拿她当人质，好让老婆飞上来打死坏人，救心宝回家。
不，不能打死坏人。
因为坏人是反贼，应该严刑拷打，好找到反贼在哪儿，好让反贼永远害不到耶耶，和耶耶的天下。
心宝眨了眨眼晴，把小脑袋转了个方向，不看他。
顾半眉抿了抿唇。
他是一个懦弱无趣之人，似乎从没有什么强烈的爱憎，总是在对生活妥协。
可是这个小姑娘，却坚强的超乎他想像，脸上没有横眉冷对，心里却是界限分明。
此时此刻，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她跟起初那个哭着说“我们不是好朋友吗”的时候，不一样了。
他忍不住要去回想那时她的样子，就好像她曾经真的把他当成好朋友一样，就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之极的东西一样。
他愣了许久，霍然转身，回了小屋。
小小的人儿，慢慢的放松了脊背，呆呆的看向水边。
眼前全是水，她能看到对岸，却看不清岸边有没有人来救她。
她呆呆的看了很久，渐渐的，有些恍惚。
意识一个松懈，便已经不由自主的进了空间里，这其实是她第一次，真正听到这个苍老的声音，却觉得熟悉极了。
那个声音缓缓的道：“你曾说，不想忘记每一个重要的朋友，如今，你可后悔了？？”
他的声音十分温和。
心宝愣了一下才回答：“不后悔，心宝永远不后悔。”
她认真的想了一下：“但是，心宝会记住这个教训。”
她又顿了一下：“心宝不会再因为他曾经那么好，就忘记他有可能是坏人。但，但也不会因为他是坏人，就忘记他曾经也那么好过，也跟心宝做过好朋友。”
他问：“可是，你不难过吗？”
心宝呐呐的道：“没有了一个朋友，当然难过啊！可心宝愿意为他难过一会会……要是跟朋友和亲人久别重逢，不是有加倍的开心吗？一定还是开心比较多的。”
那声音又沉默了许久：“你如今受气运眷顾，许多时候都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但唯独在遇到故人时例外，你既不愿忘记，到时，便加倍小心在意罢！”
心宝点了点头：“哦！”
她缓缓的回神，发现自己还在水边，于是就换了个姿势，继续眼巴巴的瞅着水面。
远远的小院门前，顾半眉笔直站着，缓缓，缓缓的松出一口气来。
就在刚才，他想给心宝拿一杯水出来，才刚出了院子，就发现心宝猛然消失了。
顾半眉惊的怔在当地，一动不动。
半刻钟的时间之后，她再次出现了……
顾半眉手里的水，已经冷了，电光石火之间，他想起他听到过，她昨天偷偷吃糖，今天在房中时，又偷偷吃过点心。
她是穿着寝衣被他抓来的，身上藏一块糖不奇怪，可是藏几块点心……几乎不可能。
但他当时并没有多想，如今看来，她……难道真的是神仙？有一个须弥芥子？
他不动声色的退后，又重新倒了一杯水出来，递给了她。
心宝倒也没有不喝，她双手接过杯子，慢悠悠的喝着。
也就在这个时候，顾半眉忽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心宝吓了一跳，杯子的水都溅了出来，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却正定定的看着眼前的水面。
心宝飞也似的扭头，就见不远处，有一团黑点，正在迅速变大。
心宝大喜，跳了起来：“耶耶！！老婆！！心宝在这！！！”
顾半眉一言不发，也不阻止。
心宝猛力想挣开他的手，他却握的紧紧的，心宝挣扎到气喘吁吁，实在没力气了，决定麻痹对手，等到最后一刻就丢水杯砸他，然后躲进空间！！
于是忍着不动，只张大眼睛，死盯着那边。
其实也没多大会儿，那些船就慢慢的靠近了。
顾半眉一直没有阻止，一直到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心宝终于看清了船头上站着的人，一时喜极而泣：“耶耶耶耶耶耶！！！老婆！！哥哥！!伯伯！！快来救我啊！！”
明霈帝站了起来，看着这一方，眼圈一红，又强抑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顾半眉一手提起心宝，猛退数步，手腕一翻，一把匕首已经比在了她颈间，他扬声道：“全都停下！！”
心宝吓的一个哆嗦，水杯就掉到了地上。
明霈帝并不意外，摆手让人停下。
元沈绝眼中直欲喷出火来，咬牙按剑，死死的盯着他。
晏时昌更是咬牙切齿，沈寿延一手按着他，不让他动。
所有的眼睛，都看着她。
短短两天，小姑娘瘦了一圈儿，头发乱乱的，就像一个小乞丐，叫人看着都觉得心疼极了。
被这么多双眼睛这么看着，顾半眉的手，下意识的一松，随即又紧紧捏住了她。
他的声音远远的传出去：“不要试图从任何地方上岛，我发现任何不对，就给她一刀……你们可以试试，她能抗的住几刀！！”
心宝想要推开他手，他一动不动，心宝急道：“老婆！！”
她想说他不会杀她的，可是又觉得不一定，憋了会儿，只能又哽咽的叫了一声：“老婆！！”
元沈绝的声音也哽咽了：“别怕心宝，你不要动！我，我一会儿就来救你！！”
他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
第597章 碧血丹心的忠臣
明霈帝的眼神儿，迅速扫过心宝，扬声问道：“你是梅成林的孙子？”
“是。”顾半眉平静的道：“用不着说废话，我没打算活着，我只求给家人翻案。”
明霈帝不动声色：“这个案子，你想怎么翻？？”
顾半眉道：“下圣旨，说一切都是误会，说梅成林乃是碧血丹心的忠臣。”
碧血丹心的忠臣？？
这个要求，为何如此奇怪？？他既然都做下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好似没把皇族看在眼里，却又非要给梅成林一个“忠臣”的身后名，这有什么意义？
梅成林是个投机之徒，他根本不在乎名声，所以，这似乎对谁都没有用处，好像只是为了给梅家一个交待？一个“只求自己心安”的交待？？
明霈帝心思飞转，面上平静的道：“但他不是。”
顾半眉道：“你说他是，他就是，一道旨意换小公主的性命，很划算不是吗？”
这句话，那种“还债”的感觉更浓了。
他似乎并不真正在意梅家，他只是要告诉世人，我做了，我赔上命了，我给了梅家交待了！！
有一种负气般的感觉，并非心甘情愿。
明霈帝突然很随意似的，道：“你是红帮的人？”
顾半眉一顿。
心宝猛点头：“对！！耶耶，他是反贼大坏蛋！！”
顾半眉的手下意识的一紧，心宝吓了一跳，双手巴着他的手，元沈绝急道：“心宝别说话！！”
顾半眉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明霈帝十分从容：“朕猜测，红帮的人，一定告诉你，你是皇族后人吧？”
顾半眉猛的一怔。
明霈帝一字一句的道：“那么，朕告诉你，你不是！！”
顾半眉愕然：“不，这……这不可能！！”
明霈帝更加从容，道：“当年梅成林初入朝堂，一时意气，换下了晏宥礴，随即便已经后悔，此事便如铡刀悬于头顶，他日日担忧惊恐，于是，被那反贼稍一威胁，便上了钩，以为红帮势大，真的可以动摇朝堂。于是他出钱出力，那一干逆贼才得以发展壮大。”
“之后事情败露，他追悔莫及，却已经无法脱身，只想保下梅家一条根苗，于是，便将他次子的外室子，也就是你，假称是皇族之后，托付给了红帮，认为这是晏宥礴当年欠他的。”
晏宥礴，就是明霈帝的便宜大侄子，也就是当年的皇三子晏赜祥的后人，被梅成林换走的那个人。
明霈帝缓缓的道：“你要明白，当年的晏赜祥身份极其敏感，晏宥礴本就是漏网之鱼，皇家不可能重蹈覆辙，所有梅家后人，入狱之前都是要鉴亲的，所有人等均已伏诛，这是确凿无疑的。而你为何能逃脱？因为你本来就被养在外头，梅成林早就后悔了，一直没接你回府，就是为了给梅家留一个根苗。”
他加重语气：“这并非什么忠仆报主，只是你的祖父梅成林，拿着儿子的命和全家的身家，豪赌一场，却一败涂地……”
明霈帝本来以为他是那个梅景之，但紧急叫人查了查，经手之人都说，不可能有人有机会换走人犯。
虽然不管哪朝哪代，“换囚”“替死”的事情，向来屡禁不止，可这桩案子本来就是因为换囚而起，又是谋反大案，大家都格外注意，不可能再给人机会。
所以，只可能是养在外头的，而梅家又没听说有夭折的孩子，那就只可能是外室生子了。
毕竟冒名顶替什么的，他又不是什么天才，旁人没必要从他幼年时就开始设局。
但时间太短了，尚未查到什么，所以，明霈帝所说的，大半是推测，是他基于顾半眉的种种表现，造出了一个能吸引他心思的说词。
果然顾半眉惊疑不定，连回答都忘了。
明霈帝看时机差不多了，才又道：“你若不信，朕找到了你祖父的长随，当年梅府出事的时候，就是他带着你逃出京城的，你应该认识他。”
随即，一个佝偻老者，被人推了出来，踉跄了一下。
顾半眉一眼看到，就是脸色一变。
他不认识梅家的任何人，他只是被吓了一跳。
那老者头发花白，脸上有两道很深的疤，交错着，整张脸丑怪不似人形。
他抖着嘴唇，喃喃的道：“孙少爷，小的是梅四啊！！你还记不记得小的啊！！是小的把你抱出来的……”
因为那伤疤伤了嘴唇，他说话带着明显的漏风：“那，那郑剑拍了我一掌，还砍了我两刀，小的侥幸保下了一条命，这一晃，多少年了，孙少爷啊……”
郑剑，就是他的师兄。
顾半眉心头惊骇，又细看了他一眼。
就见他脸上的疤痕，还能隐约看出回卷的痕迹，果然是郑剑所用鱼鳞大刀的疤！！
再细看他手上全是茧子，跨间也被汗水血水浸湿了，腿也撇呀撇的，显然是被放在马背上，赶了很久的路，磨破了。
顾半眉已经有些掩不住惊慌的神色：“你，你知道什么？”
老者费力的动着嘴唇：“孙少爷，你真的是老爷的亲孙子，小的就住在你家附近，暗中保护你……”
顾半眉忽然微微失神。
他，好像真的有点印象了。
对的，他小时候住的地方，院子不大，不像什么大家的院子，他还记得，门口台阶上的石头磨的光滑极了，他穿着开裆裤坐上去，热热的……
心宝想要趁机扒开他手，躲进空间里头，可是他虽然失神，手却把的紧紧的，她根本进不去，想咬他都够不到！
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亲人，默默的掉眼泪。
老者续道：“小的天天找着由头，从你家那块儿走，你起先还躲，后来熟了些，见了还冲我笑，小的……”
他摸了摸脸上的疤，眼泪从疤痕上掉下来：“如今这个样子，孙少爷你也认不出了吧。”
顾半眉心中不忍，低声道：“我还记得一点。”
老者喜道：“小的就知道孙少爷从小就机灵！不会不记得的……孙少爷，那郑剑不是好东西啊！！当时老爷说，万一府上出事，叫小的立刻抱着你去庄子，点上三盏灯笼等人，等了两日，郑剑就来了，然后问了几句，就抱着你，让小的跟着他走，然后小的才踩上门槛，他回手就拍了小的一巴掌……”
第598章 心宝我来晚了
这个人，是郝花时假扮的。
沈寿延带着江湖人，找着了顾半眉在这边的落脚之处，却没有人。
好在郭动是地头蛇，他又是个闲不住的，对这边的地形极为熟悉，就带着人往这些险要处找，然后到了这儿，就跟元沈绝那一拨人撞上了。
结果他们才刚找到这儿，就碰到了郑剑鬼鬼祟祟的出来，一伙人当时就把他给摁了。
急匆匆的审了审，先确定顾半眉确实在这儿，其它的，都只能靠随机应变了。
梅成林长随大多是本族旁支，所以就随手造出这么个名儿，反正从年龄看，顾半眉那时也就三四岁，应该不记得多少。
但郝花时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可见这个顾半眉，是个软性子的人，轻易不愿让旁人难堪。
前头说着话，早有影卫绕到了后头。
郭动对这边的地形非常熟悉，他提供的消息，是真帮了大忙。
那边的山壁又高又平，无法攀爬，又有鸟儿警戒。
但影卫有许多训鹰的高手，许多苍鹰乌雕都训的极通人性，还有十分神骏的海东青。
所以，先让鹰投下药去，鸟儿便大片的跌落，然后再让鹰咬着细绳挂到树上，再把绳子引下来。
然后就慢慢的拽着细绳，把中粗的绳子引上去，再慢慢的引更粗的绳子……不一会儿，就挂了几道粗绳子，影卫飞也似的缘绳而上，慢慢的接近。
前头，顾半眉是真的没有怀疑。
他也算擅长易容的，但郝花时才是真正的易容大师。
他长年待在街头，观察行人的神情举止，模仿什么人的时候，真的是连亲爹亲妈都认不出。
顾半眉也完全没有认出来，且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而此时，
影卫也已经潜到了院落那边，慢慢的冒头，找合适的下手时机。
毕竟心宝还在他手里，他的手稍微一抖，心宝都有可能受伤，所以，这一击，一定要慎之又慎。
也就在这个时候，顾半眉忽的道：“你过来。”
郝花时一愣。
他本来是在吸引他的注意，但是能过去，当然更好。
于是他便点了点头，道：“孙少爷，小的愿陪你一起……到地底下再伺候你……”
影卫看向明霈帝，明霈帝点了点头，便有一个影卫推了一条小船过来，另一个影卫直接提起他，就扔进了小船里，郝花时摔跪在地，半天才爬了起来。
影卫也跃上船，顾半眉道：“让他自己过来！”
影卫哼了一声，就在船上猛然一推……小船嗖的往前滑去，滑出一大半之后，就快到岸边了。
或者说，就走了一半的路了，到时候元沈绝在这小船上头一借力，就能上岸！！
于是郝花时也不划船了，直接下了水，然后就从齐腰的水里艰难迈步，上了岸，施礼道：“孙少爷。”
顾半眉示意他走近些，低声道：“我让他们放你走，你是不相干的人，他们应该会答应的，我在并州那边还有一些银钱，你拿去好生养老，不要再……”
郝花时道：“我不走！小的不走！小的陪着孙少爷！！”
一边嚷嚷着，就眼泪横流的一张臂，扑了上去。
顾半眉握刀的那只手向外推了推，想挡开他……下一刻，郝花时已经一把抢过了小师父，飞也似的向后退去。
心宝本来一直强忍着没哭出声，结果这么一整，吓的当场哇哇大哭。
然后，顾半眉迅速发觉不对，飞也似的追了过来……
但郝花时轻功极佳，脚尖在小船一点，整个人便如一只大鸟，轻飘飘的飞上了大船。
与此同时，元沈绝也与他错身而过，直接迎上了顾半眉。
心宝吓的全身发抖之时，已经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明霈帝抱紧她，哽咽着唤：“心宝！是耶耶！心宝别怕！是耶耶！”
心宝猛的停住哭，还打了一个嗝，然后再一次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哭的根本说不出话，只拼命拼命的抱着耶耶，一肚子的委屈，登时全都发了出来，直哭的震天响。
晏时昌什么也顾不上了，扑上来抱住她，也忍不住哇哇大哭。
元沈绝嗖嗖几下，就将顾半眉击落水中，然后众影卫迅速扑了过来。
顾半眉最擅长的是毒，但他此时本是求死之时，身上没有毒，根本就不是影卫的对手。
元沈绝看了一眼，转身跃回，看三人抱成一团，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也抱了过去：“心宝，心宝，对不起，心宝我来晚了……”
心宝直哭的抽抽过去，拍着背缓过来，还在哇哇大哭。
后头沈寿延都忍不住抹泪，连郭动几个江湖汉子，眼圈儿都红了。
明霈帝怕心宝哭坏了嗓子，哑着声音道：“让她缓缓。”
元沈绝伸手轻拍她穴位，心宝也哭的累了，慢慢，慢慢的停下了哭声，整个人还恍恍惚惚的，回不过神儿来。
明霈帝把心宝交给晏时昌，郑重的向诸江湖人抱拳，施了一个江湖礼节：“多谢诸位侠士。”
郭动诸人诚惶诚恐，连称不敢，忙不迭的还礼，明霈帝又抱了抱拳，这才进了舱。
等回头再让白骨生炼一些适合他们的药送上，就是极为合适的谢礼，不但完美解决了这一次的事情，还为之后，他想为心宝的“炼丹”正名的事情，铺了路。
甚至，对于反贼所谓的“红帮”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咋说呢，他们别想招新了。
堪称一举多得。
可即便如此，看着孙女脏兮兮的小脸，明霈帝仍旧心痛极了，希望这一切从没有发生过。
晏时昌一直紧紧的抱着妹妹，心宝又呜呜的哭了几声，他也陪着她哭……心宝慢慢的缓过来，他就忍着不再哭。
明霈帝想接过来，他死抱着不肯，元沈绝站在他身后，紧紧的握着心宝一只手，不时的低头，轻轻贴贴心宝的脸。
一屋子人，大气也不敢出。
很快到了岸上，龙骧卫护着他们下了船，上了马车。
心宝忽然道：“他，他呢？？”
好几个人抢着回答：“影卫带下去了。”
元沈绝道：“没死，心宝要怎样？”
第599章 先有国才有家
心宝转头想找耶耶。
可晏时昌正弯着身体，双手加脑袋合起来，紧紧扣着妹妹，她连小脑袋都抬不起来。
心宝徒劳的动了一下，明霈帝就察觉到了，快步过来，拨开晏时昌一只手：“心宝儿？耶耶在这！”
心宝道：“耶耶，他是反贼头头。”
她在这两天里头，一直心心念念的想着，要赶紧告诉耶耶这件事情，终于说了出来。
但说完了又觉得不对，摇了摇头：“他现在是少帮主，但将来可能是反贼头头，他还骗了心宝，耶耶一定要小心。”
虽然寥寥几句，也足够明霈帝拼凑出整个事情了，他连忙道：“好，耶耶知道了，心宝放心，耶耶不会让他害到耶耶的。”
心宝点了点头。
明霈帝想把她抱过来，晏时昌死搂着不松手，明霈帝道：“你松手，你箍的她难受！”
晏时昌愣了愣，赶紧松了松手，明霈帝就把心宝抱了过来，搂在怀里轻轻摩挲，一边跟晏时昌道：“一会儿到了城门口，你与你师父下车说句话，我们就直接走了。”
从那儿，他们跟江湖人就要分道了，让晏时昌下车拱拱手，就算全了礼节。
晏时昌哭的眼都肿着，还没回过神儿来：“说，说什么？”
明霈帝瞪了他一眼，训斥道：“这么大人了，要承担起责任来！江湖人不是说流血不流泪？事情没办完，你哭去了，事情谁去办？？也不是小孩子了，堂堂男儿，别叫妹妹比下去！”
心宝人还懵懵的，下意识的捂住他嘴：“别，别骂哥哥，心宝自己来，心宝自己去。”
明霈帝对孙女，就是和风细雨一般了，柔声道：“不必，你年纪还小，又刚遇大变，不下车也不失礼，再者说，你三哥将来还难免要与这些人打交道，所以才让他出面的。”
心宝道：“要不心宝跟哥哥一起去。”
明霈帝在团子头顶上，狠狠的瞪了晏时昌一眼，晏时昌吓的低了头，道：“不用，心宝，哥自己去就行。”
心宝张手让他抱了：“心宝想陪着哥哥，他们是来救心宝的，心宝要自己去道谢。”
明霈帝没有阻止。
反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让她分分心也好。
于是等到了城门口，兄妹俩人就下了车，晏时昌拱了拱手，“多谢诸位大侠，晏时昌感激不尽。”
郭动诸人也下了车，郭动道：“本来小殿下也是受了郭某的连累，我们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只要小殿下没事就好。”
心宝也施了一礼，细声细气：“多谢郭伯伯，多谢大家，心宝没事了，请你们放心。”
两边互一拱手，就要分开。
却有一人上前几步，远远施了个大礼：“小殿下，草民……草民之前中毒，得小公主救命，草民感激不尽。这话草民知道不该说，但是顾半眉也救过草民的命，他救过许多人，他也是受了反贼蒙蔽。草民想求殿下饶他一命，草民愿余生都为小公主效力，为奴做仆什么都成，只求小殿下网开一面……”
他说的有些语无伦次，脸也憋的通红，显然是鼓足勇气才出来说这句话的。
元沈绝有些愤怒，上前一步，一边看了心宝一眼。
心宝呆呆的瞅着他，半晌，大大的两滴泪滚落下来。
她本就哭的眼儿红肿，这一掉泪，很是可怜，旁人登时看不下去了，便有人过来要拖他站起来。
心宝上前一步，摆了摆小手手：“你，你先别动，心宝跟你说。”
众人一顿。
心宝跟他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坏人，顾半眉……他对心宝，其实挺好的。心宝发热他给心宝换帕子，还给心宝煮面吃，还给心宝做了这个鞋子……”
她抬起小脚脚给他们看了看：“他以前还是心宝的好朋友。”
诺大的地方，静的针落可闻，大家都屏声息气的听着。
小小的孩儿，声音还带着哭泣的鼻音，却莫名的坚定：“他不是坏人，可他也不是好人。他跟坏人在一起，坏人做坏事，他没有阻止；坏人让他做坏事，他哪怕心里不甘愿，也都做了；坏人伤了人要他救，他不赞同，可是也没有揭穿，还配合演戏。”
“就好比现在，他把心宝抓走，害的耶耶，害的家里人，害的这么多的影卫和龙骧卫，还有郭伯伯和这么多的人都在着急，都在忙……那他的难过和他对心宝的照顾，一点用处也没有！！一点都不值得同情！！心宝宁可他打骂心宝，也不愿意让耶耶和大家难过！！”
“先有国才有家，心宝的耶耶是皇帝！！这么大的国家，已经够耶耶忙的了，耶耶好辛苦，出来玩都一直在忙，买东西都一直问民情！！耶耶真的很辛苦很辛苦！！心宝自己都不舍得让耶耶操心费力，他凭什么敢这么做！！他在大是大非上做了坏事，小事情上再好心，他也不是好人！！所以，心宝心里再难过，也不会原谅他！永远都不会！！”
她抽泣不止。
元沈绝把心宝搂进怀里，沉声道：“说的好！！先有国，才有家，无规矩不成方圆，犯了如此大错，岂能轻轻放过！！诸位，此人心性软弱，若这一次饶了他，红帮的人再过来求他，你们说他会如何？若红帮说，要用毒来控制人听话，你们猜他又会如何？？他连公主都敢掳走，一边难过着一边给朋友下毒的事情，你们说他做不做的出来？”
就连之前求情的那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一片诚心待人，顾半眉若是想给他下毒，当真是轻而易举。
郝花时才刚洗掉易容，遥遥就听着了，急匆匆过来，道：“师父，你说他们伤了人要他救？”
心宝小脑袋动了动，转回头：“他跟心宝说了很多话，说别人伤了人要他救，好让别人欠他们情份，以后就可以拉拢了。”
众人登时就惊住了。
真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要知道，顾半眉擅长的是外伤！！
外伤这种，本来就没办法长途跋涉，肯定是要就近找人的，哪这么巧，每次都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出事？
而且他的名号叫换命猫妖，据说身体不好，每次给人治伤都脸色苍白，大汗淋漓，好像没了半条命，所以才有这么个名号，以命换命，所以大家才格外感激！！
可是如今已经知道他身体不好是假的，那换命不也是假的！？之前的所谓恩情，又是不是真的？
第600章 心宝是个大宝贝
明霈帝在车中静静的听着。
他深深觉得，心宝是个大宝贝，她做任何事，好像都能帮到他的忙。
侠这个字，离家国之义，只有一步之遥，是守小义全了兄弟情谊，还是守大义全了家国之义？？
这本来就是江湖人的矛盾之处。
但这件事情，不好说。
不管是他说，沈寿延说，还是别的任何人说，都像说教，大家会服从听从，而不是惊醒。
唯有心宝说，不一样。
尤其是这个救过人，又刚被大家齐心合力救下的小心宝儿。
她说的朴实诚挚滚烫，却又沉甸甸的，这番话听入众人耳中，但凡有血性有良知的人，都会惭愧，进而深思。
他们堂堂男儿，难道连一个小女娃娃都不如？
连一个小女娃都知“其情可悯，国法难容”，他们又岂能不知？又岂敢不知？？
这着实是一记重锤！！
明霈帝自言自语的道：“今年可以开个武举恩科了。”
就以这些江湖人救了心宝为由，开一个恩科，这样，不光这些人能参加的全都会参加，没参与这件事情的，也会打听，局面立刻就会不一样。
武举，自此才会成为江湖人真正的“正途”！！
心宝一行人进了城，换了马车，要回升平宫，还有半天的路。
一上车，心宝就搂住明霈帝的脖子：“耶耶陪心宝睡觉觉。老婆和哥哥和花时也都睡觉觉。”
明霈帝也确实累了，几个人这两夜一天，几乎都没合过眼，弦儿一松，是真的有点困。
也没换衣服，明霈帝就直接抱着脏成小花猫的孙女去睡了，元沈绝不想离开，把外头稍一清理，跟晏时昌和郝花时在外头的地上睡了。
连方无忧出去交待了一声，也倚在一旁，闭上眼睛，秒睡了过去。
一听说皇上睡了，马车便行的很慢，行了三个多时辰才到升平宫，元沈绝几个毕竟年轻，功夫又都高，已经差不多恢复了精神。
明霈帝感觉车停稳了，也醒了过来，叫人拿了毯子，把心宝抱进宫里，继续搂着孙女睡。
一直睡到过了戌时，心宝才迷迷糊糊的醒了，几乎要叫一声老婆了，然后一个激灵，一下子张开了眼，大眼骨碌碌一转。
几个人都过去了，心宝一见家人都在，这才回过神儿来，坐起来，傻笑了一下，喃喃的道：“还好，还好，心宝没有被坏人偷走。”
她张开手，元沈绝抢先一步，把她抱起来，跟她顶了顶脑门儿：“心宝。”
心宝嗯了一声，他又道：“心宝。”
她又嗯了一声，他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心宝儿。”
团子响亮的答应：“哎！！”
元沈绝忍不住笑了，低声哄着她：“心宝去洗澡澡吧，洗了澡吃饭饭。”
团子不大想撒手：“那你在外头看着心宝吗？”
“对，”元沈绝道：“我和三哥和花时，都在外头等着你，以后你洗澡，我都守着，等着你出来跟皇上一起了，我们再去洗。”
于是团子放心的去洗了澡，磨破的手心脚心已经全都结了痂，但热水一泡又有点儿疼。
但心宝还是坚持洗干净，出来换了衣裳，手脚重新上了药包上，也没穿鞋子。
两天没梳头，小软头发全都打了结，梳不开，明霈帝那儿又一直催，花寒索性把她抱了过去，然后团子跟明霈帝说着话，花寒在后头，慢慢的给她梳开头发。
团子问：“心宝是怎么被偷走的呀？坏人很厉害吗？比老婆比影卫都厉害吗？”
明霈帝亲自端着碗，一边喂孙女，一边慢悠悠的把事情说了，心宝吃惊的道：“那花霜和他们，都没事吧？”
“没事，”明霈帝道：“只是一点叫人昏厥的药，不用解也慢慢好了。”
团子这才点了点头，“那花霜呢？”
这些人，明霈帝全都罚了，听她问了，他就道：“先让她休息两天。”
团子点了点头：“好。”
说话之间，几个人也都洗完澡回来了，心宝坐在明霈帝的膝上，又舍不得老婆和哥哥，来回的看了看，伸出手：“手手给你牵。”
她手上有伤，反正也不能自己吃饭，元沈绝笑着牵住她手，晏时昌也分到了一只小手手，满意的握着。
明霈帝抱着她，慢悠悠的吃饭，一边道：“心宝到底想找谁抱。”
“都想，”团子道：“大人才做选择，小孩子可以全都要！”
明霈帝笑着，也没有多说，三个人一起投喂她，心宝不一会儿就吃饱了，然后才叨叨叨的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明霈帝盛赞她：“心宝说的没错，暂时示弱，保存实力，是最好的处理，心宝很棒！”
他顺便教育孙子：“看看心宝，你若遇上同样的事情，可能沉的住气？”
“别，别遇上！”团子急的拍了拍耶耶的手：“耶耶，你怎么能用自己人打比方呢？我们不是有马世文可以用吗？”
明霈帝：“……”
他失笑着道：“那朕要怎么说？马世文被坏人抓走了，昌儿你能不能沉的住气？？”
晏时昌也乐了：“那我肯定沉的住气啊！不过要是孙儿自己，我可能真的不如心宝沉的住气，嘿，我铁定会忍不住跟他打！”
团子不好意思的对手指：“其实，要是心宝不害怕的话，也会勇敢的反抗的……可是心宝有点点害怕，不敢反抗，没办法，就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噗！
几个人都是又心疼又心酸又好笑。
心宝想了想，又道：“再说心宝也没有实力，也没啥好保存的，心宝根本就打不过他。”
她幽怨的瞥了郝花时一眼。
郝花时赶紧道：“师父，都是我的错，陪师父练武不认真。”
明霈帝道：“人力有时而穷，一个五岁的小娃，再怎么练，也很难打的过十五岁、二十五岁的成人的。”
心宝道：“可是老婆就很厉害。”
明霈帝道：“朕并不想让晅儿这么厉害，朕更不想让心宝这么厉害，朕并非不担心意外……可是比起练武，心宝应该用自己擅长的东西，譬如说心宝也可以在须弥芥子里头，放一些毒针毒药之类的。”
心宝恍然，大眼一眨：“对哦！”
虽然不敢说出来，但，耶耶真的好狡猾啊！！
第601章 儿女双全
元沈绝郑重的道：“我们也会努力，让心宝不要再遇到这样的意外。”
这一次，大家是真的疏忽了。
虽然顾半眉所为，确实叫人想不到，但收拾了贼道人之后，大家也确实有一些松懈。
但凡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都必定是有两把刷子的，时刻都需要紧着弦儿才对。
明霈帝跟心宝道:“能够让旁人做的，应该让旁人做的，就要让旁人去做！你是镇国公主，本来就不必事必躬亲。”
心宝大眼骨碌碌，默默点头。
明霈帝瞥了晏时昌一眼，就见这憨憨一直目不转晴的看着他失而复得的妹儿，满脸傻笑，完全就没注意他说了什么，更别提啥领悟了。
明霈帝这会儿心情太好，也生不起气来，抬手糊了他一巴掌：“还笑！”
晏时昌茫然，不知道自己哪儿又惹着他了：“耶耶？”
明霈帝就这么看着他。
他自己寻思了一下，把明霈帝刚才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就保证：“耶耶你放心，我一定努力练武，练成天下第一，保护心宝，不会让人欺负她的！！”
行吧，明霈帝无奈的点了点头。
心宝道：“没关系的，心宝的随身老爷爷说，心宝只有在遇到故人的时候，才会运气不好，心宝再遇到故人就跟你们说一声，大家全都小心就是了！”
心宝自己的关注点，在运气上，结果三哥哥该憨憨的时候，又聪明起来了，奇怪的问道：“故人？啥故人啊？”
明霈帝一凝眉。
到了如今，其实很多事情，在聪明人心里早就琢磨透了，却都心有所敬，又有所忌，不敢深想，更不愿团子深想。
于是郝花时迅速打了个岔：“师父，我听到一个好消息。”
他也不等团子问，一点没停歇的道：“我听到有人跟方总管说，武安王府报过来，说是七月初十得了一子一女。”
站在门口的方无忧：“……”
他心说把他的活儿都给抢了，一边赶忙上前：“是呢，方才刚报过来的，老奴正想跟皇上报喜呢！”
明霈帝还真挺感兴趣的，“怎么拖了这么久才报？”
方无忧急笑道：“这不是老王爷和老王妃都格外小心，这是满了月才往外说的。”
一想起他们家的情形，明霈帝也不由理解的点头。
心宝果然很感兴趣，问：“小娃娃都是七月初十出生的吗？”
“对呢！”方总管赶紧细细禀道：“也是巧了，听说那日王妃才刚发动，妾室那边也发动了，最后王妃娘娘是午初时分得了一个麟儿，足有七斤八两，生的顺顺当当，到了酉时，妾室那边生了一个六斤六两的千金。听说老王爷把千金也记到了王妃娘娘名下，王爷这就儿女双全了。”
明霈帝点了点头：“不错，老来得子，萧泰也算放了心，岳丈想必也十分欢喜。”
他想了一下：“算着荣儿乡试也该考完了吧？”
“对的，”元沈绝道：“就是今天考完。”
心宝问：“考了多少？是头名吗？”
“还不知，”明霈帝道：“还得过几日才会看到成绩。”
他吩咐元沈绝：“既是考完了，你写封信，把心宝的事情跟他们说了吧。”
元沈绝应下，一边又道：“臣在这儿写，行吗？”
明霈帝点了点头。
于是就叫人送了文房四房过来，元沈绝就要动笔，心宝穿上小鞋子，在旁边挤来挤去，元沈绝索性把她抱到凳子上，道：“你来写题头吧。”
心宝手上还有伤，就虚虚抓着笔，元沈绝在后头帮她把着手。
心宝写了一个“爹爹”，自觉得写得很不错，于是又写了一个“阿娘”，然后一连串把二哥四哥小哥全写上了。
一边就瞄了瞄元沈绝。
虽然这明明就是元沈绝写的，但他还是道：“心宝的字儿越来越好了。”
明霈帝皱眉瞅着，觉着这个活儿他当祖父的干比较合适，画面应该比这个温馨的多。
他转头找了找，郑离正站在窗边，看着这儿，明显已经预备好了，于是就想过去。
中途看到郝花时，又想起个事儿来，于是招了招手。
郝花时迅速凑过来，明霈帝低声道：“你去见见弗居，把心宝跟那人的相处说说，然后让他去接触接触那个顾半眉。”
郝花时心领神会的点头，就要下去，明霈帝又道：“对了，还有，跟白骨生说一声，让他炼制一些适合江湖人用的丹，一种只需要十颗、二十颗左右，不必太多。”
郝花时点头去了。
明霈帝走过去，负手站着。
心宝写完了称呼，就准备休息一下，站在旁边道：“你就说……心宝想你们啦！想的不行啦！”
元沈绝一边点头一边写，心宝一见明霈帝在旁边，立刻跑到一边去，手都放在椅子上了，又想起耶耶说“能让旁人做的就要让旁人做”。
于是她站起来道：“方总管，你帮我把这个椅子搬到……”
她一溜烟跑过去，用脚尖点了点地：“放到这儿。”
方无忧赶紧把拂尘一放，就把椅子给她搬了过来，心宝拉着明霈帝坐下，自己坐到他身上，跟他道：“脚脚疼。”
明霈帝道：“疼还跑？”一边顺手给她脱掉了鞋子。
心宝晃着两只小脚丫，一边续道：“心宝虽然被抓走了一会会，但是你们不用担心，心宝……心宝用个人魅力征服了反贼，所以心宝没有受罪也没有受伤，到了第二天，耶耶就来救我了。”
她叨叨叨的说着，晏时昌就搬了个圆凳子，过来给她捏了捏小脚丫，一边小声问明霈帝：“耶耶，你说，孙儿要不要再念几天书？”
明霈帝瞥了他一眼：“怎么又想起这一茬来了？”
晏时昌道：“就心宝跟那些人说的那些话，说的挺好的，我就说不出来，我觉得……再有这种事，我总不能再让心宝去吧？那我当哥的岂不是有些不大行？？”
明霈帝就勉励道：“你有这个想法很好，你要明白，你身在皇家，有你必须承担的责任，所以这些事情，你纵是不擅长，也不能一无所知，真的遇上了也得会处理才成。但你既然苦于学文，就不必像旁人那样从书本上学，让你师父平时多教你，待回了京，也可以结交些武官，也颇有几个胸有丘壑之人……”
明霈帝教育着孙子，团子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转头听着，等明霈帝说完了，她就安慰他：“哥哥，你别急，其实事情根本就没有这么难的，这个耶耶教过心宝，心宝可以教你。”
第602章 不咬人他硌应人
明霈帝低眼看着孙女，想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心宝续道：“耶耶说，知人善任，要把合适的人，用到合适的地方，譬如说大白，他只会捣乱，就不要让他跟人家合作，可以找个由头把他叫出来吃闲饭。又比如你，你不会说话，这其实是你的优点！”
晏时昌一脸的“这样吗？？”
团子用力点头：“对的，所以不会说话根本就没关系，你看心宝也不会写字，心宝也没有着急。因为耶耶、和爹爹、和二哥哥都是聪明的人，他们都会知人善任，你可以让他们把你用到不会说话的地方去。”
晏时昌明显被妹妹忽悠瘸了：“还能这样？？”
团子继续道：“就比如说，你刚才吧，你本来想说什么的？”
“我啊？”晏时昌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明霈帝：“我想说……饶了他？敢情抓的不是你妹妹是吧，老子没当场把他头拧下来，就是他祖上积的德！！”
团子当场磕巴了：“啊这……”
“然后呢？”明霈帝故意道：“不会说话的说完了，然后要怎么处理？”
“然后，然后……”团子憋了半晌，“然后就轮到老婆出来打圆场了。”
她转头，大眼殷殷的瞅着她老婆。
正在写信的元沈绝：“……”
幸好他一心二用，本来就是听着的，于是他放下笔，假装面对众人，还抱了抱拳：“诸位，大家看到殿下如此，也该体会到皇上和我等的心情。”
“对的！！”心宝用力点头：“对的，就是这样的，每次需要的时候，就让耶耶给你一个打圆场的人！！这就叫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还别说，还真有点儿道理。
心宝还现学现卖：“耶耶方才也说了，能让旁人做的，就要让旁人去做！！要不他们闲着也是闲着，这么多的俸禄花都花了，干的越多就越划算的！！能让别人努力，为什么还要麻烦自己呢？”
明霈帝：“……”
他堂堂一个帝王，居然辞穷了！！不知道该夸还是该骂了！！
关键憨憨还在夸妹妹：“心宝真聪明，懂的真多！”
团子谦虚的道：“是因为心宝每天都跟耶耶在一起，耳濡目染，就沾到了耶耶的一点点聪明才智。”
她美滋滋的看了一眼明霈帝，一副“耶耶我是不是很棒”的样子。
明霈帝再次：“……”
他最终还是没忍心打击孙女，唬着一张脸跟孙子道：“虽然心宝说的有道理，但你也该努力才是！”
晏时昌赶紧点头：“是，孙儿明白。”
明白？？朕看你不明白！！
但明霈帝还是没说什么，决定回头叮嘱沈寿延去。
元沈绝很快就写完了信，叫人送了出去。
隔天，朝上就下了旨。
因郭动等北地侠士救助镇国公主有功，特开一届武举恩科，府试、乡试、和会试分别定于本年的十月、十二月、及次年三月。
同时，因武人习惯游侠四方，故，不限其必须归本籍投考，可越籍赴试，按投考人数决定录取人数的上限。
然后，元沈绝又以心宝徒弟郝花时的口吻，写了一篇文章。
写的非常直白浅显，痛驳了反贼红帮的卑劣，然后宣传了郭动等人的侠义，当然也顺便提了一嘴心宝是因为救他们才被反贼盯上的种种。
这文章，连同官府告示一同张贴在各地，好让消息迅速传遍天下。
这才叫趁热打铁。
之所以特意整一个“北地侠士”也是有用意的，北地侠士都火了，南地的，东地的、西地的，你们不奋起直追一下，还是江湖人吗？
总之就是堵死你所有的后路，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人才，速速上船。
圣旨到各地，还要等上一段日子，但那边圣旨一下，明霈帝就命沈寿延去了一趟郭家，一是替小公主送那些药丹，二来就是告诉他们这个消息了。
这会儿不少人已经走了，但留下的也有半数。
沈寿延送来的药丹并不多，内伤紧急吊命的炼了十二丸，解百毒紧急护心的也炼了十丸，余外还有平时调理的二十丸。
人手一粒，必定不够，只能让郭动这边论功行赏，也彰显珍贵。
临行之前，沈寿延还问明霈帝：“那郑剑和顾半眉，平时都似乎只是寻常的江湖人，此时那儿也未必没有反贼潜伏……万一还有怎么办？”
明霈帝意味深长的道：“有才最好。若没有，朕还有些遗憾，后头的戏没人唱呢！”
沈寿延虽然不懂，但也没多问，就去了一趟。
郭动等人没想到还有这个意外之喜，于是郭动只能又派人去各处送达，消息也迅速传了出去。
之前求情的那人，名叫方展，他也是带他们去顾半眉落脚之处的人，做了不少事儿，分到了一粒吊命丹。
他这会儿虽然还没大缓过来，但也没舍得吃，想着拿回去当家族救命之物。
也因为他伤势未愈，所以郭动还派了两个弟子送他回去，在路上，就遇到了一拨刚听到消息的江湖朋友，嚷嚷着要看一眼。
方展不好意思拒绝，就珍而重之的拿出瓶子，给他们看了看。
瓶口一拔开，就是一股浓郁的丹香，有个叫于遇利的人，手快的把丹倒进了手里，看着就像一粒灰白的珍珠，并不如何起眼，但只闻那丹香，就知道是好东西。
方展也没想到他一把年纪了这么不靠谱，赶忙喝止，于遇利连声道歉，给装了回去，方展又检查了一下，才又收了起来。
大家聊了一晚，各自分开，而跟着方展的一人传了消息出去，早有人暗中缀上了这个于遇利。
没人知道顾半眉的师父是谁，但要查，又有何难？
所以不止方展，所有拿了丹走的人后头，都有影卫暗中盯着。
红帮什么的，其实对明霈帝来说，也就是一个癞蛤蟆，不咬人他硌应人……
在梅成林的事情之后，红帮就已经被清剿的差不多了，如今这干人等只能隐姓埋名，躲躲藏藏，所以，不管是顾半眉还是郑剑，对他们来说都是很重要的筹码，他们哪能不来看看情况。
所以，这丹，又何尝不是一个饵呢？
有这个现成的饵在，他们不咬才怪！
第603章 下一个真命天子
于遇利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异常，甚至还跟朋友一起喝了酒，喝的醉醺醺的入睡，一晚无事，第二天才跟朋友各自分开，投宿客栈之后仍旧一晚无事。
就在影卫以为盯错人的时候，第三天，他才变装折返回来，进了一间小院儿，然后，迅速放飞了一只鸽子。
可以说是很谨慎了。
本事虽不大够，却耗的起时间，若是缀着他的是江湖人，估计第一晚就打消疑窦了。
影卫截鸽子是专业的，很快就截下了信，看了看。
信上细写了心宝的丹的样子和香气种种，没有写其它的东西。
可惜的就是鹰没办法跟踪鸽子，不能顺藤摸瓜，所以影卫又把信放了回去，还加了一点东西，然后把完成任务的工具人于遇利给摁了。
其它组的人，都没能查到什么，看这一组有收获，抓了人回来，还挺羡慕的。
然后影卫就对着于遇利和郑剑好一番严刑拷打。
而那边，小狐狸程弗居继续施展怀柔攻势。
顾半眉这个人，性子说软也软，但执拗起来也很执拗，就好比当时他跟影卫对上，受了很重的伤，愣是一声不吭，就知道应该是个能抗刑的，所以让程弗居来是对的。
但这种方式慢啊！！
好在那两人也分别交待了不少事情，影卫也不放长线钓大鱼了，接连端了几个红帮的暗桩子，一边顺着这几处往下追查。
但红帮如今主事的人，也就是顾半眉那个师父，叫郑舒北，明显是个有本事的人，做事十分细致缜密，那两人哪怕交待的痛快，但，其实并没能动摇他们的根基。
哪怕他们的根基挺薄弱的，但也确实掩藏的挺好的，大本营在哪儿，他们不知道。
但这些私下的事情，心宝半点也不知道，连明霈帝都没当成大事儿，她当然也没看出来。
救她回来的那天恰好是八月十五，不几天就是悬壶抽帖的日子，在心宝的坚持之下，仍是去了，正好抽到一个给闺女投帖的，看人家爹娘哥哥欢喜不尽的……回来之后就有点不高兴。
隔天一边啃着月饼，就更是眼泪汪汪了。
元沈绝就知道这月饼吃不出个好来，毕竟团圆节什么的，于是之前压着的消息就有用了。
他弯腰低声哄她：“心宝，听说婶婶要来升平宫呢！”
果然团子的眼一下子就亮了：“阿娘要来？什么时候？”
元沈绝道：“那天晚上一听说你出事，连夜就动身了，他们是昼夜兼程，走的快，可能快要来了。”
团子当时就坐不住了：“那我们去接阿娘，现在就去接阿娘！！”
元沈绝有点后悔说早了，只能禀报了明霈帝，然后带着影卫和龙骧卫，出门接人。
马鞍子都是特制的，很软，元沈绝把心宝放在前头，一行人慢慢往前迎着，一直走了一个时辰还没迎上，团子急的不得了：“是不是阿娘走的不是这条路啊？”
“这是必经之路，这边没有能抄的近路。”
元沈绝无奈的抬起她下巴瞅了瞅：“渴不渴？”
心宝摇了摇头，但元沈绝仍旧拿起竹筒喂她喝了几口，心宝一边仰脸喝着，一边瞅着前头，总觉得不远处那边林子，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就道：“老婆，那边是不是有什么？”
元沈绝扫了一眼：“有什么？”
心宝道：“不知道有什么。”
郝花时从后头过来，一边往那边看了一眼：“那边的小树林？”
心宝点了点头。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那边小树林其实离着还有很远，起码得有五六里地，连郝花时也听不到，但是从江湖经验推断，那儿有个小坡，又有树林，确实是一个适合潜伏窥探的地方。
郝花时笑道：“放心，交给徒儿我！”
他就回去跟影卫嘀咕了一番，心宝几个人继续慢慢向前，离着还有二里地，就听说抓着人了。
等他们过去的时候，已经把人揪了下来，是一个瘦削的马脸青年，两只胳膊垂着，明显是被卸了，就这，小表情还摆的挺高贵冷艳的。
郝花时遥遥就道：“轻功还挺好，要不是我机灵玩了个守株待兔，没准儿就叫他跑了。”
一边说着，一边踹了他一脚，“什么人？说！！”
那人满脸不屑，傲然道：“晏氏家贼，窃居大位，如今还真把自己当成真命天子了！！架势摆的倒是足！！我呸！！待正统回归之日，便是尔等蟊贼硕鼠伏诛之时！！到时看你们还如何嚣张！！我必要将尔等挖坟掘墓、搓骨扬灰！！”
他的声音又冷又快，大家还没来的及阻止他就说完了。
心宝当时就生气了，大声道：“反弹！！！你才是蟊贼硕鼠！！你才伏诛！！你一个炮灰反派怎么好意思说成语的！！你怎么好意思假装很有学问的样子！！你念书的时候先生没教你做人吗！你这个大坏蛋！！邪.教徒！！打死你！！”
元沈绝抬手挥出一鞭，那人脸上登时皮开肉绽，那人也是一愣，然后登时目眦尽裂，“你敢！！”
元沈绝轻笑一声，“我为何不敢？？”
他就是看出这个人的状态无比膨胀，好像他就是下一个真命天子，才故意对着他的脸出手的，果然效果很好。
毕竟，脸上有疾的人当不了皇帝。
想到这一点，他真的忍不住要笑了：“蟊贼硕鼠，痴心妄想，还真以为自己能窃居大位不成！！我要毁掉你的野望只需要一鞭子，而你等终其一生，机关算尽，连晏家皇朝的一块砖石都啃不动！！”
把他那番话又给还了回去，一边说着，他又照脸给了他一鞭，那人明显快要气疯了，当场破口大骂。
影卫上前抽了他几个耳光，就听心宝担心的道：“你手疼不疼？”
影卫感动不已，正想说不疼，就听元沈绝温柔的答道：“不疼。”
影卫一转头，就发现团子捧着元沈绝的手，左呼，右呼，呼了好几下……
影卫：“……”
元沈绝含笑道：“真的不疼，我都没使劲儿。”
顶着一脸血的邪.教徒：“……”
气的又是一番骂骂咧咧，干你娘啊！我脸都这样了你说没使劲！！乱世贼子就是虚伪！！
正审着，就见不远处的路上多了一大帮人，当先一人鲜衣怒马，英姿飒爽，正是林娘子。
第604章 程大人说的对
心宝登时就顾不上这边了，整个团子险些从马上跳起来，大声道：“娘！！阿娘！！心宝在这！在这啊！！！”
小嗓子喊的都快要破音了。
元沈绝赶紧一提缰绳迎上。
林娘子也拍马过来，冲到近前，才飞身跃下了马儿，心宝兴奋极了，直接小腿腿一蹬，就扑进了阿娘怀里，一时欢喜的无可不可，张嘴就在阿娘脸上啃了一口。
林娘子也紧紧的搂着闺女，眼中含泪，紧紧的搂了一会儿，又扑头盖脸的亲了好几口，才哽咽的道：“娘的心宝儿，怎么瘦了，抱着都这么轻了。”
心宝呜呜的道：“想阿娘！想阿娘想的不行了！想阿娘想的吃不下睡不着！！”
娘俩儿真情实感的相见欢，林娘子那边还好，心宝这边的影卫们，都不由得面露欣慰……这要是放到后世估计就是妈妈粉，那心情就是，看到乖崽开心妈妈也好开心啊！
被遗忘的马脸青年看的十分无语，张嘴就想嘲讽两句，才刚发出半个音，旁边的影卫已经察觉了，迅速把早就准备好的破布塞进了他嘴里。
但问题就是，反应这么迅速的有两个影卫，于是电光石火之间，他被塞了两块布，嘴巴撑的都快裂开了，翻着白眼不住的干呕，脸上的血哗哗的流。
影卫淡定的把人拖走了。
心宝两人说了会儿话，才上了马车，然后难舍难分的一直到了升平宫。
下了马车，那边也安排好了住处，两人洗了澡换衣服，林娘子就去找明霈帝见了个礼。
明霈帝跟儿媳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说了几句，就让她下去休息了。
娘俩又搂在一起说了半天话，然后一起用了晚饭，吃完了心宝累的不轻，就直接睡了，林娘子赶了几天的路仍旧精神奕奕，换了衣服出来，就问元沈绝：“听说抓走心宝的那个人还没杀？”
元沈绝点了点头，林娘子道：“带我过去看看。”
元沈绝犹豫了一下，还是带她去了。
影卫也不敢不叫她进啊，只能隐晦的解释了两句，说程大人正在套话什么的……林娘子和颜悦色的道：“本宫知道，本宫只是看看，又不会怎么着他，不会耽误程大人的事的。”
一边还微笑了一下。
影卫：“……”
他能说什么，他只能默默领着她进去，打开了门。
这会儿天都黑了，房中更黑，点着蜡烛，顾半眉本来盘膝坐着，茫然抬头，就见一个女子一矮身进来了。
顾半眉诧异的道：“你是……”
林娘子一脚过去，直接把他踢飞了几步，撞在了墙上。
顾半眉进来之后没用刑，但也是用了药的，功夫都不能用，这一下子，直接把他给打懵了。
然后林娘子扑上去拳打脚踢，一边怒斥道：“我的心宝儿才五岁！她才五岁！！你把她掳走折腾你是不是人！畜生不如的东西，你怎么还有脸活着！！老娘今儿不把你拆零散了就不姓林！！混蛋玩意儿，老娘非把你的头给拧下来！！”
她边骂边打，元沈绝站在旁边给她掠阵。
外头，被请来的程弗居，已经迈出来的脚，又默默的缩了回去。
虽然套话很重要，但小命……更重要啊！
程大人一直退退退，退出了临时监牢的门，还能听到拳拳到肉的噗噗声。
一片安静之中，程大人咳了一声，小声道：“其实这样也好的，这个人不可以常理而论，这么一打，他可能感受到家人有多担心，幡然醒悟也说不准？”
影卫点头赞同：“程大人说的对。”
程弗居又听了两句，默默的，又向后退了两步：“娘娘说把头拧下来什么的……这应该只是在吓唬他，对不对？”
影卫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回话机器：“程大人说的对。”
程弗居双手抄着袖子，好半天又道：“其实真的死了也没什么，反正已经有这么多人犯了，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
“程大人说的对。”
程弗居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你，只会说这一句是吗？”
影卫长吸了一口气：“对不对的，又能怎样呢？还不是只能自己安慰自己这样子。”
程弗居默然片刻：“你说的对。”
两人在料峭夜风之中，一直等了半个来时辰，才见林娘子出来了。
程弗居赶紧施礼，林娘子和颜悦色的道：“不好意思，本宫本来只想责问他两句的，不想他就自己摔了，回头你们请个太医过来瞧瞧吧。”
程弗居赶紧道：“是，是，倒也不必，他本就是个人犯，罪大恶极，娘娘不必在意。”
“要的，”林娘子特别温和的道：“不小心死了可就不好了，我明儿后儿的，说不定还要过来看看。”
这，这是一天打一回的意思是么？
程弗居赶忙道：“是，是，只是这等恶人，倒也不必太医，他有功夫在身，一定能吊住命的。”
林娘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就好。”
于是她扬长走了，影卫进去瞅了瞅……好好的一个美少年，脸都看不出正样儿来了。
但程弗居说的也没错，顾半眉这个人，想法确实有些古怪。
反正他不但没有怪林娘子，还由此发现自己做的事情，确实太过份了，于是程弗居再去送温暖的时候，他就跟他说了一个名字：“落雁山，我师父的居处。”
明霈帝得报，立刻派了影卫过去，但因为顾半眉被抓已有几天了，所以……应该希望也不大。
而且，最搞笑的就是，之前抓到的马脸青年，也是那啥郑舒北的徒弟，自称少帮主，说他是宋家皇室后人？？
元沈绝道：“所以，这就是那人的方式吗？是个人就是正统？？晏家皇室后人，宋家皇室后人？会不会还有个李唐皇室后人？”
明霈帝也不由冷笑：“看来是了。”
这算不算遍地撒网？
他看谁功夫好，或者本事大，就让你成为“正统”，然后用这些人的名义吸引各自的死忠们，不管谁登基他都是太上皇，再把那傀儡一收拾，他就是皇上。
虽然说起来很搞笑，但，执行起来，只怕还真挺有用！！
毕竟，他们本来就是反贼，东躲西藏的，互相之间消息也不畅，穿帮的可能不大，再说这些“正统”，有时也确实会暗合一些人的心理，会吸引到一些人的。
几人都是好一阵子无语。
然后明霈帝忽然想起来：“那个武探花郭景瑞……”
第605章 给嘴巴放个假
他还没说完，郝花时就懂了，蹦起来道：“皇上皇上！！”
他飞也似的跳了过来，笑容满面：“这点小事情何必麻烦外人！我来就成！！”
“怎么？”明霈帝笑道：“你除了张四两，还有张五两，张六两不成？”
郝花时笑道：“皇上要几两，臣就有几两！！”
明霈帝笑着点头默许了。
郝花时非常的机灵好用，能很快理解他的意思，而且性子诙谐，机敏又机警，心宝身边有元沈绝和他在，其实明霈帝还挺放心的。
郝花时当场启用了一个叫周玉轩的马甲。
这个马甲比张四两的名气大，因为这是一个女装大佬。
其实也不是真女装，就是一个喜穿华美衣衫又爱涂脂抹粉的人设，所以因为性情古怪而出名，还真认识不少人。
他打扮好了去找沈寿延，沈寿延还吃了一惊，拱手道：“小周兄弟怎会过来？？”
郝花时哈哈大笑。
他一用自己声音说话，沈寿延那叫一个无语，他和钟离敏，之前就跟周玉轩打过交道，还挺熟，可是之前郝花时见了他，就跟不认识一样。
郝花时振振有辞：“周玉轩认识你，跟我郝花时有什么关系！！”
沈寿延：“……”
总之，郝花时就以沈寿延朋友的名义，出去散播消息了。
因为最近正是武举、救小公主等等事情热乎的时候，所以消息传的很快。
不几天，大家就都知道了，朝廷抓了几个红帮的人，其中有一个朝臣的外室子顾半眉，自以为是晏家皇室后人；一个叫赵融的，就是那个马脸青年，自称是宋家皇室后人；有一个汉名叫程胡的，嗯，这又是一个郝花时不常用的马甲，是元朝皇室的后人……
这几个人，每一个人都自称是红帮的少帮主，也都是郑舒北的徒弟，说自己才是正统，分别要光复大宋\/大元……等等。
这个消息一放出去，真跟滚油入水一样，整个江湖都是轰的一声。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其实宋家皇室啥的，已经挺搞笑的了，大晏开国已逾二百年，你早干嘛去了？
而大元啥的，就是放出来引战的，那是什么，那是外族！！
大中华人历来如此，自家关起门来可以嘀嘀咕咕，但一遇外贼，瞬间就会一致对外了。
更别提这会儿，江湖人正是家国大义之心火热的时候，登时就义愤填膺，红帮一夜之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这个郑舒北，不是利用各处信息不畅在搞事情么，如今这消息一放，这局面，立刻就反过来，成了他最大的阻碍。
因为各个“正统”之间全都是独立的，互相没有联络，所以有没有“程胡”这一支，除了他谁也不知道，而程胡这个人，虽然认识的人不多，但还真有人认识，说明这是一个确实存在的人……包括顾半眉和赵融都是！
尤其是顾半眉，是大家亲眼瞧着被明霈帝揭穿身份的，红帮想说他们杜撰都没人信！！
这一下子，别说江湖上的人了，就算这些“正统”们自己，和这些人的铁杆拥趸们，也不可能不动摇。
以为自已是潜龙，结果自己是个笑话！
以为自己是韬光养晦，结果自己只是老郑海中的一条鱼！！
别说啥正统了，这简直就是奔着遗臭万年去了！！
这么一来，他们内部不乱才怪。
而且趁这个时候，还在悬壶之处贴了一个告示，只说若有被红帮之人下毒，胁迫入帮或做什么事情者，均可至升平宫、或将来的京城，向小公主求医，并放下狂言，无毒不可解。
要知道，红帮除非是脑子有坑，才会大开杀戒，所以他们下的毒，就像当年的裂心蛊一样，是为了要挟人的，那肯定会有求医的时间，这就叫釜底抽薪。
话是放出去了，可心宝，其实还没见过顾半眉的毒。
影卫早就日夜兼程，去了这位换命猫妖的家，但离的远，还没回来。
心宝这会儿正黏着亲娘，娘俩儿就像连体婴，睡觉都要双手双脚的箍着阿娘，林娘子想抽空出来揍个人都不成。
林娘子来了两天，哪儿也没去，就光娘俩在一块腻歪了。
明霈帝两天没见着人，到了第三天，明霈帝特意派人来叫，才把心宝给叫了过来，明霈帝一听说她过来，提前就拿起书，背着身，准备摆出个生气的样子的……结果心宝还没进来，就道：“耶耶耶耶耶耶！！”
明霈帝忍不住就回头了：“怎么了？？”
心宝哒哒哒跑过来，恶人先告状：“耶耶，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叫心宝，心宝都等急了！！”
明霈帝：“……”
他没好气的道：“还得耶耶请你，你才过来？你自己不能过来？？”
“不一样的！”心宝道：“耶耶叫，那是耶耶想心宝了，心宝要自己来，阿娘就说，小没良心的，多长时间不见了，陪我一会会怎么了！老想往外跑！”
明霈帝：“……”
他又好气又好笑，放下书走过来：“怎么，陪着你阿娘不好？”
“好是好，只是心宝有点点累。”团子熟门熟路的爬到他腿上，饼子一样摊开着：“心宝想给嘴巴放个假。”
明霈帝问：“什么给嘴巴放个假？”
团子叹了口气：“阿娘说心宝瘦了，一直拼命的让心宝吃东西，一停都不许停，心宝真的吃饱了，阿娘还说，要不歇会儿再吃？心宝没办法就去睡了一个午觉，结果还没等醒过来呢，阿娘就在床边端着碗叫了，她说，心宝，心宝，睡一觉饿了吧，阿娘给你煮了甜甜的汤哟！”
她学林娘子说话，实在是太好笑了，明霈帝笑的不行：“小嘴叭叭儿的，这么能说，怎么放假？”
团子道：“可是放假就是这样的啊，放假就是换一种心情，说话说多了，吃东西就是休息，吃东西吃多了，说话就是休息，要是都累了，还可以亲亲耶耶休息。”
她伸着小手够呀够的，明霈帝就低下脸让她亲了亲，笑道：“那心宝的小嘴巴是挺忙的。”
团子仰着小脸儿问：“那心宝胖了吗？”
第606章 能成大事者
明霈帝扶着她下巴看了看，严肃的道：“没有，还是很瘦。”
团子拿着他的大手，悄悄往小肚子上放了放：“可能，可能胖的不大明显。”
明霈帝摸了摸肉乎乎的小肚子：“稍微胖点儿怎么了？”
团子叹了口气，咕咕哝哝：“稍微不稍微的，这谁能控制的住呢？阿娘这么爱心宝！！再说了，心宝一个人的努力，怎么能比的过这么多御厨这么多年的努力呢！”
噗！
明霈帝笑的不行。
祖孙俩叽叽呱呱的说着。
外头影卫过来禀报：“皇上，顾半眉家里的东西都拿过来了，各种东西有不少。”
团子还挺感兴趣的，拉开耶耶的大手坐起来：“心宝去看看。”
明霈帝道：“让人陪你去，晅儿和花时呢？”
元沈绝在外头应声：“臣在。臣叫人去叫花时、大白和悬济了。”
明霈帝嗯了一声：“去吧，都是毒物，要小心再小心。”
元沈绝应了一声。
于是心宝就滑下来，被元沈绝牵着手手，去那边了。
远远见几个徒弟在那儿等着，心宝想到什么，忽然停下来，然后转回了身。
元沈绝莫名，蹲下看她：“怎么了？”
“别吵，”团子道：“心宝要找找感觉。”
元沈绝挑眉看她，就见团子萌萌哒小表情，变的严肃又正经，然后抽了小手手，自己走了过去。
三个徒弟向她行礼，团子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乖。”
然后她就背着小手手走在了前头，非常有师父范儿。
白骨生和薛悬济的态度，其实还都挺端正的，也不觉得团子的表现有问题，只有郝花时，其实是奶爹心态，但就数他装乖巧装的最像。
几个人一起进了房。
影卫掘地三尺，把顾半眉的瓶瓶罐罐全都弄了来，因为心宝不够高也不够灵活，大白又不靠谱，郝花时又不懂医术，所以最终决定让薛悬济动手。
其实心宝一点也不紧张。因为这个时候，又不会有装一瓶子毒气这种，所以都差不多是安全的。
几个人一一的辩认。
白骨生是个江湖神医，本来就很擅长这些，大部分不用团子，他都能分出来，余下的心宝也能分辩出来，总的来说，顾半眉的毒术算是非常细致，但并不足以惊艳，倒是有一些看起来像是处理外伤的东西，好像还挺不错的。
元沈绝一直在后头看着，一直到全部看完了，才问：“没有香？”
团子愣了一下：“什么香？你说坏道士的香吗？那没有的。”
郝花时道：“你怀疑有香？”
“不是，”元沈绝也有点儿好笑：“我是十年怕井绳了，我看那几个人，都挺狂热的，我就忽然想起那个贼道人来了。”
“那不一样，”郝花时道：“这几个人再狂热也还是个人，那些人根本都不像人了。再说了，肯定狂热啊，干这种诛九族的事儿，不能把人说的狂热的，也当不了头头。”
元沈绝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天从在旁边也道：“那道人的东西，本就是意外得到，据他说学会了之后，就都毁了，应该不是说谎。他的巢穴，皇上也叫人去探过了，他死了之后那些害人的阵法就都没用了，但也叫人毁了，你就放心吧。”
团子听了几句，就道：“心宝知道老婆为什么十年怕井绳！”
郝花时道：“为什么？”
团子道：“因为心宝觉得，这个郑什么，肯定也是一个长的很像好人的人，所以一想，就跟坏道人是一个类型的！！”
元沈绝也不由得好笑：“确实，这种事情，一个真小人做不了，还就得是一个伪君子。”
郝花时兴致勃勃：“你们说，这个人现在躲在哪儿啊？？”
天从不熟的时候十分高冷，其实熟了也很能说话，道：“我觉得，他肯定躲在京城，好听到各处的消息！！”
郝花时摇了摇头：“我跟你们说，这事儿你们要不要跟我打赌？？我觉得这个人，他铁定会给自己下了毒，然后，假装成被红帮胁迫过的人，来找心宝求医！！”
“不能吧？”天从道：“那几个人又没死，难道认不出来？？”
郝花时道：“你是不是傻？那顾半眉虽然没说，但他可是说过，毒术是他自己研究的，那他最擅长的就是毒，他功夫又一般，那他师父到底教了他什么？会不会是易容术？那这个郑舒北，嘿，这名儿起的，真鼠辈！！总之他会不会是一个易容很高明的家伙？在每一个徒弟面前，都有一个不同的身份？？”
天从对他上下打量：“要这么说的话，你有点像啊。长的像好人，又会易容，如此神秘，有好多身份？？”
郝花时：“……”
他幽幽的道：“天从兄，你怎么忍心这么对人家，人家这么单纯善良，怎么可能是反贼头子！！你这样人家要伤心了！！”
天从一边搓着鸡皮疙瘩一边道：“更像了！！就得这么不要脸的人才能成大事！”
团子忍不住插话：“花时才不是坏人，心宝认的出来的！！”
“哼！”郝花时跑到团子跟前蹲下，让团子抱着他脖子，一脸的小人得志：“天从兄，我可是有师父罩的人！！”
天从笑着请罪。
元沈绝也笑道：“花时倒不会，主要是功夫不足以震慑众人。”
郝花时：“……”
他又站起来道：“那你们要不要打赌？”
天从道：“我还是觉得这样有点冒险，他未必会来。我赌了。”
元沈绝也难得的参与了一下讨论：“我倒觉得花时说的有点道理，他敢造出不止一个‘正统’，那就说明，他其实并不是一个求稳的人。再说了，他一直龟缩着可能安全，但他汲汲营营这么多年，怎么能甘心什么都不做？那花时说的方式，不失为一个险中求胜的良策。我站花时这一边。”
团子积极参与讨论：“可是心宝本来想把这些解毒的方子，都公布出去的，就像裂心蛊一样。”
“可以公布，”元沈绝沉吟了一下：“拖几日再公布，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跟郝花时，交换了一个彼此都明白的视线。
第607章 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明霈帝听着心宝叽叽咕咕的说了，呵了一声：“你们想多了，这种连造反都不敢用真名的人，怎么敢到朕跟前儿来？他是绝不敢亲自过来的，倒是来求解毒的，必定有与他亲厚之人，他事后能得到消息。”
他顿了一下：“此人的‘真身’在江湖上，必定有一些地位，且必定名声极好，是一个旁人认知之中，有本事有智计之人，遇上急难能去求救的‘正人君子’。他那些个‘正统’，都是先施恩再收徒的，这就是他习惯和擅长的手段，对江湖中人必定也是如此。”
这样吗？
几人各自思忖。
元沈绝缓缓的道：“愈是伪君子，愈喜欢亲近真君子，以‘恩’制人。”
明霈帝点了点头。
团子一直站在明霈帝后头的椅子面儿上，双手搂着他脖子，也跟着点头儿。
就是想当一个强大万能的救世主呗！自己是阴沟里的老鼠，却觉得帝王都没他牛？
方无忧那边指挥小太监上点心，心宝一眼瞅见，立刻道：“方总管！方总管！不要上点心！！耶耶不吃！心宝也不吃！！快点拿走拿走！！”
她迅速伸出小手手，捂住了明霈帝的眼，小手不够大，连小手腕子也用上了。
明霈帝伸手扯开她的小手手：“怎么了？忙了这么半天不饿？？”
“饿也不能吃，”团子道：“心宝要多留一点空儿给阿娘，要不然回去之后，一小会会又填满了，阿娘的爱都没地方放！”
明霈帝：“……”
他抽着嘴角捏了捏她的小手腕子，给她把袖子拽下来，一边道：“朕怎么闻着有股甜味儿，不吃点心吃糖？”
“没吃，”心宝道：“只是摸了摸。”
明霈帝的手一顿：“摸了摸？洗手了吗？？摸朕一脸糖？”
“没有，不会的，”团子自信的道：“心宝已经舔过了。”
明霈帝：“……？？”
他默默的叫了方无忧过来，洗了帕子给她擦手。
心宝随便擦了擦，又挤到了他身后，站到椅子面儿上。
明霈帝往前坐了坐，向郝花时道：“你的易容术，比他如何？”
郝花时道：“他的易容术看起来不错！可惜臣没见他易成花霜的样子，不好细细分辨。不过臣的易容术是自己瞎琢磨的，跟江湖上，反正臣所知的那些易容手段都不大一样的。”
一提起这个，他就比较兴奋了，“臣的易容术，更重神韵。皇上你要知道，一个人，哪怕是朝夕相处的人，亲如夫妻父子，对于对方的样子，脑子里记的形象，也不是一个，咋说呢，不像一个字一样，笔划是多少就是多少，而是留一个整体的印象，这个整体的印象，模样和神韵什么的，是融在一起的，这是一种感觉。”
“所以我易容，主要就重在神韵，而不是一定要求一模一样。就譬如说那人是个方脸，而我是个尖下巴，我是不会把这两边，”他比着自己下巴两边：“填起来的，填起来虽然容易，但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骨相，一填起来，你哪怕看不出哪儿不对，但敏锐的，还是会觉得有一点别扭。”
心宝的小脑袋搁在明霈帝左肩上，不住的点头。
这就是后世为什么整了容漂亮了，但很多时候会觉得有点别扭，是一个道理了，整体不和谐。
郝花时续道：“而且也没必要如此，主要就是神韵。”
他站起来直接走到门口，从方无忧手里拿过拂尘，再转回身来时，团子忍不住哇了一声。
明明他衣服没换，脸也没换，但这一转身，微微一弯腰，活脱脱就是一个方无忧！！那感觉，就好像方无忧换了身衣裳一样！！这也太神奇了吧！！
团子兴奋的换了一个肩膀，兴致勃勃的瞅着。
郝花时把拂尘交还给方无忧，坐回来，然后一抬头……团子又惊讶的哇了一声。
这一抬头，他又成了元沈绝，整个气质像极了，神韵肖似，效果居然如此的神奇！！
团子又又换了一个肩膀：“就像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郝花时一笑，就卸了那个劲儿，又成了他自己：“像吧？”
心宝道：“那之前，你假装的时候，为什么不像呢？？”
“之前？”郝花时想了起来：“之前那是开玩笑呢，我没认真扮，要不然改天我再扮扮试试？”
“别，别了，”心宝直摇手儿：“万一那时候，心宝想跟老婆说一点大人的话题，岂不是就被你听走了？？”
郝花时：“……？？”
一个五岁宝宝和一个十来岁小屁孩儿说大人话题，我一个二十啷当岁的真大人听不得吗？我只是辈份小，不是年龄小！！
几人都忍不住好笑，只有团子说的非常理所当然，一边说着，还又又又换了一个肩膀。
明霈帝忍不住问她：“心宝到底在干什么？怎么不坐下？”
团子道：“哦，心宝在跑步。”
明霈帝：“……？？？”
他无语的道：“你在朕的椅子上跑步？这么大的厅不够你跑的？”
团子理所当然的抱住他道：“可是心宝不想跟耶耶分开。”
明霈帝：“……”
哦，那没事了。
他若无其事的继续跟郝花时闲聊：“什么人都能扮吗？”
郝花时笑着道：“其实不是，要真是逼急了可以努力一下，但最好不要，这是易容的大忌讳……就譬如说三师伯，他天生身量高大宽厚，这种人我一般就不会扮，因为旁人对他的印象就是如此，就是高大壮健这样的印象，我身量不够，若用东西填会很怪，所以我一般就不扮这样的。就好比那顾半眉扮花霜，两人的身量其实差不多，扮起来就容易。”
他顿了一下：“不管是我，还是别的易容的人，扮不认识的人还好，在扮熟悉的人时，其实有一个窍门，你可以看背影……熟悉的人的背影，是最容易暴露的，因为背影，是最难伪装的。”
明霈帝点了点头，向元沈绝道：“你保护心宝，不止是要盯牢心宝，还要注意周围的人，每一个人，你没事的时候，多与卫风霆聊聊。”
这一点他确实欠缺，他总是习惯的只盯着团子。
元沈绝有些不好意思，郑重的应了。
几人说了会儿话，快到晚膳时间了，心宝才拉着元沈绝，还特意叫人把三哥哥也叫来，一起回去迎接阿娘的爱心投喂。
第608章 心宝的六个老婆
结果过去一看，阿娘居然还没回来？
因为这一趟要赶路，所以林娘子的宫女都没带来，这会儿房里伺候的是两个影卫，林娘子偷懒，直接按着升平宫的名字，起了个阿升阿平先叫着。
这会儿宫里只有阿平在，道：“娘娘带着阿升出去了，只说一会儿就回来，没说去哪儿。”
“哦！”团子道：“可能是出去玩了。”
阿平道：“要不属下去给殿下端些点心来，先垫垫？？”
“不，不垫了，”心宝按了按瘪瘪的小肚子：“一会儿我跟阿娘一起吃。”
等了没多大会儿，林娘子就回来了，一见她在，还吃了一惊：“我还当你要陪耶耶吃饭，等会儿啊，阿娘换个衣服。”
林娘子快步从旁边走过，一身劲装还有一点点脏，心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样子，元沈绝已经抱着她站起来：“传膳吧，心宝想吃什么？”
心宝登时就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咽了咽口水：“想吃个糖醋什么肉，或者酱烧什么肉。”
元沈绝点了点头，叫人传下去，不一会儿菜就上来了。
然后林娘子也换好衣服过来，四个人就一起吃饭。
团子饿了半天，吃的格外香，林娘子不住的给她挟菜。
但团子的小肚子容量有限，哪怕全空出来，也很快就吃饱了，元沈绝一直没怎么吃，见她吃饱了，才开始从她盘子里挟。
结果林娘子的眼睛是雪亮的，立刻就道：“绝儿你跟心宝抢什么，你吃你的，让心宝多吃一点啊！”
元沈绝：“……”
他只能默默的把菜又给她送了回去。
心宝道：“阿娘我吃饱了。”
“吃这么点点就饱了？”林娘子劝道：“再吃点儿，乖乖儿，再吃这么一点儿就成。”
那好吧，团子就把那点儿给吃了，林娘子道：“再来一点儿，多吃点，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一点一点又一点，团子急了，小声道：“阿娘，心宝真的饱啦！心宝的衣服都紧了。”
林娘子道：“衣服紧了，说明你长大了，跟长胖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别的地方不紧，只有肚肚紧啊！
团子默默的瞅了瞅她老婆，一肚子话没法说。
林娘子也看了看元沈绝：“再说了，心宝儿都已经有老婆了，怕什么。”
团子郁闷的道：“万一心宝长成一个胖子，老婆不要心宝了肿么办？”
“不用担心，”林娘子道：“等你长大了，阿娘就把哥哥派出去换亲，养儿千日，用儿一时，这么多哥哥，能给心宝换六个老婆呢！”
心宝：“……”
元沈绝：“……”
偏偏晏时昌还在旁边笑嘻嘻的赞同：“也行，哥娶什么的无所谓，到时候哥给你换亲去！！”
元沈绝俊脸泛红，忽然站起来：“婶婶，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先走了。”
他一把抱住心宝，嗖的一下就消失了，林娘子都没回过神儿来，半天才把筷子一放：“这孩子！看来心宝是真吃饱了？？”
晏时昌吐槽她：“心宝才多点点大！这么大一碗，肯定吃饱了，又不是没钱没饭，心宝为啥要饿着肚子。”
林娘子的眼神，当时就斜过来了：“就你长嘴了？”
晏时昌：“……”
憨憨敏锐的察觉不妙，站起来：“我，我也想起来还有点事……”
“你站下！”林娘子道：“你把心宝剩的都吃了，别浪费。”
“啊？”晏时昌看看妹妹那儿还有半盘子：“娘，我吃饱了……”
他娘看着他，晏时昌默默的坐下了：“再吃点儿也行。”他开始吃。
心宝和元沈绝飞也似的跑去了明霈帝那儿，明霈帝也刚吃完饭，一见两人进来，就笑了一声，叫方无忧上点消食茶。
外头天从进来，禀道：“如今外头已经开始有人质疑，说小公主炼丹什么的。”
明霈帝点了点头：“怎么说的？？”
天从道：“起初只是有人说，小公主赐下了灵丹，但后来就有人开始质疑了。源头不好查，没查到，只是渐渐的有人说，律法不是不让炼丹么，为何小公主却能公然炼丹？也有人说，若小公主能炼丹，那旁人是不是也能炼？目前主要就是这两个走向。 ”
明霈帝嘴角带笑，点了点头：“嗯。”
天从就无声的退了下去。
心宝刚把消食茶捧到手里，就听了这个消息，赶紧拿眼去看明霈帝。
明霈帝摸了摸她的头：“没事，时间刚刚好。”
明霈帝派人，以心宝的名义给这些江湖人药丹，就知道一定会传出这样的流言。
可是在这么短的时间，走向又这么明确，背后一定会有人推动。
对方果然还是忍不住咬了这个饵……毕竟，神医小公主极得民心，也令得晏家皇室更得民心，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有一个这么摇来摇去的小辫子，这些人怎么舍得不抓？
可偏偏他们行事谨慎，不敢明着搞到这些药丹，怕被影卫盯上，所以，他们根本不会知道，这药丹，跟以往不一样。
处处都在意料之中，不管哪儿，都是刚刚好。
要知道，江湖人，因为生活习惯的关系，游侠天下么！
所以比之世家、比之官宦、百姓等等群体，是最习惯用“丹丸”的人，只是他们的制炼方式，用心宝的话来说，仍旧属于炒药的范围，而不是炼丹的范围。
所以用江湖做为正视听的突破口，实在是很合适的。
等到把这件事情解决之后，心宝的大药坊，就可以趁热乎着手做了。
明霈帝忍不住又摸了摸孙女的小脑袋，“朕的心宝儿，有福气，事事顺遂。”
“不是的！”团子道：“心宝知道，是耶耶操心费力才能顺遂的，心宝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国家一级保护废物小点心。”
明霈帝：“……”
心宝在耶耶这躲到晚上才回去，小心翼翼的巴着门框冒出一个头。
林娘子一眼瞅见，没好气的招手：“还不进来！我万万没想到，我闺女才五岁，就跟着媳妇跑了。”
团子臊眉耷眼儿的进去，小声小气：“心宝也没想到，老婆真是太不对了！”
她迅速岔开话题：“阿娘，明天心宝带你去逛园子吧？”
林娘子点了点头：“行啊。”
心宝想了一下：“明天上午，心宝还要练武，要不这样，叫人找个地方做饭，心宝练完武，我们去外头野炊？”
林娘子很感兴趣：“要不阿娘带你去打猎怎么样？我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打猎了。”
第609章 规矩跟着你走
林娘子心血来潮，吩咐了一句，下头众人顿时纷纷动了起来。
隔了一会儿，还有人过来请示，说有一位武官夫人也是会武的，想过来陪伴娘娘，林娘子只道：“想去的就去，人多热闹，不用特意来问。”
下头人应声去了。
于是这话一传出去，早上就有不少人在门前等着。
这会儿本来不到心宝起床的时辰，团子刚被叫起来，还有点儿没精神，一直走到门前，才渐渐的醒过神儿来，见到熟悉的面孔，就道：“王大人！！”
王荣贵赶紧过来，笑着施礼，旁人也纷纷施礼，大多都是武官。
有一个夫人显然是练过武的，也穿了一身劲装，林娘子就笑道：“都起来，这位就是冯夫人吧？？”
冯夫人笑着应了声，林娘子就把心宝提起来，交给了旁边的元沈绝，示意冯夫人过来说话。
众人出了门，各自上了马，就见不远处，郝花时正与几人说话，一见那几人，沈寿延还没张嘴呢，心宝就主动热情的招呼了一声：“郭伯伯！！”
郭动几人赶紧过来见礼。
他们本来是听说有人传小公主炼丹什么的话，想过来报个信儿的，正在门前踌躇呢，就碰到郝花时出来了。
郝花时这会儿用的，就是那张龙骧卫专用的脸，他们不认识，才刚通了名。
经过上回，团子自觉得跟人家已经是生死之交了，很兴奋的打招呼：“郭伯伯，你是来看心宝的吗？？”
郭动受宠若惊，赶紧笑道：“对啊。”
团子道：“可惜心宝要去打猎，要不你们跟我们一起去打猎好不好？？”
一说出口，她觉得这个主意也太棒了，眼儿亮亮的续道：“正好我们这边厉害的人不够多，心宝和小仙哥哥要保护阿娘，花时可以自己跑，三哥哥可以自己打，但我们这边还有王大人和这些柔弱的大人们，心宝担心沈伯伯一个人护不过来。”
被点名的王大人\/虎背熊腰神龙马壮的武官们\/虽外表文弱但弓马娴熟的文官武官们：“……”
没有被计入的龙骧卫\/影卫们：“……”
郭动连声答应，他们本来也都是骑马过来的，立刻也上了马。
心宝拨拉住老婆的手，转着身子朝后瞅了瞅。
王荣贵登时就明白了，赶紧拨马上前几步，心宝超级负责的道：“郭伯伯，你可不可以帮心宝照顾一下王大人，王大人是心宝的朋友，郭伯伯也是心宝的朋友，四舍五入，你们也是朋友了。”
郭动笑着应下，王荣贵也赶忙上前拱手。
于是这古怪的一行人就一起上了路。
郭动这边的人并不多，他只带了次子和武探花幺子，另外还有两个朋友。
郭动被心宝拜托了，王荣贵当然是一直与他说话，郝花时和沈寿延也在与其它人说话。
武官虽然大多是直肠子，但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懂的，立刻就上前搭话，两边很快就聊了起来。
心宝不时的回头瞅瞅，觉得这都是她的功劳，非常的美滋滋。
毕竟这些人都是给耶耶干活儿的，工作时间放风已经很不划算了，万一磕着碰着就要休病假，会耽误很多事情，这样一来刚刚好。
这些武官并不知道天真可爱的小公主，内心打着黑心资本家的主意，虽然被当成柔弱文人了，可是被一个这么可爱的奶团子想方设法的护着，也是很暖心的么！
于是心情都还蛮不错的。
他们去的地方离升平宫不远，马儿小跑着，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行到略陡峭的地方下了马，早有龙骧卫拿过团子心爱的那张镶满宝石的大弓来，不光江湖人，连武官都看着稀奇，心想难不成小小公主还是一个大力士？
没想到心宝挑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把弓往地上一杵，然后就站到中间，一手扶着弓，摆着一个挺威风的姿势，不动了。
大家一脸莫名的等着，好一会儿之后，对面的郑离点了点头：“臣看清楚了，殿下。”
心宝就从弓里迈出来：“那我们走吧。”
于是大家继续往前走，走出一段儿，风景也挺不错的，然后再次把弓放下，心宝再次摆了个不同的姿势……眺望山谷的小背影什么的，郑离再次道：“殿下，臣看清楚了。”
众人：“……”
林娘子道：“心宝儿，你是来打猎的还是来画画的？”
心宝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来画画的呀，心宝又打不到什么。”
林娘子一噎：“那有什么意思啊！你打不到也可以玩玩啊！”
心宝道：“我现在就是在玩呀？”
元沈绝道：“婶婶，我带了好几个画师，难得出来一趟，风景这么美，一会儿不如您也画一幅。”
林娘子顿了顿，咳了一声：“既然你都带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画一幅吧！”
元沈绝笑道：“是。”一边就示意一个画师跟上。
林娘子笑向其它人道：“大家有余力的尽管往前走，不用管我们这边，我就是出来玩儿的，带着心宝不会往深处走，只怕打不到什么，中午还要等着诸位的猎物下锅。”
这么一说，大家也都放开了，拱了拱手，说笑了两句，这才敢越过她往前走，很快就三三两两的走远了，咋说呢，这都是真想打猎的人，也包括冯夫人的相公。
但也有不少人留了下来，跟着娘俩慢慢的走，一边聊着天。
冯夫人一路凑合着林娘子说话。
讨好是一回事，本身也投脾气，能聊到一起去，而且，她还挺感激林娘子的。
她家里有一对闺女，冯大人虽然是个糙汉子，但还挺疼闺女的，俩闺女都是自小舞刀弄棒的，如今大的都十七了，小的也及笄了，不好说亲。
偏林娘子来了。
林娘子会功夫，心宝也学武，随着他们一家子水涨船高，京城整个权贵圈子的风气都为之一变，会武的姑娘也成了香饽饽，都订了不错的亲家。
林娘子听的心情也挺好。
她是个思维简单的，但这么听着，也莫名的懂了二儿子说的那些话。
只要地位足够高，不用去辛苦的守什么规矩，大可以让规矩跟着你走。
一行人愈往上爬，草便越深，太阳也渐升了起来。
心宝虽然还不太累，但草绊着，小短腿迈着越来越费劲，晏时昌就把她扛到了右肩上，一手搂着。
郝花时和元沈绝一前一后的防护。
林娘子与冯夫人两人都是学武之人，走的也快，带着影卫已经走出去一小段路，但她毕竟是太子妃，身份不方便太接近，所以仍旧是心宝这边人最多。
第610章 不久的将来
心宝戴着大檐帽儿，一手把着哥哥的发髻，一手抓着哥哥的手，坐的稳稳当当，比所有人都高，东瞅瞅西瞅瞅，又看风景，又看草木，非常得瑟。
一口气走了大半个时辰，大家停下来休息，元沈绝把心宝安排到一处大石头上，喂她喝了几口水，又下来洗了手，准备喂她几口小点心吃。
大家三三两两的散开，也各自坐下，喝水聊天。
正聊着呢，忽听窸窸窣窣的，众人警觉跳起，就见一道红影，朝着大石头飞了过来，还隔着数步远，就被人抢步上前，一把抓住，居然是一只山鸡。
心宝后知后觉的一转头，瞅了瞅那人，认了出来：“谢谢你呀。”
郭景瑞急笑道：“不敢，只是举手之劳。”
没想到就此一发不可收。
本来他们这一伙，人最多，又走的慢，是最不该有收获的，可架不住猎物……山鸡鸟儿什么的，直往小公主身上扑啊，所以不管到哪儿，心宝一坐下，大家自动围个圈儿，谁抓着算谁的，脚都不带动的。
连沈寿延都不由得笑道：“打了这么多年猎，总算知道啥叫守株待兔了。”
一路走到半山腰的空地，地面早都已经打扫好了，铺上了毡子，御厨也早就到了，正在忙着处理食材，于是几个人就地坐下，把抓到的山鸡什么的，给了御厨让他们处理。
晏时昌看这边没事儿了，这才拿起弓来，想上去看看，沈寿延也没动，就叫：“景成，你带着昌儿去，他没学过弓，你教教他。”
郭景成赶紧应了一声，两人就说着话上去了。
郝花时端了水果过来，有不少是空间里拿出来的，心宝洗了手，给沈寿延挑了一个，顺手也给郭动挑了一个。
她递给他们，正想走呢，郭动就跟她道：“小殿下。”
心宝哎了一声，就转回来，郭动跟她道：“殿下，这江湖上，有许多不好的传言，说你炼丹有违律法什么的，我们来这儿就是为此，你回去跟家人说，要留心在意。”
“哦，”团子道：“没关系的。”
元沈绝担心她把明霈帝的安排给秃噜出来，正要打岔，就听团子道：“事实胜于雄辩，心宝的丹跟旁人不一样的。”
她随手拨开沈寿延的手，就在他膝上坐下。
因为沈寿延是习惯的盘膝而坐的，所以心宝坐在他膝头，还挺高的。
她小手手扶着膝，认真跟郭动道：“有很多病，汤药、成药全都治不好，所以才需要有丹药，这是药物的提纯和淬练，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挽救更多的生命，嗯，在不久的将来，大家就会慢慢懂的。你不用着急。”
团子在平时有多呆，在医药之事上就有多靠谱，反正不光郭动，就连旁边这些平时不怎么接触团子的官员们，也都被她镇住了。
然后团子说完了，哒哒哒走回来，被系上小兜兜，双手抱着一个桃子，阿呜就是一口。
桃子又大又甜又软，汁儿都溢了出来，沾了团子满脸，再抬起脸来时，就像一个小花猫，吃的眼儿都眯起来。
元沈绝忍不住好笑，拿帕子垫在她下巴上。
心宝阿呜阿呜吃的欢实，其它人光看都看馋了，也都拿起水果吃。
就连王荣贵这样的清贵公子，都忍不住跟郭景瑞分食了一个大桃子，在这青山绿水中吃饭，好像就要这么生啃才应景，真拿签子叉着吃，还怪别扭的。
心宝跟老婆两个人也没能吃完一个大桃子。
然后两人牵着手去泉子边洗手，郝花时几个人一边闲聊一边跟在后头。
心宝自己撩着水，洗了洗脸，元沈绝也洗了手，拿出香膏。
心宝的小手指头一伸进去，一勾，就勾了一大坨出来，然后抱着自己小脸一通狂搓，搓了半天，脸上还全是白道道，连眉毛睫毛都成了白的。
元沈绝异常淡定的收起了香膏罐子，然后拿出帕子，给她把眉毛睫毛一擦，又双手搂着她小脸，用大拇指肚把各处的白道道抹了抹。
抹完了，团子仍是乖巧的仰着小脸儿等着，见他不动，还半睁眼儿，奇怪的看了看他。
元沈绝不由得一笑，低头轻轻亲了口她脑门，这才牵起她小手手，在附近溜溜达达的消食。
郝花时几个人在旁边走来走去。
前面是一个很陡峭的山壁，郝花时指着对面道：“景瑞，那个坡，就那个树那儿，你能跃过去吧？”
郭景瑞摇头：“估计过不去，我轻功差劲的很。”
郝花时回头问：“国公爷，你行不行？？”
元沈绝抬头看了看：“应该可以。”
郝花时道：“我应该也行，我先试试。”
他手里还拿着团子的帽子和小兜兜，随手交给了影卫，然后站在这边，也不用助跑，纵身一跃……就直接跃到了对面，轻巧极了。
郭景瑞叫了一声好。
心宝也连连拍手，沈寿延几个人听到了，都走过来看。
元沈绝见沈寿延过来了，就把团子交给他，也纵身一跃……轻轻巧巧的站到了树梢上头，负着手转回身，衣袂飘飘，非常有范儿。
心宝兴奋莫名：“老婆！！老婆超棒！！！”
她在外人面前一向叫小仙哥哥，结果激动之下忘了切换，后头两个武官当时就是噗的一声，郭动几个人早就听过几回，反倒很淡定。
元沈绝嘴角带笑，看着心宝喳喳了两声，然后一抬腿又跃了回来。
郭动赞道：“真是英雄出少年，这距离，我只怕是过不去。”
“我也玄，”沈寿延道：“过是勉强能过，但要像绝儿这么举重若轻的，我不成。”
后头几个武官：“……”
这么老远呢！
他们要过去是门儿都没有的，他们就不是这个路数的，看来小公主拜托他们也是有道理的，他们还真挺娇弱的。
便有人道：“小探花过过试试。”
郭景瑞道：“我只怕不成，我轻功稀松。”
话虽如此，旁人既然说了，他本就年轻，跃跃欲试的，也不怕丢面子，就助跑了几步，纵身一跃，也跃了过去。
结果那棵树本来就不大，被几人三拽两拽的，当时就咔嚓一下断了，郭景瑞嗷的一声，就滚了下来。
坡还挺陡，郝花时哈哈笑着，过去想挡住他，郭景瑞一抱他腿，把他也给抱倒了，两人打出溜一样，一起嗖嗖的滑了一小段儿，到了平缓的地方才停下。
心宝急道：“花时！！”?
第611章 当师父是认真的
郝花时赶紧道：“没事没事，师父我没事儿！”
元沈绝随手抱住她，跃了过去，心宝跳下地，双手抓住他手，奋力去拉他。
郝花时本来就是在闹腾，确实没受伤，用另一只手撑着地，顺着她的力气站了起来，衣服后头又是草汁又是土，下摆上也全是泥巴，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团子当时就不高兴了，小腮都嘟了起来。
不用想就知道，在她看来，这就是一个不认识的大人欺负了她的徒弟。
郝花时赶紧揽着小师父哄她：“我没事，师父，我也不疼。我是看到这边的草长的有点奇怪，所以走神儿了，你看那，是不是长的很奇怪？”
他本来是随便一指，但团子还是下意识的瞅了瞅，然后她就咦了一声，走了过去。
元沈绝也跟着过去看了看。
树枝上团团簇簇的，全是一些古怪的小黑球球，心宝伸手去拿，元沈绝急挡住她手：“这是什么？”
“是黑枸杞。”团子眼儿亮亮的道：“没想到这儿会有。”
黑枸杞是传说中的软黄金，价格昂贵，虽然有几分物以稀为贵的原因，但药用和保健价值也确实高于普通的枸杞子。
心宝很高兴，摘下一个，就要喂进老婆嘴里。
她的洁癖老婆立刻别开了脸，心宝并不奇怪，直接就收回手，放自己嘴里去了，郝花时凑过来：“师父，这是一种药么？”
“对呀！”团子又摘下一颗，郝花时直接张嘴，接受了小师父的投喂。
心宝用小手手拍了拍他的头：“甜不甜？”
团子是真的很认真的在当师父了，郝花时乖巧点头：“甜的。”
团子道：“这种叫黑枸杞，可以泡水喝，能抗衰老，抗疲劳，改善睡眠质量什么的，给耶耶喝刚好。耶耶用脑多，用眼睛多，正合适！”
她越说越高兴，来回转着看了看。
这一小片也就五六棵的样子，可能是因为光照不够好，长的也不太茂盛，正是成熟的季节，倒也结了累累的果子。
沈寿延几个看到了，也要往下跳，心宝赶紧道：“别！不要下来，踩坏了怎么办！”
沈寿延应了一声，就绕过那些黑枸杞树过来，其它慢了一步的官员们也不敢往下跳了，只能在上头看着，郭景瑞站在后头，也不知道要不要上前。
心宝一颗一颗的摘，自己吃一颗，给徒弟投喂一颗，再往手心里放一颗。
元沈绝眉头微皱，道：“叫人回去带花匠来，移栽回去吧。”
心宝一边点头，一边还在摘着，元沈绝就回头吩咐了两句。
她那点小手手，十来颗就放满了，郝花时赶紧掏出帕子，给她接着。
沈寿延看着，奇怪的道：“这颜色，怎么看起来这么古怪？”
心宝道：“因为它有超多的花青素，对身体很好的。”
一边说着，还递了两颗给沈寿延：“伯伯你吃一个好不好吃。”
沈寿延丢进嘴里，尝了尝，点了点头。
心宝摘个没完，最后元沈绝几个，也都挽袖子帮着她摘，一直摘到林娘子回来，从上头道：“你们在干什么？？”
心宝大声道：“我发现了一种药材！！”
“哦，”林娘子点了点头：“先上来吃饭。”
团子应了一声，又摘了几颗，这才上来。
这会儿御厨已经在烤肉了，浓浓的孜然和肉香飘了出来，心宝咽了咽口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她瞅了瞅手里的黑枸杞，犹豫了一下，还是果断把手帕包一系，收了起来。
然后她空着手跑过去问那几个官员：“你们都叫什么呀，我还不认识你们呢！”
几位大人受宠若惊，赶紧各自通了名，心宝笑的可爱吧唧的，不住的点头……
后头元沈绝叫她：“心宝，洗手。”
心宝赶紧跑回来，朝他一笑，露出了被黑枸杞染紫的小牙。
元沈绝托住她小下巴看了看：“这颜色没事吗？”
“什么颜色？”心宝摸了摸，手上也全是紫色：“没事的，一吃东西就没了！”
行吧，元沈绝就给她洗了手，正要牵着她去林娘子那边，结果一转头她又跑了。
她自以为不被任何人注意的，跑到御厨那边，然后示意烤肉的厨子蹲下。
那太监诚惶诚恐的蹲下，心宝凑上去咬耳朵：“一会儿，给那个吕家正烤的肉，要偷偷的放很多很多辣椒，就是那个长的很凶，眉毛这样……”
她用小手指头比在眉毛上，努力模仿镰刀眉的样子，还瞪大了眼睛，学那人的铜铃眼。
这小样儿，元沈绝忍不住好笑，郝花时也听见了，差点没笑死。
她这是刚才光听见声音了，没看见人，对不上号，还机智的让人自己报个名，好验明正身，替他找场子。
不得不再说一回，当师父什么的，团子真的是超级认真的。
小师父做什么事情，好像都是很认真的。
那人连连点头表示他记住了，团子这才回来，去了林娘子那边。
林娘子留了冯夫人用饭，元沈绝几人都在对面盘膝而坐。
身为皇族，哪怕是在野外用饭，也样样都是齐全的，桌上除了用各种法子做的野味，还有普通的菜，粥和甜品，元沈绝怕她贪吃烤肉，又要闹肚子，先哄着她喝了半碗粥。
团子心不在焉，只暗搓搓的偷瞅那边的动静，给啥吃啥。
那边，那个吕家正吃着吃着，就看到上了一盘红通通的烤肉，他兴奋的一挑眉，抢先吃了一筷，一拍大腿：“够劲！真够劲！这味儿绝了！”
团子：“……”
团子非常不高兴。
“没事，”元沈绝低声哄她：“待会儿下山的时候，我悄悄的丢石子绊他一下就是了。以牙还牙。”
团子想了想，悄声悄气：“那你要小心哦。”
“好，放心，”元沈绝喂了她一口菜：“好好吃饭，交给我。”
也就在这边哄人的时候，王荣贵端着酒杯，过去跟吕家正那一桌说笑了一会，顺便跟他耳语了两句。
吕家正愣了片刻，然后就明白了，大声道：“别，别给我了，我馋辣但我可不能吃辣啊！吃完这顿我牙疼肚子疼又得遭一遍罪！哎呀少给放点辣呗！”
厨子已经又上了一盘红通通的：“吕大人您不是说爱吃，咱们才照这样伺候的。”
“那行行，唉！”吕家正大声叹气：“我跟你们说，我回去牙得疼三天！受老罪了！”
声音这么大，团子也听到了，偷偷回头瞅了一眼，又高兴了，悄悄跟郝花时道：“花时，我帮你出气啦！”
“谢谢师父，”郝花时做势嘤嘤嘤：“还是师父对我好。”
第612章 亲密的小伙伴
御厨做的烤肉，并不是一串一串的，而是一块一块的，切的方方正正，烤的外皮微微的焦，洒着小料，一咬酥酥的，咸香满口，里头又十分鲜嫩，肉层次分明，汤汁浓香，好吃极了。
心宝配着粥，一口气吃了七八块。
就在她吃着的时候，还不断的有山鸡小鸟往这儿飞！！
然后都被四散的影卫抓住了。
最后心宝都急了，朝着那边嚷了一句：“别过来啦！活着不好吗！！生命诚可贵！！”
逗的大家直笑，一边笑着，却也不由得心生敬畏。
高官显贵什么的，见识多，想的多，最难糊弄，可是他们，却又是对这些玄而又玄的事情最敬畏的。
一顿午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
连那些花匠都给等来了，他们吃饭的空儿，他们就在摘枸杞。
等林娘子吃完，收拾起身，心宝也叫人把已经摘下的黑枸杞带上了，晏时昌没走，留下跟他们继续吃。
那边，明霈帝已经问了两回，然后就听说回来了，先是听到哒哒哒的脚步声，一直跑到门口，道：“耶耶！！心宝回来啦！！”
明霈帝应了一声，抬头一看，团子热的小脸红扑扑的，从门口露了一下头。
还吩咐方无忧：“你把这个洗一下给耶耶吃。”
然后丢进他手里一个看起来有点脏兮兮的手帕包。
方无忧：“……”
团子转身就跑了，回去洗澡换衣服，换完了才回来，然后就直接爬到明霈帝身上，双手抱着他脸，就亲了一口。
明霈帝笑着放下书：“好玩吗？”
“好玩。”心宝道：“但是心宝以后不想去了。”
“怎么了？”明霈帝笑道：“累了？”
“也不是累，”心宝道：“就是那些鸟儿什么的，老往心宝身边飞。老婆说可能是因为小凤凰的原因……”
明霈帝笑道：“那还不好？”
团子小表情有点纠结：“就是，心宝觉得，他们本来以为我们是一伙的，赶紧跑过来找心宝玩，我们本来应该是亲密的小伙伴的……结果我们这一边，却把它抓住吃掉了，那它得多吃惊多失望啊！”
明霈帝失笑道：“那你放生了就是。”
团子：“……”
山鸡肉烤出来，那叫一个鲜嫩。
兔子肉烤出来，那叫一个劲道。
外焦里嫩咸咸酥酥的口感，吃饱了再想想，还是觉得有点馋。
亲密的小伙伴们实在是太好吃了，她真的没有办法。
她回味的舔了下嘴唇，小眼神儿就这么看着他，明霈帝懂了，点了点头。
团子忧伤的道：“没想到，心宝居然是一个伪善的人……”
明霈帝随口提了一个解决方案：“那我们晚上吃一顿素？”
团子咂了咂嘴儿，诚恳的看着他，半晌，她弱弱的道：“这么重要的事情，要不，要不我们还是挑一个黄道吉日？要不让钦天监算一下也可以，心宝等的及的。”
明霈帝忍不住的笑：“晚上有什么安排么？？”
“对的，对，”团子道：“因为中午有好几样都很好吃，心宝就让御厨晚上做给耶耶吃了。”
明霈帝撑不住笑出声，然后严肃的点了点头：“这么重要的事情，等耶耶让钦天监算一下再说，我们自己不要随便做。”
团子点头：“对的。”
明霈帝忍着笑岔开话题：“你找着了一种厉害的药？”
“哦对！”心宝差点忘了：“方总管方总管！！”
方无忧硬着头皮把一小盘洗干净的黑枸杞送上，明霈帝皱了下眉：“这是什么？？这颜色就像有毒一样。”
心宝摆了摆手：“没关系，我们只是要吃它又不是要看它，长的丑怕什么！这是黑枸杞，因为有很多花青素，所以颜色是黑紫色的，很养生的！”
她叨叨叨的把功效又普及了一遍，然后邀请明霈帝：“耶耶尝尝。”
明霈帝也真就尝了尝，吃着清甜，还有一种草木香，味儿倒还不错。
心宝道：“耶耶先这么鲜着吃几天，一次不能吃太多，吃个十几颗就可以啦！等回京城之前，心宝帮耶耶晒好，到时候耶耶可以泡水喝，要用温水泡，对身体很好的，泡出来，应该是蓝色的，会有细细的拉丝。”
明霈帝皱着眉点了点头，反正蓝色紫色什么的，一想，就觉得味道不会太好。
心宝自己又吃了一颗，明霈帝想起来问：“又有人惹心宝了？”
“没有？”团子一边说着，也想了想起来：“耶耶是说那个吕家正吗？心宝已经不生他的气啦！心宝不是那种记仇的人。”
嗯，是真挺不记仇的，有仇当场就报了。
祖孙俩正说着话，外头禀报进来：“皇上，小殿下，殿下要的那树运回来了。”
心宝赶紧往下爬。
明霈帝道：“留一些种在花盆里，等我们回京城再种。”
心宝应了一声，就小跑着出去了。
这会儿上头的枸杞已经被采了下来，心宝叫人把白骨生和薛悬济叫了来，然后又叫人拿了浅的大方盆来，就指挥着两个人剪枝扦插。
先把要带回京城的插好，留了三棵老根的，然后又在升平宫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把余下的连种加插的，都种进了地里，等来年再来，就会变成小枸杞园了。
余外还拿了小花盆，单独插出一些来，到时候长起来，可以给薛家送两盆，侠医谷也可以送两盆，看谁顺眼都可以送的。
一边忙着，白骨生已经叨叨叨的来回问了几遍，薛悬济光听就都听明白了。
然后心宝再教着他们晾晒鲜枸杞。
当师父就是好，只需要指挥，余下的都有徒弟干。
心宝坐在椅子上瞅着，元沈绝低头问她：“要不要种到……？？”
团子听懂了，感觉了一下空间里。
最近没找着几样新鲜草木，空间还是没有药田，心宝趁人不备，直接往空间里头收了几盆，然后又溜溜达达的坐了回来。
遥遥的，看到阿平走过来，心宝赶紧跟她道：“心宝今天晚上要陪耶耶吃饭，不能陪阿娘了。”
阿平笑道：“是，殿下，正好娘娘说，晚上她这边有事，让你陪皇上用饭。”
心宝奇怪的道：“阿娘有什么事啊？”
阿平道：“说是那位冯夫人，有几个熟悉的手帕交，叫过来拜见娘娘。”
团子：“哦。”
第613章 绝世高手心宝宝
这一趟，林娘子倒是误打误撞的，推开了夫人外交的大门。
很多武官夫人，就算自己不会武，也大多性子爽朗，不端着，好相处。
毕竟，武官么，大多都是在军营中的，相处的都是糙汉子，本来是个斯文的也会渐渐变糙，性子哪怕不爽朗，作风也都放开了。
同样的道理，武官夫人这么多年打交道的，全就是这种风格的，闺中再腼腆也都改过来了。
所以冯夫人一牵头，林娘子跟她们相处了两回，还真有几个挺谈的来的，就时常约起来聊聊。
而且不止林娘子。
武官和那几个江湖人相处了一段，也相处的不错。
毕竟郭动本就是一方江湖豪强，又是个古道热肠爱交朋友的，他带来的两个人，一个叫邱江，是擅剑的，也是沈寿延的朋友，还有一个叫霍平南的，也是一方江湖大佬。
两边都是有意结交，加上武人也确实容易结交，是真处的不错，反正郭动几个没走，就在附近住下了。
后来郭动又有两个朋友也过来了，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跟沈寿延和一众武官，没事就约在一起吃个饭。
听说到最后喝起酒来，大家就约定了，全都参加这一回的武举恩科。
在其它人看来，这里头很可能会有那个郑舒北，或者红帮的人，所以不光沈寿延留心在意，郝花时和卫风霆也都找由头过去了一趟，并没发现有易过容的或者可疑的人物。
但对于明霈帝来说……这里头有没有红帮的人，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有些年纪的江湖大佬们一下场，江湖，才算是彻底在他掌中了。
其实历朝历代的帝王，从没有如此为之伤神。
侠，古已有之。
最古老的侠是刺客，汉时起，豪侠显、刺客隐；再之后，三国时，豪侠为名将的比比皆是，连曹操本人都曾是任侠少年，还曾建校事府，供养刺客，类似于后代的锦衣卫；
再之后，侠曾有一段时间的没落，但至唐时起，游侠之风又大兴，这里头甚至有许多是文人。
文人皆以做过游侠为傲，平视王侯、快意恩仇，潇洒自在，侠客精神的诗篇一抓一大把，“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但这些，都跟如今的情形不同。
譬如唐时，侠大多是市井游侠和豪侠。
市井游侠，大多是独来独往，潇洒自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豪侠，大多是有钱有势的世家豪门子弟，年少轻狂之时，斗鸡走马，狂放不羁。
游侠不足俱，而豪侠本就身在局中。
但大晏的“侠”不一样。
大晏朝的侠，太厚重了，太抱团了，无形之中，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主要的缘由是，前朝是外族治国的，外侮内患，民心思变，武道大兴其道，像沈寿延所在的朝天门之类的大门大派，多兴于此时。
不止是人数，还有本事。
他们的功夫太厉害了。
萧泰是朝中数的着的猛将，一辈子没搁下练功，却打不过习武半年的晏时昌。
这固然是因为晏时昌天生巨力，以及路数不同，但沈寿延的功夫，也确实高明。
就好比军中好手，能打三五个普通成年人，就算很不错了，可是江湖上的好手，就连钟离敏这种玩暗器的，稍微用用手段，就可以轻松诛杀十几人；沈寿延这样貌不惊人的瘦老头，真要舞起刀来，只怕几十人都挡不住。
这真的太可怕了。
更何况，他们人数太多了，不止是自己门派抱团，整个江湖也抱团，这股势力就十分可怕了。
所以，能把他们导入正轨，明霈帝确实十分欣慰。
心宝在窗外叫：“耶耶！！”
明霈帝抬头，就见窗外小小一只，就跟个小家雀儿一样，扑棱棱的又跑过去了。
心宝这会儿在练轻功。
沈寿延叫人给她打了一些木头桩子，都做成了t字的形状，小头朝上，就像梅花桩似的，一个一个的摆出一段距离，好让她练。
因为怕她练的无聊，所以都是挑风景好的地方来摆的，长长的一圈足有几百个桩子，跑一圈儿要近一刻钟，结果她非要摆到他窗子跟前儿来，过来一回就要叫他一声。
明霈帝一边吐槽着，一边就叫方无忧把桌子给他挪到了窗子边，一抬头，就能看到她一趟一趟的跑过来。
还别说，到了这时候，之前元沈绝教的内息的好处，就渐渐的显了出来，反正她现在跑起来，一步能迈三尺左右，对她的小短腿来说，真的挺远的了，就好像在飞！！
团子跑的别提多兴奋了，张着小手臂，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小仙女！！
元沈绝和郝花时一左一右的跟着，一边还有余裕聊天，“几圈了？”
“六圈半。”
郝花时道：“其实我觉得，不需要按时辰算，要按圈数算。练轻功我最有经验了，越跑气息越顺，越跑越精神。但是身体受不了。等精神上觉得乏了，身体就太累了，真的会疼到睡不着的。”
元沈绝顿时皱眉，道：“那你跟沈伯伯说一声。”
郝花时应了一声，等跑到那边，就跑过去跟沈寿延说了两句，一边又快速跟上，不大会儿又跑到了明霈帝窗前，心宝大声道：“耶耶！！”
明霈帝应了一声，心宝脸转向他，笑的有牙没眼的，明霈帝忍不住道：“你看路，别摔了！”
心宝已经跑开了，只有声音远远的传过来：“不会哒！心宝可是绝世高……嗷！！”
明霈帝：“……”
他急的笔都掉了，飞也似的站起来一看，却看不到，明霈帝急道：“怎么了？？？”
影卫从梁上答道：“殿下摔下来，被国公爷接住了。”
明霈帝快步从门里转出去，就见心宝被元沈绝抱着，正微微出神。
明霈帝道：“没事吧？可摔着了？是不是吓着了？”
元沈绝摇了摇头，心宝也醒过神来，大眼一眨：“耶耶！！”
明霈帝嗯了一声。
心宝问：“明天悬壶吗？”
“对，”元沈绝答道：“明天是悬壶抽帖的日子。”
他也不用问，直接抱着心宝进去了：“进屋再说。”
第614章 欺负心宝的老婆
心宝刚才看到，她被元沈绝抱着，带着白骨生和薛悬济，一大伙人在街上走着。
忽然有人惊叫起来，然后纷纷散开，有个女子踉跄着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叫：“救命！殿下救命！！”
心宝转头，一眼瞅见那人，立刻道：“快闪开，她的血有毒……”
因为这是预知到的场景，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喊完了没有，反正她正大声喊着，那女子的身体就猛的爆开了，血水四溅。
她身体爆开，和影卫跃出来挡着他们，几乎是同时。
其实那个时候，他们距离那女子，至少还有二十几步远，还有影卫的人墙挡着，但爆开的血，仍旧溅了几滴过来。
因为前后左右都是人，跑都没处跑，又不知敌人在哪，不敢跃起来，她只觉得“自己”被元沈绝抱在怀里，过了会儿再抬头时，就看到两点血滴，溅在了元沈绝的脸上和脖子上。
字也是这样的，很简单的一句：
血水溅到了元沈绝的脸上、颈上，手上，带来烧灼般的剧痛，围观之人，中毒者众。
当年旁人对付沈寿延，也曾经用过这样的手段，把人的身体做为毒物的承载，极为恶毒。
但这毒，明显比他那个时候毒性更剧，反正从预知到的场景看，很多离的近，中毒深的人，明显来不及救，这里头甚至包括不少影卫。
明霈帝直听的连连冷笑。
对方终于出手了。
这是要毁掉心宝的名声，更是要毁掉这个方式。
就算心宝一点伤都没受，但只要死几个人，闹些事情出来，悬壶这个极为民间称道的盛事，自此之后，也将不复荣耀。
真是高估这些人了，真是一点底线都没有，一点牌面也没有，冲着无辜的百姓下手……就冲他们这作派，要真让他们成了事，那才真是老天无眼了。
但除此之外，就是深深的庆幸。
幸好是伤到了元沈绝，不然的话，心宝没办法预知自己，这件事情，她就预知不到。
但心宝自己，全部的心思都在她老婆脸上。
她一边说着，就后怕的不行，一直在扳着元沈绝的脸看。
看了一遍又一遍，摸了一遍又一遍，又心疼的亲了好几下……
等到说完了，她又摸了好几回，然后就后知后觉得开始生气了：“太过份啦！！这些坏人太坏了！伤到老婆的脸！！他多疼啊！！多难受啊！！留了疤怎么办！太过份了！他们一定全都是一些丑八怪！嫉妒老婆的花容月貌，想方设法的搞破坏！大坏蛋！！气死人啦！”
她不停的碎碎念。
就连正在严肃考虑正事的明霈帝，都忍不住看向她，抽了抽嘴角。
一个这么丁点儿大的小姑娘，气到小腮鼓鼓，原地暴走，又是跺脚脚，又是甩手，不知道要怎么发泄愤怒的样子……真的是又可爱又好笑，萌到人吐奶。
郝花时瞅着她憋笑不已，忍不住蹲过去，拉了拉她小手手，一边问她：“师父，有我的事儿吗？”
心宝一顿，歪了歪头，认真想着。
歪头头什么的，实在是可爱的过份了些。
郝花时被萌了一脸，趁机玩了玩师父的小手手，一边假装认真的等着。
心宝想了一圈，奇怪的道：“没有看到你诶，你在哪里？”
郝花时不由一愣：“没有看到我？”
他十分诧异。
如今的悬壶，仍旧是上午派人去抽帖，下午心宝去治。
但到了心宝出门的时候，他都会跟卫风霆一起，提前把整条街筛上一遍，明里暗里都布上人。
也就是说，心宝走到哪儿，她身边都会有一张隐形的网罩着，那“毒人”起初没发现，不奇怪，可能是对方临时下的毒，发作极快的那种。
但他那个时候，本来应该是在心宝左近的，好听四面八方的声音。
所以他那个时候为什么没在？
元沈绝道：“不奇怪，你肯定是在那之前，就是‘毒人’出现之前，听到声音，所以去查了。”
“我觉得不是，”郝花时道：“如果我是冲着‘毒人’去的，那我就算阻止不了下毒，也肯定会阻止‘毒人’过来的，师父不可能看不到我，我觉得对方肯定知道我在，提前把我引开了。”
元沈绝挑眉：“那对方来的人还不少呢？”
郝花时想了想：“师父，你还记得四周的情形吗？？”
悬壶投帖的，本来就只限这一县，也就是说就算你是外地来求医的，也要先赶到左近才能投帖，不可能让心宝为了治病在外头过夜的。
而他如今已经把周围的街街巷巷，全都摸清楚了，心宝一形容，他就知道了：“哦，在东风街，很近。”
他叫人拿了纸笔，迅速在纸上画着从升平宫到那边的路，和一些比较显眼的建筑物。
元沈绝皱眉看着，一边又问：“心宝，那个‘毒人’长什么样子，穿的什么衣服？”
心宝道：“长的样子，就是很平常的样子。看起来四五十岁，皮肤不白，灰扑扑的，穿着一件翠绿色，上头有梅花的大褂子，腰间系着带子，裙子……裙子是深蓝色的，有一点点花边。”
元沈绝道：“那可能只是个路人。”
心宝点了点头，仔仔细细的想了半天，忽然看到了郝花时画的图：“对了，她就是从这个茶楼那边冲出来的！！”
“哦？？”郝花时挑了挑眉。
那边有几个巷子，他们之前，肯定就潜伏在那一处的巷子里头。
郝花时自言自语：“后头就是许家巷，再过去点儿是铜钱巷……”
团子道：“对啊！！”
她小手手又把元沈绝一拽，拽的他矮下来，摸了摸他的脸：“铜钱那么大的一滴！！多疼啊！！留了疤怎么办……”
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碎碎念。
明霈帝扶额。
郝花时揶揄的道：“哎呦小师公，疼不疼呀？”
没想到他锋锐冷漠的小师公，居然软着声音道：“疼。所以心宝，你想办法帮我出气吧。”
团子正摸他脸的手手一顿。
然后她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大声道：“对！欺负心宝的老婆，心宝给你出气！！”
下一刻，她就消失了。
还吓了几人一跳，元沈绝道：“心宝？心宝？？”
团子奶凶的声音传了出来：“别吵！！”
几人：“……”
第615章 巧心宝难为无药之炊
心宝迈着小短腿儿，飞快的往里跑。
一直跑到后院，她才道：“你出来！你出来！你快出来啊！！”
心宝身在空间里头，没跟外头说话的时候，明霈帝几个人哪怕站在那儿也听不到，只有元沈绝能隐约听到一点。
心宝屋前屋后，来来回回的跑了几圈，叫了很多声，然后，那个苍老的声音终于应道：“你是在叫我吗？？”
“对呀！”心宝站住，特别客气，特别讨好的道：“老爷爷，你好呀！”
那声音一顿，赶紧道：“不敢当，主人。我是你的器灵。你可以叫我晏霁。”
心宝一愣。
她想了想，谨慎的追问：“你是说，你是我的私有财产吗？”
晏霁琢磨了一下“私有财产”这四个字，犹豫的回答：“是？？”
心宝的小胸脯，登时就高高的挺了起来。
她找了找感觉，背着小手手，拿出了主人的架势：“那晏霁，我命令你把药田打开！”
“嗯？”晏霁道：“可是，打不开啊……”
团子一呆，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呀？”
晏霁道：“因为你现在还太弱小了，所以打不开啊！”
团子：“……”
她气道：“可是我不弱小啊！我还学了轻功！！我很厉害的！！我能一个打……反正我很厉害！！你仔细看看啊！我是不会骗你的！我是个老实人！”
晏霁默然道：“可是，我感觉到的你，还是很弱小。”
团子挺起的小胸脯，又默默的塌了回去，她就像一个忧伤的小萝卜，萝卜缨子都耷拉了。
她想了半天，忽然道：“不对啊，以前你打开多大，明明是跟我找到的花的数量，联系在一起的啊！一级一级，很明显的啊！”
晏霁道：“草木可以给我力量。”
心宝没搞懂，有点怀疑：“你是不是在骗我？你的话明明就前后矛盾！你是不是欺负心宝还没长大，就花言巧语的骗小孩？？”
晏霁道：“主人，器灵是不能欺骗主人的。”
心宝看不到他的表情，总觉得心里没底：“要不你出来说？”
晏霁道：“你太弱小了，我出不来。”
心宝：“……？？”
她想了想，对着外头叫：“老婆！老婆！你在吗？”
元沈绝在外头应了一声，心宝嗖的一下出去，又嗖的一下把他拽了进来。
然后她道：“晏霁，你给我老婆解释一下。”
晏霁不急不躁，声音仍旧平稳，给他解释了一下。
元沈绝静静的听着，不时的问上两句，很快，他就明白了，转头再给团子解释。
就是说，心宝和晏霁，本来都拥有这一方空间的绝对权限，但心宝现在太弱了，所以她等于没有权限，而器灵因为她弱，也变的很弱，所以只能靠着汲取这方空间中没有的草木，来增长力量。
他的力量增长多少，这一方空间就能打开多少。
换句话说，这空间能打开多少，目前来说，心宝还没能贡献出半点力量。
元沈绝问：“心宝的气运威望增长，对打开空间没有帮助吗？？”
“对。”晏霁道：“气运威望的增长，只对她在世间行事有帮助，对这一方小天地是没用的。”
元沈绝又问：“那心宝要怎么才能算不弱小了？”
“超出常人，”景霁顿了一下，道：“就譬如你，若主人拥有你的力量，就能打开大约……两成左右的空间。”
元沈绝愕然。
他的功夫，不敢说天下第一，但同年龄应该能无敌了，这才两成？
他问：“这个空间有多大？”
晏霁道：“无限大。”
他顿了一下：“但你也不必想太多，一来，本来就不可能有人掌握全部，二来，哪怕只能掌握半成，于主人，及这个世间来说，也足够了。”
元沈绝默然点头，心生敬畏。
然后他问：“三生石上的情形，是你给的吗？”
晏霁没有回答，看来是不能说。
元沈绝静静的想了会儿，才转头问：“心宝，你本来想跟晏霁要什么的？”
团子蔫蔫的道：“心宝本来想要几种药草，可以配一种药，让他们比爆体还疼，永远解不了的那种。”
元沈绝温言道：“没有必要。”
团子搂着他脖子：“可是心宝想给老婆出气。”
元沈绝柔声哄她：“用别的办法也可以啊，下药让他们闹肚子也很疼的。”
团子想了半天，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你还记不记得，心宝在外头，很多鸟儿这么远都能找到？？苍蝇蚊子的嗅觉可比鸟儿灵敏的多了，心宝要配一种药，让他们专召苍蝇蚊子屎壳郎！！”
于是她兴致勃勃的出来了，然后叫了白骨生去配。
这还是她头一次配“害人”的药，她自己心虚，一过来，就道：“这是给坏人用的，不是给好人用的。所以心宝没做坏事！”
“对，”元沈绝道：“惩恶就是扬善！”
团子道：“你说的对！！”
她把药一举，动作豪迈的就像一掷千金：“老婆，你拿去用吧！！”
元沈绝问：“这药叫什么，怎么用？”
“叫什么？”心宝挠了挠脸：“还要起名字吗？那就叫……臭臭丹吧！！”
她顿了一下：“让他们吃下去，或者化水，化酒吃下去都行，药丹本身稍微有一点点臭气，不明显。吃下去之后，三天左右，皮肤上就会生红疹，抓破之后就会变成恶疮，蚊子苍蝇屎壳郎这些逐臭的虫子，全都会朝着他们去的。”
元沈绝问：“度人吗？”
“不，不度人。”团子有些不好意思：“心宝怕误伤好人。而且也不是终身的，就算不管，大约三五个月就能好。”
她给自己挽尊：“因为没有药啊，巧……巧心宝也难为无药之炊。”
元沈绝笑道：“心宝说的对，而且这样已经很好了。”
明霈帝坐在不远处，听着这两人对着脸儿叽叽咕咕，叹了口气。
这药，咋说呢，度人有度人的用法，不度人有不度人的用法，能治好有能治好的用法，不能治好也有不能治好的用法。
全看怎么用。
这要是晏时荣在，立刻就有多少主意说出来了，郝花时虽不算擅长，但也机灵，但这俩人……一个呆，一个痴，都是心思纯粹的人，全都没往这方面想。
第616章 冲撞了小神仙
于是明霈帝直接叫方无忧把药拿过来，然后打发这两小只出去玩儿了。
这些小事情他也懒的多管，就直接交给了郝花时，郝花时欢脱的去了。
然后第二天该抽帖子抽帖子，一切照旧。
顺便还张贴了一张告示，言小公主预计在九月底或者十月初离开，所以九月底不再抽帖，为了安抚百姓，自这一次起，每次会多抽一份，补足十月底的份额。
那几个人，早就进了县城，窥伺多时，也都打听清楚了，一听说那边贴告示，还以为是镇国公主不出来了，赶紧去看，幸好不是。
回来的时候，就迎头撞见不少百姓跑着去看，把他们几个人堵到了路上，几人也懒的挤了，正好旁边一家茶铺子卖力招呼，那几人就索性进了茶铺子，叫人随意上些茶点。
结果茶倒上来，一喝臭臭苦苦的，一人当时就吐在了地上：“你们这什么茶啊？怎么这么难喝？？”
那茶博士当时就不高兴了，旁边有桌的食客，也冲他们递来了看乡巴佬的目光。
茶博士鄙视的道：“你们这些外地人，怎么什么都不懂！！这叫做节气茶，每一个节气都有每一个节气专门的茶，比如现在刚过处暑，暑消天凉，就要喝处暑茶，对身体好，不会着凉生病！！这可是薛家的茶方子！只有我们县才有的！！薛家知道不？薛小大夫，那可是镇国公主的徒弟！！”
那几人讪讪然，也不敢惹事争辩，只能默默的喝茶，因为不想被当成没见识的乡巴佬，哪怕难喝，也硬着头皮喝了下去，还都喝了不少。
事实上薛家的茶方子是有，节气茶也是有的，哪怕他们出去打听也都找不出破绽，只是旁人桌上的跟他们不一样罢了。
几人喝完了茶，会钞离开。
邻桌的食客也笑眯眯的会了钞离开了，背着手儿十分悠闲。
瞧，臭臭丹这么不就让他们吃下去了？
翌日，打听清楚了小公主的治病线路，几人商议了一下，分开，两人负责引开郝花时，两人负责炮制“毒人”，一人负责望风报信，见势不好就跑。
这边一分，影卫这边就知道了，立刻也各自行动。
五人毫无察觉，毒人组二人鬼鬼祟祟的埋伏在了铜钱巷子，只等着小公主一来，就现场炮制毒人，现场推出去。
远远的，听到了喧哗之声。
近了，近了，小公主走近了！！
引花组二人，成功的引走了郝花时。
可是毒人组二人，等了半天，都没能等到个路人甲乙丙丁。
他们不挑，啥人也行，可是半个活人也没有，伸头一瞅，才发现有一个挑担的小贩儿，正横着扁担堵在巷子口，啥人都过不来！！
想用这个小贩儿凑合凑合吧，这小贩儿还在扁担那头，跟人家聊的热火朝天，明显拉过来会惊动人。
眼看着小公主越来越近，毒人组二人急的都想把毒药自己吃了……
就在这时，忽听扑的一声，两人一起回头，就见一个胖大乞丐从墙里翻了出来，鬼鬼祟祟的样子，明显是趁乱偷东西了。
毒人组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了“想瞌睡来了个大枕头”的笑容。
然后缓缓的，一齐包抄了上去。
胖大乞丐并没留意，一下子被两人扑到吓的险些跳起来，然后两人二话不说，捂住嘴就把他摁倒，掏出毒瓶子就往他嘴里倒，一边不住的道：“找小公主救命！找小公主救命！！”
毒瓶子的药，早就换了，一倒进嘴，胖大乞丐嗷的一声就吐了，刚吃了一肚子的饭食吐了两人一脸。
毒人组二人吓的魂飞魄散！！
要知道这毒一下肚，全身都要化为毒血的!
再一看那乞丐身上，五颜六色的八宝粥也遮不住的一脸疮……两人当时就撑不住了，也嗷嗷的吐了一地。
小公主一行人来了又走了，小巷子里头发生的事情完全没人察觉。
直到看热闹的小贩儿要走了，往里一瞅，登时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你们看！！两个大男人非礼一个叫花子！！！”
零星的几人往里一瞅，登时：“呕！！”
很快，有几个外地人有特殊癖好，喜欢非礼叫花子的传闻，不径而走，大夏天的，吓的全县城的叫花子都多披了两条麻布，这年头，丑男人出门讨个饭都不安全了，人生有多艰难！多艰难！！
而五人终于会合之后，毒人组二人还在互相埋怨。
这个说：“你肯定是压着他肚子了！！”
“还说我，你不是也压了！！你还压我了！”
根据两人的推断，毒药还没进嘴，就被胖乞丐吐出来的秽物冲出来了，所以胖乞丐一点事儿也没有，只他们白白闹了一身脏。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正当他们以为这一次不成下一次可以继续的时候……
一伙乞丐远远过来，一直到这些乞丐走到跟前儿，他们都没察觉这是冲他们来的。
然后当头的乞丐发一声喊：“就是他们！兄弟们，打啊！”
众乞丐一拥而上。
五人奋力抵抗，正要用武功的时候，一众龙骧卫“恰好”巡视到这儿，遥遥就喝道：“何处强徒！！”
“没有！没有！”一个老乞丐赶紧上前：“官员，这就是，私人恩怨，这几人有恶心的那啥嗜好，咱们也是为民除害。”
那一众龙骧卫显然也听过那个传言，登时脸上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那，那你们快点儿。”
一边就站着看起了热闹。
几个“强徒”登时就不敢强了，只能捂着头脸，任凭那些乞丐动手。
好在这些乞丐大多瘦弱，打也打不了多疼，他们学武之人皮糙肉厚的，也不大在乎。
然后他们就被乞丐抓了起来。
正当他们以为这就是结束的时候……之前那个一脸恶疮的胖大乞丐走了出来，笑道：“听说你们垂涎丐爷我的美貌？？”
五人：“……”
呕！！
胖大乞丐笑道：“这种事情，好商量！丐爷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妇，给银子啥都好商量。”
呕！！！
五人本来都是体面人儿，干呕的说不成话。
胖大乞丐顿时就不高兴了：“没皮没脸下手的是你们，嫌弃的也是你们！！丐爷不高兴了！！”
他冲上去，照着几人的脸就狠狠的亲了几口，连亲带啃还带响儿的，几人当场就真的吐了出来，吐的不行了，乞丐们哈哈大笑，然后胖乞丐道：“放了他们吧。”
“那不是便宜他们了？？”有个乞丐道：“要不要把那啥……给他啥了？”
他不怀好意的往下瞄。
五人当场并腿，脸色剧变。
胖大乞丐嘿嘿一笑：“不用，我这个，”他指了指脸上的疮：“是度人的，回头够他们受的！！”
五人：“……”
第617章 江湖人的手段
众乞丐闹腾了一番，扬长而去。
龙骧卫们看够了热闹，也走了，随走，还能听到他们在议论：“你说说，一个个倒霉摧的，就算有特殊癖好，花两个铜板就能办的事儿……”
“肯定倒霉啊！谁叫他们非在小公主出行的时候闹事，冲撞了神仙呢……”
几个人当时就是全身一凉。
是啊，他们为啥这么倒霉？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冲撞了神仙？？？
抱着侥幸之心，五人迅速离开了龙门县。
然后，三天之后，他们身上渐渐的生出了恶疮。
吃啥药都不管事儿，而且越来越臭，走哪儿都臭闻数丈，连客栈都不愿收了。
想到胖大乞丐说这种病能度人，这是真的度给他们了，五人全都慌了。
尤其一路的大夫都治不好，拖了十来天之后，五人也顾不上别的了，趁夜回了龙门县，找着了胖大乞丐。
胖大乞丐一见他们，就嚷嚷道：“我告诉你们！我可认识龙骧卫的官爷，我早就跟人家说了，我要是出事就是你们杀的，你们可别杀我！！”
那几人只能保证不杀。
胖大乞丐不信，不跟他们走，给了银子才勉强答应，一边还跟同伴道：“我要是一个时辰没回来，你就帮我去报信！！”
五人恨的牙根子痒痒。
但借他们个胆儿，也不敢在龙门县闹事，只能陪着笑，就这么把他带走了。
一进门儿，胖大乞丐就道：“你们想打听什么，没钱我可不说。”
一听他要钱，那五人反倒放心了，就给了二两银子，问这个疮。
胖大乞丐嘻皮笑脸的收了银子：“我早说了这种病能度人的。其实你们也不要怪我，就算我不亲你们，你们亲我的时候也已经染上了。”
几人/尤其毒人组二人：“……”
我们！没有！！亲！你！！没有！！
我们更没有特殊的恶癖！！没有！！望你知！！！呕！！！
然而，此时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了，五人只能继续追问，这疮怎么得上的，怎么治。
胖大乞丐露出了怀念的神色：“我说了，也不知道你们信不信……你们别看我如今这个样子，其实丐爷我当年，也是很英俊，很厉害的，我学过一些功夫，号称龙门县一霸呢！！”
屁大的龙门县，要不是有个升平宫在这，都没人听说过，龙门县一霸什么的，这就跟“屋里最大的一只苍蝇”一样，这些人心中是十分不屑的，但脸上并没有露出来，等着他说。
胖大乞丐道：“这种叫做鬼面疮，有的说是害了人，有的说是吃了死人肉，有的说是干了亏心事儿，反正不知道怎么就得了，而且度人的，听说是只度坏人，我也不知道，反正旁人都避着我走，我也不知道好人能度上不，你们是好人不？”
五人面面相觑。
他们，可能还真称不上好人。
胖大乞丐也不在意，就续道：“我这不是自己得的，我虽然不是好人，但也就小偷小摸，真没干过啥大坏事。这是一个女子……我呸，一个贱人，她说是仰慕我，要伺候我，然后跟我住了三天，第四天就跑了，然后隔了三四天吧，我就成了这样儿。”
他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后来我问了一个道士，他说这种疮是可以移到旁人身上的。但它就跟一种活物一样，在身上长的时候越长，就越厉害，所以啊，必须得找一个更厉害的，能担的起的人，才能移的过去，要是找着的人不厉害，养不住，那就移不过去。”
“我当时就问，啥叫更厉害啊？那道士就看了我一眼，说道，‘要看他是坏在啥地方了，他要是杀了人，那更厉害就是杀的人更多，他要是心眼儿恶毒，那更厉害的，就是更恶毒了’。”
他说的绘声绘色。
几人面色各异。
片刻之后，有人咽了咽唾沫，轻声道：“怎么移？”
“移吧，倒也简单，”胖大乞丐嘿嘿的笑道：“但这个法子，我当时也是花了钱的。”
问话的那人，当场掏出了二十两银子，胖大乞丐不屑的道：“我花的可比这多的多！”
又有人直接掏出了五十两的银票。
胖大乞丐收起来，这才道：“也容易。你自己身上的疮结的痂，你揭下来烤干，磨成面面儿，放进那人的饭食里，一次放一小撮儿就成。但要接连放三天不能间断，间断了就算没成。放完了，他长上了，等上十天半个月，最短兴许五六天，你的渐渐好了，就算是移过去了，要是没好，那你就再换一个更厉害的人。”
五人各怀心思，没再说话。
等送走了胖大乞丐，五人商量了一下，就默默的离开了。
其实这个方法，就差直接明说叫他们窝里反了。
毕竟他们是因为要谋反，要害小公主，才得的这疮，要找比他们同款更恶毒的，那只能是同伙了。
鬼面疮啥的，民间传说中时常涉及，各种各样的传说多的是。
这个说词，就算后世都会有人信，更何况如今现摆着小公主一个活神仙，再说了，病急乱投医么，他们身上的疮越来越多，越来越臭，到哪儿都苍蝇轰轰的，他们不急才怪！不试试才怪！！
这简直就是给那伙人空投了五个毒王啊！！流毒无穷有木有！！
当然了，这是后话。
对心宝来说，就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她顺理成章的治了几个病人，风平浪静的回来。
回来之后，听着郝花时得意洋洋说了他的安排，明霈帝的表情，真是一言难尽。
他把事情交给郝花时去办，就知道有可能会跟影卫的做派不一样，不过，真的领教了他的江湖做派，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咋说呢，也太有“味道”了，听的饭都吃不下去了。
而且这一局，最绝的地方在于，就算真有聪明人，掰开揉碎的跟他们说这可能是假的，他们也未必会信！！
因为他们会觉得，那人有私心！！怕被移过去！！
盛世还想造反的人能有多聪明啊，反正这一局，忒损，又忒爽。
而且对天从这些影卫来说，操作也简单。
等到这些人各自准备好那啥，抽空掺一些药进去就成了，甚至都不用再跟！！
一边想着，天从又想起了什么，对着郝花时露出了无法直视的神情，还干呕了一声。
郝花时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道：“那个胖乞丐不是我！！不是我好么！！”
第618章 没人能跟师父比
天从一愣，皱眉道：“不是你？”
“当然了，”郝花时道：“当然不是我了，这种关键人物，事后会被人抓来逼问的，我自己上不是很累？不是要扮很久？？再说了，我可是一个有风骨的人，这么恶心的事情，我为什么要亲自干？”
天从讶异的道：“那你假扮的是哪个？堵巷子的小贩儿？”
“不是啊！”郝花时高深莫测的道：“我身为这一局的操棋人，当然要站在一个中心点上，兼顾着这一边，又得照应着我师父这一边……”
他还没说完，天从就知道了：“哦！你假扮的那个大婶！！”
就是心宝预见到的，那个绿花衫子的大婶儿，同时也是跟小贩聊天，引导他嚷嚷出“两个大男人非礼一个叫花子”这种荒谬言论的人。
全程都是一个路人，其实却起到了大作用。
就得这样的传言才传的快，而且后续很多戏码，都起于这个离谱的传言，偏偏不管怎么查，都不会查到他身上。
这一下子，连元沈绝都好奇了，问：“如果你不是他，那，那个胖乞丐是谁？？”
毕竟胖乞丐可是承担了最最重头的戏的，普通人也演不了啊！
郝花时神秘兮兮道：“你们知道丐帮吗？”
团子正暗搓搓的挤进一个小脑袋听事儿，一听这话，眼儿一亮，心说我好像知道啊！！我好像记得一点点，洪七公和萧峰的丐帮么！！！
然后元沈绝道：“似乎听说过。”
郝花时笑道：“丐帮的帮主，是我的一个师侄，名叫周摆尘。我们长目飞耳楼人不多，楼里也没啥事儿，大家都是各玩各的，其中最能折腾的，就是这个师侄了。”
“他辈份比我小，但年纪不小了，如今都过了半百了，他从十几二十年前，就在折腾这个丐帮，如今也算是小有势力，我本来也不知道他在此，去找人的时候，才知道的。就顺势让他演了这么一出戏。”
天从好奇问：“那他的疮，是用的药么？”
“不是，”郝花时道：“都是假的，做这种假很容易的，做的越恶心，旁人越不会多看。”
天从嘀咕：“也不用这么恶心吧？？不过叫你这么说，那几个人的真疮，确实比他的更恶心……”
郝花时就这么看着他。
连明霈帝都远远看了一眼，他从不知道，他这个影卫头头是个这么话多的人。
天从敏锐的察觉到了，微吃一惊，迅速收敛了神情，退后一步，一边偷看了心宝一眼。
心宝的小表情非常严肃，双眼怔怔的看着他。
吓的天从赶紧屈膝跪下，就要请罪。
他这么一动，还吓了团子一跳，往后微微一仰，然后就用奇怪的眼神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后。
天从：“……”
所以小公主只是在借他的脸发呆？？
果然团子很快就转回了身，跟郝花时道：“小花时，心宝……为师想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
无人理会的天从，默默的站了起来，然后还迅速飞出了窗外，假装自己从没存在过。
而郝花时，虽然并不觉得小师父能问出啥严肃的问题，但还是配合的摆出了庄重肃穆的表情，那劲儿，直接去上坟都够了：“师父你问。”
团子道：“假如我和洪帮主一起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郝花时完全不踩坑，毫不犹豫的道：“当然先救师父啊！！可是师父，洪帮主是谁？”
团子：“……”
她小手挠了挠头，问：“你的师侄姓什么来着？？”
噗！
郝花时憋着笑：“姓周，周摆尘。”
团子有点尴尬，大眼眨了眨，郝花时体贴的道：“师父，你刚才要问我什么严肃的问题来着？”
团子立刻就着台阶下来了：“假如我和周摆尘一起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先救师父！！”郝花时慷慨激昂，表情坚毅：“我跟师父的交情比山高，比海深，全天下没有人可以跟师父比！！我跟周摆尘根本就不熟！！”
团子很高兴，摸了摸徒弟的头，甚至给了他一个抱抱。
抱到软乎乎的小师父，郝花时满足的不得了，一脸乖巧的道：“师父，你为什么这么问呀？”
团子道：“因为心宝在想，全天下都有乞丐，乞丐什么都知道，要是耶耶有丐帮，就不用这么辛苦的到处访查民情了，但是心宝又想，不知道周摆尘愿不愿意把这些告诉耶耶……”
她前一世学术之外的记忆都越来越模糊，但她依稀记得，好像丐帮就是可以知道很多消息的。
她说的迟疑，但其它几人却都瞬间严肃起来。
连明霈帝都放下了茶杯，微微沉吟。
郝花时倒是真没往这方面想，团子一说，他才敲了敲头：“对哦！！他还跟我吹嘘，说丐帮弟子遍布天下呢！！确实啊，这确实可以当成消息大网用啊！！就算天从兄他们，去到一个地方要查事儿，不也得先问乞丐么？我去跟他唠唠去！！”
他站起来想走，想到什么，又蹲回来：“师父，你要不要见见他？我师侄就等于是师父的侄孙子，咱长着辈份儿呢！”
心宝还真挺感兴趣的：“他好看吗？”
“这个么……”郝花时道：“他已经很老了。”
“老了也可以好看的，”心宝认真的道：“像耶耶，就巨英俊。像李大人，也好看的，太公也好看的。”
方无忧默默瞥过来一眼，心说小殿下真是什么也敢说，敢拿皇上和大臣并列……可是明霈帝并不在意，还挺高兴，笑了笑。
郝花时道：“周摆尘长的吧，也就那样。”
“没关系的，”团子道：“心宝只是想利用他，不会在意他长什么样子的。”
郝花时：“……”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心宝想见，他们隔天就出去了一趟，准备借着薛家的地方见一面。
明霈帝派了卫风霆一起过去，到时候好看看这人的路数。
提前，郝花时就过去找他。
结果周摆尘一听要见小公主，顿时就挺不乐意的。
他道：“一个小屁孩儿，有啥好见的！我都一把年纪了，跟她又没有话聊！再说了，这些富贵人家的小孩儿，一个比一个骄横，眼睛长到天上去，对着咱们这些要饭的，能有啥好脸色？这不就是送上门去找不自在么？”
郝花时斜了他一眼：“我师父出来治病，你也见了，你摸着良心说说，我师父哪儿骄横了？”
周摆尘一顿。
然后他道：“说起来，你也是很奇怪，为什么要拜个小孩儿为师？你喜欢小孩儿自己找个老婆自己生啊，一把年纪跑去拜个小孩当师父是图啥？你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啊！”
郝花时不以为然：“你知道什么，我师父不知道多可爱。”
周摆尘灵魂发问：“那你为啥不收徒啊！可爱你就收徒啊，为啥要矮一辈？”
第619章 把我的气势挤走了
郝花时一噎。
被小团子可爱的晕头转向，“给你给你什么都给你”什么的，我会说？？
他道：“行了，别废话了，反正我师父要见你，你就赶紧去见！！”
“唉！”周摆尘道：“你怎么说也是个楼主，我就给你个面子去见见，走！”
“等等，”郝花时道：“你先去洗个澡，换件衣裳，别熏着我师父。对了，胡子也刮刮，别吓到我师父，看你这一头乱草，也修修……”
周摆尘不乐意：“我就是个叫花子，她又不是不知道，叫花子哪有干净的？干净了还能是叫花子么……”
郝花时直接过来，上手拎起他，一路拽着去了大澡堂子，周摆尘湿乎湿乎身就想上来，被他一脚踹了下去，就这么接连踹下去三回，周摆尘终于骂骂咧咧的把自己给刷洗干净了。
然后换上一身干净袍子，又上剃头铺子刮了胡子修了鬓角，梳了头，郝花时来回的闻了闻，没味儿了，这才带着他过去。
见面的地方在薛家，两人耳朵都灵，才刚进了大门，就听到了团子超凶的声音：“你不许说话！！不许看我！！快点走开！！”
周摆尘脚下一顿。
然后他转头朝着郝花时挤眉弄眼，生动的表达了“我就说吧，我就说富贵孩子全都骄横吧”的意思。
郝花时懒的理他，直接往里走。
里头，团子的声音更凶了：“你站的太近，把我的气势都给挤走了！！”
周摆尘抓着他的衣裳，压低声音：“师叔，这就叫欲加之罪！你知不知道！欲加之罪！”
郝花时抽了抽，还没抽开，里头他小师公无奈的道：“是你说，让我把小抄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放……”
团子生气的道：“你可以藏在后头放呀！为什么要让心宝看到你，哼！！”
然后“叭叽”……
同样耳朵很灵的周摆尘，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在他的认知里头，这样的话后头，似乎不应该跟随这样的行为？？难道他听错了，这不是在亲亲？
他揉了揉耳朵。
郝花时哧笑：“少见多怪，你是不知道我小师公多会争宠！！”
周摆尘：“……”
这口吻咋听着这么不对劲儿呢？
小奶音继续训斥：“自己长这么好看，自己不知道吗？心宝看到就你开心，就想亲亲！这全都怪你！！心宝刚才好不容易才找到感觉的！现在怎么都找不到了！！你赔！！”
元沈绝笑着，站到了后边，一边咳道：“要不你想想皇上平时的样子？”
团子双眼放空，呆呆的坐了半晌。
郝花时两人已经走到了二门边，笑着停下等着。
等了好半天，才听团子粗声道：“找到了！你们都不要跟我说话！”
郝花时笑着，这才带着周摆尘进去了。
一进去，就见团子双手分开，坐在中间的太师椅上，一脸严肃，架势十足。
周摆尘行了个礼，团子奶声奶气又一本正经的声音道：“免礼。”
周摆尘谢了一声，抬起头来。
团子睁大了眼睛。
这个孙子……不是骂人，这个老头头侄孙子，长的也太像花栗鼠了吧？
他长了个短短的梨形脸，眼睛不大却又圆又黑，两腮圆滚滚肉鼓鼓的，头发哪怕梳了也显得乱蓬蓬毛茸茸，完全就是一个大号花栗鼠呀！！还怪可爱的。
于是团子特别和颜悦色的道：“你多大了呀？”
花栗鼠，不是，周摆尘道：“我五十二了！”
“哦，”团子道：“你以前都住在哪儿啊？”
周摆尘道：“我不一定啊，我平时就四处遛，哪里有好玩的事情，就去哪里玩。”
“哦！”团子道：“那你是听说我们这里好玩，才来玩的吗？”
“对啊。”周摆尘道：“我听说你悬壶，还听说小师叔拜你为师，听着就挺有意思，就过来玩了玩。”
一问一答，特别正常，郝花时还有些奇怪。
结果细细一看，就发现团子一边问着，一边不时的偷眼瞅椅子上。
太师椅很大，她坐下还有老大的空儿，右边放着一张小纸……团子就一瞄，一瞄。
郝花时总算明白刚才元沈绝说的小抄是啥意思了。
然后心宝又瞄了一眼，又问：“还听说什么了？”
“挺多的啊，”周摆尘道：“就是你们跟薛家的事情，听说京城还来了几个人，听说还有人想害你们，被你们给拿炮轰了……”
他叨叨叨的说了几样，骄傲的道：“不是我吹，大事小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哦，”团子道：“你马什么要成立丐帮啊？”
马什么是什么？
周摆尘皱眉。
只能偷空快速瞥一眼小抄的团子，也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可是小抄被她的衣角盖住了一点，她有点看不清，照着念完了，一看别人的神情，她才觉得不对，赶紧趁着他们不注意，小手快速的一拨衣角。
结果使的劲儿大了，就见一小片纸，飘飘荡荡，飘到了周摆尘脚下，然后周摆尘完全是下意识的一弯腰，捡了起来。
然后他瞅了瞅。
再然后他看了看上头的团子。
团子完全呆掉了。
她就像一个考试作弊被逮住的学生，眼睛大睁，小手手在椅子上乱抠，不知道该如何化解尴尬……
郝花时差点笑死，然后他一本正经的上前，道：“师父，他是你的孙子，让他自问自答就成，咱们做长辈的，没必要这么费力亲自问！！”
团子大眼一眨：“我觉得你说的对。”
周摆尘：“……”
团子往旁边让了让，郝花时老实不客气的，就在椅中坐下了。
周摆尘翻了个白眼，对着纸念：“我为什么要成立丐帮？就是好玩呗！学了长目飞耳老觉得想听点啥，但自己溜个墙根谁见谁吆喝你，叫花子在墙根下头坐一天也没人管，所以我就去当叫花子了。”
“你们丐帮人多吗？是不是所有地方都有？？人多少不好说，反正一个地方，放几个主事的，或者直接把他们主事的收过来，这样不就都成了我的人？”
“是不是四面八方的消息你都知道啊？那肯定啊，不看丐爷我是干啥的……”
他一边念着，也回过味儿来：“你们到底想问啥消息，来个大人直接问呗，难为一个小娃干啥？字儿都认不全，可怜见儿的。”
他鄙视的瞅了瞅后头的大人·布景板卫风霆。
其实说了不算的卫大人：“……”
第620章 怎么把他们骗到手
关键是团子也跟风，萌萌哒扭回头，看着他，一副等待他下一个指令的样子。
本来要说话的元沈绝，若无其事的别开了脸，表示跟团子他们是一伙的。
行吧，如今他已经失去了娇花的待遇。
于是卫风霆就上前一步，沉声道：“我姓卫，想跟你聊聊。”
然后两人就开始聊了。
卫风霆并不是擅长与人打交道的人，好在周摆尘虽然不知道敬畏，嘴巴又爱碎碎念，但脾气还是挺好的，所以两人勉强能聊到一起。
其实正常来说，几乎每一个地方，乞丐全都会圈地盘，拉帮结派，也都有自己的老大，叫做团头。
但这种全天下的组织，丐帮，是宋时才有的，建了散，散了建，分分合合的，分为了数个小帮派，什么三江两湖文武行，什么都有。
所以如今，周摆尘能建起一个全天下的丐帮，绝对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合作不合作，消息不消息的，那都是另一回事，肯定要先了解了解他这个人，和丐帮是什么样的。
但周摆尘虽然笑嘻嘻的，但答的都十分散漫，譬如卫风霆问他：“你们丐帮有多少人啊？”
周摆尘就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又不发月钱，数人头干啥？反正大地方总得放两个，小地方就不一定了，下头小乞丐干啥的都有，也不算是我丐帮的人……”
等于啥也没说。
一来二去的，卫风霆就差不多确认他是故意的了。
他好像对他们戒备心很强，不愿意说实话。
卫风霆今天出来，本来就只是来当稻草人的，很多事情他做不了主。
所以聊了几句，心里有数了，就试探着提出了合作意向，结果周摆尘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我当乞丐就是为了自由自在！我可不要跟官家牵扯到一块，不不不不……不要，不行。卫大人，你就放过我们吧。”
那边郝花时熟练的喂她吃水果，心宝一边听一边吃，听的着急起来，道：“小尘呀。”
老头头周摆尘：“……”
他看看左右，抱着一线希望问卫风霆：“卫大人你叫什么？”
卫风霆指指自己：“卫风霆，”又指了指旁边：“元沈绝。”
郝花时笑的嘎嘎的：“侄孙子，你就认了吧，谁叫你辈份低。”
周摆尘摸了摸下巴，看看团子，默默应道：“哎！”
然后郝花时就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小师父，展开了一个慈祥的微笑：“小尘，你知道这么多的八卦，却不能跟人家说，你肚子多撑的慌呀？”
周摆尘挑了挑眉，又掀了掀眼皮：“不撑的慌啊！”
气势却已经软了。
“真的吗？”团子一呆：“心宝每当知道一个秘密，就觉得放在心里可占地方了，总是要想起来，你知道这么多秘密却不撑的慌，有秘诀吗？”
周摆尘习惯的又摸了摸本来有胡子的下巴：“这个，这个……吃的胖一点，盛的地方大一点，就可以了。你没学过么，大肚能容！”
团子：“……”
她大眼眨了眨，下意识的摸了摸肉乎乎的小肚子。
元沈绝把离题万里的话题，又给扯了回来：“我们并不是想让你做什么，只是两边有一个联系的渠道，到时候遇上事情，可以聊聊。不然这么多消息压在你那儿，不是也很浪费？？”
郝花时也道：“你想啊，譬如说你知道张三张大人养了个外室，在你这儿，也就能叽咕叽咕张三多长时间来一回，这个外室好看不好看……甚至叽咕都没人能叽咕，只能憋着或者听过就算了，可如果你把这事儿告诉卫大人，卫大人就可以把张三抓了，又通过外室知道了张三贪赃枉法的好多消息，把这么个狗官绳之以法！！你的消息就这么有用，想想是不是挺爽的？”
周摆尘皱了皱眉，摸着下巴寻思。
郝花时道：“本来若有谁要查事儿，也有可能会找你们的，跟以前是一样的。”
周摆尘道：“一样的你找我干啥？？”
郝花时道：“譬如说我想知道整个城的事儿，你说我是先找了城南的叫花子，再找城北的，再找城西城东的省事儿，还是直接找一个叫花头子，一下子知道全城的事情省事儿？”
周摆尘道：“那不还是为了你们？”
郝花时道：“你们闲着不也是闲着？不光你揣一肚子消息，旁人不也都揣了一肚子消息？现在这消息有用了，还可以给你们点银子，有啥不好的？你要是担心卫大人这些人，会对你们丐帮的帮务指手划脚？那我跟你说，不会！人家老大的龙骧卫还管不过来，多想不开才会过来管你们这些叫花子？”
他顿了一下：“而且，其实你答应不答应，对卫大人这些人，真没啥影响，到时候过来问你们，你们是敢不说还是咋滴？”
周摆尘被他噎的直翻白眼。
然后郝花时道：“其实我知道，啥丐帮啊，就是一盘散沙，你折腾不动，所以才不答应的！！”
周摆尘气道：“你别激我！我才不上当！！”
郝花时一顿。
他跟元沈绝交换了一个视线，总觉得周摆尘这话里有话一样。
郝花时就道：“算了，就这么着吧，反正我们在这儿也待不了几天了。你先自个儿想想，回头我再来找你。”
心宝看两人好像是谈崩了，忍不住又道：“小尘。”
她一边说着，一边两手一分，小表情严肃，想摆出之前那个威风的样子。
但她刚才是坐在中间的，后来跟郝花时合坐一张椅子，这会儿坐在了一边，另一只手手，怎么也够不着另一边的扶手。
小手手无助的伸了半天，然后终于还是偷瞄了一眼。
周摆尘看在眼里，不由暗暗发笑。
然后团子小屁股扭了扭，又扭了扭，调整到了中间，两手一分，终于把姿势摆好了。
再然后，她皱着小眉头发问：“小尘，你说丐帮有好多人，我想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把这些人骗到手的？”
周摆尘一噎：“这……”
元沈绝嘴角微弯，卫风霆也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第621章 谈钱伤感情
其实心宝是真的觉得奇怪。
很多打马虎眼的话她听不懂，她只知道丐帮人很多，每一个地方都有人，所以她就很奇怪，这么多人，图啥呢？
可是这句话，正是卫风霆刚才一直在问，却没能问出来的。
要知道，譬如一个地方的乞丐抱团，这一点都不奇怪，就为了能有个讨饭的地儿，不受欺负什么的，就会抱团。
可是，每一个地方的团头，为何要加入这个丐帮，听从他的差遣？这就很值得想一想了。
所以团子问的好，他到底是怎么“把这些人骗到手的”？
他功夫无敌，把这些人打服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打服这种事情，其实是不牢靠的，人在的时候没人敢造次，人走了谁会听话啊？
而丐帮又是出了名的范围大，全天下都有，鞭长莫及啊！
所以，他手里一定有吸引他们的东西。
就算他不说也没什么，天下这么多的乞丐，难道个个都是硬骨头？都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多找两个人总能问到的。
他们之前是没想过这事，如今发现了，要查，其实很容易。
所以卫风霆并不着急。
但现在团子已经问了，问的那叫一个直接，他也挺想听听的。
周摆尘是真被她给问懵了。
他没想到小娃娃这么犀利，他张了张嘴，对上小师祖澄清的小眼神儿，长叹了一声，捂了捂脸：“好吧，我说……道听楼是我的。”
郝花时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道听楼，是江湖上一个买卖消息的地方。
其实长目飞耳楼，最早也是干这事儿的，只是这种事情容易被报复，很费力又赚不到多少银子，所以，不知道从哪一代起，就渐渐的收了手。
之后的楼主一代比一代懒，人也一代比一代少，渐渐的就成了一盘散沙。
如今又有这么个道听楼，渐渐崛起。
这个势力兴起不过三五年，知道的人很少，靠的就是熟人之间互相介绍。
但方式很有意思，不管在哪儿，找一个有树的院子，然后在树顶上，系上一对鲤鱼纸鸢或者大雁纸鸢，不出三天，就会有人来找你。
郝花时怎么也是长目飞耳楼的楼主，所以他两年前还试过一回，当天晚上就有人来找了。
他试着跟踪，然后那人直接就点了出来，让他别坏了规矩，他就没再跟，四天之后，他要的消息就传了回来。
做派很是严谨，他居然完全没想过，会跟门中弟子有关。
郝花时拍了拍他：“没想到啊，你可真是深藏不露！！”
周摆尘笑道：“其实，我也没想到，只是一步一步的，事情推着人走，就走成这样了。”
郝花时道：“那你准备怎么帮我们？”
周摆尘：“……？？？”
他道：“你不是听说过规矩？？那就按那个来呗？”
郝花时一脸震惊的道：“我们可是自己人！！自己人怎么能跟外人一样！！”
周摆尘：“？？？那你是怎么个意思？”
郝花时道：“既然你们帮里头，已经在搜集信息了，那直接给我们个手令什么的，到时候我们的人，问就行呗？你们也省了麻烦，我们也不用着急。”
周摆尘无语的道：“我听明白了，你今天出门没带脸是吧？”
这俩人一人一句，就跟说相声一样。
被遗忘的团子转着小脑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然后郝花时指着她道：“就算是给小师祖的见面礼！！行不行！！”
周摆尘看了看团子。
工具人·团本能的奉上了一个呆兮兮的笑，周摆尘道，“那行吧，那就送你们三条消息，你们想知道什么？”
郝花时道：“红帮的巢穴？？”
“那没有，”周摆尘道：“我对那帮狗贼也没好感，但我真不知道。”
郝花时道：“那我要所有红帮的消息。”
“呵！”周摆尘道：“回去做梦吧！梦里啥都有！”
郝花时当时就一脸忧伤，过去抱起了团子，长叹道：“你不知道，红帮的人丧尽天良，把我师父掳走，我师父还这么小，她当时那么害怕，这些人简直没人性啊，到现在师父想起来还后怕！！”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呸呸两下子，假装往自己指头上啐了点口水，就要往心宝脸上抹，心宝吓了一跳，猛然后仰：“老婆！！老婆！！”
元沈绝过来，把团子抢了回去。
周摆尘抽着嘴角：“就为了点银子你至于么？你让我赚点银子怎么了？”
郝花时道：“谈钱伤感情啊！！”
“咱俩有十年不见了吧！！”周摆尘道：“有仇都忘了，还感情？？”
两人叨叨叨争个没完。
反正今天就是小花时的个人秀场，心宝在旁边等着好无聊。
关键是周摆尘长的太像个花栗鼠了，看他说话的时候，两腮一鼓一鼓的，就感觉里头藏着好多花生，一说话就会喷出来，就像豌豆射手一样，打到小徒弟的脸上。
团子满脑子都是自己脑补的画面，挥之不去，然后她终于忍不住爬下了椅子，绕到周摆尘身后，冲着郝花时做口型：“坐下吵、坐下吵。”
坐下之后，就不是脸对脸了，就算花生喷到头上也没什么的。
郝花时分辩了一下，险些喷了，倒也从善如流的坐下了。
团子放心的避到了一边，掏出一把瓜子给元沈绝，一边还招手叫卫风霆过来，问他：“卫大人，你喜欢吃瓜子吗？”
卫风霆摇了摇头，站的笔直：“多谢殿下，臣不喜欢。”
“哦，”团子立刻递给他一把瓜子，转头跟元沈绝道：“老婆，你自己吃就可以，卫大人不喜欢吃瓜子，可以让卫大人给心宝剥。”
卫风霆：“……？？”
我不喜欢吃瓜子，可我也不喜欢剥瓜子啊！！
但是他能怎样，还不是只能坐下。
元沈绝道：“洗手。”一边就提起团子去洗手了。
卫风霆什么也没说，去洗了手，然后元沈绝拿了两个小盘子过来，道：“我剥了你下次吃。”
一边就开始给她剥，剥的十分熟练，卫大人赶忙跟上。
瓜子这东西，到夏天就不好吃了，但心宝的放在空间里，一直都又酥又香，心宝一边看着那边两人吵架，一边这边捏一撮撮，那边捏一撮撮，咔嚓咔嚓的吃着，摇着小脚脚，要多么悠闲自在，就多么悠闲自在。
但这两人很快就不吵了，开始商议，而且没完没了。
心宝听着听着，就开始无聊了，她大眼骨碌碌，来回的找了半天，把太师椅背上的盖毯拿了下来，然后用茶壶压着，开始给下头的流苏编小辫。
第622章 郝花时不要脸
一边编，毯子就直往下掉，心宝往上推了两遍，然后就急了，问元沈绝：“老婆，你一只手可以剥瓜子么？”
元沈绝默默的伸出一只手，给她压着上头。
心宝又瞅了瞅卫风霆。
卫大人只能也知趣的伸出一只手，给她压着。
但元沈绝习惯了，单手剥瓜子仍旧剥的飞快，卫大人就……
团子伸手这边捏不着，看他一眼，卫大人莫名惭愧起来，斜眼瞥了暼元沈绝的动作，没几个就学会了，也越剥越快，看到团子每次伸手捏都有收获，莫名感觉有点小开心？？
磨叽磨叽都中午了，心宝把盖毯上的流苏全都编成了小辫子，成就满满的抬头，两人还在说话。
御厨把菜送了进来，摆在桌上。
心宝觉得身为长辈，她应该招呼两个晚辈吃饭，于是弱弱的道：“花时、小尘……”
两人说的十分投入，都没有回答，心宝略微放大一点声音：“花时，小尘！！”
郝花时应了一声，然后继续说……
心宝长吸了口气。
正当旁人以为她要用最大的声音叫……她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然后在长吸一口气的同时，改变了主意。
她拿起了旁边的托盘，双手抓着，冲着桌子猛扇，把香味全扇到了两人那边，然后道：“你们要是不过来，我们仨就把这些全都吃光！！”
郝花时当时就起了身。
周摆尘骂骂咧咧的也起身过来了。
然后两人各自坐下了。
心宝简直要给聪明的自己点一百个赞！
她一边双手扶着桌子，大声道：“为师……为奶宣布，吃饭的时候不许吵架！谁吵架就不许他吃了！”
为奶是什么鬼？
但周摆尘还是摆摆手：“放心！我吃饭是最专心的！”
然后他闷头开吃，心宝放了心，也开始吃。
等一顿饭吃完，两人也不吵吵了，最终周摆尘答应，给这边两个腰牌，到时候若有事，影卫带着腰牌找乞丐说话，就会被带到领头的人面前。
然后郝花时也答应了，给他们一个信物，到时候他们若遇到跟官府冲突的事情，可以叫人用这个找他或者卫风霆求助。
商量妥了，周摆尘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不给钱什么的，心宝也十分不好意思，摸了摸花栗鼠的毛头头，道：“小尘，你别生气，我让大白给你炼丹，回头叫人送来给你。”
周摆尘登时转怒为喜：“还是师祖好，冲着小师祖，我费点儿心就费点儿心了。”
于是此事圆满解决。
虽然民不与官斗，可讲交情就不能讲身份了，郝花时说是向着朝廷，其实也是在为他们考虑。
要是旁人，镇国公主无疑是一把遮天大伞，可以横着走了，可偏偏他们属于闷声发大财那种，这事儿不能往外说。
所以这么处理倒是刚刚好。
可是叫花子穷啊！所以做白工什么的，周摆尘是真的肉痛。
等回了升平宫，明霈帝就问：“怎么还在外头吃饭了？”
心宝于是叨叨叨一通说，明霈帝笑着给她解释：“这就是他们这种人的相处方式，一边半真半假的吵吵着，一边就把该说的话说了，而且吵架是最能看出心性的，毕竟多年不见了，谁知道你变没变？吵一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放心。要不江湖中人，都说不打不相识么！”
心宝恍然点头，一边问：“那沈伯伯呢？”
明霈帝道：“沈寿延不会，他胸怀大，为人豁达，哪怕多年不见，他心里也还认为你还是当年那个人，仍旧诚以待你，所以这种人，遇上那种会装的，可能会被欺骗，但也能交到许多真朋友。”
团子再次恍然点头，大眼眨了眨，喃喃的道：“心宝可真是怀才不遇……”
明霈帝：“……”
他瞥着小孙女：“心宝觉得自己很会吵架？？”
团子道：“不是啊，心宝也胸怀大，诚以待人。”
明霈帝：“……”
他能说什么，他只能道：“你说的对。”
结果到了第二天，满大街的叫花子都在唱：
“郝花时，不要脸！又会哭，又会演。
讨好公主觍着脸，坑起门人不手软！！”
郝花时被巡逻的龙骧卫报了信儿，出来听了听，郭动碰见他，就笑道：“你这是得罪谁了，我问了问，说是一个络腮胡子花了一两银子叫他们唱三天。”
江湖上根本不知道郝花时是长目飞耳楼的楼主，所以也不知道这“门人”是什么门人，还怪好奇的。
郝花时笑道：“不用理他们，随便唱，就算唱十天，我又不会少块肉。”
他就直接回去了。
于是叫花子们真就一直唱，听到的都十分好奇这个郝花时是干嘛的，到处打听。
因为钦天监算的是九月二十八动身回京，所以这阵子大家都在出门买礼物，林娘子也难得有兴致，与几位夫人约着出来逛。
然后就听到了，叫人把个小叫花子叫过来问。
听他们说了，林娘子就道：“我给你们十两，你们不要骂他了。”
小叫花子笑着接下了。
然后等郝花时过来给他送丹的时候，周摆尘就嘿嘿笑着，跟他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还真有人愿意为你花银子，我前前后后，收了二十多两了。”
郝花时道：“这么多！！不行，”他掏出小瓶子：“用我的名头赚银子，分我一粒丹！！”
一边做势要打开盖子，周摆尘吓了一跳，冲上来把瓶子抢了回去。
郝花时笑着，又扔了一粒给他：“红瓶吊命，蓝瓶解毒，都是各十粒。”
周摆尘哼了一声，小声的收了起来，郝花时坐在榻上，双手在后头撑着，懒洋洋的看着他。
周摆尘抱着臂倚在桌上，“你想跟我说什么？”
这时候，这对同门，都褪去了那半真半假的散漫浮躁，显得格外平和起来。
郝花时声音平缓的道：“皇上，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皇上。强大又英明，睿智又仁慈，反正我想像中最好的帝王，就是这样了。”
周摆尘神情严肃起来，挠了挠乱发，没有说话。
郝花时续道：“我师父，小公主，也是真的神仙小公主，神医小公主……她和皇上，还有太子一家子，接触起来，真的一个比一个可爱。”
他抬眼，直视着他：“我一直没根没蒂的在世间游荡，但是现在，我好像找着了我想做和要做的，我愿意倾其所有，尽我所能，护着我师父和这一家子，也愿意，为这个天下……献出自己那点微薄之力。”
说出这么“正”的话，他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睛却亮起来，看着他。
第623章 全天下好东西都给她
周摆尘也有些不自在。
他们这些人，放荡不羁爱自由，骂狗皇帝狗官狗腿子啥的，都挺顺溜的，但一到这种忠君爱国的正面话题，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半晌，他讪讪的道：“那你护啊！关我啥事儿？”
郝花时并不在意他说什么，就续道：“如今盛世明君……别的门派都考武举了，你们叫花子不寻思个出路？”
“都叫花子了还出路？？”周摆尘道：“再说了，我这不给他们找了个营生么？？旁的不敢多说，起码混个肚儿圆。”
郝花时道：“那以后呢？”
“啥以后？以后啥？？”周摆尘道：“再盛世还能没叫花子了？”
虽然嘴上犟着，其实心里也在寻思了。
这世上，真没几个是“有志于”当叫花子的。
大多不过是没办法。
但凡有办法，有几个不想有房有地，吃饱穿暖，娶老婆生孩子？
真到了那种下点力就能吃饱饭的盛世，就真没人当叫花子了，没人当叫花子，那他们丐帮不就等于不存在了？
周摆尘被郝花时勾画的前景，忽悠的差点伤心泪两行。
等回过神儿来，他一搓脸：“不对啊，就算再怎么着，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我都未必能活到那个时候，我急什么？”
郝花时道：“行吧，反正我话就说到这儿了，你自己寻思寻思。红帮的资料呢？”
“讨债啊你！”周摆尘嘴里吐槽着，也就拿出来给他了，看着他要出门了，终究还是没忍住：“那什么……这些事我找人商量商量再说啊，你们啥时候回京城？”
“二十八，”郝花时一边走一边道：“回了京城也没事儿，你可以去沈寿延那儿，找人给我递信儿，不行去卫国公府找卫风霆也行，都能找着我。”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腰牌：“这是龙骧卫的腰牌，空的，没啥用，但给了这个，门房肯定会给你们通报的。”
周摆尘就接了过来。
郝花时就直接走了。
他挺悠闲的走出一段路，迎面见天从过来，郝花时就随手把那些资料给了他，一边仍是琢磨。
天从接过来，跟他一起走着：“想什么呢？”
郝花时道：“我在想，摆尘虽然不傻，但也没多精明，所以他们丐帮，肯定还有聪明人坐镇，我能说服周摆尘，就不知道那人会怎么想，好不好说服。”
顿了下又道：“不过也没所谓，这事对他们也有好处，他肯定会答应的。
说完了，他笑了一下：“其实我很久之前就在想，要不要重拾老本行，整个信息楼，好给我师父找花草什么的，有了这个道听楼，倒是刚刚好。好好整整，很多事情都方便。”
天从看了他一眼：“你挺高兴？”
“是啊！”郝花时道：“你明不明白那种有个闺……师父的感觉？她软乎乎可可爱爱的，傻乎乎的对你好，拿那种懵懂的小眼神儿瞅着你，叫你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给她，希望自己能再有本事一点，能多给她一点……”
天从道：“你看着嘻嘻哈哈的，没想到还挺……”
他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合适的词儿形容，只能续道：“挺那个的。”
“哪个？”郝花时道：“怎么，你不觉得我师父很可爱么？？”
“不是……”天从顿了一下：“我不是说殿下不可爱，但……她是主子。”
他咳了一声，强调道：“她是主子。”
他直接跃起来，飞檐走壁的走了。
郝花时看着他的背影，啧了一声。
影卫什么的，平时处着也挺正常的，但在一些关键问题上，总是恪守本份，不敢越雷池一步。
道听楼给的红帮资料很杂，但整理整理，也有几条有用的。
这个就用不着影卫亲自去了，直接一个地方打发几个龙骧卫过去，然后调度当地的官兵处理就是。
心宝这边。
九月二十最后一次悬壶抽帖，治完了，有好多人跟着他们，一直送他们回了升平宫，听着他们议论，心宝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们要回京城了呀？”
“对啊，”元沈绝道：“心宝不想走？”
“想走呀！”团子道：“你们怎么不跟心宝说一声啊！！”
元沈绝咳道：“我还以为你知道。”
其实这事儿，一直都是尽量避着心宝的，因为一告诉她明确的日期，就怕又把团子的思爹思哥之情给勾起来。
团子急道：“心宝不知道呀！心宝还没给爹爹和哥哥买礼物呢！”
元沈绝道：“别急，婶婶已经买了好几天了，应该已经买的足够多了。”
“那怎么能一样！！”心宝道：“阿娘是阿娘的，心宝是心宝的！！”
好吧，元沈绝道：“那你想买什么？”
心宝想了会儿：“阿娘买了什么？”
“不知道，”元沈绝道：“我只知道，婶婶这半个月，每天都早出晚归的，这么点大的县城，每天都在逛！！”
他显然觉得很不可思议，顿了一下才道：“我怀疑她把半个县城都买下来了。前几天，有一次，她还悄悄问我，影卫的银子是从哪来的，有没有限制，为什么老也花不完。”
心宝大眼一眨：“所以，影卫的银子是从哪来的？会不会花完？”
元沈绝笑道：“限制肯定是有的，但这是你们自己的影卫，花的是太子的份额，几车礼物应该还是用不完的，至于你，你买东西，应该是用皇上的银子，就更没有限制了。”
团子点了点头：“原来我是一个啃老族。”
元沈绝：“……什么族？？”
团子摆了摆手：“这不重要。心宝要想一想，给爹爹和哥哥送什么比较好。”
她就地往台阶上一坐，小手手托着腮，开始认真考虑。
元沈绝：“……？？”
他道：“我们回去再想不行吗？回来还没换衣服呢？”
团子道：“这里也很好呀！这整个升平宫都是耶耶的呀！”
我知道这是你家的地盘，但在大路边上就地一坐？？
元沈绝直接上前，把团子端了起来，不容分说的送她回了宫。
第624章 这个礼物有点复杂
心宝倒也没有反对，洗了澡，换了衣服，她湿着头发就跑了出来，也不肯要人擦。
明霈帝在桌前写东西，她就直接坐到了窗前，两只小手臂交叠着，小脸枕上去，看着窗外。
明霈帝看了好几回，小小的背影都一动不动。
明霈帝搁下笔道：“谁惹心宝不开心了？？”
“没有不开心，”小人儿没回头，也没动，只有声音嗡嗡的：“心宝在想事情。”
明霈帝心说这是又想家了，就道：“在想什么事情，要不要耶耶帮着想想？”
团子道：“在想要给爹爹和哥哥，带什么礼物。”
“哦，”明霈帝就道：“爹爹哥哥没来过这儿，心宝可以选一些，只有这个地方有，京城里没有的东西。”
只有这里有，京城没有的东西。
心宝又想了半天，忽然悟了，一下子转回头：“心宝想到了！！”
明霈帝点了点头，“那就叫人去置办。”
团子点头又摇头，啃了会儿手指甲，忽然严肃的道：“耶耶。”
“嗯？”
团子道：“心宝忽然发现，你教心宝，漏了一课。”
明霈帝放下笔：“漏了什么？”
团子道：“你只教了心宝，要把事情给别人做，和知人善任，但你没有教心宝，要怎么‘知人’。”
明霈帝挑了挑眉：“怎么‘知人’？”
“对啊！”团子道：“比方说现在，心宝想给爹爹哥哥买礼物，不知道该找谁去办这件事，不知道谁有这样的才干。”
明霈帝：“……”
他道：“这点小事情还需要挑人？还才干？你身边随便哪一个都可以啊！连这点事儿都办不了，养着他们吃闲饭么？”
“不是的，”心宝摇了摇手：“这个礼物有点复杂。”
明霈帝道：“有多复杂？你说给耶耶听听？”
心宝就道：“那你要先叫一个人进来记录。”
还记录？
明霈帝槽多无口，直接把郑离叫过来了：“你给她记一下。”
团子就开始说：“心宝上上个月去治病，经过一条街，招牌上写着冷面锅，一个大婶在里头做吃的，好像是用鸡蛋和面摊的饼饼，里头包了东西，闻起来香香的，看起来也很好吃的样子……还有跟耶耶出去访查民情，经过一个小胡同，小胡同里有个老头头和老太婆，做一种酸酸的汤，汤里是水饺，味道好香啊……咝……”
团子吸溜口水：“先上一点点心吃吧，要不心宝有点说不下去。”
明霈帝：“……”
他听了个开头就无语了，直接跟方无忧道：“上点心。叫花时和晅儿来，等等，把薛悬济也叫过来吧，还有风霆。”
团子还有点不好意思：“为什么要叫这么多人啊？？”
明霈帝道：“你记不清具体的时间和街道，不得多找几个人想想？”
看小孙女还散着头发，他招手把她叫到跟前儿来，方无忧试探着送上一把梳子，明霈帝就慢慢的给孙女梳着头。
方无忧暗暗咋舌。
这位爷，龙子凤孙，一辈子自己梳头的数，一只手数不完就到头了，这如今，给小孙女梳头！！
团子并没觉得有啥不对的，坐在炕上，吃着点心，由着耶耶给她梳着头发。
几人很快就到了。
薛悬济正在写最后一次悬壶的病例，他轻易不被召见，乍被召见还有点儿懵。
其它人也是刚回来，刚换了衣服，一起过来，大家彼此互看了几眼，都不知道是啥事儿。
心宝也不嫌烦，从头又开始说：“就是心宝上上个月去治病……”
然后大家就开始根据她的讲述猜猜猜……
幸好薛悬济天天走街串巷，各处的街道和人都熟极了，郝花时也是个活地图，元沈绝和卫风霆也都博闻强记，飞快的补充着细节，很快就把街名儿给想了起来，甚至铺子名也都想了起来。
想起一个，团子就继续往下说第二个。
结果说了五个还在说！！
连元沈绝都乐了，有的连他都不知道她是啥时候记住的。
一边说着的当口，明霈帝就一直在努力的给小孙女梳头发。
他是真没干过这个活儿，想像中应该很简单的，一上手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小软头发，细的不行，他根本不敢使劲，又不会编辫子，挽了好几下都没挽成。
但明霈帝又不甘心认输，总觉得这么点小事情，朕岂会做不好？
于是一直在努力。
最后心宝一共说了七处，但称的上当地特色小吃的，只有五处。
郝花时道：“师父，你的意思是要把这几家买下来带回京？？”
“不是，”心宝道：“万一他们不……不怎么干净呢？心宝想派御厨去学学，不知道他们肯不肯教？都怪老婆，跟心宝说的太晚了，要是早点说，就可以早点派人去学了。”
郝花时笑道：“师父，这事儿我和悬济去给你办吧。来的及的，这些小吃都很容易学的。”
心宝点了点头：“那好吧。”
方无忧过来请示：“皇上，该传膳了？？”
明霈帝嗯了一声，仍旧在折腾团子的头发，倒也没弄疼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转都拧不成发髻，明霈帝汗都下来了。
最后还是元沈绝道：“皇上，要不让臣来吧？”
明霈帝没答。
郝花时笑道：“皇上，您拿个带子给师父扎一下子就行呗，这大晚上的又不出门了，挽这么好看也没人看。”
明霈帝似笑非笑的斜了他一眼，心知肚明。
但担心孙女饿着，还是就着台阶下来了：“也好。”
于是团子收获了一个乱七八糟的低马尾，头发都被耶耶挽毛边儿了。
明霈帝表面上不动声色，等团子走了之后，他当场叫了几个宫女过来，一个给另一个挽发，他就负了手，在后头走来走去，严肃的看着。
来回的看了两遍，他点点头，就叫他们走了。
然后隔天早上，被迫又洗了一遍头的团子，再一次散着头发，被带到了耶耶面前。
明霈帝非常淡定又自然的伸出手，给团子挽起了两个小发包包，一次成功，挽出来还挺漂亮。
方无忧看在眼里，暗暗佩服，你说说，要不人家是皇帝呢，学啥都快！
第625章 这么好看不撒娇多浪费
隔天郝花时就拉着薛悬济开始按图索骥。
他先挨个儿看了看，然后就去御膳房挑了几个小太监，一个人负责一个地方。
需要什么工具先叫人准备着，小太监就在那儿学着。
一般来说，家传手艺有很多都是保密的，譬如有些馅料的配方什么的，但有薛悬济在，他出面说了，这是他挑了几个当地的名吃，准备去讨师父欢心的，不会在外头卖，不会抢生意，然后再出点银子，什么都好说。
这么做的连锁反应就是，有好多自以为很好很特色的，找到薛家，表示你看看我们啊我们也很好啊。
郝花时也不嫌麻烦，挨个儿去看过。
他发现团子就喜欢那种手法炫的，有很多东西，其实味儿也就那样，但是做起来手法灵活好看，团子就很喜欢。
于是他看着合适的，挑了三家，又各放了一个小太监过去学。
街头小吃能有多复杂？带过来的帮厨小太监也都是机灵的，真是不出一上午就学会了，然后就开始练。
练上两三天，熟练了，工具也都到位了，这些人就回来了，然后继续练。
郝花时离着老远，笑眯眯的看着。
御膳房这种地方，哪个大厨不是十八般武艺在身，这些小吃，对他们来说都是小意思，看一眼就会了，一边看着，一边各自说笑。
郝花时离着老远，笑眯眯的看着，然后过来道：“听这意思，你们都会一些？”
那管事大太监赶紧请安，一边陪着笑脸道：“这些都简单，各处的小吃，大家都会几样。”
“那成，”郝花时笑道：“那你们一人选一样，最好是好玩又好吃的，不要重复，先熟练熟练，等我去求求皇上，咱们整个小吃街玩玩。”
这种出头露脸的事儿，管事大太监自然是赶紧应下了。
两人转头往回走，薛悬济忍不住问他：“皇上会答应吗？”
“应该会吧，”郝花时道：“你没见师父这两天蔫巴巴的，皇上心里估计也着急呢。”
薛悬济有些羡慕，“你胆子真大，跟谁都敢说话。”
郝花时挑眉：“这还用胆子大？你不是也天天行医治病的，你跟病人不敢说话？”
薛悬济道：“那怎么能一样？”
“也没什么不一样吧。”
薛悬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隔了会儿又小声道：“你让我跟人家那么说，可是师父都没说让我跟着，万一她不让我跟怎么办？多丢脸。”
郝花时：“……？？”
他失笑着道：“那你就去抱大腿啊！撒娇啊！哭啊！长这么好看不用来撒娇多浪费啊！”
薛悬济：“……”
郝花时笑道：“我开玩笑的。”
薛悬济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做不出来，那多不好意思……”
郝花时并没理会他说啥，摸了摸下巴，自顾自道：“这活儿你干了，让我干什么？你放心，到时候不用你自己来，要是师父不带你走，我去帮你撒娇！！”
他猛的转了一个小姑娘腔出来，娇滴滴的道，“师父师父你一定要带师弟走，要不然人家不依！！”
薛悬济：“……”
单纯斯文的小少年，眼都瞪大了。
好好的师兄，平时看着也挺正常的，咋说神经就神经了……
郝花时看他神情，哈哈大笑。
然后他就去找明霈帝了，果然，明霈帝答应了。
一出来，郝花时就直接把事情交待给师弟了：“悬济，你去问问他们定好了没有，定好了，你就找那些大人们写招牌。”
他笑着点了他一下：“自己亲自干干，就会发现一点都不难，这些大人们也都不吃人的。”
薛悬济被他说的不好意思，点头应下了。
他虽然年纪不大，其实从小学医，走街串巷的，并不是腼腆的人。
从御膳房拿了单子，直接出去找人买来了旗子，然后就过去找那些大人了。
他谨慎的先去找了程弗居。
然后程弗居就带着他去找人了。
这一回选的这些小吃，都是偏北方口味，所以程弗居就找了一些籍贯是北方的官员，正好是他们家乡小吃的正好，除了写名字，还在旗角画两笔，譬如画这种食物的样子啊，当地的什么风景之类的，都可。
画完了就挺像那么回事儿了。
然后薛悬济再叫人给他们送回去，余下的事情他们就不管了，直接让内府衙门的人接手安排。
内府衙门的太监，还特意找上门来，还了薛悬济买旗子的银钱，一个个都周到的很。
所以郝花时说的没错，亲自干干，一点都不难。
另一边。
心宝数着日子等回京，一连蔫巴了好几天。
几天之后，秒切进了另一种模式，带着她的人肉相机们，四处打卡画像。
一恍就到了二十七，团子突发奇想，非要在大庆殿里外种上几棵树，等下次再来的时候可以看，还整了个葡萄架，到时候可以在下头乘凉。
问题是院子外头也就算了，里头，明霈帝还在书房忙着，外头哐哐的刨地。
等刨完了，把树苗放进去，心宝亲自洒了几把土，还进屋把耶耶拉出来，非让他也参与一下。
明霈帝也由着她，抓起土来洒了几把，然后心宝一脸认真的提着小桶过来，浇上了水。
等全部种完，心宝一身是土，去换了衣服一出来，就发现耶耶也换了衣服，而且沈寿延也来了，老婆和三哥哥几个人，全都换了平民服饰。
心宝咦了一声：“耶耶，我们又要微服私访吗？”
“对，”明霈帝直接牵住她手手：“走。”
“现在就去吗？”团子一边迈着小短腿跟着走，一边按着小肚子：“不能吃过饭再去吗？心宝饿了。”
明霈帝笑道：“我们出去吃饭。”
出去吃饭？
心宝立刻就不急了，兴致勃勃的跟着，结果出了大庆殿，一直也没上马车，直到过了玉珠湖……忽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心宝有点疑惑，指着那个方向：“耶耶？？”
明霈帝笑道：“闻到香味儿了吗？”
心宝想到什么，猛点头，小短腿倒腾的飞快，双手拉着耶耶往前走，一绕过大殿，心宝惊喜的哇了一声。
第626章 不够戏精
眼前一条长街，真跟外头的街道一样，小吃店、小吃摊满满的两排，各色招牌旗帜高高低低，带着乡音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香气一阵一阵的飘过来。
而且中间还有很多“行人”走来走去，非常的热闹。
心宝大眼锃亮，嘴里小口水狂涌，当时就饿的不行了：“耶耶耶耶！！”
最前头的摊儿，打扮成老头的太监，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招呼：“老丈，来份炒焖子尝尝？”
声音带着浓浓乡音，要不是有太监的尖细感，真跟外头没差了。
明霈帝点了点头：“好，来一份。”
那太监立刻给盛了一份，一边道：“我这焖子是绿豆粉儿做的，能拌能煎能炒，又滑又嫩，酸辣咸香……您带着小姑娘，我没放辣子，您尝尝看行不，不够味儿我再给您添勺料。”
明霈帝笑道：“行。”
那太监笑容满面的递出，一边道：“承惠四文钱。”
后头的太监赶紧跟着付钱，明霈帝就接了过来，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尝了尝。
这一份是炒的，外皮微焦咸香，里头却滑嫩，味儿着实不错。
他转手喂给孙女，心宝按着他的手腕，张口吃了，口感就像凉粉，炒的还挺好吃的，但这会儿饿了，吃着总觉得不顶饱。
心宝一边吃，大眼就四处瞅着，道：“耶耶，那边！！”
明霈帝就把吃了两口的焖子随手交下去，一边被她拉着，继续往前走。
等一行人走远了，那太监才悄悄的松出一口气，是真的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下一家是做小烧饼的，小小一个，有甜有咸，上头芝麻粒儿烤的微黄，香气扑鼻。
心宝财大气粗的点菜：“羊肉的不要！其它的每种都要一个！！”
“好嘞！”那太监飞快的给她装好，一个一个用油纸包着，再给个篓盛着，明霈帝再一次坐下，同样是自己吃一口，给团子喂一口。
团子咬进嘴，烫的直哈气，嚼两下，张嘴吹两下，烫的生理眼泪都冒出来了。
明霈帝道：“急什么，慢慢吃。”
团子一边点头，一边咽下，然后又咬了一小口，一边吃着，大眼就瞄向篓子，自己伸手拿了一个。
但刚出锅的小烧饼还挺热的，大人不觉得，小孩手嫩，一拿就烫了一下。
吓的后头的小太监差点当场跪下。
元沈绝过来给她拿了，心宝咬了一口，又示意他拿另一个。
元沈绝只能一手一个，晏时昌看到了，也过来，一手拿了一个，抖开油纸，让妹妹咬。
心宝吃完了那边的，又转到这边，一个咬了一口。
五种全都尝完，她又转回去，把她觉得好吃的那个，多咬了一口，还推着元沈绝的手让明霈帝：“耶耶，心宝帮你尝啦！这个最好吃！”
明霈帝一个还没吃完，挑眉看了她一眼。
还没说话呢，她还转头教育他：“耶耶，你要学会分享，你看心宝都吃了五种了，尝到了五种不同的味道，你一个都还没吃完，只尝了一种味道，多么不划算。你明明可以吃一口，让给别人吃，方总管说不定也想尝尝呢？”
明霈帝：“……”
方无忧在后头讪讪陪笑……说实在的，他还真有点儿想尝尝，主要这都饭时候了，这会儿要捞不着吃两口，等皇上玩完了，起码不得一个时辰？
下一刻，明霈帝就把余下的半个给了他。
然后他接受了孙女的推荐，把她咬了两口的那个拿过来，也尝了一口。
那边晏时昌看妹妹不吃了，就站起来，把两个小烧饼都叠到一起，三口两口就吃光了。
心宝一手抓着哥哥的衣摆：“我们去吃那个吧！”
晏时昌点了点头，“来一份四味烧麦！！”
“好嘞！”太监飞也似的给他盛了一份，四个烧卖四个味儿，花一样的口上都能看到馅料。
心宝巴着他手瞅了瞅，挑了一种，凑上去猛吹了一阵，吹累了，还拿小手手扇了一阵，然后才小心的咬了一口。
她品了品，又咬了另一个。
等明霈帝尝过第二个烧饼，慢悠悠的踱着四方步，到这边店铺坐下的时候，心宝已经尝完了，晏时昌一口一个，把余下的吃了，看他来了，一边还不忘跟老板道：“再来一份！”
一边捧给了明霈帝。
明霈帝捧着烧卖，尝了一口，一转头孙女已经跑了。
两个摊子之后，团子和哥哥这对随走随吃派，就把明霈帝和元沈绝这对走哪儿必须得坐下才吃的斯文派，给拉下老远。
明霈帝看了一眼元沈绝。
元沈绝也不吃了，站起来远远跟上。
虽然在这儿理论上不会有任何危险，但万一呢？
郝花时从后头过来，直接把着明霈帝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笑道：“师祖，徒孙儿我带您逛。”
明霈帝也没有拒绝，就由着他扶着，郝花时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看到感兴趣的就尝尝。
前头团子和哥哥，彻底放飞自我，真的是一边走一边吃。
两人一高一矮，身高差老大一截，各自端着碗走着吃，背影还怪好笑的。
这条街虽然是临时弄的，但还真不短，带过来的御厨和内府厨子足有百多个人，一人一种小吃，荤素咸淡各自搭配着，外头有的也有，外头没有的也有，茶铺水果一应俱全，比真正的小吃街可要好的多了。
心宝一口气吃了五六种，还吃了一整片烤肉，有点腻了，就找了个水果摊坐下吃水果。
水果摊上有西瓜和葡萄、梨子、苌楚什么的，各种水果掺起来，摆在水晶碗里，虽然民间没有这么卖的，但还是大块大碗的，努力营造出民间气象。
晏时昌不爱吃水果，喝了两杯茶，就伸出手，给妹妹捧着大碗。
心宝站了起来，小身子倾向他，就着他手，喝了两勺果汁。
水果勺用的是小汤勺，圆头的，很大，喝汤方便，吃果肉吧，心宝从这边够也够不到，那边够也够不到……一个勺子转三圈还吃不进嘴。
她还不专心，大眼四处瞅，寻思着下一回要吃什么。
结果一眼看到林娘子，心宝热情招呼：“阿娘！！”
林娘子点了点头，用着不知道哪儿的口音道：“你这小姑娘，长的倒也可爱！！不要乱叫人哦！”一边扭头走了。
心宝：“……”
她默默的瞅了瞅哥哥。
我时常因为不够戏精而和你们格格不入。
第627章 林瘦瘦
林娘子和杜夫人逛的十分高兴。
其实周边有不少夫人，都是带着自家姑娘出来的，就想着趁这个机会混个脸儿熟。
但林娘子属于那种放养型的家长，姑娘好看，她也乐意多瞅两眼，但找媳妇儿什么的，还得儿子喜欢，她没打算做主。
所以她哪怕瞅着好看，也不会拉过来问问啊什么的。
倒是这些姑娘们，好些都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千金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根本不习惯这样的市井场合，一个个看着混身别扭的，手脚都没处放一样。
别扭的还好，但有的根本掩不住嫌弃之色，坐不敢坐，更别说吃了。
可这地方看起来再市井，也不是真市井，家伙什儿，桌子板凳啥的都是新全的，做东西的全是御厨和内府衙门的厨师，不比你家厨师好？？不比你住的地方干净？皇上都吃，你嫌弃个啥啊？
所以，倒是叫林娘子小心眼儿的记住了好几个。
但也有的姑娘，连帷帽都摘了，试着坐下吃东西，显然玩的兴致勃勃。
那边，心宝大勺子嚼空气，干嚼了好半天，晏时昌看着好玩儿，也不干涉，最后元沈绝看不下去了，去旁边摊上拿了双筷子，给她挟着吃了几块，抹了抹下巴上的西瓜汁。
心宝吃了个半饱，不那么迫切了，就问晏时昌：“哥哥，你想吃什么？？”
晏时昌来回看了看：“吃点饭吧？这大半天点吧点吧的，都没吃着东西，我都饿了。”
心宝呆了呆。
可是你已经吃了两个小烧饼、四个烧卖、一份小馄饨、三块烤肉、还有甜糕和筋饼……她都只咬了一口！！所以这都不是饭吗？
然后晏时昌一边说着，就直接站起来，去斜对面要了一大碗杂酱面，直接端了过来。
心宝虽然不想吃面，但还是忍不住凑过去，晏时昌熟练的卷了一筷子喂给她，然后心宝就迈着小短腿，开始悠闲的逛。
这些伪装行人的大人们，也都是人精，起先看她双眼锃亮一心要吃东西，也不来打扰她，这会儿见她背着小手手溜达，就都来跟她偶遇了。
先是甘白璧过来叫她：“心宝。”
然而心宝已经从阿娘身上学到了，摇了摇头：“你认错人啦！”
甘白璧笑道：“你不是心宝吗？”
心宝否认三连：“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了，我叫林瘦瘦，是一个你不认识的小孩，你认错人啦！”
“好吧，林瘦瘦，”甘白璧失笑着道：“但是心宝这个名字多可爱，你就算不是那个心宝，也可以叫心宝的。”
“不，不叫，”团子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心宝才不要……”她顿了一下：“总之，我叫林瘦瘦！！”
阿娘真是太聪明了，马甲什么的可以有！！
嘴馋贪吃那是林瘦瘦的事，跟我大心宝有什么关系！！
然后甘白璧笑着道：“那好吧，那我去别处找找，有没有我认识的那个心宝。”
然后他做势叫人：“心宝！心宝！”
元沈绝默默的看了甘白璧的背影一眼。
他怀疑他们就是想趁机多叫两声心宝，毕竟平时尊卑有别，不能叫。
然后不断有人过来打招呼：“林瘦瘦，你这是跟谁逛街呢？”
“哦，”团子道：“这是我哥哥，叫……”
元沈绝预感不妙，迅速道：“我叫林……”
可惜晚了一步，心宝已经续了下去：“林好看。”
元沈绝默默捂眼，他就知道！！
那官员哈哈的笑道：“林好看，林瘦瘦，好名字！！”
心宝也觉得很不错，比阿娘起的唐小雁唐小心，她起的多么的特色鲜明。
路上还遇到了明霈帝，心宝正吃的小腮鼓鼓，眉开眼笑，还没来的及打招呼，明霈帝就站住问她：“林瘦瘦，你有没有见过我的孙女心宝？我本来带她出来玩，结果她自己一个人跑了，我实在是担心的很。”
团子：“……”
她艰难的把嘴里的粘豆包咽下去，仰着小脸，大眼呆呆的看着耶耶，不知道该咋回答。
明霈帝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不少经过的大人们，都悄悄放慢脚步，偷瞅着这边，就看她要怎么答。
团子大眼眨了眨：“耶耶，不是……就是，你一看就是一个超完美的耶耶，所以耶耶的孙女，也一定是一个超瘦又超乖的孙女，所以……所以我觉得，可能她不是偷跑掉，是怕耶耶走的慢，吃不全，先帮耶耶去试吃一下，试出好吃的再跟耶耶说。”
“哦！”明霈帝道：“那我这个超瘦超乖的孙女，什么时候回来呢？？”
团子为难的挠了挠脸。
元·林好看·沈绝在旁淡淡的道：“听闻心宝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瘦仙女……等我的妹妹林瘦瘦吃饱了，可以帮忙找一下。”
“对的！！”团子猛点头：“就是这样的！他说的没错！”
行吧，明霈帝默默点头。
然后团子跟在他后头，继续吃东西。
挺长的一条街，来回逛了好几遍，看到什么都想吃。
最后明霈帝都忍不住了，直接道：“行了，不许吃了，撑着又嚷嚷肚子疼！”
心宝恋恋不舍：“可还有好几种没吃的。”
明霈帝道，“你记着哪种没吃，等回头再让他们做。”
他不容分说的抱起团子就走了。
果然回去没一会儿，团子就开始闹肚子，冷的热的乱吃一气，果然还是受不了。
明霈帝抱着她，给她揉肚子，一边训斥，“朕说什么来着？？回回闹肚子，回回记不住！”
团子小声争辩：“可是这也不是心宝的错。”
明霈帝挑眉，“那是谁的错？”
“就是，就是……”团子呐呐道：“心宝脑子里有两个小人，本来在这种时候，应该第一个小人说吃，第二个小人说不吃了吧……第二个小人只要胜利一次，心宝就不吃了。可现在，他们一个说吃油旋，一个说吃煎饺……”
明霈帝：“……”
两人正说着，外头有人跟方无忧耳语了几句，方无忧面露犹豫，朝上瞅了瞅。
第628章 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明霈帝道：“什么事？”
方无忧躬身回道：“有一个自称是被红帮下毒的人，来找小殿下求医。”
明霈帝的手一停。
团子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在哪里？？”
明霈帝搂着她没松手：“早不来晚不来，最后一晚上来了？呵呵！天从！”
天从迅速出现，躬身回道：“这女子叫杨秀姑，江湖上人称双剑娘子，是一个独行镖客。自称已经来了三天了，只是迟迟不敢上门，一直到实在没办法再拖才过来的，先找的沈寿延，沈寿延说认识她，但不熟。此时已经毒入肺腑，武功全无。”
明霈帝皱眉，心宝拉开他手：“没事的，心宝先去看看。”
明霈帝见元沈绝已经急步过来了，也没阻止，心宝就过去了。
受伤的是一个中年女子，原本应该是挺漂亮的，但此时面上黑气隐隐，看着有些恐怖。
但其实只是看着恐怖，比起之前薛老爷子那时，情形还要好一些。
所以心宝只是指挥着白骨生下针，她没有亲自动手。
一边看着，她歪了歪头。
她被顾半眉抓走又回来，是八月十五，随后就一直在抓红帮的人，怎么也有一个多月了，可是这个人的毒，看上去不超过十天。
她悄悄拉走元沈绝，跟他说了。
元沈绝只点了点头。
白骨生会武，手法迅速，飞也似的下完了针，看着毒血汩汩流出，不由欣喜：“师父，我这回下对了吧？”
团子点了点头：“对的。”
白骨生很兴奋：“我已经把这个道理给琢磨透了！你看你没说的地方，我也下对了，是不是！”
团子点头：“对，大白真棒！”
这会儿常用的补血养元吊命之类的丹，白骨生已经炼了很多，所以也不用再临时去炼，一伙人都守着她。
随着毒血渐渐流尽，杨秀姑脸上的黑气也渐退了。
天从这才上前，道：“你说你是被红帮下的毒？”
“是，”杨秀姑虽然虚弱，但仍是勉力张开眼睛，道：“沈门主，包袱。”
沈寿延说了声得罪，一边就从她身边拿了包袱打开，里头除了衣物之类，还有一个手绢包，沈寿延向她比了比，杨秀姑瞬了下眼睛，沈寿延就把手绢包打开了。
里头一枚飞镖，一张纸，纸上有飞镖扎出的孔，上头写着：“向镇国公主求医，可保性命。”
杨秀姑低声道：“约摸十日之前，我送完一趟镖，就出来消散，路上有人说起红帮的事，我就说了几句话，说戏台上的戏子都没他会唱，明明就是自己想当皇帝还扯啥正统……什么的。然后等再上路，就有人伏击我，我中了毒，逃出来赶紧找人救命，然后在医馆里昏了过去，晚上的时候，窗外就射进了这么一个东西……”
白骨生看着毒血将尽，要上前起针，心宝却忽然叫了一声大白。
白骨生莫名。
看团子正大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杨秀姑，也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就先不动了。
心宝盯着她，一边又道：“你先给她喂丹。”
白骨生心说针还没起，喂了丹不是会流失些药力？
但还是上前给她喂了。
杨秀姑向他点头示谢，一边继续道：“我起初并没想来，但我发现好像有人在外头盯着我，我能听到声音但是没力气追，我犹豫再三，还是往这边来了，之后，好像就没人跟了，他们好像，就是想叫我来求医。”
天从道：“伏击你的人，你不认识？”
杨秀姑道：“不认识，他蒙着脸。”
“不对！！”团子忽然插嘴，道：“你认识！”
杨秀姑一惊。
团子正肚子疼，努力大声，声音也不大：“你是不是红帮的人！！”
杨秀姑道：“我不是！！”
团子气势顿消：“哦！没事，心宝就是随便问问。”
杨秀姑：“……”
天从看她不问了，这才继续问，但她太虚弱了，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就昏了过去。
心宝这才叫人起了针，然后拉住元沈绝的手，往外走。
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转头向天从招了招手，天从还有点儿受宠若惊，赶紧跟上。
出来之后，看四周无人，心宝才拉住元沈绝，小手手笼住他耳朵：“老婆，心宝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元沈绝道：“什么事？”
心宝道：“就是刚才，大白下了针，心宝忽然发现，原来从金针上，可以看出她有没有说谎！”
她有些兴奋，眼儿锃亮：“所以，以后可以单独下针，就知道她有没有说谎了！！”
后世的测谎仪，也不过是通过一些呼吸、脉膊之类的来判断是否说谎，说起来，金针比那个还要准确一些，因为她的金针，是针随气走，相当于是“活”的，虽然不是百分百准确，但起码也有百分之九十几了。
她用小手手，在元沈绝身上点来点去：“在针静止的时候，她如果说谎，这个，这个，这里……这几根针就会微微震动，很容易就能看的出来的，你记住了吗？”
元沈绝点了点头：“记住了。”
团子亲了他一口：“老婆真聪明。”
元沈绝笑道：“那用的时候，是不是只用扎这几根针？”
“倒也不是，”团子想了想：“最少还要加几根做为参照，心宝可以写下来。”
元沈绝又点了点头：“嗯，那我们回去，我帮你画图。”
然后两人手牵手就想走，隐形人一样的天从不得不出声：“殿下，殿下叫属下来，不知有何吩咐？”
团子奇怪的道：“刚才心宝跟老婆说话，这么近，你都没有听到吗？你不是跟花时学了那个长耳朵功吗？”
天从：“……？？”
天从默默的道：“那就是殿下要跟属下说的话吗？？”
“对呀，”团子道：“心宝不想说两遍，但又想让你也分享一下喜悦，所以就叫你出来啦！”
你刚才捂你老婆耳朵的动作，那俩小手手严实的，一星一毛分享的意思也没有！！
但天从仍旧道：“多谢殿下，属下明白了。”
第629章 江湖人太老实了
翌日一大早，圣驾回京。
很难得的，心宝在被穿衣服的时候醒了过来，然后就被抱到明霈帝那儿，卷着一个薄毯子巴在耶耶肩上，眨着惺松大眼四处瞅。
这会儿房间仍是原样，完全没有收拾，看不出要走的意思，外头也并不吵，就像平时的每个早晨一样。
一直到明霈帝看着书，悠闲的用了一盏茶，方无忧过来请：“皇上，都备好了。”
明霈帝点了点头，这才抱着心宝站起来，出院子，上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很神奇的，方才明霈帝看了一半儿的书，就摊在案上，拿起来就能接着往下看。
心宝好奇巴着窗子看了看，就看到一大帮小太监飞快的进了院子，显然是要去收拾房中那些东西的。
沐浴着清晨的凉风，团子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抓着耶耶的衣领子，把小脸埋了进去，安心的继续睡着了。
早上天有点凉，耶耶身上暖和的很，皂角香也很好闻。
明霈帝想把她放下，她哼哼唧唧的不乐意，明霈帝只好抱着她用了早膳。
心宝自觉得已经醒了，但还是懒的动，一直到天从进来禀报。
白骨生又给那位杨秀姑扎了一遍针，天从趁机审了一遍。
杨秀姑之前被团子拆穿，胆战心惊的，加上小命还在人家手里，也没有了抵挡的心思，终于还是招了。
她被伏击的时候，对方确实带着头罩，但她还是认出了他。
他叫郑安中，绰号青天大侠，在江湖上声名极好，据说聪明机敏，文武双全，古道热肠又仗义疏财什么的……跟明霈帝之前推想的，完全对上了。
杨秀姑的名号叫双剑娘子，是一个很有名气的独行镖客，曾经失过一趟镖，然后在郑安中的帮助之下找了回来。
于是杨秀姑对他感激不尽又芳心暗许，人到中年都未嫁人，时常找由头见他，对他一言一行都太熟悉了，就跟刻在心里一样，所以哪怕对方没露面，用的功夫她也完全不认识，还是认出了他。
但除了这一点之外，她所说的都是真的。
听着天从说完，元沈绝皱眉道：“又姓郑？”
郝花时道：“郑舒北、郑安中，这两个名字，都有点怪怪的。”
结果别人还没说话呢，团子扭了扭小屁股，坐到了耶耶腿上，大声道：“青天大侠肯定就是郑舒北！！”
“哟，师父醒了！”郝花时笑道：“为什么呀？”
团子道：“这很简单啊！绰号叫青天大侠的，肯定一点都不青天也不大侠！！绰号叫君子剑的，肯定是一个伪君子！绰号叫铁面无私什么的，私下里肯定贪赃枉法！无恶不作！所有的都是这样的！这样才能出其不意！！”
团子小脸上还带着绣花印子，睡眼惺松却满脸自信，就像一个事后诸葛亮：“青天大侠的反义词是偷天小贼，所以他肯定是一个反贼头子！！反贼头子就是郑舒北，所以郑安中就是郑舒北！！”
超有道理！没毛病！！
每次面对孙女的才华都要辞穷的明霈帝：“……”
几个人各自扶额，根本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半晌，元沈绝忽然道：“心宝说的对。郑舒北、郑安中……柔弱以静，舒安以定，攻大磨坚，莫能与争。”
明霈帝也是一愣，然后缓缓点头。
文盲郝花时：“……？？”
文盲团子：“……？？”
她大眼骨碌碌的看着老婆。
元沈绝不由得一笑，便给她解释：“这句话出自《淮南子》，字面意思是‘柔弱而清静，安定而舒逸，然后就能攻克巨大的难关，没有人能同他抗争。’”
“哦！！”郝花时本来还觉得小师公是为了维护团子，随便乱说，听着听着不由眼睛一亮：“还有舒北、安中！！东南西北中！！那照着这样，郑舒北、郑安中、郑以东……天呐！”
他一拍大腿：“还真有一个叫郑以东的！是一个使剑的！名声也不差！但郑定南？好像没有，郑定西？也没有。”
他自己嘀嘀咕咕：“郑柔东？郑弱啥？郑静啥？？好像都没有。”
元沈绝点了点头：“也许就是从舒字开始的，也许舒和北，对他来说有些特别的意义，毕竟郑舒北，是他对徒弟的身份，这些人知道的，应该是最常用、最主要的一个身份了。”
郝花时道：“那现在怎么办？”
明霈帝直接道：“下海捕文书。”
郝花时道：“那他要是跑了呢？？”
元沈绝道：“不用担心他跑不跑，也不在乎抓到抓不到，对于这种名声极好，朋友极多的人来说，毁掉他的名声和朋友，就等于是毁掉了他这个身份，那就算抓不到他，他能做的事情也非常有限了。”
郝花时恍然：“对哦，还是你们会玩，我们江湖人还是太老实了。”
此时。
龙山县。
郭动一行人目送圣驾离开。
郭景瑞得到特许，提前就编入了龙骧卫，这会儿已经跟着一起离开了。
但郭动几人，还要留下参加十月的武举恩科，就没有跟着圣驾一起走。
昨天晚上，他们还给沈寿延和众武官践了行，这会儿还有些宿醉的头疼，郭动叹道：“老了，老了！”
“是啊！”邱江也道：“真是老了！咱们这一伙老家伙，跟这伙年轻人一起参加武举，还有些不好意思！”
郭动哈哈的笑道：“你可是亲口应下的，别到时候又打退堂鼓！！昨儿刘大人还特意拜托我，让我到时候催着你去！”
邱江笑着摇头：“我自然不会。”
几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回走。
正走着，迎面碰到一人匆匆而来，一照面，郭动几人都有些讶异：“老郑？怎么是你？”
青天大侠郑安中，年近不惑，并未蓄须，看上去仍旧十分英俊，只是这会儿衣上发上都是尘土，满面焦急，遥遥就道：“老郭、邱兄！！圣驾离开了？”
“对啊！”郭动道：“这不是一大早刚走，怎么了？”
郑安中一拍大腿：“哎！！还是迟了！迟了一步！！”
“别急别急！”郭动赶紧安慰：“怎么回事儿？？你先说说！”
第630章 有脸说我们是走狗
郑安中道：“我有一个朋友，中了毒，找了一圈大夫也没能解，我本来想带他来找那位神医公主求医的，结果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怎么就这么巧呢！！”
他不住的扼腕。
邱江之前承过他的情，两人是生死之交，一听这话，毫不犹豫的就道：“我上次救小公主，侥幸帮上了一点忙，得了一枚解毒丹，你先拿去用！！”
郑安中急道：“那不成，那是你的救命之物！我怎可随意就用了！”
邱江已经拿了出来，不容分说的塞给他：“既是救命之物，能救一命便够了！何必与我客气！”
郑安中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药丹，郑重抱拳道：“多谢邱兄！！我先给他送去，回头我们再叙。”
邱江连连点头，道：“快去吧！！”
郑安中连连拱手，快步走了。
这种连问都不问中毒的是谁，也不问状况如何，就舍出救命之物的，即便在江湖上，也不是到处都有的，郭动拍了拍他的肩，只道：“我得了一粒吊命丹，若需要，便来取。”
邱江应了一声。
几人正准备回到暂居的院子，忽有一人打马过来，遥遥就道：“爹！！”
郭动回头一看是小儿子，还吓了一跳：“你闯什么祸了，这么快就叫人撵回来了？”
“什么啊！我可没闯祸！”郭景瑞带点撒娇的说了一声，一边道：“沈伯伯让我回来送信。”
一边就下了马，把信给了郭动。
郭动展开信一看，当时就脸色大变，吓的旁人纷纷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郭动一言不发，飞快的把信给了邱江。
邱江一目十行的扫过，也是脸色大变，旁边的几人都急了，尤其霍平南，大字不识一个，头凑过来也不认识，急道：“咋了咋了，你快说说啊！！”
邱江咬牙念道：“已查知，青天大侠郑安中，便是红帮首脑郑舒北，你们与我们过从甚密，此人可能会设法接近你们，套取消息，或骗取小公主的灵丹，警之！慎之！若能活捉最好！就地斩杀亦是一功！”
几人全都傻了。
郭动直接一挥手：“走！！”
他带着几人就追了出去，郭景瑞都懵了：“怎么了爹？”
郭动道：“他刚走！！骗走了你邱叔的解毒丹！刚刚走！”
郭景瑞一呆。
然后他飞快的道：“爹你先别急！他不可能猜到他身份暴露，他问你们事了吗？”
郭动也回过神来：“没有！”
“那别急！跑不远！”郭景瑞道：“你先装着不知道！最好能活捉啊！活捉最好，实在不行再说！”
郭动道：“知道了，你离远远的！！”
郭景瑞虽然担心，但毕竟龙骧卫的衣裳太显眼，还是听话的勒住了马，但也没急着走，远远的找了一处等着听信儿。
郭动几个人快步向北追去。
他们这儿一待月余，到处都混熟了，一打听就知道他去了哪儿，很快就到了他的小院，而据说，他身边也确实带着一个似乎是重病之人。
几人飞快的到了那处小院，郑安中听到声音一出来，就见几人各自从墙上跃下，前后左右，隐隐成合围之势。
郑安中心头惊疑，表面上却笑道：“你们怎么来了？邱兄，快来瞧瞧，似乎是有效！！”
闻到他手中的碗上，似乎确有丹香，像是刚刚喂过，邱江讶然，迟疑的看向了郭动。
郭动对沈寿延却是全心信任的，只笑呵呵的道：“老郑啊，我听说了一个事儿。”
一边就要过来。
与此同时，郑安中劈手砸出那碗，同时身形飞移，猛然跃到了邱江面前，一把扣住他，压在身前，同时飞速后退，背抵了墙，冷笑道：“什么事儿啊？？”
众人面色齐变。
邱江也是高手，可是一时心软，连剑都没掏出来，就被他抓了。
他脸色差的厉害，只道：“果然是你。”
霍平南大怒：“混帐！！你这个反贼！！禽兽不如的东西！！放开邱兄！！”
一听反贼二字，郑安中双唇猛的一抿，眼神陡然涌上了戾气。
郭动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道：“没想到，你真是反贼！！”
郑安中冷冷的道：“这是谁说的？”
郭动只道：“放了邱江。”
郑安中手向里一扣，已是皮破血出：“谁说的？？”
郭动不敢逼急了他，不敢提到朝廷，灵机一动，道：“是展鹏说的，我们本来不信的……可你……”
展鹏其实是他们这伙朋友中的一个，昨天喝大了，没能起身。
郑安中并没怀疑，只环顾众人，冷然道：“都是一方大侠，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竟甘心做了朝廷走狗？？我不过是杀了两个狗官，就被诬为反贼，那些人一路追杀我，还伤了我的徒儿，我没想到，昔日兄弟也会如此待我……”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青天大侠，一番话说的看似平淡，却似乎藏着深深的悲愤，演的真极了。
若是以前，没准这些人，真的会被他打动。
但郭动这些人，先是参与了救小公主，又与武官交往甚密，还都预备着考武举，心理上，他们已经完全偏向了那边……
此时再听到走狗不走狗的，就不由得愤怒，满心都是“你一个大逆不道的反贼，还有脸说我们走狗？我们这是为国为民侠之大者好么！！”
霍平南张嘴就想呛回去。
郭动摆手止了：“闲话休提，你先放了邱江。”
郑安中冷笑不答，郭动道：“我答应你，你若好生放了邱江，你是郑舒北这件事，我绝不会告诉朝廷！我们这几人，都不会告诉朝廷！我可以对天发誓！！”
反正他们已经知道了，不用他说了。
郑安中有些犹豫了。
最终，他缓缓的道：“但凡能有一点办法，我也不愿与诸位兵戎相见！”
“我等亦是。”郭动极为老辣，神情苍凉的道：“我等江湖人，本就是……”他连连叹息，好像说不下去了。
邱江与他多少年的朋友了，配合的道：“郑兄，我那解毒丹，就算是偿了你我多年的交情……我们就当从没认识过罢！”
他一撇清，郑安中反倒是更信了些，只道：“我不会与诸位为敌。”
嘴里说着，就放开了邱江。
邱江一脱身，就猛然往下一矮，一瞬之间，数个暗器朝着郑安中袭来。
郑安中反应却更加迅速，贴地一滚，居然直接滚进了屋里，下一刻，一个人影就冲面飞来，霍平南抬脚就要踹开，郭动却是脸色大变，道：“别……”?
第631章 天下最重要的人
但已经迟了。
下一刻，那身体爆开，毒血飞溅，霍平南首当其冲，被溅了一身，不远处的邱江，和跃过来想拉开他的郭动，也被波及了。
其它人已经追向郑安中，侥幸逃过了一劫。
近午时分，郭景瑞快马追上圣驾，去找了沈寿延。
沈寿延赶紧过来求见心宝，想讨几枚解毒的丹丸。
心宝在明霈帝这边，正准备用午饭。
听沈寿延说了一个开头，团子就生气了，气到跺脚脚，大声道：“大坏蛋也太坏了，居然趁心宝不在，欺负心宝的朋友！！”
正准备说郭动是我生死之交还请怎么怎么的沈寿延，默默的收了焦急之色。
团子生气的续道：“郭伯伯可是心宝的生死之交！！大坏蛋一定是害怕打不过老婆，所以不敢来找心宝，就偷偷欺负郭伯伯，简直太过份了！！郭伯伯没事吧？”
外头听着的郭景瑞：“……”
我爹跟小娃娃是生死之交这事儿，我确实不知道，但不知怎么，一下子就不担心了呢！
里头沈寿延道：“目前情形还好，只是薛家说这种毒不好解。”
团子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道：“心宝不能扔下耶耶，但可以派大白回去看他们，如果解毒丹不能用，还可以现场炼别的，你们不用担心，郭伯伯肯定没事的！”
于是白骨生就带着炼丹炉回来了，沈寿延也告了假回来看他们。
幸好郑安中似乎只是临时自救，那毒血比上次郝花时他们偷到的毒要轻的多，所以不用丹也可以解。
但白骨生还是一人给了一粒丹吃，然后又给他们炼了药丹，配了外用的药。
沈寿延笑着把团子的话说了，郭动直摇头：“丢人了，丢人了，人家小娃娃一片真心，拿我当个人待，结果都当面遇见了，我还叫他跑了！！”
“都是我的错！”邱江脸上包扎着，声音都嗡嗡的：“都是我不好，不该心软！还让那奸贼带走了小公主赐的灵丹！”
“无事，”沈寿延道：“心宝不会见怪的。”
事实上，团子压根就没注意到丹被骗走了这么个细节。
而注意到的明霈帝几人，也不甚在意。
对他来说，这件事情，其实来的很及时，让他们更加“师出有名”了。
毕竟，下海捕文书啥的，直接不说罪状只说青天大侠就是红帮头子，肯定有很多人很奇怪；说杨秀姑也不会有几个人认识或者感同身受；但郭动几个人，个个都是一方大佬，朋友遍天下，邱江被骗，慨然给他解毒丹，然后被他反手挟持背刺什么的，瞬间就会有很多人同仇敌忾。
沈寿延前脚走，明霈帝后脚就把海捕文书的事情交待了下去，一边转头问心宝：“郭动什么时候成了心宝的朋友？？”
团子道：“一直都是啊！”
一直都是？
明霈帝道：“他为什么……朕是说，他怎么就成了你朋友了？？你们见了几回？”
团子理所当然的道：“见面几次又不重要，只要志同道和就可以做朋友，比如说心宝和沈伯伯就是真正的朋友。”
明霈帝道：“真正的朋友？还有不真正的朋友？”
“有啊！”团子不好意思的道：“就比如说王大人、甘大人和程师兄，虽然心宝假装跟他们是朋友，其实只有在吃点心吃水果的时候才可以在一起，在做正事的时候，心宝是不会叫他们的……毕竟他们咬文嚼字心宝也听不懂，遇到危险吓哭了心宝也不会哄。”
明霈帝：“……”
这天天小词儿一套一套的，他真不知道要咋接。
郝花时笑嘻嘻的道：“对的，师父年纪虽小，却成熟又沉稳，自然要跟成熟又沉稳的人交朋友，而成熟沉稳的人大多已经是老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是师父的错。”
团子猛点头：“花时说的对，花时真的超级超级超级聪明！！说的超对的！！”
明霈帝看了看嘴角还带着蛋渣渣的小奶团子……成熟又沉稳？？
明霈帝笑道：“那心宝儿能不能成熟的自己吃饭？？”
团子振振有辞的道：“成熟跟年龄和身体又没关系？就好比……就好比马世文，他走不动也跑不快，也不妨碍他心肠狠毒！就好像心宝，哪怕有时候需要别人帮忙喂饭，也不妨碍心宝胸怀大志！！”
明霈帝道：“朕的心宝儿，胸怀了什么大志？”
心宝铿锵的道：“保护这个天下最重要的人！！”
明霈帝挑眉看她，团子大眼骨碌碌，咧开小油嘴笑了起来，不好意思的一头扑进了他怀里：“就是耶耶呀！”
明霈帝失笑着搂住她，他真的是……天天被小孙女哄的晕头转向的。
虽然听起来挺好玩的，但是被神医小公主当成朋友什么的，对于郭动这些老江湖来说，真的是必杀。
江湖人点滴之恩，倾命相报，更何况心宝一个小娃娃，身份如此尊贵，却接连救了他们两回了。
反正几个人伤还没好，就各自联络门人，放出人手，找这位青天大侠。
他们的动作，比海捕文书还快了一步。
而且当地的县令也很是知趣，听闻此事，主动过来联络，于是难得的，江湖人和官兵一家亲，会合起来搜查。
一户人家的树顶，一人悄悄冒出头来，看着外头刚刚巡过的人群，面露阴郁。
郑安中的身手很好，但也没到天下无敌的程度，他会易容，可是他没带工具啊！
外头江湖人那么多，来来回回的搜查，他根本不敢暴露形迹！！
他怀里还藏着那枚解毒丹。
他本来确实以为这是揪住了朝廷的错儿，准备拿着这一点大作文章的，但是一拿到真丹，他就知道自己是想当然了……这丹，与他认知中的丹，绝对不一样！！
那他的安排只怕无用。
不但无用，还会自取其辱，令小公主声名更盛！！
可他根本没想到计划会出岔子，没想到会被郭动等人堵了，所以也根本没法及时赶到约定地点，只能龟缩于此，连出去找吃的都不敢！！
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他是怎么暴露的！他着实想不出！！
圣驾行程将半，影卫那边收到了一条急讯，天从赶忙报给了明霈帝。
第632章 给天下一个交待
有一个叫包卉县的小县城，有个道人，声称与神医小公主是同门，向香客布施丹药，不少香客信以为真，吃了他的灵丹。
起初还好，但第二天，就有人七窍流血暴毙了。
那家人之前也没想到这个，一直到这样的人接连出了三个，大家才发现是丹的问题，找上了那道人，也有人报了官。
不想那道人却武功高强，不但拒捕，还打伤了官兵，并且当众嚷嚷着，说神医小公主能炼丹，他为什么不能炼？他也不过是师法皇族而已！！
而这小县城的县令姓刘，叫刘崇，是一个挺较真儿的人，估计对方也是特意挑了这么一个地方生事的。
总之，这位刘县令与上官吵了一架，然后强行把这件事情报了上来，只说小公主做法有不妥，因为他确实有听过传言，小公主会炼丹，天下百姓皆将小公主奉若神明，还请小公主给天下一个交待！！
明霈帝没想到对方居然又用了这种死人的方式。
要挑起此事，有无数种方法，对他们来说没有多大区别，但是对红帮来说差别巨大。
这倒也变相证明了，那郑安中确实是红帮的头头，估计是被郭动等人的势力，堵在了龙山县附近。
只有他因为某些原因，对帮派失去掌控，才会有这种无脑的事情发生……否则的话，他明明已经拿到了心宝炼的丹，应该不会傻到看不出区别。
他立刻调度影卫，暗中增援龙山县。
同时也回信给京城，让他们出个告示，小公主回京之后，会当众炼丹，同时让刘丛带着那些服用过毒丹的人进京。
京城那边接到了信，却没有立刻出告示。
第二日，倒是晏时荣写了一篇文章，叫做《讨炼.毒者檄》。
然后直接就用皇孙晏时荣的名义，遍发各地。
明霈帝拿到一看，就不由得一笑。
还是那句话，所有人里头，能最快，也是最能跟上他的脑回路的，就是晏时荣。
要知道，包卉县城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晏时荣这篇檄文一出，就没人不知道了。
他直接写出了这件事情，令此事广为人知，然后痛斥“炼.毒者”。
这其实是一种“归类”。
让炼.毒与心宝的炼丹之法彻底区分开，也是为了后续，明霈帝承诺过团子的“正视听”。
要知道，这并不是一件事情，而是一系列的事情。
这些所谓的仙家炼丹之法，已经存在了千百年，很多很多人都不觉得有问题，他们觉得这就是仙家炼丹之法，吃了就是能百病不生、长生不老。
所以，民间这些僧道之流好禁，百姓心里头的想法，不好改。
只有像明霈帝起初想的那样，把事情彻底闹大，令两者彻底区分开，令心宝的炼丹之法深入人心，才能一下子改变大家心里的观念。
然后更改律法，盖棺定论，再进行下一步。
这是一环扣一扣，晏时荣出手，是给中间加了承上启下的关键一步，让这件事情变的更漂亮了。
明霈帝笑着放下信，叫人都收了，一边就问：“心宝呢？”
方无忧讪讪的禀报：“皇上刚才不是跟小殿下说，这会儿忙着，让她去别处玩会儿？”
刚才明霈帝在看这件事情的调查，怕心宝看到沉心，就把她支出去了。
明霈帝淡定的道：“刚才是刚才，现在呢？”
方无忧道：“小殿下去找娘娘，娘娘那边恰好有客，说这会儿忙着，让她去别处玩儿……”
明霈帝皱眉：“然后呢？”
方无忧道：“听说小殿下出来就吟了一首诗，然后就不高兴了。然后就……”
明霈帝道：“诗？？？”
“对，”方无忧道：“小殿下说道‘没人疼、没人爱，心宝是颗小白菜’！”
明霈帝哭笑不得：“赶紧把她给朕抱回来！！”
方无忧急躬身道：“然后小殿下就带着三殿下和国公爷，和沈大人出去玩了……说是要抄到前头，去驿站等着。”
“什么？”明霈帝当时就不高兴了：“自己跑出去，危险不危险！！怎么不先来禀报！！”
方无忧讪讪的道：“因为小殿下说，说是皇上说的，让她去别处玩儿，所以……”
明霈帝气坏了：“赶紧的！派人跟上去！！反贼蠢蠢欲动，出去多危险！！之前的教训还没吃够吗！！她顽皮胡闹，晅儿竟也由着她！沈寿延也不知道来报！！一个两个都不靠谱！！出了事情谁担的起！！”
方无忧只能连声应下，赶紧出去吩咐。
其实心宝根本没想那么多，她只是两边儿都进不去，郁闷了，所以去找哥哥撒娇，说要出去玩……
偏偏晏时昌是个不靠谱的，妹妹说要出去玩，那就去啊，于是抱上马就准备走，元沈绝劝不听，只能跟上，沈寿延听说了，也赶紧跟上，一边知会了卫风霆。
然后卫风霆又跟郝花时说了，把团子的熟人沈和璧也派了出去，才劝的团子答应往前走，那样起码走的是同一条路，不会找不见人。
一行人速度还挺快的，很快就到了市镇。
心宝一路急赶，也有些饿了，一进了城门，就见到一个招牌，叫“蛤蟆吐蜜”。
心宝很好奇，指着道：“这是什么？”
沈寿延笑道：“这个京城也有的，我去买些给你尝尝。”
他就拍马过去，给她买了几个。
其实就是豆馅烧饼，薄皮大馅，圆鼓鼓的，沾满了芝麻，烤完的时候，烧饼会裂开一个口，吐出一点豆沙馅儿，所以叫蛤蟆吐蜜，还怪形象的。
心宝倚在哥哥身上，两只小手手垫着帕子，虚虚拿着一个，吹凉了，小心的咬了一口，一边东张西望。
前头不远处，一个叫花子远远瞅见这一行人，悄没声息的站起来，退进了小巷里头。
宅院内，容貌昳丽的青年得报，愣了一愣:“镇国公主？她没跟那圣驾在一起？”
叫花子道：“是，瞧着是先出来的。”
青年道：“沈寿延可在？？郝花时可在？”
叫花子道：“沈寿延在，郝花时不知？”
青年犹豫了一下，就站起来道：“我去瞧瞧。”
第633章 亲十个送一个
一行人正徐徐向前，就见不远处的巷子口，一个修长青年缓步出来，遥遥向这边躬身施礼。
青年玉面乌发，眉目秾丽，却手拿竹杆，肩挂搭裢，身上袍子补丁摞补丁的，看上去十分古怪。
随行的影卫和龙骧卫迅速上前，护住了主子，青年笑容满面的退后几步，示意绝无恶意，一边道：“请问郝花时可在？”
声音有如小桥流水，清润温文，十分好听。
心宝下意识的歪歪头，从龙骧卫的缝里瞅了瞅。
下一刻，她就觉得一把剑裹挟寒气劈面刺来，吓的团子失声道：“老婆！！老婆救命！！”
元沈绝迅速上前，一手提住团子衣裳，提了过来。
心宝大眼眨了眨，才发现那青年还站在原地，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他满眼愕然。
下一刻，元沈绝已经手一转，把她抱了起来，把小脸按在他怀里。
与此同时，众龙骧卫和影卫已是刀剑出鞘，青年面色微沉，退了一步。
这变故始料未及，他是真没想到，他这长相居然能吓哭孩子。
远远的，有人道：“别动手！！自己人！！”
然后穿着龙骧卫服制的郝花时飞一般掠回来，把自己手里的蔗浆递给了晏时昌，一边回身笑道：“丐帮的人吧？我是郝花时，没事没事，”他笑嘻嘻的揽住他肩：“我们找地方说话去。”
青年应下，一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心宝一眼。
心宝也悄悄转头，呆呆的看着他。
然后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声音轻的几乎是口型，但青年仍是听到了，微微蹙眉。
郝花时也听到了，心宝在说：“你别怕，他死了。”
郝花时眉头一挑，但脸上不动声色，抓着青年就走了。
心宝把小脸埋进了元沈绝怀里。
她刚才，看到他持剑刺来，然后“元沈绝”拔剑挡回，他满面悲愤的道：“你我半生苦难，皆拜她师父所赐，你居然还要挡着我！！”
但那不是他的死亡。
“元沈绝”没有杀他，之后，好像他们还成了朋友，她看到他在说话……或微微蹙眉，或来回踱步，或在纸上写写画画。
她听不到他说了什么，但似乎隐约知道，他在分析，推断，然后他转向她，声音温和：“心宝，相信我，他就是害死你全家的凶手。”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贼道人已经死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改变了，她那种愤怒和悲凉都淡了许多，她没有完全被扯进那种情绪里面去。
平静下来之后，她更多的是惆怅。
她在顾半眉的身上，吃到了教训，她已经学会了不把那些事情，跟现在的真实混淆了。
再说了，那个时候他都有胡子了，明显是中年人了，他现在还这么年轻，而她还是一个五岁的小豆丁。
心宝忽然就悲从中来，歪过脸跟沈寿延道：“沈伯伯，你心里是不是不把心宝当朋友，只把心宝当小孩？”
沈寿延愣了一下，赶紧道：“怎么会，心宝是伯伯最好的朋友，忘年交，谁都不能跟心宝比。”
团子刚涌出来的眼泪又迅速退了回去，眨了眨大眼：“真的？”
沈寿延正色点头：“真的。”
团子又道：“那郭伯伯呢？”
沈寿延严肃的道：“他当然也是！我与郭动与心宝，我们三人可是生死之交！！”
团子满意了，就把小脑袋转了回去，继续用脑门儿顶着老婆，抠着小手手默默思考。
沈伯伯和郭伯伯都这么老了，也还是可以跟心宝做朋友的，所以年龄根本就不是问题，她还是有希望的。
她手手伸上来，抓住老婆的衣领子，就像个拉手一样，拽着站了起来，开始跟老婆咬耳朵。
元沈绝一边听着，点了点头：“等花时回来再说。”
心宝点了点头。
然后几人也没再往前走，就在原地等着圣驾过来，心宝直接上了銮驾。
明霈帝刚才听说她回来，就立刻收了焦急之色，板起了脸，一副要发作一场的架势。
方无忧暗暗担心，想提醒团子两句吧，还没来的及，团子就哒哒哒跑进去了。
明霈帝哼了一声，还没说话呢，团子就张开手臂：“耶耶，心宝想要一个抱抱。”
明霈帝：“……”
他只能先给了孙女一个抱抱，心想抱完了再训斥，俗称给个甜枣再打一棍子，也不失为一种策略。
没想到团子一边抱着，一边还要咕咕哝哝：“还要一个摸头头……要十个亲亲……”
她仰起小脸，乖巧等亲。
明霈帝摸了摸头头，心想给个甜枣再给个甜枣……两三个甜枣和一个甜枣有区别吗？没有！！
于是就低头亲了一口。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按着小脑袋数着数儿亲完了，她还要软声软气的抱怨：“耶耶你怎么一点都不主动呀！亲十个也不知道送一个！”
明霈帝：“……”
他只能没好气的又送了一两个，心想什么给个甜枣再打一棍子，谁敢打朕的小公主！！
他气势也卸了，声音也软了，手摸到茶杯喂她喝了半盏茶，才问：“谁欺负朕的心宝儿了？”
小肉团子坐在他膝上，双手扶着小膝盖，忧伤的道：“耶耶，你懂不懂什么叫人生无常？有很多银子本来是心宝的，在心宝的袋袋里，但现在不是了，心宝虽然心里明白他不是了，但是看到他的他时候，还是有一种丢了钱一样的难过。”
明霈帝挑眉。
他淡淡的道：“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皇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整个天下都是朕的，谁敢从朕的心宝儿袋袋中拿走银子？心宝看中了谁，管他本来是谁的，都是心宝的！要他的命，他都要三跪九叩谢恩听命！”
团子：“……”
她被霸气侧漏的耶耶给震住了。
然后她才跟耶耶说了。
明霈帝并不觉得这有啥问题，但也道：“等花时回来再说。”
那个小县城本来就是在路程中段的，给郝花时留了一匹快马，又留了两个人，下午他就赶了上来，笑嘻嘻的过来禀报。
第634章 这就是我妹妹
这个人自称叫文丑，是丐帮的副帮主，今年二十岁。
据他说，十多年他与姐姐流落江湖，周摆尘救了他们，后来娶了他的姐姐，又教他功夫。
再后来他就入了丐帮，帮着姐夫打理帮务，道听楼的事情，确实是他建议的，也确实是他在打理，他是接了周摆尘的信儿，过来跟他聊聊的。
郝花时道：“我问了问他，是不是以前曾经很倒霉，他脸色就变了，然后我又问他最近半年是不是不倒霉了，他就沉默着没再说话。”
他顿了一下，“他还有顾虑，我怕师父等急了，就先回来了，但话我放下了，而且我听他那意思，好像有人生病，我也替师父答应了帮他治，然后约到京城见面了。”
心宝一直认真听着，等他说完了，才严肃的道：“花时。”
郝花时也不知道她要问啥：“哎！师父？”
心宝认真道：“他的名字，为啥要叫文丑？叫文俊不行吗？”
“哦！”郝花时笑道：“肯定是个假名儿呗！生旦净末丑知道吗？丑角儿分为文丑武丑，文丑是丑角里头的一种。脸上有一块白的那种，所以又叫小花脸儿。”
他在脸上比了比：“唱戏逗趣儿的。无丑不成戏知道不？这估计是自嘲呢！”
团子点了点头：“哦！！”
正要说文丑是东汉一个将领的明霈帝，默默的闭上了嘴巴。
然后郝花时续道：“等回头去京城，周摆尘也会来，到时候见了面我再细问问，反正这里头绝对有事儿，我觉得他跟小师公应该差不多。”
心宝又点了点头：“那我们快点去京城！！”
郝花时笑着应了。
然后明霈帝看着他道：“说完了？”
郝花时愣了一下：“说，说完了啊。”
明霈帝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郝花时察觉到不妙了：“皇上，这事儿跟臣真没关系啊，臣是后来才去的啊……”
明霈帝叫了个影卫出来：“跟着他，这三天，罚他不许说话。”
郝花时：“……”
郝花时默默的捂住了嘴，一抬头，就发现他小师父闭着眼睛，捂着耳朵，一脸心虚，不敢吱声。
明霈帝没罚孙女，但是跟着的一个没拉下。
晏时昌首当其冲，明霈帝罚他把“三思而后行”抄上一千遍，也就相当于五千个字……晏时昌差点没写掉半条命，而且还苦中作乐的跟他师父说，要不以后给他起字的时候，他的字就叫思行算了，反正练熟了。
沈寿延只道：“说不定以后，你什么字都很熟了呢？”
晏时昌：“……”
而元沈绝，明霈帝派人把他的马车里，所有的东西都弄乱了，书放在床上，枕头放在桌上，总之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它不该在的地方。
而且车壁上写满了诗句，有半句的，什么“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后头没了……还有什么“横看成岭侧成峰”后头非要对上一个“一览众山小”……不管字数和韵都别扭极了。
还有沈寿延，被罚每天到了驿站，就要出门找一种小吃学会了怎么做，第二天做给心宝吃，一直到心宝自发的说好吃……
真的是太会罚了。
反正元沈绝难受的连马车都不想进了。
而一无所知的团子，一直到临近京城那一天，才心情美滋滋的随口赞了一句，说艾窝窝真是太好吃了……然后解除了忘年交沈伯伯的罚。
外头有人道：“二殿下来了。”
心宝一喜，一下子蹦了起来：“二哥哥来了？”
便见一行人迅速接近，心宝站在马车上大声道：“哥哥！！”
下一刻，晏时荣也推开车门出来，遥遥向这边招手。
心宝激动的声音都要拐调了：“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她跳下马跑了过去，晏时荣赶紧下了马车过来，两人在中间胜利会师，团子兴奋的乱扑腾，晏时荣险些抱不住，一句话都没来的及说，心宝就扑头盖脸的狂亲了他一通。
好久没有感受到妹妹的爱，晏时荣还有点儿小激动，眼含泪花，眼睛都看不清了。
他忍了忍泪之后，就发现，看不清跟泪花啥的也没关系，他一手抱着妹妹，抬手抹去了睫毛沾着的艾窝窝渣渣……看了看妹妹小嘴干干净净，这估计是全抹他脸上去了。
晏时荣只想说，对，这就是我妹妹，还是原来的风格，还是熟悉的味道，真一点都没带差的。
他先进了马车向明霈帝施礼。
团子满心的激动无处发泄，根本等不及他一个礼施完，就又扑上去了，又扯衣服又啃脸的，就像一只发疯的小奶猫，胡折腾一气儿。
晏时荣只能抱着妹妹回话。
他知道耶耶并不在意形势，但实在是想念耶耶和妹妹，忍到这时候也没忍住，还是赶了一天的路出来接驾了。
明霈帝只笑眯眯的听着，等他说完了，才道：“朕也十分想念你，有你在，朕能省不少事儿。”
晏时荣听懂了，眼神微闪，急笑道：“早知如此，孙儿不如跟着阿娘过去了。”
明霈帝笑着，没有说话。
晏时荣这才抽空看了一眼妹妹，然后那个彬彬有礼的劲儿一下子就没了，红着眼道：“心宝长大了一点。又瘦又漂亮。”
一边说着，眼泪就扑簌簌的掉下来了。
这是心疼妹妹瘦了。
心宝前一刻还在哈哈笑，哥哥一掉泪，她当时就被感染到了，也一秒下泪：“哥哥也瘦了，是不是想心宝了。”
晏时荣简直忍不住，一边抹泪一边点头：“对，想心宝，每天都想心宝儿。”
兄妹俩抱头痛哭。
然后心宝就像粘在了哥哥身上，死抱着他不撒手儿，谁抱也抱不过来，晚上晏时荣带着妹妹睡，两人说话一直说到了半夜。
第二天终于到了京城。
一大早，晏青山就带着文武百官出城迎驾。
因为在哥哥身上发泄了离愁，所以在看到爹爹的时候，心宝特有镇国公主范儿的，只大叫了一声爹爹，没有扑过去发疯。
但行完了礼之后，晏青山还是伸手抱住了闺女，然后就把脸埋在闺女身上，好半天没动，再抬头时，声音微哑，眼圈泛红：“起驾吧。”?
第635章 说话归老婆管
回宫第一天，明霈帝没急着问国事，他以舟车劳顿为由，直接就把儿子打发回去了。
心宝跟爹爹和每个哥哥分别相见欢了好几回，又哭又笑的，精力耗的净光光，摊着四个爪儿挂在爹爹身上。
爹爹用下巴轻轻压着她发顶，沉声问她：“被坏人抓走时害怕吗？？”
团子呆呆的道：“不知道啊，忘啦……你问老婆吧。”
于是她老婆默默的说了一遍。
二哥哥问她：“你又收了一个徒弟？”
团子点了点头，“对的，很乖的，你让老婆跟你说。”
二哥哥抬手按在她小肚皮上，一通揉：“什么都叫别人说，你没长嘴？”
“长了，”团子道：“但是累了。再说了，心宝和老婆分工明确，心宝是体力劳动，老婆是脑力劳动，所以说话归老婆管。”
谁也没想到，居然是憨憨三哥问她：“那你遇上事儿的时候，为啥要叫老婆救命？”
团子：“……”
她想了会儿，才不好意思的道：“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是老婆管的，心宝只负责把老婆骗到手。”
几人都失笑。
四哥哥也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团子的小肚子。
好长时间听不到妹妹的宝言宝语了，真的是想的不行不行的。
隔天明霈帝亲自上朝，下了朝之后，他跟晏青山一起去了御书房。
晏青山和晏时荣，以及朝臣们议事，明霈帝不管也不插话，坐在书桌后头悠闲的听着。
他离开京城，除了处理贼道人，更是为了让晏青山和晏时荣快速成长。
这父子二人，都是那种潜力巨大的人。
晏青山谨慎沉稳，不让他管，他绝对会恪守本份，但真的把摊子交到他手里，他身上那种刻在骨子里头的深重的责任感，就会让他尽一切努力，把这个担子挑起来，且努力做到尽善尽美。
而晏时荣，他是少年天才，且敏锐细腻，政客的手腕思维一点不缺，但大概是因为年少久病，所以他一直都是一种……我为你出谋划策，你尽管放手去做……这样的心理。
他内心是一直把自己放在一个辅佐的位置上的。
但晏青山虽然睿智，却有明显的短板。
他学问不足，对国事政事亦不算通，所以乍然接下这样的担子，晏时荣只能与父亲并肩做战齐心协力，该顶的顶起来。
父护子，子护父。
他们互相弥补，快速成长。
如今看来，一切都按着他想要的方向在走，这短短半年，父子俩的成长速度是惊人的。
但明霈帝并不是想就此禅位什么的，还不到时候。
但有一个这样的儿子、这样的孙子，很多事情，都会变的十分从容。
明霈帝挺满意的。
而对于朝臣来说，其实太子比皇上好伺候。
明霈帝在位三十年，说句不好听的，真是帝王心海底针，不到最后关头，根本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
但太子殿下虽然话少，却作风强硬，他会大量的听取人的意见，但做决定时，却干脆斩决极了，从来不用旁人猜。
一直到了中午。
因为才刚回来，所以林娘子带着心宝去了武安王府，没有过来。
明霈帝把朝臣都赶走，三个人一起用饭。
一边吃着，明霈帝就向晏青山道：“做的不错。”
晏青山只道：“父皇，儿臣……其实一直提心吊胆。”
明霈帝笑着道：“身在其位，言出法随，提心吊胆是必然的，记住这样的心情，才能做好一个英明的帝王。”
晏青山没有反驳，垂首应下了。
明霈帝又问晏时荣：“你还是要参加明年的会试？？”
“是，耶耶。”晏时荣道：“孙儿若不用这个目标逼迫自己，只怕再也没有了这份‘向学’之心。学问永不负人，会试也不止是会试，我所求的，也不只是六元这么个名头。如今外患已除，国泰民安，耶耶也回来了，我心中安宁，我不急。”
明霈帝笑道：“能沉的住气是好的，但我所担心你的，并非沉的住气，沉不住气……你擅长洞察人心，这是你的长处，但身在其位，居高而临下，很多时候，他们怎么想，不重要。”
晏时荣微怔，明霈帝继续道：“你把自己摆的位置不对。明白了吗？？”
晏时荣本就聪明颖悟，一点就通，缓缓点头。
明霈帝的意思是，譬如说现在，哪怕面对的是朝堂中这些老狐狸，他也差不多能一下子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了……并不是这样不重要，而是他心理上的自我认知不对。
他如今还在与他们兵来将挡，见招拆招的……可其实他根本不必这样，因为他是君，他们是臣，他本来就站在上头，他应该是，你想什么我不管，你怎么做我也不管，但这件事情，我要这样的结果，你必须要做到。
明霈帝看他懂了，就不再说了，与他们闲聊起来。
心宝那边。
林娘子一回来，就把礼物到处送人。
武安王府、元府，沈府等等都有，连心宝的半师几家，譬如王荣贵、甘白璧和程弗居也有。
他们去升平宫这几个月，林娘子给玉如和钟离敏办了喜事，武举前后，沈寿延这儿热闹极了，所以还换了一间更大的宅子。
而心宝跟着林娘子，一大早就去了武安王府，还带了黑枸杞树，能栽在地上的那种。
老王爷和老王妃，人逢喜事精神爽，加上都用过心宝的药，身体倍儿棒，两个小娃娃也都奶乎乎胖乎乎的，看着就好玩儿。
心宝跟阿娘玩了一上午，用过午饭才回宫，回了宫，就直奔乾清宫。
因为晏青山的效率远不如明霈帝，所以下午也仍旧在议事，明霈帝一心二用，这边听着议事，还顺手批着奏折。
心宝一去，他就直接叫进了，团子进去一看一屋子人，还吓了一跳。
众人纷纷行礼。
心宝也很高兴：“李大人、梁师兄，各位大人，好久不见啦！你们好不好呀！”
李庭芳急笑道：“多谢小殿下惦记，臣还好。”
梁若虚笑着拉了拉团子小手：“臣也还好，就是想念小殿下。”
团子登时心虚起来，小眼神儿往一边瞥：“心宝也，也想你啦。”
两边寒暄了两句，明霈帝直接把团子抱到膝上，一边问她：“去太公家好不好玩？”
团子看了看屋里的人，就把手扣到耶耶耳朵上，开始啾啾啾的说悄悄话。
明霈帝被她说的耳朵痒痒，一边皱眉一边不住的点头，想往旁边躲躲吧，团子还不让，他一动，团子灵活的小手就伸过来，一扳他下巴，强行把耳朵又扳回来，凑的死紧。
那边议完了事，元相才提起来道：“皇上，听说明日包卉县令便进京城了。”
明霈帝道：“明日……初十？倒是刚好！”
第636章 为民请命的名声
初十本来是悬壶抽帖的日子。
如今《讨炼毒者檄》已经传遍天下，之前的告示也早就下了，诸般准备已经全都做好了，包卉县令来的倒是很及时。
对于小公主回京，京城诸人还是很感兴趣的。
尤其是，陈三得一行人也提前几天回来了，还带来了不少新结交的友人，早就跟周围的人说了不知道多少遍，小公主在升平宫的一二三四事。
所以大家本来就没有停歇的心，重又火热起来。
只是小公主初八才回来，初十这一回还抽不抽，大家心里没底，所以一大早，就有不少人过来转悠。
然后就发现悬壶之前，架起来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台子，有许多人正在来来回回的收拾。
陈三得自从得过小公主口谕，胆子大了不少，凑上去问了问，人家直接就说了：“抽啊，今天抽，不光抽帖，小殿下的徒弟，还会当众炼丹。”
陈三得吃惊的道：“当众炼丹？”
“对啊，”旁边一个龙骧卫认出他来了，笑道：“知道你人头熟，正好你也跟大家说一声，今儿抽帖抽到的，不去家里治了，都抬到这儿治，若是抽的是未出嫁的姑娘，有不方便的，就太医去治，若太医治不了，就推迟一日小殿下再去。另外，今儿还邀了京城所有医馆坐堂十年以上的大夫，估计也快来了。”
陈三得被他这么一说，简直面上有光，又打听：“这是为啥呢？”
那人笑道：“这事，你这种包打听还不知道？听说是包卉县有一个恶道人，假冒小殿下的同门害人……”他嘚吧嘚吧一通说。
听了一耳朵八卦的陈三得，谢了他之后，飞也似的跟他的小团体分享了，然后小团体又飞也似的跟他们各自的小团体一分享……顿时这事儿就一传十，十传百了。
到了时候，礼部的人照常来抽帖，然后也简短的把事情一说，足足抽了十个人。
然后就派了太医去这十家去看。
愿来的，病也合适的，也就是说，是用丹才能治的病，就来了；不方便或者病轻的，就顺手治了。
最后一共才接过来两个人，好在他们早有准备，命各家医馆推荐了三个不治之症，也都接了过来，共有五个。
那边，还不到午时，包卉县令刘崇就进了城门，
他带了十余人进京，除了之前死去那三个，这几个人都还活着，只是有人偶尔腹泻呕吐，还有一个有些嗜睡，若不是被刘县令带来，这些病可能他们连大夫也不会请。
尤其要带去见小公主什么的，这些人怕的很，一路不知道打了多少回退堂鼓。
但刘县令却很坚持。
他也是少年成名的才子，两榜进士，只是脾气有些古怪较真，官场上不得志，所以才到穷乡僻壤的小县城当了县令。
这一次的事情，他起先很是愤怒，是真的打算豁出身家性命，为百姓讨一个公道的。
但在看到《讨炼毒者檄》之后，又有些疑惑，心说小公主的炼丹，难道真的跟他们不一样？？
可是若不亲眼看看，他仍旧半信半疑。
结果进城的时候，一检查公文，守门官兵当场亢奋了，嗷的就是一嗓子：“刘大人来了！！包卉县的刘大人来了！！”
一听这话，呼啦啦的一下子围过来不少人，看那架势是早就等在那儿的，远处近处，都有人在奔走呼叫，“刘大人来了！！包卉县的刘大人来了！！”
刘崇：“……？？？”
他都懵了，压根儿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名声？难道，他为民请命的名声已经传扬的这么广了吗？都传到京城来了吗？？
结果还没寻思完呢，就有不止一人快步过来：“来来，我们带你去悬壶那儿！！后头都是被那恶道假丹害的人吧？！来来，老少爷们都搭把手！扶着！！走不动的背一背！实在不行赶马车过来！！”
刘崇：“……？？”
他谨慎的打听：“诸位这是？？”
“哦！”陈三得笑容满面的道：“刘大人别慌，我们不是冲着你的，我们知道你也是被恶道人蒙蔽了，但小公主的丹，你是没见……我这么跟你说吧，但凡见过的，傻子都能看出是仙丹！！”
刘崇：“……”
陈三得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个帕子，打开之后，里头又是一个帕子……再打开，里头又是一个帕子……
如是者三，然后他托着最里头的帕子问他：“刘大人，你闻闻香吧？”
刘崇还真闻到了，点了点头：“确是很香，不知这是什么香？”
“哈！哈！哈！！”陈三得笑道：“这是小公主有一回给人治病，拿瓶儿装着丹给人的，等他们吃完了，我花一一百两，把那个空瓶儿买下来了，我跟你说，我把瓶儿放枕头边，我天天晚上睡的那叫一个香啊，不失眠，而且不打胡噜了你信不信？后来我不舍得用了，拿帕子包起来，这就是那块帕子，我带着去了龙山县，又带回来，几个月了还这么香……比啥香料都强……”
他说的绘声绘色。
刘崇笑意淡淡，很有风度的没有说什么。
还是那句话，越是念书多，见识多的人，越是不容易糊弄，倒不一定是所见即世界，只是他们更理智。
刘县令就差在脸上写上“我不信，但我也不反驳你”。
陈三得也不生气，笑嘻嘻的继续说着，一边一直把人带到了悬壶的台前。
刘县令道：“多谢这位兄台讲的故事，只是本官还要先进宫复命。”
结果他还没说完呢，上头礼部的官员看见了，撂下一句：“不用了，你就在这儿等着便是，皇上说了，等看完小公主这边炼的丹，你再考虑要不要进宫。”
刘县令一愣，只能应下了。
这会儿，不少被请来的大夫，都已经到了台下，各自坐着，刘县令也分到了一把椅子，也坐下了。
陈三得如今简直是找到了奋斗终生的事业，就跟自己的事儿一样操心的很，跑前跑后的给这些大夫和刘县令，全都送了食物和水。
未初时分（13点）心宝一行人出来了。
一出来，人群就是一阵鼓噪。等看清了他们，又是一阵鼓噪。
因为他们看到，这一行人身后的车上，是一个很大的炼丹炉。
这是真的要当众炼丹了！！
公主粉们全都振奋了！！
第637章 不肖先生
人群一片嘈杂。
大家全都兴奋莫名，忍不住的往前推推挤挤。
只有刘县令不敢多看，理了理衣服，施下大礼。
礼是施了，但前头还有龙骧卫挡着，后头的人挤的几乎要踩到他背上，根本没人理他。
眼看小公主一行人越走越近，刘县令无奈，只得扶着腿先站了起来……结果他才刚站起来，就听一个声音道：“草民陈三得叩见神医小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顿时大家跟着纷纷跪下：“叩见小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刚刚站起来，一不小心就鹤立鸡群了的刘县令：“……？？？”
他只能赶紧再跪下。
今天心宝难得的一身劲装，而且还是箭袖的，为了方便施针，没有带帷帽，一只小手手背在身后，另一只小手手拿着针盒。
不要问为什么针盒要她亲自拿，这不重要，帅就完了。
然后她小手摆了摆：“免礼。”
高福上前一步，高声道：“免礼。”
众人零散谢恩，纷纷起身。
后头的人忙着安置炼丹炉，旁边的太医已经将第一位病人抬了上来。
高福上前道：“这位姓刘，是今天来的病人中病情最紧急的，所以排在第一位。刘某年四十整，住在内城金城坊，做香烛生意，约摸四个月之前，忽然昏厥，被送到刘家医馆……”
太监声音尖细高亢，用词也浅显，飞快的念了这人得了什么病，有什么症状，在何时，被什么人救过……
人群鸦雀无声，大家都听的十分认真。
而此时，被请来的大夫们，也都聚了过来。
诺大的京城，哪怕只找十年以上的老大夫，也有几十上百人，当然不能都上，所以就很随意的，点了与病人同姓的几个上来了。
那人昏迷不醒，几个大夫各自把脉，心宝看了一眼，道：“是冠心病，耳垂有一条连贯皱褶，这是冠心病的典型症状，但是不用丹，针灸配合汤药就可以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洗手，取出了金针。
人群再一次骚动了。
毕竟，除了几个老大夫，大家都没亲眼见过心宝施针。
那人放的矮，就是为了方便心宝施礼的，心宝如今手稳了，动作也利索，唰唰唰几下子就把针施完了，随施随震，人群静的针落可闻，一直到施完了，抬到一边，指了一个小太医两刻钟之后起针，然后心宝口述了药方，另一拨人就在旁边直接熬药。
才刚抬过去，就有人惊道：“醒了醒了！！”
大家的眼神儿一下子就聚了过去，就见那人真的慢慢的张开了眼睛，也确实是巧极了。
然后是第二个。
一抬上来，骨瘦如柴，一身腥臭。
高福正念着脉案，声音就猛 的一抖：“诊出……肺痨。”
众人哗然，刚被挑上来的大夫也不由得往后一退，面露惊恐。
要知道，肺痨可是会度人的！而且治不好！！这可是要死人的！
元沈绝吓的一手提住团子就要往回拉，心宝摆了摆手，仰着小脸跟大家解释：“不用怕，他这种肺痨不传染……不度人的。”
几个老大夫当时就羞愧了。
人家一个小娃娃，还是个女娃娃，还是尊贵无极的公主殿下，看到这样的病人，没嫌弃没退缩，仰着小脸儿耐心讲解，实在是叫他们这些人老脸发红！！
而台下的公主粉们，都快心疼的泪流满面了！！
都怪恶道！！冒充小公主害人！！要不然软糯糯的小公主何必受这样的委屈！！呜呜呜！！心都快疼碎了！！
心宝并没多想，奶声奶气却一本正经的续道：“他这个，确切的说，应该叫肺脓肿，治疗主要就是清热化淤，本来并不难治，但他这个拖的太久了……用丹吧，大白，炼金竹丹。”
白骨生应了一声，就叫人去备药了。
然后心宝指挥薛悬济：“你去下针，备导痰汤，先清理痰液。”
薛悬济赶紧应下，然后团子就指挥着他下针。
旁边的老大夫恭敬的请教：“殿下，请问这肺脓肿，是，具体是如何？”
心宝就给他讲解：“其实就是肺脏上病变，化脓发炎。最明显的症状就是咳脓痰，很臭，一般慢性的起病很急，发热畏寒……”
她详细解释，一边又叫人拿了听诊器过来，“你们可以试试，用听诊器可以听到湿啰音、叩诊浊音……”
这边解释着，那边药材也备好了。
甘白璧上前一步，朗声交待：“因之前包卉县有恶道，冒充殿下门人，以毒丹戕害百姓，因此殿下当众炼丹，以正视听……好教天下人得知，真正的炼丹，乃淬取药之精粹，除了药材，是不加任何东西的，且丹成之时，丹香四溢，入水瞬间化净，这是万万冒充不了的。”
一边说着，他便拱手：“刘大人请上来。”
刘县令拱了拱手就上来了，他又点了几位从医二十年以上的大夫的名字：“几位皆是半生行医之人，也请上来一同见证此事。”
说完了，他似忽然想起一般，向四周拱手道：“请问有一位‘不肖先生’可在？”
人群一静。
片刻之后，不远处的酒楼上，有人朗声道：“秦不肖在此！！”
旁边有读书人，飞也似的向旁人科普着这一位的事儿。
晏时荣写《讨炼毒者檄》，有不少人写文应援，尤其是有亲身经历的何清文。
但也有不少人批驳。
其中措辞最激烈的，就是这位自称“不肖先生”的人。
据说他祖父当年痴迷炼丹，一家人都服丹养生，最后也都死于丹毒，只有他因为年纪小逃过一劫，所以他对此深恶痛绝，毫不畏惧的与晏时荣驳斥。
骂的激烈是一回事，主要是文章写的好，所以吸引了一大票拥趸。
这一位本名叫秦惜墨，方过弱冠，与一众友人来此，早早的订下了这一处地方，就为了掌握真凭实据，回头好再来驳斥的，是真没想到会被点名。
但秦惜墨也不惧，上了台，还向酒楼上的朋友拱手，一副慷慨赴义的样子。
众人细细检查了丹炉之后，就开了炉。
这会儿跟着白骨生的几个人，早都熟练极了，投药之前，先给众人一一展示药材。
几个老大夫都细看了，秦惜墨还拿了一块，放嘴里嚼了嚼，那小太监也不阻止。
第638章 这才是真正的炼丹术
众人团团围绕，但因为丹炉放的高，所以下头还是能看到的。
等温度上来了，小太监才有条不紊的往上递药，每次递药之前，还要向众人展示一下。
白骨生如今炼丹也已经非常熟了，淡定的一一往里投药，渐渐的，就有药香飘了出来，近处的几人都闻到了……
愈是老大夫，愈是感觉强烈。
就是那种，明明就是药香，甚至能清楚分辩出是哪一种药的香，可就是香的强烈极了，好像很多股同样的药香拧在一起似的，从来没有闻到过。
药香愈来愈多，愈来愈浓，台下的百姓也全都闻到了，纷纷低呼，有的还猛吸气，带的大家都在猛吸气。
炼一炉丹最少要两刻钟，多的甚至要一个时辰，这一炉也炼了有半个时辰，可是大家紧张之下，完全没觉出时间流逝。
一直到炉中发出了微微的鼓荡之声，白骨生迅速抬手，轻轻一击，炉盖飞出，卜的一声轻响，几粒丹被气流弹出，白骨生拿出浅盘一接，几粒丹咄咄咄的落在了盘中。
这一瞬间，药香便如一股气浪，猛然向四周暴溢而出，几乎所有人，都在这种浓郁的药香之中，深吸了一口气！！
在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
仙丹！！这绝对是仙丹！！这绝对不是什么假僧恶道能冒充的，这是真正的仙家淬练之术！！
秦惜墨亦是目瞪口呆。
他幼年时见过多少回祖父炼丹，可却从没见过这样震撼人心的奇景！！在这一刻，他恍然发现自己是如何的坐井观天，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然而这还不止。
甘白璧随即道：“刘大人，还请把几位被恶道毒害之人，请上来。”
刘县令恍然回神，赶紧把几人叫过来，甘白璧让他们看了，道：“这与你们所服的，可一样？”
有人道：“不，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有个老农，为人颇有些成算，高声道：“那可不一样！！那丹就一股烟火气！就跟铁铲子烧糊了一样！这丹多香啊，这么香啊！这可……太不一样了！！”
他也不会说太多的漂亮话，但这也足够了。
甘白璧含笑点头，续道：“这丹还有一个好处，是入水便化。”
一边说着，便命人取来一个琉璃碗，碗中盛着半盏清水，小太监过来，取了一个丹，用红绳系了，然后便托到台边，让大家都看清楚。
然后他直接把系着红绳的丹，往水中一投，只是一眨眼之间，丹便化了，系成十字的红绳当时就瘪了，浮了起来。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甘白璧道：“大家可记住了？丹香……”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这儿有许多蝴蝶，绕着碗漫漫飞舞，其景十分瑰丽。
甘白璧笑道：“丹香引蝶、入水便化，药到病除……这才是真正的炼丹术！！”
人群轰然，几乎所有人，都在喃喃的说着“丹香引蝶、入水便化，药到病除……这才是真正的炼丹术！”
一时之间，大家亢奋极了，现场吵的几乎啥都听不清。
遥远的角落里，有人轻轻的捂了捂耳朵。
旁边的周摆尘却是兴奋不已，不住的拿手臂捣他：“看啊！！遁逸你看啊！！你闻到了没有！长生有救了！！小公主肯定能救长生的！！”
文丑……崔遁逸只点了点头，摸了摸身边小男孩的头：“对，一定可以的。”
小男孩看上去七八岁大，长的挺漂亮，却面色发黄，小声道：“我没病。”顿了一下又道：“小公主长的真可爱，真想跟她一起玩。”
崔遁逸又摸了摸他的头：“等长生身体好了，一定有很多朋友的。”
小男孩乖乖点头，一对乌黑的眼睛，仍旧盯着台上的小公主。
周摆尘低声跟他耳语：“这，没啥不对的吧？”
“没有，”崔遁逸也露出困惑之色：“正因为没有，所以我才觉得奇怪，这种重要的事情，提前安排好，才合情合理吧？可是不管是那个刘大人，还是这个不肖先生，都给人一种临时起意的感觉……也许台上那位大人知道，但是他们本人一定是不知道的，这……”
“这有什么！”周摆尘毫不在意的道：“真金不怕火炼！！只要小公主的炼丹术是真的，这些人在不在，说啥做啥，根本就不重要！！”
崔遁逸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那当然了！！”周摆尘更凑近些：“其实有些事情，问问怕什么的？小师叔人还是很靠谱的，小公主看着也绝对是个好人……问问又不会怎么样！！”
崔遁逸好脾气的点了点头，“等回头有机会，就问问。”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郝花时嘴角带笑。
崔遁逸捂耳朵，明显是谛听功没修炼到家，所以才会觉得吵，而郝花时听的更远，听的更清，但是在他的感觉中，就好像耳中的声音，自动分为好几道，甚至几十道……每一道却又十分清楚，并不会觉得吵。
他听到大家夸小公主，赞叹炼丹之术，种种的话语，也轻松分辩出了便宜师侄的声音，听到了他们说话。
挺好，一切都挺顺利的。
台上也在继续救治，因为本来就是按病情紧急程度分的，所以余下的病人一个比一个轻，在太医看来可能都需要用丹，但其实在心宝看来，大多用汤药就可以救，有的要配合针灸。
几个病人诊完，天都有点黑了。
心宝也累死了，再也撑不住帅帅的形象了，最后一个诊完，她直接往花霜怀里一糊。
随便吧！帅又不能吃！！
甘白璧交待了几句场面话，又命把几个病人暂时安置在最近的客栈，到时候方便太医复诊，一边就拱了拱手，带着人走了。
刘县令从震撼中醒过来，茫然了一瞬，心想，那，他就不进宫了？？
哎，不对啊，那他带来的这些人怎么办？
才刚想起这个，就有一个小太监小跑着过来，送上了几张纸：“这是小殿下赐下的方子，给这几位解毒用的，大人可在现场，随意找一家医者帮忙，另，皇孙二殿下说道，刘大人虽受奸人蒙蔽，但为民请命，其心可嘉，赐白银二百两。”
刘县令急跪地谢恩，接了下来。
第639章 医道司
旁边几个老大夫也听到了，立刻围了过来，抢着看那几张纸。
上面不止是写了症状、脉象也写了方子，立刻便有一个大夫抬手一引：“刘大人，鄙人姓冯，医馆离这儿不远，不如直接到冯家医馆熬药，鄙人分文不取。”
刘县令拱手谢了，跟着他们去了。
他们一走，围观的人群才渐渐散了，还有人意犹未尽，直接端着碗跑到台子下头吃，好趁着味儿没散再多闻闻。
翌日，朝上便下了旨。
修改律法，将“禁止私自炼丹”，改为“禁止私自炼毒”。
同时对炼丹提出了三点判定标准，第一，炼制时只用药材和水；第二，成丹之后丹香浓郁，甚至可引蜂蝶；第三，入水便化，只需瞬间。
凡不符合以上三点者，均视为炼毒，违律者仗一百，流三千里，参与者仗六十，流两千里，已毒害人命者，斩，参与者，绞……等等。
并注明，民间医馆普通的药丸制炼，譬如蜜丸、水蜜丸、蜡丸等，是不在此列的。
随着这道旨意下发，还需要一篇文章来记录此事，到时候随着官府公文一起到各处，大家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那天晏时荣虽没有露面，但也去了，他倒是很自觉得回来就写了一篇文章。
同时，元沈绝也写了，甘白璧也写了。
明霈帝本来还想着，这三人随便谁的，应该都可以用的，结果一看之下，就无语了。
咋说呢，这三个人，并不意外的，脑回路撞到了一起……通篇全都是“我妹妹\/心宝\/小公主”好厉害好厉害呀！！文辞激扬，欢快亢奋，就差把与有荣焉写脑门子上了。
这样的文章，实在不适合。
明霈帝放在一边，想起来问：“那位秦不肖呢？？他写了吗？”
下头的人赶紧找了来奉上，明霈帝一看……
这一位，还不如前三个！！
通篇全是我惭愧我有罪我太浮浅了我真没想到小公主居然真的是神仙！！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小公主脑残粉，谁拉都不好使！！！
明霈帝：“……”
孙女太可爱了什么的，这可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他只能把那仨叫来耳提面命，要中肯，要平实，就算你不公平公正，装也得把这个公平公正劲儿装出来！！
三人又写了一遍。
都是才子，要求都说清楚了，写出来倒是合乎标准了，但是明霈帝又觉得，写的不如之前的好，之前多么的直抒胸臆，激情澎湃啊，这个太端着了，没写出孙女儿的神奇和可爱！！
反复磨了好几回，民间才子的文章也看了一大堆，明霈帝愣是没挑出一个满意的。
一直隔了三天，元相写了一篇文章奉上。
元相与太子一家也算是患难之交了，他先寥寥几笔写了初识之时，然后再详细记述此事。
元相一代大儒，如今又在相位，抛下了之前做为掩饰的“好酒”意气，写的十分厚重沉稳，相比起三个少年人那种“啊啊啊她好可爱我好喜欢她”的兴奋，元相的文章就是“小殿下确实就是这般的好”，一字一句，真凭实据的好。
明霈帝满意了，立刻就命人把这文章发到各地，同时命李庭芳书之，立碑于悬壶之旁，以记此事。
也在此事如火如荼之时，明霈帝下旨，在户部之下，设立医道司，专司医药之事，后续将逐步改良医、药，并考核天下医者，杜绝庸医误人等等。
命甘白璧为侍郎，命镇国公主督理。
同时开设御药工坊，对外售卖成丹，并为之御笔亲题“御药坊”三字。
这是后话。
如今，心宝完成了一件大事，累的不轻，第二天又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她去到前殿，就发现林娘子正抱着已经大了两圈，也胖了两圈的小凤凰梳毛。
心宝回来之后，还是头一次看到小凤凰，一见之下，登时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这是晏小元吗？？”
林娘子道：“对啊。”
心宝道：“它怎么长……大了这么多？？它都吃了什么？？”
她好不容易才变成瘦瘦，她一定要问清楚小凤凰是吃什么发福的，她就再也不吃那种东西了。
林娘子笑道：“从你耶耶离京，你爹和你二哥四哥都忙的不得了，我担心他们忘了喂它，就专指了细雨斜风两人喂它，不小心就这么胖了。”
细雨当然不敢说明明你走的时候就这么胖了……只能屈膝道：“回殿下，小凤凰最爱吃栗子，一天要吃两斤，搭配着吃四五盘点心，再加几两各种瓜子仁作茶点。”
心宝吃惊的瞪大眼睛。
这么点点大，一天吃两斤栗子？？还要吃点心瓜子？她都吃不了这么多！！
如今小凤凰看到团子，那小眼都不带斜一斜的，完全当她不存在，听她们这么说着，顿时得意的一伸小翅膀，在空中摇摇晃晃的飞了一圈，然后又一屁股墩回了林娘子面前，连下头的篮子都被它压的吱吱一声。
也不知道为什么，都这么胖了，翅膀还这么小，更不知道为什么，翅膀这么小，还是能稍微飞一飞。
然后它昂起头，啾啾啾的叫了几声。
心宝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不，心宝才不要这么胖，心宝好不容易才变瘦的！”
小凤凰：“啾啾啾……”
心宝继续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那好吧你开心就好。”
林娘子笑的不行。
她跟小凤凰处久了，连猜加蒙的，也差不多能猜出它在说什么，笑道：“行了，你管它干什么，赶紧去吃饭。”
团子默默的去吃早饭。
晏时盛从外头进来，笑道：“心宝，今天没事儿了吧？”
“不知道呀？”团子道：“老婆呢？”
晏时盛道：“被耶耶叫去写文章了，你快点吃，哥哥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心宝登时期待起来，加快速度吃完了饭，然后漱了口，晏时盛牵住她的手，心宝问：“是什么啊？”
晏时盛笑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结果小凤凰也听的好奇起来。
它在承坤宫向来都是横着飞，从来不觉得有啥好事儿能漏了它，于是小翅膀一扑腾，迂尊降贵的飞到了旧主子的肩上。
团子被它的重量压的一个趔趄，险些当场趴到地上去。
小凤凰吓的当场乍毛，啾的一声长叫，一头栽到了地上，林娘子就看着一个毛球球骨碌碌的滚出去数步远，差点没笑死。
晏时盛搂着妹妹直揉她小肩膀：“疼吧？晏小元是实心的！我觉得他起码有七八斤！！一落下真跟打一拳一样！它自己还没数，老是大咧咧的往人身上飞，上次还落到小五头上，小五脖子都直不起来了！！”
小凤凰是嘴巴先着地的，疼的啾啾直叫，林娘子赶紧搂着安慰，一边道：“走走，奶奶陪你去，不疼了啊！”她的手空扇了一下：“打她！都是小姑姑不好，站不稳，摔到咱们小元元了！”
小姑姑·心宝：“……”
原来爱会消失的吗？？
第640章 掉进米缸的小耗子
心宝跟着哥哥出了承乾宫，一路往东，到了一处。
一进了大门，她就闻到了花香，进去一瞅，登时惊喜的张大了眼睛。
这是一处极大的花房，冬天可以当暖房用，但此时房里也放了无数的花卉。
晏时盛笑道：“你们去别宫这几个月，各地仍旧没断了有花送过来，我就找匠人建了这么个花房，这边有一部分，御花园也有一部分，前头的桂兰园也有几株，你慢慢的看。”
心宝已经顾不上他了，飞快的往前走，连空间里头的晏霁都被惊动了，叫了她一声。
实在太多了，心宝眼花缭乱，一下子看到高低错落，各式各样的这么多花，真的给她一种巨大的满足感。
团子就像一只掉进米缸的小耗子，笑的合不拢嘴，小爪瓜左伸右伸，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先宠爱哪一个！！
随着她飞快的往前走，脑海之中的三生石不住的闪闪烁烁，都快闪成跳舞毯了。
然后心宝终于冷静下来，转回身，晏时盛还站在门口，笑着看她，一边问：“心宝开不开心？”
团子猛点头，声音超大：“开！！心！！谢谢哥哥！！”
晏时盛笑道：“不用谢。那哥哥就不打扰你了，你慢慢的看。”
嘴上说着不打扰，还是忍不住走过来，亲了亲妹妹的小脑门儿。
他七摧八摧的，才终于在她们回来之前建成这个暖房，看她开心，他也特开心，多少辛苦都值了。
然后团子才开始溜着边慢慢的看。
林娘子也不懂，抱着小凤凰看了会儿，就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元沈绝过来，就跟在后头，静静的陪着她。
团子叨叨叨的给他讲解：“你看这个，它的名字叫桫椤，它是可以长成树的，但现在只有这么一点点……它是蕨类植物的王者！被人称为植物界的活化石……你看这个叫银缕梅，同样是可以长成树的……”
元沈绝静静的听着，不时的点头。
心宝饭都不想吃了，拉着老婆从头看到尾。
然后被元沈绝硬抱回来吃了饭，又跑了回去。
花了一整天时间泡在花房，第二天才有空去御花园瞧了瞧，然后又看住了。
郝花时过来找她：“师父。”
元沈绝正想找点儿事情给她打岔，就主动道：“出什么事了？”
郝花时蹲到团子面前：“周摆尘……还有一个署名叫崔循逸的人，估计就是那个文丑了，递了帖子去找沈寿延，然后才把信儿送到我这儿来，师父要不要去见见？”
心宝大眼眨了眨，定了定神儿，才听明白他的意思，问：“你说他家里有病人？？”
“是，”郝花时道：“听说周摆尘的儿子，小名叫长生的，一直身体不好，但是大夫诊不出什么，似乎只是先天体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崔遁逸总认为有问题。”
心宝想了想：“让大白去看看。”
“成，”郝花时道：“那我叫师兄去看看。正好也问问。”
他就直接走了。
如今白骨生能炼丹了，确实能当半个团子使了，但把他带过去，白骨生一把脉，就道：“只略有些血虚，没什么大碍。”
崔遁逸早有准备，直接拿了一叠脉案出来：“我们也曾寻访过名医，这个方子，吃过半年，这个方子，也吃过半年，还有这个……”
白骨生拿过来看了看，脉案十分清晰，用药从何时到何时也都记上了，白骨生诧异的道：“不该啊！就算我开方，也差不多是这个方子。”
崔遁逸轻声问：“不能用丹吗？”
白骨生如今也沉稳了些，很有范儿的回答他：“我师父说了，并不是每一种病，都能用丹的，这世上虽然大多是用药也成，用丹更好的病，但也有不能用丹的病。”
说完了这句，他又道：“不过他这个不是，他这个倒是可以用丹，但用这些汤药也应该有效才对，若是汤药无效，就说明不能症，那用丹……咳咳，我也不知道该用啥丹，还得我师父来。”
崔遁逸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又郑重的道谢。
郝花时笑道：“别急别急，我师父出宫得皇上点头，等回头我去求求，就算皇上不答应也没事儿，顶多等到下次悬壶，顺手给你治了就是。”
崔遁逸拱手道：“多谢。”
周摆尘这个当爹的，反倒没他这么着急，但也谢了。
白骨生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那我走了？”
郝花时答应了一声，他就直接走了，郝花时转头问：“你们就一直在沈家等着？”
崔遁逸道：“我们也找了个宅院，准备在此暂居几日，你想与我们商议什么？不如跟我们回去说？？”
郝花时笑道：“成啊，我正好也认认门儿。”
于是几个人就跟钟离敏说了一声，一起回去了。
可能是因为见识过心宝炼丹，崔遁逸一点没再绕弯子，诚意满满，坐下便道：“你们要我们做什么？”
“不急，不急，”郝花时笑道：“那个不急，我上次问你的事儿，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崔遁逸登时就沉默了。
半晌，他才艰涩的道：“有。”
崔遁逸，是清河崔氏的人。
清河崔氏，号称北地第一高门，自汉至隋唐，均为显赫大族，人丁兴旺，官宦不绝，赫赫扬扬的阀阅之最，只唐时，就出过十二位宰相。
如今依然显贵。
崔遁逸属于清河崔氏京城一房，上一代的家主崔棣，还曾在先帝时任过宰相。
但先帝晚年时格外在意吉利喜庆，可崔棣却不知为何霉运当头，屡屡受伤，后来庆典时犯了病，上吐下泄，御前失仪，被贬了官，之后一贬再贬，很快就撒手人寰。
祖父死后，崔家更是灾祸连连，最后被牵扯进了当时的一桩官银案，全家流放。
就算流放之时，也仍旧灾祸连连，诺大的一家子，居然只余了他们姐弟二人。
因为他自小就很会读书，所以周摆尘还曾经给他弄了一个身份，想让他考科举，可是他还没进考场，就牵扯进了一桩江湖是非，险些没命。
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
后来崔氏难产死了，生下的孩子周长生也是自小体弱多病，厄运似乎一直咬紧了他们不放，所以他才坚信，周长生不是单纯体弱，而一定是有某种病症。
郝花时听的严肃起来。
这经历若叫元沈绝来听听，那心情估计是非常的同病相怜啊……
郝花时摇了摇头，问他：“那现在是不是好了？”?
第641章 唱念做打精妙绝伦
上次他就问过他这个问题。
崔遁逸在他问过之后，显然也曾细想过这个问题，道：“若说起来，确实如此，最近几个月的时间中，确实平顺了些。”
他看着他：“所以，这是为什么？？”
郝花时道：“我这么跟你说吧，昭国公你知道吧？你是玩消息的人，应该听说过他的事情吧？”
他当然听说过，他是细细查过小公主的，当然不会漏了元沈绝。
元沈绝少年时的经历，在京城也不是秘密，后来跟着元相天下游学，很多事情也不难查。
他起初确实没往这方面想，可是一旦想到，那就太明显了，他脸色都有些不对了，周摆尘本来一直在走来走去的，给两人望风，也忍不住回头道：“这，这难道还能是人祸？”
郝花时点了点头。
崔遁逸飞快的问道：“那现在？？”
郝花时低声道：“我们刚到升平宫时，曾经动用了火炮……”
崔遁逸怔在当地，脸色剧变，飞快的想了片刻，道：“难道太子也是？难道你们去升平宫就是为了诱捕那人……”
这些事，郝花时就不好说了，只低头喝茶，但崔遁逸已经明白了，道：“是……是……”
他声音发抖，半晌才问出来：“究竟是什么人？”
郝花时道：“是一个恶道人，无意中得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传承，用一些玄异手段，想要得道长生，胆大包天，害了不少人……”他顿了一下：“但你们放心，他已经死了，死透了。”
崔遁逸脸色苍白，双眼失神，根本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郝花时也不再说，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就转身往外走，一边向周摆尘道：“我问问师父，回头叫人给你们送信儿。”
周摆尘应了，郝花时又看了看里头的崔遁逸，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周摆尘正色道：“师叔放心，咱们一定守口如瓶。”
郝花时点了点头就走了。
回了宫，吃完晚饭一说，诸人都是愕然。
他们都以为贼道人窃取的全是皇家气运，难道普通人中也有受害者？
晏时荣道：“清河崔氏，始祖是季子，也曾有机会继承齐国，难道是因为这个？”
明霈帝正抱着心宝说话，随口道：“若这么说，太原王氏始祖，乃周灵王太子，岂不更加符合？”
晏时荣边想边道：“崔氏始自皇族，千百年来一直气运昌隆，而如今京城这一支虽然人少，也算是崔氏气运最旺的一支了……所以，那贼道人用他们来试手？毕竟从时间上来看，他们应该是最早遭厄的。而太原王氏，虽然也是始自皇族，但魏晋之后，气运便不似以往了，应该是这个原因？”
明霈帝道：“也许。”
晏青山问：“他这半年，确实觉得气运恢复了？”
郝花时点了点头：“对，这个崔遁逸，看着是个极为精明缜密的，他说是，就必定是。”
晏青山点了点头。
同样气运被夺，也有一线可能，是被别人夺走的，但若时间能对上，应该能确定是贼道人下的手，更何况心宝的预知，也能证明，最终他是找到了贼道人头上。
心宝问他：“那他的孩子病的很严重吗？”
郝花时道：“不是他的孩子，是周摆尘的孩子，看着只是面色黄些，倒不严重。”
心宝很有师父范儿的点了点头：“那我明天去看看。”
明霈帝重重的咳了一声。
心宝眨了眨大眼，自以为懂了，小手一勾，巴过他脸就亲了一口。
明霈帝斜眼看她，她一脸的“真拿你没办法”，然后又多亲了两口。
明霈帝前一刻还被她这小表情萌的不行，下一刻就发现她擦了擦嘴，然后继续啃苹果了。
啃他一脸果汁，他还没擦脸，她还擦上嘴了。
明霈帝皱了皱眉，继续看着她。
郝花时咳了两声，老远朝她打手势，团子啃苹果的动作一顿，睁着大眼看着他，然后秒懂。
但她觉得这次不一样啊，上一次耶耶不知道，可这一次，他明明就在这儿啊！
然后她试探着问：“耶耶，知道和答应，是不是差不多？”
“对，”明霈帝道：“对心宝来说差不多的。”
她就知道！！
团子冲着徒弟露出了一个得意的露牙笑，继续咔嚓咔嚓的啃苹果。
郝花时无奈捂脸：“对师父来说差不多，但对……对小师公来说差很多的！！”
团子啃苹果的动作再一次顿住。
然后她瞅了瞅元沈绝。
一看老婆那个不堪回首的小表情，团子虽然啥也不知道，但还是果断的从心了：“花时，你是不是想让心宝明天去看看？？”
郝花时咳道：“有这么个意思？？”
团子义正辞严的道，“你知不知道外头有多危险！红帮的大坏蛋还没有抓到！心宝上次都被坏人抓走了，你应该学会吃一堑长一智！”
郝花时深知他小师父的意思：“可是人命关天啊！！”
“唉！！”团子长叹了一声，小眼神儿瞅着耶耶：“虽然你说的对，但这件事情心宝是做不了主的！你问心宝没有用，你要问耶耶才行！！耶耶让心宝去，心宝才去，耶耶不让心宝去，心宝就不去！心宝是一个超听话的小孩！！”
郝花时严肃的一抱拳：“是徒儿考虑不周！！皇上，臣能不能请旨，带师父出去一趟？”
一屋子人笑嘻嘻的看着这对戏精师徒飚戏，然后明霈帝击了击掌：“好！唱念做打、精妙绝伦！！赏！！”
大家齐齐喷笑。
明霈帝真的是，啥戏啥梗都能接的住。
大家笑了一通，然后明霈帝才道：“实在要救，召他进来便是，他是什么人物，怎担的起朕的小公主上门去救？”
林娘子忍着笑道：“正好才回来，我明天召玉如进来聊聊，叫她把人带进来吧。”
明霈帝点了点头。
等他走了，林娘子就派人去知会了一声。
隔天，玉如就带着钟离敏和崔遁逸、周长生进来了。
林娘子与玉如夫妻说话，郝花时直接把崔遁逸两人带到了自己这边。
白骨生和薛悬济也听说了，吃了早饭就在那儿等着，趁着心宝还没起，薛悬济也伸手把了把脉，半晌道：“这会不会是童子痨？？”
白骨生一愣，然后重新把了半天。
他是江湖游医，擅长治伤毒之类的，跟薛悬济不是一个路子，在这方面还真不如他。
把了半天才道：“还真有可能。症状也相似。”
薛悬济道：“假如是童子痨，那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治。”
白骨生道：“我也不知。”
第642章 大恩不言谢
周长生脸色有些惶然，看了看崔遁逸。
薛悬济赶紧安慰，“别怕，没事儿，我师父肯定会治的。”
一边说着，心宝终于起来了，看到他们来了，心宝下意识的就想对崔遁逸笑一下……然后迅速忍住。
她背着小手，踱着四方步过来，看了看周长生，歪了歪头：“咦？”
崔遁逸紧张的看着她，心宝道：“他这个是童子痨，是一种胎里带来的贫血，天生的。”
在后世叫做地中海贫血，是一种遗传性的疾病。
心宝顿了一下：“大白，悬济，你们可以摸摸他的腹内，会有结块，而且会影响发育，他应该已经有十一二岁了吧？看起来会小两三岁的样子，这种病，年龄越长，症状会渐渐的加重，甚至会改变容貌。”
白骨生两人都去摸了摸，果然有结块。
白骨生道：“这种要怎么治？”
心宝再一次歪了歪头，想了想才道：“可以用参黄丹……但是……”
但是这种病，是因为基因异常导致的遗传病，即便在后世，也是不能彻底治愈的。
虽然用参黄丹就可以治到与常人一样，不影响寿命和生活，只是生小孩子有可能会遗传，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宝就是想完全治好他。
她皱着小眉头出神。
白骨生还在叨叨“参黄丹我没炼过，难炼不难炼啊……”什么的。
崔遁逸却一直紧紧的盯着心宝。
他眼睁睁看着一家人一个个死去，最后相依为命的姐姐也死了，如今的周长生，就如同是他的一个执念一般，他只想着拼尽全力护好他，让他一生无忧，逢凶化吉，长命百岁。
他想下跪恳求，也想冷静的跟他们谈条件，他想说我可以用道听楼来换，愿用我的命和一切来换。
可是却又明知道，她们不稀罕。
郝花时从后头握住他的肩，双手重重按住，崔遁逸定了定神，迅速低下了头。
连白骨生两人都不由得静了下来，看着心宝。
最终她道：“别担心，我能治好的，但我要先想想。”
元沈绝过来，直接把心宝抱走了，郝花时笑着跟崔遁逸道：“你别担心，师父治病与旁人不同，她说想想，是真的能想出东西来的。”
崔遁逸苦笑点头。
周长生大眼眨了眨，小声道：“舅舅，我，我真的有病吗？”
薛悬济对小孩子十分有耐心，明明他也不多大，却很有长者风度，温柔的道：“别担心，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生病就治，你的舅舅都给你求到神仙门上了，一定能治好，你不用担心的。”
他笑着拉住他手：“等治好了，有劲儿了，你想做什么？”
周长生毫不犹豫的道：“考武举，做大将军！”
“好，”薛悬济笑道：“有志气。”
两人说着话，郝花时叫人拿一些糖果过来，一边低声跟崔遁逸道：“放宽心！你这个样子，天天如临大敌的，让小孩子也跟着不痛快。”
崔遁逸苦笑着抹了抹脸：“我知道，我，我就是有些控制不住，你不知道，我时常会梦到长生出事，我哭醒过来……我真的很怕，很怕！”
郝花时无奈的拍着她肩，也不劝了。
那边，心宝被元沈绝抱走，就坐着呆呆的想。
明霈帝那边已经得了报，直接把方无忧派了过来。
方无忧弯着腰，跟她道：“小殿下，皇上说了，虽然人命关天，但再厉害的大夫，也治不了天下所有的病，若心宝为了不相干的外人，伤害自己的身体，那耶耶和爹爹、哥哥都会非常生气，非常担心的。”
他这是担心她像上次那样，为了给老王爷炼丹，影响了自己，好一阵子没精神。
心宝摇了摇头：“不会的。”
元沈绝忽然想到什么，蹲下问她：“花房这么多的花，那个……没有变化吗？”
心宝一愣，然后才猛的想了起来，迅速瞅了一眼空间里头，就发现后头不知何时，已经开启了大片的药田。
心宝咦了一声，直接拉住老婆的手，就进了空间。
头一次亲眼见到的方无忧哎哟了一声，来回转了转，也不知道还能干啥，只能先回去复命。
心宝拉着老婆，一路小跑到了后院，还没出去，就闻到了浓浓的花香。
她冲到门前，看了一眼，情不自禁的：“哇……”了一声。
好大的药园啊！！好多药啊！！
一个个长的郁郁葱葱的，一看就品质卓绝，与外头的药材截然不同！！
元沈绝也有点被震撼到。
拜团子所赐，他认识了许多药材，那人参长的真是又粗又壮，老大的一片，这得是多少人参啊……真是太壮观了！！
心宝并没有一头扑进药园，她还没忘了正事。
她道：“不知道这药材能不能拿出去，如果能拿出去，用这种药材炼参黄丹，效果会更好。”
元沈绝道：“应该可以的，果子都能拿，药材应该也可以。”
心宝直接就近刨了一棵，然后往外一迈……居然顺利的抱了出来。
心宝一喜，跑进屋里，从药柜里抓了一小把，往外一抛，也抛了出去。
一边试着，她觉得脑子也加倍灵光起来。
于是正焦心等待的崔遁逸几个，就听到哒哒哒的脚步声越跑越近，郝花时笑道：“我师父来了。”
几个徒弟都站到门口迎接，心宝跑到门前，就道：“我想到了，就用参黄丹！！然后差不多吃两个月，情形改善之后，我用针灸让他练一种内息，小成之时，就能彻底治愈。”
她详细给几个徒弟解释。
中医常见的治疗方法，有汤剂，针灸、艾灸、拔罐、推拿等，但也有导引法，譬如太极拳、八段锦、五禽戏之类。
而心宝这种，与之前改良长目飞耳楼的功夫类似，她是用针灸导引内息，起到练太极拳五禽戏之类的效果，且针灸一次，不能说可代替十年之功吧，起码也能代替三年之功。
崔遁逸虽没有行医，但是因为外甥这身体，也学了不少医术，团子说的又浅显，他也听懂了。
看她说完了，美滋滋的背着手儿，十分骄傲的样子，崔遁逸一时百感交集，施下大礼：“大恩不言谢，自此之后，公主殿下但有所命，崔遁逸无有不遵。”
第643章 咕咕咕咕咕咕
心宝是一个超级容易被带歪的人，在这样感人肺腑的气氛之下，当场就红了眼圈儿。
然后她忍了忍，长吸了一口气，准备像耶耶一样，保持风度，语重心长的勉励他几句。
还没想好要说什么，一片安静之中，她小肚子咕咕咕叫了几声，超级响。
团子大眼一睁，当场呆滞。
但是机智如宝，怎么可能被这么一点小尴尬打倒？
她反应十分迅速的，撅起小嘴，学着叫了两声：“咕咕咕~~~你不用这么客气。”
正想说早饭没吃是不是饿了的元沈绝：“……？？”
就连沉浸在感动之中的崔遁逸都险些笑出声来。
只有郝花时经验丰富，淡定如斯，无声吸了两口气，还顺手捂住了小长生的嘴巴。
团子迈着小四方步，走过来，若无其事的又叫了几声：“咕咕咕~~~”
还别说，这一回学的更像了，然后她道：“好了，请起来吧。”
“快起来吧！”郝花时不住的吸气，然后特别温柔的把他拉了起来：“我师父都这么认真的逗你开心了，你就别难过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人要学会忘掉过往，往前看……”
他滔滔不绝的安慰他。
心宝大眼一眨，想了想，点点头：“对的，你要往前看。”
郝花时憋着笑，又说了两句。
他可真是太机智了，要是不给个台阶，他怕小师父要咕咕咕一个上午，可是这个台阶怎么给，要怎么在给台阶的同时，维护好小师父英明神武的形象，这就是一门学问了。
反正现在完美过关，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团子，非常开心的弯着眼冲他笑，显然更喜欢他了。
郝花时又说了两句闲话，才道：“你们一大早进宫，一直等到现在，饿了吧？？”
崔遁逸一脸不好意思的道：“我还好，长生大概饿了吧。”
周长生张了张嘴，小脸都红了，他虽然小，但也是要面子的！！
他偷眼看了看可爱的小公主，吭吭哧哧的道：“不，不饿。”
郝花时哈哈笑道：“没事，早点儿上，我们可以边吃边聊，多聊会儿。”
一边说着，就出去吩咐了。
全程偷看的薛悬济，一脸的学到了学到了……但是好像学不会。
只有白骨生对着参黄丹的方子，念念有词的研究着，压根儿就没在意这些俗事。
下头很快就上了菜，大家坐下开吃。
心宝向来吃菜不吃饭，每次都只盛一点点饭铺底，然后全靠吃菜时带一点带一点的，所以菜通常都偏淡，但对于头一次吃御膳的人来说，真的是珍馐美味好么。
周长生因为身体不好，舅舅又紧张过度，所以养的很腼腆。
他吃的有点快，起先还不好意思，结果偷偷扫眼一看……就见白骨生吃的就跟要打仗一样，团子更是吃的头也不抬，比旁人短一截的小筷子拨拉的飞快，老婆挟什么她吃什么。
有这两个比着，他一点都显不出来，于是也放心的开吃。
白骨生风卷残云一般吃完，然后就邀请师弟：“走啊悬济，炼丹去！！”
薛悬济都习惯了，飞也似的把碗里的粥喝了，一手端走了一碟小包子，笑着一点头就走了。
两人这架势，崔遁逸两人想紧张都紧张不起来了。
郝花时曾经也过了一阵这样的日子，余悸犹存的看了看师兄师弟的背影，道：“给师弟单独打一个炼丹炉吧？”
“嗯，”元沈绝的手伸过去，托着团子的下巴，把她的小脸托离碗边，喂她喝了几口水，然后重新送回碗边，一边续道：“我准备叫人多打几个，将来可以挑出一些人来教。”
郝花时点了点头。
下头撤了几个半空的盘子，又上了菜过来。
外头钟离敏过来了，向团子施了一礼，不用叫起，就站了起来，一边笑道：“你这人，也不知道叫我一声，我又不能在娘娘那儿吃饭。”
郝花时笑道，“我们饿了，吃的早，忘了这茬儿了。”
早有人上了碗筷，钟离敏也不客气，就坐下开吃。
一边吃着，心宝也吃光了她的小碗，撤下去，又盛了一碗粥过来，心宝就慢悠悠的喝，一边偶尔自己用小筷子吃一口菜，这就算是吃饱了。
周长生也吃饱了，开始慢慢的找回斯文的仪态。
心宝主动跟他搭话：“这个好吃，你尝尝。”
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拿着公筷给他挟了一筷。
她平时用的筷子比普通筷子小一点细一点，一用公筷还有些不熟练，银筷子又沉，挟的颤颤巍巍，周长生吓了一跳，赶紧拿着碗去接，然后两人就聊了起来。
心宝：“好吃吧？？”
“嗯，”周长生点点头：“好吃。”
然后他问她：“你几岁啦？？”
心宝道：“六岁啦，你几岁啦？？”
“十二岁。”
“哦！”周长生道：“你为什么这么厉害，还会炼仙丹？”
崔遁逸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宝毫不犹豫的道：“因为我聪明啊！”
周长生道：“你还会什么？”
团子一个沉默：“我，我文武双全！！只是比起医术，其它的就有一点点弱。”
她飞快的反问：“你会什么啊？？”
“我也文武双全！！”小男孩一挺胸：“我的功夫可好了！！念书稍微有一点点弱。”
团子灵魂发问：“你怎么知道你功夫好？”
小男孩被她问懵了：“这？我就是还不错啊，我经常跟帮里的叔叔对战的。”
过来人·团子语重心长的道：“你不要相信这个，以前心宝也经常跟影卫叔叔，和小徒弟对战，他们会骗人的……你只有面对真正的恶势力，才能知道自己真实的水平，所以我才说我有一点点弱，因为如果他们不让我，我可能就打不过他们的。”
“哦，”小男孩显然被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有点茫然：“那，那怎么办？”
“你不要着急，”团子道：“现在你的病还没好，等我治好了你，你就微服……不是，你就易容改扮，去找不认识的人打，对方越厉害越好……”
崔遁逸：“……？？”
他对外甥十分上心，所以两人一开始聊天，他就把八分注意力匀到了那边。
他并不知道，与此同时，郝花时和钟离敏对了一个眼色，两人就开始不动声色的套话了。
第644章 他也可以有梦想
郝花时性子活泼跳脱，其实并不擅长这个，但钟离帮主可是玩脑子的人，套的不动声色，郝花时就若无其事的给他打掩护。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哟，道听楼的大本营原来在青州啊！！这都快天子脚下了吧？？
哟，听这口气，道听楼的人可真不少，起码三四千人，还不算下头那些没正式入帮只是平时帮腿的小乞丐。
哟，原来道听楼和丐帮并不是完全重合的，道听楼的人，起先，明显是从丐帮挑出来的精英，然后又发展出来了一些新的，各行各业都有耶？并不止是乞丐！！
崔遁逸对心宝感恩，但并不意味着毫无保留，这就好像你可能愿意为恩人卖命，却不一定愿意告诉恩人你底裤的颜色一样……这就不是一回事儿。
其实他如今拿出来的，若真是江湖帮派之前的合作，那是绰绰有余，但如今想达成合作的是朝廷。
这本来就不可能平等。
这些事情搞到手，可以不跟下头的人说，但是可以跟明霈帝说，帝王心里有了数，才好决定这事儿怎么办，办到什么程度。
至于之后崔遁逸回过神儿来？
一来这种情形下，他再聪明也不可能想起所有自己说过的话；二来，就算想起来也无所谓，这就叫技不如人，这是江湖的方式，这是江湖人非常认可的方式。
所以两人套的一点没客气。
元沈绝没参与，静静的听着两人东拉西扯。
心宝虽然年纪小，但明霈帝言传身教，身边有的是能人，加上天赋异禀？？小词儿一套一套的，周长生明显是被忽悠瘸了。
反正说着说着，他很快就决定，等功夫好了，就假扮成乞丐，去跟帮里的人抢地盘，从挑战一个人，慢慢的加到挑战一群人。
因为心宝说，这样方便，离家近，不耽误吃饭？？
崔遁逸听着听着，就头痛的捂了捂脑袋。
想想那种情形就有些头大，但是头大之余，又不知为什么有种老父亲一般的幸福。
这十来年，他一直盼望的，不就是周长生跟个普通孩子一样，调皮捣蛋，惹事生非吗？？
结果心宝哄完了孩子，转头看向了他。
崔遁逸下意识的坐正了些，冲着心宝笑了笑。
然后心宝问他：“你有什么理想吗？”
崔遁逸：“我？”
“对呀，”心宝优雅微笑：“就是……就是在被坏道人害的时候，你会觉得平安就好了，但现在，我们告诉你坏道人死了，你还这么这么小，你还有这么这么长的人生，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呀？”
她两只小手手，努力向后比划了两回，表示出“这么这么”的意思。
崔遁逸漂亮的眼睛微微张大，竟为了她这句看起来很平常的话，失神了。
哪怕已经见过郝花时，哪怕已经叩谢过她的恩，可好像，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人生不一样了，他也可以有梦想了。
他失神片刻，等旁边郝花时递上帕子，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元沈绝双眼微微放空。
他真是太了解这种心情了，可是此时，又觉得这样的心情，陌生的好像是前世一样。
团子也没料到自己一句话会把人说哭，她呆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一直到郝花时递了帕子，崔遁逸也回过神来，接了帕子道谢，然后略微侧身拭泪。
心宝才恍然回神，然后飞快的站起来，一下子迈过扶手，直接迈到老婆腿上，还没站稳当，就双手捂住了他的耳朵，顺势把他的脑袋抱过来，啾啾啾，亲了他几口。
元沈绝：“……”
他看了看她刚才还油乎乎，现在已经不怎么油乎乎的小嘴。
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他搂住她，也在她脑门上轻轻亲了口：“我没事。”
崔遁逸轻咳了一声，然后才道：“我，我其实还没有想好。”
团子松开手，坐在老婆膝上，看着他，轻咦了一声……可她总感觉，他其实有很想做的事情。
她歪了歪头，问他：“你不想做包青天狄仁杰吗？”
崔遁逸呆住了。
他都忘了掩饰，下意识：“你怎么会……”
他想说你怎么会知道，又中途收住，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头：“你是神仙，当然知道，”
青年难得的俊面泛红：“我，我确实想做包青天狄仁杰，我很喜欢这种慢慢的查找线索，抽丝剥茧的过程，所以将来，我可能会换个身份考科举，做官，希望有生之年，能进到大理寺……这就是我想要走的路。”
“别啊，”郝花时眼睛一亮，笑道：“也不用换身份，你若是还想用原本的身份考科举，我试试帮你求一求啊！”
青年又顿了一顿，才低声道：“多谢。”
一伙人聊的十分投机，等他们走的时候，参黄丹已经炼了出来，给他们带走了。
郝花时一路把他们送出宫门，十分满意。
要知道，他想要道听楼，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师父的草木……但是除此之外，也是想给他们找一条出路。
譬如说朝廷要查贪官污吏？？
这是一个，但更加日常的，譬如要查什么案子？有他们在，那不等于多了无数只眼睛？
心宝那边，他们前脚出门，后脚明霈帝就派人叫她了，心宝正好吃完饭消食，去了乾清宫。
御书房没有大臣，明霈帝和晏青山一上一下坐着。
明霈帝一边看着手里的什么，一边问她：“心宝给这个人治病，确认对自己没害处？”
团子道：“没有呀？”
一边就熟门熟路的想跑到耶耶怀里坐，明霈帝伸出一只手，按着她小脑袋：“你怎么知道没有？”
团子懵圈，想拨拉开他手，他还按着不放，团子只能从他手掌下头，眨巴着眼睛，认真回答：“因为心宝能感觉到！就是，就是以前，比如说给太公治病，心宝‘想’这个方法，都有点费力气，都有点累……但现在不是，现在心宝想办法，就，就好像以前很会，但是忘了，现在又一下子看到什么，就想起来了似的，不费力气，还有一点点爽。”
明霈帝接收了这个解释，这才放开了手。
团子也不记仇，直接爬上他膝头，双手抱起茶碗来，就咕嘟咕嘟喝了一口，把碗交给方无忧：“再来一杯。”
方无忧笑着接下，心宝抹了抹嘴刚坐回来，忽然看到了桌上的东西：“咦？”?
第645章 双赢
桌上是一本画册，画着明霈帝抱着团子看书，再翻过来，是明霈帝给团子梳头。
团子惊喜的道：“这是郑大人画的吗？”
明霈帝笑道：“对。”
他习惯的把团子抱正一点，略微避开她小脑袋，虽然他已经看了三遍了，但还是可以跟孙女一起，很温馨的再看一遍的么！
才刚掀了一页，就听着心宝问晏青山：“爹爹，你看过了吗？？”
晏青山淡定的道：“没有，是什么？”
心宝道：“是耶耶和心宝的画！！”
“哦？”晏青山道：“怪不得耶耶看了好几遍，应该很好看吧。”
果然团子上钩了，双手把画册一合，就抱着溜了下去，“很好看！！心宝跟爹爹一起看吧！”
明霈帝默默撒手放孙女离开，一边瞅了一眼儿子。
晏青山垂着眼不跟他视线相对，动作非常自然的搂住闺女，抱到膝上，又叫人把他桌上的东西先撤了。
然后他就美滋滋？反正在亲爹眼中是争赢了的美滋滋，抱着闺女看画册了。
心宝从头开始翻。
第一幅就是几人在湖上玩的时候的样子，团子在剥莲蓬，明霈帝给她举着一个荷叶当伞。
其它人都是寥寥几笔一个轮廓，只有祖孙两人是工笔细描。
心宝叨叨叨的讲述：“那时候耶耶一直在忙，然后心宝就跟耶耶说磨刀不误砍柴工，耶耶就跟心宝一起去了，还叫了甘大人、王大人、程大人，然后耶耶在湖光山色中谈国事，心宝和老婆、哥哥吃莲蓬，因为风景太好了，所以耶耶心情也很好，一下子忙完了十天的工作，心宝有耶耶陪，也玩的很开心，我们双赢……”
那天根本就没谈正事的明霈帝：“……？？？”
第二幅画，心宝歪着身子，姿势别扭的坐在明霈帝怀里。
心宝想了想，就想了起来：“啊，这个时候，耶耶在给心宝讲文章，爹爹，你知道讲的是什么文章吗，是悬济的文章！悬济有点笨，分不清好人坏人，被马世文给骗了，后来见到心宝，才发现心宝是个十全十美的好人，于是他后悔莫及，写了一篇文章，耶耶说了，他哭了好多好多次，白天哭晚上哭，吃饭也哭，可惨了……”
明霈帝：“……？？”
朕给你讲了这么多道理，你就光记住他白天哭晚上哭了？那只是一种形容，并不是真的哭了啊！！
他本来还想趁这会儿听听元沈绝禀报的，但不知不觉就听住了。
因为郑离画的很多，很细，所以明霈帝能趁机听到团子对每件事情的理解，听着还怪有意思的。
郑离很懂皇上的心意，这画册七成以上，都是祖孙俩的画，余下的两成是团子自己的，还有一成，才会画到元沈绝和郝花时这些人，有群像也有分别在一起的，总的居然画了有几十上百张，真的是很高产了。
一直细细的看完一遍，心宝中途想起来，还没给爹爹看过生日时，老婆送给她的三个画册，于是又从空间里头拿出来给爹爹看。
明霈帝虽然已经看过几遍了，但还是忍不住又叫方无忧拿了一册过来，又看了一遍。
一边看着一抬头，就发现团子已经抱着郑离的画册，去找元沈绝看了。
两人坐在一张椅子上，小脑袋凑在一起，一人巴着画册一边……一边看一边低声说笑，两小无猜什么的，看着还怪有意思的。
等晚上一起回承乾宫，大家抢着看画册，饭摆上来都没人吃。
这个时候明霈帝就淡定了，郝花时凑过去，绘声绘色的把今天的事跟他说了。
结果明霈帝问他：“他不会武？”
郝花时一愣，然后他就猛然悟了：“对哦！！武举啊！！”
本来就是江湖人，何必等文举？这一回的武举恩科，就在十月，虽然如今已经过了报名之期，但是走个小关系报个名是没问题的。
郝花时道：“那身份？”
明霈帝示意了一下晏青山，意思就是这点小事找他去。
郝花时就过去了，晏青山静静的听完，点了点头，倒是晏时荣坐在旁边看画册，也听到了，就道：“明天我去办办这事，武举报名我也找人办好，你不用管了。”
说完了，又想起什么，转头问：“三郎，你不去考一个？”
晏时昌一愣：“考什么？”
晏时荣道：“武举啊！”
晏时昌当时就双手乱摇：“我不成，我不成的，武经啥的，我是一点不会的。”
晏时荣看了他半晌，晏时昌讪讪的，晏时荣才道：“那就算了。”
铁憨憨有点不好意思：“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没来的及，等下一次武举之前，我一定学学还不行吗？”
“算了，”晏时荣道：“你要是考不到第一，还不如不考。”
晏时昌挠头，小声道：“你杀了我我也考不到第一啊！！”
明霈帝道：“荣儿不必逼迫他，昌儿这个性子，也未必无用，他要学的也不是武经。”
晏时荣赶忙应道：“是。”
他说的是“未必无用”、不是“未必不好”，晏时昌是有些莽，但有的事情，就适合他这样的人去办。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可能在大家认知中，就属于不太成器的一拨了。
但这也没办法，晏时昌这个憨憨，一说让他念点书，就跟抽他筋一样，他要是想考一个让人惊艳的名次出来，估计得脱层皮，那就没有必要了。
晏时荣就把事情办妥了，然后郝花时出了一趟宫，跟崔遁逸说了一声。
就在前一天的早上，周长生吃下了第一粒参黄丹。
这是心宝头一回动用空间里的药材。
炼出来的时候，白骨生激动不已……因为丹的颜色，又淡了许多，几乎已经是白色了。
不用说是药效如神。
几乎是吃下去的同时，周长生就觉得那种虚弱的，力不从心的感觉在消失……两天之后，他觉得精神健旺，就好像完全好了一样。
崔遁逸正喜出望外之际，郝花时就来报信儿了。
一听说他可以参加这一次的武举，崔遁逸就欣喜万分，然后郝花时瞅了瞅周长生，又道：“对了，我师父说，她之前不小心说错了，这次用的药好，不用两个月，十天左右就可以……到时候怎么办，我再来跟你们说。”
崔遁逸那一刻真的是，开心的恨不得抱着郝花时啃两口。
第646章 薅晏霁的羊毛
因为白骨生对这种新药材很感兴趣，而心宝又总有一种迷之“在空间里是晏霁的，拿出来才是心宝的”的感觉，所以两师徒一拍即合，唯一能进空间的元沈绝，只能换了劲装进空间刨地。
心宝在旁边摆了一个小桌，边写字边陪他。
小农夫元沈绝起先还不熟练，不敢下手，后来刨人参跟刨萝卜一样，一边转头问：“心宝，在做什么？”
团子遥遥的道：“心宝想给耶耶、给爹娘、给元伯伯、沈伯伯、甘大人他们，配养生茶。”
元沈绝点了点头。
如今他们才刚刚把“炼丹”的概念普及下去，不宜走的太快。
所以，目前来说，就用现有药材炼丹就成了，这种一看就好的异常的药材，不能放出去，只能给自己人。
心宝倒是没想过这个，她只是暗搓搓的想薅晏霁的羊毛。
而且空间里本来就有很多制炼好的药材，养生茶用的药也都是常用药，如今既然能拿出去，用现成的配就可以。
她给几个熟人全都配了一份。
譬如老年人，主要就是抗疲劳、抗衰老、补气养身等等，但像明霈帝元相这些，都是用脑多用眼多的那种，所以还需要清肝明目，养心健脑等等，按着每个人的情况，配的全都不一样。
于是元相等人从宫里出来，就见小太监送上几个纸包。
纸上，勉强算是端正的字迹写着：“元伯伯茶，宜上午喝，滚水冲泡，一次一撮，饮至无色。”
“李大人茶，空腹不宜，其它全天皆宜，滚水冲泡，一次一揖，饮至无色。”
梁若虚也有份，甚至内阁次辅林通达也有份，但其它人就没份了。
至于那些没在这儿的，譬如说团子的闲事好友王荣贵、程弗居和甘白璧，在各自的衙门办差的时候，宫里特意送茶什么的……那就真是叫人羡慕嫉妒恨了。
虽然那纸包确实很简陋，字儿也确实不咋好看，可是神医小公主送的，肯定是好东西啊！！
像甘白璧如今等于是团子的人了，还好说，像王荣贵程弗居这种，又不是一部之长，哪好意思吃独食，就打开茶包，大家共煮了一壶茶，每人都分了一杯。
这些人也不是个个懂药，但也有懂的，看这药品质好到离奇，心里真是羡慕哭；
而不懂药的，喝完了脑子灵光神清气爽……更是羡慕哭。
一时之间，京城官员们，空前的注意起了相貌问题，每天早上脸都得多洗两遍，头发梳的一根跳丝也没有……毕竟，如今还有谁不知道，想抱小公主大腿，首要的一点，就是相貌好看。
程弗居隔天在乾清宫遇见心宝，笑容满面的道谢：“臣一喝了那茶，便觉得格外神清气爽，精神抖擞，思维敏捷……”
心宝吃惊的看他：“你为什么会觉得精神抖擞什么的？”
程弗居也是一愣：“臣不该精神抖擞么？”
“对呀！”团子道：“你真的精神抖擞了？”
说都说了，程弗居咳了一声，只能道：“对。殿下，有哪里不对吗？”
两人在廊下说话，大家都竖着耳朵听着的，这么一说，不止一个好奇起来，悄悄向这边走了几步。
团子皱着小眉头：“不该呀！心宝没有用提神的药。”
程弗居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那殿下给臣用的是什么药？”
团子道：“是美容养颜的。”
程弗居：“……？？？”
团子理直气又壮的道：“因为你年轻又健康，没什么可用药的地方，但是心宝跟你好，怕不给你，别人误会了，以为心宝不喜欢你了怎么办？心宝想呀想的，想了半天，才灵机一动，给你配了这种药呢！”
程弗居：“……”
他只能继续笑容满面的道：“多谢殿下。若殿下觉得这药合用，臣也觉得十分荣幸。”
两人说了好半天，团子才进了屋。
程弗居一回到侯见处，一屋子大人纷纷笑着打趣他。
程弗居这种小狐狸，当然也不会为此尴尬，只面上做出羞赧的样子，拱拱手。
毕竟哪个小孩子不喜欢长的好看的？
再说了，如今这个形势，不管因为啥被团子相中，那都是求之不得好么？
然后这件事情，登时就在权贵圈子中被传成了一个段子。
外人听着羡慕羡慕就算了，但像元相李庭芳这几个得了公主赐茶的人，心情就非常的不平静了。
因为他们老了。
年纪大了，再精心保养，有些东西还是避免不了的。
譬如老花眼、譬如健忘、譬如失眠……
可是喝了小公主给的茶，却实打实的、立竿见影的，能感觉到改善，这实在不能不叫人心生敬畏。
毕竟，走到这个位置，谁不怕死呢？
他们的变化，也被同僚们看在眼里。
内阁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人精子，一看就知道这茶一定效果极好！！
他们委屈啊！难过啊！！！
打小靠脑子才混到了这个位置，谁不羡慕？可万万没想到，老了老了，又要靠脸了！！
再说了，就算靠脸，能不能排个队啊？能不能……咳咳，不要插队啊？
他们虽然嘴上不敢说，但不止一人，一天不止一回的……拿眼去瞅林通达。
元相也就罢了，人家是亲戚。
首辅大人也就罢了，人家打年轻就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梁若虚也就罢了，又是亲戚又是美男子还年轻还不要脸。
可是林通达？
他们怎么也比林通达好看不少吧？
林通达：“……？？？”
他天天叫这些人看的，又得瑟又不服。
本官怎么了？本官怎！么！了！
本官就算不如首辅大人英俊，但年轻的时候……不是，从小我家阿娘也是时常说我长的精神的！！
这些人私下里各种暗潮汹涌，见了明霈帝和晏青山，也是不住的明示暗示，一把年纪了各种卖乖讨好。
明霈帝和晏青山，也都喝着团子配的茶，当然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如此疯狂。
明霈帝也不急，压了这些人好几天，一直等到团子恰好有事过来，明霈帝才把团子揽到膝上，指着他们，一一介绍：“王祥炎、马隆、徐慎修。”
介绍到谁，谁就笑的一脸菊花开。
团子心里还揣着事儿，不怎么上心的点头：“哦！”
几人：“……”
然后明霈帝才道：“心宝也给他们配一味茶，好不好？”?
第647章 老婆好累老婆好难
心宝听了这话，才认真的挨个儿瞅了瞅，点了点头：“好的。”
三人一喜，连忙谢了。
明霈帝这才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几人施礼走了，明霈帝抱着孙女问：“怎么了？有事找耶耶？”
“对的，”团子道：“明天耶耶招人议事的时候，能不能先跟心宝说一声，心宝找一个地方躲躲，偷看一会会，心宝不会发出声音，不会打扰耶耶议事的。”
明霈帝挑眉：“为何要如此？”
团子道：“因为以前心宝来的时候，耶耶都已经在议了，或者要走了，心宝没有看过开场。”
明霈帝：“……？？”
团子很耐心的解释：“甘大人说，明天要带着人过来找心宝，现在心宝是他们的上司，跟以前不一样了，甘大人说有一些事情他做不了主，所以才要议一下，就像耶耶和内阁在书房议的那种，不会像上次那样吵起来的。但心宝不会呀，所以要先学学，心宝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不会犯同样的错误的。”
明霈帝：“……”
他扶了扶额，只能道：“你有这个想法是很好，但是，议事这……本来就没什么固定的规矩礼数的，这个不像庆典之类，施什么礼，施到什么程度，都是一定的，平时做事，没有那么多规矩。”
团子摇了摇头：“可是心宝还是想先学学步骤流程，不然到时候手脚不知道放在哪里，眼睛也不知道看哪儿，能不能喝茶和吃点心？累了能不能下来走走？主要是，要怎么才能给他们下马威？要怎么才能烧三把火？要怎么才能镇住他们？很多事情……心宝全都不知道。”
明霈帝：“……”
他默默的看了看自己的小孙女。
小孙女大眼卜灵卜灵，认真极了。
主要是之前那些御医吵翻房顶的事情，她印象深刻，所以这一回她一定要做好准备，一雪前耻！！
因为她的态度太学术了，很认真的请教，所以明霈帝都不好说出：其实你干啥都行有耶耶给你兜着，你一个小娃娃就别想着下马威啥的了，这种高难的你玩儿不了啊！！
下头晏青山站起来道：“心宝。”
团子回头：“哎？”
晏青山道：“耶耶和爹爹议事的时候，威风不威风？”
团子点了点头：“威风。”
晏青山道：“可其实耶耶和爹爹，都没有想过威风不威风的问题。也没有想过要把手和脚放在什么地方的问题。耶耶坐在这儿，就是一国之君，尊卑有别，君臣有别，耶耶做什么都是对的，手脚怎么放，要说什么，是这些臣子们才需要考虑的问题。”
团子点了点头：“这个心宝知道啊！”
“嗯，”晏青山平静道：“所以心宝想威风，想镇住他们，不需要跟耶耶学步骤和流程，也不需要在意言行举止，既然是要议事，关键就是在‘议事’上，那么，心宝就专心的听他们说什么，然后听懂了，说出自己的意见就可以了。听不懂的就让他们解释。”
他顿了一下：“心宝，你要明白，没有人什么都懂，没必要强求。”
心宝道：“可是耶耶就什么都懂。”
她抬着小下巴，做出朝下看的样子：“他这么一看，他们就知道错了。”
明霈帝小得意又小无奈，只能道：“心宝儿，耶耶不是什么都懂，比如医术，耶耶就不懂。爹爹的意思是，假如甘白璧说的事情，譬如药坊要怎么建，你不懂，那你也不需要去弄懂，可以直接让他去做。就是耶耶以前说的，专门的事情交给专门的人。然后你只需要提条件，譬如你说，要足够的地方晾晒，烘干等等。”
“对，”晏青山道：“关键在于认真听，听懂他们说的话，然后根据你擅长的事情，给出你能给的意见，譬如医术上，给出最厉害的意见，大家集思广益，这就叫议事。”
他顿了一下：“只要最终你们把‘事’给议出来了，那么，心宝想吃点心就吃点心，想吃水果就吃水果，想走想玩，全都可以的。”
心宝恍然点头。
连明霈帝都不由得挑眉。
说真的，在教孩子这方面，他是真的不如太子。
明霈帝就道：“明天让二哥陪着心宝去吧，给你控控场，但心宝不用学二哥，让你老婆去学，堂堂的国公爷，难不成只当个影卫用？”
元沈绝只能道：“是，臣遵旨。”
团子看看老婆，又看看耶耶，叹了口气，小声嘀咕了两句，明霈帝一皱眉：“心宝在说什么？”
团子又摆手又摇脑袋：“没有没有，心宝什么也没说！！”
明霈帝道：“朕听到了，赶紧说！”
团子只好傻笑着道：“心宝就是说……耶耶说自己不是什么都懂，可是耶耶又想叫老婆什么都懂，老婆又好看又聪明，又会文又会武，又会刻符，还会哄心宝，现在还要学做小狐狸。”
“唉！！！”她大叹了口气：“老婆好累，老婆好难。”
明霈帝又好气又好笑，又诡异的还觉得有点道理。
他本来想吐槽两句的，但看了看晏青山，就认真给心宝解释：“二哥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不能次次都去，而控场也并不是只有二哥这种狐狸方式，耶耶只是想让晅儿以后承担起这个责任来，因为他身份合适。也因为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有，甚至会比较常见。”
团子恍然点头：“哦！”
然后她想了半天，又提了个要求：“心宝也想要一个这样的桌子。”
“什么桌子？”明霈帝道：“耶耶这样的？太高了，心宝用着不合适。”
团子道：“没关系，心宝又不用，只是摆着。高一点，露出来就会少一点，也要这样长长的布盖起来，心宝在下头做什么也没人知道。”
那行吧……
于是明霈帝就赐了她一张桌子。
等内府抬过来之后，又在心宝的坚持之下，要了一个同色的太师椅，后头垫了大隐囊。
隐囊其实就是靠枕，心宝有时候会抱着睡觉，是圆桶形的，然后两边做成花瓣一样攒起来，再挂一个流苏。
为了方便团子倚着，所以上下放了两个，还用带子交叉系了起来，在后头打了一个蝴蝶结……一系列动作全是出自心宝的亲自指挥。
第648章 能说了算的人
然后心宝非常严谨叫人摆凳子。
白芨几个不解的道：“主子，要摆什么凳子？”
心宝道：“比如甘大人带来了十个人，心宝说，赐坐，你们不就要出来摆凳子了吗？”
“哦哦！”白芨几个赶紧上来摆，燕客和赵客想过来帮忙，还被团子给拒绝了：“不行，心宝要专业的人，不要半路出家的。”
两人：“……”
于是白芨几个来来回回，摆了十个凳子出来。
心宝想了想，指挥元沈绝：“老婆你坐到上面去。”
元沈绝默默的过去坐下，心宝坐到了最边边一个凳子上，歪歪头，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又站起来，换到了另一个凳子上，左看看，右看看……
她还邀请郝花时：“小花时，你也来。”
郝花时忍着笑过来坐下，一边问道：“师父，这是做什么？”
“这叫演习，”团子教导他：“我们不可以在同样的地方跌倒两次，所以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哦！徒儿懂了。”郝花时认真点头，然后就跟着小师父，一个凳子，一个凳子的试过来。
团子朝哪儿歪头，他也朝哪儿歪头，团子把脚踩到凳子的横杠上，他也踩……看的上头元沈绝一脸无语，问他：“你有字吗？”
郝花时道：“没有啊？”
元沈绝淡淡道：“不如叫东郝。”
东施？东郝？郝花时道：“人家不要！！”
元沈绝：“……”
而且演习是很有用的，团子还真发现了问题，转头道：“这里不行，白芨，你明天不要把凳子摆到这儿，太歪了，有可能会看到桌子后头！”
白芨连声答应。
心宝又跑过来一指：“你明天就站在这个地方，就像耶耶的方总管一样。心宝要是有什么地方忘了，你就暗示我。”
白芨笑容满面的，又应了一声。
团子跑来跑去的看了看，没什么好准备的了，顿时无比膨胀：“好了！这一次真的没问题了！！让甘白璧快点来吧！！”
然后她这才匀出空儿来，给那几个大人配茶。
因为那三个大人都不大好看，为了拉高颜值平均值，心宝又给好看的卫大人也配了一包，一边配着，又想起画了很多画的郑大人，又给郑大人也配了一包，然后才打发人送了出去。
隔了一天，明霈帝下了朝，照例跟晏青山一起用过早膳，然后才召人进来。
看着几个人一起进来，明霈帝下意识的换了一个姿势。
之前从没想过议事开场白的问题，完全不走心，回忆都回忆不起来的那种，结果昨天被团子这么郑重的一问，他忽然不知道第一句该说啥了。
于是他转头问方无忧：“甘白璧已经去承乾宫了？”
万能的方总管都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奴才不知，奴才马上去问问。”
明霈帝摆了摆手：“算了，不必了。”
甘白璧还真的已经去了。
虽然心宝起的晚，但是他们不能让公主殿下等他们吧？
所以一下朝就去了，暂时坐在晏时荣那边。
甘白璧如今虽然仍是侍郎，却是医道司的老大，地位超然，他在升平宫的时候，就已经找了两个助手，回来之后，又找了三个，这就算是医道司的领导机构了。
虽然圣旨上，医道司有许多职责，但很多事情，比如考核天下医者什么的，都不是一时之功，都得慢慢来。
目前最要紧的就是御药工坊的事情，地方在他们回京之前就已经定了，定下草图来之后就要开始建了。
都是聪明人，简单碰了碰头之后，就达成了共识。
其实对甘白璧来说，关键就是这里头一些事情，他做不了主，一定得请示一个人……心宝名义上又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总不能越过她，所以他说是请示心宝，主要还是想通过心宝，让明霈帝知道，然后给他指一个能说了算的人来。
所以晏时荣过来正好。
但譬如工坊怎么建这种事，团子明显不懂也不感兴趣，而且甘白璧既然已经与太医们几经推敲，晏时荣这边就可以直接拍板。
但是譬如药物制作过程，还是要经过心宝的专业认证的，还有一些小的不得了小处，比如药瓶子啥样，心宝是一定感兴趣的，所以这个一定要请示她，所以甘白璧还带来了很多的瓶子。
心宝没起床之前，他们已经抓紧时间开了个小会，等心宝起床、吃早饭，换上威风的衣服，打扮好了……然后叫人进来时，他们这边已经把该定的都定妥了。
然后他们进了心宝的书房。
虽然晏时荣是兄长，但心宝名义上比晏时荣地位更尊，而且议的又是她的事情，所以心宝仍旧坐在了主位，在旁边给晏时荣设了座位，元沈绝坐在他下首。
郝花时和薛悬济也过来了，坐在那些人后头。
有哥哥在，心宝都不用说话，大家就已经坐好了，坐好了各自一抬头。
甘白璧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来。
因为桌子太高，已经过了心宝胸口，所以心宝两只小胳膊交叠在桌面上，小下巴也搁上去，看着他们。
肉乎乎的小手手，白生生的小脸蛋，乌溜溜的大眼骨碌碌的，小发髻上的小蝴蝶颤呀颤……要多么萌，就有多么萌。
甘大人被萌的受不了，满脸的姨父笑。
晏时荣咳了一声，道：“甘大人，开始吧。”
“是，”甘白璧收敛态度，道：“两位殿下，臣先简单说说。”
他顿了一下，翻开手上的纸张：“因为药物炮制太过繁复，所以大家都倾向于，可以直接向各处药商购买炮制好的成药，殿下认为呢？”
心宝想了一下。
中药炮制确实挺复杂的，首先种种挑摘刮削；之后种种切、锉、捣、磨等等切制法；然后是阴干、风干、晒干、蒸干等等的干燥法；浸、煮、煎、炒等水火制法；最后还要苦酒浸、蜜涂炙等等的药汁制法……
咋说呢，可以，但没必要，如果加上这些，御药坊就要建的超大，用超多的人。
心宝很认真的，先回答他的问题：“心宝……我也觉得购买成药比较好。可是购买成药，质量怎么保证呢？你有没有想好？”
第649章 我们不一样
这种日常管理，还不到考虑的时候，所以甘白璧顿了一下才道：“严加管控即可。”
奶团子有模有样的摆了摆小手手：“不够严谨。你应该编号。”
甘白璧问：“编号？”
“对呀！”团子点头。
她学着爹爹有时候双手按着桌面的威严样子，把小手手平按在了桌子上。
还别说，桌子高了，这个动作还真有点费劲。
她努力往上坐高了些，很认真的道：“就比如说今天来了一百斤川穹，你就把这个编号为……天字一号，然后这个天字一号，是几月几日、哪一家药商送来的，是谁做的质检，谁入的库，这些全都写下来。”
“等用药的时候，也全都记清楚。比如这一批的速效救心丸，用了一号川穹、二号冰片……等制成啊，卖出去啊，也要有质检一号，二号这样。那么，炼出药来不好，闻一闻就知道是哪一种药，或者哪一环节出现了问题。如果别人闻不出来，可以拿来给我闻。”
这种后世常用的管理方式，如今还从未听说过。
但却并不难理解，心宝说了个开头，几个人就都懂了，但还是等到团子说完，甘白璧才击节道：“妙啊！正该如此！！”
这种法子的确是好极了，极其省人力，又极其有效！！
连晏时荣都回头夸她：“的确是个好办法，心宝怎么想的？”
心宝拍了拍小脑瓜：“不知道啊！”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想出来了。
于是这样，就算是确定了第一件事情，也就是说，御药坊不设药物炮制的地方，直接买成药，让药商按他们的要求炮制就是。
之后甘白璧继续往下说，厂房要如何建，如何雇人。
团子听着听着，逐渐改成了托腮，小眉头都皱了起来。
甘白璧不由得咳了一声：“殿下？”
团子严肃的问他：“甘大人，你有没有想过，御药坊建成之后，能卖多少呢？”
甘白璧一时没理解她的意思，只能按部就班的答道：“殿下盛名在外，只要消除各地药商的顾虑，他们必定会闻风而动，数量必定不会少。”
“对呀！”心宝认真点头：“会很多，超级多，所以你不要把御药坊，想像成一个大药铺子，我们超厉害，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御药坊呀！！”
别说甘白璧了，连晏时荣和元沈绝都没听明白。
甘白璧道：“殿下的意思是？？”
心宝道：“我的意思是，不可以全都依赖人力，就比如说药丸，不能用手搓，不然的话，有大有小，多不好看，御药坊应该高大上才行。”
不用手搓，那用什么搓？
几个人更懵了。
团子认真解释：“要考虑到量大，所以要用机械呀！就比如说水泛丸，平时的制炼，是滴水成丸的，其实就是用水把药粉粘合起来……那么，譬如上头一个方盆，下面有细小的孔，下头承接药粉，水用某种速度往下滴，每一个孔滴下的水，都是一样大的，每滴下一次，就制成一批药丸……”
“这种是比较直观的方式，适合做普通小药丸，还有大药丸，可以把炼蜜、和药放到一起……”
几人都一脸懵，实在想像不出来。
团子急了，一下子跳下椅子，直接从桌子下头钻了过去，一掀桌布就走到了甘白璧面前。
甘白璧还吓了一跳。
太医椅很高，心宝坐在太医椅上，脚是着不了地的。
而她一站起来，比坐着还矮，桌子高度能到她鼻子，所以这对她来说就像一个小门儿一样，她完全没有多想，一下子就钻进去，一下子就出来了，动作那叫一个流畅，出来之后她甚至完全没察觉到不对。
然后她给他解释：“蜜丸你知道吧？其实对于制药来说，水、蜜，都是一种粘合剂，都是为了把药粉粘到一起。而制蜜丸，主要就是先炼蜜，炼好了之后，再把药粉倒进去，就像和面一样，充分搅拌，再搓丸……而我们可以做一个机器，前头步骤都是一样的，然后等炼完蜜之后，搅拌，可以用一个大缸，然后里面放搅拌器，上面安装传动装置，可以用水力，或者蒸气动力……”
她用小手手做出搅动的样子，因为手不能转一圈儿，只能自己转了一圈儿，仰着小脸严肃看着他：“就是这样搅，你懂了吗？搅匀了之后，进入传送带，制成长条，然后切，均匀切完之后，一截就可以搓成一丸，每一节的份量都是一样的，制成的药丸也是完全一样的……”
药物的生产线，她很熟悉。
很多看起来神秘的东西，其实原理都很简单，譬如什么和面什么搓丸，哪怕没有电，也全都可以用水力，或者人力、蒸气动力代替的。
人操作工具去搓，比起人用手搓，一来卫生，二来高效，三来方便控制品质。
她说的十分详细，切实可行，起先甘白璧还只听着，后来就叫人传了笔墨开始记录了。
如果真的能制成这种东西，那，确实不一样了！
而且这些东西的意义，完全不止是一个制药工坊！！这，这简直就是开启了一个新时代啊！
明霈帝这边议完事，问了问方无忧，这边还没议完。
过了午膳的时辰，下头问了两回，团子都假装听不到。
晏时荣直接叫人把饭摆到这边，哄着团子吃了饭，下午接着议。
明霈帝这边都忙完了，奏折也扔给了太子批，问了问孙女居然还没有议完。
明霈帝好奇起来，直接就过来了。
心宝住的后殿也是大三间儿，明间算是一个客厅，明霈帝止住下人通报，悄悄的进去坐下了，一边喝茶，一边听着他们说话。
隔了会儿，晏时荣出来，无声施了一礼坐下，脸上神情有些异样。
明霈帝挑眉询问，晏时荣只比了比里头，低声道：“震撼。”
明霈帝：“……”
说的什么还能用上震撼了？？
团子在专业知识上，和在其它的事情，完全就是两个人。
反正明霈帝就听着她小奶嗓子就跟个小喜鹊儿一样，喳喳喳的，说的不假思索，而且还句句言之有物，他中途来听，还真听不懂。
甘白璧问的非常细。
毕竟这些东西，闻所未闻，不问细了，下头匠人不知道要试到什么时候。
团子说呀说，说的快累死了，都顾不得甘大人是好看的公主粉了，有气没力的道：“你还没听懂吗？”
第650章 英雄无用武之地
甘白璧：“……”
其实确实还不怎么懂。
他惭愧极了，觉得愧对了偶像，就道：“殿下说的太神奇了，让臣缓缓。”
明霈帝忍不住了，站起来走了进去，心宝背对着他，根本没看到，一直到明霈帝上去坐下了，心宝听到声音，转了个圈圈，一眼看到他，顿时眼儿一亮：“耶耶！！”
她迈着小短腿跑了上去，熟门熟路的坐上耶耶的膝盖，四爪一摊：“耶耶，心宝好累啊。”
明霈帝叫人换了茶，把孙女儿搂在臂弯里，小团子咕嘟咕嘟一口气干了两碗，然后就换了一个姿势，小脚脚踩在扶手上，摸着明霈帝的脸：“耶耶亲亲。”
她这就是典型的干了一件大事儿还干的不错我怎么这么厉害呀……所以我要撒会儿娇。
明霈帝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又亲了亲她嫩生生的小耳朵。
团子软乎乎的问他：“耶耶今天不忙吗？”
明霈帝也笑着回答她：“耶耶忙完了啊！”至于把余下的工作甩给了她亲爹这种小事情，就没有必要说了。
“哦，”团子道：“心宝还没有忙完。”
明霈帝也顺着她的意思，笑道：“那让耶耶看看，心宝都忙了什么？”
甘白璧把他记的东西放了上去，明霈帝看的直皱眉。
甘白璧就道：“臣按着小殿下说的，给皇上讲讲，若有讲的不对的地方，劳烦殿下，或是国公爷提醒一下可好？”
元沈绝点了点头，晏时荣也进来了，然后甘白璧才给明霈帝复述。
他虽不能过耳不忘，但听了一遍，也差不多能复述出来。
但这个概念确实太新了，很多地方他们很难理解，于是只能死记硬背，死记硬背的时候也很明显……他会自觉不自觉的，带上一些心宝的口吻，那肯定是在借着心宝的小模样方便记忆了。
心宝不时的在旁边补充讲解几句，从头捋完一遍，几个人也差不多吃透了，四人无声对视，从别人脸上看到了自己复杂的表情。
心宝真的累了，说完了就窝在耶耶怀里，用后脑勺对着外头，一副爱谁谁，反正今天心宝不想议事了……的样子。
元沈绝最先回神，伸手把团子抱了过来：“我带她去大白那里找些润喉丹吃，说了一天话，听着嗓子都哑了。”
明霈帝点点头，由着他把孙女抱走。
如今白骨生在这边有一个药室，他天天拿炼丹当正事，没事就炼，炼了一大堆各色丹药。
元沈绝找了一粒润喉丹给她吃，团子噙在嘴里，巴在他肩上，两人各自出神。
然后团子喃喃的道：“老婆。”
元沈绝嗯了一声。
团子道：“心宝好像忘了很多事情，但是……心宝不觉得难过，还觉得挺舒服的。”
元沈绝摸摸她头，嗯了一声。
隔了会儿，团子又道：“老婆。”
“嗯。”
“心宝的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看耶耶的样子，好像还挺重要的，是吗？”
“是的，挺重要的，”元沈绝道：“但他们太笨了，所以心宝不用急着教，要慢慢来，一天教一点点就行。”
心宝点了点头：“好。”
结果第二天早上，甘白璧并没有来。
心宝练完几趟轻功回来，就发现他还没有来。
她只能元沈绝：“不是还没议完吗？就不议了吗？这不是半途而废吗？？”
元沈绝道：“他们要慢慢的理解一下，找匠人试做之类的，忙完才能再来。”
其实是明霈帝把他们弄出去开小会，让二哥哥接手这件事情了，不然呢，种种利器，怎么可能只用在制药坊上。
团子叹了口气：“那好吧。”
她想了想：“正好昨天心宝想了想，心宝可以教你画图。”
她脑子里各种知识糅合碰撞，很快理顺，原理只要通了，结合着如今的生产条件，稍加变化，做出一道如今能运行的生产线，并不难。
而且他们选的那地方，本来就在护城河边儿上，所以用水力也很方便。
虽然很多尺寸不能那么精确，但是差不多的比例是可以确定的。
所以元沈绝就在她的指挥之下，画了一天的图。
因为郑离是一直跟着她的，后来也被她叫过来，帮忙画图。
之前画符的时候，已经有过经验了，所以元沈绝就先按着她说的画出一个大概，再慢慢的调整标注。
两人足花了两天时间，才把图给画了出来，然后交给二哥哥，让他找匠人去试。
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毕竟这是一个榫卯的时代，匠人都是一颗匠心数代传承，能人异士真不在少数。
有了图，再有了原理，做出来不是难事，先把心宝要的生产线做出来，然后再按着原理，去做其它的。
其实甘白璧几个人，一直都没有闲着，毕竟生产线什么的，这本来就是他们的事啊！！
但是在心宝的认知中，就是才议了一天事，她才刚刚找着感觉，他们就不来了！！
团子非常郁闷，叨叨叨的跟元沈绝抱怨：“心宝好不容易才跟耶耶要了桌子！！好不容易才学会议事的！！他们怎么能这样！！心宝英雄无用武之地！！”
元沈绝笑道：“心宝不是不喜欢议事吗？现在喜欢了？”
“还是不喜欢！”团子严肃的道：“但是做事情总要有始有终，议事总要议完呀！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她就给他讲了第二只鞋的故事，一边跟他道：“第二只鞋一直都没来，这样多难受？心宝玩的时候都提心吊胆！！”
元沈绝笑着，吩咐白芨，“殿下召甘白璧进宫议事。”
他看了看天色：“明日巳初吧！”
白芨急应声去了。
晚上心宝临睡之前，元沈绝又过来了一趟，跟她道：“我想起来有几本书要看，我晚上在空间里睡，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团子已经困的眼皮打架，点了点头，伸手把他推进去，眼儿一闭就睡着了。
元沈绝点起蜡烛，真的看了半个时辰的书，感觉心宝应该已经睡着了，才走出来，站在药田中，轻声道：“晏霁先生？”?
第651章 心宝的礼物
苍老的声音道：“何事？”
元沈绝非常客气的道：“老先生，心宝前几日说的那些话，老先生可知道？”
晏霁含糊的唔了一声。
元沈绝眼神微凝，道：“请问这些，源于何处？”
晏霁没有回答，元沈绝也不意外，又问：“那说出这些，对心宝可有什么妨碍？？”
晏霁道：“没有。”
元沈绝又道：“那这对大晏，对他人，可有妨碍？”
晏霁仍是道：“无。”
“那么，”元沈绝轻吸了一口气：“那么心宝，会有一天，想起‘那些’事情吗？”
晏霁道：“不会。”
元沈绝缓缓点头。
他道：“老先生，再问最后一个问题，老先生不说，是不是为了保护心宝？”
晏霁没有回答。
元沈绝侧头听了听，不再多问，拱手道：“多谢。”
他退回了屋中，就在榻上盘膝坐下。
这空间里灵气充盈，他的脑子也加倍灵光。
这样最好。
应该想起的知识，譬如医术，都会在某种契机之下，艰难的想起。
而不该想起的，种种逆天之事，种种过往，回忆，全都会淡忘，忘的越来越干净。
就算偶尔会遇到像崔遁逸这样的“旧友”，也只像是久别重逢，并不会为此影响情绪。
这样真的很好很好。
就这么无忧无虑的长大吧！
他嘴角带笑，闭目入定。
心宝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跟家里人一起去了一家小吃街，从街头吃到了街尾。
早上一张眼，她就叫：“花霜霜霜……”
花霜吓了一跳，赶紧过来：“主子？？”
心宝伸着白生生的小胳膊：“快点穿衣服，心宝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花霜赶紧把她的小胳膊塞回薄被，转身把衣服拿过来，给她穿着：“要去见娘娘吗？”
心宝眼睛还迷迷糊糊的，挠了挠耳朵：“先去见阿娘也行。”
花霜点了点头，就迅速给她穿着衣服，也没梳头，就抱到了前头。
团子刚走到窗子边，就道：“阿娘！！阿娘！！心宝做了一个梦！”
林娘子还吓了一跳，以为心宝又做那种梦了，赶紧站起来迎，结果团子道：“然后心宝就想起来，心宝给爹爹哥哥准备的礼物忘了送！！”
林娘子：“……”
“哦！”她默默的坐了回去：“没事，我已经叫那些人轮流过来做给爹爹他们吃了，都是小吃，适合早膳，你早上吃饭没注意？”
团子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可这是心宝的礼物啊！！心宝给爹爹和哥哥的礼物啊！怎么能随便送了呢？”
“没随便啊，”林娘子道：“我可是跟爹爹和每一个哥哥都说了，这是心宝特意叫人去学的。”
团子挠了挠耳朵，郁闷的道：“可是心宝都没有看到爹爹和哥哥爱吃不爱吃，开心不开心，他们也没有亲亲心宝说谢谢心宝，那怎么能叫送礼物呢？”
林娘子想了想：“那你说怎么办吧？”
团子郁闷的直挠耳朵：“心宝也不知道怎么办惹！”
林娘子道：“你一直抓耳朵干什么？？”
她拿开她手，凑过来一看，呀了一声：“蚊子咬的？？”
花霜也吓了一跳：“不会吧？”
她凑过来一瞅，就见小耳朵边边上，并排的两个红疙瘩，被团子抓的都要破了，小耳朵都又红又肿。
花霜急道：“我去拿药膏！！”
花寒也道：“怎会这样？天都冷了，到处都点了驱蚊的香，天天晚上看好几圈的……会不会是昨天国公爷进来的时候带进来的。”
她一说，心宝才想了起来，忘了把元沈绝放出来了。
她赶紧把他放了出来。
元沈绝已经在空间里头练了一会儿武，一出来就笑道：“我就知道心宝……”
他一看团子头发还散着，就知道不对：“心宝，怎么了？”
团子下意识的又想挠耳朵，林娘子抓住她手：“别挠了，再挠破了又该哭了。”
元沈绝学着林娘子，也轻轻的吹了口气：“这是蚊子咬的？”
团子痒的不行，又不能挠，郁闷的直摇小脑袋：“老婆，心宝把送爹爹哥哥礼物的事给忘了，也没有人提醒心宝……”
元沈绝道：“现在送不行吗？？”
团子道：“不行，阿娘已经给他们尝过了。”
元沈绝想了一下：“那就这样，等晚上的时候，心宝自己挑一样会做的，亲手做给爹爹和哥哥吃，到时候问问他们好不好吃？”
“对哦！”团子顿时高兴起来：“老婆真聪明！！那好吧，那就这么办了！！”
她这才洗脸梳头，跟老婆一起吃早饭。
花霜拿了药出来，看团子挠的有两道已经渗血了，也不敢涂药了，只能不时给她吹吹。
团子痒的不行，吃了饭，还跟元沈绝道：“老婆帮心宝掐个小花花。”
元沈绝道：“掐什么花花？”
“就是掐一个十字啊！”心宝拿过他手来，在他手上掐了个十字：“蚊子包都必须要掐十字才能止痒。”
元沈绝半信半疑，小心的给她掐了一个，下不了手，掐完更痒了。
心宝想挠挠不了，叫：“阿娘！！”
林娘子过来，拔出头钗，给她在没挠的渗血的地点，轻轻戳了几下，一边道：“这孩子从小就娇，蚊子一咬就一个大红包，夏天天天点艾草绳。”
她吹了几口，一边做出弹走的样子：“痒痒飞~痒痒飞~~~好了，飞走了。”
其实还没有飞走，心宝痒的直摇脑袋，偏偏今天她还召了甘白璧等人议事，这些人照例早早的就到了，就让他们先去心宝的书房等着，让郝花时和薛悬济先去陪着。
甘白璧今天带了两个人进来，三人正坐着说话，就听到脚步声响，团子哒哒哒的走进来了。
一照面，郝花时：“……噗！”
其它几个人不明所已，一抬头，也：“……噗！”
心宝不解的张大眼睛，看着他们：“怎么了？”
郝花时忍着笑上前：“师父，你耳朵怎么了？？”
团子右耳朵，整个红通通的，就跟大了两圈儿一样，肿的都有点儿透光了，尤其团子白的跟奶捏的一样，一红就格外的明显。
第652章 领导人设不崩
郝花时一问，团子又想挠，元沈绝熟门熟路的抓住：“应该是蚊子咬的。”
薛悬济也过来，仔细看了看：“看起来不像什么毒虫，应该就是蚊子，怎么这么严重？？以前也这么严重吗？？”
元沈绝轻轻给她吹了两口，一边道：“听婶婶说，她以前还没醒的时候，也怕被蚊子咬，门前都点草绳的。”
几人来回的说了会儿，才各自入座。
小耳朵痒的钻心，心宝一坐下，就想挠，元沈绝索性直接站在她身边，给她攥着手，不时的弯腰吹吹。
心宝就道：“老婆坐下。”
她拉着他坐下，才很有架势的道：“开始吧！！”
这一声开始吧，绝对是跟明霈帝学的，虽然小模小样的，但还真挺有那个劲儿的。
幸好今天的议题很轻松，甘白璧先禀报了一下生产线和设备的进度……
一句话，已经找好了匠人，正在让匠人试做。
然后就叫人拿了一些瓶子出来，给心宝挑选药瓶。
元沈绝直接牵着她的手儿下来看。
而且甘白璧这些人也确实聪明，前头心宝说了编号的方式，后脚他们就用到了瓶子上，可以在瓶底打上编号。
心宝道：“还要写上生产日期，药物时间太久就没有药效了，所以还要注上保质期。”
甘白璧应了一声。
心宝又道：“还有大白炼的那种丹，到时候，每一瓶都要有编号，而且还要挑一些人来，让大白教他们……这个人要怎么挑？”
甘白璧道：“有什么条件吗？”
心宝道：“不能太年轻，也不能太老，会一点点功夫的最好，因为炼丹很累的，你看悬济都累瘦了。”
薛悬济失笑道：“没有，我还没上手炼，都是师兄在炼。”
主要是新丹炉还没来，只有一个能用的丹炉，他的师兄又不讲理，抢不过啊！！
甘白璧就道：“回头可以从太医院署挑几个年轻机灵的，直接调度到咱们的御药坊就成。”
心宝问：“可是我们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好人呢？”
“这个……”
甘白璧扶了扶额，然后温言道：“殿下，挑中的人，我们先查查他的过往，再细细接触一下，一般来说，就没有问题了，若真的碰到那种擅长伪装的，没能看出来，这种情形是极少的，因为殿下这儿，已经是贵之极了，他没有理由背叛。”
团子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点了点头。
她一边想着，一边抬手，想用另一只手挠耳朵，然后再一次被元沈绝抓住。
心宝痒的不行，索性小身子一歪，在他衣袖上来回蹭了蹭。
郝花时笑着过来，也牵住了团子一只小手，一边说话让她分心：“师父，那这些人要不要收徒？”
“不，不要，”心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想让这件事情，就像……就像国子监一样，是一个专门教你医术的地方，但是学了之后，就进御药坊炼药，但不要师徒。”
郝花时道：“哦！！”
心宝道：“还有，药瓶可以用玻璃瓶来装，好让大家可以看到里面的药是什么样子的。”
郝花时问：“玻璃瓶？琉璃瓶吗？”
“不是的，是玻璃瓶。”
她又叨叨叨的把玻璃的制法跟甘白璧说了。
甘白璧这一次反应迅速，听了个开头，就飞快的叫人传了笔墨就开始记了。
幸好玻璃制造还挺简单的，几句话就说完了，然后甘白璧表面上十分淡定的问：“这玻璃，制出来是什么样子？可以看到瓶中的药？”
心宝道：“就像冰一样，就像白色琉璃一样，是透明的。”
甘白璧轻轻吸气，乖巧的道：“好的。臣懂了。”
心宝上前一步，看着他，甘白璧赶紧离座蹲下。
此时，大家，包括最了解她的元沈绝，都以为她是要拍拍肩或者摸头头，所以就松开了她的手。
下一刻，团子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耳朵上狂挠了数下！！！
然后当场挠破。
团子小脸上骗到老婆的笑还没收起来，就猛的呆住，然后，疼的咝了一声。
她含着小眼泪，拍了拍甘白璧的肩，领导人设没有崩：“你很棒！要，要努力。”
甘大人：“……”
眼看血都滴下来了，元沈绝急到不行：“来人！！”
他取出帕子轻轻扶住：“来人！叫太医！叫大白拿药来！！”
一伙人轰轰轰的进来了，好消息是挠破了确实不痒了，但是它疼啊！！
酒一洗，心宝疼的哇哇大哭。
明霈帝在前头听说了，过来一瞅，团子小脑袋旁边就跟长了一片花瓣儿一样，都肿成半圆的了。
明霈帝又心疼又好笑：“下头怎么伺候的，挂着帐子还能叫蚊子飞进去！！”
团子蔫乎乎，小声道：“可能是从那里出来的。”
明霈帝无语：“那里头还有蚊子？”
他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扳着小脑袋细看了两眼，心疼的亲了亲她脑门，又抓着小胖手，亲了亲手心：“好了，挠破就不痒了，上午议事议的可顺利？”
团子想了想：“假如没有这个意外的话，其实还挺顺利的。”
“现在也挺顺利的，”元沈绝认真的道：“在你哭之前，我就已经叫他们走了，所以心宝一直表现的很棒，像心宝的耶耶一样。”
然后他咳了一声，口吻平静的汇报：“皇上，上午甘大人主要就是拿了一些药瓶出来，让心宝来选，心宝选出来几款，提了一些要求，然后，提出用玻璃瓶。所谓的玻璃，就是用石灰石，长石之类，混合均匀然后熔炼……据说最后能烧成一种液态，可以做成种种形状，做出来之后，会像琉璃一样是脆硬透明的。”
明霈帝静静的听完，也没有表示惊奇：“挺好。”
他就一个想法……
失策了，当初把医道司放在户部下头，太失策了，起码应该与六部平齐才对。
但旨都下了，总不能朝令夕改。
等明霈帝一走，心宝立刻拉着元沈绝起身出来，眼儿亮亮的道：“真是因祸得福！！心宝一下子想起来要做什么小吃了，心宝要做猫耳饺子。”
心宝自觉是一个厨艺高手，去了小厨房，直接指挥着吕三尺准备。
猫耳饺子，形状很像云吞，心宝叫吕三尺用蔬菜汁和面，三种颜色，三种馅儿，然后她把小手手一洗，亲自动手包。?
第653章 心宝超会的
猫耳朵饺子是要先擀成大面片，然后再切成一头大一头小的四边形。
擀大面片和调馅儿，全都不需要心宝做，心宝只管包。
一边切着，面点师傅就恭敬请问：“殿下，奴才跟您说说吧？？”
“不用，”团子自信无比：“心宝超会的！”
她站起来，挑着那种切的好的拿了一下，就笨手笨脚的开始包。
猫耳朵饺子很简单，小头放馅，一卷一捏就成，心宝真的会，只是小手手有些转不过来，最后她索性把面皮放在板上，然后放上馅，小手手在两边儿推着，一卷，一捏，完美！！
团子高兴的眼儿亮亮，比给老婆看。
元沈绝笑着点头：“心宝真棒！！”
团子沾沾自喜：“心宝真厉害！手真巧！！”
元沈绝笑着道：“对，手真巧。”
团子就美滋滋的一个一个包，虽然馅儿放不多，但包出来居然还挺好看的。
小厨房不大，元沈绝在里头陪着她，郝花时就在外头溜达。
他跟吕三尺熟，就过来跟他闲扯，结果一边扯着，总感觉吕三尺有一点心不在焉一样。
他就问他：“怎么了？”
吕三尺一愣，下意识的，就把眼别开了，笑道：“什么怎么了？”
虽然他立刻掩饰了，但郝花时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儿，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直接过来，往里头瞅了瞅。
里头一个面点师傅，是个看着三四十岁的太监，十分谦卑周到。
一个十来岁的小太监站在角落搅着馅儿，看着似乎也有些心神不宁，但应该不会功夫。
郝花时就知道自己想多了，估计不是他想的那事，是别的事儿。
他就抱了肩，远远看着。
那小太监察觉到了，一转头见是他，吓的腿一软险些摔了。
然后他就下了决心一样，一转头就跪到了地上，磕头道：“殿下！殿下，奴才想求殿下！”
心宝吓了一跳，筷子都掉了，然后回了一下头：“什么？”
吕三尺急道：“小伍子！别胡闹！！”
一边赶紧跪下，陪笑道：“求殿下恕罪，是奴才没管好，让这孩子打扰了殿下。”
心宝摇了摇手：“你要说什么？你到这边来说。”
小伍子赶紧膝行过来，绕到了心宝面前，叩头道：“殿下，奴才的干哥哥伍安，生了病被迁出宫去了，奴才想求殿下……”
花霜不由斥道：“生病当然要迁出宫！这个还来求什么！！”
“不是，不是的，”小伍子急道:“殿下，这些日子，已经有好几个人被迁出宫了，伍安出去也有三天了，殿下，人家说这种病是能度人的，说太医给的药喝了不管事儿，只有小殿下能救……”
元沈绝不由皱眉：“已经有好几个了？都是什么病？？”
小伍子道：“打颤颤，发热，听说还有人拉肚子……”
元沈绝打断他道：“太医怎么说？？”
小伍子道：“太医说，是叫那个什么……温，温疟！”
心宝大眼一睁，猛然站了起来，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小耳朵。
温疟，就是疟疾，民间叫打摆子，这是一种蚊虫传播的传染病，夏秋季发病较多。
但这种并不是立刻就发病的，通常会有一段时间的潜伏期，有十几天的，也有几个月的。
发作的时候，就会打寒战、发热，口渴、心悸……严重的还会上吐下泄，高热、剧烈头痛等等，长期多次发作后，还有可能引起贫血、脾肿大等。
心宝随便拍了拍手上的面，道：“四哥，四哥在哪？”
燕客飞奔着去把晏时盛叫了来，晏时盛道：“这两天，确实有四个太监生病被迁出宫了，但我起初不知道是温疟，今早才知的，但太医说温疟不度人的啊！而且迁出去的也都好生救治了，我上午才去看过。”
这个时候的大夫，能诊出是疟疾，但并不知道这是蚊子传播的，也不知道潜伏期的问题，典型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心宝就道：“在哪里，我去看看。”
晏时盛急转身，亲自带着她过去，又叫人去查是谁第一个得病的，有没有隐瞒不报的。
迁出去的太监都在宫外，心宝过去一瞅，确实是疟疾，顿时就有些慌了，焦急的拍了拍小脑袋。
要知道，疟疾在很多时候，完全可以称之为瘟疫，连皇宫里头都有人生病，那外头呢？
心宝预感不妙，急的嗓子都有点发干了：“快，我们快点跟耶耶说。”
郝花时飞快的去找了一趟崔遁逸，然后追着她们回了宫：“听说京城真的有几个得疟疾的。”
元沈绝脸色也有些变了。
知道的只是几个，不知道的呢？？
要知道世上多的是有病忍着不看的穷人！！也有很多养着府医的大家族！那消息就传不出来！
明霈帝听着几人说了，沉声道：“心宝，你的意思是，这有可能会波及很多人？”
“对！！”心宝点了点头，举了个浅显的例子：“就比如马……”
她顿了一下，还是厚道的没用马世文举例：“有一个人得了疟疾，蚊子叮了他，蚊子体内就也有了疟疾，然后蚊子再去叮别人，别人也就染上了……一个传一个，这个传播速度是很快的。这是一个很严重的公共卫生问题。”
明霈帝道：“不能治吗？”
“能治，”心宝顿了一下。
疟疾特效药，金鸡纳霜，还有很晚出现的青蒿素。
青蒿素要提取到能足够药用，条件达不到，有黄花蒿也没用。倒是金鸡纳树……
心宝静静的感觉了一下空间里，居然真的找到了几棵金鸡纳树！！
心宝一喜，声音都大了:“能治！心宝有特效药！！”
“好，”明霈帝温言安慰：“心宝别担心，你们去做药，余下的事情，耶耶会安排。”
心宝猛点头。
随着空间越来越大，她的掌控力也越来越大，所以她可以不用进去砍树，直接让晏霁给运出两棵树，然后叫了御医过来，一齐下手剥树皮。
这会儿来不及弄什么高难的，也不用炼丹，直接简单粗暴的用树皮研磨就可以，因为金鸡纳霜有很多副作用，西方发现的时候没有这个概念，但是到了这儿，还可以加上两味君臣辅佐的药来配，轻症一颗就能见效，重症也只需要两到三颗。
一伙人忙的不可开交，心宝也忙的不可开交。
一边忙着，还感觉到三生石闪了一闪。
那亮度，比起当年她救外公的时候，要亮的多……可见这本来真的会很严重，但现在，虽然药还没有制完，但显然，劫难已经差不多避过去了。
第654章 团宠宝宝不怕困难
一直忙到天擦黑，明霈帝叫元沈绝把她叫了回来，心宝道：“耶耶，怎样了？”
明霈帝道：“有几个，还不算多。”
团子急道：“耶耶！！你别骗心宝！”
明霈帝无奈，便道：“比想像中要好一些，目前知道的，有三十来个了。”
他轻轻拍拍团子小脑袋：“咱们发现的还算及时，不要紧。”
团子松了一口气。
瘟疫这种事情，越早控制越好，这会儿晏时荣已经被明霈帝差出去，亲自去查这事儿了，宫里晏时盛也带着太医在查，所以明霈帝也没去承乾宫，直接带着她在这边吃了饭。
吃完饭心宝还想去看，明霈帝道：“不行，晚上最容易有蚊子，不许去！”
心宝犹豫了一下，小声嘀咕：“可是心宝看，比太医快一点啊。”
明霈帝冷笑：“什么都指望一个五岁娃娃，他们干什么去？”
团子只好道：“那耶耶一定要告诉他们，主要还是不要有积水。住的地方，屋前屋会都不要有积水的容器，什么花盘底，瓦罐之类的；水缸也要加盖子；最好少种水蓓的花，如果一定要种，要隔上七八天就换水，清洗根须和花盆；还有那些小水坑之类的死水，一定要及时清理掉，这种最容易有蚊子……蚊子能传的病很多很多，不止是疟疾。”
明霈帝点了点头：“知道了。”
他吹了吹团子的小耳朵，脸上若无其事的道：“心宝没事吧？？”
“没事的，”心宝又想伸手摸，被明霈帝抓住了手，她就道：“耶耶放心，心宝不会被传染的。”
她顿了一下，给他讲潜伏期的概念，一边又道，“就算感染了，假如说身体好，也不会发病的，我们都吃了这么多空间里的药和水果，我们肯定不会有事的。”
明霈帝登时放了心，然后就瞪她：“还骗耶耶！说蚊子是那里头的！”
团子傻笑，她这不是怕耶耶又罚她身边的人嘛！！
明霈帝也没有深究，就一直抱着她，这个时候就看出有太子的好处了，哪怕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仍旧有时间悠闲的哄孙女。
他一直等团子睡着了才放下她，过去一问，已经查出了几十个。
太医院署忙了一夜，晏青山和两个儿子都忙到大半夜，一大早又聚到了乾清宫这边。
心宝也在乾清宫睡的，她心里有事，睡不着，也早早的就起来了，过来跟耶耶和爹爹一起吃早饭。
晏时盛跟她道：“宫里除了之前那四个，还查出来两个，最早发病的那个，如今已经迁出宫了。等回头你去看看，有没有那个‘潜伏期’的，这个太医把不出来。”
心宝点了点头。
晏时荣也道：“外头发病的，查出来七十多个，都已经集中到一起了，一会儿发下药去，他的家人邻居什么的，我也都聚了起来，心宝一会儿也去看看。”
团子仍旧点头。
然后他感叹：“耶耶，孙儿真不是夸妹妹，镇国公主的名头，是真的好使。那些哭闹的，不信的，死活不敢跟着走的……我一说我是镇国公主的兄长，一个个的，一下子就老实了。”
明霈帝笑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正吃着，下头人单独端了一个小碗上来，然后先递给了晏青山，晏时荣重重的咳了一声，团子不明所已的抬头，就见晏青山从碗里挟出来了一个黄色的猫耳朵水饺。
心宝咦了一声，眼儿睁大。
晏青山态度从容，看了闺女一眼，接连吃了两个，把碗传给了晏时荣，认真严肃的道：“心宝的礼物爹爹收到了，很好吃。心宝真乖。”
然后伸出大手，摸了摸心宝的头。
然后二哥哥也吃了两个，也道：“心宝的礼物二哥哥收到了，二哥哥很喜欢，心宝真乖，真棒！手儿真巧！”
然后是四哥哥，也原模原样的说了一遍。
收获了三个摸头头的团子，乐的合不拢嘴儿，登时就觉得疟疾啥的那都不是事儿！
勇敢牛牛……不是，团宠宝宝不怕困难！！被团宠的心宝是无敌的！！
一家人吃完饭，心宝先过去看了看宫里的，指出来七八个潜伏期的，都暂时卸了职位，也移出宫，另放在一处。
因为这些全都是间日疟，所谓间日疟，就是每隔48小时，会重复发作一次。
间日疟的潜伏期一般在十五日以下，所以等十五天没有发作，就不要紧了。
然后带着太医浩浩荡荡出宫，先给已经发作的人发药。
晏时荣临时空了两个院子出来，把人都放在这儿，正在发作的人痛苦不堪，有的鼻子都长了疱疹，但没有发作的看着就像普通人一样。
一共就只有几十个人，心宝一个一个的点过去，就有人按着她说的数量，给这些人发药，在完全治好之前，这些人都得待在这儿。
一边发着，心宝就温言安慰：“你们别担心，别害怕！这种药很好用的，你们明早起身，就会觉得好了，但有的还需要再服几丸。”
晏时荣也道：“诸位不用担心，在这儿的吃住和药，都是不收银子的。”
众人感激不尽，纷纷磕下头去。
然后心宝再去看那些与这些人的家人和走的近的邻居之类的。
这边的人就多了。
这一次感染疟疾的人，主要就在澄清坊、南薰坊、黄华坊这三四个坊附近，尤其是南薰坊最多，占了七成半，所以也波及了临近的皇宫。
但其它坊区还没有，所以也可以乐观的估计一下，应该没有波及到别的行省。
也因为南薰坊最多，所以那一小片的人，几乎全都被带了过来，男女老少，无不面露惶惶，然后在看到心宝之后，渐渐平静下来。
他们的想法很朴实，连小公主都敢亲自过来，说明他们一定能治的好！！
要知道，瘟疫什么的，要搁前朝，真的是要活埋的！！！可是他们有神医小公主！！天佑大晏啊！！
心宝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她一一看过来，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被感染，可以直接回去，被感染的就暂时留下，等下午做出潜伏期的药丸吃了，明天就可以走了。
也就在心宝治病的时候，卫风霆已经带着人去了南薰坊。
绕着病人最多的地方找了找，很快就找着了一个地方。
这边有一家很大很有名的酒楼，叫做刘家烤鸭王，这酒楼后头有自己的鸭园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挖的，有一个小水潭，就在水边养鸭子，处处都是脏污的积水，这都秋天了，蚊子和各种飞虫还轰轰的，估计就是从这儿传出去的。
卫风霆直接叫人拿了大席子来，大片大片的把蚊子盖下去，点火烧了一场，然后又叫他们把污泥污水全清理掉，几乎掘地三尺，再拿香灰石灰铺了，然后才去搜寻别的地方。?
第655章 想哥哥
刘家烤鸭王的东家，原本也是一方巨贾，不然也不能在如此寸土寸金的地方，开这么大的一间酒楼。
他们家中也有两人感染疟疾，还有几人据说是感染了还未发病，等到侥幸无事的几人回家，一听说这瘟疫居然是从自家鸭园子传出去的，当时就吓软了腿。
卫风霆就把他们暂时收押了，等忙完了再行禀报处置。
等心宝他们出来的时候，大街小巷都已经贴上了告示。
一来是说明这件事情，让大家清理积水，驱蚊防蚊；
二来是说清楚症状，若有现在没发现，将来发病，症状符合的，至悬壶处诊脉，并免费领取药丸治病，家人邻居也要同去。
同时还注明，若有与这些人接触过，担心自己已经染病的，可每日巳正（10点）之前至悬壶处，神医小公主会在巳正时出来检视。
为此，还特意把悬壶后头不远那间客栈包了下来，方便这些人临时休息。
当然了，因为大部分百姓都不识字，所以除了告示，还有官兵走街串巷的宣讲。
紧锣密鼓的忙碌之中，过了一夜。
一大早，甘白璧代表医道司，带着太医们过来看望那些病人。
到的时候，众人正议论纷纷，各自交流着。
这金鸡纳霜……现在被心宝命名为止疟丹了，这种药也太立竿见影了吧？
这病发作的时候如此痛苦，但吃下药去，一夜之间就恢复的七七八八，不愧是神医小公主！！
众太医对照着记录，把只须吃一丸的轻症病人先移出来，然后各自询问，详细记录，薛悬济也在旁边记录。
但这些人并不会立刻放回去，还是要在这儿再观察两天才能走。
对于明霈帝来说，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控制住了，就等于解决了，但对心宝来说，每时每刻都充满了万一……
操心团子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每天起个大早过来，然后被特批进御书房，就坐在明霈帝身边，张着俩大眼看着明霈帝处理政事。
中间还要去悬壶那儿看一眼病人。
其实来的人绝大多数都没事，但大家总觉得不放心，反正又不花钱，为啥不来呢……所以来的人巨多。
团子本来就紧张兮兮，看来的人这么多，更加紧张兮兮，看完回去，继续盯着耶耶。
团子的心都被这件事情给装满了，可耶耶处理的所有事情，都跟这件事情没关系，可把团子给愁坏了。
明霈帝看在眼中，真是又心疼又好笑，等忙完了正准备哄哄孙女，就听人报龙骧卫统领求见。
心宝正走神儿，听了一半，只以为是卫风霆，人还没进来，就先露出了一个笑。
结果进来那人浓眉大眼，面容刚毅，居然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团子咦了一声，就盯着他瞅。
那人施了礼，禀道：“皇上，京城外城已经巡查完毕，类似南薰坊鸭园的地方，又找到两处，分别在……”
男子声音沉沉如钟声，语速明明不慢，却给人一种非常沉稳的感觉。
心宝觉得他很像大哥哥，不是长的像，是身上那种“长兄”的感觉很像很像，等大哥哥长大了，一定也是这么沉稳、威风、又好看。
她呆呆的看着他。
男子声音纹丝不乱，却察觉到什么，忍不住略抬眼，看了看团子，就见团子大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明霈帝也察觉到了，转头看了看孙女，然后随手把她抱起来：“你不认识他？他是龙骧卫的统领。”
心宝道：“不是卫风霆吗？？”
明霈帝笑着解释：“卫风霆是他的副手，他是统领，卫风霆是副统领……”
男子便拱手再施了一遍礼：“臣向骁东，拜见殿下。”
心宝小声道：“免礼。”
一边一扭头，就把脸儿藏在了耶耶怀里。
明霈帝也不知道孙女这是又闹什么小别扭，一边安抚的揉了揉小脑袋，一边就道：“那刘家人，不必杀，抄八成家产，罚他们离开京城。这家产抽出一部分给这次生病的人一些补偿，余下的，拨给医道司吧。”
向骁东应了一声，看皇上没有别的吩咐，便要退下，人都快到门口，团子忽然道：“等，等一下。”
向骁东不解，应了一声，心宝大眼骨碌碌的，道：“你伸出手来。”
向骁东有点吃惊，心想难道这是要把脉？？他是病了么？
一边顺从的伸出手，团子伸出小手手比了比：“手心向下，略微弯一弯。”
向骁东：“……？？？”
明霈帝也不知道孙女要干嘛，但也没有阻止，只静静的瞅着。
向骁东虽然不懂，仍是照做了，然后小公主道：“你闭上眼睛。”
向骁东：“……？？？”
他默默闭上眼睛。
然后就听到小心翼翼的脚步声走过来，不知道干了什么，又蹑手蹑脚的跑了回去。
然后团子一本正经的道：“手再矮一点，再矮半尺。”
他默默的把手往下放了放，然后那脚步声又慢慢过来了，随后，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上了他的手心，份外眷恋一般，蹭了好几下，然后停顿了一会会，才又蹑手蹑脚的回去了。
团子咳了一声，道：“没事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你可以走了。”
向骁东张开眼，就见团子站在明霈帝怀里，双手扶着御案，有点开心似的，大眼弯弯看着他。
他不由得也是一笑，又迅速收敛了，退了出去。
才刚转身，就听到里头团子道：“耶耶，心宝想大哥哥了！想哥哥！”
向骁东脚下一顿，只觉得好生温馨可爱，笑着摇了摇头，快步走了。
里头，明霈帝倒是很高兴有个别的事情让团子分心，就道：“过年的时候，让他回来一趟。”
心宝问：“可以吗？？”
“可以，”明霈帝道：“这边离边关很近，而且，本就是龙子凤孙，没必要跟旁人一样，过年回来一趟有何不可。”
团子很高兴：“那心宝写信问问！”
她想一出是一出的，立刻就叫人传了笔墨写信。
林娘子听说了，立刻就叫人准备了一些吃食之类的，一起送了过去。
第656章 论功行赏
一幌几天过去，染病的人陆续离开。
每一个染病的人，都拿到了补偿，根据病情的严重程度，十两到三十两不等。
虽然这边住的大多不是穷人，但也有行商做工的人，乍然得了这钱，欣喜不已，万没想到，不但免费治病，还有钱拿！！简直就是因祸得福啊！
又三天之后，心宝直接把另一拨潜伏期的人放走了。
这些人服下了药，没有一人发病，已经没有危险了。
这些人，也每人领到了十两银子的安抚费。
而刘家虽然失去了八成的家产，但对于已经自份必死的刘家人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事情完了，论功行赏，心宝当居首功。
第二天就下了旨，医道司改为医道部，与六部并列，仍由镇国公主督理。
镇国公主赐穿杏黄，赐尚方宝剑。
另，甘白璧升为尚书，主理医道部。
郝花时、薛悬济调入医道部，为五品郎中，另，郝花时兼管御药坊。
朝中竟无一人反对，甚至还有不少人觉得赏的不算重。
要知道，历朝历代，哪一场瘟疫不是伤筋动骨的？
可是这一次，却发现的如此及时，处理的也如此及时又有效，将危险扼杀在了初起阶段，没有一个人在瘟疫当中死去……
这叫什么？？
这就是神迹好么！！天佑大晏好么！！盛世明君好么！！
而此事也随着朝廷的告示遍发各地，大家心惊之余，也对灭蚊什么的，空前重视起来，尤其京城的人，如今一看到蚊子，恨不得追杀三千里，艾草绳驱蚊香什么的全都涨价了。
其实如今天已经渐冷，蚊子本来就不多了，大家也更加放心，想着这场瘟疫终于平安度过了。
但除了心宝之外，像兼管顺天府的户部尚书唐湖泽，以及管理内府衙门的四哥哥晏时盛，全都被罚了。
而因为求情无意中立了一功的小伍子，也没有赏，因为这种行为是不提倡的。
倒是林娘子说这孩子仗义，私底下赏了他一回。
晚上入了夜，郝花时无意中听到厨房有动静，就溜达着出来了。
一见他过来，吕三尺就笑了，道：“你过来，那我可就端菜了。”
“端，”郝花时道：“拿点酒过来，咱俩喝点儿。”
小厨房的火是白天晚上不熄的，于是吕三尺顺手挑了几样菜，拿了酒出来，两人边吃边聊。
吕三尺这个人，其实是个仗义的热心肠，但是半辈子被御膳房那些人打压，心寒了，有种不敢做好人那意思。
就好比那天的事情，他其实知道小伍子挂心他那个干兄，也知道他性子不老成很可能会忍不住求，更知道如果他求了，主子要追究的话，他也要跟着吃挂落。
但就算这样，他还是把小伍子安排进来了，就是想着能帮就帮一把，可是嘴上却是不承认，还要撇清骂几句的。
也是一个挺有意思的人。
一边吃着，他还笑道：“还没恭喜郝爷升官儿了。”
郝花时笑道：“就一个名头，反正对我来说都一样。”
圣旨直接指定他管御药坊，薛悬济虽然没指定，但明霈帝也说了，他主要就是修药典。
譬如之前心宝说的罕见植物名录，又比如镇国公主悬壶病例，全都是他的活儿。
但其实就一个名头，现在譬如生产线和设备，有晏时荣和甘白璧两个爱操心的去管，他根本不用沾手，倒是这御药坊真的运行起来了，他能起到一个居中联络的作用。
因为明霈帝的口谕，刘家的家产，直接调拨到了医道部，这里头就有一大片良田，离皇宫不远，足有几十亩的样子。
所以晏时荣就想着，索性在周边再买一些地，凑上二三百亩，做成一个大药园子。
这些小事情可以直接打发下头的人去做，能在这种地方有地的，一般来说背后都有点关系，一听说镇国公主要，个个都乖觉的很，很快就拿下了，算算足有二百多亩，圈起来，先收了如今种的粮食，养上小半年，开春就可以种药材。
郝花时听说已经买下来了，一大早就去看了一趟，顺便也当练了轻功，回来的时候，心宝才刚起来，正在用早膳。
郝花时也跑的有点饿了，在小师父身边坐下，叫人也给他端了早饭过来，一边笑着跟她说了。
心宝很感兴趣：“有多大？”
郝花时道：“二百三十余亩。”
“哦，”心宝道：“远不远？”
郝花时道：“不算远，从宫里过去，若是普通马车大概要……不到一个时辰吧！”
心宝吃惊的道：“一个时辰？？所以你早上跑了两个时辰？”
“没有，也就一个来时辰，我比马车快，”郝花时笑道：“练轻功么，越跑越精神，这么点儿路不吹灰之力，师父你不是吗？”
心宝：“……”
她瞅着他，很羞耻的小声道：“心宝不是的。如果让心宝跑两个时辰……那心宝可能是你吹掉的那撮灰。”
噗！
郝花时失笑。
元沈绝坐在旁边看来就敲了她脑袋一下：“大清早的胡说八道！”
团子摸了摸头：“没关系的，童言无忌，意思就是心宝什么都能说！”
郝花时笑道：“对。”
他又问：“师父，你要去看看吗？”
团子摇了摇头：“那有什么好看的，心宝有点点想去御药坊看看。”
郝花时道，“御药坊还没盖完呢，因为师父说了那些，所以又商量了几遭，前天才定下构建，如今也就刚打地基。”
结果元沈绝道：“去吧，趁着天还不算冷，去看看那个地方，然后等盖起来，能制药了，就开春了，到时候再去看。”
于是赶紧打发高福过去请示了，明霈帝也答应了，等心宝吃完饭，三人就溜达着出宫去看御药坊。
御药坊离皇宫很近，而且因为医道司改成了医道部，所以会在御药坊的不远处，加建一个专门的医道部衙门。
郝花时已经来过几回，随走随讲解：“这个地方，其实人还是比较多的，主要是想着后续会有药商过来送药，加上咱们造出药来之后，也会有药商过来采买，所以挑了一个方便进出的地方，又要近，又不能扰了皇宫的清静……”
正说着，团子忽然咦了一声。
第657章 防客人跟防贼一样
大家都顺着她的眼神儿看了过去。
郝花时是习惯性圈地盘，到哪儿就把周边都踩几圈，只一瞄就知道小师父在看什么。
他收回目光，飞快的扫了一眼元沈绝，见他仍是认真注视着那个方向，显然想弄清楚小师父为什么觉得奇怪。
郝花时当机立断，一把抱起小师父，就飞也似的向那一处奔了几步：“师父，徒儿带你走近了瞅瞅。”
他几步就跃了过去，到了也没放下她，笑眯眯的摇了摇：“师父，你在看这个？”
心宝完全没察觉到不对，她点了点头，“对呀！”
眼前是一个水车。
水车很多地方都有，但是别的地方的水车，大多是脚踩的；也有的地方水流湍急，可以在水桶旁边装刮板，刮板带动水斗，当时心宝想的水力，就是这个设计思路。
但是她没有想过，护城河是一个人造的河，它是很平静的，更像一个湖，刮板做动力转不起水车。
那这个是用什么方法转的？
心宝抖了抖腿腿，下了地，小心的走到河边，仔细瞅了瞅。
元沈绝早就跟了过来，随手提住她后衣领子，也往那边看了看。
护城河宽大约有十五六丈，能清楚的看到，那水行至高处，就会碰到一个小机关，然后通过一个挺高的竹天桥，流入不远处的一间院落之中。
心宝好奇死了，指了指：“心宝想过去看看。”
“走，走，”郝花时道：“我知道不远处就有个桥。”
他顺手又想抱起小师父，心宝礼貌的拒绝了：“我自己走。”
郝花时遗憾的松了手，然后他们绕过桥，到了北长街，一直走到了水车旁边。
心宝蹲下认真瞅了瞅，十分好奇，但她对这个只知皮毛，完全看不出是什么道理。
而且走到这边，能明显闻到花香，显然这家养着许多花，汲水应该就是为了浇花的。
这家宅子看起来不大，顶多也就是两三进的院子，里头能看到一个二层小楼，门楣上却没有挂门簪，应该只是平民。
郝花时也不用人吩咐，直接就去敲门了。
不一会儿，就有人道：“何人？”
郝花时笑道：“少爷在家吗？”
没想到里头没开门，只道：“你是何人？”
郝花时假装听不出人家不想开门，就道：“我是你家少爷的朋友。”
里头的声音顿了一下，道：“别开玩笑，少爷不在。”
心宝忍不住道：“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就是想问问，你们的水车是怎么转起来的！！”
那人似乎没想到有个小孩，声音顿了一下，仍是道：“抱歉，少爷不在。”
团子有点泄气，转头看向元沈绝，元沈绝问她：“心宝很想知道吗？”
团子点了点头，元沈绝就示意燕客上前，正准备亮出身份，里头忽有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让他们进来吧。”
之前那略老的声音应了一声，慢吞吞的打开门，一看门外这么多人，就是一呆。
然后他退后一步，戒备的道：“你们是什么人？咱们家大少在龙骧卫！”
郝花时笑道：“你这老丈真是奇怪，怎么防客人就跟防贼一样？好像旁人都要害你们家少爷似的。这大天白日，皇宫旁边，谁敢害人？”
元沈绝道：“我也在龙骧卫，你家大少是谁？”
那老丈一愣，然后一挺胸：“龙骧卫指挥使向骁东！！”
心宝哦了一声，拍了拍胸：“心宝跟他很熟！！我们是好朋友！！”
元沈绝问：“要请向大人过来吗？”
心宝往里头瞅了瞅，只看到一个照壁墙，嘴里答道：“不用了吧？”
那老丈也呆住，显然还是头一回碰到没有被大少爷镇住的人，只能带着他们进来了。
转过照壁墙，就见满院的花，竹制的小天桥就通到这边，然后再通过一连串的竹制小筒流下来，流入花盆中。
不远处廊下站着一人，看上去二十来岁，面色苍白，却神情温雅，向他们拱手：“诸位，下人失礼，还请勿怪。”
心宝还没细看那些花，一转头，吃了一惊。
这人的腿，从大腿中间完全断了，但似乎是用木制的假腿接了起来，所以能站着。
郝花时也笑道：“打扰了，这位兄台贵姓啊？”
“姓向，”那人道：“向骁隽。不知几位是？”
“我姓郝，”郝花时一副急着解释的样子：“诶！你们真不用这么紧张，我们其实真不是坏人，真没有恶意！我们就是经过这儿，觉得这风车做的太奇妙了了，是怎么转的，所以好奇想问问。”
向骁隽看了看几人，也没有追问名字，就含笑道：“几位请进来坐。”
他转身引领，膝盖居然是可以打弯的，虽然走的很慢，但却十分平衡。
心宝觉得不大礼貌，努力不瞅他的腿。
但是从她的角度，看的真的还挺清楚的，这腿显然是仿着人腿做成了圆形，而且下头还穿着鞋子，不盯着看甚至看不出是假腿。
屋里只有两张椅子，其它都是小板凳，团子还挺高兴的，终于有适合她的凳子了，就直接坐下了。
郝花时是个人精，见向骁隽动作一顿，想着他的腿可能没法坐这么矮，立刻就一拉元沈绝，把他推到了椅子上，然后拿着小板凳坐到了小师父身边。
向骁隽道了一声失礼，就坐下了。
然后心宝转着大眼瞅了瞅，这边与其说是客厅，倒不如说是一个工作间，那边堆着许多木料，他显然挺喜欢这个的，有很多不知道做什么的东西。
之前的老仆上了茶，然后就站在门边，一副寸步不离守护主子的架势。
向骁隽倒是很从容。
他打开旁边一个盒子，挑了一张纸出来，道：“这就是那水车的图纸，可以送给你们。”
心宝好奇，就走过去，元沈绝随手把她提到椅中，心宝接过图纸一瞅，就傻眼了……完全看不懂。
向骁隽就给她讲解：“你从对岸过来，应该能看到中间有很粗的轴，轴里的机关是斜的，水斗里头装上水，这里面就往上咬，然后就像秤杆一样，往上翘……水车就转了起来，水就运到了最高处，然后再这么一推，水斗就斜过来，水就流出来了……”
心宝：“……”
居然没听懂。
但是起码她知道了，这也是用了齿轮的原理。
心宝真诚赞美：“你太厉害啦！太聪明啦！！”
第658章 不要强人所难
青年被小娃娃真诚的夸赞，夸的脸上泛红：“我只是闲着无聊，弄着玩的。”
心宝道：“玩都玩的这么棒！你一定是一个超级聪明的人！！”
向骁隽失笑，他避开小娃娃的注视，站起来，走到那边，抱了一个半人多高的小木头人过来，跟她道：“这个有点好玩，给你看看。”
一边说着，就把茶壶放进那小人手里，又几口喝了茶，把茶杯放到他面前小台子上，那小人就双手抱起茶壶，汩汩的倒上了茶。
心宝眼都亮了：“哇！！”
她问：“你能不能做一个嗑瓜子的机器？心宝一直想要一个嗑瓜子的机器！”
向骁隽不解：“磕瓜子？”
“对呀！”心宝想起来现在瓜子还不普及，下意识的就想从空间抓一把瓜子，然后中途回神，回身假装掏老婆的袖袋，掏了一把瓜子出来，放在桌上，一边道：“我磕给你看，就这样一咬，仁儿在里头。”
她给他瞅了瞅：“你也吃，可好吃了，这是心宝最喜欢吃的味儿了！！这是甜的，还有咸的，你喜欢吃咸的吗？”
她又回身，这次直接两只小手一捧，捧了一把五香味儿的，也都放在桌上：“能吗？”
向骁隽试着咬了咬，又试着捏了捏，道：“应该可以的。”
“哇！！”团子兴奋：“你也太棒啦！！你比诸葛亮厉害多啦！诸葛亮只会一个木牛流马，你会那么多东西！还会造嗑瓜子的机器！！”
向骁隽连连失笑道：“过奖。”
心宝问：“那你还做了什么呀？”
向骁隽不好意思的道：“都是一些玩意儿。”
郝花时道：“别这么谦虚，这些玩意儿我们看着都挺稀奇的。那个是什么啊？”
他指的是一个放在书桌上的，只有一尺来高的小人，向骁隽笑道：“那是磨墨的。”
郝花时就站起来，拿过旁边的砚台放上，果然那小人就一下一下的磨起墨来。
向骁隽笑道：“有点笨，加水不加水是感觉不到的，放上砚台就会一直磨。”
“好玩，”郝花时又道：“这个是什么？”
向骁隽道：“这个还没弄好，后头有一个可以耕田的。”
几个人出去看了看，就看到一个巨灵神一样大大的木头人，向骁隽还很有兴致的给他们演示了一下，一把锄头挂上，那大木头人就哼哼的刨地，一下一下的，超级有力，一刨一个大坑，溅的到处都是泥。
心宝好奇想过去瞅瞅，结果溅了一身土，吓的正想往回跑，结果那木头人也跟着一个转身，哼哼的跟了上来，吓的团子直叫：“老婆老婆！！”
元沈绝跃过去把她抱了过来，郝花时笑的前抑后合，向骁隽也失笑出声，结果几个人正乐颠颠的看着木头人刨地呢，就听一人道：“小隽！！”
一人大步进来，正是向骁东。
他眼神扫过几人，迅速施礼：“臣向骁东，见过殿下。”
心宝看了一眼木头人，拍了拍胸：“免礼。”
向骁东起身，又拱了拱手：“国公爷，郝大人。”
元沈绝抱着心宝，只点了点头，郝花时笑着还了个礼，一边问：“这个怎么停啊！”
向骁隽笑道：“他腰上挂着一个葫芦，看到了吗？一拉就行了。”
郝花时跃过去一拉，木头人动作立刻就是停住了。
郝花时笑道：“厉害厉害，真是好玩。我都想要一个了，也不用刨地，就做个大的守门，一有人过来，就哐哐过来，一弯腰，一攥拳……管保把人吓死。”
这边，向骁东沉声道：“殿下怎么有空到舍弟这儿来？”
心宝道：“因为我们看到门口的水车，觉得很厉害，就想过来看看。”
向骁东道：“舍弟年幼，见识浅薄，只怕冒犯了殿下，臣送殿下回宫可好？”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不由得皱眉。
不管是向骁东，还是那个老仆，真的有种紧张兮兮的感觉，见到个人就如临大敌，恨不得把向骁隽跟所有人隔绝开一样。
可是向骁隽自己，明明十分温和淡然，看上去并不怕与人相处。
团子道：“不啊，他没有见识浅薄，他超厉害的！心宝跟他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他还答应给心宝作剥瓜子的小木头人，心宝现在不回宫。”
向骁东一顿。
向骁隽道：“诸位，我们先回去喝茶。”
几人就要回去，向骁东伸手过来，想扶弟弟，向骁隽似有些无奈，但还是没有拒绝。
进了厅，心宝跟着元沈绝坐了椅子，向骁东迅速在小凳子上坐下，道：“臣习惯坐这儿，失礼了。”
向骁隽仍旧拱了拱手，从容的坐下了。
心宝喝了半杯茶，从椅子上下来，亲自放到倒茶小人的面前，让他给倒了茶，美滋滋的捧了回来。
向骁东又道：“马上就到午膳时辰了，臣带小殿下去一处十分好吃的酒楼尝尝可好？”
团子摇头：“不去！”
向骁东焦急又毫无办法，看了弟弟一眼。
心宝忽然想到什么，走到向骁隽面前，营业微笑：“心宝有一个医道部，你要不要到这儿来工作呀？？”
向骁隽笑着弯腰，看着她：“我能做什么工作呀？”
心宝道：“就是做水车什么的，水力驱动的东西。”
向骁隽眼睛微亮：“哦？”
郝花时也道：“别说，还真行！来不来！”
“殿下！”向骁东急了：“舍弟有些不便。”
团子也急了，这个人怎么回事啊？？
她哒哒哒的跑过来，推着他脸，就想让他往那边转。
结果向骁东看着她，纹丝没动，心宝推了两下他都一动不动，看在旁人眼中就是她无缘无故跑来一直摸他的脸？？
元沈绝皱眉：“心宝？？”
心宝推不动，只能伸出一根小手指，顺着他的眼睛平引了过去，“看！你倒是转头啊！！看看你弟弟呀，他想去啊！他明明想去啊！！”
向骁东终于转头看了一眼。
团子松了口气。
她再也不觉得他像大哥了，他太笨了……而且头也太大了，都推不动。
向骁东看着弟弟，向骁隽也看着他，只是视线短暂相撞，向骁东就迅速收回了视线，道：“殿下，抱歉，请不要强人所难。”
团子真是气死了：“你是不是不会当人哥哥？心宝教你啊！！你这样是不行的，你要学会尊重别人的意见！！你弟弟他明明有自己的想法，你凭什么要替他做决定？你能不能向心宝学一下？？就像二哥哥明明这么弱，还是天天想出门，心宝担心的不得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可还不是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出去？”
向骁东：“……？？”
第659章 翻身弟弟把歌唱
向骁东回想了一下那位二皇孙，精的跟什么似的，多少年的老狐狸都算计不过他……在他妹妹眼中他很弱？
不是，关键是，丁点儿大的小娃娃，这么一副老母亲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他简直哭笑不得。
向骁隽也有些无奈，温言道：“殿下别急，等回头，骁隽慢慢的跟兄长说。”
团子道：“可是你都这么大了，你要是能说，早就说了呀！”
向骁隽一顿，一时居然哑口无言，只能默默捂脸。
心宝看在眼中，超级沧桑的道：“有一种疙瘩是榆木的，他的笨，是我们这种聪明人不能懂的。”
她大眼满是同情的瞅着他，一脸的“谁叫你摊上了呢！”
向骁隽：“……”
团子又安慰他：“但是你也不要担心，心宝现在跟你是朋友了，而且你是大人了，他就算是你哥哥，也不能随便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他要是把你关起来，你就在楼上拴一根布条条，心宝看到了，就派人来救你！！”
向骁隽失笑道：“倒也不至于。”
心宝道：“那……那你要是不想找外援，就要努力反抗，翻身农……翻身弟弟把歌唱，心宝的哥哥都超级听心宝的话，明天心宝就带哥哥来，让你看看自己当家做主的美好。”
向骁隽撑着额，笑的简直收不住：“好的。”
然后心宝伸出小手指，弯了个钩：“那就说定了，你到医道部来，心宝封大官给你做！我们拉钩钩~~”
向骁隽失笑了一下，轻轻点点她的小手指头，温言道：“谢谢你啊，不过，我不能做官，小吏也不行，抱歉了。”
心宝愣了一下：“为什么？”
向骁隽屈起手指，轻轻的敲了敲自己的膝盖，发出了咄咄的声音：“我没有双腿，这是假的，肢体残缺之人不能做官。”
向骁东猛的站起来，看着窗外，呼吸粗重，一动不动。
但心宝却反问他：“可是这些木头人，不都是你做的吗？？做这些用的不是脑子和手吗？跟腿有什么关系？”
向骁隽一愣，居然无言以对。
郝花时笑道：“师父说的对，师父只要答应了，皇上一定会答应的。”
元沈绝却道：“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律法？？不管做官还是考科举，从未有过这样的律法，前朝还曾有过拐脚状元。你这个说法，听谁说的？”
向骁隽呆住了。
人人都知肢体残缺之人不能做官，从没有人跟他说过律法的问题。
元沈绝也没有多说，就抱起心宝告辞了。
心宝看向骁东回过身来时，老大的个子，眼圈通红，又觉得不忍心，跟他道：“向大人，很久以前，爹爹跟心宝说，比起应该不应该，心宝开心不开心，对爹爹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向骁东沉声道：“是。”
回了宫，正好接近午膳时间。
心宝一进去，明霈帝就发现她神情不对。
明霈帝道：“怎么了？”一边习惯的伸出手要来接。
结果团子哒哒哒跑进来，扑进了爹爹怀里。
明霈帝慢慢的收回手，看着他们，半天才又道：“怎么了？”
团子热情的跟爹爹贴贴脸：“心宝只是觉得很幸福。”
明霈帝挑眉道：“又为什么觉得幸福了？就因为你爹很好？”
团子并没察觉到耶耶已经吃味了，直接一个点头：“对呀，爹爹超棒的！因为心宝的每一个哥哥都好，各有各的好，所以心宝以为所有的哥哥都是好的……其实不是的，有的哥哥又好，又不好。”
聊这个，明霈帝确实心虚，就没说话。
结果团子还要问他道：“耶耶，你怎么不问问心宝说的是哪个哥哥？”
明霈帝道：“让你爹爹问啊！”
团子看向她爹。
晏青山也看看他爹。
然后他道：“心宝跟耶耶说，是哪个哥哥？”
团子大声公布答案：“就是你给他当了大官的向骁东啊！！”
明霈帝上午一直忙着，还真不知道团子去了哪儿，道：“向骁东怎么惹你了？”
团子叹道：“他太笨了，头还大，又笨又可怜……心宝第一次见他觉得他好像大哥哥，第二次见他就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了，哥哥比他好的多的多的多！！”
团子一边说着，觉得离的远说话不方便，又从爹爹膝上溜下来，跑去耶耶膝上坐着。
明霈帝略侧身不看她，结果团子往御案上一坐，熟门熟路的把他的脸一抱，然后脸对着脸，叨叨叨的把事情说了。
明霈帝道：“不能怪他，他有心结。”
龙骧卫指挥使这种官儿，当然要用心腹之人，明霈帝当年是细细查过的。
向家兄弟，出身寒微，生父早故。
但向骁东是明霈帝再兴武举之后，第一届的武状元，那个时候他才十八岁，真正的年少有为。
他做了官之后，就把母亲和幼弟接到了京城。
后来，大概十四年前吧，那个时候，他还在虎贲军，做事勇武，身手又好，晋升很快。
结果有一回，他奉命带人查抄一个官员的府邸，那官员是罚没家产，主犯处死亲人流放，那官员就贿赂他，想留下一些财产。
向骁东拒绝了，直接查实上报。
但，怎么说呢，这种事情就是这样，抄家什么的，历来是一桩肥差，一般经手之人总得截留个二三成，参加的人都分一分。
但是向骁东就这么一点没分的报上去了。
挡了大家的财路，于是他在虎贲军中，就受了排挤。
之后不久，有一次他休沐，本来带着弟弟去拜师的，中途临时有事到了卫所。
当时他让弟弟暂时在卫所的门房那儿等他，本来以为一会儿就要出来的，没想到忙起来就把弟弟给忘了。
下值的时候几个人经过，一听说是他弟弟，就开始找事儿，然后就把他弟弟赶出了卫所。
他弟弟那个时候才八岁，非常腼腆，也不敢走远了，就在外头等着，偏偏就这么巧，遇到了那个官员的族人，那族人有些蛮力，抓起旁边碎了的石碾子，就砸在了他的身上。
第660章 大晏人不骗大晏人
明霈帝一边说着，就有些叹气：“听说那个时候，他弟弟膝盖以下全碎了，真是九死一生。幸好遇上了一个好大夫，也敢担责任，给他把腿切了，治了好几年，才侥幸留下了一条命。他母亲也在第二年就去世了，所以，向骁东对弟弟心中有愧，就格外上心。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成家，就为了照应弟弟。”
他顿了一下：“你可知耶耶为何看重他？”
心宝是个超级容易共情的，早已经听的眼泪汪汪，一边哽咽的道：“为什么？”
明霈帝正色道：“他因为抄家不肯分银子，所以才被排挤，可是之后他办这样的差使，仍旧不肯分银子……那几个人挑衅赶走他弟弟，所以才招致这样的祸事，可是他哪怕恨的眼中渗血，也没有杀了他们报复。”
“骁东这个人，他是一个非常较真的人，对他来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而对错是需要他去坚守的东西。朕曾与他聊过，骁东说道，他曾无数次回思此事，后悔极了自己的疏忽，但从没后悔过抄家时的廉洁。”
他再次叹气：“挺轴的一个性子，但又何其难能可贵。”
他感慨了一会儿，又道：“他那个弟弟，算着有二十多了吧？看着如何？”
郝花时忍不住抢着道：“皇上，说真的，他那个弟弟，人家真的挺从容挺豁达的，结果向大人，和那个老仆人，都跟对三岁娃娃那样照应着，别扭不别扭啊！！”
元沈绝也道：“在向大人回来之前，我们交谈时，他一直很是放松自在，但向大人回来之后，那般照应他，他却整个都有些拘束无奈。”
“对的，”团子道：“其实他这样拼命的赎罪，向骁隽会累，他也会累，人要学会往前看！！”
明霈帝摇了摇头：“道理虽是如此，可又谈何容易。”
“容易啊！”心宝道：“你给他一个官儿做就可以了。”
明霈帝敲了敲团子的脑门：“胡说八道！官位也是能随便给的？”
团子大眼一睁，正想道歉，就听耶耶续道：“你若是想用他，就说服他，先用起来，若他真的能帮上忙，再给官位不迟。就好比花时，想让他做官，不也要有个过程，找个由头？”
团子恍然点头。
明霈帝这才道：“行了，传膳吧。”
心宝一边爬下来，一边又问：“那当时那个大夫，现在在哪儿？”
明霈帝摇了摇头：“不知。”
心宝道：“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她并不擅长外科，白骨生也不算擅长，薛悬济更不用说。
所以，如果真有这种敢医断腿的外科大夫，倒是可以认识一下。
明霈帝就吩咐人去打听了。
午后，宫里给向骁隽送来了四种瓜子，几种点心，和一封信。
这会儿向骁东还没走，向骁隽拆了信一看，就见里头有几张图纸，和一封团子亲手写的信。
信上写着：“心宝已经跟耶耶说了，耶耶没说不可以，但是耶耶说你要先进医道司帮忙，你放心，有心宝在没有人敢欺负你，你来干几天活，心宝再去求耶耶，大晏人不骗大晏人。你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字迹胖乎乎的，可爱的很，向骁隽不由莞尔。
再看那图纸，又不由得眼神微凝，越看越是专注。
向骁东缓缓抬头，看着他，好一会儿，向骁隽才察觉到，抬起头来。
兄弟二人视线相撞，向骁隽轻声道：“哥，我想去。”
他一边说着，眼睫就是一颤，然后道：“我不是为了做官的，不做官也没关系，我就是想跟匠人一起做这些……我喜欢这些东西，我想做一些有用的东西出来。”
他看着他，声音越来越是坚定：“哥，我长大了，我不是怕事的小姑娘，我真的很想出门，旁人说什么，我也真的不在乎。”
他缓缓伸出手，握住了兄长的手：“哥，我从没有怪过你，我早就放下了，你也放下好吗？”
向骁东看着他，许久，才沉声道：“好。”
隔天一大早，向骁东来承乾宫求见心宝。
不但给她拿来了一个会磕瓜子的小木头人，还带来了向骁隽的回信。
心宝打开看了看，向骁隽也学着她的口吻，写道：“多谢殿下赏识，愿供殿下驱策，只求与同好者一聚，无须什么官位。我想再给殿下做一个磕瓜子的小姑娘，需要一天的时间，我后天之后就有空了，我要去哪里上值呢？？”
心宝拍胸：“别担心，我让花时去接他！！”
向骁东犹豫了一下，蹲下道：“殿下，舍弟的身体，可还好？”
“还不错，”心宝道：“不过我会给他炼一些丹调养身体的。”
向骁东沉默的点了点头。
心宝道：“向大人，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也不等他答应，她就叨叨叨的开始讲：“山林里有一只小猴子，有一次掉下树，不小心被树枝划破了肚皮，他很害怕，就总是给别人看他的伤口，吱吱吱的告诉同伴要小心。本来只是一道小伤口，可就因为他遇到每个同伴，都给他们看，每一次快要长好，就撕开了，又要长好，就又撕开了，所以小猴子最后感染死掉了。”
向骁东垂着眼听完，点了点头。
她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虽然你是个笨哥哥，但也是个好哥哥，心宝很喜欢你。”
向骁东不由叹气，又不由微笑，但到最后，仍旧只道：“是。”
他沉默的蹲了一会儿，站了起来：“那臣先告退了。”
他前脚走，心宝立刻打发郝花时过去看向骁隽，又叫人通知白骨生帮着炼丹，然后就抱着磕瓜子小木人进了殿。
这个小木人是手动的，做成一个店小二的样子，店小二头上顶了个筐，在筐里放一小把瓜子，然后压他的胳膊，一压，它就咔咔的磕好几个，娘俩人玩了好一会儿。
林娘子笑道：“这简直就是给晏小元做的么！这么一整，它自己就能伺候自己。”
于是把晏小元抱过来一示范，小胖啾果然一教就会，小瓜子一抬，拿着身体重量一压，然后就可以拣瓜子吃了。
正玩着，高福进来禀报：“殿下，御前的天从大人到了，说昨天的事情查到了。”?
第661章 官位比药还重要
心宝就让他进来了。
天从利落的行了礼，就开始禀报。
给向骁隽医治的那一位老大夫，已经去世了，但他的长子叫周长平，就在京城，开着一家医馆，叫做福安堂。
这个周长平也快五十了，据说深得乃父真传，也是京城里治外伤最出名的大夫。
而且他在第一次悬壶的时候，就曾被抽中过，之后还又自荐过一回，对小公主还挺崇敬的。
心宝问：“他治过的外科病症，能拿到脉案吗？”
天从道：“可以的，属下马上去找找。”
心宝又问：“如今宫里的御医，还有谁擅长外科呀？”
这个，天从倒是张口就来：“一等御医里头只有陈大夫擅长治外伤，二等里头有两个，一个姓赵，一个姓许，是一位民间大夫，据说他倒是太医院里头医外伤最厉害的。”
心宝问：“是许良行吗？”
“对。”
心宝问：“那许良行和周长平谁厉害？”
天从默默道：“属下不知。”
好吧，心宝就摆了摆小手手：“那你先去找脉案吧！”
天从施礼退下。
团子就跳下椅子，牵了元沈绝：“走吧，我们该去乾清宫了，顺便问问许良行。”
于是等心宝一去，许良行已经在那儿等着了，施了礼。
心宝就问他：“你擅长治外伤？”
许良行恭敬的道：“臣不敢说擅长，只是臣比较偏好金镞一科。”
如今的太医院，细分为十三科，大方脉、小方脉、妇人、疮疡、针灸、眼、口齿、咽喉、伤寒、接骨、金镞、按摩、祝由。
其中金镞，其实就相当于后世外科的一种，主要就是治刀、箭等外伤。
但其实很多太医都是身兼数科，所以平时他们很少这么说。
心宝问：“你治过最严重的外伤，是什么样子的？”
许良行就道：“臣曾治过一个人，他晚上喝醉回去，遇到了狼，幸好被人救下。他被两头狼嘶咬的几乎体无完肤，一条腿露了骨头，胳膊、肚腹也多处受伤，臣足足治了一年，才算是治好了，十来年一直好好的活着 ……臣进宫时他还活着。”
心宝认真问：“你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吗？”
许良行的眼神，就有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光芒：“此事，臣其实有少许心得。”
许良行少年时见过因外伤失血而死的族人，印象深刻，所以从医以来，就一直对外伤格外感兴趣。
当今世上，处理外伤的手法，就那几种。
简单的不用说，复杂的，就先服麻沸散，再动手清除腐肉、碎骨……然后再用桑皮线缝合，再敷上金创药包扎。
《三国志·华佗传》曾有记载“除去疾秽，既而缝合，傅以神膏，四五日创愈，一月之闲皆平复。”《诸病源候论》也曾有断肠断骨的清创缝合术，“肠两头见者，可速续之。先以针缕如法，连续断肠，便取鸡血涂其际……”
而金创药的主料，一般就是王不留行散、或者三七散之类的。
擅外伤的大夫一直就不多，手法也没有什么发展。
许良行把前人的手法学了个遍，后来就发现，金创药湿着用，比干着用，好的更快，同样的一个人，居然能快一倍左右。
所以他就一直想把金创药粉，做成金创药膏来用。
他尝试了很多种办法。
譬如像前朝医书中说的用水、用鸡血，但都不理想，后来他就想着，用药本身的药汁。
这个倒是不错，但是很容易坏，不容易携带，只能现做现用。
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之后，他发现了一种叫狗牙草的植物，可以流出粘稠的汁液，用这种与金创药粉混合涂在伤口上，伤口就会很容易愈合，小伤口只涂这种汁液，也很容易愈合。
心宝直听的不住的点头儿。
后世就是因为有人发现，湿润伤口比干燥的伤口更容易愈合，所以才渐渐发明了医用胶，这个理念是没有问题的。
两人一直说到了近午时，明霈帝过来了，见完了礼，还在说。
心宝就道：“那用什么包扎呢？”
许良行道：“就用干净的布来包扎。”
心宝问：“煮过吗？”
“要煮？”许良行道：“倒是没煮，只是洗过，原来要煮吗？”
心宝点了点头，又问：“那个汁液在哪里？”
许良行道：“在臣家中，臣可以现在去取回来。”
心宝道：“明天也可以，不急的。”
许良行赶忙应下，一边又道：“臣当年入宫之时，就想将这种药献上，但周大人说道不可。”
心宝问：“为什么？”
许良行道：“周大人只说从未见过，不敢给贵人们用。”
心宝顿时就很生气：“他怎么可以这样！！”
明霈帝忽然开口，道：“你先退下吧。”
许良行吓了一跳，赶紧道：“是。”
一边起身退下。
心宝讶然，转向耶耶：“心宝还没有问清楚呢！周大人他怎么能这样？他要是不阻止，心宝不就可以早一点看到了？说不定别的太医也有很多的好东西呢！”
明霈帝直接道：“叫荣儿过来，给她解释解释。”
方无忧赶紧过去，把晏青山和晏时荣叫过来了，一边飞速把事情说了。
于是二哥哥过来，就给她解释：“心宝，你要明白，太医院可以说是尽集天下名医，很多人都有几样厉害本事，民间大夫能进太医院，也一定有几样绝活，但并不是每样东西都能往上递的，一来担责任，二来也惹是非，尤其是药，总不能好好的献个药，还是外伤药，这犯忌讳的。”
心宝认真的想了想，很严肃的道：“所以呢？”
二哥哥道：“什么所以？”
心宝大眼非常认真的瞅着他：“所以他做了什么呢？他因为很多原因不能献，也不让别人献，那他自己试了吗？他去验证了吗？如果没有验证，那将来如果临时要用，他是直接拿来用，还是假装没有办法？？如果他什么也没有做，那岂不是只能证明，证明在他眼中……官位比药还重要？？”
二哥哥生生被她问住了。
小姑娘真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二哥哥正色道：“我们现在就把他叫来问问。”
第662章 治不好吃不死
周院使很快就来了，施了一礼。
二哥哥没有叫起，直接问他：“你可知许良行擅长什么？”
周院使答道：“他擅长疮疡金镞外伤之类。”
二哥哥又道：“他可有什么独门秘法？”
周院使不敢抬头，答道：“他曾拿了一种古怪的汁液来给臣看，说用这个与他的金创药混合，药效高于普通的金创药……当时臣问他，曾用这种法子治过几人，他答说前前后后治过七人，其中一人就是唐尚书家的郎君，所以才被荐到太医院来的。”
二哥哥道：“之后呢？”
周院使的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道：“臣从未见过这种汁液，故此臣与他说，让他不拘大伤小伤，至少治过百人之后，再……再与臣说。另，另外，臣还把太医院用的金创药给他，让他对比，后来他曾说过一次，说太医院的金创药，比他的金创药更好，与那汁液也能混合，药效交融，效果极好，臣还鼓励过他。”
这个处理方式，其实很符合他这个身份。
毕竟都做到太医院院使了，总不能事必躬亲，要求至少医治百人也是合理的。
但也确实不怎么尽心就是了。
看在二哥哥这种人眼中，无可厚非，但是若是叫团子这种心地纯粹的人来看，就非常敷衍了。
心宝生气的问他：“太医院的金创药，有没有遇到过治不了的外伤？？”
周院使频频擦汗：“回殿下，有，有过。”
心宝道：“太医院治外伤，撕下包扎带的时候，痛不痛？”
周院使道：“痛的。”
心宝道：“在那个时候，你不着急吗？你没想过要是有更好的办法就……就怎样吗？那遇到这种可能是更好的办法的，你不开心吗？？”
小姑娘的语气严肃又认真，周院使竟是语塞，面露惭愧。
他也曾是医痴，可是走到如今，又有谁真的能一直不忘初心。
二哥哥咳了一声，又问：“旁的太医，可有类似的事情？”
周院使低声道：“有的，冯太医，也曾经献过一个治小儿的方子……”
冯太医如今已经是一等御医，是老太医了，进宫至少有十年了。
所以就等于献啥都是没有结果？？这一下明霈帝也皱眉了。
明霈帝冷笑道：“外人常说，太医治病，治不好吃不死，一昧的求稳，还真没说错！！”
周院使急磕下头去：“臣疏忽！臣有罪！”
晏时荣由着他磕了会儿，才道：“你先整理整理，交上来看看再说吧。”
周院使连声应是，退了下去，汗湿重衣。
明霈帝道：“先吃饭吧。”
看着他退出去，心宝越想越生气，两只小胳膊抱了起来：“心宝气饱了，不想吃饭！”
明霈帝笑道：“那好吧，那心宝看着我们吃吧。”
心宝：“……”
都，都不哄哄她的吗？？
下头很快就鱼贯的上了菜，心宝本来的确很生气，但是闻到香味儿，又有点想吃了。
眼看耶耶爹爹哥哥老婆，全都过去坐下了，眼神儿都没有往她这儿瞥，她想暗示一下都没有人接收！！
然后耶耶吃了一筷：“嗯，今天的酥肉，倒是入味。”
吸溜……
团子当时就饿了，大眼一瞄一瞄的，就等着谁叫她一声。
元沈绝想说话，被二哥哥瞪了一眼，只好咽住，等了一会儿，其它人都不说，他又想说话……还没开始说呢，就听二哥哥飞快的道：“心宝，要不还是吃一点吧，不吃饭，哪有力气生气呢？”
团子点了点头：“那好吧。”
于是二哥哥立刻起身，把她抱了过来：“真乖，心宝最乖最听话了，快多吃一点，心宝饿着，哥哥看着心疼。”
团子抬起小脸，叭叽亲了他一口：“那好吧，那心宝就多吃一点。”
其它人：“……”
明霈帝呵呵。
然后他问晏时荣：“你觉得周远博，应该怎么处理？”
团子大眼立刻瞪的溜圆，盯着他，等他回答。
晏时荣严肃的道：“这种尸位素餐之人，一定要严惩不贷！！”
团子放心的阿呜一口，吃下一口菜，一边道：“对的，严惩不贷！！”
“但是心宝，”二哥哥问她：“但是他的医术，在太医院算是顶尖的，若是罢了他的官，还有谁能当院使？”
团子道：“可是他没有医德啊！”
二哥哥道：“但是一种药物，找一百个人验证，多吗？”
其实他这是在偷换概念，但是团子明显没察觉到。
她被他给问住了……一百个人验证，还真不多，一种新药一千个人一万个人试验，都不多。
团子喃喃的道：“可是若是让心宝看到，就能看的出来的。”
二哥哥道：“这个天下，有这么多的大夫，也许每天都有大夫试出新的方子，心宝看的过来吗？就算看的过来，天遥地远，他们要如何过来？又要如何求到心宝这儿？这中间的种种艰难，就足以让很多人生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心了，对长远来说，没有什么好处的。”
心宝茫然片刻，“那，那怎么办？”
二哥哥道：“这就涉及到医道部的职责了，你们其实可以设置一个这样的地方，就譬如民间有神效良方，可以送到这儿来，有专门的人去接待，能送到你眼前，让你过目，然后由医道司出面，去找同样病症的人，去验证、改良。”
“等试过确实能用，就可以选择，要不要放到御药坊去生产，然后献药之人，也可以得到奖励……你可听说过千金买马骨？医道之事，是可以重奖的，甚至还可以奖励地方官员……”
明霈帝不由点头。
二哥哥的想法，从来都是立足于国的，非常大气又切实可行。
团子也直点头儿：“好，那心宝明天就跟甘白璧说。”
二哥哥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之前小绝说的，挑选人学炼丹的问题。其实可以跟这件事，合到一起来做。譬如说，我们可以下一个告示，让各地有自创良方之人献上……可以先不写方子，只说能治什么病，治过多少人种种，然后献药之人，若有意，可以过来学习炼丹……”
第663章 心宝永远有面子
明霈帝听着，又点了点头，道：“这倒可以。民间大夫对于‘祖传秘方’之类，历来是极看重的，有银子都未必会献，但若秘方能换得更高明的技艺，那就另当别论了。”
二哥哥点了点头：“反正心宝本来也没想保密，而炼丹本也需要高门槛，用这种方式，把炼丹教下去，有几分同道相交的意思，不失珍贵，又颇为大气。”
团子一看两人聊起来了，就默认这事儿跟她没关系了，就低头吃饭了。
结果刚吃了一口饭，忽然想起来，就问明霈帝：“耶耶，心宝可以把许良行要到心宝这里吗？”
明霈帝道，“调到医道部？可以。”
心宝哦了一声，看耶耶仍旧在跟二哥哥说话，大眼骨碌一转，飞快道：“耶耶，明天上午心宝可以去看向骁隽吗？”
明霈帝仍是道：“可以。”
团子飞快的道：“耶耶，心宝可以吃这个鲥鱼吗？”
她平时说话面乎，乍然一快起来，简直就是此地无银，旁人都不由得瞅她，只有明霈帝八风不动：“可以。”
“耶耶，心宝可以吃这个笋鸡吗？”
“可以。”
团子语速飞快，连问了三样菜，然后才若无其事的道：“耶耶，心宝可以要一百个牌牌吗？？”
明霈帝道：“不可以。”
团子终于问完了，松了口气，露出了开心的笑。
几个人都默默的看着她，她自己傻乐了半天，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她小心的又问了一遍：“耶耶，你刚才是不是说可以？？”
明霈帝道：“朕说不可以，‘不’可以。”
他咬了个重音。
团子大眼一眨，傻笑：“那，那就算了……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明霈帝道：“不好。”
团子绞着小手指头，憋了半天，果断倒打一耙：“耶耶，你是不是不爱心宝了，你是不是看到哥哥聪明就忘了心宝笨了！！”
明霈帝：“……心宝是挺笨的。”
“对呀！”团子理不直气也壮：“心宝要是不笨，能以为耶耶不能一心二用吗？”
明霈帝：“……”
他都乐了，把大手按在团子小脑袋上：“心宝想要什么牌牌？”
团子弱弱的道：“其实也没什么。”
明霈帝道：“没什么是什么？”
团子道：“就是，人家说皇帝最喜欢赐给人免死金牌了。心宝也想要一些牌牌，比方说哄哄牌、亲亲牌、抱抱牌……最好还有免罚牌，免气牌，什么都行牌，错错得对牌，错一次奖励两次牌……”
明霈帝嘴角直抽抽：“这做什么？”
“就是比方说心宝想要耶耶哄，就给耶耶一张哄哄牌，耶耶就要哄心宝。”
明霈帝道：“心宝没长嘴？小嘴巴叭叭儿的，不会自己说？”
团子理直气壮：“可是有的时候，嘴可能刚放了话呢！？出尔反尔的，嘴嘴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几人都笑的不行。
明霈帝笑道：“那手递牌牌给耶耶，手不要面子？”
团子理不直气仍壮：“手手有自己的想法，这跟心宝有什么关系。我们小孩子其实做不了手脚的主的，要不然怎么会经常摔倒？你小时候也这样的，你是不是忘了？有的大人都做不了主呢，要不然牙齿为什么会咬到舌头。”
明霈帝：“……”
他真是，天天被孙女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然后他道：“那不如这样，耶耶给心宝赐个字，就写‘心宝的嘴永远有面子’，做成一个牌牌挂在心宝脸上，那不是别的牌牌全都不用了？不是非常的省力？”
心宝呆住了。
她想了半天，委婉的道：“耶耶，你不觉得这样有种自欺欺人的味道吗？”
明霈帝笑道：“没有，心宝不用担心，耶耶从不自欺，顶多欺人。”
心宝憋了半晌，败下阵来。
她弱弱的道：“刚才耶耶跟二哥哥聊到哪里了，要不要心宝帮你起个头。”
明霈帝笑着，就无缝衔接的，继续跟二哥哥聊了两句。
快吃完了，还交待了一声：“医道司那边，你多盯盯，甘玉做事细致，只是乍掌大权，有些事不敢做主。”
二哥哥应下。
明霈帝叹道：“你可知外头有人私下编排，说京城有四大不靠谱：翰林院文章，武库司刀枪，光禄寺茶汤，太医院药方。”
二哥哥诧异的道：“居然还有这种说法？”
明霈帝点了点头。
二哥哥半晌无语：“……”
药方这个，团子已经知道了，于是挑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为什么茶汤不靠谱？”
明霈帝笑着给她讲：“最早咱们吃饭，是光禄寺做的，你刚进宫的时候，不是还问耶耶，是不是皇帝的饭桌上没有时令蔬果？在那个时候，还真没有，因为光禄寺做饭，要的是规矩和排场，就那几道菜，做出来全都是好看不好吃。”
“后来高祖皇帝，就是盖升平宫的那位，他晚年建了御膳房，专供皇族宴饮……就譬如之前的宫宴，咱们吃的，都是御膳房做出来的，臣子们吃的，都是光?寺做的。”
团子恍然点头。
然后祖孙俩吃完饭，继续闲聊，晏青山和二哥哥起身去干活儿。
明霈帝跟心宝道：“心宝，其实如许良行这样的人，只适合做事，并不适合做人。”
心宝道：“为什么？”
明霈帝道：“就最简单的，这件事情上，他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但他等于是直接‘状告’了上司，这就是不会做人。”
心宝据理力争，“可这是因为心宝问，他才说的啊，之前心宝也见过他，他也从没有提过这个。如果心宝做出来一个很厉害的药，但是上司压着不让心宝说出去，心宝也会不开心的。如果所有上司都是这样的上司，那很多厉害的药，可能都没办法为世人所知。”
明霈帝不由语塞。
元沈绝笑道：“皇上，白骨生永远做不了郝花时，心宝也永远学不会八面玲珑，她有自己愿意坚守的道。”
明霈帝叹道：“说的也是。”
他就不再多说，隔了会儿，把许良行召了进来。
明霈帝就见许良行起先还拘束极了，但是跟心宝说着说着，两人就开始兴奋，早忘了身边还杵着一个皇上。
明霈帝笑着摇头，也不打扰他们，就起身走了。
第664章 厉害的专业人士
心宝确实非常兴奋。
许良行拿来的汁液，外观有点像芦荟胶，是一种浅浅半透明的绿，但比芦荟胶要粘稠，连她都没有见过！！
但是她能感觉到，这种药，真的可以用！！
然后两人就开始说起外伤救治，外伤这方面，心宝并不算擅长，尤其她人小，类似正骨做缝合之类的，她如今根本做不了。
幸好，悬壶到如今，还没有碰到过外伤的，大约是因为外伤都是急症，等不及投帖。
但很多方法是可以推广的。
譬如这种被许良行称为神仙胶的外伤胶，很多小伤口完全可以只用这个涂。
当然了，大伤还是要用桑皮线缝的。
桑皮线，其实就是桑树皮，先把外皮拨去，从内层上找比较粗的筋纹，撕下来，然后用外皮把它包起来，从头到尾的抹七次，细线就会滑润如丝。
到用的时候，要在沸水的蒸汽上薰蒸一下，细线就会绵软如新，如果实在急用，也可以呵几口气。
而且桑皮线可以被身体吸收，所以缝合之后不需要拆线。
桑皮本身就是一味药，药性平和，清热解毒，能促进伤口愈合。
但桑皮线主要是弹性柔韧差，后世也有用羊肠线的，羊肠线也可以吸收，但是偶尔会有发炎。
两种都可以用，然后就是向他普及灭菌的概念，尽量保证无菌，就能最大程度的避免感染，呵口气什么的，就最好不要了。
两人说了许久，晚上还一起用了个饭。
二哥哥也去找了甘白璧。
医道部初建，事情千头万绪的，郝花时和薛悬济都待不住，甘白璧是真的忙到脚不沾地。
所以二哥跟耶耶商量着，先去各处挑了几个人过来，连同许良行和另两个太医，直接拨到了医道部，然后召了甘白璧来，商议了一下此事该如何执行。
晏时荣挑的人都很年轻，又正是要表现的时候，商量起来干脆麻利，下午晏时荣就直接把条陈拿回来，给明霈帝过了目。
第二天心宝醒了，元沈绝就简单给她讲了讲。
就按着晏时荣说的，医道部下设证验司，对新药进行检验。
其中什么是新药，也做了一些规定，譬如从未发现过的药物，譬如首创的药品，譬如明显优于同种药的药品……等等。
视药品的药效、程度等，进行百人以上的验证。
验证成功之后，视药品的药效和实用等，将药品区分品级，分别奖励银两一百到一万两……
同时，三品以上药物，可挑选人员来京城，由镇国公主的徒弟传授炼丹之术。
之后还有一些细则，譬如所选人员在十五以上，五十以下，一个家族最好选择二到三人，由朝廷挑选出一人学习等等。
心宝听着老婆说完了，又自己看了会儿，点点头：“就要这样最好。”
元沈绝道：“可以了？不用改？”
团子道，“当然要改了，要改很多。”
元沈绝一边叫传笔墨，一边笑道：“那你还说这样最好。”
团子一本正经的道，“最好的意思是，就要这样的人，弄出一个这样的框架，然后再让心宝这样厉害的专业人士，把专业的内容补充进去，这样对心宝来说最省时间。”
那行吧。
于是她说，老婆写，两人又从头捋了一遍。
“新药”的定义、验证的方法、分级的依据……这种种的关键点，每一条都要极其明确，精确。
同时还增加了“国药审xx号”、“国药制xx号”的概念。
顾名思义，御药坊这种，就是国药制，而被医道司审核过的，就是国药审。
这是一种权威，但更是一种约束，之后你们做的东西若是不合乎当时的送检标准，这是要追究责任的。
另外，关于志愿者……不是，试药人员的征集等等，也需要有明确的规定。
这个他们就没有拟，因为心宝说，这种不归他们管。
于是二哥哥还在御书房呢，方无忧就悄悄把改过的纸递了给他，还有明显心宝口吻的小纸条：“耶耶说了，让心宝今天上午去看向骁隽，心宝不能抗旨不遵，所以趁着还没到中午就去了！哥哥帮心宝跟耶耶说一声。么么哒！”
么么哒是什么意思？
二哥哥再一看下头，眉头都要打结了。
明霈帝道：“拿来给朕看看。”
二哥哥连着小纸条一起递了上去，明霈帝看了看小纸条，微微一晒，再看下头。
本打算一目十行的扫过，但看着看着，就不由得专心起来。
下头晏青山和元相等人，都不敢说话了，一直等着他看完。
明霈帝给晏青山看了看，叹道，“真真术业有专攻！”
大家传着看了看，确实是不明觉厉。
明霈帝直接道：“荣儿去吧，先紧着这边做，别让心宝等急了。”
晏时荣应了一声，状似无意的道：“孙儿想把大元哥叫来帮忙。”
明霈帝并没抬眼，嗯了一声。
晏时荣看了元相一眼，笑眯眯的下去了。
大元哥如今在羽林军，走武官路子，但元摇初也进了军中，如今在神机营。
虽然说元摇初是个小孩脾气，但他跟三哥哥这种真憨憨不一样，他只是性子活泼，其实人还是很聪明的，身手又好，大可以在军中慢慢的熬。
那元摇归调出来也没什么。
他走南闯北，见识广搏，允文允武，聪明又有手腕，又与心宝熟，完全可以放过来给心宝用。
至于之前明霈帝想用的沈和璧，完全可以一起调过来。
之后医道部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时不时需要跑来跑去，还真的需要有这么一支人马，总不能正常的公事也天天用影卫。
而，也就在今天早上。
郝花时一大早过来，亲自把向骁隽接进了临时的医道部工坊。
分管的官员和数名匠人，正在忙忙碌碌。
如今郝花时是圣旨上明令接管御药坊的，所以相当于他们的顶头上司，一见他过来，顿时殷勤相迎。
郝花时笑道：“这位是向公子，是前儿我师父亲自去请来的，他擅长工巧之术，譬如在护城河中，如何利用水力，你们可以听听他的意见。”
向骁隽急道：“不敢当。不敢当。”
他态度十分谦逊温文，匠人当然不敢多说什么，官员也悄悄送了口气，虽然是关系户，但看起来应该是个好伺候的。
然后郝花时来回一转，问一个匠人：“做成什么样了？”
那匠人赶紧起身禀报，郝花时随手把向骁隽按坐下，然后就开始跟匠人聊，时不时的带上向骁隽一句，于是不一会儿，几个人就聊了起来。
向骁隽也拿了水车的图来，大家围着看。?
第665章 最差的一届跟班
而此时，向骁东正在卫所之中，烦躁的踱来踱去。
他心头焦灼极了。
这么多年，弟弟几乎从未踏出过那间小院，可如今，他不但要走出来，还要与这么多的外人共事。
他的腿根本不能长久站立，不然就会磨伤，站着的时候，旁人一碰他也很容易摔倒。
万一旁人欺负他怎么办？
就算没人欺负他，拍拍他也有可能摔倒，旁人会不会诧异？会不会用古怪的眼神儿看着他？
他会不会疼，会不会难过？
他只要想一想，心头便如煎似沸。
亲兵叫了两声，他都没听到，亲兵不得不走到他面前，道：“大人，小殿下在外头，叫你出去。”
向骁东一愣，急道：“小公主？”
亲兵道：“对。”
向骁东急点了几个亲兵，快步出去，心宝在外头等着他，一见他，就神秘兮兮的道：“走吧，向大人，我带你去看弟弟。”
向骁东沉声应了一声，压抑着焦灼，跟在后头。
六部衙门是在宫外的，但医道部的衙门如今还没有，所以暂时在吏部北边的院子办公。
但工匠们做的都是大件儿，铺排不开，所以工匠们是借了工部的一个大院子，过了棋盘街还要走一小段儿。
团子甩着小胳膊，小腿倒腾倒腾，走的还挺快，但架不住腿短，她走三步别人走一步，所以在向骁东的感觉中，还是挺慢的。
一直走到了那间院子，老远就听到了喀嚓喀嚓的锯木头声，向骁东正加快步子要进去，团子早就小跑着过来，一把抓住他一只手，然后猫着腰，小心翼翼的往后头走。
向骁东：“……？？”
他问：“殿下？”
“嘘！！”团子简直恨铁不成钢，用气音道：“你是傻的吗？你是要走进去，看着所有人向你施礼？还是想知道弟弟平时的工作状态？”
向骁东真的是被问的哑口无言。
郝花时早就听到了，从里头出来。
他在龙骧卫待过，这些人都认识他，他就一脸严肃的打手势，示意这些人去胡同两头躲着，顺便看着人，然后亲自带着师父，去到院子左边，然后又悄悄叫人拿了个梯子出来，向骁东默默的往上爬。
他个子高大，爬个三阶就过了院墙了，他正准备再爬一阶，就觉得袍子一紧。
向骁东低头一看，团子两只小手手，死拽着他的袍角，仰着小脸，脸上那句“你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跟班儿”已经活活的具现出来了。
向骁东抽了抽嘴角，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梯子上略微踮脚，看了进去。
大晴天，工匠们都是在外头露天工作，他这一看，就看了个正脸。
弟弟坐在匠人之间，几个人正说着什么，向骁东有的听不太懂，但是……他从未在向骁隽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
不是那种礼貌的、乖巧的，无奈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兴奋和欢喜，眼中都满是光芒，整个人都轻松欢快极了。
向骁东看着他，一时居然呆住了。
旁边有个小胳膊，捣了捣他的脑袋，用气音道：“开心吧？”
向骁东定了定神儿，看了看她。
元沈绝一手平平搭着墙头，一手抱着她，两人都只冒出一个头，全靠这一只手撑着。
这个本事他是真没有。
他就想再爬一阶，可以跟他们一样露出头和肩，不然他堂堂一个指挥使，当着亲兵，一直这么猥琐的踮着脚？
可是才刚要爬，团子就用手肘给他压住了，用气音道：“不行！！”
尤其旁边的郝花时，也学着小师公的样子挂在墙头，一边看，一边也用一个胳膊压着他肩。
向骁东无奈的压低声音：“殿下，臣只是想……”
心宝一把捂住他嘴。
那小手手上，全是墙头上的灰，捂了他一嘴。
然后她大眼骨碌碌，在他脑袋上，上下，左右，绕了好几圈儿，莫名的，向骁东就懂了她的意思“你的头这么大，太容易被发现了！！”
向骁东：“……”
他只能朝她点了点头。
心宝慢慢的松开了手。
一看他脸上一团灰，团子一愣，然后才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手。
向骁东还以为她会说点什么的，心宝说倒是说了，不过不是跟他说的。
她来回的看了看，然后小声跟元沈绝道：“老婆，要不你挂在他肩上吧。”
她小手手拍着他的肩，就像一个殷勤的小贩，努力推销：“宽宽的放起来很方便的，而且很干净，不会弄脏手。”
向骁东：“……？？”
元沈绝含笑拒绝了：“不用了，反正已经脏了。”
“哦！”于是心宝给了老婆一个安慰的亲亲，几个人继续看着。
向骁隽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一抬头，就发现对面墙头上一排脑袋，中间露出了兄长的一双眼，看到他抬头，刚略弯了一下，旁边小公主就伸手按住了他脑袋，于是就只余下一个头顶了。
向骁隽：“……”
他又感动，又好笑。
向骁东被团子按连按了三回，看弟弟的热情都被她给按没了，无奈的道：“算了，走吧。”
才说完，就看到有人挑着食盒过来了，有人洗了手过去分菜，然后便有人站起来收拾桌子。
一个长桌几个人或者十来个人，两大碗菜，一荤一素，还有一盆汤，米饭管饱，只是他们好像没有洗手？
向骁隽似乎是站起来想洗手的，然后就被旁边人按住了，道：“用筷子吃，又不是拿手扒拉，费那劲干啥！”
向骁东想说我弟弟是个讲究人……结果就见弟弟一副“原来还可以这样”的样子，接过碗就开始吃了。
向骁东默默的又看了半晌。
他就像一个看到儿子长大的老父亲，又欣慰又心酸，叹道：“走吧。”
几人一起跃下，郝花时跟他们一起走，道：“师父，我们去那边那家酒楼吃午饭呗，我听说那儿菜不错。”
心宝摸了摸肚子：“好。”
郝花时又笑着跟向骁东道：“向大人，你真不用太担心，我看骁隽的本事，应该在他们之上，加上我师父的关系，他们都是要捧着他的，官员又天天在这儿守着，谁敢找事？再说了，骁隽机灵着呢，我还找了两个不起眼的小匠人，让他留心，喝水吃饭方便什么的，都让他照应着，没事的！”
“对的，”心宝点头：“弟弟超聪明的！”
第666章 心宝真是六六六
一口一个弟弟，就跟是你弟弟一样。
向骁东有点好笑，又有些感慨，半晌才道：“多谢殿下，让殿下费心了。”
心宝点了点头：“对，这是你应该谢的。”
向骁东：“……”
团子瞅了瞅他的大脑袋，叹了口气：“但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不能挑……再说了，一个家的聪明是有限的，这个多一点，那个就少一点，父母也说了不算的。就比如我家，二哥哥最聪明，心宝就差一点，但这不是我们的错，我们要学会做一个好废物小点心，不给家里的聪明人添麻烦。”
向骁东：“……？？”
团子又安慰他：“再说，你也没有那么差，你怎么说也是我耶耶封的大官儿，我们只要抱好我耶耶的大腿，就没有人知道我们笨。这就叫做藏拙，这是一个很高明的人生哲理。”
向骁东：“……”
他能说什么。
他又能怎样。
他无语许久，还是只能道：“受教了。多谢殿下。”
郝花时忍着笑道：“向大人，你平时找个人来接他啊，不然这么一段路，说远不远，说近，也还真不近。”
向骁东道：“刘叔会赶马车来接的。”
郝花时顿了一下，伸手搭住他肩：“向大人，你别怪我交浅言深，你们家那个刘叔，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人。”
向骁东微愕：“何出此言？”
郝花时道：“你知不知道，我耳朵听的远？”
向骁东点了点头，郝花时道：“就是早上，我不是去接骁隽么，那个老刘赶着马车把人送过来，然后我说这儿不能进，你回去吧，中午他也不回，就在这儿吃，你到下午酉初（17点）左右，过来这儿等着。老刘又问了我一遍，确认中午不回，又再三的拜托我，然后才眼泪汪汪，恋恋不舍的赶着马车走了。”
郝花时顿了一下：“我吧，我就觉着这个架势有点儿装，就跟老太太送唯一的金孙子一样。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听了听，那老刘拐过那个路口，到了鸿胪寺那边，然后就哼起小调儿来了，听着还挺高兴的……”
向骁东神色沉了下来。
郝花时道：“我觉着这不对啊，我就一直听着，走不多远，他就不哼了，然后就听着他跟人寒暄，叫那人老李哥，然后就说少爷怎么怎么啊，他担心坏了啊，少爷从没出过门啊，说公主有命，他们家大少也不敢吱声啊，又说他想豁出老命去求啊……什么的，一边哭一边说啊，那人还一直劝他，让他不要冲动。”
郝花时一边说着，看了看向骁东的神情：“我觉得这老小子不像好东西，所以我方才又偷溜到你们家看了看，你猜怎么着，那老小子躺在美人榻上，喝着小酒，吃着菜，别提多得瑟了。你要不信，你现在派人去瞅瞅，估计还喝着呢！”
向骁东低声道：“我知道了。”
郝花时道：“不过你也别想太多，这老小子，估计是看你吃这套，所以在你面前，在外人面前，格外拿这个架势出来……但他的真面目，骁隽起码是不知道的。”
“对呀，”团子扑棱着俩大眼听完了事儿，安慰他：“他这么会装，这是好事呀，那样弟弟才会觉得他是一直被爱的。”
向骁东不由得轻轻吸气。
明明只是童言稚语，可不知为何，叫人听的心都暖融融的。
然后团子又问：“你们是亲戚吗？”
向骁东叹道：“不是。这个人……当时我弟弟受伤，有一年多的时间，一直住在医馆，医馆拨了一个药仆帮着换药，就是他。他家乡遭灾，就余下一个人了，说是儿子跟骁隽差不多大，照顾骁隽十分上心，所以我后来就把他买了下来，一直让他照应着。”
他摇了摇头：“等我回头买两个小厮吧。”
郝花时笑道：“也就这两三个月！等回头医道司建起来，离你家就真是近的很了……走路也就半刻钟！”
向骁东道：“等医道司建起来，还需要骁隽这样的工巧之人吗？”
“当然了！”团子又用那种同情的小眼神儿，瞅了瞅他：“设备难道不用日常维护的吗？”
向骁东笑道：“是臣无知了。”
几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到了那间酒楼。
结果一进去，迎头碰见卫风霆和几个龙骧卫一起出来，一碰面，卫风霆那边无声施了礼，显然有点奇怪他们能在一起吃饭，看了他们两眼。
郝花时见团子一脸心虚的躲开了视线，于是立刻强行找共同语言，过去咬耳朵：“师父，你明不明白这种感觉，就是……虽然交朋友是随意的，但被老朋友看到我跟新朋友在一起，还是有点别扭，好像背叛了他一样……你说是不是？”
团子猛点头：“对的，对的，就是这样的。”
她偷偷回头瞥了卫风霆一眼，然后道：“你知不知道这种时候要怎么处理？心宝超有经验的，心宝可以教你。”
郝花时一脸好奇，非常的捧场：“怎么处理啊？”
团子立刻退后几步，拉住向骁东，跟他并排走，一边小声问他：“你认识张三吗？？”
向骁东默默的道：“不认识。”
“啊！！”团子声音超大的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要拉我们来这儿吃饭！！”
噗！！
郝花时差点儿没笑死。
尤其团子说完了，还自以为超自然的回头看了一眼。
郝花时悄悄的比出大拇指，团子朝着他得意的笑出了小牙牙。
机智如我！
真的六六六好么！想给自己点一百个赞！！
这样一来，卫风霆一定会纳闷死他们说的是什么，但却不会想起他们背着他偷偷一起吃饭的问题了。
全程听着的向骁东：“……”
虽然没听到他们在嘀咕什么，但是总觉得团子这一句话有点假的卫风霆：“……”
这家店离皇宫不远，见惯了高官显贵，虽然猜到了心宝几个人的身份，但仍旧稳的住，很快就上了菜。
外头的菜，摆盘什么的，远不及宫中精致，但是味儿还不错，主要心宝也不挑，吃的还挺满足的。
吃完饭回了宫，天从看到他，就把那个民间大夫周长平治过的外伤脉案，送了上来。
心宝仔细看了看。
这个周长平，擅长的好像偏骨科，也可能是没遇上，反正他上头主要就是骨科的病例，崴脚什么的，手到病除，但缝针什么的，还从没有过。?
第667章 元晅也是宝宝
总之周长平和许良行，就是各有侧重，但相同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所擅长的，都是纯理念做不到的，需要有经验，有长久多次的练习。
明霈帝进来，就见小孙女一手拿着一张纸，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小模样还挺认真的。
明霈帝道：“在做什么？”
心宝放下纸，仰着小脸：“耶耶亲亲。”
明霈帝咳了一声，就弯腰让团子亲了亲，也顺便亲了亲她小脑门儿，然后才把手里的纸条放在了桌上。
心宝没有注意，仍旧一手一张看着，看完了，放在一边，又拿起一张。
一直到拿起一张小纸条，上头写着：“耶耶说了，让心宝今天上午去看向骁隽，心宝不能抗旨不遵……”
心宝咦了一声，抬头看着耶耶：“这封信怎么会在这里？”
明霈帝慢慢的喝着茶：“心宝有多久没有练字了？”
团子大眼眨了眨：“耶耶不是说不用练的吗？”
？？？明霈帝道：“朕什么时候说过？”
“真的说过的，”团子诚恳的道：“心宝不会骗人的。”
明霈帝道：“朕问是什么时候说的？”
“就是……”团子大眼往一边瞥：“就是我们从升平宫回来的时候，耶耶不是说……路上别练字了省的头晕吗？？”
明霈帝放下茶杯：“所以？朕说路上别练字了，回来一个多月了你就没练？”
团子弱弱的道，“这不是，人生旅途……也是路上，心宝最听耶耶的话了……”
明霈帝：“……？？”
行吧！
明霈帝就叫人传笔墨，又叫人把元沈绝叫进来，一边道：“练轻功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练字干脆不练了。这样不行，从今天开始，文武仍是各两刻钟，十天之后，再加两刻钟，你可以自己决定，把这两刻钟加到文上，还是武上。”
他顿了一下：“时间全都安排到上午，完成课业才许出门，如果有特殊的事情耽误了，要在下午补齐，若是一次不能补齐，朕就罚晅儿在那种颠倒屋中住一日；两次，就是三日；三次，就是十日……”
团子：“……”
她着急道：“可是罚心宝就好了么！为什么要罚老婆啊！”
明霈帝呵呵：“人生旅途也是路，元晅也是宝，全都差不多，罚他就等于罚心宝，一样的。”
团子呆住了：“……”
耶耶可真是一个逻辑鬼才，活学活用。
她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乖乖的练字了。
明霈帝看了几眼，就跟元沈绝说话：“你那位长兄，朕见的不多，是个什么样的人？”
元沈绝道：“大哥文武双全，精明练达，为人内敛，却胸有丘壑，尤其心怀君子之义，十分难得。”
团子忍不住竖起耳朵听着。
明霈帝咳了两声，团子一个激灵，赶紧又飞快的写。
明霈帝笑道：“如此优秀？就没有不足之处？”
“倒也不是，”元沈绝道：“他常说他学文不成，才改而学武的，其实臣倒觉得，他是为了家族才学武的。他骨子有股文气，所以会叫人感觉，相处时有些距离……”
心宝忍不住举手：“耶耶，耶耶！！”
明霈帝道：“还不到时间，你要是非要现在说话，就要再多写双倍的时间。”
团子一口答应：“好的！！”
明霈帝就看了一眼漏刻：“说吧。”
团子道：“老婆说的不对！！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明霈帝笑道：“那是怎样的？？”
团子认真的道：“大元哥在刚认识人的时候，他总是要笑的最好看，说的最好听，所以哥哥才觉得他假假的！其实大元哥人真的超好的，超温柔，他就像元伯伯一样，是那种……虽然有时候也算计一下，但心里有大爱的人。”她拍了拍胸。
明霈帝不由挑眉。
虽然团子说的简单，但意思他懂了。
元摇归生于帝师之家，自小耳濡目染，又是荣耀加身，尤其元相收的弟子，又个个优秀，他身为长子，责任深重，对自己要求严苛，在初见什么人的时候，总是会习惯的拿出最完美的仪态。
但是，问题来了。
他在京城、世家权贵之间交往，一来大家都是这样的，二来这是他熟悉的场合，他轻松就能保持风度，但当年在民间游学，不能暴露身份，他又要收敛，又要本能的保持完美仪态，做出来难免有些端着。
看在人眼中，可能就觉得这个人不够坦诚，就会本能的远着些了。
明霈帝不由笑道：“还是心宝聪明，说的一针见血。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荣儿还真是知人善任。”
心宝好奇，爬到耶耶膝上，问：“什么知人善任？？哥哥把大元哥‘任’到哪儿去了？”
明霈帝笑道：“你哥哥啊，他让他去做一个“与文官打交道的武官”了。”
心宝问：“这是什么官？”
明霈帝又看了看漏刻，点了点孙女小脑门儿：“再磨矶就耽误饭时了！快去写吧！”
团子：“……”
她默默从耶耶膝上爬下来，继续写字去了。
那边，二哥哥等来了元摇归。
元摇归还穿着羽林军的常服，快步进来施了礼，二哥哥一眼瞅见，险些连茶都喷了：“不是……大元哥？？你怎么黑成这样了？赶紧起来吧。”
元摇归笑着站起来，一边又道：“殿下，别叫我哥了行不？不敢答应啊！”
晏时荣笑道：“那叫师兄行不？快坐下说话。”
元摇归谢了坐下，摘了帽子，半开玩笑的道：“要练兵啊，天天风吹日晒的，糙的臣都不敢照镜子了。”
元摇归这种文官之后，尤其父亲身在相位，位高权重，他在军中，必须要加倍的吃苦才能渐渐得人心……吃苦绝对是要排在优秀前头的。
所以非常受罪。
关键是，譬如晏时繁吧，对他来说，练兵打仗，泥窝草坑里头摸爬滚打什么的，他不会觉得怎么样。
这种辛苦，对他来说是一种荣耀，而与战友并肩做战，更是他心中愿意认同的使命。
可元摇归吧，他念了一肚子诗书，骨子里还是一个文人，这种野蛮练兵对他来说，属实有点惨兮兮。
晏时荣笑道：“没事儿，我给你想了一个好去处。”
他就给他讲了讲。
医道部初建，明明白白的前景可期，这个时候进来的，绝对都是元老。
第668章 跟着心宝流芳百世
主要是，医道部与六部不一样。
譬如六部，要执行什么事情，直接让一级一级的官员去执行便可。
但医道部有很多事情，太过专业，要求又精确，让地方官员去做，一来麻烦，二来变数太大，又耗时间……总不能一个地方的官员招募一批大夫？
民间大夫水平良莠不齐，劳民伤财最后还未必能成。
所以很多事情都需要医道部自己，带着太医下去做。
好比当前要做的寻找草木、鼓励献药、招募试药之人，选拔炼丹之人……又好比之后要做的，考核天下医者等等，都需要医道部派人去下头做。
这个人选，既要带的了兵，又要办的了事儿，文也要文的起来，武也要武的动弹。
晏时荣笑道：“你说这个活儿，是不是舍你其谁。”
元摇归也笑道：“你说我行，臣哪敢说不行？不过臣心里还真有点儿没底。”
“没事，”晏时荣道：“这医道部，主要还是心宝说了算，你能跟心宝说上话，这‘医’上就差不了，其它的事情，就全都好说了。”
元摇归谢恩应下。
晚上他便问了元相。
元相只道：“明日便要下旨，建穰山卫，从龙骧、虎贲、羽林，各拨一千人过去。”
元摇归愕然：“建一个卫所？”
他以为只是从四卫中调个几百人过去，专供医道部调度，如今却要单独建一卫？
元摇归道：“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
元相反问他：“你可知这一卫，为何要叫穰山卫？”
元摇归一呆，然后就悟了。
医道部虽然有药田，但那地方又不叫穰山。
而穰，本义是成熟的庄稼，其实就是丰收的意思，心宝虽然号称神医，但她所擅长的可不止是“医”，而是“草木”。
之所以叫医道部而不叫草木部，一来区别于户部，二来也更加师出有名，不会有阻力。
但明霈帝，显然已经看到了更高更远的目标。
只是心宝还太小，他不想给她什么压力，所以他就先给她铺好路，一切顺其自然。
元摇归一时竟不由心潮澎湃！！
元相见他懂了，也没再多说，只道：“穷毕生之力，十年之后，也许我元家便不再只是帝师之家。”
毕竟，若能跟着心宝流芳百世，那荣耀将远远超过一个“帝师”之名。
元摇归郑重应下。
隔天果然下了旨。
成立穰山卫，下辖三个千户所，归属医道部。
同时封元摇归为将军，暂代卫指挥使之职。
好好的文官机构，拨一个军队过去，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么……朝上顿时吵了个不开可交，他们当然不敢说小公主不好，只是反复的，不安全，没必要，什么什么的。
明霈帝反正就一个态度，你们吵你们的，听了算我输，再说他现在有太子了，听两句不想听了抬腿就走……
而文官吵吵着的时候，元摇归已经态度很积极的，去各卫领人了。
向骁东亲自出来接待，一边跟他道：“穰山卫以后想必要四处奔走，我给你挑了一些年轻的，余外，国公爷说道，有个沈和璧与小殿下相熟，他如今是百户，也升了三年了，很是精明强干，那你这一卫，我要不要拨千户过去？？”
元摇归如今常在军营，都城中的消息，小事他全都不知，见他如此周到，还有些诧异，但脸上笑道：“大人给的痛快，下官感激不尽，但也不敢贪得无厌，抢走大人的得力干将。”
这意思就是不要千户这种官儿了，毕竟，自己提拔起来的才好用。
向骁东并没多说，只点了点头。
于是很快，元摇归就带着龙骧卫的1120人出来了。
一个千户所，下辖十个百户所，人员并不是一定的，九百多到1120都可以称为千户所，向骁东还真是顶格给的，给足了面子。
关键龙骧卫本来就是四卫之首，他这么一干，虎贲和羽林好意思给少？好意思给差？
于是都顶格给的，还都是精兵强将，而羽林军的统领，也很大方的把他当时所在的那一个千户所给了他。
但是虎贲和羽林都是给了现成千户的。
毕竟医道部这个饽饽太香了，他们除非是傻，才不趁机放个自己人过去。
元摇归倒也不意外。
人都到手了，元摇归放着他们自己熟悉，先与甘白璧会合，进了一趟宫，见见顶头上司。
心宝正在练轻功。
如今她练功的桩子，已经增加到了六百多个，整个路线从福臻宫、承乾宫一直到前头的桂兰园，三处都可以单独练，也都能连起来，有时候林娘子都会偷偷在宫里练一圈儿。
所以两人还没到承乾宫，就见一行人在花草亭台之间飞掠……仍旧是心宝在跑，郝花时和元沈绝一边一个。
见到他们，心宝很高兴的打招呼：“甘大人！早呀！”
理都没理元摇归。
甘白璧还啥都没说，她就又跑远了，一边跑一边道：“心宝不能停！停了要挨罚！你有什么事啊？”
甘白璧只能也放大声音，道：“殿下，臣没事，是元大人要过来见殿下。”
心宝奇怪的嘀咕：“元大人？哪个元大人？”
她瞅了瞅旁边的元沈绝。
桂兰园不大，很快又跑到了这边，心宝一瞅那位“元大人”，当场气息一岔，一脚迈空，然后被郝花时接住。
团子伸着小胳膊，奋力指着他：“大，大元哥？？”
元摇归捂了捂脸，然后默默施礼。
团子下了地，走过去，举高手手扯开他的胳膊，仔细看了看，然后弱弱的道：“生活对，对你下手了？”
元摇归：“……”
他点点头：“对，下手了。”
团子一脸的不忍卒视，连元沈绝都忍不住好笑。
元摇归刚进军营，正是表现的时候，连过年都没回来，也就是说，得有一年多没见他了，黑了好多不说，也瘦了好多……之前明明是翩翩佳公子，如今一照面儿，就看着大白牙了，莫名多了一丝憨气。
心宝牵住他手，“你跟我过来。”
元摇归默默被牵走，然后心宝一直领着他进了前头，见到林娘子，她就认真的道：“阿娘，这个人是甘大人的表哥，你看他长的像不像大元哥？？”
林娘子信以为真：“哦？还真有一点像。”
元摇归：“……”
几个人在外头憋笑憋的非常辛苦。?
第669章 让你三招
团子特真诚的道：“像吧？连声音都像！心宝都差点认错！！”
她戳戳他腿，大眼眨了眨：“你说话。”
元摇归只能配合着玩儿：“恭祝娘娘福寿安康。”
林娘子：“……？？”
团子笑的大眼都弯着：“是不是超级像？”
“嗯，像，”林娘子看了看闺女，挑了挑眉，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元摇归忍着笑道：“臣元摇归。”
团子用一种惊叹的口吻道：“阿娘你看！连名字都像！！一模一样呀！！”
“嗯，你说的对。”林娘子伸手去头发上，把步摇给取了下来，又把长长的耳铛也取了下来，一边叹道：“一幌都这么久了……”
她看着闺女：“这么久了……心宝，你的小屁股一定也很想念阿娘的手了吧？”
一听到屁股俩字儿，团子二话不说，掉头就跑，林娘子本着“让你三招”的侠女风度，一直把话说完了，才追了上去，然后娘俩就在桩子上飞奔。
团子一边跑一边道：“心宝错啦，心宝错啦，心宝下次再也不敢啦！！”
林娘子一边追一边道：“一码归一码，你下次敢不敢是下次的事儿，这一次我先揍了再说。”
要知道，这桩子是按着心宝的步子来的，所以就算林娘子腿长些，一步也只能迈这么大。
娘俩儿风一样绕着承乾宫的桩子跑了三圈半，然后团子实在跑没劲儿了，被阿娘一把捞进怀里，照着小屁股就拍了一巴掌。
心宝跑的小脸红红的，又要躲又要笑，笑的都没劲了，垂手垂脚的挂在阿娘怀里。
林娘子也跑了一身汗，一手搂着她回来，结果一眼看到甘白璧，一顿。
团子从阿娘怀里一抬头，立刻道：“没关系，没关系的阿娘，甘大人胆子小的很，他不敢说出去的。”
甘白璧赶紧施礼：“臣什么都没看到。”
行吧，林娘子提兔子一样把闺女提起来，扔给元沈绝，然后就回去了。
甘白璧跟着心宝回去，元大哥跟林娘子聊了几句，也跟着过来书房等着。
心宝换了衣服出来，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刻钟，才道：“大元哥，这样虽然不疼，但其实真的挺难治的。单纯吃药太慢了，先吃几天丹吧，然后心宝配茶给你喝，喝两个月，就差不多能恢复，唉！！”
她长叹一声，那架势就跟他得了啥不治之症一样。
元摇归捂了捂脸：“好。”
心宝又叫人跟白骨生说了，让他炼丹，一边才想起来问：“大元哥，你找心宝有事吗？”
元摇归笑道：“对，有事。”
他就仔细解释了几句。
心宝恍然点头，迅速跑到了专属桌子后头去，坐下才道：“所以，你以后就像甘大人一样，要跟着心宝混了？”
元摇归笑道：“对的，臣还带着三千人，都跟着心宝混，心宝可要护着臣。”
“放心！”团子当时就责任感爆棚，拍着小胸脯道：“心宝一定会罩着你的！你不用担心他们不听你话，心宝可以给你们药！心宝给花霜他们都炼过加强丹，可以让功夫大涨！还有大哥哥吃过的那种超体丹，也可以的！哥哥吃过就变的跟三哥一样力气大了，你们也可以！”
元摇归直听的收了笑：“还有这种丹？”
元沈绝点了点头：“有的。”他简单解释了两句。
元摇归听的严肃起来，道：“算了。”
他认真跟心宝道：“殿下，臣跟你开玩笑呢，这三千人，臣自己慢慢收服就成，这丹不可轻用，殿下也不要随意对人提起，免生是非。”
“为什么？”心宝茫然的眨了下眼：“这是很简单的一种丹了，用的药材都比较平常，也不是用炼丹炉炼的，就是普通的制炼，连太医都会炼呢！”
元摇归居然无言以对。
什么时候连太医会炼成了最低标准了？
什么时候这种闻所未闻的神奇丹药这么平常了？
元沈绝道：“大哥，你先别急，等我们中午请示皇上，说不定皇上就会答应。”
“一定会答应的！”团子信心满满，“耶耶说了，医道部心宝说了算！！”
几人都笑而不语。
结果正说着呢，明霈帝派人传话，说中午让元大哥两人也过去用饭。
几人就过去了，中午明霈帝和晏青山都过来了。
晏青山和元大哥很熟，两人聊了几句，那边郝花时早叽叽呱呱把刚才的事儿学了一通，明霈帝听的直笑，一边也道：“确实黑了不少。”
元大哥又不敢跟皇上开玩笑，只能讪讪陪笑。
然后又说起超体丹的事情，明霈帝就问心宝：“你跟元摇归是朋友，那你跟向骁东，卫风霆是不是朋友？”
团子一顿，然后她道：“也是朋友！但是不一样的！心宝跟大元哥是真正的朋友，但是跟向大人和卫大人和甘大人，只是闲事朋友！！”
甘白璧：“……”
团子说完了，才发现甘白璧也在，不由得一呆。
然后她迅速找补：“这其实是心宝和耶耶的一种暗号，意思就是……开心和快乐的时候都可以与你们分享。”
明霈帝帮忙“解释”道：“就是可以共富贵不能共患难的意思。”
团子还以为耶耶在帮她，点点头：“对的……咦？不对呀！不是这样的，是……”
她瞅着甘白璧，冥思苦想。
郝花时笑着，张口就想给小师父解围，毕竟他可是知心小徒弟。
结果才一张嘴，元沈绝忽然一抬手，掷了半枚花生过来，直接掷进了他嘴里，郝花时一卡……
然后元沈绝道：“心宝的区分是这样的，回京之前认识的都是真正的朋友，因为大多共过患难甚至共过生死。但回京之后，有皇上护着，无远虑又无近忧，这个时候认识的朋友，自然就是只分享开心快乐的闲事朋友了。”
团子猛点头：“对的，老婆说的对！！”
甘白璧立刻笑容满面的道：“原来如此，多谢国公爷解惑，”又向心宝道：“多谢殿下赏识，甘玉感激不尽。”
连明霈帝也嘴角带笑，显然被这番话取悦到了。
只有郝花时默默无语。
顶着这么一张冰块脸，说出这么谄媚的话，合适么？小师公你自己说这合适么！！
元沈绝也不看他，就又把话题扯了回来：“皇上的意思是，龙骧卫也可以用超体丹奖励吗？”
第670章 小公主的自己人
明霈帝点了点头，然后就跟元摇归道：“你可以先用起来。”
元摇归赶紧应下。
于是等他回到临时卫所之后，就大包小包的提了不少东西。
这些人大多与他不熟，只有当初在羽林军的那个千户所的人与他熟些，就笑着打招呼：“元大人，这什么好东西啊？”
元摇归笑着摆手：“别提了，小殿下见了我，直接没认出来，等认出来之后，就一直嫌我黑了丑了，不让走，给我炼了丹，又配了茶，非得让我白回来……我又不好意思跟殿下说我好不容易才晒黑的，就指望黑一点儿显得爷们呢！”
几人都凑趣的哈哈笑，但早就知道他们是旧交，倒也并不意外。
然后元摇归把东西放下，又神秘兮兮的道：“我还求了个恩典。”
大家顿时很感兴趣，远近的人都凑了过来，两个千户也都凑了过来。
元摇归道：“小殿下曾经炼过一种丹，叫做超体丹，当初皇长孙殿下，就曾经服过，据说服药之后，力气能大好几倍，耳力、目力、耐力、反应，全都会有明显的长进。”
大家听的眼晴都亮了。
要是旁人，这种事情当然不会有人信，可是既然是神医小公主炼的，那没人不信。
元摇归道：“殿下说道，医道部多了这么多人，每个月会帮我们炼几粒丹，正好，何兄、吕兄，咱们好好合计合计，这丹要怎么领。”
那两个千户连声应是，跟着他进屋，元摇归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来似的：“小殿下说的那位沈和璧沈兄在何处？”
沈和璧赶紧出列相迎，元摇归笑道：“你也一起吧。”
然后四人就进去了。
龙骧卫的人不由交换着视线。
这时候跟平时不一样。
平时，元摇归入军营，需要更能吃苦更狼狈又更优秀……才能快速融入，跟同袍打成一片。
但现在，明摆着，他就是资历浅，就是关系户，就是抱着小公主大腿得了这个位子的，所以他没必要避讳这个，他需要尽快站稳脚跟，起码要让这些人面上服从，听指挥，之后心服不心服的，再徐徐图之。
所以心宝这丹丸，确实是帮了他的大忙，省时省力。
要分配也简单，因为头一个月，主要就是整合，要做的差使应该不多，所以，就定下，两个千户和沈和璧一人服一粒，然后若有多，再每人一粒放在他们手中分，余下的都是元摇归来分。
而元摇归自己，因为他是修过内息的，所以不能用超体丹，要用心宝所说的加强丹，所以他不用服。
第二个月要如何分，看差使怎么干，到时候再商量。
这会儿穰山卫初建，朝上还吵吵着呢，一点点风吹草动，大家就都知道了。
于是超体丹的事情，转眼就传了出去。
顿时大家就坐不住了。
小公主明摆着给自己人开小灶啊！！
别说这些人的昔日同僚了，就连朝上的大臣也眼热！
我们也都是小公主的自己人啊！小公主是镇国公主，那前朝后宫不都是小公主的自己人？？
什么文人的神仙茶，什么武人的超体丹，我们也想要啊！！
顿时，朝上就不再争辩给医道部派军的事情了，开始嚷嚷，“不患寡而患不均”啊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啊皇上！！
隔了一天，心宝过来乾清宫的时候，就有一个叫刘立直的大臣，笑的满脸菊花开，过来问她，有没有文人能吃的丹。
心宝不想给。
这些经常见到的大臣中，心宝最不喜欢的就是刘立直。
长的真的丑，酒糟鼻小眯眼……当然了，心宝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团子，她主要是讨厌他总是一惊一乍的，一点点小事，就要站起来声音超大的道“皇上不可”！！
所以很久之前，被吓过几回的团子就开始讨厌他了，属于没缘没故讨厌榜的榜首，要不是上头有马世文压着，心宝早就拿他举例子了。
但是机智如宝，当然不会直接说不想给。
她就跟他道：“可是能当茶喝的药，已经快要没了啊！不能再给别人了……至于丹，超体丹文人也可以吃，可是超体丹主要是气血健旺，文人不是用脑子的吗？文人吃了没什么用的，你只会觉得一身的劲儿没处使，又不能变聪明。”
刘立直道：“殿下！！臣……”
心宝猛的退了一步，元沈绝随手提住她，挡在了她面前。
方无忧已经跑了出来，急道：“刘大人，皇上说让你消停些。”
刘立直脸色微变，急应道：“是，是。”
方无忧又向心宝道：“殿下，皇上让您进去。”
团子气鼓鼓的进去了，明霈帝道：“怎么了。”
团子郁闷的道：“他把口水喷到了心宝脸上！！”
小团子气的双手来回，拼命的抹脸，又气愤愤的重复了一遍：“他居然把口水喷到了心宝脸上！！”
她攥着俩小拳头，简直悲愤：“心宝只是矮一点点，心宝有什么错！！凭什么要接他的臭口水！！”
里头几个人忍不住好笑，一边又想着……刘立直这一下子是把小公主给得罪了。
明霈帝又好笑又无奈：“带心宝去洗脸换衣服。”
团子气呼呼的去换了衣服，洗了三遍脸还是觉得不舒服，就叫元沈绝：“老婆亲亲。”
元沈绝弯腰捧住小肉脸，上上下下的亲了好几下，团子才觉得缓过来了，重新进了明霈帝那儿，还是不大高兴。
明霈帝也亲了亲她，一边道：“心宝儿不生气，朕罚他，朕罚他的俸禄，刘立直长成这样还敢跟朕的心宝儿说话，真是不自量.脸。”
心宝忍不住哈哈的笑起来，原来耶耶也会歪用成语。
然后明霈帝才道：“如今他们也是坐不住了。朕先压几日，朕准备自明年开始，凡我大晏军队，每万人、每月，发放五粒超体丹，穰山卫因为归属医道司，所以加倍，也就是说，每月三粒，做的过来吗？”
心宝道：“这个不难做的，太医就能做。”
元沈绝忍不住问了一句：“皇上，这样不会出乱子吗？”?
第671章 人参养荣丸
明霈帝神情微凝，好半晌，才缓缓的道：“确实，自古以来，神异之事，最易生乱……但，那都是装神弄鬼！！”
他眸色沉沉，一字一句：“装神弄鬼之事！根本经不起推敲！！而朕的心宝儿，譬如悬壶治病、又譬如超体丹，用的俱是世间常见之药，稍加变化，便是太医也窥不破的妙用无穷！！效验如神！！”
“起初还有炼丹之术不为世人所知，但自那日当众炼丹之后，就连这一点也没了，明公正道，坦坦荡荡！！这是一个可以教，可以学的本事，上可教导医者，下可教化百姓，可着书，可传世！！从头到尾，无可指摘！！”
“而如今，这些之所以显得神异，只是因为……我等皆是凡夫俗子！是心宝替大晏走了很长很远的路！！前朝所兴的种痘之法，也曾被视为邪异、说甚么庸医杀人，可如今又如何？通天梯已经架在朕的脚下了，朕身为一国之君，怎能不走？怎可不走？”
确实如此。
这是医道的未来。
只是，原本这未来，可能发生在几十年上百年之后，而现在，因为心宝，他们提前做到了。
那么，又为何要瞻前顾后？又怎能不走？怎可不走？
元沈绝静静的看着他。
他从未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这是一位帝王。
有大智慧，亦有大魄力。
既英明睿智，又深计远虑，在他们只看到三步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百步之外。
他是一位帝王，又是一位耶耶；但除了是耶耶，还是一位帝王。
他不知这两者在他心中，孰重孰轻，但却都厚重深沉的叫人感动，叫为臣者，愿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明霈帝也是一时感慨，多说了几句，说完了，又随口道：“再者说，不管有多么神异，上心的，也只是一群人而已！不足为惧！”
元沈绝点了点头。
是的，他是关心则乱了。
内阁得了神仙茶，着急的就是刘立直这种……官小一两级的人。
穰山卫得了超体丹，最激动的就是龙骧卫这些四卫三营的将官。
一些微末小官、一些底层兵卒，他们当然羡慕，但却不会如此着急，因为他们心里也都默认为，这不是他们能得到的。
所以，局势尽在掌握之中，他确实不必这么紧张。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说完了，就不约而同的看向心宝。
团子正在出神，明霈帝就问她：“心宝在想什么？”
团子道：“心宝在算呀！”
明霈帝道：“算什么？”
团子道：“算一个月要多少丹。”
在明霈帝答应此事之后，元沈绝就给团子科普过这个。
大晏军力强横，只京军就有四卫三营，号称六十万人，其中只龙骧卫就有十万余人，皆为精锐。
除了京军，还有边军，另外，全国都设有都司、卫所……全部加起来，册上兵额接近三百万人。
哪怕实际上并没有这么多，但也足可傲视前朝了。
所以明霈帝才说每月每两千人才发一粒丹，就是怕做不过来。
但对心宝来说，一个月两三千粒丹，只要药够用，做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明霈帝道：“怕的就是药不够用啊！”
团子认真的道：“这种丹，其实是一种取巧的丹，是刺激人自身的潜力，并不是这药有多珍贵多了不起，不费药的。”
明霈帝道：“那你直接告诉朕，譬如一百粒丹或者一千粒丹，要用什么药，各多少份量。”
团子点了点头，就叫人拿笔墨来。
明霈帝道：“你直接说就成。”
“那怎么行！”团子义正辞严的道：“耶耶，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样呢？”
明霈帝抽了抽嘴角：“朕怎样了？”
团子道：“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个数据直接关系到一项重要国策的拟定，心宝现在代表医道部跟耶耶汇报，这怎么能随便说说呢？心宝说错了不认帐怎么办？到时候耶耶可找谁背锅？”
明霈帝：“……”
那行吧！既然孙女这么上赶着承担，他当然不会阻止。
于是他默默的地看着孙女拿了笔墨，去桌上写写画画。
也没多大会儿，心宝就写好了，拿过来给他看。
明霈帝接过来一看，就不由得微微挑眉。
心宝写了百粒的量和千粒的量，算的还挺快。
而且这么看的话，用的药材也不算多，譬如三七，一千粒丹，只需要六斤左右，说少当然不少，但是以一国来算，又确实不算多了。
明霈帝道：“就是这个量？这么少？”
“对的，”团子自信昂头，小手指头指了指下头：“心宝署名了的！心宝可以为这个数据负责。”
明霈帝看了看下头，果然署了晏时婳的名字，可以说是很严谨了。
明霈帝点了点头，又道：“文人，有没有合适的丹能用的？”
团子直接摇头：“没有。”
她认真解释：“耶耶，你要明白，医道的基础是‘对症下药’，超体丹只是激发自身激力，气血健旺，更宜于练武，假如说服药的人本来有什么病，是治不了的。而文人，一来他们的身体不够强，盛载不了这样的气血，所以他们服这样的丹，又没有相应的运动量，有害无益。”
“但如果练专病专调的丹，是可以的，比如治眼睛、治失眠、治眩晕症之类的。”
明霈帝问：“你在太医院署，可见过那些成药方子？那个不能用吗？”
团子摇了下头：“没有见过。”
她顿了一下，很认真的道：“我不喜欢现成的补药方。”
世家大多有世代秘传的补药方子，宫廷之中当然更多，许多贵人都习惯长年进补。
譬如很有名气的人参养荣丸。
人参养荣丸主要就是温补气血，强心安神，适用于身体虚弱或者久病的人。
但这一味方子，用到了人参、黄芪、白术、陈皮、当归、茯苓……等等十多味药，又多又杂，是有非常多的人不适合用的，一味乱补，有害无益。
而这也正是很多补药方子的通病。
所以团子一向坚持“一人一方”或者“一病一方”，不喜欢这种所谓的多少年传承的现成古方。
第672章 驴子前头的胡萝卜
明霈帝沉吟的点头。
这些道理，连他都不算了解，不能指望下头多明白。
所以，这在文人看来，就是武人有了仙丹，但他们却没有。
明霈帝道：“那茶，假如用普通的药，效果比现在差很多吗？”
心宝想了一下：“对的，差很多，也慢很多。空间里头的药，就算喝片树叶应该也有用，对症了当然更加立竿见影，而如果用外头的药做药茶，喝茶本来就很慢的啊，最少要两个月，才能初见成效。”
明霈帝缓缓点头。
然后他道：“你里头能种茶树吗？”
“嗯？”团子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心宝看看有没有。”
她就看了看：“有诶！有碧螺春、有大红袍、有龙井、有铁观音……每种都有一小片，还挺多的。”
明霈帝问：“大红袍是什么？”
心宝问：“耶耶没喝过大红袍吗？”
她直接进到空间里头找了找，果然找着了几罐，她抱出来一罐，立刻就叫人用空间里的水煮了，一煮开，便是浓浓的茶香。
明霈帝尝了半盏，点点头：“果然醇香。”
心宝也看渴了，巴着他的手喝了两口，道：“这种最多了，有十几颗树。这样的罐子还有四五罐的样子……树上的也该收了，等回头心宝就让晏霁去收！”
她现在已经知道空间是晏霁在打理了，说明这些种种收收的活儿，他全都可以干，于是说的非常理直气壮。
明霈帝笑道：“这茶，你若要送人，就私下送，不能明着送了。”
他看了看那罐子：“也不要送这么多。”
心宝眨了眨大眼：“那就不送了！”
“也不用，”明霈帝看了看漏刻，一边示意方无忧传膳，一边道：“像元相，或者老王爷这些，还是可以私下送的，这个适合老人喝吗？”
团子点头：“适合，很适合的。”
她叨叨叨的解释了一遍：“这茶明目益思、提神醒脑、解毒防病、抗疲劳抗衰老……总之非常适合的！”
明霈帝点了点头：“先吃饭吧。”
团子做为专家，提供了数据，又把炼丹的事情派给了太医院，政策怎么拟，她就不管了。
下午许良行把家里的狗牙草拿了进来，心宝找了一个大花盆，在暖房里先插了一些，又在空间里头插了一间，准备等长长再插几遍，争取多种出一些来。
然后她就开启了种田模式。
把之前的黑枸杞里里外外的剪插了一遍，又进了空间，督促着晏霁该采的采，该收的收，该晒的晒，然后心宝和老婆两个，就像春游一样，牵着手儿到处溜溜达达的玩儿。
不出三天，太医院做出来了第一批丹。
然后心宝给了穰山卫十粒丹，又给了龙骧卫一百粒丹，还给了雁门关三百粒丹。
头一天给了丹，大家还没开始叽叽歪歪呢，第二天，朝上就下了旨。
武人那边，大晏京军、边军、地方军都按每千人，每两个月一粒丹来分配，其实还是按着明霈帝之前说的数量。
毕竟，这个就好比驴子前头的胡萝卜，主要是让你看到的，吃到吃不到，那是另一说了。
同时也写了选拔标准，譬如无病、无伤、身体强健，且服药前、后都会持续高强度的练兵……等等。
另外还有一些管理方式。
譬如服药之人实力前后的考核，详细的登记和上报，以及对于徇私的处罚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圣旨上特意写了，穰山卫加倍发放，也就是说，每月每千人一粒，相当于每次发送多三粒。
而龙骧卫则是每次发放多二十粒。
这二十来粒丹的分派，特意写到圣旨上，当然不是来搞笑的。
君不见，这么一条一说，所有人都瞬间明白了这丹有多么的珍贵和稀缺！！
真真正正的数着发啊！！
而这些丹，将从明年正月十五起，陆续分发到各处，下一次就是三月十五，依次类推……
至于圣旨之前小公主给的那些……那明摆着是开小灶，有什么好说的，又有谁敢攀？？
而文官那边，则是另一种政策。
文官连续三年考绩为上上者，可得御品仙茶二两。
是的，二两。
连续六年考绩，有五次或以上，为上上者，或四次以上，又在任上有卓越政绩者，可得御品仙茶四两。
这其中，四品以上官员，可为自己或家人提请面诊一次。
这个面诊，没有写谁来面诊。
但大家都默认是小公主来面诊的。
小公主面诊一次，在大家的认知中，就等于是多一条命。
总之，文官武官的政策，截然不同。
但两边的意见，还都不算多。
毕竟，这各自符合了文人武人的习惯。
要是叫武人看文人的，三年考绩！一下子扯到三年之后去了，这不是坑爹么？
但要叫文人看武人的，一千人抢一粒丹，硬生生打架打上去……这不找死么？？
可是一换过来，两边的人就都觉得可以接受了。
而且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桩大福利啊，所以大家还都挺激动的。
这个激动劲儿，在穰山卫的人药效出来之后，达到高峰。
丹一到手，先是给两个千户和沈和璧服下了，两个千户本来就是能打的，服下药之后，第二天就觉得气力长了许多，因为这种丹是七天左右药效才能全部发挥出来，中间最好不要受伤。
所以之前三个人都没找人打架，只是照常练武，一直忍着到过了第几天，敞开打了一架，连元摇归都被震惊了。
然后在元摇归的暗示之下，三人都回去省了个亲。
龙骧卫还好，毕竟有团子的两个朋友，分到了二百粒，虽然还没吃，但有盼头了，所以看到神勇无比的沈和璧之后，还能稳的住，虎贲军什么的，那就是羡慕嫉妒恨啊，一伙人愣是把何千户操练成了破抹布，才放他回来。
但不管怎么说，这么一来，大家对这丹信了个十成十，简直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他们的丹发下来，哪怕自己吃不着，看着熟人吃下去也长长见识啊！！
第673章 心宝给你笑一个
一幌就到了冬月底。
天气已经很冷了，心宝先穿小袄练轻功，练完再换上大袄去乾清宫练字。
小团子很臭美，自己挑了一个宽袖的大袍，穿着倒是挺好看，可一抬起手来牵手手，风就会从袖子吹进来。
元沈绝非常直男的取出帕子，把她的袖口缠了两圈，扎了起来，然后才牵住她小手。
郝花时在旁边，抄着手道：“师父，咱们的药园子，玉米全都收了，之前都是收七成的，我跟他们说这一回咱只收三成，但是要收银子，不收粮食，你说行不？”
心宝点头：“哦！”
元沈绝道：“这个你跟甘大人说啊。”
“嗯，说了。”郝花时道：“我也跟他们说了，等来年种药，也请他们种，种药难学不？”
“不难，”心宝道：“大多都不难，很好教的。”
“那就行，”郝花时道：“量他们也不敢偷奸耍滑。”
几个人一路闲聊着，到了乾清宫，两人都站定了，送心宝进去。
结果心宝一眼看到程弗居，正站在侯见处的门边出神，瞧着有点不高兴似的。
团子有点奇怪，就转身过去了。
程弗居赶紧向她见礼，里头几人也纷纷见礼。
心宝仰脸问他：“程师兄，你不开心啊？”
程弗居赶忙蹲下，笑道：“多谢殿下关怀，臣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心宝就劝他：“别不开心啦，人生不如意，十之常居……零点一，要学会自己安慰自已，不开心的事情就要假装看不到。”
她摸摸他头：“师兄乖乖，心宝给你笑一个。”
她朝他弯了大眼一笑，程弗居当场就被萌化了，忍不住抱了抱小团子：“多谢殿下，臣一下子就开心起来了。”
后头，刘立直笑容满面的道：“殿下，这话应当是‘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
团子一听他的声音，迅速后退了两步，一边争辩：“师兄是心宝的朋友，心宝不想让他有这么多的不如意，想让他的如意多一点，不如意就像没有一样，这有什么错！！”
旁人立刻道：“小殿下对程大人，着实是十分爱护了。”
“正是，这话这么一说，倒也别有意趣。”
刘立直也道：“是臣鲁钝了，只会死读书，原来殿下是有深意的。”
其实这话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走过来，心宝吓的又往后退了两步，“你别过来！！”
刘立直的脸上也有些崩不住了，半自嘲的道：“臣固然貌陋才疏，但殿下身为镇国公主，如此以貌取人，是否有些不妥？”
团子生气的道：“才不是！！你怎么能这么污蔑人！！心宝才没有以貌取人！！心宝取的人全都是耶耶帮忙取的，心宝说了又不算！！”
正冲上来帮着吵架的元沈绝和郝花时：“……？？”
为什么她总是能说的这么奇奇怪怪，又总叫人莫名觉得特别有道理？？
元沈绝随即道：“刘大人，心宝不过是在交朋友，难不成殿下交什么样的朋友，还要请刘大人来拟个标准？”
“就是！”郝花时道：“我师父也见过刘大人几回了，一直以礼相待，要不是刘大人声如洪钟唾沫飞溅，又怎会惊吓到我师父，直到今日仍是余悸犹存？？”
“对的！！”心宝举例说明：“就像林大人长的也不好看，但他就很可爱呀！长相跟可不可爱根本就没有关系！！”
御书房中隐约听到的林通达：“……？？？”
刘立直哪敢跟他们争，只能咬牙忍气，连连请罪。
程弗居也不住的劝慰。
心宝觉得他喷口水虽然很恶心，但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就准备放过他了，就道：“刘大人，再说你长的……”她看向他，正想昧着良心安慰他几句，忽然一顿。
然后她就皱起了小眉头，盯着他看。
旁的官员都快急死了，心说小殿下哎！！你就勉强的来一句，来啥都行，多难圆的场子，我们都能给你圆过来啊！！
然后就听心宝严肃的道：“你服了超体丹？”
刘立直当时就脸色剧变。
他下意识的否认：“小殿下，纵是臣有冒犯之处，殿下也不该将这样的罪名横加到臣头上……”
他满脸遭受冤屈的悲愤，滔滔不绝，唱作俱佳，但眼前的小小姑娘，却丝毫不为所动，奶声奶气却无比认真：“心宝从不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刘立直猛然顿住了。
团子大眼黑漆漆的看着他，神情庄肃：“心宝也不会看错。你就是吃了超体丹，今天当是第三天。”
刘立直浑身一抖，当场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这些人很快就被招进了御书房。
明霈帝当然想过超体丹发下去，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他还真没想到，刘立直这种老奸巨滑的权臣，会是第一个。
他明明知道心宝的本事，又是天天在心宝跟前打转的，难道他就没想过暴露了该怎么办？
他定定的看着他。
刘立直痛哭流涕，不住的请罪。
心宝忍不住道：“你们不都念过书吗？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乱吃药呢？圣旨上不是都写了吗？要身体强健的人才能用，你吃超体丹一点好处也没有，反而还有坏处，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呀！？你干嘛这么想不开呀！！你可真是急死我了！”
刘立直哭道：“臣罹患重病，又不得小殿下喜欢，臣也是一时糊涂……”
他还没说完，心宝就诧异的道：“罹患重病？什么重病？”
她本来就坐在明霈帝怀里，双手按着桌子站起来，盯着他仔细瞅了半天：“你哪有重病？”
刘立直连哭都忘了，愕然抬头：“臣，臣没得消渴病？”
团子摇了摇头：“没有。”
刘立直愕然道：“真的？”
团子不高兴了：“你又千辛万苦的拿走心宝的丹，又不相信心宝的诊断，你这个人真是奇怪！！再说了，如果你真的得了很严重的病，心宝看到了，肯定会帮你治的啊！你干嘛要去偷不对症的超体丹？”
刘立直喃喃的道：“可是，小殿下不喜臣……”
团子更不高兴了，声音超大：“这跟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就算是马世文，心宝这么讨厌他，他如果生病了，别人治不了的那种，那心宝也会帮他治的！！治好了再继续讨厌他就是了！这又不矛盾！！”
她又顿了一下：“再说了，消渴症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太婆当时消渴症这么严重，心宝都治好了，现在有丹了，更快了，一个消渴症就要死要活的，你是不是太……太多愁善感了？”
刘立直脸上，从来没出现过这么复杂的神情，似哭似笑，似欢喜又似不可置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旁边站的元相和内阁，外头站着的众臣，无不神情复杂，又，深深惭愧。
在小姑娘面前，这些人，真真实实的……惭愧了。
第674章 钻钱眼儿里了
明霈帝一直挺悠闲的听着孙女说话，也不着急。
方无忧进来禀报：“皇上，穰山卫的十粒丹，都已经分别服下；龙骧卫的丹，如今还余十余枚，其它已经发放下去了，其中一个叫费平的千户，服丹之后实力未增。”
刘立直再次一抖。
从他们进来，还不到一刻钟，皇上这儿连人都查出来了，明显是一直有人盯着的……他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刘立直痛哭流涕，后悔莫及。
刘立直惨就惨在，他是第一个，所以就为了震慑后来人，也不可能轻拿轻放。
于是当日就一贬到底，去一个偏僻小县城，当了县令。
倒与梁若虚当日的情形有些相似，但是那小县令中，不会再有一个太子与他患难相交了。
当然了，那个叫费平的千户，收了刘立直两千两银子，也被一撸到底，驱逐出龙骧卫了。
这一下子，确实是叫那些打着差不多主意的人，惊出一身冷汗。
而且最关键的，小公主说了，不符合条件的人，吃了没好处反而有坏处！！那还抢个屁啊！
之后，明霈帝提拔了李致知任吏部尚书。
对，就是垃圾假太子那位倒霉岳家。
李致知其实十分精明强干，资历也足够，只是之前受假太子连累，一直没提拔，如今明霈帝施了恩再提拔起来，别的不说，忠诚度是很高的。
而且当初李致知之女，能被选为太子妃，自然是十分美貌，李致知也是一个瘦瘦的美老头，反正比刘立直好看多了，说话也轻言慢语的，从来不一惊一乍，所以心宝还怪高兴的。
头着腊八之前，下头终于送上了第一批玻璃。
匠人心灵手巧，私下也不知道试了多少回，反正头一批送上来就怪美的，小瓶子有好多种造型，可可爱爱的。
心宝跟明霈帝道：“耶耶可以把窗子换成玻璃窗，就会亮很多，写字不会累眼睛，又不会坏。”
明霈帝点了点头，元沈绝道：“碎了会不会不安全？”
心宝想了想：“那可以做嵌丝，就是在玻璃里头嵌一些金属丝，做成山水画，或者花鸟，那样就算碎了，只要不是碎的太厉害，就不会碎一地。”
明霈帝却知道元沈绝的意思：“没事，朕要是连这个都要担心，那真是枉坐江山了。”
他来回看了看：“改天叫他们换换试试。”
心宝道：“还可以做镜子，涂一层银什么的，就能当镜子照。”
铜墙照人，其实不比后世的镜子差，也是非常清楚的，只是会略微晕黄些，但是玻璃肯定更清楚，制作容易，造价也低。
明霈帝笑道：“做一些饰物也可，瞧着不比什么宝石差，让匠人多试试，看能做什么，就做什么。”
晏时荣笑道：“耶耶，其实若要这么说，不如放给民间匠人去做，兴许就能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收钱！”心宝立刻道：“要收钱！！谁想学，就收谁一份钱，然后才能教他。”
晏时荣想了想：“还真可以……我们不与民争利，我们这是惠民，回头拿些饰物放出去，让地方官报上来，只说鼓励民间商贾过来学习技艺，人自然就来了。”
明霈帝摸了摸孙女的小下巴，道：“跟心宝学的，钻钱眼儿里了！”
晏时荣笑道：“这现成的钱，为何不要，心宝想出这么个法子也是很辛苦的，总不能出白工。民间富商巨贾有许多富可敌国，让他们为国库出一些钱米，又有何不可。”
他笑嘻嘻的加了一句：“孙儿一定办漂亮就是了。”
明霈帝并不在意，点了点头：“嗯。”
心宝趴在桌上看着哥哥说话，方无忧凑过来，跟明霈帝耳语了一句，心宝隐约听到什么，回过头：“耶耶？”
明霈帝嗯了声，她疑惑的瞅瞅他，又瞅瞅方无忧：“方总管，你在跟耶耶说什么？”
方无忧讪讪陪笑，明霈帝一本正经的道：“说中午做了你喜欢吃的菜。”
团子：“……”
她郁闷的重新趴了回去。
不就是秘密么，不说就不说，还骗人！！
于是几个人继续说话，快到午饭时辰，心宝洗了手等吃饭，一边趴在元沈绝耳边说话。
明霈帝叫她：“心宝，在干什么？”
团子本来就是在装模作样，就等这话呢，一听这话，立刻迫不及待的一回头：“心宝不告诉你！心宝不说假话骗人！！不像耶耶！！”
“行，”明霈帝就道：“那个谁，让他回吧，朕不想见他了。”
方无忧凑趣笑着应声：“是，奴才这就去。”
心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样子，下一刻，就听外头有人说话，心宝听了一耳朵，吃了一惊，撒开小腿飞奔出去，一绕过屏风，就见门一开，外头一人挺拔高大，一步迈入。
心宝惊喜的哇了一声，张着手扑过去，猛的一跳。
晏时繁笑着张手，把妹妹接进了怀里，心宝双手抱着他脑袋，就是扑头盖脸一通亲，思兄之情简直抒发不尽，阿呜一口就啃在了他脸上。
晏时繁简直一点都不意外，笑着搂住她，然后绕过屏风向明霈帝和爹爹见礼。
心宝啃了他一脸口水，晏时繁把她换到另一只手，一边答着耶耶的话：“走了差不多四天吧。舅公很好，就是天天念叨心宝。”
心宝停了停嘴，眼泪汪汪：“心宝也想舅公了，想的不行不行的。”
“哟，小宝贝儿，”晏时繁道：“舅公也想你了，快叫舅公抱抱。”一边颠了颠她。
这句话真真是学到了萧泰说话的那个精髓，又豪爽又憨憨，心宝一呆，刚冒出来的眼泪当时就下去了，哈哈的笑了两声，连明霈帝都不由失笑出声。
晏时繁随即神色一整，道：“这句话是替舅公说的。”
团子哈哈的笑。
明霈帝道：“准备待多久？”
晏时繁一手搂着妹妹的小脑袋，挡着她的视线，一边向明霈帝眨眼睛，答道：“先待一阵子吧，陪心宝玩几天。”
“对，”团子并没察觉到哥哥的小动作，蹭来蹭去的撒娇：“陪心宝玩，心宝每天想你想的……”
晏时繁心里默默的接：吃下吃不下，睡也睡不好。
团子道：“吃下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心宝都瘦了！！”
晏时繁本来是听惯了妹妹的三板斧的，但还是忍不住细看了看，然后他一皱眉，把妹妹抱远一点，细看了看：“心宝怎么瘦了这么多？小脸都尖了！！”
晏时荣道：“哎，想她大哥哥呗，不吃不喝不睡的，这能不瘦么？”
晏时繁：“……”
第675章 文武百官中的拐子
晏时繁皱眉道：“我说真的！为什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上次被坏人抓走吓到了？”
“对！”二哥哥道：“因为她的大哥哥没在身边保护她，所以心宝都被坏人抓走了！！唉，稚童失陷恶人岛，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简直太可怜了。”
晏时繁气的指了指他，抱着妹妹到一边安慰去了。
本来就是午膳时辰了，饭菜都摆上来了，两人还在对着脸喁喁细语。
明霈帝瞥了一眼，把桌上残茶倒了一点进砚台，就着残墨，写了一个：“心宝的嘴永远有面子”，叫方无忧捧给心宝。
心宝正双手抱着大哥的脸说话，方无忧一捧过来，她还有点奇怪，瞅了瞅，大眼一睁。
耶耶肯定还记着上次的事情，可是今天跟上次完全不一样啊！！
上次她不小心放了话，所以才不好意思去吃饭的，今天她又没放话！！本来就有面子啊！
这么大的差别耶耶居然没有注意到，嘿！
团子觉得占了大便宜，飞快的把纸卷了起来，然后拿帕子一包，偷偷藏进了袖子里头，美滋滋的转身：“哥哥，我们去吃饭吧！！”
又跟明霈帝道：“耶耶，心宝和哥哥来吃饭啦！！”
明霈帝看破不说破：“嗯。”
明霈帝现在很喜欢自家人一起吃饭，连侍膳太监都不用，就像寻常人家那么坐一桌，边聊边吃。
心宝化身粘粘胶，挂在大哥身上不肯下来，走那儿粘哪儿。
一直到第二天，她正练着轻功呢，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
于是一练完轻功，她立刻写了一张请假条，让高福送去给耶耶，然后催着大哥去换衣服。
他们每季都会做几套新衣服，哪怕晏时繁人不在，也仍旧会给他做，尺寸也会做大一些，所以他穿着仍旧合适。
只是穿一件心宝不满意，又一件又不满意，晏时繁接连穿了四套，无奈的道：“你到底想让我穿啥样的？”
团子想了想，认真的道：“心宝想要一个三分英俊、三分威武，两分铁汉温柔，两分睿智机警……的那种哥哥。”
晏时繁：“……？？？”
以前顶多不就又什么又什么的吗？如今变的这么精确了？还这么高难？铁汉温柔是什么鬼？？才一年不见妹妹，他就已经落伍了吗？
晏大哥有点慌。
但面上仍是很沉着的道：“那你去挑，你挑啥我穿啥吧。”
反正临时要学也来不及了，只能人靠衣装了。
于是叫了一帮太监宫女来，捧着衣裳一排排的站着，给团子挑。
林娘子听说了，抱着小凤凰过来，很好奇的问他：“干嘛去？”
晏时繁巨茫然：“不知道。”
小凤凰看的好奇起来，小翅膀一扑腾，一点不见外的站到了他肩上。
林娘子就过去，跟团子咬耳朵：“你带大哥干什么去？”
团子小声说了几句。
教一个不会当哥哥的哥哥当哥哥……什么的，绕口令一样，林娘子大失所望，转回来，嫌弃的看了儿子一眼：“我还当是去见姑娘呢，唉！就知道你没这个本事！”
晏时繁莫名：“不是，我寻思这跟我也没啥关系吧？”
林娘子道：“跟你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是我挡着你了？还是你妹妹操心的不够多？”
行吧，行吧。
晏时繁低声下气：“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知道就行！”林娘子叹了口气：“唉！真没意思。”
说是没意思，她仍是积极的参与意见。
娘俩各抒已见，商量了好半天，最终挑了一套靛蓝银色蝙蝠纹的袍子，还有同色同纹样的腰带靴子玉佩头冠什么的，甚至还弄了一把配套的剑，非要他挂上。
反正说了也不算，晏时繁什么也没说，让穿啥就穿啥，让带剑就带剑，乖极了。
他很少穿这种颜色，他气质沉稳，平时穿的也低调，显得特成熟。
但这套衣服一穿上身，登时就把那种年轻昂扬的劲儿给衬托出来了，显得非常的挺拔英俊。
林娘子赞叹：“我儿子真俊！！哎呀我怎么这么会生啊！！”
团子抱着小手手：“哥哥真好看，这衣服超好看！心宝也太会挑了吧！！”
其它人：“……”
咋说呢！真的是亲生的，一毛一样。
然后团子拉住他手：“哥哥，我们走吧！要不然赶不上吃饭了！”
晏时繁点了点头。
一行人去了龙骧卫的卫所，一通传进去，向骁东赶忙出来迎。
心宝跟他道：“向大人，这是我哥哥，我的大哥哥！！”
向骁东赶紧见礼，晏时繁也不知道叫他来干嘛，只含笑免了他礼。
然后团子大眼骨碌碌，朝着向骁东一个劲儿的使眼色。
你看！你看看啊！我的哥哥他就在这里！你们拥有相似的气质！！你可以尽量的从他身上学习！！从我哥哥的一举一动中，学会怎么当一个好哥哥！！
向骁东看着她的眼神，十分茫然：“……？？”
心宝神秘兮兮的道：“向大人，你别担心，心宝什么都没有跟大哥哥说！！”
大哥的表现绝对是自然的！超真实的！！一点不掺假的那种！！
向骁东：“……？？”
他眼睁睁看着皇长孙殿下那个温和的笑，变成了客气的淡笑，眼神也变成了看“隐藏在文武百官中的拐子”的审视，只能默默扶额。
如果臣告诉你，臣什么也不知道，殿下你信吗？
殿下，真巧，小公主也什么都没跟我说呢！
想也知道，晏时繁不会信的。
然后团子美滋滋的安排：“你可以请我们吃饭。”
向骁东道：“臣荣幸之至，不知道殿下想吃什么？”
团子道，“什么都行，要路远一点。”
行吧！
向骁东回头吩咐了两句，然后又叫人牵了马出来。
晏时繁以为妹妹还要粘他，就想上马车，结果团子推着他去骑马：“你们两个一起走。”
晏时繁看了看向骁东……向骁东也看了看他。
这相亲一样的氛围，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然后大家就上了路。
向骁东简单的跟晏时繁说了说相识过程，晏时繁深知妹妹的脑回路，当时就懂了，于是两人才开始聊。
不大会儿，郝花时骑着马，接了向骁隽过来，一边问他：“骁隽要不要坐车？”
“不用，”向骁隽含笑道：“坐了大半天了，这样刚好疏散疏散。”
向骁隽道：“郝大人，我带着舍弟骑？”
“不用，”郝花时道：“我这个马鞍子大的很，本来就是可以坐俩人的。”
向骁隽拱了拱手，没再多客气。
他带着心宝他们出来吃饭，自然不敢去太远，也不敢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就挑了一处闹中取静的江南饭庄，提前就叫人去清场。
之所以能闹中取静，是因为这一边临近椒园，所以有一大段路没有什么酒楼商户，十分清幽。
马车走的不快，走了一小段儿，郝花时听到了什么，一皱眉：“慢点。”
第676章 天下还有王法吗
大家都是一缓，郝花时又侧头听了听，道：“前头似乎有一帮人，拦住了一个女子的马车，两边正在拉扯争吵……哎，不对啊！！那男人说‘巴上了小公主’是什么意思？‘你哥哥巴上了小公主就抖起来了’这谁啊？”
向骁东也带了几个亲兵，急示意他们过去看看，一边道：“两位殿下，要不要改道？”
郝花时道：“应该不用吧，听着只是普通的地痞无赖。”
他兴致勃勃，把缰绳给了向骁隽：“我去瞅瞅！”
一边跳下马就飞身出去了。
向骁东赶紧又叫一个亲兵过去照应着弟弟。
团子也很好奇，从车窗里头伸出一个小脑袋，一直往那边看。
啥也看不到，心宝就催：“走啊！咱们往前走走。”
大家就徐徐往前。
元沈绝和晏时繁都拨马向马车靠了过来，走出一段儿，已经能听到那边的争执之声，一个青年的声音道：“几位大人，这是我们的私人恩怨！还请不要插手！”
一个老妇人的声音怒道：“什么私人恩怨，光天化日劫掠马车，你们这是强盗！”
“我们是未婚夫妻……”
“胡说八道！！”那老妇人道：“两家早就没有关系了，你休要纠缠，坏我家小姐名声。”
郝花时飞快的跃了回来，道：“师父，是王荣贵的妹妹，被人纠缠，弄坏了马车，我让她先到你马车上来了。”
团子点头：“哦哦，好。”
于是马车又往前走了一段儿，两边很快会合，便见马车歪在地上，几个仆妇丫环，簇拥着一个少女过来，团子按着车门，热情招呼：“不用施礼了快进来。”
那两个丫环赶紧扶着少女进来了，少女一进马车，就软在了地上，却强撑着摘下帷帽，向心宝行礼：“臣女叩见殿下。”
心宝道：“免礼。”
花霜倒了一杯热茶给她：“别怕，没事了。”
少女连声谢了，双手接过茶，手都在发抖。
团子眼儿亮亮的看着她。
王荣贵长的漂亮大气，妥妥的人间富贵花，可是他妹妹明明长的跟他有点点像，看着却多出几分温婉灵秀，明眸流转，瞬间就征服了团子这只小颜狗。
于是团子凑过去，努力安慰：“你不要怕，不要怕！王大人是心宝的朋友，王大人的妹妹就是心宝的妹妹，心宝是学武之人，一定会保护你的。外头还有我哥哥，我哥哥是厉害的兵哥哥，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少女连忙道：“多谢殿下。”
团子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少女道：“臣女闺名清歌……行五。”
“哦！”团子把桌上的盒子抱过来：“你吃颗糖吧，害怕的时候吃一颗糖，就不怎么怕了，这种是心宝最喜欢吃的一种，软软的，有奶香，你尝一尝。”
少女不好意思拒绝，就谢了接过来，放进嘴里，看小娃儿大眼乌溜溜的盯着她，少女小脸红涨，稍稍别开了眼，惊惧却也渐渐消了些。
外头一片嘈杂。
向骁东没带几个亲兵，但那几个人一见衣裳就知道不对，除了为首的那个青年还在梗着脖子说什么未婚夫妻，其它人已经纷纷后退，想溜了。
但郝花时对王荣贵挺有好感，于是他飞来飞去，有一个算一个，而且不点穴，非得打闷棍，不一会儿就躺了一地。
直到这时，才见一队人飞驰而来，一见这伙龙骧卫，还吓了一跳。
再看到向骁东，王荣贵上来就先道谢：“多谢向大人救助。”
“不必，”向骁东道：“令妹在车上，无事。”
心宝没用公主凤辇，王荣贵也没看到后头的晏时繁和元沈绝，只叫：“五娘？”
王清歌道：“我没事。”
王荣贵点了点头。
王荣贵的弟弟王荣安在后头，一过来，抬脚就踹了那青年一脚，青年大呼：“堂堂文信郡王府，出尔反尔，背弃婚约，还肆意伤人，这个天下还有王法吗？！”
王荣贵气的脸色铁青，偏这会儿向骁东还在，他不好擅自做主，要是不让他说，倒好像是心虚。
只能咬牙怒道：“婚约是你父亲退的！”
“那还不是你设的局！！自从祖父故去，你们家便处心积虑要退亲……”
一句话还没说完，晏时繁就拨马上前，沉声道：“王大人。”
王荣贵这才看到他，微怔之下，急要施礼，晏时繁直接摆手，吩咐道：“这等烂人，还不堵了嘴拖下去？”
王荣贵急道：“是。”
他一挥手，王家护卫这才飞也似的一拥而上，那青年目眦欲裂，道：“官官相护……”
然后早被人堵了嘴拖了下去。
晏时繁呵了一声：“就是护了又如何！！不管两家有何恩怨，不管有没有退亲，都不是你带着一伙地痞无赖，当街拦人家姑娘的理由！！什么玩意儿！！”
稍微代入一下自家妹妹，他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王家人动作也利索，只一会儿工夫，早把这伙人连同马车收拾干净。
王荣贵与王荣安说了两句话，再转回来时，脸上急色已经全敛了去，重又恢复了世家贵公子的仪态，郑重施礼道：“殿下莫怪，此事内有隐情。”
晏时繁点了点头。
王荣贵又道：“是小殿下也在吗？”
团子在马车里头道：“对呀！”
王荣贵道：“小殿下，臣来的急，没赶马车，让舍妹多打扰殿下一会儿，可成？”
团子道：“好的，心宝可喜欢她啦，你就放心吧！！”
王荣贵谢了一声，然后才问：“诸位这是要去哪？”
向骁东道：“要去前头的江南第一庄，不如王大人也一起。”
王荣贵笑容满面道：“巧了，那是臣母亲的陪嫁，臣也是常去的，不如臣带两位殿下过去。”
晏时繁道：“好。”
本来也离的不远，很快就到了。
提前就清了场，门前十分安静，王荣贵早就担心不已，只是强忍着，一见马车停下，车门一开，就赶紧伸手来扶。
晏时繁跳下马，也赶紧来接妹妹。
王清歌心头惊惶未退，只想着早点见到哥哥，难得快走了几步，一手搭住哥哥的手，道：“大哥！！”
晏时繁一手还挽着缰绳，手一搭过来，他下意识的攥住，一回头……四目相对，两人全都呆了。
王清歌的眼泪都被吓回去了。
站在另一边的王荣贵也呆住了，急的连乳名都叫了出来：“眉眉！！”
王清歌迅速收回手，结果一下子还没抽回来，然后晏时繁才回神，猛然松开手，王清歌往后一退，被丫环们扶住。
心宝压根儿就没看到前头发生了什么，直接出来，熟门熟路的往晏时繁怀里一扑。
晏时繁随手抱住，没有回头，只笑道：“饿了吧？”一边就抱着妹妹进去了。
王清歌耳朵都是红的，被王荣贵扶着下了马车，先暂时找了个房间安顿，王荣贵正想出去，又有人来传话：“王大人，殿下说了，你陪着王姑娘就成，我们殿下和向大人要四处走走。”
王荣贵也没多说，就应了下来。
第677章 藏这藏那的游戏
这家饭庄，做的十分雅致，小桥流水，亭台假山，处处都是江南风景。
向骁东选的房间离大门不远，他看着弟弟被郝花时接下马，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过去扶他。
郝花时随口问他：“骁隽，想什么呢？”
向骁隽道：“你们有没有注意，那个拦马车的东西？”
他双手比量：“一根长铁棍，其中一头有个弯，一下子串了两个轮子，一别，所以马车就坏了……所以，马车好好的在路上走着，如果有人忽然从路边冲过来，这么一挡，岂不是什么马车都能弄坏？那不是很危险？”
向骁东转头道：“确实如此，但是弄坏之后呢？”
向骁隽一时不解：“什么弄坏之后？”
向骁东道：“他这样弄坏马车，其实真正坏的只有右前一个轮子，但是马儿仍旧是往前驰的，所以除非速度很快，会是一个先右前倾，再被拖起来的趋势。”
他也用手比了比：“所以，马车中的人，很可能会受伤，但并不会死，甚至不会受伤，只是受惊吓。拦马车的人必须有后续的安排，譬如这一次，必须是在一个很少有人经过的清幽小道上，否则一遇上旁人就是变数……所以你所担心的，随便什么人都能害人，那不会的。”
向骁隽恍然：“也是。但我还是觉得，可以把马车的轮子套一个壳子。”
“那不行，”向骁东道：“那平时检查不易，更容易出问题。”
团子忍不住参与意见，“他们的护卫太不厉害了，坏人忽然冲出来拦马车，他们都挡不住。”
郝花时笑道：“你以为人人都是小师公？”
“不是啊，”团子道：“心宝当然知道老婆只有一个，可是我们为什么不能用一些工具呢，你知不知道有一种袖箭，可以放在手臂上，轻轻一碰，就嗖嗖嗖的往外放箭。”
向骁隽诧异的道：“还有这种东西？”
“还真有，”郝花时道：“不过不能放箭吧，箭多长了？只能放金针，骁隽，你要想看，我改天给你弄一个你看看。”
“对，对，”团子瞅着他：“你看看，然后学学，然后给心宝做一个好看的，心宝想要……”
她顿了一下，眨了眨眼：“心宝要好好想想要什么样的，然后到时候给你写信。”
向骁隽点头：“好。”
元沈绝淡声道：“她想要多加一个小机关，里头藏个糖什么的……这是她想要的。但是不许做。”
他看向心宝：“不许。这种机关，清理必定不容易，放糖进去，多脏啊？万一装填的是毒针，更加不安全。”
团子默默眨眨大眼。
不愧是你。
郝花时啧了一声。
明明师父有空间，多少糖放不了，可这两人就爱玩这种藏这藏那的小游戏，天天逗来逗去，乐此不疲，真是叫人不知道说啥才好。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就到了房中，各自坐下。
过了这么会儿，大家也都饿了，也不用等王荣贵，直接叫人上菜，一边说着话。
两个哥哥都不是话多的人，只看着他们说话。
向骁隽性子柔雅，与他们处的很好，几人头凑在一起，东拉西扯，你呀我呀的，说个不停。
向骁隽有心教导弟弟谨守礼数，注意称呼，可是看他脸上含笑，其它人又不在意，又不忍心多说，只不动声色的瞥了晏时繁一眼。
晏时繁并不在意这个，眼神儿一直放在心宝身上。
不一会儿，王荣贵也过来了，施了礼入座，心宝问他：“妹妹回家了吗？”
王荣贵含笑应是，又谢了她。
郝花时笑问他：“王大人，刚那谁啊？就跟脑子不好使一样，干着这么糟烂没品的事儿，表情却跟个贞洁……咳咳，跟个真君子一样。”
王荣贵本来也是特意来解释的，便道：“此人，是已逝朱阁老的孙子。”
王荣贵家中，是典型的祖父厉害，但像他父亲和叔父才能就平庸一些，所以王荣贵身为长房嫡长孙，自小就被祖父带在身边教导。
而朱阁老家中，情形跟他们家十分相似，所以，朱阁老也是亲自带着孙子，就是刚才的青年朱丙阳。
正好老王妃与朱老夫人是手帕交，关系也好，所以在王清歌才五岁的时候，就定下了亲事，那个时候朱丙阳也才十岁。
可没想到的时候，朱阁老死的早。
朱丙阳才十一岁，还远未长成，朱阁老就死了。
但朱家本就是世家，是有一些底子的，好好守着，哪怕仕途上不顺，富贵清闲是无虞的。
两家也一直来往着，一直到后来，他渐渐在朝中站稳脚跟，有一回，无意中听说了他们家一些不好的事情，不放心，就派人去查了查。
结果一查之下，着实吓了一跳。
朱丙阳的父亲朱成，很不成器，但有朱阁老压着的时候，也就只是平庸而已，可是老头子一死，他就彻底放开了，纳了几房美妾，在家宠妾灭妻，在外勾结官吏，包揽诉讼，放印子钱，什么都敢干。
而朱丙阳，本来也算是少年才子，但可能是因为祖父去世遭了打击，整个人都变了，阴沉沉的，极度爱面子，旁人穿件华衣，或者用一方好砚，他就必定要阴阳怪气……甚至后来，因为同窗的一方好砚被人私下砸了，最后查到他身上，被国子监除了名。
王荣贵道：“我祖父为人君子，哪怕朱家落魄了，也从未想过退亲，但贫寒好说，行止不端的却不成！！而且这样的家风……我着实是不放心。我就叫人把朱成的一些罪状搜罗了，拿去给他，让他家提退亲，然后就顺理成章的把亲给退了。结果后来朱丙阳又来找我，说他……”
他咬了咬牙：“总之说了一些疯话，他与五娘都多少年没见了，真是睁眼说瞎话！！我便威胁了他几句，但顾及着之前的交情，也没有落井下石，又托了关系，举荐他去青州书院读书。”
“结果后来……朱成牵扯进了当初二殿下的案子，被贬了官，我这才发现，朱丙阳居然又被青州书院除名了，为了什么，我并没有去查。后来他也曾来过我家几次，我们都没有见，这，算着有半年多没出现了，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敢这么做！！”
第678章 祖父带宝宝
郝花时道：“他这会儿就是一坨臭泥巴，这事儿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可不得抓着不放么！！”
向骁东道：“他怎么知道在这儿能堵到人？只怕是窥伺了很久了。”
王荣贵冷笑点头。
王清歌小时候身体不好，认了一个寄名干娘，所以一般会每个月初八初九左右，去庵堂吃一顿素斋。
大家小姐出门，身边带着不少人手。
就好比王清歌，这趟出门，带了两个贴身丫环、一个婆子和两个小厮，加上车夫和四个护卫，真不算少了，但也架不住旁人有心算计，先把马车一毁，她就走不了了，幸好有人经过，又幸好经过的是他们，不然真的不堪设想。
团子一边吃一边听，也空出嘴来安慰他：“王大人，你别生气啦，祖父带宝宝，有可能会长出优秀的心宝和优秀的王大人，也有可能养出脑壳有坑的坏蛋，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王荣贵被她逗笑：“殿下确是优秀之极，殿下这么说，臣也荣幸之极。”
晏时繁失笑着点了点她小脑袋：“这就是我优秀的妹妹，夸谁都不忘捎上自己。”
一边说着，一边又跟王荣贵道：“幸好有惊无险。”
向骁东也道：“我会约束手下，务令守口如瓶。”
王荣贵郑重谢了。
然后大家才顺势岔开话题。
王荣贵说起这家饭庄是他母亲的陪嫁，请的都是江南名厨，但生意并不算好。
心宝忍不住插嘴：“可是很好吃啊！”
“是，”王荣贵道：“味儿还成，也小有名气，只是地方有些偏。”
向骁东道：“何止小有名气，是大有名气。我虽不常过来，但一说要请小殿下吃饭，我便想到了此处，想着当合小殿下的口味，殿下兴许不是很喜欢？”
晏时繁道：“我吃什么都成，不过这大冷天的，向大人，王大人，改天咱们去吃锅子啊。”
两人都笑应了，王荣贵道：“小殿下可喜欢吃锅子？”
心宝还没回答，晏时繁就道：“心宝什么都成，不挑嘴，倒是这个，”他伸长手臂点了元沈绝一下：“挑的很，要挑个干净的地方才行。”
元沈绝垂了眼，嘴角带笑。
王荣贵笑道：“我知道一个地方，有菊花火锅，据说是从龙门县传过来的。”
“真的？”晏时繁道：“倒要去尝尝正不正宗。你们可知，这菊花火锅的做法，还是从心宝手里卖出去的。”
王荣贵显然早就听说过这个传言，但乍然得到证实，仍旧十分惊喜：“居然是真的。”
几人说的十分投机。
向骁东身在龙骧卫，皇上对太子一家的态度他很清楚，王荣贵也是一样的君前近臣，所以他们虽然不会刻意与哪个皇子结交，但是也不必避讳。
很快就约好后天一起去。
晏时繁道：“我后天带三郎一起来，与诸位多聊聊。”
心宝道：“那我呢那我呢？”
“忘不了你，”晏时繁笑道：“这些人可都是心宝的朋友，没有心宝出面怎么约的起来。”
团子深以为然：“对的，心宝还可以帮你们约卫大人。”
晏时繁笑道：“那可多谢了。”
几人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吃完了，王荣贵要回家，心宝一行人回皇宫，正在门前寒暄，心宝正被哥哥牵着，忽然一顿。
下一刻，她飞快转身，一把抱住元沈绝的腿：“老婆，回宫，心宝……心宝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
元沈绝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抱进怀里：“那走。晏大哥，我带心宝先走。”
晏时繁眉梢微凝，点了点头。
郝花时飞也似的拉了两匹马儿过来，元沈绝跃到马上，郝花时也跟着上马，缰绳一带，两匹马儿飞也似的驰了回去。
晏时繁神情从容，道：“骁东，我们也回吧。”
这儿本来就离皇宫很近，飞也似的回了宫，这会儿御书房还有人，元沈绝只道：“臣元晅，有急事求见。”
明霈帝直接把人打发出来，叫他们进去了。
心宝有点慌。
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三生石上，居然有接连四段情形飞速闪过，最终定格的，就像四格漫画一样，是四个画面，全都是在什么宴席上，一人举杯的画面。
字曰：『酒中乃是镇国公主亲手配的毒，世上无药可解，但你们只要忠心为皇上办事，每月自然会有人送上解药。』
明霈帝眉头一凝。
武举恩科，乡试之日定在十二月，各地所拟定的日期不等，一般是在初二到十五开场，隔日一场，一直到决出最后的人数。
而这明显是在之后的鹰扬宴上，朝廷官员宴请武举人。
要知道，武举今年才算是初兴，江湖人愿意相信和亲近的是心宝，而江湖人大都是顺毛驴，顺着那个劲儿就是热血滔滔的大侠，但一旦触了他们的忌讳就是无法无天的暴徒！！
在这个信任尚未完全建立起来的时候，在他们尚未真正进入这个阶层的时候，若真的闹这么一出，信任会当场崩溃，他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成了无用功！！
这红帮头子，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晏时荣有些焦急，道：“果然那反贼头子是假死。”
之前明霈帝离开升平宫的时候，因为郑安中骗丹，之后与郭动等人起了争执，当时闹的阵仗挺大。
后来他们刚进宫不久，就听说郑安中被杀了……但是动手的是江湖人，而且最后他举火自焚了，也就相当于尸体无法辩认，所以当时他们就有些不信。
果然是假的。
元沈绝也有些急。
按着心宝说的，迅速画着这四个人的长相。
现在的关键是，乡试是在各地举办的，而此事是明天就会发生，影卫未必来的及通知下去，连八百里加急都不一定能到地方！！传讯什么的也没有人接。
他边画边修，很快画出来一张。
心宝很快也找着了窍门，道：“长的有点像王阁老，只是年轻些，这里瘦瘦的，长了一张马世文那种弯弯的香肠嘴。”
反正她认识的人，他肯定认识，所以这么一说，画的就很快了。
等晏时繁回来的时候，已经画完了三张，元沈绝还在画。
明霈帝示意郝花时跟他说了，一边就道：“你们有什么好办法？”?
第679章 耶耶英明神武
晏时繁见明霈帝看着他，就道：“孙儿不太懂这个，但能找到是谁，及时赶过去阻止最好，若来不及，或者不能全部阻止，就只能抢先公布此事，免得江湖人误会。”
明霈帝又问晏时荣：“你说呢？”
晏时荣道：“孙儿也是这个意思，若不能及时阻止，那……就只能先造个大案子出来，然后迅速传到各处。”
他的意思是，让皇家先“发现”出事，发现有人冒充小公主殿下什么的，到时候再曝出这事，江湖人就会与皇家同仇敌忾，共同对外。
但这件事情一定要好生设计，不能失了皇家颜面，不然民间还以为这些反贼有多厉害。
晏时荣越想越懊恼，道：“是孙儿疏忽了，没能未雨绸缪，事儿怎么办都不漂亮，还请耶耶指教。”
明霈帝点了点头：“确实，事情若真的到此时才发现，那么，再怎么办，都不够漂亮了。”
他抬抬手：“天从。”
天从跃了下来，施了一礼：“皇上，消息已经传到各处了。”
明霈帝点了点头：“跟他们说说。”
郑安中假死之后，明霈帝就一直在想，他会用什么方式反击。
他是武人，一直隐于江湖，应该有不止一个身份，而这些身份中，必定有不止一个，颇有声望。
所以，他下手，几乎是一定的，会挑武举之时。
因为武举是一个……怎么说呢，他所熟悉的势力圈子，与他的敌人朝廷，交汇之处，这样他会更有底气，再说也方便后续操作，传个流言之类的。
所以明霈帝早有防备，派到各地的主考官身边，都悄悄放了影卫，可以传讯。
不管对方是易容，还是收买，既然是在饭食酒饮中下手，那应该来的及的。
晏时荣默默叹服，起身施礼：“耶耶英明神武，算无遗策。”
他这些日子，确实能觉出自己的成长，但也确实很累，忙的根本无暇分.身。
可是耶耶自始至终，都很从容。
明霈帝摆了摆手：“朕在想一个问题。”
晏时荣一皱眉：“孙儿也想到了。”
明霈帝已经有所防备，放过去了影卫。
但如果这个安排有用，那这件事情应该不会发生，可是心宝却预知到了，这证明这件事情一定会发生，那这是为什么？
晏时荣问：“天从，派过去的影卫，接到的是什么命令？”
天从道：“暗中访查戒备，警惕反贼等破坏武举。”
晏时荣道：“假如说……譬如方总管，不不，譬如别的御前大太监，他去传秘旨，说让官员做什么事情，你们看到了，会不会管？”
天从也微微惊住了，但还是道：“不会……除非察觉不对。”
晏时荣转头看向明霈帝。
是了，就是这样的。
对反贼来说，这才是最省力的方式，扮太监……这比扮官员或者收买官员可容易多了。
要知道，随身影卫和外派影卫，并不是同一批人，外派影卫只是执行命令，他们不通政务，不会知道明霈帝想如何对江湖人，只要这个太监没让他们看出破绽，他们没准儿还觉得明霈帝就是这样想的，不但不会干涉，反而还有可能暗中协助！！
这样一来，这反贼头子的身份，倒是昭然若揭了。
晏时荣道：“此人，必定是皇室中人。”
明霈帝缓缓的道：“朕差不多猜到是谁了。”
明霈帝最小的一个弟弟，行十四。
先帝爷晚年的时候，十分疼爱他，还曾说过深肖朕躬之类的话。
但毕竟是太小了，先帝爷驾崩的时候他才九岁，临终的时候，先帝爷还不放心他，封了他一个安北王。
九岁封亲王，纯粹就是不讲理了，可那个时候先帝也就一口气了，明霈帝也不能忤逆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然后，也不知道他是听了谁的建议，先帝葬仪一过，他便当众自请去皇陵。
这种事情，明霈帝当然不能不允，就答应了。
其实他纯粹是想多了，他才九岁，又不是什么天纵奇才，再说还封了王这么扎眼，明霈帝初登帝位，傻了才会对付他，难道他不要名声的？
所以他避开真的没有必要，忒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而且，那会儿的情势也是明摆着的。
先帝爷死了，新帝即位了，有萧家在身后站着，又与元家、李家几位重臣亲厚，帝位稳固无比，这个时候，身为幼弟，你讨好一下，与新帝唱上几出兄友弟恭的戏码，你以后的日子就好过无数倍。
偏他急惶惶的要走，好像生怕别人怎么着似的，这就明摆着，他要陷明霈帝于不义，踩着他刷自己的至孝之名……
所以明霈帝当然要恶心回去了。
大赞安北王至孝，表示他是替朕尽孝，朕要不是国事缠身该亲自去才是……下头朝臣当然要递梯子，明霈帝就顺着梯子下来了，但安北王却下不来了。
千古至孝之人，又是替皇上尽孝……架的这么高，他下的来才怪！！
于是他一守就是十年。
后来趁着淑太妃，也就是他的生母死去才回来，然后就晓的服软了，又是思念兄长又是为国尽忠……明霈帝就把他留下了。
在京城待了几年，成亲生子，小动作不断，也没整成什么事。
后来犯了些错，就卸了差使，做了个闲王，时常东游西逛……
明霈帝道：“你们回来，上玉牒的时候，他还进过宫，过年时倒是没来。”
晏时荣道：“怪不得如此熟悉宫中情形。”
团子忍不住道：“老婆好厉害呀！！你之前不是还说，舒和北，对他来说有意思吗？”
元沈绝忍不住一笑：“你还记得？”
他抱住心宝：“心宝累不累？”
团子是真的有点累，一下子预知四件事情，她整个人软手软脚的，一点劲儿都没有。
听说耶耶有了安排之后，就更没劲儿了。
元沈绝把团子抱给明霈帝，团子就摊手摊脚的窝在耶耶怀里缓着了。
明霈帝把那四张画一一看过，就道：“荣儿去处理吧。”
晏时荣应了一声，就拿着画出去了。
影卫去处理归处理，明面上该唱的戏也得唱唱，不然朝廷岂不是当了无名英雄？
明霈帝摸了摸孙女的小脑袋，扳过脸儿细看了看她的神情，一边又道：“十四身边有先帝的影卫，朕这些年虽是处理了许多，却仍是余了些人手，所以不好盯，倒没想到，他这么有出息，呵！”
晏时繁道：“好好的亲王不当，去当反贼，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元沈绝道：“他难道不觉得，他做出来的那些个可笑的‘正统’，对他自己来说，也是莫大的讽刺吗？”
郝花时道：“你们说的都不对！！”
第680章 这么大的破绽
几人都看他，郝花时道：“嗨？你们还不明白吗？人家这个局面，是进可攻退可守啊！！要是成功了就那啥啥……要不成功，还能回来当闲王！！”
明霈帝笑道：“花时确实机灵，他，兴许还真是这么想的。”
“只是不可能。”元沈绝道：“若他一直隐于暗处，小打小闹，或者只让别人出手，或者真有可能，但只要出手，一定会暴露……毕竟，如何才能叫失败？不倾尽全力能叫失败吗？而若倾尽全力，他身为‘闲王’的这些身份消息之类的优势，肯定都会用到，一用到，那就像现在，我们一下子就能猜到他是谁。”
明霈帝笑道：“对。”
郝花时道：“我们知道，但他不知道啊？都这种时候了，他还痴心妄想那啥啥的，那抱着这样的侥幸之心，以为自己不会暴露，也不奇怪。”
晏时繁道：“把旁人都当傻子，以为全天下就他自己聪明。”
“还真是，”郝花时道：“你看他整的这些事……”
一句话还没说完，明霈帝忽然摆了摆手，大家齐齐噤声，明霈帝小心的把团子抱起来，这么会儿功夫，就已经睡着了。
好在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回了，大家也不太着急，明霈帝亲自抱着她送回去，又叫白骨生把了脉没事，就放她去睡了。
而此时，各处府城之中，正聚集了无数的武人。
武举本来就录的宽泛，开恩科就是为了施恩的，人数也放的宽，还真有不少人考出了武举人的身份，这也算是一种阶级跨越了，看了榜回来，大家都很高兴。
本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学武之人，最不喜居于人下，可是当这样的人多起来之后，大家也渐渐的接受了，一边走着，一边互相恭维：“郭兄，恭喜啊！！”
郭动笑道：“同喜！！”
“高兄，恭喜啊！”
被叫到名字的高莫北，回头一笑，颇无奈的道：“这名字，有什么好恭喜的。”
“名次有甚么要紧！”大汉哈哈大笑着拍他的肩：“我都落到几十名了，还挺高兴的！！我只想想，从今儿开始，再见了县太爷，老子就能跟他们平起平坐了！！”
高莫北……安北王晏则礽面上淡笑，心里鄙夷。
跟县太爷平起平坐？？就这点出息？呵呵！！
郭动笑道：“莫北，你的伤没事吧？”
晏则礽对郭动十分重视，急回头笑道：“无事，不过是皮外伤。”
郭动笑道：“我觉得这武举，细琢磨还怪有意思的，我之前还想着，这打车轮战，谁能抗的住？没想到人家算的这个，还挺公平的，差不多每一轮人都差不多。”
晏则礽笑的温雅，毕竟高莫北号称病书生，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你们在下头不是这么比的？”
“不是，”郭动道：“我们那个县人少，比的粗，很快就比出来了，没见过这种比法。”
他随手搭住晏则礽的肩：“莫北，明儿庆功宴，你去不去？”
“当然要去了，”晏则礽笑道：“郭大哥，那叫鹰扬宴！！”
郭动哈哈大笑：“谁记的住这些名头，我是想问问，明儿赴完宴，你们去不去京城啊？”
另一人道：“看来郭叔打算直接去京城了？”
“对，”郭动道：“会试也没几天了，准备一家子去京城过年了。”
“你们是有的投奔，我们去了还得找地方。”
郭动哈哈大笑：“有我的地方，还能没你们的地方？都去！！”
一伙人说笑着，晏则礽别眼时，就见道旁一人打了个手势。
晏则礽嘴角一弯……
事儿成了！！
只需明晚一到，这些江湖人，就再也不能为朝廷所用！！到时候再稍加引导，呵……就全是他手中棋子！！
他本来也没想这么早就发难的，他原本想等着皇位更迭之时，可没想到，他们弄了那什么恶疮，等他知道的时候，帮中已经闹成了一团，全是自己人害自己人！
他们施展这样的恶心手段，就别怪他要以牙还牙了！！
不过说起来，去年过年，他不曾回京城，今年过年，还是得去露个面才成，不然，只怕有人要疑他了。
心里思量着，一边随着他们去了。
入了夜，马蹄的的，一小队人马进了城，直奔驿站而来，为首一人是个太监，悄悄的进了驿站。
朝上过来的主考官，一个姓刘，一个姓赵，得报急来相迎，那太监竟是御前大太监高佑，进了房便道：“传皇上口谕，明晚宴饮时，你们把这些放入酒中，让那一干江湖人物喝下。”
刘大人道：“高公公，不知这是何物？”
那太监神秘兮兮的凑过来：“是小殿下亲手调配的毒粉，无色无味，无药可解，到时候，诸位大人一定要将这话点明，好震慑诸人。”
“是，是，”刘大人道：“本官理会的，只是公公，不知可有令牌？”
太监袖子一翻，把牌子一亮，一边迅速收回，道：“那干江湖人耳目灵敏，此事一定要办的机密，务必要办成……”
一句话还没说完，刘大人忽然伸手，把他的令牌抢了过去。
太监临时传旨，会带一样帝王的专属饰物，以证身份，只是一般没人会验看。
刘大人这一抢，太监就是一皱眉，道：“刘大人这是何意？”
刘大人急笑道：“公公恕罪，只是临行之前，皇孙殿下特意来交待过我等一些事情，与皇上的口谕有些不符，所以我等有些疑惑……”
太监眼神一转，道：“宫里出了一些变故，与小公主有关……咱家不便多说，总之你们按皇上的吩咐行事就成。”
刘大人道：“是，是。”
那太监就带着人走了。
刘大人两人是真的为难。
他本来是得了影卫的嘱咐试探的，可是没能试探出来，到底哪边是真，哪边是假？
于是等他一走，他们又跟影卫道：“几位大人，那令牌确是皇上之物。”
影卫道：“刘大人别急。”
于是不一会儿，影卫发现他们没打算折回来再报信儿，就把人摁了，脱了裤子给他们一瞅……刘大人当场信了。
你说说，假扮太监也不知道去个势！！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第681章 比戏子还会唱
隔日便是鹰扬宴。
文官态度一个比一个谦和，武官也没有架子，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晏则礽从开宴时起，就在上蹿下跳，不住的与旁人道：“待我等得了出身，也可光宗耀祖了！！！”
“皇上英明，如此器重我等，着实教人感激涕零！！”
凭一己之力，把气氛炒的火热。
官员们都很高兴，觉得此人着实知趣，他也很高兴……一边说着，一边就在想，捧的越高，跌的越重！！这会儿你们有多高兴，待会儿知道被骗就有多气愤！！
结果酒喝了半瓮，话说了三篓，等呀等，等呀等，脖子都等长了……每一个钦派官员举杯，他都期待万分。
可一直等到了宴终席散，也没有一个官员，说出那一句最关键的话！！！
晏则礽喝到反应迟钝的脑瓜，也觉得不对了……喃喃的道：“不对啊，不对啊，问题出在哪里？”
旁人问他：“什么不对？”
晏则礽一不小心就秃噜了出来，“为什么没人下毒，为什么没人下毒呢？”
那人愕然：“啥？下毒？！”
旁人也都凑过来：“下毒？什么下毒？”
晏则礽一个激零，猛然察觉不对：“没，没有，你听错了……我不舒服，先回了。”
他飞也似的走了。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而相似的一幕，在不同的地方上演。
同样等了个寂寞的红帮中人，席散之后，各自吐槽：“还说什么万无一失！！还说什么动作愈小愈不容易暴露！！还摆着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咱们不懂，说什么一旦了解之后，不管什么影卫官员都是他的傀儡……屁啊！！就知道他整不成事！！”
晏则礽至今不明白的是，在数个“正统”暴露在前，恶疮人传人事件之后……他经营多年的威望早已经扫地了。
隔了一二三四日，几处府城中。
江湖人各自分开，有的赶往京城，有的回乡，也有的还在当地盘桓之时，一拨龙骧卫赶到了那儿。
这些江湖人已经有了举人身份，不日就将是同袍，所以他们也很敢上前打听，一打听，就听说了，原来在鹰扬宴之前，红帮中人曾经冒充钦差，假传圣旨，让钦派官员对武举人下毒！！还要假小公主之名！！
幸好被官员识破，当场拿下，如今龙骧卫就是来提人的。
因为这件事情发生在鹰扬宴之后，是还没走的零星江湖人“无意中”看到，又是他们自己壮着胆子套近乎打听到的，所以他们当然是深信不疑。
红帮本来就臭不可闻的名声……更加的一落千丈。
这红帮啊，毒就算了，还蠢！！这一出出的，比戏子还会唱！！
这成了最近非常流行的笑话，不光官员们，江湖人也都很好笑，哈哈哈，红帮也真是不自量力，居然随便什么人就想冒充钦差！！把真钦差当傻子了？
真·傻子·钦差们：“……”
晏则礽：“……”
这些假太监都是他精挑细选的重要棋子！！为了这一幕戏训练了好几年！！
他敢担保，这冒充绝对能以假乱真！！关键是，信物全是真的！！全是真的！！
所以这个局看起来简单，却是建立在他对皇族行事的了解上的，万无一失！！
这些钦差怎么可能识破！真他娘的一个个精似鬼！
他怄的想吐血，五脏六腑都在难受，却一个字也不能说，还得附和着哈哈哈：“就是啊！！不自量力，对，又蠢，又毒……”
而此时，宫里。
心宝一觉又睡了一天一夜又一天。
隔天中午，晏时繁推了与向骁东和王荣贵的约，守着妹妹。
等到下午，心宝还是没醒。
不管经过多少次，仍旧叫人担心，明霈帝晚上过来看了，早上听说还没醒，下了早朝又过来了一趟。
掀开帐子摸了摸她小脸，一边问：“喂水了吗？”
花霜道：“晚上喂过一回，早上也喂过一回。”
明霈帝点了点头，起身要走，却见床上的小团子，忽然皱起了小眉头，明霈帝急又坐了回去：“心宝？”
团子挣扎着张眼，喃喃的道：“耶耶。”
明霈帝道：“耶耶在这，心宝儿？”
团子眼儿半睁半闭，从被中伸出手要抱抱。
明霈帝赶紧把她抱了起来，柔声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团子喃喃的道：“耶耶，鱼肚藏书……有人做了鱼肚藏书！！天命攸归，福臻为皇……耶耶……”
明霈帝皱眉，见团子小脸皱着，好像说的无比艰难，就安抚道：“好，好，耶耶知道了，不用担心，这不要紧的。”
团子小脑袋一歪，就又睡着了。
明霈帝等了一会儿，正要把她放下，才刚一离身，她又挣扎着要醒。
接连放了两次，都放不下，明霈帝索性叫人拿了斗篷过来，包住她，穿上鞋子，直接抱着她出去了，一边跟元沈绝吐槽：“这红帮，是真的乱套了，晏则礽这个废物，连区区一个红帮都整不利索！！”
鱼肚藏书什么的，真出现了，真不管，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能蒙蒙大字不识一个的小老百姓。
这明显就是一个昏招，应该不是晏则礽的主意。
所以，晏则礽这头蠢驴，帮主当假的？下头的人各干各的？
要知道，在晏则礽这个假传圣旨的局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就是当初的刘立直。
刘立直也是混迹朝堂多年的老狐狸，并不是随便什么人过来说他有消渴症，他就会信的。
所以明霈帝就叫人查了查，查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事和红帮有关。
刘府的府医说是母亲去世还乡了，然后刘立直就一直在寻摸好大夫。
结果他前阵子休沐时，与朋友约着一起吃饭，在外头昏倒，然后就近找了一个大夫看过，之后就有了消渴症的症状。
脉象和表征都是，比如腿肿、憋气，躺不下，甚至昏倒……光太医就请过四回，大家诊断都是一样的，说是拖久了，太医也救不了，都建议他请小公主帮忙。
刘立直这才开始接近心宝……结果被心宝讨厌了。
其实刘立直接近心宝之前，也就是说那天昏倒之后十日左右，他的脉象什么的都已经减轻了，已经不是消渴症了，所以这很可能是一种毒。
但那个时候刘立直不知道啊！
他想着不可能一下子就好了，被心宝拒绝之后，就四处寻访名医，然后有一个民间大夫上门，说他能救他，只需要两个月，但是病好之后，需要他为他们办一件事情。
他差一点就答应了，但后来就出了超体丹的事情，就放弃了，那人也没再来过。
影卫顺着线索查过去，就查到了红帮的传讯标识，但没找着人。
刘立直是吏部尚书，武举的会试除了武官，也会指两个文官，刘立直很可能会担任主考官。
加上他说两个月，时间也对的上。
换句话说，只武举这一件事情，就有两方不同的势力在做事，而所做的事情，明显是重复的。
所以才说，晏则礽这头蠢驴，明显已经失去了对红帮的掌控力，这些人已经开始各自为战了。
第682章 天命攸归福臻为皇
明霈帝气愤愤的一路说着，元沈绝默默的听着，也有些生气。
虽然反贼头子无能是好事，但害到心宝就是他不对了，真是叫人气愤！
他们作死的时候为什么不能拧成一股绳？？
明霈帝就这么抱着心宝进了御书房。
心宝整个人都被包在斗篷里头，只露出小小的一点发顶，和斗篷底下小小的鞋儿。
御书房中正在议事，一见这架势，还有些懵。
然后元相低声道：“小殿下这是？”
明霈帝只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说。
林通达就道：“臣以为……”
刚说了个开头，明霈帝就怒瞪了他一眼。
林通达也不傻，一愣之后，声音低了八度，用气音道：“臣以为，此事不可草率……”
一屋子老头子，耳朵都不咋好使，听不清楚只能往一起凑，于是一伙阁老重臣，歪着脖子，竖着耳朵，用猥琐的动作艰难的议着事。
最后连太子殿下都有些看不下去，道：“父皇，要不儿子先把心宝送回去？”
明霈帝不以为然：“黏人着呢，一放就醒！朕都放不下，你能放的下？”
晏青山：“……”
虽然我是孩子爹，但他是我爹，我能怎样？
于是就继续议了。
连皇上自己说话，也是气音。
众臣们离的还远，听不到，只能太子殿下听了，再重复一遍。
等从御书房出来，这些人一个个腰酸背痛，一出了乾清门，就各自活动着手脚，回手拍着肩背。
林通达道：“小殿下这是怎么了？相爷可知？”
元相心中已经有了猜测，面上道：“不知。”
李庭芳道：“看皇上面上并无忧色，想来不是什么大事儿。”
“那就好，”旁人纷纷道：“小孩儿家闹闹脾气也是有的。”
虽然他们心中猜测小公主大约是不舒服，但这话他们不敢说啊，要是小公主好好的，这不等于是咒她吗？
等他们走了，明霈帝抱着孙女想放到榻上，还是一放就开始翻来覆去，哼哼唧唧……
明霈帝心疼坏了，低声道：“她这是心里存着事儿，睡不安稳，非得在朕身边才放心，这孩子……”
他又把孙女给抱了起来，轻轻摸着小脑袋安抚。
晏青山道：“父皇，儿子抱着吧。”
“不用，”明霈帝道：“她趴在朕怀里正暖和，一倒手，凉着肚子怎么办。”
晏青山：“……”
所以你刚才放到榻上的时候，不也一样等于倒手？
爹什么的，真是越来越不讲理了。
明霈帝抱了大半天，直到用过午饭，把晏青山赶出去议事，他抱着孙女回了承乾宫，睡了个午觉，才算是放在了榻上。
然后下午皇上就没去，直接守了小孙女一个下午，奏折都是在榻前批的。
中间元沈绝还问他：“皇上，鱼肚藏书，如何处置？”
明霈帝只道：“不必理会。”
一直到了晚上。
沈寿延才刚从营地回来，外头崔遁逸就过来找他，两边一说，沈寿延赶紧带着人进宫。
沈寿延与龙骧卫熟，虽然他没有随时进宫的腰牌，但一说有急事求见皇上，龙骧卫仍是很快就通报进去了。
明霈帝在心宝的殿中见了他，沈寿延道：“皇上，这一位是江湖上道听楼的人，名叫崔遁逸，之前进过一趟宫，他得知了一些消息，特来禀报皇上。”
明霈帝点了点头，示意他说。
崔遁逸如今也考出了武举人的身份，恭敬禀道：“皇上，今早，凤阳府的一个渔人早起捕鱼，在鱼肚中发现了一张布绢，上头用古篆写了八个字‘天命攸归，福臻为皇’。”
旁边晏青山几人都是微惊，明霈帝不动声色。
崔遁逸续道：“臣的手下认为，这是有人故意陷害小殿下，所以过去看了看，因为那绢帕有被鱼牙噬咬的痕迹，正好是在‘福’字上，臣的手下不太识字，见识浅薄，加上时间紧迫，没有更好的主意，就只能暗中换了，改成了隐鳞为皇。”
明霈帝挑了挑眉。
崔遁逸行大礼：“臣等擅作主张，罪该万死。”
又向晏时荣行礼：“臣绝无陷害二殿下之心，只是那绢帕已经有好几人看过，不能大改，盗走也不妥，而臻字和麟字的篆字略有相似之处，被弄坏的又恰好在福字的位置……”
晏时荣沉吟了一下，道：“无事，改了是好事。”
明霈帝还没发话，他不好多说，但对他们来说，不管改了谁，都比心宝好。
虽然如今并非乱世，出这么一个鱼肚藏书，掀不起多大的浪头，但他们仍旧不想让幼妹处身风口浪尖，被众人各怀居心的揣测。
至于这么一改，难免会有人觉得他觊觎帝位，沉不住气什么的，那都是小事情了。
明霈帝不动声色，道：“你的属下认识福臻？”
崔遁逸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隐瞒，就道：“回皇上，因为当初承蒙小殿下赐过几枚灵丹，又听说小殿下救了臣的外甥，所以我等都对小殿下心有亲近之意，我等见识浅薄，一时之间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所以……就先……”.
就先把锅甩出去再说了。
明霈帝不由失笑。
然后他笑着道：“改过之后，你们可曾帮着传传？”
崔遁逸虽然见皇上笑了，仍旧不太敢放肆，只道：“确曾暗中推动，想着把之前的传言遮过去。”
明霈帝笑道：“不错，不错，这样极好。你倒是立了一功。”
崔遁逸放下了心，连称不敢。
明霈帝笑着命人赏了，这才叫他们下去了。
晏时荣送他们出去，又问：“最后那绢，是交到官府手里了？”
崔遁逸道：“是。”
晏时荣点了点头，又问：“最早那绢，可处理了？有几人看过？”
“那绢烧掉了。”崔遁逸道：“看过的不多，中间有两个人，明显是那设局之人提前安排好的，已经被我们暗中抓了，等于没有。其间虽然传过数人之手，但那些渔人都不识字，再之后，识字的人看过的，不足五人。”
“挺好，多亏你们反应机敏，”晏时荣笑道：“那就劳烦你们，带着龙骧卫把那两人押送到京城，那五人也请代为处理一下，多谢崔楼主对幼妹维护之情，隐鳞感激不尽。”
“不敢，”崔遁逸道：“殿下不怪臣就好。”
“不会，”晏时荣笑道：“我妹妹少了一桩是非，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他就吩咐身边的人，带着崔遁逸去找向骁东或者卫风霆，借一队龙骧卫，跟着崔遁逸的人手，去接手那两人，回头再补上调度的手令。
第683章 么么在空中漂
崔遁逸一走，明霈帝就挺高兴的。
元沈绝道：“得道多助。”
明霈帝笑道：“确实如此。”
方无忧虽然想不明白这些事情，仍旧笑容满面的恭惟，“小殿下吉人天相。”
明霈帝也笑着点了点头，一边道：“这个崔遁逸，手底下有能人啊！！”
什么“鱼牙噬咬的痕迹”正好在哪哪……这种话，他是不信的，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中，想出这么一个办法，咋说呢，确实是有几分急智的。
因为你直接把绢书带走，传言只会愈演愈烈，而随便换一个别人顶上，肯定有百姓会信，会对朝廷有不好的影响，只有换一个皇帝自家人，这就是俗话说的，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影响最大的就是帝心……只要他不在意就等于没事。
归根到底是皇帝自家的事情，自家闹腾，总比外人要好的多。
用心朴实又机智，挺有意思的。
凤阳府离的不远，三日后，当地官府就把绢书和折子送了上来。
明霈帝也直接说了，已经查实，这是红帮的人，处心积虑挑拨皇家亲眷关系。
因为先有了假扮钦差假传圣旨之事在前，所以朝中没人不信，尤其是与晏时荣接触过的近臣。
毕竟，晏时荣不可能这么傻，这种时候做这种无谓之事。
凤阳府也出了告示。
但告示什么的，比起鱼肚藏书这种故事，肯定传的不太广，就算听说了，也有百姓半信半疑，觉得不可能啊，要是假的，这么大的绢怎么到鱼肚子里头的？他们又咋让人打捞上来的？
但他们信不信，就无所谓了，不过是当个新鲜事情在嘴里嚼上几天，就过去了。
心宝一直睡了四天四夜多，然后大早上的，呜呜哭着醒了。
醒了之后，小脸儿都是白的，整个人有气无力，就像大病了一场。
林娘子心疼不已，抱在怀里，慢慢的喂了一些煮成糊糊的面，一时也不敢叫她吃别的。
郝花时看她没精神，赶紧绘声绘色的，跟她说了假太监的事情，又说了鱼肚藏书的事情，团子有点吃惊，道：“心宝当时没有说清楚吗？心宝以为已经说清楚了呀？”
“说了，说清楚了。”元沈绝安抚她：“只是皇上说不必理会。”
“哦！”团子信了，“心宝就知道！心宝肯定说清楚了！！心宝是一个巨靠谱的人！”
林娘子笑着摸摸她小脑门：“靠谱宝儿，这一回怎么睡了这么久，阿娘都急死了，醒的时候哭什么？做梦了？”
团子糯糯的道：“对啊，心宝做了一个噩梦，就吓醒了。”
郝花时道：“做了什么噩梦？梦到谁了？”
团子道：“梦到耶耶。”
元沈绝诧异的道：“梦到皇上为什么是噩梦？”
马上就要走进来的明霈帝：“……？？”
他迅速站住，背着手听。
团子懒的动，只大眼朝着他瞅了瞅：“因为你啊！！”
元沈绝：“我？？”
团子道：“就是之前，耶耶说，每天都要练字练轻功，要是耽误了，就要罚老婆住颠倒屋……然后心宝就梦到，耶耶站在榻前，跟老婆说，‘心宝都三天没练字了，要是明天再不练，你以后就要一直住颠倒屋了。’”
“心宝急的不行，想睁开眼睛帮你求情，怎么都睁不开。然后老婆就说，可是心宝这是特殊情况啊！耶耶就把起居郎叫过来，让他查查当时他说的时候，有没有说这个……起居郎就说，皇上说了，金口玉言，若特殊事情耽误了，就要照此办理。所以老婆要一直住颠倒屋了……心宝急的哭了起来，然后哭着哭着就哭醒了。”
团子一边说着，一边就拍了拍胸口：“还好是一个梦！！”
话音未落，明霈帝一步迈入，叫方无忧：“传起居郎来。”
方无忧凑趣道：“是。”
团子一见明霈帝，大眼就弯成了月牙：“耶耶！么么哒！”
已经被团子普及过这个知识点的明霈帝，默默的抱过孙女，接受了她的么么哒。
等了会儿，他比了比元沈绝：“心宝不给旁人求求情？”
“诶！”团子摆摆小手手：“心宝又不是梦里那个笨心宝，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求情的，没有一个么么哒不能解决的事情，如果有，那就两个！！耶耶多点么么哒。”
她叭叽叭叽亲了耶耶好几口，又看到了老婆：“老婆也快点么么哒！”
她本来只是看到老婆了，就顺便么他一下，结果小少年会错了意，为难的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一脸严肃的对明霈帝道：“么么哒。”
明霈帝：“……”
心宝一呆。
这个时候解释也来不及了，她两只小手手迅速捧起来，猴子捞月亮一样，在耶耶脸前一捞，然后一下子抱回了自己小脑袋上，还顺下来在自己脸上糊了几把。
几人：“……？？”
林娘子异常淡定的问她：“心宝，接到了吗？”
团子点头：“接到了。”
“哎哟，还好还好，”林娘子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还好心宝反应快接住了，也幸亏绝儿是高手，么么哒还能在空中漂一会儿，要不然不就被耶耶占了便宜？”
噗！
漂一会儿是什么鬼！！
几人纷纷喷笑，连明霈帝都忍不住笑出声。
关键元沈绝那小表情忒严肃了，他又忒听话了，让么么哒就么么哒……团子的反应也无比迅速，可以说是很认真了。
几个人越想越好笑，笑的停不下来，元沈绝抿着唇笑，连团子也在哈哈的傻笑。
晏时繁大步跑进来，一边向明霈帝施了个礼，一边笑道：“心宝醒了？笑什么呢？老远就听到你们在笑。”
嘴里问着，也没有等他们回答，就直接把妹妹抱了过来：“乖乖心宝儿，怎么睡了这么久，都急死哥哥了。”
团子道，“心宝也不知道啊，不小心就睡了这么久。”
晏时繁亲了亲妹妹脑门儿，又跟她顶了顶鼻尖，抱着软乎乎的小人儿来回搓了搓。
心宝双手捧着他的脸，问他：“哥哥，你有没有跟向大人和王大人去吃饭？”
第684章 什么都可以与哥哥共享
“没有，”晏时繁道：“那不是心宝的朋友么，心宝睡着，哥哥怎么能背着心宝跟他们吃饭呢？”
“没关系的！”团子大方的道：“心宝不在意的，心宝的朋友，全都可以跟哥哥共享！”
晏时繁笑道：“那可谢谢你了。”
“不用谢，”团子道：“心宝有很多朋友，这一些全都是精挑细选的，你要是不在乎长相，心宝还可以帮你多交一些。”
噗！晏时繁失笑。
然后郝花时唯恐天下不乱，在旁边道：“师伯师伯，你问我师父，是不是什么都能跟你共享。”
晏时繁挑眉，但还是问：“心宝是不是什么都能跟哥哥共享？”
团子大眼骨碌碌，想了半天才道：“那……那哥哥是不是最爱心宝，只想要心宝的亲亲，要是别的小孩也想亲哥哥，哥哥就严辞拒绝？”
晏时繁一琢磨，点了点头：“对。”
团子笑的大眼都弯着：“那心宝的什么都可以跟哥哥共享。”
郝花时忍不住拍着他背：“你说说，师伯你啊……唉！！”
他叨叨叨的跟他说了，晏时繁笑道：“没事儿，输给妹妹不丢人。”
几人说笑了一会儿，明霈帝才问：“心宝要去乾清宫吗？”
“去的，”团子点头：“心宝想多陪陪耶耶。”
明霈帝笑着，就叫人给她穿上衣裳，晏时繁抱着她，几人出了承乾宫大门，就闻到了一股梅花香。
明霈帝道：“那边梅花开了？”
“嗯，”郝花时道：“开了好几天了。”
大家就往那边走了几步，明霈帝道：“倒是开的不错。”
团子很感兴趣：“耶耶，那边还有个小房子，我们明天去看梅花，然后在那小房子里烤肉吃吧。”
明霈帝笑道：“对着梅花烤肉，跟焚琴煮鹤有什么区别！”
团子想了想：“那就让他们把肉切成小花形的。”
明霈帝笑着，也没再多说，就让人去吩咐了。
这会儿还是上午，候见处有不少人在，一见心宝过来，朝臣们齐齐的松了口气。
毕竟她接连四天都没露面儿，大家心里也犯猜疑。
小公主这一回来，眼见着皇上就高兴了不少。
明霈帝就去了书房，心宝跟哥哥在这边，懒懒的什么也不想做，元沈绝就随手拿了本书，给她讲书。
一边讲着，外头甘白璧应该是听了信儿，过来求见。
心宝让他进来了，甘白璧笑着施了一礼，一边道：“几日不见殿下了，殿下可好？”
心宝歪在哥哥怀里，懒洋洋的点了点小脑袋：“嗯。”
甘白璧便笑续道：“殿下，那制药机已经制出来了。”
心宝眼儿一亮，稍微支愣了起来：“真的？试了吗？”
甘白璧见她感兴趣，暗暗松了口气，笑道：“匠人们试了几回，和药十分均匀，搓药，切药也还可以，制丸偶有不均匀的，但有九成左右都是均匀的。匠人们正在改进。”
团子美滋滋的问他：“向弟弟是不是很棒？”
“是的，”甘白璧笑道：“殿下当真是慧眼识人，他从未师从过任何人，都是从一些旧书上头学了，然后自己琢磨的，但大约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想法反而跳出了桎梏，颇为新奇，这机器许多地方都是他改进的。”
团子一抬手：“走，我们去看看。”
“心宝！！”几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然后晏时繁劝她：“明天再去好不好？今天爹爹还没见你呢，二哥也没见你，耶耶也不会答应的。”
团子想了想，软回去：“那好叭。”
郝花时笑道：“按说这是我的事儿，我偷了个懒没去，要不师父，我先过去瞅瞅？”
团子点头：“好吧，那你就去瞅瞅。”
郝花时笑着拉住甘白璧，就跟他一起走了。
隔了会儿，晏时荣过来，抱了抱她，又亲了一口，然后又急匆匆的走了。
又隔了会儿，晏青山也过来，十分平静似的抱住闺女，让她亲了亲，也亲了亲她的小脑门儿，也走了。
又又隔了会儿，四哥哥也过来，抱着妹妹转了几圈。
除了在宫外的三哥哥和上学的小哥俩，心宝总算是见齐了。
下午郝花时回来，就跟她道：“水车差不多也成了，只等着御药坊建起来，就可以造大水车了。你说的那个小药丸的东西，也试了出来，那个大药丸的，照着你的图纸改了不少，你看看成品。”
他拿了一些药丸回来给她看，看着还不错，毕竟正常的大中药丸是软的，形状也不用太圆。
心宝问：“那御药坊什么时候建好？”
郝花时道：“我也去瞅了一眼，看着差不多了，估计不出正月就能建好。”
团子点了点头：“那心宝明天去看看。”
她中午在乾清宫用饭，又饿又不想吃，吃的不算多，到晚上就差不多缓过来了，跟平时一样了。
所以明霈帝松了口，答应她出宫去看。
心宝很高兴，一边跟晏时繁道：“那明天中午，我们顺便跟向大人一起吃饭吧？”
晏时繁道：“成，三郎也去。”
三哥哥应了一声，一边又道：“非得跟他们吃什么饭啊？”
晏时繁笑道：“心宝非拉我去，让我叫向大人看看。”
三哥哥没听懂：“什么意思？”
团子道：“就是向大人不会当哥哥，所以心宝就带大哥哥过去，让他看看什么样的才叫好哥哥！！”
三哥哥恍然：“哦。”
晏时荣放下筷子：“心宝，你刚说什么？”
团子没察觉到不对，就答道：“心宝想让向骁东看看，什么样的才叫好哥哥！”
“哦！这样啊，”晏时荣温柔的笑道：“我想知道，你想让向骁东看看什么样的叫好哥哥……为什么非得等大哥回来？你就没有别的好哥哥可以用吗？别的哥哥都不好啊还是怎么着？”
团子：“……”
团子大眼眨了眨，默默的道：“就是……这个不一样呀，心病还要心药医，所以想治他的病，也得对哥下哥。假如说……就比如甘白璧吧，他要是不会当哥哥，心宝就叫二哥哥去了，但是向骁东，就适合大哥哥去，或者三哥哥去。”
晏时荣勉强的接受了这个解释：“哦。”
心宝悄悄松了口气。
哥哥太多什么的，要哄好每一个，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幸好这难不倒心宝。
第685章 鲤鱼吐泡泡
第二天早上，一行人先去了匠人那边。
心宝一去，就发现里头杵着两个巨大的机器。
限于现在的生产条件，两种制药的机器，都是足有一人多高的庞然大物，矮的地方也比她要高的多，到时候工人挑药丸可能要踩着台子才能操作。
但考虑到能充分利用水力，以及平时检修方便，只能做这么大。
水车大家也在做了，旁边还做了一个小的水车当样子，放在盆里还能转什么的，真的很神奇了。
团子像模像样的夸了一遍，走完了领导视察的流程，然后才叫向骁隽一起去吃午饭。
向骁隽有点犹豫：“我就不去了吧？”
“那怎么行！”团子严肃的拒绝了：“心宝本来就只想请你和向大人吃饭，像王大人和卫大人都是捎头，他们可以不去，你不能不去！！”
那行吧，向骁隽就跟着他们出来了，一边笑道：“殿下，我做了你说的那种袖箭，听说你们中午要一起用饭，我就放在兄长那儿了。”
哇！！
心宝的眼儿当时就亮了，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个矫健的侠女心宝，一翻身避开了对方的招数，然后一抬手射出一大片毒针，敌人瞬间倒了一片……非常的冷酷炫！！
说不定还会有人送她“一针纵横”之类的名号！！
她眼巴巴的等着，终于等到了向骁东，一看他手里拿着大盒子，团子立刻站起来，双手来接：“向大人你太客气啦！！心宝都不好意思了！！”
向骁东正想见礼，她已经双手用力，把盒子抢了过来，然后放到了老婆膝上。
元沈绝随手帮她打开，心宝一瞅，就咦了一声。
她以为是那种金属的冷硬小巧精致的样子，结果盒子里头，是一条红鲤鱼？
郝花时也有点好奇，伸手拿出来看了看。
这东西做成了一个皮袖套的感觉，是套在棉衣外头的，里头是软的，用一个带子缠在手臂上，套上之后就像一个豪华加粗版的袖套，也确实做成了鱼的形状，还有鳞片。
心宝有点懵，举着小胳膊看了看，问向骁隽：“针在哪里？”
“没有做针，”向骁隽笑道：“我觉得殿下用不着针吧，这个就是做来给殿下玩的，我放入了一些珠子。”
他比了比：“你拉一下鱼翅。”
心宝正想拉，他又道：“别对着人，万一打到了。”
心宝赶紧对着车角，还有点儿紧张：“会不会把车子打坏？”
向骁隽道：“不会的。”
心宝还是有点紧张，回头找了找，元沈绝就走过来抱着她，心宝把右手藏到了身后，整个身体朝后仰，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晏时繁也被她闹的有点紧张，过去捂着妹妹的小脑袋。
元沈绝轻轻拉了拉鱼翅子，噗的一声，一颗球球从鲤鱼的嘴里喷了出来，打到了车壁上。
心宝：“……？？”
她听着声音不对，慢慢的张开眼睛，就见地面上一颗红色的小球球，滚来滚去，大概有枣那么大。
心宝诧异的道：“这，这就是你说的珠子？”
“对呀，”向骁隽道：“就是这样的，威力不大，就是玩的，鱼吐泡泡。”
心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可是这么大的，不能叫珠子了呀？应该叫球子吧？？”
“球子啊？”向骁隽愣了愣：“那好吧，名字没关系的。”
心宝：“……”
她的小表情有点复杂。
然后她亲自动手拉了一下。
一拉之下，那鲤鱼的嘴就张成了一个o，鱼眼也被扯的立了起来，看起来非常不聪明的样子……然后噗的一下，又是一颗红色小球子喷了出来，打到车璧上只轻轻的一响，估计要用来打人，五岁以下都未必能打哭。
这落差实在是太大了，团子十分失望又不好意思说。
向骁隽道：“殿下不喜欢这样的？我觉得这很适合殿下玩呀？”
团子违心的道：“喜欢……吧？但是弟弟，你是不是对心宝有什么误会？”
向骁隽道：“什么误会？”
“就是，”团子委婉的道：“心宝其实是一个侠二代，是学武之人，将来会是一个高手，心宝想要的袖箭，是那种藏在衣裳里头，小小的一个，黑黑的，谁都看不见，在心宝打不过的时候，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下黑手……”
向骁隽咳了两声：“这样啊？？”
“对的！”团子殷殷看他：“就是这样的！这样的你会吗？”
向骁隽道：“其实……”
向骁东道：“骁隽，不许胡闹！”
开玩笑，谁敢随便给小公主弄那种东西？伤着谁都是吃不了兜着走，一不小心九族都进去了。
向骁东生怕弟弟不知轻重，真的答应了，又道：“骁隽，还不向小殿下请罪。”
团子不高兴了，转向他：“向大人，弟弟还小，所以会被外表所迷惑，你要好好的教他，怎么能凶他呢？”
她转头叫：“哥哥！！”
一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示范一下！！
晏时繁：“……”
他只能弯下腰，温柔的道：“心宝，虽然那种袖箭是挺好玩的，但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那种能伤到人的，是不许用的，要不我们就先玩一下这个鱼？”
心宝点了点头，表情超乖：“那好吧。”
她看了看向骁东。
向骁东沉默了一下，艰难的张嘴：“骁隽。”
向骁隽不由嘴角带笑，点头，“嗯。”
向大人的良心隐隐作痛：“殿下年纪虽小，却英明神武，你不要因为她年纪小，就做玩意儿给她……殿下其实是非常少年老成的，是不爱玩这些的。”
向骁隽认真点头：“原来如此。殿下，是骁隽的不是。”
“没关系的，”团子大方的道：“心宝好看，心宝百搭，心宝什么都可以用的，谢谢弟弟。”
为了表示她确实很喜欢，心宝就开始玩小胖鱼了。
虽然这鱼长的非常沙雕，但看久了就觉得丑萌丑萌的。
团子噗噗噗的打光了一肚子球子，大家又给她捡回来，重新装回去。
等见了王荣贵和卫风霆，心宝大眼一转，毫不犹豫的脱下来，对着卫风霆招手：“卫大人，这个超好玩的！心宝跟你好，才跟你玩，心宝都没有给王大人。”
卫风霆：“……”
他只能默默抬手，让团子给他绑上，还热心的教他用。
于是在卫大人面无表情的拽鱼翅子时，大家哈哈哈笑的停不下来，全都得到了快乐。
第686章 不忘初心
晏时繁和向骁东身上有十分相似的长兄气场，两人也确实一见如故，虽然话不多，但聊的还挺投机。
王荣贵属于情商爆表，跟谁都能聊，有他和郝花时在，大家吃的还挺高兴的。
用过饭回宫，心宝还要补上练字和轻功。
然后吕三尺过来问她：“殿下，准备的那些花形的肉，不知什么时候用？”
心宝这才想起来，她还约了耶耶赏梅花。
但这大冷天的，在室外吃烤肉，要不就上午，要不就中午，下午就冷了，所以心宝跟他道：“要不明天吧，还有，你把肉都串起来，一串一串的，吃着方便。”
吕三尺恭敬的应下。
于是到第二天中午，明霈帝一声令下，晏青山和晏时荣，都得了闲儿，过来吃烤肉。
这边晏时盛叫人盖的时候，本来想着是爹娘可能会有兴致，偶尔来一回的，所以盖的挺小，类似于半边亭的样子，一下子放上两个大炉子还有点儿挤，但一家人挤在一起也挺热闹的。
虽然明霈帝吩咐的时候，并没真的让把肉切成花，但吕三尺打听到了，还是凑趣，好几种肉都切成了花形、叶子形、莲蓬之类的，肥瘦相间，烤的滋滋冒油，香气四溢。
但御厨烤的肉，都很干净精致，恨不得连肉丝都根根分明，是不会像后世那样，有一层孜然之类的调料在外皮上的，看起来总有些不过瘾。
这一次有了炉子，心宝就一勺一勺的往上洒调料。
调料在肉块表面均匀的覆了一层，烤的微焦，一咬酥酥的，舌尖能感觉到咸香刺麻，里头的肉又香滑无比，连明霈帝都笑着点头：“这么吃，倒也别有些滋味。”
团子一只手肘柱在耶耶膝上，拿着一串，边吹边吃，烫的眼泪汪汪，空不出嘴来说话。
明霈帝叫人给晏青山和晏时繁都倒了酒，笑道：“喝口酒暖暖。”
三人都喝了一口，晏时繁才道：“耶耶，今年还去庄子吗？”
明霈帝看了看孙女：“心宝想去吗？”
团子一边吃一边猛点头，明霈帝就道：“想去就去，二十一封印，二十二就去吧，去玩几天。”
“耶耶，孙儿就不去了吧？”晏时荣道：“我想趁着这几日空闲看看书。”
明霈帝挑了挑眉，看了他一眼。
晏时荣垂着眼，翻着罩子上的烤肉。
晏时荣如今，都不能说是一只脚踏入朝堂了，他可以说是完全身在朝堂了。
相比起晏时繁从军，晏时盛内府，和心宝的挂名……他的路子已经与旁人截然不同。
在朝臣们看来，局势更是明明白白了。
走到这一步，经手了这么多的事，如果说他的想法完全没改变，只怕未必。
所以他这个时候退一步，其实，应该是一种自我约束。
他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因为权力而忘记初心，他希望家人、兄弟，永远是他心中的重中之重。
但明显，晏时繁完全没有多想。
晏时繁笑道：“耶耶，昨儿五郎六郎说起来，说想带着卫桂他们去，不知成不成。”
“可以，”明霈帝道：“他们的家人也可以带去……你自己有没有想带的人？”
晏时繁笑道：“其实孙儿想请卫国公一起去，若是太公乐意，再请太公一起，孙儿想与他们聊聊。”
明霈帝点了点头，“还准备回边关？”
“是，”晏时繁笑道：“孙儿喜欢边关，孙儿觉得……我天生就适合那地方。”
明霈帝笑着，又问：“心宝呢？想带谁去？”
团子哼了一声，看了看大哥，才道：“心宝谁都不带！”
“哦？”明霈帝道：“不带你的真朋友，也不带闲事朋友了？为何？”
心宝道：“好不容易放假了，又把他们叫回来加班，多可怜啊？心宝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上司。”
大家都对团子偶尔蹦出来的怪词儿适应良好，晏时荣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可能盼着来‘加班’呢？这满朝文武，你挨个儿去问问，在家休息和去皇庄，只怕十个里头有十个，都哭着喊着想去皇庄。”
这样吗？心宝想了一下：“那就带上吧。”
明霈帝笑道：“向骁东和卫风霆，只能带一个，你要带谁？”
心宝道：“还是卫风霆吧！”
明霈帝点了点头。
元沈绝问：“皇上，那悬壶到什么时候呢？”
明霈帝想了一下：“腊月二十照常，然后贴一个告示，年后到正月二十再抽？或者直接二月抽？”
心宝道：“正月二十！到那个时候，耶耶都开工了，心宝与耶耶共进退！”
明霈帝笑道：“可以。”
郝花时道：“说起来，以后悬壶，是不是可以直接用穰山卫的人了？”
“不，”明霈帝道：“悬壶并不是医道司的事情，不必穰山卫。”
团子问：“穰山卫能不能有专门的衣服啊？”
明霈帝问：“你想要专门的衣服？”
“当然了！”团子道：“他们是心宝的人啊，当然要跟别的人不一样了！！”
明霈帝笑道：“那等年后，你找你二哥去办办这个事儿。”
一家人东拉西扯的闲聊，一边慢慢的吃着。
郝花时也倒了些酒，敬了这个又敬那个，一边又道：“今年过年，京城里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我出门的时候，看街上到处都是人，悬壶那儿，天天都有文人过来，当风景看，吟诗什么的。”
“嗯，”元沈绝答他的话，也顺便给团子解释：“明年武举恩科，加上科举会试，赶到一起了，这会儿真是文人武人齐聚京城，到腊月二十的悬壶，想必热闹的很。”
团子想了一下：“那到那天，心宝应该穿什么衣服呢？老婆？”
元沈绝就道：“穿朝服吧，杏黄朝服，配上官靴，一定非常的威风。”
杏黄色其实是太子袍，但晏青山很少穿，主要是林娘子觉得这个颜色他穿不好看。
但心宝穿啥都好看，一下了旨，就做了十好几套，心宝还没怎么穿过，既然老婆这么说了，团子就拍了板：“那好吧，那就穿朝服！！”
第687章 你喜欢半个人吗
因为腊月二十明显是今年最后一次悬壶，所以，所有人都非常感兴趣，尤其是那些从没见过的。
以陈三得为首的公主粉们，更是加班加点，活跃在不同的地方，只要开一个头……不一会儿就能吸引到不少人来听，其中不乏那些平时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文人们。
悬壶附近的酒楼宅院甚至农家，更是千金难求，以前半里都不算附近，现在三里路内的都照着十倍的价儿涨了。
在无数人的期待之中，终于到了悬壶之日。
如今仍是礼部的人上午来抽帖，然后带着御医过去，能治的就治，不能治，或者没把握治的，就把病人请过来，下午小公主过来治。
按理说上午没什么好看的，可你上午不看，下午挤不进来啊！
所以才上午，人就挤的里三层外三层的。
今日抽了三个人，其中两个御医都治了，一共就带回来一个病人，心宝用过午饭出宫，果然穿上了杏黄色的朝服，没有小肚子的瘦瘦小姑娘系着嵌宝腰带，脚踏官靴，那叫一个飒爽贵气。
一边走过来，前头的人就自动跟后头的人通报：“出来了出来了……走近了走近了……小公主看我了！！”
顿时到处都是：“小公主看我了看我了……”
一直摆着威风八面的架势，目不斜视，头更没转过半分的心宝：“……？？”
你胡说！！你怎么能这样凭空诬人清白！！！
反正已经这样了，她就转了转头，看到哪儿，哪儿的人就一阵激动……
然后心宝一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就停下来，歪歪头想仔细瞅瞅，被她看着的龙骧卫赶紧让开一点，心宝就道：“郭伯伯，是你啊。”
郭动聊发少年狂，仗着身手好挤到了最前头，但也没想到真被她看到了，赶紧笑着施礼。
心宝朝他招手，郭动胆子大的很，就真的进来了，心宝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郭动笑道：“我来考武举的会试。听说小殿下在这儿悬壶，就过来瞧瞧。”
两人一边说着话，很快就进去了。
随即，“小公主碰到了熟人，而这个熟人是个老头，还是一个考过了武举的老头子”的消息，也迅速传了出去。
因为悬壶诊治本来就不禁人围观，所以这边随治着，消息也在很快的往外传。
“听说这次求医的也是一个江湖人！！跟那个武举人老头还认识！！”
“小公主说这伤不难治，没亲自治，让她的大徒弟下针，然后开了方子，小公主看了看方子，说可以！”
“小公主说她也是学武之人，让病人不用客气！！”
大家都十分惊讶：“真的？小公主真的这么说的？”
“小公主是学武之人？”
“对对，之前也听说过，小公主是学武的。”
顿时文人都十分哀怨：“小公主为何如此？我等文人对小公主一片赤诚，吟诗作赋，小公主就不能将拳拳关爱之心，亲近之意，多赐我等文人几分？”
听到的武人登时就不高兴了，“你们知道什么？当初小公主在升平宫，被反贼掳走，是我等江湖人前去救援的！！”
“那又如何？我等若听闻此事，也愿为小殿下效犬马之劳。”
“哈哈！你们能效啥劳？你们是打的过还是追的上？”
两边人顿时就吵吵了起来。
龙骧卫的人连声喝斥，近处的不敢吵了，远处仍旧吵的厉害。
悬壶毕竟是个盛事是个好事，龙骧卫也不好翻脸抓人，只能努力制止。
心宝因为没有自己下针，只是在跟郭动聊天，就听到了，问：“外头怎么了？”
郝花时早就听到了，就跟她学了学。
团子想了想，就出来了，道：“大家不要吵。”
没人听见。
元沈绝抬高声音，“噤声！！！”
大家慢慢的停了声音，人群安静下来，心宝想说话又觉得气势不足，看了看旁边的悬壶。
元沈绝扶了扶额，但还是把她提了上去。
心宝高站在圈圈旁边的台子上，回手扶着圈圈，严肃的劝架：“大家不要吵了，这有什么好吵的！我每天练武的时间，和练字的时间是一样的，又没有厚此薄彼。”
有人道：“但小殿下自称是学武之人。”
“对呀！”心宝道：“我又学文，又学武，所以我又是学武之人，又是读书人。”
遇到武人就自称学武之人，遇到文人就自称读书人，拉近关系什么的，这都是套路，没毛病！！
有人道：“那殿下更喜欢文抑或是武？”
心宝奇怪的看他：“你家里人，或者认识的人，就没有文武双全的吗？”
那人一窒，心宝续道：“那你总不能喜欢半个他吧？心宝的耶耶文武双全，心宝认识的很多人全都文武双全，心宝自己也想文武双全，所以心宝喜欢文也喜欢武，全都一样的喜欢。”
那人：“……”
不止一人笑出声，又有人在窃窃私语，还有人高声道：“说的好！！”
有个文人高声道：“说的好！！我等都是大晏子民，何必分文武！！”
团子点头：“对，你说的对。”
有人不服气的道：“武人好勇斗狠，无视律法，吾等耻于为伍！！”
旁人道：“文人亦有无恶不作之人！人品好坏跟文武又没什么关系！！”
“文人十年寒窗、焚膏继晷，如今却要与粗鄙武夫相提并论？”
“武人不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谁还轻省了呢？”
登时又吵了起来。
元沈绝再一次喝止：“噤声！”
半晌，大家又慢慢停下。
团子指了指前头几个人，“你们不是来考会试的吗？”
被指到的几人互视了几眼，施礼道：“回殿下，是。”
团子纳闷的道：“心宝实在是想不通，你们都来考会试了，为什么还看不起武人？”
几人没听懂这因果关系：“……？？？”
团子灵魂发问：“你们考会试不是为了当官的吗？你们当官不为民做主吗？你是‘父母’官啊，你的民全都是你的孩子，那你只管文孩子不管武孩子吗？？做官不可以这么偏心的！做官要公正无私，一视同仁！！”
几人一时竟无言以对：“……”
第688章 闭门思过晏时荣
明霈帝听着郝花时学了，差点笑出声。
文人武人，历来是互相看不上的，朝中文官武官也都是这样，这其实是必然的，不在于脾性，而在于各自的职责。
重文轻武，重武轻文，对他们来说差别很大，他们当然要争。
当然了，若真的文武官员一家亲，对皇帝来说也不是好事。
但，皇帝能容忍文官武官互相不亲近，并不意味着，他乐意看到民间的文人武人互相鄙视。
说白了，你还不够资格。
这就好像在后世，一个造螺丝的车间主任，跳出来慷慨激昂的指点国家要先造飞机还是先造武器一样……这就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你还没混到可以发言的位置，你应该操心的是，先把螺丝造好。
而现在，恰好文武会试赶到了一起，文人武人齐聚京城，尤其在悬壶这种热闹场合，有冲突是必然的……但团子的应对，总是那么有趣又绝妙。
你身边没有文武双全的人吗？那你只喜欢半个他吗？
你当官不为民做主吗？父母官只管文孩子不管武孩子吗？
明霈帝越想越好笑，笑着摸了摸团子的小脑袋：“心宝真是大智……”
团子眼儿张大，瞅着耶耶，明霈帝面不改色的续道：“……慧，一看就聪明绝顶，实际也聪明绝顶。”
团子点头：“对的！心宝是的！除了写字不好什么都好，跟耶耶一样聪明绝顶！”
明霈帝笑而不语。
腊月二十一封印。
在封印之前，传出了一道口谕。
没有前因后果，就非常简短的一句，责二皇孙晏时荣闭门思过，无谕不得离宫。
文武百官揣着闷葫芦回了家，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出城去皇庄。
这一回人多一些，六八九几个皇子也来了、小五哥小六哥还带上了伴读，但，炙手可热的二皇孙殿下，还真就没有露面。
大家都猜测他是不是因为什么事情，触怒了皇上，真的在宫里闭门思过了。
辰时，宫里的晏时荣放下书，问了一句：“圣驾动身了？”
“是，”接袂躬身回道：“听说方才已经离开宫门了。”
晏时荣点了点头，手撑着头，微微出神。
昨天下了早朝，明霈帝把他叫进去，只问了一句话：“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他一时还没想出他问的是什么，明霈帝已经抬了抬手：“出去吧。”
他只能施礼退出，紧跟着，方无忧就出来宣了闭门思过的口谕。
元相和候见处的朝臣们无不惊讶莫名，又不敢问。
晏时荣亦是周身俱冷，深施一礼，缓缓的退下。
沐浴着身后的目光，他缓步向前，冷汗淋淋。
他明白了。
耶耶生气了。
他假借读书之名，不去皇庄，耶耶很生气。
他这大半年，与爹爹一起监国，手掌权柄，颇得敬重。
可如今大哥回来了，所以他想退一步，他想让所有人的注意力放到大哥身上，大哥才是皇家的长子长孙，名正言顺。
他永远忘不了少年时的艰难，家人是他心中最重，他不想因为任何事情而影响到家人之间的感情。
所以他宁可退一步，甚至乐意让出去。
不管经过了多少事，在尘埃落定之前，他希望，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所以他做的毫不犹豫。
可是他却没有想过，帝位，这不是什么物件儿！！
不是他锻造修心之物！不是他彰显兄弟情谊的筹码！！
帝位，应该是耶耶为这个天下，挑选最合适的继承人！！
根本就轮不到他想不想！！让不让！！
而这样的行径，他甚至做了不止一次！！
他身为皇孙，对于皇权，着实太不敬重了！！
难怪耶耶会生气。
晏时荣长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来回的踱了两圈，才又坐回来，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回到书页上。
团子根本就不知道这道口谕。
她正欢欢喜喜的坐在大哥的马上，跟这个说两句，跟那个说两句。
虽然她现在也算是实现了出宫自由，可是能跟家里人一起出宫玩儿，谁会嫌多呢？
团子一路都笑的有牙没眼，欢欢喜喜。
明霈帝听着外头不时传来的声音，微微沉吟。
他其实并没有生气。
做为一个耶耶，他珍惜晏时荣这份真心，这份细心。
他显然都没跟晏时繁说过，也不需要哥哥感激，他只是本能的，什么都为家人想到，用自己擅长的方式照应家人，唯恐不细致，不周到。
但是身为一个帝王，他却不得不“纠正”这个做法。
每个帝王都想要这样的儿孙。
选你，你当仁不让，不选你，你甘为辅佐。
可是没有几个帝王得到过。
如今，晏时荣缺的就是这份“当仁不让”。
他聪明绝顶，却始终没能真正明白，在帝王家，是没有“应该”的，所以他认为皇位应该是大哥的，他认为他不该跟大哥抢，这就不对，大错特错！！
身为一个可能的继承人时，这个想法，只是有一些不完美。
可若有一天，当他成为继承人，甚至登临了大位，那这个想法，就非常的危险了。
因为到那个时候，兄弟，亦是君臣。
人是会变的。
就算晏时繁不会变，他的子孙后代呢？
若他出于愧疚之心，给他们太多优容，会出现什么事情，无法预料。
所以从一开始，就要给他扳过来。
明霈帝长长的叹了口气。
团子在马车外头叫：“耶耶！！耶耶！！”
明霈帝来回一看，方无忧已经上前，推开了窗子，心宝被大哥抱着，从窗子里伸进一个小脑袋，小脸红扑扑的：“耶耶，心宝想喝水！！”
明霈帝瞪她一眼：“没规矩！进来喝！”
心宝哦了一声，就伸手：“耶耶抱！！”
明霈帝：“……”
他无奈的站起来，伸出手，那边晏时繁松了缰绳，双手托着，一截一截往里送，然后明霈帝就从窗子把人接了过来，心宝双手抱着茶碗，咕嘟咕嘟喝光，一边道：“耶耶，外头可美了！”
明霈帝道：“大冷天的，哪里美？”
“好多人啊，”心宝道：“好多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什么颜色的衣裳都有，超美的。”
明霈帝恍然。
明天是小年儿，京城中的风俗，这一天不少妇人女子，会去上香的。?
第689章 叔公着实辛苦
心宝一边说着，自己解下了斗篷，又想脱大袄。
明霈帝按住她：“不许再脱了，着了凉怎么办。”
团子小手拨开衣领子，来回摇着小脑袋：“热。”
“一会儿就不热了，”明霈帝把她按在膝上：“坐会儿就不热了。”
团子坐了会儿，又转头问他：“耶耶你冷不冷？”
明霈帝摇了摇头：“不冷。”
团子双手抓住他手：“你手这么凉，一定很冷！心宝帮你暖暖。”
她手心都是汗，用力攥着他手：“耶耶别客气，先存在你那儿，等心宝冷的时候，耶耶再给心宝。”
明霈帝挑眉：“你还挺会算帐。”
他脸靠过来，贴了贴她红扑扑的小脸：“骑个马你热成这样？”
团子道：“骑马很难的，心宝要帮哥哥把着缰绳，还要看着路，外头这么多的马儿，走的这么近，万一撞到谁怎么办？心宝脖子都抻长了。”
明霈帝无语的点头：“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外头忽然咄咄两声，隔了一下，又是咄咄两声。
明霈帝道：“进来。”
天从闪身进来，凑近了低声道：“皇上，安北王回京了。”
明霈帝诧异的挑眉：“回京了？明着回的？”
“对，”天从道：“就在圣驾出城之后不到两刻钟，他便进了城，带着随从和王府车驾回的。”
明霈帝是真的笑了。
这位，还真是郝花时说的，打着进可攻退可守的名义，一边当着反贼头子，一边还想着能瞒天过海当闲王。
估计是一直躲在后头暗搓搓的搞事情，有心算无心，蒙过了不少人，就真以为自己聪明绝顶运筹帷幄了……
明霈帝沉吟了一下。
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那处理起来就从容了。
反贼头子是安北王这种事情，就不用公开了，安北王这个王，也可以顺便找由头削了。
他直接吩咐：“叫繁儿来，再叫花时过来。”
于是，不一会儿，晏时繁就带着一小队人马，往回走。
回了宫不大会儿又出来了，果然，还没到城门，就有一队人马迎了过来，互相一通名，晏时繁便出了马车拱手相邀，安北王笑眯眯的就进来了。
安北王年过四旬，却未留须，相貌算的上英俊。
他并没带随从，坐下之后，就开始与晏时繁寒暄。
晏时繁问他：“十四叔公这么多年，都去了哪儿？”
安北王就道：“我其实就是到处瞎跑，走到哪儿觉着有趣了，就多待一阵子，说起来，江南的美人着实是身娇体软，我在江南一待就是……咳咳，”他假装失言，笑道：“我老糊涂了，你别见怪。”
晏时繁道：“十四叔公言重了。叔公既在江南待的久，不如就与我说说江南？”
安北王并不怯，就道：“行啊，那咱就随便聊几句。”
他就开始说江南的菜系，风景，并不时的穿插几句美人，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这么多年在外头干啥了。
晏时繁只静静的听着，不时的点点头。
安北王显然觉得自己的应对天衣无缝，而晏时繁也不可能看出什么，就笑着喝了几口茶，道：“我说的都是闲事儿，听个乐儿吧！”
晏时繁笑道：“叔公身在江南，却遥领红帮，着实辛苦。”
他说的十分平静，安北王顿了一下，才猛然惊觉不对，道：“你！你……开什么玩笑……”
嘴里说着，已经暗中蓄势，却发现周身无力。
安北王满面愕然，满脸都写着“怎么可能！！”却已经发不出声音。
下一刻，几个影卫就出来，把他拖了进去，随即，另一人出来，笑眯眯的接茬儿往下聊，神情动作面容，分毫不差。
晏时繁盯着看了半天都没看出半分破绽，忍不住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并不是明霈帝料事如神，而是安北王一向如此。
他从皇陵回来之后，就一直对明霈帝十分谄媚，所以只要听说明霈帝去了皇庄，是铁定要来请安的。
而回来之后，他也肯定要先会打听这边的事情，能跟晏时繁同行一段儿，又拉近关系又探探底子，这饵他铁定会咬。
安北王一直躲在人后搞事情，细皮嫩肉的，根本抗不住刑，当天晚上，就什么都说了。
明霈帝本来是想着，那边审着，这边郝花时假扮，若有事情，比如红帮来人什么的，可以及时处理。
没想到一审之下，整个红帮，无人知道他这个身份。
而安北王府的人也完全不知道红帮，就是为了将来事情不成有个退路的。
他在江湖上的身份，最有份量的就是郑安中，如今已经废了，郑舒北是很多自己人知道的一个身份，也已经废了，参加武举的高莫北也很有用，但他怕郝花时识破他的易容，不敢来参加会试，余外还有两个身份，都只小有名气。
明霈帝一听，就让他以帮主的身份传令各处，只说得到了小公主炼的灵丹，实力可暴涨十倍，约他们三月三在某处地方见面，而且还特意把这纸条，放在心宝的丹炉里熏了熏。
然后才叫人送了出去。
红帮余孽这会儿东躲西藏，不敢露面，得了这信儿，如获至宝，没有不来的。
然后，就被龙骧卫包了饺子，安北王多少年的辛苦，就此化为乌有。
当然了，这是后话。
这会儿圣驾到了皇庄，心宝迫不及待的跑去泡温泉。
娘俩一直泡了小半个时辰，泡的手指头都皱皱了，头也晕晕的，才被抱了出来。
穿好衣服，整个人热腾腾的，小脸小耳朵全都红通通，散着头发，就像个小萝卜精，可爱的不要不要的。
元沈绝一看到，就忍不住亲了几下。
心宝问他，“老婆，你怎么不去泡温泉？耶耶不是去了吗？”
她抓住他手，一下子撸上去，看了看他的胳膊。
这一年的药和丹不是白用的，已经看不到疤痕了，她就跟他道：“老婆，你去泡泡吧，去吧去吧！”
元沈绝笑道：“花时不在，我不放心。”
“没事的，”心宝道：“花霜他们已经是高高手了，还有这么多的影卫，没事的，你就去泡泡吧！”
她推着他转身，小脑袋顶着他往外走。
林娘子隔着屏风笑道：“绝儿不想去，你非让他去干什么？”
团子停下来看着他：“可是泡温泉多舒服啊，多开心啊，这么开心的事情，心宝想让老婆也尝尝，老婆你为什么不想去？”
元沈绝：“……”
他笑着叹了口气，亲了亲她脑门，“好吧。”
他就出去交待了一声，就过去了。
团子心满意足的回来，林娘子架着腿坐着，让她把小脑袋搁在她腿上，拉开头发铺在暖笼上，自己也弯着腰，慢慢的烤着头发，两人说着话。
双胞胎在外头叫：“心宝！心宝！！”
第690章 无法承受的爱
心宝支楞起来：“哎！！”
小五哥隔着门问：“心宝，你还有瓜子吗？”
团子点头：“有，还有很多。”
她就从空间里头拿了两包出来，“你想吃吗？”
“不是我吃，”小五哥从屏风那儿伸头进来看了看：“我们要去找卫大人听故事，他喜欢吃瓜子，你要不要去？”
心宝猛点头：“要去的，等着我！！”
这会儿她头发还没完全干，林娘子就给她编了两个辫子，又戴上了小胡帽，拍了拍：“去吧！！”
心宝就跟着双胞胎过去了。
小小的姑娘，被两个小哥拉着，穿着红色的百福袄，带着红色的小胡帽，帽子里头露出细细的两根小辫子，小辫子梢上还绑着两对小珍珠，大眼乌溜溜，小脸红扑扑，要多么可爱，就多么可爱。
卫桂飞快的跑过来，“殿下！你来了！！”
他双手抓住团子一只手：“你也来听我爹讲故事？你想听什么故事，我叫我爹给你讲！”
小五哥不松手，他又非要抓着，团子后退也退不了，两只手手都没空，只能用力摇头：“不用问心宝，不用问的！心宝只是来凑个热闹。”
卫桂弯着腰，殷勤极了：“你想要什么样的热闹，我帮你造啊！！”
心宝：“……”
小五哥很沉稳的推开了他：“阿桂，别吓着我妹妹，走开些，卫大人呢？”
卫桂很遗憾的被推开，“我，我去叫。”
他瞅了团子一眼，一溜烟的跑开了。
团子松了口气。
皇庄地方不大，大家住的也稠，一下子好几个孩子，加上身边的太监宫女，卫玄霄那儿根本坐不开，他又不能说殿下你不如召臣过去说，你们那儿地方大……所以只能出来，招呼着大家在厅里坐了。
厅里有不少官员各自坐着喝茶，一个是避不开，二来也不想避，都想着找机会插句话。
卫玄霄本来只是偶尔在家里说说，没想到自家儿子给找了这么个差使，双胞胎休沐的时候，时不时就要去他家听他讲故事……一来二去的，他都习惯了。
双胞胎对他也很尊敬，一进来就把瓜子给了他：“卫大人，我们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瓜子！”
卫玄霄赶紧道：“多谢，多谢！”
一边就交给了小厮，咳道：“给夫人送过去。”
“诶？”小五哥道：“边吃边聊啊，你不用不好意思，阿桂跟我们说了，你最喜欢吃瓜子了，自己一个人一晚上能磕二两。”
卫玄霄：“……”
然后小六哥像个小大人一样与他寒暄：“卫大人，你的脚好了没？”
卫玄霄：“……？？”
英俊的卫大人脸上泛红，勉强的点头：“多谢殿下关心，臣好多了。”
一边暗暗的盯了儿子一眼，卫桂吓了一跳：“看我干什么？谁叫你嚷嚷的声音这么大，大男人脚上磨了个泡还大呼小叫的，这也不能怪我。”
卫玄霄：“……”
旁边几个官员都快笑死了。
这什么倒霉儿子，这种事情也往外说。
卫玄霄只能道：“是臣教子无方，连这等事情也与殿下说，污了殿下的耳朵。”
“这有什么，”小五哥道：“是我们佩服卫大人，所以关于卫大人的大事小事我们都乐意听听的。”
卫玄霄：“……”
万万没想到，这世上最爱他的，居然是儿子的同窗。
这可真是无法承受的厚爱。
他咳了一声，迅速把话题扯了回来：“臣前些日子，遇到一桩案子，正好想与殿下一同参详参详。”
这话一说，就跟说书人开场一样，几人瞬间没声了，都静静的听着。
其实卫大人也很为难。
能闹到大理寺的，大多都是人命案子。
常见的人命案子，不外乎仇杀、情杀、财杀、奸.杀之类的……双胞胎年纪小，情杀奸.杀的都不能讲，过于血腥恶毒的不能讲，又不能讲那些没意思的。
他这半年来，把大理寺历年的卷宗都翻了好几遍了，一边找灵感一边杜撰。
卫玄霄讲了一个怪案。
说有一个姓方的，有个家传的卤肉方子，生意极好，都是传给儿子的。
但是他只有两个女儿，年纪大了，也就死了心，想着传给一个女婿，然后等将来他们生下第二个儿子，叫他姓方，好传承家业。
于是两家人都对他十分殷勤。
谁知道方老头六十大寿，第二天突然暴毙而死，早上伙计报了官，说是中毒而死，毒是下在酒里的。
家里两个女儿都常来常往，谁都有机会下毒，但现在卤肉方子还没到手，都没理由啊！！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但是卫玄霄讲的慢条斯理，十分有代入感。
他这么一停，几个人就开始想。
小五哥道：“我觉得是那个伙计，伙计天天跟着干活，肯定知道怎么做，他怕被别人学走，就暗下杀手？”
卫玄霄摇了摇头：“不是，我当时也怀疑是伙计，但查下来，伙计一直没出过铺子，另外，他才领的月钱已经送回家了，那个月的月钱还没发，也没钱买砒霜啊！”
小六哥道：“会不会是他其实已经把方子教给了一个人？然后另一个人就嫉恨下杀手？”
卫玄霄道：“我也曾这样想过，按说这是最可能的，但是这两人，都说自己没得到卤肉方子。”
“会不会是因为什么事，怀疑对方拿到了？”
“两人都说没有。”
“那砒霜呢？”
“查不到从何处买到的砒霜。”
几个人七嘴八舌。
团子头一次参加这样的故事会，非常乖巧，举着一只手手等着叫到她。
结果后来连罗珏和盛朝华都在参与讨论了，也没人理她，团子恍然发现，他们不兴举手的，就道：“我觉得……”
小软嗓子迅速淹没在了几个半大孩子的喳喳里，根本就没人听到。
甘白璧坐的远，却一直关注着小红帽，忍不住站起走过来：“殿下，你要说什么？”
卫玄霄一愣，然后迅速会意，猛然转头看向她，道：“是臣失礼了，殿下要说什么？”
心宝道：“我只是想问问，你说的这个，是真的还是一个故事？”
卫玄霄不由得一挺胸：“这个是真的，就在京城！就是前阵子的事情！！”
团子道：“那，这样的案子不需要保密吗？”
卫玄霄一愣。
然后他正色道：“大理寺律令，民间案件未决之前，对外人均须守口如瓶，裁决之后并无明文规定。涉及官员的案件前后都不得对非涉事之人吐露。但，如皇上、或几位殿下，或大理寺上司垂询，都不在保密之列。”
他顿了一下：“另外，这个案子因为没有口供，又无证据，暂时悬而未决，所以说说无妨。臣忝为大理寺少卿，并不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还请殿下明鉴。”
他施了一礼。
团子恍然点头。?
第691章 公私分明的心宝
心宝看了看周围，忽然发现不对：“对不起，心宝冷场了，心宝不是故意的。你们继续听故事吧！”
小五哥站起来，安慰的拍了拍妹妹的背：“没事没事，心宝说什么都可以。”
“对，”小六哥也亲了亲妹妹的脸：“当包青天本来就应该谨言慎行、一丝不苟，你说的对，是我们疏忽了，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对的，”小五哥道：“那卫大人，你以后讲案子，不要讲这种新案了，要讲就讲那种阵年旧案，或者编一个也行。”
卫玄霄连声应是。
场中一静，心宝看看左右，主动挑起话头：“卫大人，这样的案子多不多？”
卫玄霄道：“殿下的意思是？”
心宝道：“就是这种找不到证据，需要依赖口供的案子，多不多呀？”
卫玄霄道：“回殿下，还挺多的。”
心宝点了点头，“在很久之前，心宝教了影卫一种可以测谎的针法，可能很多人学不会。就在刚才，心宝在想，其实也可以用药的……吞下一种药，说实话就没什么感觉，说假话就剧痛无比，你说这种药，你们用的上吗？”
卫玄霄诧异：“居然还有这种药？自然是用的上的。”
他起身拱手：“还请殿下赐药。”
心宝抬头找了找，找着了甘白璧，招了招手，甘白璧本来就一直关注她，立刻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
然后心宝看着卫玄霄。
卫玄霄一直没得到回应，也不由得略抬头看着她。
心宝等了等，终于等不及了，道：“卫大人，你想要药，那你就跟甘大人说呀！！”
卫玄霄一愣：“……？？？”
心宝道：“这不是公事吗？公事正规的流程，不是你找甘大人，甘大人再找心宝，心宝再找耶耶，耶耶答应了，心宝再帮你炼药，然后给甘大人，然后再给你的啊！”
卫玄霄恍然大悟，连声道：“是是，是臣疏忽了，臣待会立刻与孙大人商议，然后再请甘大人，还请殿下勿怪。”
心宝这才点了点头：“对的，心宝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你是小五哥和小六哥的偶像，你想跟心宝要些什么，譬如美容养……”她眼神从他脸上掠过，改口道：“补脑益智的丹丸，心宝也可以给你，这就是私。但你审案子需要用到什么，这就是公。”
外头元沈绝快步进来，与大家团团一拱手，互相见了礼，随手提起团子，放到扶手上，自己坐下了。
团子一手扶过他脸看了看：“泡温泉舒服不舒服？”
元沈绝点点头：“舒服。”
“开心不开心？”
“开心。”
元沈绝一边说着，一边就伸手，想解开她的小胡帽：“在屋里怎么不摘了帽子？”
心宝吓了一跳，赶紧双手拽住小辫：“不，不摘！不摘！！”她凑过去小声道：“心宝今天没扎小鬏鬏。”
没扎鬏鬏不好看，所以要戴着帽子？
元沈绝有点好笑。
不让摘帽子，你抓着小辫子有啥用处？
他笑着松开手：“知道了。”
周围不少人都忍不住互相交换着视线，交流着只有他们懂的意思。
团子松开小手，这才想起刚才的话题，向卫玄霄道：“卫大人，你懂了吗？”
卫玄霄连声道：“懂了，臣真的懂了。”
“嗯，”心宝点点头，“你要是怕记不住，可以用纸写下来。”
卫玄霄找回了朝臣的智慧，心领神会的点头：“是是，这是公事，当然要先上折子的。”
团子美滋滋的点点头，很满意。
甘白璧淡定的道：“若真有这样的丹丸，只怕刑部、都察院，下属各级官员也是需要的。”
旁边的官员本来就一直关注这边，顿时各自拱手：“臣会写信给吴尚书。”
“臣马上叫人知会孟大人。”
团子鼓励的看着甘白璧。
对的，就是这样！来都来了！闲着也是闲着！！
休息也不要忘记拉业务！不要放过每一个潜在客户！！
也就在这时，外头方无忧小跑着过来：“小殿下，皇上叫您过去呢！”
“哦，”心宝站起来扑到老婆肩上：“那你们有什么事情，就跟甘大人说。”
众臣连声应是，心宝美滋滋的跟双胞胎告别，就跟着方无忧走了。
元沈绝一边走过来，一边就听了个差不多，问她：“还有这样的丹丸？”
心宝道：“本来没有，但是心宝刚才想了想，觉得可以做，心宝要仔细琢磨琢磨药理，把紧张和恐惧之类，种种微妙的生理反应全都区分开……”
随说着，迎面走过来两人，是晏时繁并一个面白无须笑容满面的中年男人。
晏时繁就给他介绍：“十四叔公，这就是心宝。心宝，这是十四叔公。”
心宝脑子里还没把十四叔公和坏蛋划上等号，一听说叔公就赶紧下来见礼。
然后就见中年男人眼睛一亮，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她：“这就是心宝吧？哎哟哟也太可爱了！！怎么能可爱成这样！让叔公亲亲！”
他抱紧她，就照着小脸儿猛亲了两口，然后双手一搓小身子，又亲了亲另一边脸，然后照着小帽子亲了五六七八口……
然后他把团子一抛：“叔公给飞飞！飞喽！！”
团子还没回过神儿来，就被抛到了空中，然后他接住，亲几口，又抛起来，又接住，又亲几口……
晏时繁脑门上的筋都快暴出来了，但周围都是人，一肚子话没法说，想去抓他吧，抓了几下都没抓到。
团子终于急了：“老婆！！”
元沈绝翻身跃起，在半空中伸手去抱，郝花时迅速扯住团子小袄，把她扯下来，又抱在怀里亲了好几下。
团子躲也躲不开，小手手推开他脸，他又照着手心猛亲了几下……
然后被元沈绝黑着脸一把抢了回去。
晏时敏一手抓着他上臂：“走走，叔公，咱们好生聊聊。”
郝花时顺从的被他拉走，还朝着心宝摆手：“心宝，宝宝！！叔公一会再亲亲抱抱飞飞啊！！”
心宝：“……”
才不要！！不要！！！
团子抹着小脸，好半天才气愤的道：“这，这是什么叔公啊！！这根本就不是叔公！！为什么忽然多了一个疯疯癫癫的讨厌叔公呀？心宝不想要这样的叔公！！”?
第692章 有趣又可爱的灵魂
元沈绝又好气又好笑又没法说，只能抱着她往里走，一边道：“当初萧泰不也如此？”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郝花时这个搓人的手法，就是跟萧泰学的。
“那怎么能一样！！”团子据理力争：“舅公虽然有一点点憨，但是眉梢眼角全都是正直的光芒！！！这个坏人……不对，他不是那个坏人吗？？对的，他就是那个坏人啊！！怪不得！！虽然他笑嘻嘻的，但是每个汗毛孔都写满了阴险狡诈！！笑里藏刀！！”
明霈帝听在耳中，挑了挑眉：“你忘了花时？”
“没忘呀！”团子压低声音：“所以小花时到底什么时候能……那什么呀？这个坏人真讨厌，希望花时快点去！！”
明霈帝笑道：“花时去了，你认的出吗？”
“当然认的出！！”团子自信无比，拍着小胸脯：“花时可是心宝的亲徒弟，不管他扮成什么样子，心宝也能从他的眼神中，一眼就看出他有趣又可爱的灵魂！！！”
在遥远的地方偷听到的郝花时笑的哈哈的。
关键是，他扮成这个样子之后，连笑都带着原本的安北王那个装腔做势的讨厌劲儿。
晏时繁趁着没人踹了他两脚，看他笑的这么讨厌，忍不住又踹了两脚：“笑什么？”
郝花时端着架子道：“你这孩子，跟叔公动手动脚的，真没礼数。”
晏时繁无语：“趁着能占便宜赶紧占吧你！！我走了！！”
他就出来了。
心宝发了阵牢骚，一边摘了小胡帽，元沈绝笑道：“这会儿怎么又肯摘了？”
心宝道：“耶耶看到有什么关系，心宝不管变成什么样子，耶耶都一样的爱心宝。”
她自己脱掉小鞋子，爬上炕，把两个大隐囊拖过来，一左一右的放好，拉着明霈帝躺下。
明霈帝平时很少这么靠躺着，但是刚泡过温泉有些乏，这么躺还挺舒服的，就顺着她的意思躺下了。
团子人小，隐囊又高，靠着不舒服，就直接拉过他手臂，枕在了他的手臂上，一边叨叨叨的把她拉了一笔生意的事情跟耶耶说了。
明霈帝听的好笑，点点头：“挺好。”
这丹丸一出，这些人得心惊了。
毕竟，能站在这朝堂上的，哪一个不是说谎话比真话都真？
明霈帝拈着她一根小辫把玩了几下，一边笑道：“心宝先琢磨着，等回头要怎么用，耶耶再想想。”
心宝点了点头。
然后一手捧着耶耶的脸，大眼骨碌碌，开始眼神交流。
朝着元沈绝坐的地方一看，比比身上，明霈帝秒懂，默默的点了点头。
团子嘻嘻的笑出来，翻了个身躺平，把脚脚放到他身上：“心宝要想想那药要怎么配。”
然后小姑娘就真的开始认真想了。
明霈帝手回过来，捏着她辫子上的小珍珠玩了会儿，看她静静的想的认真，就想坐起来。
结果她还不让，小腿腿努力一勾，把她自己运到他怀里，仍旧在认真想。
明霈帝：“……”
行吧！亲孙女，能怎样。
他也闭上眼开始琢磨事儿。
方无忧过来，默默的给他们盖上了一条毯子。
明霈帝本来还觉得不必，但没过一刻钟，张眼一瞅，团子就睡着了。
她睡的无忧无虑，外头正忙的不可开交。
这一次带过来的官员并不多，而且明显是顺着孩子挑的。
比如说双胞胎伴读的家人，比如说甘白璧，比如说沈寿延，比如说元相……总之除了元相官儿都不大。
内阁是一个没来，六部尚书也都没到，所以团子说完那番话一走，大家忙不迭的写信往外送，然后那边再回过来，一来一回，一晚上没消停。
这个事儿，说好办也好办。
既然心宝是跟大理寺说的，那就以大理寺的名义上个折子，向医道部求药，然后其它人跟着署名就是了。
至于大家暗地里那些个心思，那就不能说了。
倒也没人记恨卫玄霄，一来，晏时繁明显与卫国公成了忘年交，特意写信邀他过来，而卫玄霄自己又与双胞胎交情好，卫风霆还是团子的朋友……没人敢！！
所以，仍旧是卫玄霄出面，问甘白璧这事儿什么时候办。
甘白璧过来问她，心宝只道：“不是放假了吗？等过完年再说吧，你跟他们说不要忘了。”
甘白璧笑着应下，然后就传达了出去。
几人瞬间从容了不少，然后再各自写信报信儿。
大家都忙忙碌碌，只有安北王这个闲人四处招摇，一年不见，安北王眼也肿了，脸也虚了，一副被酒.色掏空了的德性，笑眯眯的跟这个说话，跟那个说话，不时的“说漏嘴”。
于是大家都知道了，这位，这些年，都是与伎同眠……荒唐的厉害。
关键是，这个说词本来就是他自己整出来的， 连他自己的随从都不觉得不对。
大家心里暗暗觉得这位是废了，但毕竟是个王爷，脸上还得笑嘻嘻，客客气气的。
第二天下了雪，雪越下越大，比鹅毛还要鹅毛，大家也不方便出门，就各自在屋里猫冬。
双胞胎加上四个伴读闲的发痒，想带着团子玩，但又不知道她能玩什么。
卫桂很有些小机灵，玩的事情上更机灵，就道：“要不我们玩成语接龙？殿下这个你会吧？”
团子点了点头：“心宝会。”
“那就玩成语接龙？”他跑去跟小五哥道：“我们弄块布来，出题吧，就用这房间里的某个东西出，比如说看到殿下，就出一个粉雕玉琢，然后下头接琢玉成器……”
“行，”小五哥觉得挺好：“那就这么玩吧。”
于是就叫人拿了一匹布来，几个人手黑手白，加上剪刀石头布，顺利选出了第一个出题人……心宝。
然后心宝瞅了一眼仙女老婆，出题：“眉目如画。”
元沈绝扶了扶额，然后过去帮她写上：“眉目如画。”
在自己房中但其实听的清清楚楚的郝花时：“……”
哎，说啥呢，卫桂这小胖墩真可怜！！一片真心终究要错付了。
他就迈着废物的步伐，摇摇摆摆的往那些大人们住的地方去了。
反正也捞不着亲小师父了，不如还是赶紧送这位走吧！
第693章 打肿脸充胖子
郝花时一到那边，就发现这些人果然在联句。
这几乎是必然的。
外头下着大雪，跟皇帝在一个庄子上住着，投壶啥的动静太大，推牌九啥的没人敢玩……可不就只能高雅的玩联句了么？
于是他老实不客气的就进去了。
大家纷纷起身见礼，然后郝花时一边笑眯眯的点头，一边顺手拉住一个大臣的胳膊，把他往前一拉，然后就直接坐到了那人空出来的椅子上。
被拉的大臣：“……？？”
其它人：“……？？”
虽然大家都有一肚子槽想吐，但人家是个王爷，大家也没办法，只能又坐了回去。
然后郝花时就笑道：“大家在玩什么？”
“回王爷，我等在联句。”
“本王最爱联句，算本王一个。”
那就联呗，结果大家正准备继续呢，郝花时又道：“有诗无酒怎么成？来人哪，拿些酒来，点心也上一些！”
众人：“……”
这两天他没少跟这些人一起用饭，白天晚上都不断酒，听说连早上都得喝二两……这些人虽然腹诽他把伎馆那套荒唐行径带了过来，但也没办法，只能随着他。
然后郝花时又道：“诶，听闻本王那位二侄孙才华过人，为何不请来一起热闹热闹？”
旁人赶紧解释……晏时荣如今在宫里，没来这儿。
郝花时又道：“哦，那这样，我听闻昭国公也是少年才子，不如叫他来？”
一边说着，就抬手叫随从：“来啊，去请昭国公，本王邀他来联句！就说本王说了，本王才疏学浅，想听听他的佳句！”
随从应声去了。
众朝臣各自交换着无语的视线。
这安北王，怎么这么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啊？一副跟人家关系多好的样子！！
可是人家昭国公，与太子一家如此亲近，与小公主形影不离，又是个冷清性子，怎么可能给他面子？
再说了，他有啥面子啊！！只余下一个亲王的空名了！！
果然，随从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只道：“国公爷说他没空。”
郝花时当场就黑了脸，旁人赶紧打圆场：“国公爷要保护小殿下，兴许是真的无暇分.身。不如我们继续联吧。”
郝花时不依不饶的道：“他们在做什么？”
随从道：“几位殿下叫人抻了白布，在玩成语接龙。”
郝花时一脸恍然：“原来如此，那，那也给我们抻块布，我们也玩！！”
于是也叫人抻了一块布，大家玩了起来。
因为是转圈联的，联不出就罚一杯酒，郝花时几杯下去就微醺。
而那边，元沈绝听了安北王随从传过来的话，就把晏时繁叫来守着心宝，慢悠悠的出来了。
郝花时是半个文盲，不会联句，既然要坑“自己”，当然要找外援。
于是元沈绝绕到后头，找了一个僻静之处，随手削了一片石头，当成桌子，然后盘膝坐下，吐纳了一口，凝神听着里头的声音。
他站在这儿，听人声音是没问题的，那郝花时的耳力，绝对能听到他在石头上划字。
于是他偶尔联，偶尔不联，全靠郝花时随机应变。
而且郝花时用的也不是原本的安北王的字体，用的是一种江南女子制花笺的字体，类似于簪花小楷，却更加媚气，旁人看在眼里，各自摇头。
一直到有人联了一句“东风拂玉桂”，郝花时听着元沈绝的声音，醉步摇摇，联了一句：“紫陌醉金屋”。
不止一人，脸色大变。
先帝爷的尊讳叫晏澹陌，他这一句，君讳父讳全都犯了，关键是这一句话十分轻薄暧昧，是在说伎子！！！
郝花时写完这一句，听着元沈绝走了，知道成了，看着众人的脸色，做出了猛然醒悟的样子，笔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很快，明霈帝便得知了此事，大怒下旨。
安北王晏则礽对先帝大不敬，贬为善先伯，全家去帝陵守陵，终生不得出。
要知道，在帝陵中是不能敦伦的，而他的儿女也都未嫁娶，所以，这就相当于安北王这一脉从此就要断绝了。
用这样的罪名处理安北王，不，善先伯，是最好的，因为他本来就是先帝临终封的王，明霈帝处理他总有些顾虑，而以对先帝不敬不孝的罪名来处理，完全不损明霈帝的名声。
据说善先伯回府时失魂落魄，又因为当天就要离京，什么都来不及收拾，所以家产全都托舅兄变卖，并且让他拿去做善事，然后带着人离开了京城。
而且，这些人一去帝陵就是几十年，再守卫森严，也可能有疏漏之时，为了避免过上几十年，再冒出来个为父复仇的“正统”，在善先伯临死之前，还让他跟妻小吐露了真相。
善先伯当然不甘心，可是他不说，郝花时也可以替他说……最终他仍是说了。
善先伯有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十五、儿子也十岁了，都是懂事的年纪了，把话说清楚，才能把帝恩明明白白的示出去。
要知道，安北王是反贼头子，这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这样处置，对妻小而言，已经是死里逃生了，如果这些人再脑筋不清楚，那就可以直接杀了。
再之后，善先伯举火自焚。
自焚之前，站在火中，大哭说对不起先帝，让大家不许救他，只说要去地底下向先帝爷请罪。
临死还不忘拉一波好名声。
但他这一死，妻小的待遇就好了不少，虽然没有未来，起码活着的日子中，衣食无忧。
这也算是安北王唯一能给妻小做的了。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消息报回来，晏时繁还道：“这反贼头子就这么死了？我还有些不敢相信！”
“不然还要如何？”明霈帝瞪了他一眼：“本就是一伙异想天开的狂徒，还连累心宝儿被奸人掳走，早就该解决了。”
晏时繁点头，“耶耶说的是。”
明霈帝笑道：“如今百事皆顺，都是朕的心宝儿给大晏的福气。”
心宝赶紧摇头：“不是的，是耶耶厉害！心宝才跟着沾光！”
明霈帝笑而不语。
大雪接连下了两天，一家人围炉而坐，中间咕嘟咕嘟的煮着火锅，旁边的网子上烤着肉和蔬菜水果，因为心宝之前的提议，所以这些都用签子串了起来，一串一串的，吃起来倒是很方便。
屋里热的很，大家都脱了大袄，只穿着薄薄的夹袍，边吃边聊。
第694章 心宝是个淑女
今天他们吃的椰子鸡火锅。
因为下着大雪，在屋里实在太无聊了，双胞胎只能玩个捉迷藏，心宝和老婆就厉害了，可以美滋滋的去空间里头探险，一趟走下来，两人就发现了椰子。
因为空间里的季节与外头不一样，所以这会儿椰子正成熟。
他们立刻摘了几个，可以喝椰子汁，然后心宝又亲自指导着御厨做椰子鸡火锅。
汤底要用毛椰子汁和青椰子汁拼配，而且御厨还把椰肉也捣碎滤出水来，加了进去，再加一半的水，汤汁浓浓的，再加一点枸杞红枣之类的药材，等煮开了加盐，还可以加一些荸荠提味。
煮出来汤汁鲜甜清爽，浓浓的椰子香，鸡块肉质鲜嫩，肉香和椰子香相得益彰，鲜的人舌头都要吞下去。
明霈帝他们也就吃一个新鲜，但心宝嗜甜如命，这种鲜甜的火锅，简直太对她胃口了，吃的她小肚皮鼓鼓还没吃够。
心宝一边咂巴着水果片儿，一边眼巴巴的盯着大家吃。
一次只盯一个人，小眼神儿追着肉肉，看着人挟起来，蘸料，放进嘴里，再盯着人嚼……
被一对黑白分明的葡萄眼这么一眨不眨的盯着，一般人都扛不住，反正元沈绝很快就缴械了，然后他默默的放下筷子，不吃了。
团子沉默了几秒，若无其事的扭头，换了一个人盯。
晏时繁坐在她另一边，被妹妹这么看着，他没抗住，就挟了一块鸡肉，蘸了一点酱汁，双手一合，筷子好像不经意似的，略微一顿。
心宝飞快的往前一扑，就吃进了嘴里，然后继续掩耳盗铃的吃水果片。
晏时繁咳了一声，收回筷子，没话找话：“明儿天应该晴了吧？”
他这么一说，小五哥登时兴奋起来：“终于晴了！！这么大的雪，明天可得好好玩了！”
晏时繁呵呵：“下着雪也没耽误你们玩。”
一伙孩子都快玩出花来了，下着大雪在外头打雪仗，回来头发上厚厚的一层白，衣服全都湿透了。
他一边说着，又挟了一块肉，再次一抱手，心宝暗搓搓的吃掉。
小五哥道：“下雪玩不痛快，心宝，明天跟我们一起去玩吧？”
团子直摇头：“不不不，心宝跟老婆约好了。”
小五哥道：“你天天就知道跟老婆玩，就不能偶尔跟我们一起玩玩。”
“就是，”小六哥道：“跟老婆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带你出去玩个好玩的。”
几人：“……”
元沈绝：“……”
他们这口吻，就好像他的名字就叫“老婆”一样！！
林娘子笑叹道：“我在想，当年在府城时，外头那些狐朋狗友们……就是这么劝你爹的吧？”
几人都喷笑，晏时昌笑道：“肯定是！！就这味儿！！”
“我们又不是狐朋狗友！”小五哥振振有辞：“心宝，我们都认识你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如你跟你老婆交情好？
团子大眼直眨，又不好意思说你们太幼稚了你们在我眼中只是个弟弟……
于是只能委婉的道：“因为……因为心宝总是跟耶耶在一起，耳濡目染，变的成熟又沉稳，所以就不喜欢玩小孩的游戏了。”
双胞胎瞅了瞅耶耶，信了，“哦！”
晏时繁再再投喂了妹妹一块肉肉，一边道：“心宝是个姑娘家，你们打雪仗什么的，心宝当然不喜欢玩了。”
“对的，”团子点头：“心宝是个淑女，跑跑跳跳的游戏，心宝全都不喜欢玩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推了推大哥的手肘，晏时繁又投喂了她一块肉肉。
三喂两喂的……明霈帝看见了两回，就道：“行了，也不怕撑着她。”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抱起孙女，一摸小肚子，圆溜溜的还有点硬，这是撑着了。
明霈帝瞪了晏时繁一眼，赶紧叫人煮消食茶，一边又道：“下了雪，外头亮堂，智儿勇儿想带妹妹去玩，这个时候去玩会儿吧，跑跑消消食。”
两只精力无处发泄的小野猴子一听这话，立刻过来，一边一个拉住妹妹手，瘦瘦的小淑女就这么被拉进了雪中。
不一会儿，外头就喳喳了起来，几个人挨个儿的出去瞅。
就见团子跑来跑去躲着哥哥的雪球球，小五哥和小六哥团雪球团的飞快，扔的也飞快，但都没朝妹妹身上扔，但心宝现在轻功小有所成，咯咯笑着到处乱躲，反倒接了几朵雪球在身上，三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玩了两刻多钟，团子筋疲力尽，小肚子也软了，正好喝了消食茶抱去睡觉。
第二天果然是个大晴天，外头雪下了足有半尺来厚，双胞胎起了个大早，带着几个伴读就走了，说要搞个大的……
一边走着，卫桂还道：“殿下怎么不来？你不是说叫她来的吗？”
小五哥摆摆手：“哎，没办法，心宝想跟她老婆玩。”
卫桂郁闷的道：“我也想当殿下的老婆。”
小五哥道：“那你得好看，还得瘦，还得功夫好，还得念书好。”
一箭一箭又一箭的……小胖墩卫桂当场自闭：“……”
那边心宝起了床，用过早饭，照例跟老婆手牵手去逛空间。
两人进去的时候，就见耶耶坐在榻上看着她们，被耶耶这么一看，心宝顿时就觉得特别心虚，好像背着耶耶干了啥似的。
所以她一进了空间，就道：“晏霁！晏霁！”
“何事？”
心宝问：“这空间，能让耶耶进来玩吗？”
晏霁道：“不能。”
“为什么？”
晏霁没有回答，心宝追问：“为什么呀？你快说，为什么呀？”
元沈绝便道：“心宝太小了，她需要家人的帮助，这空间的存在一直就不是秘密，那么，知道有这一处地方，知道这里头是什么样子的，和亲自进来，又有多大的差别？为何不成？”
晏霁半晌才道：“等她自己掌控了空间，若真的有绝对信任之人，可以试着带他进来。”
心宝捞起半句话就道：“心宝绝对信任耶耶啊！心宝现在就想带耶耶进来！！”
晏霁再一次沉默。
元沈绝想了一下，道：“那旁人呢？心宝的爹娘哥哥呢？可以吗？”?
第695章 甜蜜的烦恼
晏霁又沉默了很久，才道：“我虽然不是人，但我又不傻，你分明是在试探我。”
元沈绝道：“我并非有意试探，我只想知道真相。”
晏霁道：“什么真相？真相就是不能进！！谁都不能进！！你到底为什么非要他们进来啊？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你懂不懂？”
元沈绝暗暗讶异。
这是他头一次在晏霁的身上感觉到“情绪”，这空间之灵似乎也像小凤凰一样，是有自己的小脾气的。
元沈绝面上仍旧平静：“可他们已经知道了啊！若说暴露，已经暴露了。”
晏霁道：“可他们进来能做什么呢？就算是你，进来也没用啊！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帮主人做！！”
元沈绝噎了一下。
心宝跟老婆牵着手手，大眼骨碌碌，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眼见着老婆没商量下来，不由得着急起来，上前一步，合着小手手：“晏霁老爷爷，你最好了，你是个超级大好人……灵。你就答应心宝吧！！”
晏霁的声音软了三分：“主人，这真的没有必要。”
心宝道：“可是他们都是心宝最爱的人，心宝有这样好的东西，真的很想跟他们分享，让他们看看心宝的宝贝，让他们开心，这就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啊！这真的很有必要啊！”
她合着小手手一弯一弯的拜拜：“求求你啦，求求你啦，晏霁，心宝现在没本事，只能全靠你啦！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晏霁叹道：“这空间之所以他能进，是因为起初你把他带进来很久，这里有他的气息，所以我才能把他接进来，旁人我确实没办法，能不能带人进来，只有你自己才能决定。”
团子呆住：“可是心宝不会啊！”
晏霁叹道：“那就是时机不到，你慢慢的等吧。”
团子呆了半晌，默默点头：“那好吧。”
她牵住老婆的手，继续往外走，一边很小声道：“他是不是在骗我们？”
晏霁：“……”
我听的到。
元沈绝道：“应该不是。”
他一边慢悠悠的走着，一边道：“慢慢来吧，这对皇上来说，也只是锦上添花，真的不能进也没什么。”
团子边走边想，忽然站住道：“晏霁！石凳子！！”
元沈绝：“……？？”
眼前突兀的出现了石桌石凳，元沈绝道：“心宝累了？”
“不是的，”团子摆了摆小手手，坐下道：“心宝需要想事情。虽然心宝想事情可以随便坐，但心宝还是给老婆要了凳子。”
她萌萌哒看着他，一脸的“看我多体贴”。
元沈绝只能道：“那就谢谢了。”
他就坐下了，努力不去看前后左右的药田，闭上眼假装这是在花厅里。
然后团子说想事情就真的想事情，小手手放在膝盖上，很快就双眼放空开始想了。
她在想，老婆当初为什么能进空间？
因为她什么都不会，连枣枣都够不着，晏霁也还没出现。
所以她特别盼着老婆能来帮她摘枣吃，然后老婆就进来了。
现在，她虽然很想让耶耶和家里人进来，但是，没有枣在前头钓着，她心里不怎么着急？
还是说，因为老婆什么都会干，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所以她心里就不急着让别人进来？
团子叹了口气，深沉的道：“有一个厉害的老婆，可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元沈绝：“……？？”
然后两人继续往外走，因为近处的都走过了，所以两人都是定一个起点，定一个方向，然后元沈绝背着团子施展轻功跑一刻钟，或者两刻钟，然后再继续往前探索。
仍旧估摸着快中午了，两人才出来。
结果吃饭的时候，好几个人都不在，据说是双胞胎把大哥和三哥两个哥哥都叫走了。
只有小四哥来了，几个人一起吃了饭。
下午心宝正在练字，外头双胞胎回来了，心宝出去一瞅，俩人身上脏的，袍子上的泥水一直湿到了腰下头，热的领子都扒开了，却兴奋极了，道：“心宝！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我们这么多人做了一天！！”
心宝还有点感兴趣：“好。”
小五哥道：“你问问耶耶要不要去啊！非常壮观的！！”
心宝连连点头：“好。”
她就进了屋，硬把明霈帝拉了过去，晏青山两人也过来了，几个人走在一起，问他们是什么，双胞胎还不说，说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外头的雪已经扫了，地上不滑，但还挺冷的，心宝走呀走，走呀走……走了接近两刻钟，冻的哆哆嗦嗦，才听到了兴奋的喧哗。
然后小六哥在那边，兴奋到变调的声音：“耶耶也来啦！！耶耶也来啦！！”
随即，晏时繁快步过来，笑道：“耶耶。”
晏时昌在那儿咧着嘴笑。
几个人，包括看上去很靠谱的晏时繁，形象全部都是衣服翻下来，泥水泡透了靴子，袖子，下摆上全是泥，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团子觉得有点不妙，看了看她的洁癖老婆。
果然元沈绝的唇已经抿了起来。
明霈帝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慢慢的走了过去。
就见那边的空地上，垒起了三间大屋子，不算高，圆圆的还有窗子。
小五哥得意洋洋的宣布：“据说，在辽东，每一个猎户都会垒雪屋！在雪屋里可以生火做饭可以睡觉，跟在普通的屋子里头没啥区别！！我们先把雪踩实了，然后再用刀砍成雪砖，然后再垒成屋子，连里头的床榻都是雪垒的……”
他滔滔不绝，小六哥不时的补充两句，几个伴读也兴奋的不时插嘴……
团子冻的哆哆嗦嗦，看着那边。
地上的雪已经被铲平了，因为雪砖垒完还要烤一烤，所以好多地方都化了，全是泥泞，那些雪砖上，好多也带着泥巴，干草，挂在那儿，看上去脏兮兮的。
团子弱弱的道：“为什么不在青砖地上垒呢？”
小六哥不满的道：“心宝，你没注意听我说啊！这雪屋不光是露在地面上这些，下头还要挖的，在青砖地上怎么挖啊？”
团子赶紧点头：“哦！”
她看了老婆一眼，两人的眼神都有点复杂。
小仙女和她的仙女老婆，有点不喜欢这雪屋呢……
但是哥哥们如此兴奋，心宝当然不会泼冷水，于是努力张着嘴表示很开心，吹的牙都凉了。
第696章 不愧是耶耶
然后小五哥终于说完了，大声宣布：“这边这个最好的，是给耶耶和爹娘和心宝住的！！这边这个，是大哥、三哥、四哥和花时住的！！这边是我们的，好了，大家可以回家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几个伴读就兴奋的钻进了属于他们的雪屋，然后就听到了他们兴奋的尖叫！！
主要是那门还挺小，大人必须得弯腰才能钻进去。
团子看了看耶耶。
耶耶不愧是个皇帝，八风不动，面不改色，道：“太子，走吧？”
晏青山道：“儿臣先进去看看。”
他就过去，先看了看外头，然后就弯腰钻了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了，道：“看着还不错，父皇，要进来吗？”
明霈帝没说什么，就进去了，然后林娘子忍着笑，也进去了，心宝排在阿娘后头，不放心的先瞅了瞅，发现里头居然不脏，咦了一声，林娘子就把她抱下去了。
元沈绝最后一个进来。
一进来，就没风了，还挺暖和的，心宝好奇的四处瞅着。
这里头，估计是雪砖的上层，能看的出脚踩过的痕迹，但不脏。
里头是一个大坑，应该比心宝的个子还高些，但都用雪砖垫了起来，显然是烧过又冻起来的，很光滑的冰面，也不脏，靠墙还有一排雪砖砌起来的凳子，已经铺上了毛毡，看着还怪暖和的。
明霈帝转了一圈，笑着摇摇头，在毛毡上坐下了。
心宝立刻过去，在他腿上坐下，拉过他手搂着自己，手伸进耶耶大手里头取暖，一边仍旧在四处瞅。
小五哥兴奋的从门口伸进一个小脑袋：“好吧？你们这个是最豪华的！！”
他手四处指：“你看那边，那边，我们都是叫人从有青石的地方割来的雪砖，还都烤过了，结实着呢，在这睡觉都行！！晚上我要在这儿睡觉！心宝你来不来？”
心宝赶紧摇头：“心宝不要，万一有鬼怎么办？”
“哎呀你怕什么，我们会保护你的！！”
林娘子岔开话头：“这真的挺好的，进来也不冷。”
“对的，”团子赶紧捧场：“就像一个冰雪世界！！”
小五哥更是兴奋，眉飞色舞的说了半天，又跑去哥哥那边，一里一外的说话。
然后几个人就开始到处串门，进了这边，坐了坐，又出去了，不一会儿又进来了，然后又出去了……
几个成熟的大人，加一个成熟的心宝，在这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儿好笑。
然后小五哥第三次邀请，“心宝，你晚上要不要来这儿睡觉？”
心宝：“……”
明霈帝非常淡定的道：“你们这么辛苦的建了雪屋，卫桂他们也出了力，你们不如邀他们的家人也来看看，晚上若有胆壮的，也可以在这儿陪你们休息。”
小五哥一听对啊，然后就回去跟小伙伴商量去了。
团子佩服的看着耶耶……不愧是耶耶，连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事情都干的这么义正辞严。
然后明霈帝起身道：“我们回去吧，朕在这儿，他们也不自在。”
晏青山几人看破不说破，赶紧出去了，然后林娘子站定了跟他们道：“你们先回去换衣服，房子盖好了，这招待客人的时候，怎么能穿着脏衣裳呢？赶紧回去换了！！”
双胞胎几个人都很听话，虽然玩在兴头上不舍得走，但还是跟着林娘子回去换了。
连着几个伴读，林娘子也没叫他们回去，反正身量都差不多，直接拿着双胞胎的衣裳，厚厚的穿了一层，又各自喝了一碗姜汤，才放他们走，然后呼啦啦就朝着朝臣们那儿去了。
留下晏时繁和晏时昌，林娘子也没说啥，只叫身边的太监，“一会儿去看看，要是人在那儿待住了，就叫人送些吃食过去。”
晏时昌道：“听说在里头烤火都成呢！！”
林娘子斜眼看他：“没玩够？没玩够就再去陪他们玩会儿呗？”
晏时昌站起来就往门口走，走到门口不放心，又问：“这是正话是反话？”
“不是反话，”林娘子道：“大过年的，不怕冷就去呗。”
晏时昌抬腿就走，“那我再去瞧瞧。”他就跑走了。
林娘子看了大儿子一眼。
成熟的大儿子收敛了刚才的兴奋，淡定的道：“没什么好玩的，小五小六闹腾，我就陪着他们玩玩。”
林娘子笑而不语。
那边明霈帝几个人回来，也在喝姜汤，心宝闭眼喝了半碗，又跟方无忧道：“心宝要个热毛巾，要热敷一下。”
明霈帝道：“心宝怎么了？要热敷哪儿？”
心宝叹了口气：“刚才心宝为了假装开心，一直在笑，吹的牙牙好难受，想要热敷一下。”
明霈帝：“……”
他想说什么，中途忍不住笑了一声，连晏青山都不由得好笑，摇头道：“繁儿看着大了，还是个孩子。”
心宝拿着小毛巾，真的敷着嘴，一边问：“花时怎么还不回来？”
元沈绝道：“不知，估计去哪儿玩了。”
虽然郝花时自觉得扮的天衣无缝，但如果善先伯一走他立刻回来，无缝衔接，那说不定真有人会猜到，所以他准备磨叽两天，现在还没回来。
心宝这三个徒弟，只有郝花时跟双胞胎熟，白骨生是谁也不理会，薛悬济又太安静了，这么久了都没熟起来。
这人不经念叨，大家才一想起薛悬济，薛悬济就过来求见。
明霈帝叫进了，薛悬济进来施了礼，才跟心宝道：“师父，徒儿把今年的悬壶记都写完了，拿来给师父看看。”
心宝很感兴趣，立刻丢开小毛巾，拿过来，过去坐到炕上，与明霈帝同看。
薛悬济写的非常详细，心宝看医理药物，明霈帝就看文理，足花了半个多时辰，心宝看完了，明霈帝也跟着看完了。
然后心宝才道：“超好的！！悬济真棒！！”
薛悬济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明霈帝就道：“不早了，先传膳吧。明日你拿这个给元相看看，让他给你写个序，以后每年都这样写。”
薛悬济连声应了，双手接下。
于是大家准备吃饭，晏青山还打发人去那边看了看，高福回来道：“几位殿下请来了卫大人，盛大人那几位大人，三殿下还叫来了沈大人，正在其中一间雪屋中用饭，吃的锅子，看上去应该不冷。”
行吧，有沈寿延，哪怕屋子塌了也不要紧。
于是大家就用了饭。?
第697章 心宝的风度
如今双胞胎仍是四个伴读，盛朝华、卫桂、罗珏，郑轩走了之后换了一个叫霍子成的。
除了霍子成的父亲是武官，觉得这样很好玩之外……盛父几个人都完全的接受无能。
这要是在家，那就得揍了，但这会儿是小五哥小六哥挑头，他们能咋滴？？
不但不能说啥，还得夸，还得使劲夸。
然后大家就挤在其中一间吃了饭，吃饭的时候是真的不冷，雪屋居然也没塌，吃完饭小五哥还邀请他们一起在这儿睡觉，几个文官虽然想讨好小皇孙，但还是想看到明天的太阳的，全都婉拒了。
只有卫玄霄，因为得到了双胞胎和所有孩子的爱，根本走不了，被迫留下了。
沈寿延不放心，也留了下来，加上比较皮实的霍父，于是一边一个大人，带着俩小孩儿，沈寿延这边还多了一个憨憨三哥。
其实冷倒也不算冷，毕竟谁敢冻着小皇孙，既然非要在外头睡，那就给送皮毛来，铺上几屋，几层大棉被盖上，门也堵上了，灌上几个汤婆子，还能听个睡前故事，睡的还挺不错的。
那些官员们听了这事儿，就心情各异了。
毕竟这种事情，要叫他们看，那就是没规矩。
这都不是一般的没规矩了，他们完全不能接受，孩子这样当爹妈的也不管管？
这要只是孩子们在做，肯定会有人私下说啥，但，他们曾经叫了明霈帝来，皇上都没说啥，轮得到你们说啥吗？
可虽然不敢说啥，这仍旧是背离很多人观念的，他们只能隐晦的交流：“娘娘倒着实是个疼孩子的……”
潜台词：慈母多败儿。
“也不知道晚上住在那处冷不冷。”
潜台词：这事儿也忒离谱了。
霍夫人在升平宫的时候，也是林娘子夫人外交团的一员，私下跟林娘子吐槽了一回。
林娘子呵呵哒：“他们借着大雪，辛苦建了一间雪屋，建的还挺好，还一片孝心请了耶耶，请了爹娘来看来住，这事儿哪里不好了？哪里不对了？我觉得好的很，对的很！！我不但不会骂他们，还会夸他们！都是好孩子！能耐孩子！至于你们说不该建雪屋？呵！”
“那些读书人，不是常说一句话，叫啥纸上谈兵么？我在老家也听过一句话，十年医书不治病。就说一个人看了十年医书，把所有的书都倒背如流，但是一叫他治病，他就抓瞎了，哭着说，这人咋都不按书上的病生呢？”
“其实都是一个意思。这人啊，天天关屋子里，只会看书……这就是好孩子了？这种人放出去当个县太爷，都未必是个好县太爷！我倒觉得，这世上的事情，文的武的，体面的不体面的，总之除了那些真正害人的不对的事情之外……全都得见识见识，试着做做，这不是什么坏事儿。我就是这么教孩子的，若是旁人觉着我这么教不好，不愿与我的孩子一起，那你们上折子啊，上折子我换几个伴读就是了，用不着为难。”
霍夫人连连笑着，就把她这话传了出去。
吓的盛父几个人赶紧过来找太子殿下请罪。
明霈帝听人说了，也叫人传了句话出去，就说皇上说了，林氏颇有见识，教的孩子都是极好的，倒是一些朝臣，持蠡测海，愚不自知，可笑的很。
一句话给此事定了性，再也没人敢私下哔哔了。
其实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大错，最多也就是看着不体面而已。
来了却毫无存在感的六八九心情略复杂，这么自在的行为，他们是真的不敢做。
幸好晏时繁是个长兄性格，很操心，时常会主动带着他们这几个小叔叔到处走走，多少也算是露了面儿，不算白来一趟。
心宝听着下头的人向明霈帝禀报，很是纳闷，问明霈帝：“为什么他们明知道耶耶和爹爹会不开心，还要这么做呢？他们就不能忍一忍么？”
就算她这种笨蛋，也知道不能跟顶头上司对着干的呀？
明霈帝笑道：“你要明白，但凡在朝堂上待过几年的，很少有真正的不吐不快，所以他们并不是‘忍不住’才说的，而是各怀心思才会说出来，譬如说这件事情，他们认为朕可能也会觉得不妥，所以才说出来的。”
总之就是试探试探他的态度，试探试探皇上对太子妃怎么看，毕竟太子妃这种放养的养娃方式，在世家看来确实有些不妥。
所以他才必须要放话出去，而不是置之不理，因为他如果置之不理，下头就会以为他对太子妃不满，转了年就会有人奏请选秀。
只是这深一层的事情，明霈帝就没有跟团子说。
团子问：“可他们为什么觉得不妥？那耶耶觉得妥不妥？”
明霈帝道：“耶耶觉得没有什么不妥的，他们为何觉得不妥？不过是因为被规矩教傻了，所以朕才说他们持蠡测海。”
团子不好意思的瞅了瞅耶耶，小爪子挠了挠脸：“可是这个持蠡测海，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成语她真没见过。
明霈帝笑道：“蠡，就是水瓢的意思，持蠡测海，就是用水瓢计量海水，喻人用浅薄的眼光去看高深的事情。这个词儿，出自班固的《汉书》东方朔传，‘以管窥天，以蠡测海，以莛撞钟，岂能通其条贯，考其文理，发其音声哉。’……”
一边解释着，他又想起来，问团子：“心宝没想二哥？”
团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想了。”
明霈帝道：“想了，怎么没跟耶耶说，叫二哥过来？”
团子道：“二哥要在家读书啊！”
她看了看旁边的人，压低声音：“二哥这么多天，一直在帮心宝弄医道部，还做别的事情，肯定没好好念书，所以一想到过了年就要考试，哥哥就急了就慌了，要临时抱佛脚赶紧念几天书，心宝不能打扰他。”
明霈帝：“……”
他只能默默的道：“心宝说的对。”
“对吧，”团子骄傲的一抬小下巴：“虽然心宝料事如神，一猜就猜到了是这样，但是心宝没有说！看破不说破，这就叫做风度。”
明霈帝：“……”
第698章 帅的晕头转向
双胞胎在外头住了两晚上，总算把那个新奇劲头给睡过去了。
而且也并没着凉，就连霍父霍长松和卫玄霄，也处出来几分革命情谊，出来之后，还又约着蹴鞠。
卫玄霄少年时也皮过，是个蹴鞠高手，如今多年不练，还真有些脚痒。
霍长松也是玩过蹴鞠的，于是大家一拍既合，连六八九皇子都叫上，又拉了元大哥和几个武官，凑了各十二人的两队。
这里头功夫最高的无疑是沈寿延，但这种游戏，大家也不太在意，主要是把几个小的两边分分，然后就开始玩，一玩就玩了两天。
心宝很感兴趣，从头一天开始，就拉着元沈绝去看。
林娘子这边，霍夫人跟她熟了，过来求了求她，林娘子也没二话，本来这次统共就来了几位夫人，就一起带过去转了转。
这边正踢的热火朝天。
要知道，如今的蹴鞠，本来就是要炫技的。
什么流星赶月、八仙过海、大小出尖……种种门道儿多的是。
像晏时繁和晏时昌都有功夫底子在，不是普通人能比的，玩了两天就门儿清。
尤其现在用的球，都是充气的，彩色的，漂亮的很，那球高高的抛起来落下，身子一斜接住球，从这边肩膀滚到那边肩膀……那叫一个酷帅！！
团子激动的小嗓子嗷嗷的，简直要被哥哥们帅的晕头转向。
几个夫人们也都站住脚看着。
说真的，这里头还真就是晏时繁最出挑，他本来就个子高，大长腿，又长的浓眉大眼的。
浓颜系的长相，一放到人堆里头，就是最显眼的一个。
不止一位夫人问林娘子：“皇长孙殿下，年纪也不小了吧？什么时候说亲啊？”
林娘子笑着看着。
在这种时候，连晏时昌都看着潇洒极了，一点看不出憨憨来。
林娘子笑道：“这孩子主意大，说是要在边关多待几年，父皇答应了，本宫也没办法，只能晚些再想这些事了。”
众人都十分遗憾。
大家也没多待，看了一刻多钟，就又慢慢的溜达着走了。
心宝一直看了一上午，才回来吃午饭，然后再补上练字和练武的时间。
团子嗓子都哑了，累的不行，“太累了，心宝快要累死了！！”
明霈帝叫人煮了润喉茶给她，一边道：“又不是你玩，累成这样！”
团子道：“没办法，心宝又是这边的啦啦队，又是那边的啦啦队，要给两边喝彩，很辛苦的。”
她偷偷用小眼神儿瞅着他，然而耶耶并没有说累就不用练字了，只道：“哦！”
团子：“……”
她只能泄气的跑去练字了。
等练完字，又练完轻功，心宝累软了，整个团子摊成一块小饼饼，双手张着，趴在耶耶旁边一动不动。
明霈帝隔着桌子看了她两回，她都一动不动，明霈帝斜着身子看了看，就见她下巴柱在炕上，大眼呆呆的，就像一个假娃娃。
明霈帝笑道：“心宝在做什么？”
团子道：“心宝的心有点凉凉的，想要借着炕温一温。”
明霈帝心知肚明，就道：“那等心宝温好了之后，也来帮耶耶温一温。”
团子道：“耶耶为什么要温心？”
“唉！”明霈帝一本正经的道：“因为耶耶有一个孙女不听话，让她上午练字，她说上午天气太好，不宜练字，宜看蹴鞠，于是就去看了一上午蹴鞠，回来就想偷懒不练字不练轻功，耶耶一想到这样的孙女，心就凉的厉害。”
团子：“……”
没演过耶耶，肿么办。
于是她立刻爬了起来，扑进了耶耶怀里：“没关系，没关系的！反正耶耶还有心宝这个十全十美的好孙女，心宝给耶耶温一温。”
“好，”明霈帝抱住她：“幸好耶耶还有心宝。”
祖孙俩亲热拥抱，然后一起失忆，团子道：“心宝饿了。”
“嗯，”明霈帝道：“也差不多该传膳了。”
目睹了全过程的方总管内心全无波澜，笑眯眯的应了一声，就出去叫膳了。
然后第二天心宝就不去看蹴鞠了，虽然哥哥很帅，但是当啦啦队实在太辛苦了。
而且练字也真的很累啊，现在她的练字时间已经加到了三刻钟，也就是说，四十五分钟……想想都累。
一旦不看蹴鞠，时间登时就多了不少。
明霈帝时不时会叫晏青山来说话，教导他一些国事，心宝一边练字一边偷听，听的满脑子都是仓廪粮食田地……最后居然还提到了医道部。
等终于练到了时辰，心宝飞也似的把笔一扔，就脱掉鞋子，爬到了炕上，直接爬到晏青山的背上挂住，准备跟爹爹一起听讲。
明霈帝看她大眼骨碌碌的，就叫人：“把心宝练的字，给朕拿过来。”
团子小小心虚，往下挂了挂，藏在爹爹后头，看着他。
明霈帝从头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点点头，就放到了一边。
团子顿时又支楞了起来，美滋滋的道：“心宝是不会犯同样的错误的！心宝现在已经学会一心二用了！！”
明霈帝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跟晏青山接着方才往下说：“所以朕才说，粮食足则民心定！”
晏青山也道：“医道部之兴，可能会让许多人生出弃粮种药之心，这不可取，但又不能明令禁止。”
团子忍不住插嘴：“药可不是那么好种的。”
“对，”明霈帝道：“但是最好不要让农人亲手种了才发现这一点……一年的收成，在旁人看来也就几百斤粮，其实可能是几条人命。”
两人商议着，团子挂在爹爹背上，小脑袋一会儿放到这边肩上，一会儿又放到那边肩上……
晏青山时不时的伸手，拉拉她小手，但也没有阻止。
两人说来说去，心宝很快就听的没意思起来，下了炕出去找了元沈绝，然后就继续进空间探险。
因为马上就要到午时了，很快就要用午膳了，所以两人没有“降落”到小屋，而是让团子凭着感觉，随机选了一个地方。
脚尖一落地，团子就不由的哇了一声。
第699章 多一个亲亲都是赚的
放眼望去，全是水稻。
无边无际的，简直就是一片稻海！！
这熟悉的金绿相间的色泽，那累累垂垂的金黄色稻穗儿。
团子好半天没有眨眼，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又：“哇~~~”
先低后高，还拉了一个长腔。
元沈绝展目四顾，道：“这里我倒是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打开的。”
反正平时一遇到草木就收，如今空间太大了，大一点也察觉不到。
他施展轻功，来回的转了一大圈回来，道：“我没跑到边儿，几百亩总有的，好像还不是一种……刚才皇上和叔叔还在说粮食的事情，所以心宝才到这儿来的吗？”
“对，”团子咽了咽唾沫，眼睛张的大大的：“对的，心宝的身体虽然觉得他们聊的有点没意思，但心宝的灵魂却发现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所以心宝才带你来这儿的！！心宝跟耶耶一样的忧国忧民！！”
元沈绝点点头：“心宝说的对。”
心宝身在空间里头的时候，这里就好像是一方小天地，她也是小天地的一份子，感应就会变弱，所以他们看了一会儿，就直接出去了，然后心宝双眼放空的坐在桌前，开始努力的，细细的，去“看”这大片稻子。
真的有杂交水稻。
杂交水稻的产量当然是最高的，空间里头亩产有三千多斤，正常亩产也有接近两千斤。
但杂交水稻要年年换种，不能自己留种，这一点比较麻烦。
也有普通的高产稻，11号高产稻亩产能过八百斤，这个产量也很棒了，是如今水稻的差不多两倍了。
种一亩稻子，手工插秧一亩地需要种子15到20斤左右，这么一算的话，空间里头一收，也就够两三万亩。
杂交水稻的量算一算，种子也够种个五六万亩的。
原来她的空间这么大的吗？
原来她这么厉害的吗？这么未雨绸缪的吗？
可惜往年收的都被晏霁化为能量吞了，要不然陈种子也可以勉强用用的。
团子一边说，元沈绝就在旁边记，明霈帝打发人叫了两回，两人才过去了。
明霈帝唬着脸道：“干什么磨磨蹭蹭的？要是没有个正当理由，下午耶耶要罚你写字了！”
“有理由有理由！”团子笑的有牙没眼：“心宝超有理由的！！心宝的理由一说，耶耶就能开心的免心宝十天写字！！”
明霈帝道：“耶耶再开心，也不会免心宝写字，因为这是在害心宝。”
团子笑容一收，她想了想：“那心宝的大功劳，耶耶奖励心宝什么？”
明霈帝也一本正经的想了想：“要不耶耶给心宝一个亲亲吧。”
团子点了点头：“可以的。”
明霈帝就亲了亲孙女，一边亲着，自己都笑了。
晏时盛在旁边坐着，也笑道：“心宝，耶耶平时不亲你吗？”
“亲啊，”团子道：“但是自己赚来的亲亲，和平时的亲亲不一样。再说了，心宝和耶耶好，就算耶耶什么都不给，心宝也会告诉耶耶，多一个亲亲都是赚的。”
几人都笑的不行。
然后大家都等着心宝宣布她的大功劳，她却不说了，爬上凳子吃饭。
晏时盛道：“心宝，你的正当理由呢？”
心宝一边吃一边道：“事情太大了，要保密，等小孩走了才能说。”
晏时盛看了看座上，统共就五个人，明霈帝和晏青山、他和心宝和元沈绝，所以：“……？？”
晏时盛默默的道：“那我不吃了我走？”
心宝顿了顿：“……”
明霈帝笑道：“到底什么事情，赶紧说！！”
心宝眨了眨大眼，还是道：“心宝一说，耶耶和爹爹都兴奋的吃不下饭怎么办？还是等会会说吧。”
行吧，明霈帝就不管了。
心宝阿呜阿呜吃了几口，又有点儿憋不住了：“耶耶，其实等着是不是也很着急？”
“对，”明霈帝怕她不好好吃饭，就给她递了个台阶：“等的好着急。”
心宝把筷子一放，大声宣布：“心宝发现了稻子！！高产的稻子！！”
明霈帝看米粒还挂在她脸上，就随手去拈，一边道：“多高产？”
心宝道：“亩产两千斤！！”
明霈帝手一顿：“哦？”
下一刻，明霈帝就一下子消失了，团子自己都吓了一跳：“啊！耶耶！！”
方无忧几个人赶紧就要进来，晏时盛反应极快，飞也似的站起来：“没事，方总管，这边不用人伺候，都出去吧！”
方无忧是贴身大太监，知道一些事情，一眼没看到明霈帝，不敢多看，赶紧应是，就带着人下去了。
晏青山道：“怎么回事？”
心宝一愣之后，也回过神来，转头看着元沈绝：“老婆！！”
“嗯，”元沈绝道：“快点进去看看。”
心宝飞也似的下了凳子，冲过去拉住晏青山的手，拉拉左手，又拉拉右手，还是不能进，心宝抓起爹爹的手，就胡在了自己脸上，啪的一声还挺响。
结果还是没能进。
心宝不死心，手和脸全怼到爹爹上手，又来回蹭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晏青山也一下子进去了。
然后心宝试着拉住小四哥的手，拉拉拉，扯扯扯……还是不成。
心宝一边努力蹭一边道，“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你没有用处？”
“对，”晏时盛默默的道：“我没有用处，所以你赶紧进去吧，我在外头给你们挡着人。”
心宝点点头，拉住老婆的手就进去了。
明霈帝和晏青山正站在那一大片稻田旁边，心宝一进去，就兴奋爆棚，一头撞在了明霈帝身上：“耶耶！！耶耶！！”
她欢喜的无可不可：“心宝真厉害！心宝真棒！！心宝终于把耶耶和爹爹带进来了！！心宝也太厉害了吧！！”
她拉住晏青山的手，四处跑来跑去，元沈绝在后头，默默的掏出刚才的记录，给明霈帝看。
明霈帝讶然道：“这‘杂交水稻’，亩产真的能到两千斤？”
“对的，”心宝道：“但是耶耶，这种不能自己留种的。”
“为何？”
心宝就给他解释了一下，啥叫杂交水稻，为啥不能留种……留了种为啥会一年比一年差……
明霈帝虽然雄才大略，但毕竟这个知识太专业，仍旧有些听不懂。
但意思他懂了。
就算是不能留种，能种几万亩下去，种出来的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粮食！！
而且下头的什么十一号，什么八号，亩产也都到了七百斤到八百五六十斤，怎么都比如今的稻种要好。
如果种两茬，早稻能收到五六百斤，晚稻能收到二三百斤，那一年就是几百斤的粮食。
比起如今的亩产，那就是翻了一番。
第700章 惊为天稻
明霈帝脑子里迅速盘算这粮种要怎么用。
他当初建医道部，就曾经想过，心宝对于草木的本事，可以用到粮食上。
毕竟比起医术，粮食才是最重要的，但也没想到能这么快。
可是粮食这种事情，多快都不算快的！！
明霈帝向心宝招手，心宝已经拉着爹爹跑出去老远，他这一招手，她才又气喘吁吁的回来，双眼锃亮的道：“耶耶，你是不是很开心？是不是惊为天稻？”
明霈帝一乐，笑着点了点头，才道：“心宝，这种稻米，明年还会有吗？”
心宝点点头：“不用明年，今年也会有，空间里的土地不用歇的，又没有冬天，可以一直种的，一年三茬。”
“很好，”明霈帝道：“还有别的粮食吗？”
心宝就朝着天空问：“晏霁晏霁，我还有别的粮食吗？”
晏霁道：“有，有玉米、菽、小麦……但现在很多地方还没打开，目前能用的，只有水稻和玉米。”
心宝索性从空间里头退了出去，然后在晏霁的引导下感知了一下。
空间里头只有杂交玉米，都是最优异的品种，空间里亩产能达到近两千斤，但若移到外头，受各种因素的限制，估计是到不了这么多的，但起码也比现有的品种要好的多。
而且还有一部分水果玉米和粘玉米，心宝立刻就让晏霁摘了两筐，运了出来，准备一会儿煮着吃。
然后她又回进去。
明霈帝和晏青山来回走了几趟，看了看周围的风景，便跟心宝道：“我们出去吧。”
心宝就拉了他们出来了。
然后明霈帝一出来，就先吩咐影卫，让郝花时先别回来。
毕竟他是心宝的徒弟，又是医道部的人，让他出面，正好把这个功劳放到医道部的头上。
反正他这阵子消失，本来也需要有个理由。
团子吩咐晏霁收稻子，然后就带着煮熟的玉米去找哥哥们了。
于是玩了一天蹴鞠的男孩子们，一个个坐在看台上，就像路边的小叫花子一样，美滋滋的啃玉米。
偷偷看到这一幕的孩子爹娘们，都流下了伤心的眼泪……世家风度养成需要好几年，毁坏只需要好几天，可惜太子妃娘娘太强势，他们什么都不敢说。
结果第二天，心宝就让厨房给他们也上了些水果玉米，只是切成了一截一截，看起来略微斯文了些。
后世的水果玉米本来就好吃，空间里头长出来的更好吃，吃在嘴里那种爆浆感，那种香甜，真是无法言喻……
这些人默默的真香了。
然后很多人向甘大人打听这是哪儿来的。
甘大人也不负他们之望，果然有内部消息。
他告诉他们，这是以前小殿下在别处种的。
因为那个时候太子殿下还没封县伯，也没认祖归宗，怕被仇家报复，所以就在别处以小殿下的名头置办了一些田产，小殿下还在那儿住了一阵子，指点他们种，产量惊人，如今才把郝大人打发出去，准备全都运回来，这些是先叫人送回来当样子的。
一说起这个，大家顿时也想了起来。
据说龙门县令上过折子，说小殿下离开之前种过一批水果，如今都已经长成，他们还用太子殿下教的法子嫁接了一些，也都活了，只是才嫁接了一年，只有零星几枝挂果……若明年挂果便欲献上，云云。
龙门县令折子上的勤，每个折子都会写到那边的情形，主要也是为了讨好，刷个存在感，因为太子殿下十分注意，所以大家也都多留一点心。
大家顿时就悟了。
太子殿下本就擅长这些农耕之事，小殿下更是从小就亲近草木，所以他们种出来的东西，果然就格外好吃，没毛病。
而那边，郝花时接了传讯，就跟影卫一起，准备了不少大车。
然后大晚上的，元沈绝和影卫抱着心宝出来，好让她把稻子放到大车里，伪装成才运过来的。
结果准备好的大车还不够用，心宝直接卸到了院子里，然后继续回家睡觉觉。
第二天，郝花时就高调露面，带着长长的一列大车进了京城。
然后他过来找明霈帝禀报。
这会儿都年二十七了，明霈帝急召了元相内阁和六部尚书过来商议。
中间叫人把心宝抱了去，然后小姑娘站在凳子上，滔滔不绝的给这些人讲了一个时辰杂交水稻的原理。
众人如听天书。
但不管天书不天书，这些人起码明白了，这水稻恐怖的产量，确实是小公主的功劳。
也顺便明白了，这水稻是真的不能留种的，这么复杂的培育方式，学的会才快。
关键问题解决了，那余下的事情就好商议了。
名字全都改了。
比如杂交水稻，改成了天种水稻，意思是只能用“天”上头的种子，每一年都是。
普通的高产水稻，也不管多少号，统一改名叫丰产水稻。
简单统计了数量之后，再根据种植要求，商议这水稻要怎么用。
明霈帝他们开会，团老师被利用完毕，打发出来，想去找徒弟玩玩，就朝着元沈绝道：“老婆，云霄飞车……”
元沈绝扶了扶额，只能施展轻功，抱着她往前飞了一段儿。
郝花时听到了，迎出来笑道：“师父！！”
“徒弟！！”团子真情呼唤，抱住小徒弟：“你怎么才回来啊？”
郝花时立刻抱着师父就往屋里走，一边大声道：“这不是粮食太多……”
嘴里说着，他迅速把小人儿抱进屋，就在脸上猛亲了一口。
团子诧异的一别脸，总觉得他这个动作有点熟悉。
郝花时不等她想起什么，立刻把团子往地上一放，嘤嘤嘤的道：“师父，徒儿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团子赶紧抱住他脑袋，拍着他安慰：“乖，心宝也很想你……”
元沈绝随后进来，默默的抽了抽嘴角，伸手就想来牵走团子，郝花时一边嘤嘤嘤，一边不动声色的推着小师父换了个方向：“师父，徒儿都没吃到那种好东西，徒儿委屈……”
“没关系，别难过，”团子不肯让元沈绝拉走，摸狗狗一样摸着徒弟的头：“心宝给你留了，留了很多，我们现在就可以吃！！”
第701章 一婆多用
于是大家就张罗着去哥哥们盖的雪屋子吃东西，因为当时双胞胎就说过让郝花时来的。
这一趟出来，白骨生没出来，郝花时就直接去叫薛悬济。
一进去，就发现薛悬济在屋里奋笔疾书。
郝花时问他：“你干嘛呢？”
薛悬济道：“闲着无聊，我写了写各种药材的制炼，到时候御药坊可以用这个标准收药。这个也可以放出去，让那些药商按这个标准送药。”
郝花时：“……”
他发现了，这个美人小师弟，是个实干派，不争不抢，只会闷头干活儿。
可惜就是太老实了，太安静了，连争宠都不会。
郝花时默默的拍拍他肩：“走，先去吃饭。”
薛悬济应了一声站起来，把笔放好，郝花时揽着他肩：“你说说，哪来的傻崽儿，会干的不如会说的，知不知道？就不能跟师兄我学学？”
薛悬济看着他笑了一下：“师兄，你不用心疼我，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师兄做的事情，我做不了，而我现在做的事情，我擅长也喜欢。我不担心师父不喜欢我……毕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在师父心里，我都是他的徒弟。”
他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和亲人。”
郝花时有一瞬间神情复杂。
薛悬济身上，有那种幸福家族里长大的儿孙，那种温柔平和的心态，又有那种属于医生的，刻在骨子里头的仁心。
他也是少年才子，虽然不声不响的，但这么久了，足够他猜到一些东西。
他想通了，就不再担心，然后他就在这个地方，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位置和生活方式。
而郝花时，幼失怙恃，漂泊江湖，与其说是认了个小师父，不如说是多了一些亲人……他“争宠”也不过是因为太稀罕，不想失去。
他莫名觉得小师弟，好像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似的，所以他不与他争。
郝花时默默的压了压小师弟的肩。
薛悬济看着他笑了笑，两人什么也没说。
与小师父会合，团子一出门，就冲着元沈绝一张胳膊：“云霄飞车！！”
元沈绝提起她来飞了一段儿，郝花时毫不犹豫的挟起小师弟跟上。
四人一口气奔到雪屋附近才停下来，然后慢慢走过去，下头也把东西送了过来，正在收拾，心宝在花霜的掩饰下，丢了几个椰子出来，加上水果玉米和粘玉米。
郝花时也不用干活，钻进雪屋看了看，一边随口笑道：“师父，云霄飞车不是都让影卫飞么，现在直接让小师公飞了？”
“嗯，对的，”团子骄傲的道：“一婆多用。”
众人：“……”噗！
元沈绝：“……？？？”
他道：“晏时婳！以后不许再叫我老婆！！”
团子大眼一眨，看看他脸色，弱弱的改口道：“一……一妻多用？”
元沈绝：“……”
他想继续说的，结果没忍住别开脸笑出声。
真是要被这小臭宝气死了。
他按了按团子的小脑袋，转身走开了几步，身后，她哒哒哒跟上来……他又慢慢走开一步，她又哒哒哒跟上来，他走一步，她跟一步，跟的紧紧的，就像在脚上拴了个球球。
元沈绝终于停下来，下一刻，一双小手臂抱住他的腿，小脑袋伸过来，大眼骨碌碌直往他脸上瞅：“老婆，你生气啦？”
元沈绝道：“说了不许叫老婆。”
“不行！！”团子瞪大眼：“心宝不是那种受人威胁就不叫老婆的人！！心宝铮铮傲骨视死如归！”
元沈绝：“……”
不必，大可不必。
他没有皇上的本事，演不过小团子，只能扶了扶额，按着她小脑袋转回来：“走吧，准备吃饭。”
她举高手手：“牵。”
他无奈的牵住她小手手。
郝花时和薛悬济正绕着雪屋来回的走，见两人回来，薛悬济道：“好像有点化了，不会倒吧？”
“不会吧？”团子小心的伸头看了看：“那天他们吃火锅都没倒。”
“那天是那天，”郝花时道：“这两天有点暖和，你看这，这，全都化了，我觉得会倒。”
团子摇了摇头：“不会的，它们为了让我们吃饭，肯定会坚持的。”
话音未落，雪屋顶上叭唧掉了一大块下去。
团子：“……”
她看了看徒弟，郝花时笑道：“刚才我拍了拍，可能不小心拍坏了。”
团子郁闷的道：“那怎么办呀？”
“什么怎么办？”千伶百俐的郝花时也没明白她的想法：“那就回去吃啊？”
“那怎么行！”团子坚持原则：“久别重逢，就应该在冰天雪地里吃饭才有感觉。”
几人：“……”
短暂的一静之后，郝花时无比深情的道：“师父，徒儿人虽然不在这儿，但心一直跟师父在一起，所以可以不算久别重逢。”
元沈绝被恶心的受不了，把手按在剑上：“打一架吧。”
郝花时立刻道：“师父！”
他一个飞扑：“师父救我！！”
团子还没来的及拍头头安慰，他就一把捞起小师父，轻功施展到极致，嗖的一下就飞了。
元沈绝紧紧追在后头，三个人一晃眼就没影了，后头跟着奋力追赶的花霜花寒几个人。
留下薛悬济和御厨们，默默的交换了几个眼神儿，薛悬济摆摆手：“算了，收了吧，我们回去吃。”
一个御厨凑趣，道：“薛大人，要不去要一个帐篷？放哪儿都成，也算有趣。”
薛悬济下意识的就想说问问师父，但一顿之后，他就道：“也可，谁跑一趟。”
立刻就有个小太监道：“小的去问问卫大人。”
薛悬济点头，他就飞也似的去了。
不一会儿，就有几个人抬着帐篷回来，然后就在他们住的房子前头支了起来。
很多事情御厨做不了主，花霜他们什么也没说，郝花时几个人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只能过来请示薛悬济。
“薛大人，这些玉米怎么做？是直接煮还是做汤？”
薛悬济道：“大部分都直接煮吧，留两三个做汤。”
“薛大人，要准备烤的肉吗？”
“要，主要是锅子，烤的肉和菜、果子也都要。”
三问两问的，薛悬济索性也不到处走了，叫人拿了一本书来给他，就坐在帐篷里头，一边看，一边不时的回答着他们的问题。
第702章 有本事别回边关
郝花时抱着小师父跑来跑去。
郝花时轻功卓绝，年纪也长，心宝又很轻，一全力狂奔，元沈绝一时居然追不上。
花霜他们也算是长于轻功的了，但还是要逊一层，一伙人来回跑了好几圈儿，郝花时跑的累死了，才哈哈笑着停了下来。
元沈绝二话不说把团子抢回怀里。
团子在争夺战一开始的时候，就果断的把小脸一埋，省的风吹皱了小脸，这会儿换了人，才又支楞起来，抱着元沈绝吧唧亲了一口：“老婆，你终于来啦！”
元沈绝也累到了。
毕竟郝花时真的是在玩命狂奔，他又不甘示弱。
这会儿郝花时正在狗狗大喘气，元沈绝不肯喘的这么难看，正努力调匀呼吸，被团子这么一亲，一口气就泄了，索性也张嘴喘了几口。
郝花时哈哈笑了两声，一边指了指前头：“谁在玩蹴鞠啊？”
“是哥哥！”心宝立刻想起来了。
一下子过去了好几天，等过完年，大哥又要回边关了，团子顿时就有了紧迫感，指着那边：“走，我们把大哥叫来一起吃饭。”
大家一边喘着，一边慢慢走过去。
场上正踢的热火朝天，这些人踢上瘾了，人也越来越多。
心宝在外头叫：“大哥！！哥哥！！”
晏时繁一边踢着一边大声道：“哎！”
团子双手比了个小喇叭：“来吃饭呀！跟心宝一起吃饭饭呀！”
晏时繁道：“不去了！等踢完我们要一起吃饭！”
团子生气了，上前一步，声音超大：“你是不是不爱心宝了！！你从边关回来一天都没有陪过心宝！！你陪别人玩蹴鞠已经陪了好几百天了！！你有本事玩蹴鞠你有本事别回边关啊！”
晏时繁：“……”
他默默退场。
好在现在场外有不少替补，很快就有人上去了。
晏时繁过去，抓了外袍挟在腋下，一边笑着张手：“来来，哥哥抱。”
他单手抱过妹妹，笑着用脸蹭了蹭她：“好了不生气了，大哥亲亲。”
他凑过去亲，团子小脸一别，不给亲，晏时繁笑的不行，硬凑过去，团子两只小手手叠在一起挡住。
晏时繁笑的不行：“大哥没陪心宝吗？我怎么记得一开始一直陪着心宝的？”
“没有！！”团子坚决否认：“你陪向骁东和王荣贵，跟心宝有什么关系！！”
“原来如此，”晏时繁笑道：“那今天是陪心宝，还是陪小绝，还是陪花时？”
团子铿锵的道：“陪花时！”
晏时繁当时就一脸严肃：“不行，不陪！花时赶紧走，小绝也走，花霜花寒你们全都走！今天我晏时繁，就要专心的陪我妹妹心宝，只有我们两个人！！走走走，你们都快点走！”
团子傻眼：“……”
然后她弱弱的道：“可是花时出门很久了，我们久别重逢……”
“那又如何？”晏时繁道：“你是不是不爱大哥了？你一天都没陪过大哥！花时是久别重逢，但大哥也是即将远行啊！”
团子：“……”
郝花时噗的一声笑出来，然后捂着肚子笑的不行了。
这一家人真的逗，一个比一个逗。
最终团子败下阵来，两人商议了一番，达成了共识……大哥和心宝，全都可以公平的同时陪好几个人，都算陪了。
然后几人就回去了。
一见帐篷，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团子夸了薛悬济好一会儿，才进去瞅了瞅。
这么一会儿工夫，帐篷里已经收拾整齐，放上了桌椅和烤架，都是比较矮小的，但在上头也放了太师椅，拿来待客都够了。
几人各自坐下。
心宝又想起来，抓着大哥的手试了试，又把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试了试。
上次她成功把明霈帝和晏青山拉进空间，之后又试了一回，仍旧可以拉进去，但回去试了试林娘子，怎么努力都拉不进来，大哥也不行，估计得有什么由头用的着他们才行了。
既然不能进，她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放下了大哥的手。
晏时繁并没察觉不对，吩咐旁边：“去打听打听，耶耶那边怎么用饭？阿娘那边怎么用饭？”
有人应声去了，然后回来道：“皇上和太子殿下、诸位大臣还在商议，还未传膳。娘娘与几位夫人一起用饭。”
晏时繁点点头：“那叫四郎过来吧，等到了午时，我们吃我们的。”
下头人应声去了。
结果不大会儿，明霈帝那边，众人出来了。
然后就见院里突兀的多了一个行军用的帐篷，旁边搭了一个棚子，御厨正料理着食材。
敢在皇上的地盘这么干，肯定是小公主的锅。
几人打趣了几句告退，明霈帝掀开帐帘进去，几个人赶紧笑着起来，让着明霈帝和晏青山坐下。
因为皇上来了，而皇上一般不连着吃一样的东西，所以御厨除了椰子火锅，还上了一个粥火锅。
这种锅底是白粥，是用猪棒骨加白米熬的，吃起来比较细软养胃。
一边吃着，明霈帝就道：“明日一早回去，大家都收拾收拾。”
晏时繁一愣，道：“不是说的后日？”
明霈帝简短的道：“改了。”
晏时繁赶忙点头，一边又示意手底下的太监去蹴鞠场那边知会一声。
心宝问：“耶耶，你们要加班吗？”
明霈帝笑道：“朕不加班，那些人要加。”
算下来，天种水稻的稻种，最多种六万余亩，丰产水稻只能种三万余亩，良种玉米能种七万余亩。
多，是真的不算多，但意义重大。
如何让这些稻米的存在，最大程度的收拢人心，这些人要连夜给他出个章程。
不光今年的，还有之后的。
于是大家吃过饭就散了。第二天一早，众人便起程回宫。
因为品种太多不好推广，加上数量也不多，所以心宝把这次收的水果玉米和粘玉米都拿出来，除了自己人之外，明霈帝给其它朝臣们也赐了一些。
这会儿皇庄大小消息，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乍收到赏赐，还有些受宠若惊。
京城送礼一向豪横，送几大车的都有，但这东西本来就不多，一家也就一小篓，反倒显得格外的金贵。
第703章 并列第一香
王荣贵这一次没有去皇庄。
他先承心宝送了一篓，后来明霈帝恩赏朝臣他也有，倒是收了不少，还有团子特意开小灶送过来的四个大椰子。
一边吃着，他就笑着跟阿娘闲聊：“这一趟出去，皇长孙倒是无心插柳，博了一个风流倜傥的名头……”
王清歌坐在一旁，小声问：“为何说无心插柳？”
王荣贵道：“因为殿下明显志不在此，所以行事自在，并非有意博名声的。听说是因为两位小殿下做了雪屋，邀了卫大去住……卫大年轻时极爱蹴鞠的，您可还记得？这估计是话赶话的说到了，听说皇长孙蹴鞠还是现学的，却比所有人玩的都好……”
王夫人笑道：“我倒是听周夫人说，卫国公府那个孩子，养的毫无心机……”
“这倒是，”王荣贵道：“不过他毕竟是幺子，卫国公又是个粗放的，倒也不奇怪。兴许娘娘就喜欢这样的性子，所以才挑了他去做伴读的。”
王清歌听着阿娘与兄长说话，听他们越扯越远，终于忍不住又问：“殿下很会玩蹴鞠吗？”
王荣贵随口道：“是啊，殿下他……”一边抬头看了妹妹一眼。
王清歌一下子别开了眼，生怕哥哥看出什么，紧张的睫毛直颤。
王荣贵续道：“据说踢的极好，毕竟有功夫在身。”
说了这么一句，又岔开了话题。
等用完饭，从母亲那儿出来，王荣贵才叫住王五娘：“眉眉。”
王清歌紧张的攥了攥帕子，磨磨蹭蹭的转回身，不敢抬头，“哥哥。”
王荣贵摆手让下人退远些，一边道：“我那日与殿下一起用饭，聊了许久，殿下说道，他在边关，至少会待足五年，才会考虑回不回京卫。我还曾打趣殿下，问他何时考虑终身大事，殿下笑言，不曾想过，回来再说。”
他顿了一下：“殿下无心大位，却胸怀大志……不会为儿女情长之事，轻易更改志向。”
王清歌泛红的脸儿，又慢慢的白了下来。
半晌她才别开脸儿，小声道：“哥哥与我说这个做甚？”
“无事，”王荣贵便道：“我只是想起来与你随意聊聊，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王清歌蹲身行礼，轻声道：“哥哥且忙，我，自己回去就好。”
王荣贵点了点头，看着妹妹加快步子走了。
他无声叹了口气。
这会儿，几位皇孙的婚事，尤其是晏时繁和晏时荣两人，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
也许很多人会想赌一把，但他们府上，却向来不喜倚仗裙带关系，所以避着还来不及，绝不会凑上去。
若一两年之内能尘埃落定，那……也未尝没有希望，或者皇长孙殿下自己动了心，自会设法，那他们就什么都不必多想了，可现在……他就算察觉到什么，也只能先压着。
转眼就到了除夕。
因为这会儿大哥哥“即将远行”，二哥哥“久别重逢”，所以他们两个并列第一香饽饽，心宝黏的死紧，一刻也不舍得分开，两人一人一边，牵着手手一直送到了前头。
然后晏时繁停下道：“好了，回去吧。”
团子恋恋不舍的往前瞅了瞅。
这会儿不少朝臣已经来了，也有许多太监宫女正忙忙碌碌，团子一眼看过去，忽然觉得脊背上冒出一股寒气，团子一个哆嗦，吓的一把抱住了大哥的腿。
晏时繁吓了一跳：“怎么了？”
晏时荣也蹲下来，搂着妹妹，“心宝怎么了？”
“不，不知道。”团子想看又不敢看，闭着眼睛把脸藏在了大哥腿上：“心宝就是忽然有点点害怕。”
几人脸色同时一变。
心宝能预知家人的灾厄，若此事跟家人有关，心宝昨天就预知到了。
但心宝不能预知自己，她觉得害怕，又没能预知到……那么很可能，这个灾是她自己的。
兄弟两人同时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转回来，迅速交换了一个视线。
然后晏时繁抱起妹妹：“那我先送心宝回去。”
晏时荣点了点头，见后头弟弟们也过来了，就招了招手：“四郎。”
晏时盛快步过来，他附耳说了两句，兄弟几人就慢慢的走了过去。
晏时繁抱着妹妹，直接回去找了明霈帝。
明霈帝听他们说了，眉头皱了皱。
心宝那一眼，看到的只可能是朝臣或者宫人。
而朝臣和宫人，要见到心宝，很可能是在晚宴上，所以按说让心宝跟着林娘子就不会有事。
但他又不放心。
半晌明霈帝才道：“先叫花时过去看看。繁儿带着花时过去。”
顿了一下又道：“方无忧，你也过去看看。晅儿看着心宝，寸步不要离开。”
几人都应了。
晏时繁去门边等着郝花时过来，方无忧一溜小跑过去前头。
明霈帝身边除了方无忧，还有高福、高吉、高庆等几个大太监，高福给了太子之后，高吉就是方无忧下头的二把手了。
这会儿前头支应的就是高吉，方无忧一过去，高吉就迎了上来，笑的满脸褶子：“爷爷，这怎么了？大冬天跑一头汗？”
方无忧来回看着，道：“这边顺当吧？”
高吉道：“放心，又不是头一回了，顺当着呢！”
他压低声音：“这是怎么了，突然来问？”
方无忧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万岁爷那得了信儿，这边有不妥当的人，你可把眼瞪大了，挨个儿仔细瞅着，怕是有反贼混进来了！！”
高吉眼神一闪，随即做出了惊恐之色：“反贼？这这……不能吧？反贼敢上宫里来？这得是跟天借了胆儿吧？”
方无忧道：“总之，你好生瞅着！！出了事，你我都落不着好！！”
嘴里说着，他自己上前几步，来回走着，把这些人一个一个的都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不妥，他才又退回来，道：“你可仔细瞅着，好生看着！上一万个心都不多！可万万不能出事儿！”
高吉连声应声，也上前几步，来回看着。
方无忧不放心的又看了半天，才又赶紧走了。
高吉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闪了闪。
第704章 必定是要害人的
看不出异常，明霈帝并不觉得意外。
善先伯筹谋数年，留下一二漏网之鱼不奇怪，要真那么容易看出来，估计也等不到这时候了。
隔了会儿，郝花时也叫影卫传了信儿过来，没发现有易容的，他还在继续看着。
明霈帝把团子支开去一旁挑首饰，一边低声跟元沈绝道：“实在不行，你就带着她进那里面去，不去夜宴了。”
若在夜宴时出什么事，还不如直接不去。
元沈绝应了一声。
今年明霈帝仍旧赐了一些福字下去，只是没按团子的小爪印儿，大臣们也是接了福字才来，有些人就来的晚了。
王荣贵在宫门遇到甘白璧，就下了马车，与他边聊边走。
马上就到宫门，却有一人从马车旁闪身出来，向甘白璧施礼：“甘大人。”
甘白璧看着眼熟，却一时没认出来：“你是？”
那人道：“小生秦惜墨。”
秦惜墨，人称秦不肖，当年以骂小公主出名，然后在小公主当众炼丹之后，态度大变，成为小公主的狂热拥趸，写了数篇文章赞美小公主。
甘白璧也想起来了，便还礼道：“何事？”
秦惜墨再次施礼：“甘大人能否带小生进宫，见见小公主？”
甘白璧道：“不成。你有何事，不如先与本官说说？”
秦惜墨有些遗憾，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甘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甘白璧与王荣贵对视了一眼，道：“这位是王大人，与我一样，也曾为小公主讲书，都是小公主的好友。”
秦惜墨沉吟了一下，就道：“若两位相信小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就跟着他过去了。
三人走出一段路，远离了那些马车，秦惜墨看看左右，才开始细说。
前天时，他在家中，听到厨娘惊呼，过去看了看，就发现案上的鸡，全身都黑了，流出来的血也是黑的，还有一股腥臭气。
问了一问才知道，这鸡肉买回来的时候还没事。
他因为崇拜小公主，这阵子读了不少医书，立刻就觉得可能是毒，然后就看了看那些不曾宰杀的鸡，就发现那鸡身上都被拔了几根毛，然后有一个小小的，看上去是簪子之类的尖利之物戳出来的小伤口，非常浅，也就破层皮，甚至有可能皮都没破，是后来毒发了烂出来的孔。
他觉得不对劲，就问厨娘，厨娘招认，是贪图便宜，从一个提筐子的老头手里买的，那老头有些像个乞丐。
秦不肖天生是个寻根究底的性子，他就带着厨娘出来找，结果找到那边乞丐聚集的桥下头，就发现下头正惊慌失措，说是早上死了好几个乞丐。
厨娘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天卖给她鸡的那个老头。
秦不肖一边叫人报了官，一边又细问，有人说可能是躲出去吃了独食。
秦不肖想着，乞丐也不是傻子，要是鸡肉已经黑了，那他们铁定不敢吃，所以这毒，肯定不是立时就发的。
然后官府的人来了，就把他赶走了，还叫他不要声张，估计是怕大年下的闹事，触了忌讳。
他自己不甘心，四处找，然后就在不远处的一个破屋里头，找着了发黑的鸡骨头，和一滩鸡血。
他又倒回去问，但那些乞丐已经被官府的人带走了，他来回找了半天，结果找着了不远处一个半大孩子。
那个孩子说，他之前那天，看到有人出来扔东西，还铲了一些土埋了，然后又看到几个乞丐路过时绊倒，挖了出来，结果是一些死鸡。
当时他还跟爹爹说了，他爹爹还骂他不早说，他娘又说铁定会吃死人，要不人家咋会扔……
…………
秦不肖说的非常详细。
甘白璧和王荣贵两人耐着性子听着。
看时间不早了正要催他，秦不肖也说到了正题。
“我找着了那个浅坑，里头还有一些鸡毛，我就花了二两银子，抱着那孩子出来，一直从附近走来走去，想认认扔东西的是谁，结果那孩子认出来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御前大太监高吉的妻子。”
太监娶妻的极少，但也不是没有，没有明令禁止，所以有身份的大太监就会偷偷摸摸的娶妻，认干儿子、干孙子。
甘白璧两人都有些惊住，甘白璧道：“当真？”
“当真，”秦惜墨道：“那孩子很是机灵，在见到那妇人之前也与我形容过，都对上了，看起来不会认错，我也打听了旁人，不少人知道有一个姓高的住在此处，说是说话细声细气的。我也是找牙人打听了，才知道是个叫高吉的太监。”
王荣贵道：“那伤，确实是尖利之物所伤？”
“不知，”秦惜墨答的也简单：“但小生觉得，若是误吃了什么死了，不可能特意拔毛，又有那么一个细小伤口，若是被人害，不可能不声张偷偷的扔掉，小生总觉得这是在试毒……只怕这人是要害人的。”
王荣贵当机立断：“先进宫。”
“对，”甘白璧道：“先进宫。”
三人快步回到宫门前，守门的龙骧卫问了一声，甘白璧拿出腰牌：“这位是小公主的朋友，我想带去见小公主，我一力为他担保。”
龙骧卫便放行了，但仍是派了几个人，护送加监视。
三人绕过前头，直接去乾清宫求见小公主。
当然了，实际上是想求见明霈帝。
到了那儿，明霈帝那儿却正忙着，说是里头有人。
这大节下的，还有谁会来见驾？
甘白璧有些奇怪，便问旁边的小太监：“谁在里头？”
甘白璧因为是小公主那边的人，所以御前的人也都对他挺和气，小太监便低声笑道：“没谁，是高公公在里头回事儿呢，估计一会儿就得，甘大人且等等。”
甘白璧脸色微变，道：“哪一个高公公？”
小太监道，“高吉。”
高吉已经进去了？
甘白璧更是焦急，与王荣贵对视了一眼。
若闯进去，他们都不是什么高手，帮不上忙，怕忙乱起来，反倒给高吉留了下手机会。
可若是不闯进去，又怕高吉趁着这会儿伤了皇上或小公主。
第705章 监生巅峰
王荣贵来不及多想，使了个眼色，猛然向下一跌。
甘白璧会意，急上前相扶，大声道：“王大人小心！！”
王荣贵道：“无事无事！我好像崴到了脚……”一边向人问道：“国公爷可在？”
小太监道：“在。”
甘白璧道：“国公爷这文章，我得赶着给他送进去。”
“是啊，”甘白璧也道，“秋试文折桂，名下无虚士，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们声音都不高，但两人是站在门口说的话，别说里头的元沈绝了，连明霈帝也听到了。
秋试文折桂，就是高中，谜底是高。
名下无虚士，名字下头是口，无虚士取士，就是吉。
高吉！！
明霈帝与元沈绝交换了一眼。
高吉虽识几个字，但也解不了这样的字谜，并没察觉不对，仍旧在低头禀报：“奴才一一看过来，总觉得小宁子有些异样，于是奴才把他叫到一边问了问，小宁子吱吱唔唔的，奴才觉得，有问题的必定就是他。”
明霈帝不动声色，“他现在何处？”
与此同时，元沈绝与心宝耳语几句，心宝虽不知道为什么，仍是迅速从空间里头，把毒针拿了出来。
元沈绝用帕子接过。
心宝哒哒哒跑过去，迅速坐到了耶耶膝上，明霈帝随即托着腋下把她抱起来，让她转背了身，伸手轻轻按着她后脑。
下一刻，元沈绝忽然错过身来，挡在两人面前，手轻轻挥出。
元沈绝并不长于暗器，但出其不意，高吉还没抬头，就觉得肩上微微一麻。
他本能的察觉不对，赶紧抬头时，就见元沈绝静静的看着他，高吉还下意识的陪笑了一下，然后就身子一软，瘫坐在地，愕然道：“你……”
明霈帝看着他，高吉下意识的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已经周身无力。
他神色几变，终于还是发着抖瘫在了地上。
明霈帝摆摆手，影卫就把他拖了下去。
明霈帝道：“去找找那个小宁子。”
一边又道：“叫他们进来。”
甘白璧几个人进来施礼，三言两语的把事情说了。
明霈帝点了点头，甘白璧看高吉不在屋里，这才又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明霈帝道：“不错，你这狂生，倒是误打误撞的立了一功。”
秦惜墨乍见皇上，腿都软了，连声道：“小生不敢，皇上谬赞，小生不敢……”
明霈帝点了点头，道：“都下去吧！”
甘白璧三人这才施礼退下。
不一会儿，影卫就找着了小宁子，他在自己屋里，已经毒发无救，满脸乌黑，他只知道高吉与他说了几句话，还拿簪子在他头上划了划，叫他回来等着，根本就没觉得疼。
但看脑袋上时，就有几道浅浅血痕，正溢出黑血。
再去看高吉的木头簪子，上头果然淬了剧毒。
影卫暗中去抓高吉的家人，再慢慢的审，但这事儿已经算是解决了。
心宝非常郁闷，不住的叨叨：“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心宝跟坏蛋王爷站在一起，心宝从头到脚一看就是好人啊！！那个坏蛋王爷，疯疯癫癫奇奇怪怪的，一看就是大坏蛋！！他到底为什么要帮大坏蛋不帮心宝呢？”
明霈帝安抚她：“他傻，他瞎，不用理他。”
心宝看了看他：“对啊，他还是耶耶的大太监，皇上的大太监呀！！他已经到达监生巅峰了呀！他到底图什么啊？”
明霈帝道：“也许是有什么亲人在那些人手上。”
元沈绝笑道：“皇上，心宝，你们不觉得，如今与之前不一样了吗？之前，不论何时，都是我们在‘自救’，但现在，譬如说上一次的鱼肚藏书，又譬如这一次，心宝的朋友们，总是会不知不觉的帮到我们。”
明霈帝不由点头：“确实。”
心宝的心思也被带跑了：“对哦！！心宝虽然自己不怎么厉害，但是心宝交朋友的本事很厉害的！！”
元沈绝笑道：“心宝说的对。”
心宝却有点出神，半晌，才叹了口气，小大人一样的：“要是能有善恶丸就好了……可惜人心太复杂了，就算精通药理，也炼不出善恶丸。就好比心宝给卫大人炼的真话丸，若是真的有一个很会说谎，说谎习惯了的人，也是没有用的。”
明霈帝笑道：“朕的心宝儿，说话颇有禅理。”
团子摸了摸明霈帝的脸：“心宝就是有点担心耶耶，连身边的人都会背叛，太可怕了。”
明霈帝道：“他要伤朕，并不容易。除非他有晅儿这样的身手，否则，没等扑上来，影卫就把他制住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摸摸孙女的小脑袋：“好了，不想了，大过年的，心宝儿喜欢什么衣服？”
虽然明霈帝和元沈绝一直哄她，但是夜宴的时候，心宝的兴致还是不太高。
当然了，东西并没少吃，毕竟除夕夜宴的东西这么好吃。
夜宴的时候，恭恪侯和恭顺侯也都来了，但是吃完饭，就跟普通朝臣一样被打发回去了，并没留下来一起守岁。
宴席上，明霈帝倒是给甘白璧和王荣贵赐了一回酒，也算是奖赏他们无意中立了一功。
一直到初三的时候，郝花时才想起来跟元沈绝八卦了一回。
“你知道那个高吉，为什么要害人吗？”
高吉有个弟弟，然后当年日子过不下去，就把他卖了，然后就进宫当了太监，但是后来又跟家里人联络上了，还商议着，高吉的弟弟生了孩子，过继给他们一个。
结果后来，善先伯抓了他弟弟威胁他，让他传递消息，长达六七年。
但其实宫里的人手都清干净了，御前大太监，又几个月都未必能出一回宫，根本就没啥机会传。
但总之，那边的人说他弟弟已经生了儿子，有机会给他抱过来……但没想到善先伯死了，那人也消失了，再也见不到儿子了。
高吉就绝望了，就要害人？？
郝花时一边说着，就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蹲在那儿跟元沈绝吐槽：“你说说，留个根苗就这么重要？当初把他卖进宫当太监他不怨？这会儿‘儿子’连个影都没有，他就唱上悲壮老父亲的戏码了？我咋这么想不明白呢？”
元沈绝淡淡道：“我也不明白，我觉得有些家族，就不配传承下去。”
郝花时点头：“小师公说的对。”
正说着，就闻到里头一股浓香传了出来，郝花时站起来：“师父炼的什么？怎么这么香？这香不对吧？”
第706章 球球的醋也要吃
元沈绝也不由挑眉。
郝花时眯着眼道：“这味儿是口水鸡，你说是不是？”
元沈绝点了点头。
昨天从武安王府回来，双胞胎和晏时繁带着团子在院中玩蹴鞠。
心宝那点小人儿，能跟着跑起来就不错了，每次伸着小脚脚想去踢球，都被球的力度倒打三步…摔了好几个屁股墩儿，衣服都摔破了。
然后团子彻底讨厌了蹴鞠，再也不想玩了，但其它人玩的还挺上瘾。
今天早上发现他们又在那边院中玩，嘻嘻哈哈的，团子默默吃早饭，然后默默的跟他们说……要给大哥炼一些奇怪的丹。
元沈绝俩人都以为团子是要小小的作弄一下大哥了，没想到这味儿还挺不错？
隔了会儿，里头又溢出了更加奇怪的味道……
郝花时道：“酸汤肥牛！！这是酸汤肥牛！！香啊，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连在后头防护的影卫都冒了一个头，跟郝花时道：“我饿了。”
郝花时点点头：“我也饿了，饿死了。”
真要在面前煮这么一锅，未必多馋，可是这味儿用丹炼出来，怎么就能这么香……连元沈绝都觉得口齿生津。
几个人躲起来炼了两天，炼了四种菜味道的丹，每一种都有个三四十枚。
白骨生整个人都陷入了魔怔状态，一直在叨叨：“原来还能这么用，药不当药用，怎么还能这么用呢……”
然后心宝找了一个小木箱，把六个小瓶瓶放了进去，还写了一封信：“大哥哥，这是球宝特意给你炼的闻闻丹，用的时候用热水一泡就会很香，不泡也香……但只能闻，不能吃。你如果想要能吃的丹，可以让你最喜欢的皮球球给你炼。妹球宝敬上。”
看着她写完的几人：“……”
郝花时差点儿没笑死。
不管多大的小姑娘也是姑娘，就连球球的醋也是要吃一吃的。
然后心宝把信放进去，盖上盒盖，让人用铁钉子把盒子封起来，交给影卫，跟他道：“你先藏在一个地方，等大哥临走之前，你再帮我交给他。”
影卫笑着应下。
团子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去了。
林娘子那边也在准备东西，对着单子一遍一遍的看。
团子完成了幼稚的报复行为，心情还挺好的，跑过去帮忙，趴在桌上看，一边道：“阿娘，这两个单子重复了啊！”
“去，”林娘子手里还拿着一个单子：“外头玩去别捣乱。”
她想起来，拿了一个单子给他：“这个是需要你准备的，你去准备吧。”
心宝一瞅，都是一些常用的药丸丹丸，赶紧应下，就出来找人。
但是白骨生刚刚被她带着，推开了另一扇大门，这会儿正琢磨着，根本叫不动，心宝只好叫了新学乍练的小徒弟，然后手把手的教他炼丹。
好在小徒弟已经炼过几次了，很容易上手，就一炉一炉的炼。
初九开了印，玩疯了的小哥哥们，再次投入到了朝卯晚酉的紧张学习中。
朝上也是忙忙碌碌，浑没有之前初开印时的悠闲。
首先是大理寺连同吏部、刑部、都察院，上折子请医道部给予真话丸。
明霈帝允了。
然后医道部把先练出的十枚丹给了他们，让他们先挑人做实验，医道部派了薛悬济过去，一同观摩。
真话丸的药理，心宝虽然已经跟他们解释过了，但就连薛悬济也没怎么听懂。
但是他去了之后，起码能保证实验的公平。
本来这对心宝来说，也算是一件大事儿，但因为晏时繁一过十五就要走，所以团子黏他黏的紧，根本无心理会这些闲事。
晚上薛悬济回来，细细的禀报。
因为这事儿，就是因为卫玄霄讲案子才闹出来的，所以先就把他说的那个案子，那两个女婿和徒弟调了出来。
都是小老百姓，见过的世面有限，一带出来见这么多大人在，当时就吓毛了。
然后大家都觉得那个大女婿可疑，就给大女婿吞了一丸，大女婿哆哆嗦嗦的重复之前的供词，只说了一半，就痛的满地打滚，按都按不住。
足足疼了一刻多钟才渐渐好了，然后就竹筒倒豆全说了。
据说他老丈人已经把方子传给了他，然后说索性两家都传，他就热血上头下了毒。
这是第一个。
这样的小案子试了两个之后，又提了一个江洋大盗出来。
然后几个大人都稍微改扮，改扮成书吏之类的，只留下孙长明和卫玄霄审案子。
并且给他吞真话丸的时候，没有告诉他这是真话丸，但他交待的时候，说到一半，也是忽然全身抽.搐，痛的嗷嗷直叫。
薛悬济最后道：“一共试了五丸，三男两女。告知不告知都是有效的，而且据说那种疼，好像是全身生孩子……咳，这是其中一个妇人说的话，是一种全身钝刀割肉一样的疼，想忍住不表露出来，是很难的，所以非常有效。”
心宝问他：“你把脉了吗？”
薛悬济道：“痛的时候按不住，不好把脉，等痛过我再把时，那脉相，好似……”
心宝道：“好似全身所有地方都火旺是不是？”
薛悬济点头：“对，对的。”
中医说上火，西医说炎症，最简单的，谁没牙疼过？牙疼化脓是真的疼的睡不着的，这种药的疼，就类似于处处有炎症，突然发作起来，很难忍的住。
明霈帝沉吟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需要特意叮嘱的，就没说话。
心宝道：“那明天还试吗？”
薛悬济道：“依着几位大人的意思是不用试了，想请示一下用不用试？”
心宝想了半天，抬起头，“这个不归我管，你明天去问甘白璧。”
薛悬济笑道：“是，师父。”
“不对，”心宝又想了一下：“是不是所有医道部的事情都归心宝管？那，那你跟甘白璧先商量一下，然后再来问心宝。”
薛悬济笑着应下。
林娘子道：“心宝，爹爹和大哥出门的药，你都准备好了吗？”
“快了，”心宝道：“就快……”
她忽然一呆，转头看她：“爹爹出门是什么意思？”
林娘子一脸稀奇：“你不知道？爹爹也是十六出门，要下江南。“
团子当场瞳孔地震，惊的都结巴了：“爹，爹爹也出门？”
第707章 越来越秀了
几个人都看着她。
团子震惊许久，慢慢的转过来看着她爹，大眼慢慢的汪上泪。
然后晏时荣飞快的道：“爹爹出门怎么也不跟心宝说一声？”
情绪差点被打断的团子呆了一呆，然后猛点头，委屈巴拉，“对的！怎么也不跟心宝说一声！！ 心宝都不知道！！”
晏时荣续道：“爹爹也要出门，大哥也要出门，唉！！心宝难过！”
情绪彻底被打断的团子急了：“你为什么老是抢心宝的话？你不是念书了吗？你不能自己说自己的吗？”
明显是爹爹出门这个消息打击太大，团子不但没有被逗乐，还被逗急了。
晏时荣果断认怂：“哥哥错了，心宝别生气。”
林娘子笑道：“二哥真讨厌！！欺负心宝，阿娘打他！”
她做势要站起来。
晏时繁伸长手臂，林娘子道：“你还护着他干什么？”
“我没护着他，”晏时繁道：“反正都是隔山打牛，在山脚下头意思意思得了，还值当的站起来。”
林娘子笑出声，拍了两下大儿子的胳膊。
然而阿娘出手也没用，心宝根本没有被哄到，气呼呼的爬起来，爬到晏青山怀里，掀开他一点衣襟，把小脸藏了进去。
晏青山低声安慰她：“爹爹只去两三个月，很快就回来。”
团子小脑袋抵着他，一声不吭。
晏青山摸猫猫一样顺着她的背，又道：“爹爹买好玩的东西回来给心宝玩。”
团子仍是一声不吭。
晏时荣小声道：“爹，其实你不如带阿娘一起去。”
晏青山微微凝眉，晏时荣续道：“会少掉很多麻烦。”
林娘子道：“听说江南女子都温柔婉约的很，我跟她们可能说不上话。”
“那有什么，”晏时荣道：“那是他们才需要操心的事情。”
明霈帝点了点头：“说的没错，那你们就一起去吧。”
团子小身子拱了拱，更难过了。
晏青山无奈的摸摸她头：“爹爹是去种粮，不是去玩的，真的很快就回来。”
团子仍是窝着，好半天，才低声道：“去年心宝跟耶耶出门的时候，还偷偷开心来着……但那个时候心宝不知道，出来玩，是要还的。”
噗！
几个人都有点好笑，但看着团子真情实感的难过，又不好意思笑出来。
然后郝花时站起来凑过去，咬耳朵：“师父，娘娘去江南，有可能跟人聊不到一块儿啊，你不知道，江南的官员都老奸巨猾的，江南官员的夫人也都是那种事儿多的。”
心宝果然听进去了，小脸朝他转了转：“那怎么办？”
郝花时眨了眨眼：“你不是那什么……”他朝着晏时繁使眼色，“既然……肯定也能……女人都喜欢香香的……”
他说的含含糊糊的，眼色使的要飞起，团子盯着他的神情，努力的理解了一阵儿，然后恍然大悟：“啊！心宝明白了！！”
她从爹爹怀里跳下来，伸出小手手让他牵了：“走。”
元沈绝默默跟上。
在争宠这方面，郝花时真的是越来越秀了，他都快要比不过了。
郝花时的意思是，既然连菜味丹都能炼，那炼一些香味丹不是很容易么？
林娘子这个脾气，更适合跟一些武官夫人结交，虽然不管什么官的夫人都不敢惹她，但若是叫她们有所求，明显会更顺当。
于是团子自己憋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拉着白骨生开炼。
桂花香、茉莉香、玫瑰香……然后叫人拿了一些很小的瓷瓶过来，每个小瓶瓶里头，都只装三丸，一丸起码能用一个月，起初可以直接用帕子包一丸，出门带帕子，等时间久了帕子不够香了，就可以把丹放进荷包里头。
这个时代是很爱熏香的，而这种丹香，明明很浓，却因为纯粹，而显得清洌，好比置身花丛之中，比起熏香那种烟燎火气的感觉，好闻了不止一级。
林娘子过来看了看，香的深呼吸了好几口，道：“这种要是拿去卖，铁定赚大发了。”
心宝怕闻多了，分辩不出细微的差别，小脸上蒙着一个厚厚的帕子，只露出一对忽闪忽闪的大眼，声音也嗡嗡的：“可以的，心宝多炼一些拿去卖！”
郝花时笑道：“师父，你先别卖，等过两三个月，娘娘那边人情捞够了，咱再卖，就会显得娘娘的人情格外值钱。”
团子猛点头：“花时，你好狡猾哦！！”
“过奖过奖，”郝花时向两边拱手，笑容可掬：“花时也不过是一片真心向师父，向娘娘罢了。”
林娘子笑着，挨个儿拔开瓶子闻了闻，一边道：“还是桂花香最好闻！这得用多少桂花啊！”
心宝道，“不用桂花啊？”
林娘子诧异：“桂花香丸不用桂花？”
“对呀！”团子小嘴叭叭的道：“老婆饼里也没有老婆，担担面里也没有蛋蛋，那桂花香丸里头为什么要有桂花？”
林娘子：“……”
心宝忙的不可开交。
给阿娘炼完了香香丹，还又给爹爹写了一个种植要点。
譬如杂交水稻如何选种，如何催芽，如何种植……什么种子适合什么样的土壤、温度、气候，而中性酸性碱性土壤，又如何判断。
这真的是干货，刚需。
百忙之中，还没忘了给萧泰写了一封信。
明霈帝那边也下了旨。
太子代帝巡江南，并督促各处种下新粮。
并命梁若虚和户部侍郎何望州随行，命虎卉卫指挥使方白驹随行保护。
同时晏青山也都派人说了，太子妃也会去，所以这三人都可以带上妻子。
何望州年纪略大，但因为之前晏青山在户部待过，两人处的还不错。
方百驹年纪也不小，但方夫人是武将出身，为人爽朗，估计与林娘子能合的来。
正月十六，一行人带着数车粮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京城。
晏时繁也没多待，也带着一小队人马，带着一些吃食用品，低调的离开了。
临行之前，影卫也没忘了把团子给他炼的闻闻丹送上，还特意叮嘱他上了路再看。
京城离雁门关很近，快马加鞭不几天就到了，到了之后，晏时繁先过去见萧泰。
把信给了萧泰，一边说着话，晏时繁也把妹妹的小箱子起开了。
第708章 心宝老大
一看那小纸条，晏时繁就乐了，然后随手拿了一瓶，一拔开盖子，就有一股浓浓的肉香溢了出来。
萧泰问：“什么味？什么味儿？咋这么香呢？”
外头副将也掀帘子进来：“你们吃独食啊！诶？？我明明闻着一股香味儿不是你们在吃？”
他又出去，来回闻了半天，又进来，连着下头的几个人将领也都进来了：“吃什么好吃的呢！殿下带回来什么好吃的？”
几个人一哄的进来，晏时繁都乐了：“没有，我妹妹逗我玩呢！”
边军之间相处都很随意，早有人抢过纸条来看了看，诧异的道：“这香，是假的？”
他闻了闻那瓶子，“忒香了啊！不能假的吧！”
几个人你争我抢的闻，还有人倒出一粒来舔了舔：“没味……木头味，闻着咋这么香呢！！”
副将直接往地上一蹲，郁闷坏了：“殿下啊，你说说你，蹴鞠有啥好玩的，皮球又不是你妹妹！你在这儿的时候，不是天天想小公主么，回去就不能多陪她一会儿，你多陪她一会儿，之前那种汤料多弄点儿也行啊！！”
晏时繁简直哭笑不得：“行了，一人分一粒，闻着吃饭去吧。”
于是大家争着抢着分了几粒，放帐篷里头，一伙大头兵闻着吃饭，口水直流……一种菜闻多了，不馋了，还可以跟人换换。
大家简直又恨又爱，闻到吃不到馋的慌，可是不闻又急的慌，主要是确实没啥吃的，有这么个味儿也抵菜了。
于是等闻没味儿了，大家伙还撺掇着晏时繁再要一点儿。
心宝并没想到闻闻丹会这么受欢迎。
爹娘和大哥一走，心宝还没来的及伤春悲秋，甘白璧立马过来找她。
这会儿御药坊地方都盖好了，匠人们正在做里头的设备，估计三四月间就可以开工。
所以，向药商购买合适的药材、以及后期卖御药坊的药物，都需要开始着手做了。
条陈已经写好了，是薛悬济写了，甘白璧几人又过了一遍，心宝这边把专业方面的看看，马上就可以广而告之。
心宝看了看，觉得没问题，就问甘白璧：“没有人献药方吗？”
献药方学炼丹的告示，年前已经下发，但直到现在，居然都没有人来献。
心宝很是想不通，难道他们不想学炼丹吗？
甘白璧笑着给她解释：“没这么快的，传达到各地也需要时间，各地的官吏也需要去知会，炼丹他们当然想学，可是厉害的方子能有多少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但是殿下也不用着急，必定会有人献的。”
毕竟小公主炙手可热，谁不想讨好？地方官肯定非常积极。
心宝问：“那什么时候会有呢？”
甘白璧只好道：“据臣猜想，最晚二三月间，一定会有。”
团子吃惊的瞪大眼：“既然二三月间就有，那试药的人呢？准备好了吗？”
甘白璧道：“试药的人好找，不管要试什么药，临时找人也可以的。”
“不可以这样！”团子严肃拒绝：“你们不是写了要求和奖励吗，你让穰山卫的人，去各处宣讲，然后谁想来，就报名，让医生把脉，然后把姓名、年龄、住址、还有身体状况，全都记下来，然后整理好，到时候想试什么药，就直接找合适的人去试。”
甘白璧连声应是，团子想了想：“要不心宝自己去吧，你有这么多的事情，肯定忙不过来的。”
甘白璧听她那意思，是想出去玩玩，就点了点头：“多谢殿下体谅，臣还真有些忙不过来。”
于是他叫人把拟出来的要则给心宝送了过来，心宝跟明霈帝请了假，直接过去找自己的人马。
穰山卫自从划过来，还没干过啥正事儿，只是练兵，心宝一去，元大哥还有些小惊喜。
然后心宝把要则给了他，一边耳提面命：“就算是很老的、很小的、或者瘸的瘫的……总之不管什么样的人，全都可以报名的，只需要把情况记清楚就可以。”
元沈绝补充了一句：“大哥，你一定跟他们说清楚，不会死的，试药可能会有些难受，但绝不会死。”
元大哥应了一声，一边又问：“主要从京城找？”
心宝道，“什么地方都可以，最好近一点，到时候好找人。”
元大哥点点头，又道：“让大夫把脉，那大夫呢？”
团子一顿，看了看元沈绝：“我忘了……那要不明天吧，今天心宝回家找几个。”
元大哥笑着应下，道：“那正好，今天臣让他们先记记这些要求。”
心宝点了点头，两人这才牵着手儿一起离开。
元沈绝提醒她：“别忘了咱们还要种药田。”
“对哦！”团子道：“好多事啊！心宝好忙，老婆，你能不能帮心宝写到墙上，心宝做完一件大事，就在上面划个勾勾。”
元沈绝道：“可还有什么事呢？找试药人，今天回去找了太医之后，不就算做完了？余下的事情又不用你亲力亲为。”
心宝比他还诧异：“你忘了心宝是医道部的老大吗？医道部的事情，就是心宝的事情啊！现在御药坊还没有建、药材还没有收、设备还没有做好，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啊！！”
那行吧！于是元沈绝笑道：“好吧，心宝老大，回去就给你写。”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牵着手手，慢悠悠的往前走。
心宝好不容易请了假，不想这么快就回宫，于是道：“要不我们去看看向弟弟吧？还可以在他家蹭饭。”
元沈绝点了点头：“好。”
这会儿匠人们已经全都搬到了御药坊，离向骁隽住的小楼真的非常近，虽然钱不多事儿也不少，但起码离家近啊……所以对向弟弟来说应该是个好工作了。
两人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早了，溜溜达达过去的时候就是午时了，然后把向骁隽叫出来，去他家吃饭。
这会儿向骁东已经换了新的厨娘和门房，但平时向骁隽中午不回来吃饭，也没准备，燕客直接去附近的酒楼点了一桌菜回来，心宝也有点饿了，几个人洗手开吃。
能在这地方开酒楼的，都有两把刷子，一道糖醋排骨做红亮油润，外焦里嫩，团子最喜欢这种甜咸味儿的菜，一口咬上去……然后猛然僵住了。
第709章 臭脾气到底随谁
元沈绝问：“心宝？”
心宝眼睛张的大大的，看着他，好半天都一动不动。
元沈绝急了，伸手托住她下巴，把她的筷子拨开，正要看看她是怎么了，就发现排骨上头，沾了一颗小牙，还带着一点点血丝。
元沈绝：“……”
心宝看着那颗小牙，当场绝望：“镜子镜子……”
她敏感的发现她说话开始漏气了，小舌头舔了舔，一边强忍着眼泪，一边改口：“铜镜……”
向骁隽赶紧跟花霜道：“在隔壁的屋子……”
花霜飞也似的过去，给她搬了铜镜过来，心宝默默照了一下，就发现上门牙没了一个。
做为一个成熟的团子，她不想哭的……可是没牙豁子真的太丑了，太丑了。
团子努力忍着，一边啪哒啪哒的掉眼泪，一边颤颤微微的道：“没事，没事，心宝一点都不难过，每个人都会掉牙牙的……”
说着说着，她再也忍不住，一个爆哭……
每个人都会掉牙，为什么她格外丑，她被自己丑哭了。
心宝哇哇大哭。
元沈绝赶紧抱着她哄，心宝哭的肝肠寸断，发现花霜花寒都在给她擦眼泪，她猛然醒悟，把嘴一闭，小脸藏进他衣领子下头，继续嚎啕大哭。
外头郝花时和甘白璧、薛悬济一起用过午饭，正要去御药坊，还没到，郝花时就是一顿，侧耳一听，道：“师父在哭。”
他也不管这俩人了，施展轻功，一晃眼就没影了。
甘白璧和薛悬济对视了一步子，一路小跑往前走，先过了桥，快到御药坊的时候，就听到了哭声。
两人快步进去。
然后郝花时快步出来，推着两人往外走：“没事了，没事了。咱们忙咱们的。”
一直推出来，他才小声道：“换牙了，不许人看呢。”
他心里觉得可爱，偷笑了几声，又往里瞅了瞅，才道：“走了走了，都不许提。”
心宝哭的伤心欲绝，根本就不知道徒弟来了又走了，一直到哭没劲儿了，才慢慢的停下来，抽泣着道：“回，回家。”
元沈绝赶紧抱着她回了宫。
团子饭也没吃几口，哭的眼睛红红，才刚到乾清宫，明霈帝就得了信儿过来了：“心宝怎么了？”
元沈绝低声说了，明霈帝点点头，隔着屏风道：“没事儿，耶耶看看。”
心宝的声音还带着鼻音：“让，让他走。”
明霈帝一时没明白：“让谁走？”
元沈绝嘴角微弯，拱拱手：“臣告退。”
他放重步子出门，然后稍微用力关上了门，心宝巴着屏风看了看，这才出来。
明霈帝弯下腰，把小人儿抱进怀里，看她哭的脸都皴了，赶紧叫人打了热水来给她洗脸，自己也跟着洗了手，用手心慢慢的给她抹上香膏，一边道：“没事，不哭。耶耶看看。”
他大手扶着她脸，心宝犹豫着不肯张嘴。
明霈帝道：“都出去。”
花霜几个人连同方无忧全都施礼出去了，心宝这才张开嘴巴，让耶耶瞅了瞅。
说真的，她这点小米牙牙，那么一点点，掉一个还怪可爱的。
但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还是忍住了笑，严肃的道：“没事，一点都不丑，不几天就长新牙了。倒是换的早。”
心宝委屈巴巴：“心宝才好看了没多久！没多久！好不容易瘦了，又掉了牙牙……心宝也太倒霉了吧……
“谁说的？”明霈帝亲亲孙女的脑门儿，认真安慰：“朕的心宝儿一直都是最好看的，小时候好看，长大一点也好看，掉了牙牙也好看。”
心宝歪在他怀里，一说话就直漏气：“你嘶心宝的耶耶，你当然梭好看，可是别人才不会觉得好看！”
明霈帝忍笑道，“那我们不出门了。”
团子含泪的大眼瞅着他：“可是心宝还有事业啊！”
噗！
明霈帝吸了吸气，咳道：“那，叫人给心宝做好看的面罩？”
团子想了想，忧伤的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她小手手摸了摸牙豁子，还是很难过，把小脸藏进耶耶怀里，声音嗡嗡的：“心宝不就是偷偷抱怨了两回吗？它把爹娘大哥和心宝分开，还不许心宝抱怨了？结果它反手就拿走了心宝的牙牙，也太狠了。这臭脾气到底随谁……”
明霈帝听的直皱眉头：“谁？？你在说谁？”
团子道：“生活啊！”
明霈帝：“……”
行吧，那没事了。
元沈绝一直在外头听着团子咕咕哝哝，等她差不多缓过来了，他才转身，找着了花寒，伸出手。
花寒一脸茫然：“国公爷要什么？”
元沈绝道：“给我。”
花寒抵赖不了，只能郁闷的掏出心宝的小牙牙，给了他。
元沈绝小心的包进手帕，放进了袖里。
里头明霈帝叫人：“方无忧。”
方无忧赶紧应是，推门进去，明霈帝传了内府的人来，连夜给心宝做面罩。
心宝对于绣不绣花并不在意，只在意好不好看，她捂着嘴连说带比量的，明霈帝出来问：“心宝的小牙呢？”
大家齐齐看向元沈绝，元沈绝只好道：“在臣这儿。”
“嗯，”明霈帝笑道：“叫人做一些中空的小银球，一个小球放一颗小牙。”
元沈绝道：“是。”
明霈帝续道：“做好了就送到朕这儿来。”
元沈绝：“……”
黑吃黑，不对，白吃白什么的，他还是只能应是。
心宝坚决不肯见人，所以绣娘紧急先裁了两个面罩送过来，借就布料本身的印花，一枝梅花斜印在面罩右边，还挺好看的。
团子带上之后，元沈绝几个人才若无其事的进去。
然后元沈绝问她：“饿不饿？”
团子点了点头。
元沈绝道：“那吃饭？”
团子猛摇头。
“那叫人煮碗面？”
团子继续猛摇头。
元沈绝转头示意花霜，团子急的跳下地，抓住花霜，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明霈帝忍了忍笑，道：“好了，叫人上些简单的吃食，心宝自己吃。”
团子摸了摸小肚子，犹豫了半天，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等端上来，她叫人搬了个凳子，自己一个人对着墙吃。
第710章 直接拉出去杀头
好在御厨上的，全是那种八十岁老太太吃的，嚼都不用嚼的东西，团子自己默默的吃完了一碗肉粥，自己漱口，自己擦嘴，自己再把面罩系上，然后才转回身。
晚上双胞胎听说了，过来哄她：“没事啊，掉牙怎么了，我们也掉了啊！是不是不丑？”
他们扒开嘴给她瞧了瞧牙豁子和长出一半的新牙，他们的门牙已经长起来了，侧牙掉了也在长了。
因为说话漏气，所以心宝只默默的点了点头，眛着良心的那种。
很快就是正月二十，悬壶抽帖。
内府已经送来了新的面罩，比后世的口罩好看的多，能覆盖整个下半张脸，下头也不太长，只过脖子，还有一点穗穗。
耳朵绳很软很滑不会勒，绣花能把耳朵一起护住，花枝从耳边延伸出去，正好在嘴的位置有一朵牡丹花，保证说话不会漏气，又微微撑起来不会憋闷。
而且还有了与面罩同花样的衣服，整个穿上美美哒。
深受打击的团子照了半天镜子，终于有了一点笑模样，跟老婆手牵手出去治病。
开年第一抽，外头仍旧人山人海。
但因为这次有一个病人不能动，抬不起来，太医也没把握，就没有治，所以心宝治完了这边的，还需要去那人的家里。
因为病人是上午抽的，所以，这个消息早就被公主粉们广而告之，那人住处周围，有不少人蹲守，而且因为那条小巷子挺窄的，所以心宝在巷子口就下了马车，郝花时也在巷子口邀了三个大夫，跟他们一起进去。
病人住的地方虽偏，宅邸并不差，三进的大院子收拾的整整齐齐。
管家必恭必敬的把人迎进去，一进去，就冲鼻子一股混合着呕吐物和排泄物的味道，熏的几人齐齐皱眉。
心宝戴着面罩，反倒没啥反应，一脚迈进门槛，后头众人无声跟上。
那管家赶紧招呼下人把屏风抬开，空出了榻前的一大片空地，榻上的男子约摸四十许年纪，没枕枕头，平躺着看了过来。
管家诚惶诚恐的道：“少爷昨天吃坏了东西，一直上吐下泄，然后就莫名的四脚瘫软，发麻，请了大夫下了针也没用……也不敢起身，一起身就吐……”
心宝看了他几眼，点了点头，白骨生就上前诊脉。
他诊了一遍，皱了半天眉，又看了看他的四肢，然后才让开身。
请到的三个大夫，各自上前诊脉，而且这一次请的大夫里头，还有个一身劲装的老者，似乎是个江湖大夫，还撸起那人的衣衫，把手脚挨个的按了一遍。
然后白骨生道：“我还真没把出怎么回事， 好像只是上吐下泄虚脱了。”
旁人纷纷道：“我也是如此，只觉他血行极缓，生机衰弱，要快些止吐止泄才成。”
“倒似乎不是什么不治之症。”
几人达成共识，心宝上前一步，正要说话，那人忽然道：“不必了。”
白骨生一愣：“啥意思？”
那人一脸冷然道：“不必治了。悬壶那帖子，并不是我投的，我也不想让什么小公主给我治！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与其让你们给我治病，我宁可死！”
几个大夫各自交换着诧异的视线。
郝花时当时就冷笑了一声。
元沈绝不疾不徐，淡声道：“谁投的帖？？”
老管家呆愣半天，吓的一下子跪到了地上：“是，是草民投的帖，因为请了好几个大夫都不成，那时候少爷又高热不退，所以草民就斗胆去投了帖……”
元沈绝点了点头，又问榻上男子：“你当真不治？”
那人狠声道：“我不治！！”
元沈绝点了点头，向那三个大夫道：“几位也都听到了？”
大夫只能应声，元沈绝轻轻按住心宝：“那我们走。”
老管家急了，跪在地上：“求殿下别走！求求殿下救救我家少爷，我家少爷是烧糊涂了啊……”
心宝一边迈出门，一边道：“没有的，他没糊涂，他现在很清醒，不过你可以给他准备后事了，他大概在今天晚上酉正左右死，不会超过戌时。”
室中人：“……？！”
连榻上的男人都惊呆了。
老管家急的拼命磕头，“殿下别走，求殿下救命啊……”
郝花时用脚挡住他头：“你不该求殿下，应该求你这位不知好歹的少爷。”
老管家猛然回头，扑到了榻上：“少爷！少爷，你到底是为什么啊！！你想想老爷啊！想想夫人啊！”
心宝几人已经出来了。
其中一个大夫，已经不是第一次参与悬壶了，也见过心宝，小声道：“殿下，草民并非胆敢责怪殿下，此人虽是自行求死，但若不治，传出去，会不会有损殿下的声誉？”
心宝道：“是他自己不要治的啊！他是大人了，他应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元沈绝道：“不必担心，我们会跟百姓说清楚。”
郝花时呵呵道：“我跟你们说，这个人分明就是贱的，要真想死的，咱们一进来就说了，但他一直等到你们全都把过了脉，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大病死不了，才来整这些幺蛾子，怎么着，还以为抽中了我师父就得哭着喊着非给他治好呢？？目无尊卑，这种人就应该直接拉出去杀头！什么玩意儿！”
他故意大声问心宝：“师父，他这是什么病？”
心宝道：“低钾血症，他是因为上吐下泄和压力很大造成的。脉相很难把出来，症状是四肢瘫软无力，恶心、呕吐、腹泻、还可能会精神错乱，不能及时补钾，会引起呼吸肌麻痹，会死。”
劲装的老者道：“你进去之后，没有把脉，你是怎么知道的？”
心宝道：“我不用把脉。比如说现在，我不用把脉，也知道你中了毒……”
老者一愕，然后心宝道：“正好今天少治了一个人，要不你跟着心宝上车，心宝仔细瞅瞅，你这个毒有点难解，但是心宝会解。”
老者再次愕然。
然后他面上平静的施礼：“多谢殿下。”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出来了。
外头的百姓都被挡在巷子外头，有人道：“郝大人，治好了？”
“刘大夫，治好了吗？”
旁人道：“肯定治好了啊，小公主哪有治不好的？”
郝花时跟元沈绝打了个眼色，元沈绝就带着心宝先上了马车，然后郝花时飞身往院墙上一站，就道：“诸位，这个大夫我师父没治。”
第711章 成全他才子之名
众人哗然。
郝花时等着声音消了，才压了压手，飞快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他说话用上了内息，声传数丈，又说的绘声绘色，众人听的不住吸气。
有人道：“那他为什么不治啊？”
“不知，”郝花时道：“这与悬壶无关，我们不会问。”
谁知道话音未落，就见那边门扇咣的一响，小厮用门板抬着刚才那个男子冲了出来。
这会儿龙骧卫正在开路，马车还没走，老管家狂奔出来，直接往马车前头一跪，连连磕头：“殿下！殿下！我家少爷知道错了，还请殿下救命啊！！”
那男子被放在门板上，歪头狂呕，但早就吐不出东西，吐出来的都是胆汁和沫沫。
众人看在眼中，又是一阵哗然，然后有人道：“你到底为啥不治啊！？”
那人呕了半天，无力的跌回去，闭着眼一言不发。
老管家涕泪交流，不住的磕头：“求求殿下，求求殿下……”
郝花时看那人装死，恶心坏了，冷冷的道：“怎么着，听说自己要死，又后悔装清高了？”
他冲着磕头的老管家道：“行了，赶紧让开吧！”
老管家倒是一片忠心，只是拼命求情，额头都磕出血来，围观的百姓又不由唏嘘起来，有人道：“怪可怜的。”
“好一个忠仆！真是难为他了！”
“殿下救救他吧，也是一条人命啊！”
这会儿文举武举会试在即，外头的人许多都是举子，元沈绝眉头紧皱，起身出去，朗声道：“殿下悬壶，本是为了弘扬医道，救死扶伤，数千张帖中抽三人，这是何等难得的机会！！尔等被抽到，可说是祖上积德三生有幸，尔等却出尔反尔，将殿下善心置于何地？你们既不珍惜，为何要投帖？为何不把这样的机会，让给真正得了不治之症的病人？”
郝花时暗暗点头，心说这就是读书人吵架，杀人不见血！
果然围观诸人的想法，一下子就变了，心说对啊，这不就是占了茅坑不拉屎吗？
有人朗声道：“说不定别人等着救命呢！”
“就是！脑壳有包的瞎投什么！”
“该治他的罪！！”
老管家哭道：“我家少爷只是一时想左了……”
“对啊，他到底是为啥啊！”
老管家不敢再说，只哭着求情告饶，拉也拉不住，简直是要磕死在前头，可那男子一径的装死，一言不发。
心宝终于生气了。
她也顾不上说话漏风了，推门出来，大声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大家一静。
心宝指着门板上那个男子，声音超大：“你明明醒着，也能说话，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自己做了错事，为什么不自己认错，为什么要让这个老伯伯替你下跪替你认错？”
心宝说完了，大家都看着那男人，那男人不自在的僵住了，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郝花时凉凉的道：“因为他没担当啊！！但凡是个有担当的，就不会在堂堂的镇国公主殿下亲自上门之后，拒不医治！但凡为爹娘家族妻小考虑过一点点，就干不出这么莫名其妙的事！！”
男子终于忍不住了，出声辩白：“我是有缘由的！！”
郝花时冷笑道：“看在这位忠仆的份上，就听听你的缘由。”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都等着他说。
男子奋力高声：“我不是冲着小公主！我只是想为天下举子求一个公平！！”
郝花时皱眉，周围的人也在窃窃私语：“啥意思？”
“什么天下举子？是科举的事儿？”
郝花时低啸一声，然后道：“安静！！你什么意思？”
男子冷笑道：“皇孙晏时荣，已是龙子凤孙天潢贵胄，却要与我等举子一起考科举，还博下了‘四元’的名号，谁都知道，他想要的是‘六元’！！四元也就罢了，但六元是天下举子同聚京城，会元早定，公平何在！我等十年寒窗，却俱成全了他才子之名？！”
他愤怒之下，声音还挺大，近处的人全都听的清清楚楚。
元沈绝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这话要是传到那些举子们耳中，那晏时荣这个“六元”是考也不是，不考也不是，考到了也不是，考不到也不是……毕竟文章这种东西，见仁见智，有说好的，就有说不好的。
他一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最有用。
一片安静之中，心宝诧异的声音响了起来：“可是……会试不是还没考吗？”
她抬起头来，问元沈绝：“不是二月才考会试吗？”
元沈绝道：“对的，二月。”
心宝向那人道：“现在才一月诶？要到二月才考会试，这是一件还没发生的事情啊！所以，你为了一件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就把自已给闹病了？？”
她的声音非常非常的纳闷，以至于围观的人都莫名好笑，跟着笑了起来。
那人气的青筋直冒：“没发生又怎样！！结果还不是一样！！”
心宝歪头想了想，认真的道：“你的心情，心宝明白了，但是，你的话，心宝不赞同。”
小姑娘的小奶嗓子，出奇的严肃，严肃的都不像她了。
她认认真真的道：“你自己也说了，我哥哥是皇孙。我晏家，打天下，坐天下，我们晏家祖祖辈辈，这么多年的辛苦，凭什么要让给你的十年寒窗？你凭什么跟我们要公平？你这一生的终点，再走十万八千里，都到达不了我哥哥的起点，我哥哥为什么要自断双腿，给你公平？”
“这个世界上，还有好多活着都很难很难的人，也有很多读不起书的老百姓，他们也想跟你这种，明明脑子糊涂却又很富有，可以读书的人讲公平！！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讲公平？你为什么不尽散家财给他们花用？说白了，你想要的，就是‘自我以上众生平等，自我以下阶层分明’！”
团子调度了全部的cpu，说的铿锵有力，说完了还直喘。
郝花时飞快的道：“就是！你明明就是贪婪自私，还非得扯着天下举子的大旗！！真以为拉下别人你就能出息了？”
元沈绝道：“皇孙殿下乃家父元相的高徒，少年天才，所得的每一点佳绩，皆是实至名归！！尔等嫉贤妒能，搅弄风雨，着实可笑！”
第712章 越菜越事多
那男子憋红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索性再次一闭眼开始装死。
团子超生气！
吵架吵一半儿对方歇菜了，这真是太叫人生气了！！
她急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了！！你起来啊！”
她从马车上跳下来，伸手去拉他，然而连个胳膊也拉不动，只能气忿忿的道：“你明明还有力气，你为什么要装昏倒！！你快点起来我们把话说清楚！！”
你说说，摊上一个神医，装死认怂都不成的。
围观群众真的是……又觉得诡异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小公主跳脚生气的样子萌萌哒。
元沈绝也跃下马车，淡淡的道：“殿下，不如帮他治好病吧。治好病，让他去参加会试，看看他能考出什么样的名次来。”
这也算是祸水东引了。
放下这么一句话，大家自然就会去关注他的名次，分散一下对六元啥的注意力。
心宝点了点头，然后就在门板上，现场教几个大夫治，一边道：“这病虽然发作的急，也很危险，但是也很好治，最多三四天就会恢复。”
郝花时立刻大声跟众人重复了，一边道：“昨天犯的，后天就好了，满打满算耽误了三五天，你可千万别借着这个由头不考会试，毕竟你都‘十年’寒窗了呢，不差这三五天的是不是？？”
众人轰笑。
那人被挤兑的咬牙切齿，“我陈景涛绝不会临阵脱逃！！”
郝花时一抱拳：“佩服之至！！”
心宝一行人这才走了。
之前的江湖大夫并没跟着上车，心宝气忿之下，早把他给忘了，倒是郝花时还记着，打发龙骧卫给他送了一个信物，回头可以拿着去皇宫求见。
郝花时接地气的形象已经深入民心，很多公主粉都跟他混了个脸熟，他也不要什么形象，就挂在马车上，一边听着周围的动静，一边还朝人挥手，大家立刻也都挥回来，还挺热闹的。
随着马车离开，后头轰的一声，议论之声便如浪潮，一波一波袭来。
郝花时一直进了宫门，才跟元沈绝道：“我去找找崔遁逸。”
他打了个眼色，元沈绝点了点头，他就飞也似的去了。
这会儿，明霈帝已经得了影卫禀报，气的不得了。
晏时荣也很生气，难得的没了笑脸，祖孙俩正一起气愤的吐槽那个陈景涛，就听说小公主回来了。
祖孙俩瞬间都转了一张和气脸出来。
然后团子小跑着进来，大声道：“耶耶！！耶耶！！”
明霈帝张手接了孙女，团子双手捧着他脸，面罩上的大眼晴，笑的弯弯的：“耶耶，心宝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耶耶想先听哪一个？”
明霈帝笑着道：“那就先听好消息？”
团子大眼眨了眨：“不，不行的，先听好消息听不懂，得先听坏消息才行。”
“那好吧，”明霈帝很好脾气的改口：“那就先听坏消息。”
团子道：“坏消息就是，有一个坏人想害哥哥！还想骗心宝！我们吵起来了！但好消息就是，心宝吵赢了！！”
明霈帝笑道：“心宝儿真棒！心宝是怎么吵赢的？”
团子转头道：“老婆说。”
明霈帝一边抱着她坐回去，一边道：“为什么心宝不自己说？”
团子不好意思的道：“因为心宝刚才很生气，骂他骂的太投入了，没办法分心，所以根本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只能让老婆帮忙说了。”
明霈帝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于是元沈绝又把事情从头说了一遍。
如今他也渐渐学会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而且为了照顾心宝的喜好，他说的时候还挺细的。
明霈帝点了点头：“朕的心宝儿，真是八面威风！字字犀利！！”
心宝渴的要命，吨吨吨的连喝了三杯水，一边道：“因为心宝是为哥哥而战！！心宝为了哥哥可以无视公平，昧着良心！”
她说的激动起来，一把扯下了面罩，在小手手里挥舞：“就算他再优秀，心宝的哥哥也必须碾压他！有哥哥在，他永远只能争第二！！”
几人：“……”
晏时荣笑道：“心宝儿不用昧着良心，他也争不了第二，你知道他乡试多少名吗？”
心宝问：“多少名？”
晏时荣笑道：“他考了二十一年，终于过了乡试，名次倒数第四。”
心宝：“啊？？那他不是登月碰瓷嘛？”
几人都乐了。
虽然没听过这话，但却莫名懂了，还怪精辟的。
这充分印证了一句话，越菜越事多！！说白了，前三名争第一……跟你倒数第四有啥关系？？用的着你哔哔赖赖？
文人这个圈子，既有最胆小的，也有最胆大的。
考科举的皇孙绝无仅有，旁人猜到晏时荣想争六元之名，这并不奇怪。
而与皇孙同场争竞，正常来说，十个人里头有八个人，是高兴的。
因为这就是“同年”啊！！跟皇孙自带三分亲近。
当然，肯定也会有一些才子，抱着一决高下之心，觉得有了皇孙，肯定争不上会元了……但这样的，你起码也得是个小四元，拿过几个头名的，得是那种心气儿巨高，才华也巨高，又有些清高无尘的人，才会这么想，才配这么想。
而这个陈景涛，他那个言论，是觉得皇孙已经是皇孙了，不该跟他这些平民争，跟这些平民争，就是挤掉了平民的机会？？
不得不说，这个脑回路真是蠢的可笑。
因为会试并没有规定具体的录取名额，不存在上头多一个，末位就淘汰了这种事……会试的录取名次并不是一定的，来十个皇孙，跟这些最下头的人也没啥关系。
说白了，这个陈景涛，就是后世常说的那种凤凰男，出身不高，见识有限，唯一所长的就是念书，也在读书上下了苦功，从小被身边的人捧着惯着，然后终于考中了……无限膨胀了，然后听旁人说了几句皇孙如何如何，就义愤填膺，觉得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
不公平的不是皇孙考会试，而是他学了二十年才考了个倒数第四，而皇孙不过少年，小四元到手了……这才是他真正觉得不公平的地方！
也是巧了，他正是最激愤的时候，被抽中了，热血上头，不管不顾的闹了一场……根本就没考虑过其它的。
他也不想想，哪怕他的病没事，他莫名拒绝小公主治病，上头不查？得罪了小公主，以后还想当官儿？
再者说了，人家堂堂一公主，一个小娃娃，上门给你治病，你就算跟人家哥哥有仇，你拒绝了，在大家心里也不过是个脑子不清醒的蠢货。
第713章 如何做一个学霸
明霈帝鄙夷的很，一边又忍不住高兴，不住的亲着孙女的小脑门儿：“还是朕的小公主最棒，那一番话，说的实在是好极了。”
晏家打天下，坐天下，祖祖辈辈这么多年的辛苦，凭什么要让给你的十年寒窗？
你这一生的终点，再走十万八千里，都到达不了我哥哥的起点，我哥哥为什么要自断双腿，给你公平？
说白了，你想要的，不过是自我以上众生平等，自我以下阶层分明！
太犀利了好么！！字字诛心！！
明霈帝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大笑：“朕的心宝儿太厉害！这番话，让这些人慢慢嚼去吧！！”
心宝瞅着耶耶直笑，也觉得自己说的很棒，没有给耶耶丢人。
就算在嚷嚷着人人平等的后世，也不可能真的人人平等，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一个阶级分明的时代！！
皇孙殿下纡尊降贵，与你们一起科举，这是抬举你们！你们要感恩戴德！！
还有胆子与皇孙讲公平，当真可笑！！
晏时荣站在屋角的案边，一直在写东西，元沈绝也叫人搬了一个书案过来，也在写。
两人都是少年才子，下笔如飞。
心宝玩着手指，自己呆呆的想了会儿，忽然想到什么，出溜下来，跑过去抓住晏时荣。
晏时荣道：“心宝？”
团子拉着他就走：“心宝跟你说句悄悄话。”
她双手拉着他的手，扛在肩膀上，猛力往前拉，晏时荣就放下笔，跟着她走了几步。
心宝想了想，又过去抓住了元沈绝。
然后她抓着两人就要往角落里去：“心宝跟哥哥说悄悄话，老婆也有用，老婆也听听。”
明霈帝看着三人拉拉扯扯，敲了敲桌子，道：“有什么悄悄话是耶耶不能听的？”
团子一顿，回头看了看耶耶，想了想，然后又反着把两人拉了回来，一直拉到了御座后头，然后蹲下。
反正悄悄话什么的，主要就是气氛，位置无所谓，耶耶也可以听。
一下子就懂了的明霈帝：“……”
元沈绝默默蹲下。
很久没跟妹妹玩的晏时荣，一时居然没反应过来，见两人都看着他，晏时荣赶紧也蹲下。
明霈帝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三人头对头开始说话。
团子神情严肃：“哥哥，你知不知道，今天的事情，本来可以避免的？”
晏时荣：“……？？”
他只能严肃的道：“吾妹何出此言？”
团子深沉的道：“你根本就不懂如何做一个学霸！！学霸这种人，全都得是超虚伪的！！比如说，人家问你有没有复习，你一定要告诉他没有！你要说你去蹴鞠了去玩了，反正就是没有复习！！你一定要咬紧牙关，直到考试的前一刻都死不承认，还要演的超像，这样人家才不会防备你！”
晏时荣：“……”
团子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超认真的续道：“就比如说这一次，你应该在考完乡试之后，就要超级难过的，哭着跟你的朋友说，啊朋友再见吧，下头的考试我参加不了了，呜呜呜……这样子！这样大家才不会防备你！！”
“然后等会试的时候，你突然出现，然后告诉他们，是……是谁都可以，你如果不想说爹爹阿娘，就说心宝就可以！你就说心宝非要让你去的！心宝没关系的！心宝乐意给哥哥当背锅侠！你就说你本来不想去，是心宝求你，你才去的！！这样多完美！很多学霸都是靠着这一招才交到朋友的！”
晏时荣张了张嘴，一时居然不知道说什么。
宝言宝语，时常如此……明明是胡说八道，偏还诡异的有那么几分道理。
虽然每一次都演肯定不行，但是现在，他还真有点后悔，他在乡试完了之后，没有这么演一演……要是演了，说不定真的会少很多麻烦。
团子倾囊相授：“还有，你要会哭！你不用担心哭不出来，心宝可以帮你配药，你洒在袖袖上，只要一挨到鼻子，就会眼晴红红的，还可以流鼻涕，超像的！！可以骗过所有人！！”
晏时荣只能道：“这真是个好办法，心宝真聪明。”
“是吧！”团子早就忘了面罩的事情，呲牙一乐，露出了小牙豁豁，非常得意：“心宝每天都蹭耶耶，蹭到了很多大聪明，你也可以来蹭，很多知识是书本上没有的，人要活到老学到老。”
全程听着的明霈帝：“……”
不，朕没有这样的大聪明。
晏时荣真情实感的道：“你说的对。”
方无忧看说的差不多了，就叫人端了点心上来，心宝立刻就扔下哥哥，过去坐在明霈帝身边，朝着方无忧直笑：“方总管你真聪明，你怎么知道心宝想吃点心了。”
方无忧笑的满脸菊花开，一边说不敢，一边叫人给团子洗了手。
心宝坐在明霈帝一条腿上，左右开弓，咔嚓咔嚓吃点心，一看这个架势就是真饿了。
晏时荣两个人又回去写东西。
明霈帝双手搂着孙女的小肚子，就像一个痴汉爷爷，看孙女小腮鼓鼓的吃东西，都能一直看下去。
很快，晏时荣先把文章写出来，拿给耶耶看，很快元沈绝也写出来了，也捧到明霈帝案上。
晏时荣的文章，就是以“哥哥”的身份写的。
表示我行事纵有不妥，为何要找我妹妹？
我妹妹一片医者仁心，小小年纪去悬壶治病，结果被你拒绝戏耍，还要当面指责她的兄长……什么什么的。
心疼愤怒之意，呼之欲出。
元沈绝的文章，则是“忠实”记录了这一次的行医，那人的表现和两人的对答都写的清清楚楚，后头痛心疾首的表示小公主为此伤心难过，不解他为何要这么做。
心宝借就着耶耶的手，囫囵吞枣的看着，忽然道：“诶？”
明霈帝一边抖掉纸上的点心渣子，一边道：“哎什么？心宝想到什么了？”
心宝看了看他，一眼看到他的胡胡里掉了个点心渣，就把手里的点心放进嘴里，想用手给他拿掉。
结果小手上全是口水和点心渣，一拿之下……沾了更多。
心宝想了想，果断翻过手来，用手背挡住，就看不到了。
然后她道：“耶耶，你还记得马世文吗？”
第714章 尊卑有别皇权至上
明霈帝挑了挑眉，“马世文怎么了？”
团子道：“就是马世文觉得，神仙就应该十全十美。花时也说，他们可能是觉得，心宝会哭着喊着非要给他治……”
元沈绝不由得也道：“那个蠢货的神情，确实如此，他似乎觉得，只要被抽中了，心宝为了神医之名，就一定会给他治，所以他的态度就算不好也不要紧。”
明霈帝冷哼一声。
然后他温言问孙女：“心宝要怎样？”
团子道：“哥哥和老婆，能不能帮心宝写一个文章，告诉他们，心宝不是神仙，心宝不光不治坏人，连讨厌的人也不会治的，心宝其实……不怎么善良的。”
她有点不好意思。
可是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医者仁心的人，不是被人打着骂着嫌弃着还非要帮他治的那种“父母心”，哪怕是病人情有可原，但如果他坚决不治，心宝也不会硬要给他治，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明霈帝直接道：“用不着这么委婉！！你只须说，朕不想朕的心宝再受这样的委屈，悬壶之事暂停。”
只一句，晏时荣就秒懂，道：“孙儿明白了。”
他就直接转身书写。
元沈绝也过去看着。
正写着，郝花时回来了，一进来就道：“你们猜怎么着？”
团子非常捧场：“怎么啦怎么啦？？”
郝花时道：“这个人，这么能找事儿，我还以为他多厉害呢，结果怎么着，他今年都四十一了，光院试就考了四回，乡试考了五回，一直到这一次才算考中了，考了第74名，倒数第四！！”
虽然已经知道了，团子仍旧道：“哇！！”
郝花时续道：“而且，他和一伙全是四五十才终于考中的狐朋狗友，天天凑一起，净整那些怀才不遇什么的，然后不知道听谁说二师伯想要六元之名，就开始嚷嚷不公平，那叫一个悲愤。他为什么生病，就是因为与那些狗.友喝酒，不知道什么东西吃的不合适，才上吐下泄，与他一起喝酒的两个狗.友也闹了一晚上，只是他格外严重。”
虽然但是……狐朋狗友省略一半来说，还有一点点好笑。
心宝笑了几声。
然后郝花时道：“所以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叫人传啥消息出去？我这会儿只叫老崔他们，把这些人的成绩放出去了……”
“不用，”元沈绝道：“一会就放文章出去了。
大过年的，今年头一回悬壶，本来就是文武齐聚京城的当口，闹了这么一出，满大街人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这叫武人听听，这人就是找死，犯贱！
别说小公主了，就算是一个江湖游医，你把人请了去，莫名其妙不治了……反手毒死你也不是不可能的。
文人则觉得，皇孙殿下可是文曲星转世！孔庙的神迹你们都忘了？所以六元什么的，这不是必然的么？
当然也有人暗暗觉得陈景涛的话有些道理，但随即，又被团子的话狠狠的反驳了。
要知道，如果在后世，哪怕天天享受着高人一等的待遇，嘴上也是要嚷嚷人民公仆的……可现在，心宝的话，就是人人都认可，从出生时就被灌输的金科玉臬、至理名言！！
尊卑有别！皇权至上！！
所以，心宝的表现，真的太有范儿了好么！太有镇国公主的风度气度了！
尤其陈景涛的成绩，实在是太招人嘲了……你说说你要是啥厉害人，还可以说是不畏强权，平视皇族，太白遗风，可你是个菜到抠脚的菜渣，这么一蹦跶，就显得非常的蠢，又坏又蠢。
大家正议论纷纷，忽有人嚷嚷起来：“悬壶那儿贴告示了！”
顿时大家都跑过去看。
早有先到的人，站在那儿，一字一句的念给外头的人听。
大意就是镇国公主年幼，皇上本就不舍得小公主为人治病，是小公主自己感于世上医道不兴，很多病症无人能治，许多百姓求医无门，所以才促成此事，这并不止是治病救人，更是为了教导天下医者……不想竟有人将小公主的善心视为儿戏，皇上震怒，暂停悬壶之事。
告示非常简短，却能感觉得到其中的愤怒。
一通读下来，不止一人，暗暗凛然。
方才大家还在讨论陈景寿的观点对不对，可如今，思想一下子就转到了……他怎么敢这么对镇国公主？？他把镇国公主当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仆从了吗？他到底是哪里来的狗胆？？
公主粉们更是快心疼死了，恨不得立马就去打爆那人的狗头。
百姓们很多事情听不懂，他们不住的打听：“小公主不治病了啊？那啥时候再出来治啊……啥？没说？没说是啥意思？就是以后不出来了？哎哟哟那个遭瘟的陈景涛哟……丧良心啊！！”
老百姓最怕生病，尤其怕生治不了的病，悬壶好比给大家兜底，北京城才多大，说不定就能抽着了？如今一下子绝望了，所有人才恍然发现，之前的悬壶有多么难得。
也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发现，原来世面上已经有了一册《悬壶诊病记》，里头脉相病症医理药理什么的，说的非常详细又清楚，差不多的大夫，都可以对着书治病了。
可一个这么好的神仙小公主，大家却没有珍惜。
不是，并不是大家没有珍惜，全都是陈景涛那个蠢货的锅啊！！
接连几天，朝野上下，沸沸扬扬。
而晏时荣和元沈绝的文章，又在这上头添了一把火。
晏时荣很擅长写这样的文章，尤其那个时候他真的很生气，更是写的酣畅淋漓。
而且特意让元相看过，才放了出去。
举子们一看，真的，不说别的，只说这文章……就带着一股子能拿六元的味儿！！
崔遁逸也跟着凑热闹，连街头巷尾的叫花子都在说……
咋滴，科举老百姓都能考，龙子凤孙还不能考了？凭啥啊？
再说了，你考科举，还挑人啊？
你考七十四名的时候，咋不攀攀上头那七十三个人？哎哟哟科举不公啊，咋能让比我有才华的人也考呢？要是他们不考，我不就成头名了？
第715章 人比花娇
不得不说，论起笑话人，还得是叫花子，忒损了。
明霈帝一路听着风色，有些好笑：“就该如此！”
郝花时笑嘻嘻的道：“现在百姓们都恨死那个陈景涛了，听说有人朝他院中扔烂菜叶子，然后被人阻止了，那人跟他道‘你别扔，要不他赖上你，说因为你打扰会试才没过咋办？咱就让他好生考，看看他能考成啥样！！’”
明霈帝道：“这是你安排的人？”
“不是，”郝花时笑道：“臣这么想来着，这不还没来的及么，这是那个陈三得安排的人……皇上，这个陈三得是真的有意思，那天我去瞅了一眼，几个大老爷们凑在一块儿，边喝酒边哭！！说小公主那个时候得多害怕啊，说小公主得多伤心啊……”
明霈帝抽了抽嘴角。
晏时荣道：“对了，今天师兄跟我说了个事儿，心宝那天不是戴了一个面罩……听说如今京城之中，贵妇贵女之间，流行起了戴这种面罩。”
“对对对！！”他一说，郝花时也一下子想了起来：“我说我今天出门，见了一个妇人戴着呢，我还以为京城本来就有呢！”
“以前的面罩，不是这样的，”晏时荣道：“这种都是跟心宝学的。”
心宝在旁边暗搓搓的听事儿，不由睁大眼晴：“那，那不是所有人……”她一顿。
不用想都知道，她肯定想说，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心宝掉牙牙了？
然后郝花时飞快的道：“对！！所有人都觉得师父超会穿，面罩太好看了，所以才跟着学的。”
心宝顿时放了心，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美滋滋的道：“对的，心宝超会穿，引领潮流。”
晚了一步的元沈绝和晏时荣：“……”
看穿了一切的明霈帝呵呵的笑了一声。
团子摸了摸面罩上的花花，偷笑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对了，那天不是有一个中毒的大夫吗？”
“哦，那个，”郝花时道：“我当时给了他一个信物，回来也跟门口的龙骧卫说了，我前天想起来去问时，说是没来，估计这两天也没来，不然早就报过来了。”
团子很奇怪：“为什么？他不相信心宝吗？”
“应该不是，”元沈绝道：“那人看上去冷静沉稳，不是那种脾气古怪的人，可能只是觉得，这阵子咱们事情多，不好意思来打扰。”
团子恍然点头。
郝花时道：“他的毒好治吗？”
团子道，“不太好治，会费一点时间，但是能治。”
“那着急吗？”
“不着急。”
郝花时笑道：“那师父就不用急了，等他什么时候来再说吧。”
心宝点了点头。
因为外头传言太多，所以心宝好几天没有出门。
一直到快月底，郝花时说药园子的地都翻过一遍了，问什么时候能种药，心宝才带着人准备过去看看。
庄子离皇宫只有大约一个时辰的路，但快到的时候就成了泥土路，马车不好走，所以一行人下了马车，溜达着往前走。
心宝戴上了小帽子，配上小面罩，全都是绸缎所制，也都小小的绣了花。
还穿上了改良牌的劲装，下面是裤子，裙子稍稍短一点，方便迈步的那种劲装，全身从帽子到面罩到衣衫到鞋子，花纹全都是配套的，而且因为要戴帽子，所以下头打了小细辫子，连辫梢上的花花都是一套的。
穿上之后，就像侠女装，小小一只，要多么好看，就多么好看。
心宝被自己美的不要不要的，简直就是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
天时渐暖，草木渐渐返青。
郝花时就像一只花蝴蝶，飞来飞去，跟这个聊会儿，跟那个聊会儿，跟农田里的农人也能聊会儿。
元沈绝跟团子手牵着手儿往前走。
团子显然正开心的冒泡泡，用力的甩着小胳膊……虽然他觉得这么甩挺傻的，但还是由着她甩来甩去。
旁边有几枝早开的迎春花，正迎风招展，黄色的小花蕊玲珑可爱，跟心宝这一身也挺搭的。
元沈绝转头问：“心宝，你看那花好不好看？”
心宝看了一眼：“你想要花花？心宝帮你摘！！”
她松开他手就过去了，然后抓住一枝花，双手把着，奋力往下薅。
元沈绝默默扶额，然后过去给她削断，小心的编成一个花环，挂在了扣子上，笑道：“好看吗？”
团子猛点头，手手还比了个心心，真诚赞美：“老婆人比花娇！！”
元沈绝：“……？？”
他默默的抬手，按住团子小脑袋。
他如今个子蹿的快，按着团子已经比牵手手顺手多了，一边轻轻按着她往前走，一边道：“以后练字，别抄医书了，反正医术你都会了，抄成语吧，以后别乱用。”
团子很不服气：“成语心宝还用学？”
元沈绝：“……？？”
他道：“那你觉得人比花娇用的挺对？”
“对啊！”团子毫不心虚的点头：“恰到好处，入木三分呀？？”
她小脑袋左摇右摇，甩开他手，仰脸冲他一笑，大眼都笑没了：“心宝每次夸完老婆，都想给自己点个赞，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文思这么敏捷，用词这么精辟呀！”
元沈绝：“……”
他能说什么……仙女老婆无话可说。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医道部的药园子。
这一大片地，全都用围墙砌了起来，因为考虑到将来可能会种名贵的药材，所以围墙砌的还挺高的，里头也盖了一些房屋，方便有人看管巡视。
心宝一行人一进去，就有医道部的官员过来迎接。
郝花时名义上是负责御药坊的，而这边负责的官员叫鹿平，专管药园子。
庄子里头一马平川，二百三十多亩地，说大不大，看的出已经细细的翻过了，草都除了，连大点的土坷垃都敲碎了，显然是真的上心伺候的。
郝花时虽不通农事，也看的出来，赶紧赞了鹿平两句。
鹿平看着也就三十来岁，相貌端正，眼神沉静，含笑连道不敢，一边请示：“殿下，可要先休息一下？”
“不用了，”心宝接过花霜递上的竹筒，还没忘转背了身，掀开面罩，喝了两口水，抹抹嘴儿：“我们先看一圈吧。”
第716章 破釜沉舟搏一搏
鹿平应了一声，就叫两个小吏抬了一个挺大的，用布绷出来的地图，道：“殿下先看，臣随行记录。”
连心宝都忍不住赞他：“你好聪明呀，这样最直观了。”
鹿平急笑道：“殿下谬赞。殿下请。”
大家慢慢的往前走。
郝花时问：“这儿浇水怎么浇啊？”
鹿平回手指了指：“在那，本来就有一口井，后来那边又挖了一口井，水都很旺。外头不到一里，还有一条河，也可以汲河水浇。”
郝花时点了点头：“哦！”
心宝已经蹲下在看泥土了。
这边土质还不错，属于壤土，其中的黏土能保水保肥，又有沙土透气排水，算是最好的一种农业土壤，一般的根类、花叶类都可以种。
比如人参、黄芪、何首乌、当归……又比如艾叶番泄叶白芍百合……
因为地势平坦，所以土质光照之类的，可以说是一样的，能种的东西也差不多。
心宝小手挠了挠脸，拿不定主意：“你们说，种一些难的，还是容易的？”
元沈绝道：“你别管难易，你想想御药坊，种一些御药坊现在用的着，或者将来用的着的东西。”
对哦！
心宝登时就目标明确了，道：“老婆真聪明！”
元沈绝非常的旁若无人，直接蹲下，收获了一个亲亲……而且团子亲亲的时候，还没忘了掀开面罩。
两个小吏看在眼中，有点惊讶，鹿平恭谨的垂着眼，就像没看到一样。
然后团子才开始指挥：“你把药园分开，这一片做成暖棚，另一片不用做，不管暖棚里头还是外头，都要分开……这一片就种党参吧！”
鹿平道：“殿下，到那棵树，可以吗？”
心宝后退几步，又跑远几步，心算了一下：“可以的。”
然后大家继续往前走。
二百来亩地方还挺大的，心宝也没打算全走完，走累了就停了下来，然后燕客拿出凳子给她坐下，心宝又喝了几口水，然后招招手：“我们看图吧？”
鹿平含笑道：“是。”
两个小吏赶紧抬着地图过来，心宝趴在上头瞅了瞅，发现这个地图做的真挺细，一些小标志物，比如刚才的树，比如井，都已经标上了。
心宝就指着地图跟他道：“这里可以种何首乌，何首乌一般来说，行距是十寸左右，所以你就按着这个来算，算一个比较合适的范围……”
鹿平连声应是，一边用笔在心宝手指头指的地方点了一下，一边又赶紧在纸上记录。
对着地图来说，就简单多了，心宝不一会儿就说完了。
然后鹿平道：“臣等要做什么准备？”
心宝正想说话，元沈绝在手头道：“午时了，先吃饭吧。”
他们带了厨子，比他们还早动身，已经到了药园，这会儿已经整治出了一桌菜肴，说是随便吃点儿，其实还挺丰盛的。
因为心宝掉了牙牙，所以没跟鹿平等人一起吃饭，大家各自吃了。
心宝出来，再跟他们交待需要做什么准备。
种子就用空间里的，找个机会倒出来就可以。
有需要育苗的，心宝准备把育苗也交给他们去做，全套学习一下。
而且心宝不准备过来洒土，也就是说，只用空间里的种子，而不用她的种植能力，这样一来，应该也能成活，但长势不会太快，也让这些农人学到一些东西。
因为很多药材，这个年代是不会种的，薛悬济也不会，而白骨生虽然被心宝教过，可他又不擅长教人。
所以心宝是真的忙了好一阵子，每天都要往这边跑，手把手的教这些人操作。
忙忙碌碌之中，很快就到了会试之期。
科举会试的日期是二月的九、十二、十五。
因为有了之前的事情，所以大家都在隐约留意着。
一个是留意陈景涛，二来是留意皇孙殿下。
也没多大会儿，唱名就唱到了陈景涛的名字。
不少人还不认识这傻叉，都拿眼去看他，就见一个中年矮胖男人，昂着下巴进去了。
众人：“啧！！”
其实起先，陈景涛是真不想来考的。
这人啊，热血上头的时候，啥事儿也敢干，但下去那个劲儿，理智就回来了，就开始后怕了。
反正他是越想越怕，尤其是外头不时有人骂几声，还有人日夜守着，他就更害怕了。
再说了，他也不傻。
虽然怎么也会被嘲，可若他连会试都不中，铁定会嘲的更厉害。
但若是不去考，起码还可以勉强的找找由头。
可是身边的下人，不住的劝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答应了就要去考……又劝他，反正他的才华不是假的，说不定就赶上一个好题目，刚好是他擅长的题目，考的名次很不差呢？
那之前的事情，反而是真性情！！
而且人人都知道他得罪了皇上，皇上反而不会明着对付他，所以他根本不用怕……
要知道，陈景涛本来就是个自视甚高的，要不然也不会膨胀到觉得皇孙碍他的路了，所以，下人越说，他越觉得他们说的对！
就因为他得罪了皇族，太扎眼了，所以，哪怕是主考官也不敢明着压他的卷子！！
如果他能一鸣惊人呢？
那之前这一闹腾，反而是一种绝佳的自保策略！！
已经不能更糟了，他才更应该破釜沉舟搏一搏！！
所以他来的时候甚至是雄纠纠的。
直到所有人都进了，晏时荣才跟着主考官一起进来。
身为皇孙，当然是不用搜身的，但他做为小四元，是要提堂座号的，坐的非常靠前，就跟主考官对着，后头又是无数人的眼睛，所以想搞小抄那是提也休提。
陈景涛其实从没有见过皇孙，他名次差，身在西文场，只偷偷的看了几眼，心里十分鄙夷。
不过是个小孩！！毛都没长齐，能念几本书？小四元什么的，不过是众人抬轿子罢了！！
就好比现在，他就算坐在前头又如何，他身为皇孙，拟什么试题，只怕他早就知道了，找几个翰林写出来，千锤百炼的修改了，当然能拿头名！！
谁知道，考生到齐，贡院一锁，总裁官徐慎修便缓步出了公堂，道：“此次会试，因之前颇有些争议，故，我等商议了一下，修改一下命题方式。”
众举子微讶。
第717章 哥哥的事就是心宝的事
然后徐慎修命人取出了一筒签子，上头全都有数字。
他直接叫人把签子倒到了地上，一把火点了起来。
签子是木制的，很快就毕毕剥剥的烧了起来，待烧了有半刻钟左右，徐慎修又命人泼上一桶水，火熄了，里头还残余着几根没烧尽的签子。
然后又命一人蒙上眼睛，过去摸，摸到一根签子，就放到托盘上。
就这么一直把所有烧余的全都摸完了，依次排开，去掉数字没了的，就余下了四个数字。
第一个用来选书，后面不管几个，用来选书页。
譬如第一个数字是二，四书是《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便挑了《孟子》出来，再按着后头的书页翻到那一页，商议着出一个题目。
要知道，贡院是很大的，在远处的人是看不到这边的，只能听到。
但是无所谓，但凡考试名次靠前的真正才子，全都在这里了，全都能亲眼看到。
所以，刨除透题，刨除挟带……皇孙殿下凭的是真本事，文章如何，到时候大家全都会看到。
真是底气十足。
但少年人本就当气盛，加上事出有因，反倒格外叫人佩服。
不止一人悄悄看向晏时荣。
晏时荣负手而立，面色平静。
他本就生的极其俊美，华服加身，更显得峥嵘……一旦他不故示谦和，周身都是清贵之气，全不像出身乡野的半路皇孙。
很快，题目就定了出来，“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
全句是：“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
大意是，贤达的人先自己明白，然后才去指挥和教导旁人，让别人也能明白。但如今的人，自己都糊里糊涂，却想去使别人明白，这其实是在误导旁人。
这一句话非常的常见，但就因为太常见了，反倒很少被用做文题，也没有被用做考题过。
举子们各自思索，主考官们也悄悄松了口气。
这个题目，其实还算不错，他们还真怕这么一搞，抽到什么犯忌讳不好出的，那就只能出截搭题了。
会试三场，第一场的四书文、第二场的五经文，都是这样出的，坦坦荡荡。
等考完了，主考官锁院阅卷，一般在三月初十之前放榜。
考完了，举子们有的大病一场，有的大睡三天，然后街上就陡然热闹起来，各种文会同乡会遍布各酒楼，许多人写出各自的应试文章，互相赏析，私下猜度名次。
更多的人会把文章贴到文墙上，匿名或不匿名，听听陌生人的意见。
文墙是文人交流之所，一处宅院、一面墙，一块板都有可能，而在会试之后，也有很多翰林会去文墙前，看这一届举子们的文章，留下批注。
这也算是每一次会试之后的一道风景了。
因为这一次四书题出的平实，所以还真出了不少好文章，有许多人一大早守在文墙前头，看上一天才回去。
七八日之后，就有几篇文章渐渐的斩露头角。
有一个叫林清许的，就用本名上了文墙，颇得赞誉，还有一个叫傅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化名，也极得赞誉。
余外还有几人，各有拥趸，但终究越不过这两人的风头。
林清许也是小四元，青州人氏，今年刚过弱冠，为人潇洒、相貌堂堂，名气很大。
但傅真，就没人认识了……大家暗暗猜测露风头的几人是不是晏时荣，却都不能确定。
直到林清许自己听说了这事儿，来文墙看了他的文章，大笑道：“殿下才高，林某远不及也！！”
不管是不是真不及，他这个“自承不及”的态度一摆，晏时荣这边，顿时就从容极了。
由此可见这位是个聪明人。
也因为林清许这么一说，大家顿时也都确认了，谁也没想到，晏时荣会用“福臻”的名字拟化名，所以才一时不能确认。
但是一提福臻，大家顿时又想起来了，那谁的文章呢？
那谁……陈景涛的文章，他自己再没数，也发现写的好像不如别人好。
但是他想缩头，旁人也得乐意啊！
以陈三得为首的公主粉\/地头蛇们，憋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他前脚写出来，后脚陈三得就搞到了手，叫人看了，一听说不好，立刻叫人摹了数份，到处乱贴。
要知道，这年头，能考上秀才的，搁后世就算大学生，能考上举人的都算是行家了，正因为都是行家，所以才格外能看出优劣……这位文章一出，很多人自觉得要落榜的人，真的是重燃自信。
如果周围多几个这样的文章，没准儿我还能吊个榜尾？？
所以这位写成这样，到底哪来的脸，跟人家文曲星下界的皇孙要公平的？真是天上画个鼻子，好大的脸！！
因为皇孙应试，所以阅卷官们出奇的迅速，三月初三，杏榜便出了。
这一回，一共录取了一百八十六名，皇孙晏时荣高居榜首，林清许只得了第三名，第二名的人叫王康宁，倒也小有名气，只是听说身体不好，会试之后就病了，所以没有在文墙上贴过文章。
而陈景涛，不用说，落榜了。
这真的是要一辈子钉在耻辱柱上了，但凡还有科举，就会有人提起这事儿。
这个结果，大家完全不觉得意外。
因为今年有武举恩科，所以殿试离的很近，定在了三月十六。
但因为会试是不落选的，只要会试及第，就算是高枕无忧了，所以大家的心情，还是比较轻松的。
晏时荣也出面，预备请同年宴饮。
但王康宁回了帖子，只说病重无法赴约，请殿下见谅。
这会儿所有人的文章都已经公布出来了，王康宁的文章写的颇为大气，见事极明，又豁达爽朗，绝不是那种心思狭隘的人，所以他应该是真的病了，这么久不露面，只怕病的有些重。
于是晏时荣过来找团子：“心宝，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心宝的小牙牙已经萌出来一半了，另一边的乳牙已经有点摇摇晃晃，心宝每天都要看好几遍，晏时荣一进来，她还吓了一跳，捂住嘴嘴，声音闷闷的：“的的鱼肿么不娇门！
“我错了，”晏时荣退回去，敲了一下门，笑道：“心宝，我能不能进来呀？”
心宝抓着面罩戴上：“可以的。”
“嗯。”晏时荣这才走进来，笑道：“心宝帮哥哥一个忙，可不可以？”
心宝大方的摆手手：“什么帮不帮的，哥哥的事情，就是心宝的事情！！”?
第718章 落井下石
此时，王康宁所居的宅院之中，几个同乡一起过来看他。
他躺在床上，不敢动，也不敢张眼，不敢说话，一侧的耳朵已经听不到了。
王康宁为人温文，与几个同乡的关系都不错，几人焦急不已。
有人道：“请了几个大夫都无用，这可怎么办？”
“明晚皇孙殿下开宴，我等到时候求求殿下，看能不能让小公主来看看他。”
“只怕难，若没有那陈景寿，还有一线希望，如今……只怕不易。”
“都怪我，最后一场放排的时候，我与皇孙殿下一起出来的，若是那时候我求上一声，也许康宁不会拖到如今。”
“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
“嗯，我与你一起。”
正说着，忽有一人慢悠悠走了进来，笑道：“哟，好热闹。”
几人一起转头，青年已经慢慢走了进来，拿腔作调道：“康宁可好些了？”
几个好友面露不忿，却仍是道：“不太好。”
青年伸手就去扳王康宁的身体，王康宁稍一动，就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手张开想去扶什么，喃喃的道：“别……”
旁人急去挡开他手，道：“杨俊！松开手！”
杨俊两只手都抬了起来，举了举，表示自己不动了，一边装模作样的叹道：“康宁啊，你这一路走的可不容易啊，好不容易脱了奴身，我爹还送了你二十两银子，才终于考到如今，好歹名次不差，你说说，怎么就闹病了呢……这就是没福气啊！！”
几人无不面露愤怒。
杨俊表面关心，却句句戳人痛处，明显就是来落井下石的。
当年王康宁的父亲，曾经落难，在杨家的书铺子里做过掌柜，并非奴籍，只是雇佣，而王康宁也时常在铺子里看书，后来王康宁考中生员之后，王父就辞了工，杨父为了结个善缘，还送了他二十两银子。
杨俊自负天才，起初并没在意，但他没想到，王康宁读书这么有出息，一路稳稳压着他。
他心气儿不平，所以但凡遇到人，就会怀念一下往昔，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父亲曾受雇于他们，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曾给过他二十两银子，哪怕这二十两已经连本带利还了他。
杨俊这次考了一百一十多名，其实算很不错了，但比起王康宁的第二，那就差的远了，若是王康宁好好的，他还要忌讳几分，可他病成这样，明摆着时日无多，他就肆无忌惮了。
杨俊看着几人神情，呵呵笑道：“对了，你们几个，不是都没考中吗？怎么还没走？难道还要留下给他……”
他做了一个“收尸”的口型。
赵平怒道：“杨俊，你不要欺人太甚！！”
杨俊油腻腻的笑道：“我好心看望康宁，哪里欺人太甚了！？我杨家人，向来都喜欢仗义疏材，拔刀相助，你若不信，可以问问康宁么！”
一个叫方轼的人沉稳些，压着声音道：“我等将来也许便是同僚，杨兄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好！！”
杨俊呵呵一笑：“我这不也没干什么吗？”
方轼冷笑道：“你可以走了。”
杨俊哧笑一声：“行，行啊！”他凑过去，用力一拍王康宁的肩：“我走了啊！有什么事，或者要借钱，尽管来找我！！”
王康宁被他猛力一拍，身子一平，当场干呕了几声，方轼怒抓住他衣襟：“杨俊！”
后头的小厮赶紧上前来护，一时几人拉扯成一团。
王康宁不住的干呕，空张着手，拼命想阻止，却连一句话也说不成。
忽听一人道：“吵死了！！”
旁边院里，一个劲装老头忽然闪身出来，手一抬，一个什么东西冲面飞来。
方轼下意识的张手接住，老头懒洋洋的道：“这个是小公主那个徒弟，郝花时给的，拿这个去宫门口，可以见到小公主……但是她治不治，我就不知道了。”
杨俊脸色一变。
方轼一喜：“真的？”
老头点了点头，方轼看了看手里的小玉佩，道：“我去一趟，你们守着康宁。”
几人都应了，杨俊眉头皱起，伸手就去拦方轼：“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一个糟老头子说句话，你也信？”
方轼猛力挣开他手，老者冷笑道：“我这个糟老头子虽然不济，但收拾你还是没问题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一脚踩在砖上，脚尖一碾，青砖当场就碎了，杨俊脸色剧变，猛然想起……如今京城里来去的，除了文人，还有无数武人！！
方轼面露喜色，转身便向外奔去。
杨俊咬牙向小厮使了个眼色，几人跟着往外走。
赵平看着不放心，道：“方兄，我与你一起！”
他也跟了上去，两人才出门几步，却猛然顿住了脚。
外头马车上，晏时荣先下了马车，然后回手，从马车上抱下了妹妹。
方轼愕然道：“殿下？”
晏时荣点了点头，温言道：“我听闻王公子病重，便带妹妹过来看望。”
方轼又惊又喜：“多谢殿下！多谢两位殿下！！”
随后出来的杨俊当场傻眼，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晏时荣却理也没理他，也没有叫起，就要抱着妹妹走。
心宝却从他怀里滑了下来。
郝花时耳朵灵，又会学人说话，一路绘声绘色的给他们学过来的，他们到门前还听了一阵子……听了个全场。
在所有的戏说和xx记里……此时就是最高.潮的时候！！
心宝牵住老婆的手，昂首挺胸的从小炮灰面前走了过去，小脚脚抬的高高的，非常得瑟。
这边都是专门供给举子们租的小院，每一间都很小，进了之后，留下的几人纷纷见礼，晏时荣与他们寒暄了两句，几人便进去了。
榻上青年勉力张眼拱手，身体却摇摇欲坠，说不出话来。
心宝的眼儿微微张大，再次陷身于某种情形中。
“她”看到一个满脸病容的人，将一篇文章推过来，道：“写好了，你看看。”
“她”正要拿过来看，但下一刻，对面的人便以袖掩口，然后扶着桌子想要转身，可才一抬身，就又重重跌了回去，喷出一口血来，桌上的《讨国贼檄》上，星星点点，全是血斑。
她怔怔的瞅着他。
元沈绝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小手，心宝才回过神来，道：“金针金针，心宝要施针！”
第719章 坏蛋都是读书人
心宝洗了手儿亲自下针，随下随捻动，三针下去，王康宁便缓缓平静下来。
那老者在门外不住的伸头，郝花时笑道：“您老贵姓啊？”
老者道：“邹不群。”
“哟？”郝花时诧异：“邹神医，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
邹不群摆摆手，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行，”郝花时道：“跟我来吧。”
邹不群谢了一声，跟着进来，一边问心宝：“这是什么病？”
不大点的小姑娘一边熟练的下针，一边细声细气的回答：“迷路炎，又叫内耳炎，也是一种耳内的疾病。”
邹不群讶然道：“迷路炎？我看过你的悬壶记，这跟你说的耳石症，是不是差不多？”
心宝道：“症状有一些相似，但是，还是不一样的……”
她详细给他解释，一边又道：“让大白炼柴胡丹。”
影卫应声去了。
邹不群在旁道：“他原本只是着凉，只是因为有喘症，所以才格外严重，前两天忽然开始眩晕，呕吐，我给他用了柴胡、川穹、当归……喝下却不管用。”
心宝道：“这个方子其实是有用的，只是慢一点点。柴胡丹用的药，也差不多是这几味。再说他是急病，又因为有呕吐的症状，喝下去的药又呕出来，所以才变没用的。”
邹不群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两人说的热火朝天，旁人都插不上话。
一直到团子行完了针下来洗手，郝花时才问他：“邹老，你是为了他，才不去宫门求见的？你身上的毒不解了？”
一提到这个，方轼赶紧上前，双手交还了玉佩，连声道谢。
当时他救好友心切，没有多想，他们这么一说，他才知道，原来他居然是把自己的机会让了出来，不由好生感激。
邹不群却道：“当然不是。老夫身上的毒，虽然解不了，但也死不了，本来就不着急……再者说了，老夫将来有的是机会。”
他又转回头，跟心宝道：“殿下，老夫想献药，听说献药可以学炼丹，是不是？”
心宝点了点头：“是的。但是要独创的药才成。”
邹不群道：“你等等。”
他飞也似的跑了，又飞也似的回来，抱了一个巨大的药箱，墩到地上，挑了一个小瓶子打开，道：“这个可成？”
心宝接过来，先闻了闻，然后小手手往外伸，熟门熟路的伸进对面人的袖子里，掏了两下没有掏到……一抬头才发现原来帮着洗手的是二哥。
元沈绝已经默默的把帕子递了过来，心宝接住，小心的倒了一粒在帕上，闻了闻，道：“六神丸？”
“嗯？”邹不群道：“我叫这二黄丸。消肿行瘀极好。”
心宝点了点头，小脸儿一本正经，架势十足：“可以的，虽然这个方子还需要改良，但是这个药方是符合献药的标准的。”
邹不群道：“改良？怎么改良？”
心宝道：“主药最好再加冰片，辅药还要加珍珠粉和红花。”
邹不群皱眉：“冰片……”
他开始琢磨。
心宝回身看了看王康宁，王康宁已经半睡半醒，她就回头道：“悬济，起针。”
薛悬济上前起了针，心宝又道：“要一碗白粥，先给他喝一点。”
花霜出门吩咐了一句，一边小声道：“主子，那人还在门前跪着呢。”
心宝抬起头，看了看晏时荣。
晏时荣已经与方轼几人聊了会儿，又表示本来就听了几句传言，便直接道：“你让他走吧，不要再来，明晚的宴席他也不必去了。”
花霜是影卫出身，本来就不是会说话的，主子怎么交待，她就怎么说了，外头的杨俊脸色惨白，却不敢多说，只能磕了个头，被人扶着，踉踉跄跄的走了。
心宝问他：“坏人考了多少名？”
晏时荣笑着点点她脑袋，却仍是答道：“一百一十三。”
心宝小手手挠了挠脸，点头。
晏时荣道：“怎么？”
心宝小大人一样摇了摇头：“怪可惜的。”
晏时荣问：“什么可惜？”
心宝道：“全国第一百多名的才华，却是大坏蛋的坏品行，这多可惜啊！怪不得人家会说，仗义全是屠狗辈，坏蛋都是读书人！”
晏时荣：“……？？？”
他一手捏住她小辫子：“你说什么？”
心宝怕帽子掉了，赶紧攥住，“心宝不是说你！不是说你！”
晏时荣捏着不放：“那你说谁？这话是谁教你的？”
心宝一手按着小帽子，一手攥着辫子，小脑袋都歪了，拔河一样跟哥哥两头拽：“心宝错啦！心宝再也不敢了……哥哥别揪啦，揪断了心宝就不好看啦！”
晏时荣怕揪疼了她，一路往前送，然后慢慢松开手：“以后不许说了。”
心宝飞也似的跑到老婆身后站着，露出一个头，“可是陈景涛也是举人，也是一个省的前一百名，这个人还是全国的前一百名……心宝一下子遇到两个读书人的坏人，当然会有感而发了。”
晏时荣无奈摇了摇头，向方轼几人道：“舍妹顽皮的很，几位不要见怪。”
方轼几人连称不敢，方轼道：“小殿下说的也没错，那陈景涛，与杨俊，确实品行不佳，枉读圣贤书，难怪小殿下会出此言。”
几人一边说着，白粥也买了回来，薛悬济压着他的穴位，喂他喝下了一碗白粥。
又等了小半时辰，炼好的丹就送了过来，给他服了下去。
因为王康宁贫寒，没有书僮下人，所以把事情交待给了方轼，几人这才离开，晏时荣明晚宴请，王康宁是去不了的，其它几人中考中的，倒是可以去。
心宝也与邹不群约好，让他明天进宫。
上了马车，晏时荣问郝花时：“这个邹不群很有名？”
郝花时道：“对，非常有名，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号称医剑双绝……医道剑法都很好，但年纪渐长，就很少与人动手，反倒是医术渐渐的名满天下，而且这个人不像旁的江湖神医那么古怪，也没什么规矩，就开着一家医庄，基本上求上门去的，他能治的都会给治，也不止江湖人，百姓也给治，所以名声很不错。”
心宝问：“他擅长治什么呀？”
“没听说格外擅长什么。”
心宝点了点头，看了看手里的瓶瓶：“那他献药，要怎么走流程呀？”
第720章 妹媳妇不讲道理
晏时荣笑道：“这还要什么流程，你直接交待给甘白璧不就成了。”
团子看了看他，立刻扒拉开他手，站起来跑到元沈绝膝上坐了，严肃的宣布：“心宝现在跟哥哥有代沟了。话不投机，兄妹之情全靠血缘和长相来维系了！！”
晏时荣：“……？？”
几乎是心宝话音刚落，元沈绝就淡淡的道：“这是心宝的事业…啊！”
都已经酝酿好要说“你难道不懂吗这可是我师父的事业啊”的郝花时：“……？？”
万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师公！
这是我的词儿啊，你这就是明抢啊……还非得说半个啊字，生怕我听不出来是不是？
心宝并没察觉，猛点头：“对啊！这是心宝的事业！”
元沈绝叠着心宝的最后两个字，飞快出声：“事业应该严肃对待，不能如此草率。”
再次抢慢了的郝花时：“……”
喵的无耻啊！！
“对的，”团子猛点头：“老婆说的对！”
元沈绝继续道：“医道部是正经机构，不是小作坊。无规矩不成方圆，尤其这是第一个献药的，当然要认真对待，广而告之，才能吸引到更多的人，所以流程一定要严谨。”
郝花时已经绝望了。
他发现了，师公真要打算抢，他是抢不过的，关键这种文绉话他也说不出来啊！！
团子深以为然，“对的，老婆说的太对了！！”
她小手臂一弯，把老婆的脸扒过来，亲了亲，然后续道：“心宝是医道部最大的官儿，献药不能直接给心宝，不然就是走后门儿，要从下头一级一级的献上来才行！！”
铿锵的说完了，她又看了看小药瓶：“但是药现在已经给了心宝了，心宝不小心收了，老婆你说怎么办？”
元沈绝作势思索。
团子眼巴巴的瞅着他。
晏时荣抓住机会，道：“其实……”
团子朝他摆手：“哥哥别吵！！”
晏时荣：“……”
他觑着元沈绝，呵呵！！你狠！！
然后元沈绝才道：“也简单，你跟甘白璧说一声，让他找一下医道部的下层人员，让他写一个东西，是如何遇到邹不群，如何得他献药，然后再给甘白璧，甘白璧再来给你，然后你再安排甘白璧找人试药，到时候流程就全了。”
心宝点头：“老婆说的对。”
她打开门，把药瓶给了燕客，然后开着一点点门缝，蹲在那儿，详细交待。
晏时荣幽幽的看着元沈绝。
妹媳妇，讲道理，我说的“交待给甘白璧”，跟你这啰里八嗦一大套，其实是一个意思吧？
元沈绝别开眼。
对不起，妹媳妇不讲道理。
心宝说完了，这才转回来，正要继续去老婆怀里坐着，晏时荣伸手就把小人儿搂怀里了。
然后他垂着眼，一脸难过的道：“对不起心宝，哥哥为了考会试，只顾着学习，人都学傻了，说话都不会说了，心宝别生气，哥哥不考殿试了……”
团子当时就急了：“别呀，你不是要六元吗？好不容易考到五元了，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晏时荣摇了摇头，满脸黯然：“是哥哥太贪心了，比起家人，六元的虚名算得了什么！哥哥不要了！”
“不行的！”团子更着急了：“为什么不要啊！家人又不会跑！但是六元会跑啊！！”
晏时荣声音超难过，“但是心宝说不喜欢哥哥了……哥哥就觉得，别的事情统没有意思了……”
“没有不喜欢哥哥，心宝最喜欢哥哥了。”团子叭叽叭叽亲了哥哥好几口，然后认真拥抱，拍着他背，安慰的非常认真：“心宝说错啦，心宝最喜欢哥哥了，哥哥考六元是正事，哥哥要好好考才好。”
“那心宝不会不理哥哥吧？”
“不会的不会的，心宝当然不会啦……”
晏时荣搂着小人儿，朝着元沈绝得意的一挑眉，元沈绝抽了抽嘴角。
看到一切的郝花时默默无言……
高手过招！！果然师父说的没错了，坏蛋都是读书人！！
一个两个的心好脏！超会作戏！！不要脸！！
一行人回了宫。
见了明霈帝，心宝叨叨叨的把事情说了一遍，一边回手去捞杯子。
明霈帝把团子兜在怀里，给她解了面罩，用帕子轻轻的沾沾她唇，心宝双手抱着杯子，咕嘟咕嘟喝了一杯水。
换牙换的，一说话多了，或者吃东西，就爱流口水，嘴唇凉凉的，特别难受。
她一口气喝了两杯。
明霈帝跟她道：“心宝，像陈景涛这种人，纯粹就是脑子糊涂，不识大体，但是像这个坏蛋……”
郝花时在下头道：“杨俊。”
“对，杨俊，”明霈帝道：“杨俊这种人，其实到处都是，说坏人也算不上，只能说是个蠢人罢了。”
心宝不服气：“可是别人生病了，他去气人，这就是坏啊。”
“他是嫉妒，”明霈帝温言道：“之前王康宁的父亲，曾是他家中伙计，如今王康宁却可能是他的上司，他嫉妒。”
“嫉妒是不对的！”心宝据理力争：“别人比你好，你应该努力学习，争取超过他，不应该嫉妒！就好比心宝身边有这么多优秀的人，心宝就不嫉妒。”
明霈帝笑道：“那如果耶耶有了一个新孙女，又漂亮又可爱，心宝嫉妒不嫉妒？”
团子当场瞳孔地震。
耶耶有了个新孙女，爹爹有了个新闺女，哥哥有了个新妹妹，老婆有了个新心宝……
团子越想越难受，小嘴都撇成了小簸箕，一边强忍着眼泪，一边道：“不，不局动，不局动，心宝才不局动……”
语无伦次的说了两句，她终于还是哇的一声哭了，扑进明霈帝怀里：“不要新孙女，不要新孙女……”
“不要不要，当然不要！”明霈帝赶紧哄她：“心宝不哭，耶耶只要心宝一个，不要新孙女，新什么都不要，耶耶只爱心宝一个宝贝疙瘩……”
明霈帝不住的拍着她背。
心宝哭过那个劲儿，很快就停了，但还是趴在明霈帝怀里，一动不动。
明霈帝笑道：“耶耶只是要告诉你，嫉妒是人之常情，但应该学会自己去控制这种心情，像心宝说的，努力学习上进，争取超过……如杨俊这种人，放任嫉妒之心，甚至还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挑衅于人，非常不君子，且非常蠢。”
心宝乖巧的点了点头。
明霈帝抬起头：“所以，既然这种人很常见，你们说说，荣儿为何要明白表示不喜？”
第721章 骗到老夫头上来了
元沈绝正要说话，明霈帝却又道：“花时先说。”
郝花时还从未被明霈帝考较过，还吓了一跳，啊了一声，挠头道：“这个……臣觉得，师伯可能是为了收买那几个人的人心？”
明霈帝道：“他与那几人不过初见面，那几人除了王康宁，许多都落榜了，榜上两人名次也不过平平，他为何要为了那几个人的人心，放弃杨俊的人心？”
郝花时想了一下：“因为，物以类聚？王康宁是好人所以其它人也是好人？因为我师父好像想起了什么，所以能证明王康宁是好人了？是不是啊？我真不知道？”
明霈帝没有多说，看了看元沈绝。
元沈绝道：“方才皇上说了，嫉妒是人之常情，杨俊嫉妒王康宁，但王康宁情形特别，杨俊在其它地方，他的友人中，也许还是一个不错的人，所以不必从杨俊身上多想。”
他顿了下：“荣二哥带着心宝去看望王康宁，一半惜才，一半造势，拒绝杨俊，同样是在造势。皇孙殿下是一个礼贤下士之人，但绝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他眼里不揉沙子，对人品有瑕疵之人，并不会因才华而姑息容忍。”
他看向晏时荣：“六元到手，即将入朝堂，皇孙殿下需要一个形象，这就是他的形象。”
晏时荣笑而不语。
明霈帝也笑而不语。
郝花时一脸懵。
心宝从耶耶怀里悄悄转头，露出一只大眼，同情的瞅了一眼徒弟。
对不起，这个为师也不懂……而且还学不会。
然后明霈帝才笑问心宝：“心宝认识王康宁？”
“对的，”团子回神，这才叨叨叨的把感觉到的情形说了一遍。
明霈帝点了点头。
团子抱着他脸：“耶耶，心宝可以把王康宁要到医道部吗？”
“可以，”明霈帝道：“当然可以，心宝想要的，都给心宝。”
他抬眼，几人无声的交换了一个视线。
心宝那个时候，估计是把王康宁当笔杆子用的，那说明那个“雁沈绝”并不擅文。
但现在，心宝有了元沈绝、有了薛悬济，其实要不要王康宁都无所谓，但明霈帝也没有提醒她。
如今医道部事情多，心宝想要就要，多几个放着又如何。
一直到晚上回了承乾宫，郝花时才捐弃前嫌？？跑来请教小师公：“你说皇上今天为啥说那些，为啥要问我？”他心说不会是要警告二师伯吧？
元沈绝只道：“你身在这个地方，这些事情，身边随处都有，所以但凡遇到了，皇上就会教导心宝，能领悟多少，就看自己……今日你在，便也随口教导你一句，不必多想。”
郝花时道：“哦！！”
他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又道：“那你怎么会想到这些的？”
元沈绝道：“我本没多想，皇上问，我才开始想的……若是平常，荣二哥其实完全不用理会杨俊，但是交待一句宴席他不能去，就有些刻意，所以我才如此猜想。”
郝花时不耻下问：“那师伯为啥要这么做？”
元沈绝道：“我说了，他要入朝堂。如今太子阿叔不在，繁大哥不在，三哥又憨直，他便是炙手可热，难免众人趋之若鹜。这样可以减少许多试探，少掉许多麻烦。毕竟，真君子岂能汲汲营营，好人品岂能阿谀奉承？”
噗！
郝花时这下才真的明白了，站起来笑道：“谢啦，你们这些人真狡猾……话说你还挺有耐心的啊。”
元沈绝静静的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明白写着“关爱晚辈是我身为师公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郝花时：“……”
隔天一大早，郝花时才刚起，邹不群就来宫门口求见。
但是他把他的大药箱子给扛进来了，门口的龙骧卫不识药，不敢放人进来，郝花时只能过去接，一边打着哈欠抱怨：“你说说您老，着急也是你，不着急也是你。”
邹不群瞪眼，“不是约好了一大早？约好了我能不来？”
郝花时笑道：“跟你约的是谁？”
邹不群道：“是殿下啊，你不是也在旁边，你没听着？”
“对啊，”郝花时笑道：“是殿下啊！殿下是个五岁小姑娘，你觉得这会儿她能起不？”
邹不群摸了摸鼻子。
然后他又想起来跟他道：“昨天一个人，莫名其妙的跑过来，说是什么医道部的人，说二黄丸他帮我进，让我写写方子和用法之类的，让我轰走了，当老夫没见识呢？骗到老夫头上来了！”
郝花时笑的不行，给他解释了一通。
邹不群直皱眉：“整这么麻烦干什么？”
郝花时笑道：“讲规矩还不好？不管你是邹不群还是李不群，所有人一视同仁，拿药说话，不然呢？难道你喜欢那种托人情贩面子，谁会讨好就让谁学炼丹的那种？”
邹不群顿时肃然：“你说的对，还是这样最好，药之一道，是多严谨都不为过的。”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承乾宫，才刚一进门，邹不群就不由得一侧头：“谁在练剑？”
郝花时道：“我小师公。”
因为怕吵着心宝，所以不管是晏时昌还是元沈绝郝花时，练武都是在隔壁的福臻宫里头。
元沈绝练功夫，是不怕看的，郝花时让邹不群把那个偌大的药箱子放下，然后直接带他去隔壁看元沈绝练剑。
邹不群年轻时号称医剑双绝，一眼就看出是什么剑法，脸色微变，然后就站在一旁看了起来。
郝花时也不管他，就在旁边飞来飞去的练轻功。
一直到一个时辰练完，元沈绝缓缓收剑，邹不群才道：“咱们过几招，可成？”
元沈绝点了点头。
然后叫人取了一把剑来，两人就开始过招。
郝花时和晏时昌都停了练武过来看。
邹不群看着挺老，衣着也普通，平时懒洋洋的，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老头，但一动上剑，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真有几分渊渟岳峙那味儿，招数也是大气磅礴。
相比起来，元沈绝那种锋锐无匹的气势，与这种完全不是一种感觉，却是棋逢对手。
晏时昌不住的叫好，连团子都被惊动了，朦胧着眼儿被抱过来看。
第722章 老婆不能借的
两人这一架打了两刻多钟。
说长是真的不算长，尤其看着惊心动魄的，感觉真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然后邹不群猛然后跃，笑道：“好！好！好！！”
他把剑还入剑鞘，道：“这剑法，你改过了吧？我觉得你改的好！！过刚易折，这么一改，锋芒内敛，反倒更加厉害几分，我远不是对手。”
元沈绝拱手道：“过奖。承让！”
一边也把剑收了回去，过来轻轻点了点团子小脑门：“不早了，去洗漱吃饭。”
心宝哦了一声，就回去洗脸，几个人回厅里吃饭。
邹不群来的早，但他是吃过早饭才来的，就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吃。
三哥哥端着碗过去，跟他聊的热火朝天，还不时的要站起来比量两下，主要是：“你那一招是怎么怎么怎么……”
邹不群慢条斯理的解释解释，然后三哥再问：“哦，那你那一招……”
心宝啥也听不懂，默默吃完早饭，然后邹不群兴致勃勃的凑过来：“吃完了？咱们说说药吧？”
“不行，”郝花时笑道：“我师父还要练字，练轻功，上午基本上没空……”
邹不群：“……”
老头子满脸幽怨的看着心宝，意思是你一上午都没空，却约我一大早过来？
团子心虚的别开了脸，我当时不是忘了么！
然后邹不群就一脸郁闷的在承乾宫门口走来走去，看着心宝练轻功，跑过来几趟之后郝花时都乐了，笑道：“要不这样，我先带你去我大师兄那儿，看他炼丹？”
邹不群顿时就高兴了些，嘴角弯起，然后沉稳的道：“也好。”
郝花时就领着他过去了。
反正他献了药本来也要学炼丹的。
白骨生天天炼丹，也不介意别人看，但他从不给人讲解。
不过现在白骨生身边也有一堆人帮忙，郝花时交待了旁人照应一二，就出来了。
心宝练完轻功，换好衣服，她就去乾清宫练字了。
刚刚练完，正在喝茶吃点心，晏时荣就进来了。
然后他笑眯眯的跟团子道：“心宝，哥哥想求你一件事。”
心宝一边吃一边点头：“好！”
晏时荣笑道：“晚上哥哥要请那些文人吃饭，已经约了程师兄一起，哥哥还想再约一个人，想要一个很厉害的文人……”
心宝吃东西的动作停了停，大眼骨碌碌的看着他，十分警惕，“你想借走心宝的老婆吗？”
晏时荣道：“嗯，可以吗？”
心宝认真的想了想：“要不心宝把甘大人借给你吧，甘大人写文章可好了。”
其实晏时荣本来想借的就是甘白璧，但一听妹儿这意思，是老婆不能借啊，二哥哥立刻就不爽了，就道：“可是哥哥想借小绝。”
心宝为难的想了想：“要不心宝把王大人也借给你，王大人文武双全，一个能顶两个，还可以保护你，加上甘白璧就是三个人啦，比一个人多。”
她殷勤的就像一个小贩儿，大眼卜灵卜灵，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人多力量大，团结就是力量……
晏时荣故意道：“可是小绝……”
心宝放下点心，跳下椅子跑到他面前，张手让他抱了，然后他收获了一个带着点心渣和口水的亲亲。
晏时荣默默道：“小绝……”
团子急了。
她乌亮的大眼睛瞪着他，他皱着眉头冲她点头，表示真的很想借。
对视片刻之后，她下了决心：“心宝给你看牙牙！！”
她果断小手一扒，露出了正在萌出的小牙牙，企图萌混过关。
晏时荣：“……”
可以说是牺牲很大了。
反正换牙这个事儿，除了明霈帝能天天扒着脸看，其它所有人全都没看过，除了偷看。
晏时荣笑道：“为什么不能把小绝借给哥哥？”
“当然不能了，”团子无比坚定的道：“头可断，血可流，老婆耶耶爹爹阿娘哥哥徒弟沈伯伯，全都不能借！！”
晏时荣：“……”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我错了，真的错了。
于是晏时荣笑眯眯的表示那好吧，那就借甘白璧吧。
兄妹俩言归于好，坐着一起吃点心。
临到中午，明霈帝过来，一进来就道：“跑这边躲懒呢？”
“孙儿不敢，”晏时荣抱着妹妹施礼，一边半撒娇的笑道：“最近孙儿都没带心宝玩，心宝都不喜欢我了，我就找由头多跟心宝聊会儿。”
明霈帝也没多问，就在案前坐下。
心宝练字是站着练的，但案前也有椅子，是凑合着她的个头，做的小小的一个，明霈帝这么大一个皇帝，一坐之下，整个人矮下去，有种说不出的反差萌。
然后方无忧熟门熟路的奉上朱笔，明霈帝就给心宝批改功课，一边又跟心宝道：“心宝不许再吃点心了，去洗手，准备用午膳。”
心宝哦了一声，就从晏时荣膝上跳下去洗手。
然后明霈帝小声跟晏时荣道：“心宝如今，渐渐练出独有的‘体’了。”
看耶耶十分得意，晏时荣站起来，往桌上看了一眼。
心宝现在练字，面前仍旧摆着卫国公的字帖，但她写的字跟卫国公的，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吧，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卫国公的字，虽然没什么章法，但也铁钩银划，气势十足。
但团子写的字……咋说呢，圆乎乎，糯叽叽，就像一只只胖头鹅，呆头呆脑，还歪歪倒倒的。
这种字，哪怕晏时荣身为亲哥，都不敢说好，结果耶耶居然说……练出体来了？什么体？奶团子体么？
但表面上，晏时荣笑道：“对啊，怪可爱的。”
明霈帝唔了一声，显然深以为然，然后圈一个，圈一个，圈一个……基本上所有的字都能圈一遍。
团子洗了手哒哒哒跑回来，明霈帝还要赞她：“心宝如今大有长进了！一日比一日写的好。”
“对的，”团子也觉得对：“因为耶耶棒，所以心宝遂耶耶，也这么棒！”
明霈帝哈哈笑，亲亲孙女脑门儿：“心宝儿说的对。”
晏时荣含笑看着，隔辈儿亲，天天这么互相吹吹也挺好的，所谓承欢膝下，关键不就在一个欢字么。
几个人一起用了午饭，心宝就回宫找邹不群说话。
结果邹不群看炼丹上瘾，不肯出来，直接道：“你去看看老夫的药箱子，有没有合用的。”
心宝就回来，叫人打开了他那个大药箱子。
第723章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这个大箱子足有半人多高，显然是特制的，外头包了薄薄的铜皮，里面是木头的，很重，估计不会功夫的人背着走不了几步。
但做的很精致。
里头的小瓶子凿了坑，是嵌进去的，一般的颠簸都不会掉，而且小瓶子里全都是做好的成药，上头还都没写药名，估计是因为自己很熟，不用写。
心宝就像开盲盒，搬了一个小凳子过来坐下，非常兴致勃勃的，一个一个看。
打开，闻闻，倒进帕子里头看一看，不感兴趣的就放回去，感兴趣的就留下一粒，有的甚至会舔一舔。
他里头的药有世面上常见的药，也有的显然经过了改良，除了之前他给的二黄丸，还有一种养胃的药剂，心宝也没有见过，叫人取了一个玉药臼，把药丸碾碎了，琢磨了一下配伍，觉得还挺棒的。
心宝举着小手指头，一边看一边道：“老婆，你帮心宝写一写。”
元沈绝应了一声，磨了墨，等她说，团子却又顿住，瞧着自己的小手指头出神。
元沈绝等了会儿，奇怪的道：“心宝？”
团子哦了一声，把手手伸给他，元沈绝只能先放下笔，给她擦了。
心宝自言自语的道：“这里头的人参，可以换成党参，药性才更合适……然后这味药配伍就很恰了，但是心宝在想，从药材上看，这药不会太便宜，而有些胃病，很多都是饿出来的，吃饭不规律什么的……经常饿就很可能是穷，穷就买不起这么贵的药。”
一边咕哝，她两只手手托着腮，开始呆呆出神。
元沈绝等了半天，她都一直在想，他就索性去一旁坐着喝茶了。
心宝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开始在纸上写，写了两味药，又涂掉了一味，再写了几味，又涂掉了一味。
元沈绝还从来没见过她涂改的，心宝用药向来不假思索。
伺候的人一点声音也不敢出，只看着小姑娘超认真的写写画画。
最终她写下了三个方子，仔仔细细的想了会儿，小脑袋点了点：“就这样吧！”
元沈绝一手把她搂到膝上，喂她喝了一杯茶，才问她：“心宝在写什么？”
团子道：“心宝有个新的想法，想试一试。”
她推开他的手，把面罩戴上：“走吧，我们去找大白。”
一行人还没走到，就发现有两个小太监狂奔而来，一见几人，赶紧跪下：“殿下！打起来了！那个邹老跟白先生打起来了！！”
郝花时咦了一声，先跑过去看，元沈绝示意影卫过去看看，一边问：“怎么回事？”
小太监飞也似的一通说。
因为前阵子心宝要逗哥哥，后来又为了林娘子结交官眷，所以炼了一些只能闻不能吃的丹。
而白骨生是个药痴而非医痴，他只是痴迷于药道这个“技”，并不执着于救人。
所以在知道世上的药还有这种用法的时候，就开始钻研。
而邹不群却是一个颇有仁心的良医。
他起先被炼丹术震撼，并没多想，后来一听说这丹不能吃只能闻，而且闻了对身体也没有什么好处，相当于只是取乐之物，就觉得非常不对，他认为药如果不能治病救人，就入了歧路了。
然后他就开始劝说白骨生，两人理念不同，又互不相让，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其实白骨生在江湖上的名头比他还要大，但功夫一般，完全不是邹不群的对手。
好在邹不群不像他那样小孩脾气，是一直收着打的，所以他们赶过去的时候，两人已经被拉开了。
白骨生忿忿不平，还在叨叨：“师父，这哪里来的糟老头儿！胡说八道，什么正道歧路的，关他屁事！！”
邹不群直摇头，隔了一下才道：“可这样不是糟践药么？”
元沈绝淡淡的道：“邹神医孑然一身，自然不必去考虑‘人心’，身为平民，自然也不必去考虑‘民心’。你觉得无用便是为此，因为未在其位，自然不必谋其政。”
邹不群愣了愣，仔细想了想：“这话，倒也没错。”
他团团拱手：“是我见识浅薄，说错了话，诸位莫怪。”
白骨生哼了一声。
好在他也不是气性大的人，也没多说，就道：“师父，又要炼啥？”
心宝道：“我想炼这三种药。”
白骨生接了过来，邹不群也凑过来看，然后两人一起皱眉，邹不群道：“这是做什么用的药？”
白骨生觉得他是大徒弟，不能这么丢人，虽然也没琢磨明白，但还是傲娇的接了过来，怼他道：“炼出来你不就知道了？”
一边说着，就吩咐下头人备药。
薛悬济晚了一步出来，拿着纸看了看，道：“师父，这是什么药？”
团子道：“心宝在看邹老的箱子，里头有一味药，应该是治胃的……”
邹不群笑道：“你看到了？”
团子一边点头，一边道：“心宝觉得应该挺有效，但应该不便宜，所以心宝忽然想到……穷人该怎么治病呢？所以心宝想试着做一些便宜的药出来。”
她指了指那纸：“所以心宝想试试这个方子行不行。”
薛悬济道：“可是徒儿还是没琢磨明白，这方子怎么用。”
心宝在小徒弟面前非常有架势，松开老婆的手，把手手背到了身后，严肃的道：“你还记得超体丹吗？超体丹的原理，就是催动自身气血运行，疏经活络，相当于一种全身的针灸……而平时胃痛压内关穴、牙痛压合谷穴，这丹，就是用这样的原理炼的，用最便宜最常见的药，来治标。”
薛悬济喃喃的道：“治标……可是为何要专门治标？”
心宝道：“因为他们没钱呀。”
“我知道，”薛悬济道：“可是我在想，他们没钱，所以多半会硬抗，基本上来说，抗的过去的都是轻症，到了不得不用药的时候，就是重症了，那这种治标的药丹，还有用吗？”
心宝摆了摆手手：“你还不明白吗？心宝说了，这种药，不是止疼的，它不是麻药，它用的是针灸的原理，超体丹的炼法。所以虽然说是治标，但也是有用的……”
她顿了一下：“就类似于，类似于……”
她一时想不起来，郝花时也不理解，没法帮他解释，于是就偷偷挑衅的看向小师公，眉毛连挑了两下，意思是你抢啊，你倒是抢啊！这个时候你咋不抢话了呢？
第724章 长的好看了不起
元沈绝不怂。
他非常淡定的道：“就好比两军对战，我方有一些老弱病残之兵。治本，是把这些老弱病残的战斗力恢复……而心宝的治标，则是加强余下所有人的战斗力，让他们顶替并超过之前的战力。”
“对！”心宝连连点头：“老婆说的对！！”
薛悬济恍然：“那病灶也会有一些改善对吗？”
“对的，”心宝道：“有一种类似强身健体的效果。”
薛悬济微微沉吟。
他时常在乡间游走，对穷人也算了解，穷人听不懂什么治标治本，他们只知道，两种都治肚子疼，那当然要便宜的。
元沈绝又道：“你不必想太多，心宝是觉得，在不吃药抗过去，和吃药之间，百姓能选择花很少的钱，吃这种药……因为心宝一直都觉得民间大夫水平良莠不齐，而这种药不容易出错。”
郝花时忍不住也道：“有贵的有便宜的，大家看着兜里的钱选呗。起码吃过一回之后，大家就知道，比起硬抗着好几天不好，花几文钱吃了药，第二天能照常下地干活，还是吃药划算。”
邹不群忍不住也问：“那这种药，会不会暂时治标，反而延误病情？”
他顿了一下，又改口：“就是病人会以为好了，不治了，结果到最后来个大的？”
心宝想了想：“有可能。假如这个人一直硬抗着不治，可能一年变的严重……但如果吃了这种药，可能三五年才会变严重……但如果那个人在抗到两三个月的时候就去找医生治了，这医生的医术又不错，那么，当然还是最后这种最好。”
她顿了一下：“但是会变严重的，毕竟是少数，有的人可能吃一回就好了呢？”
几个大夫都不由得沉默，开始思索。
有利，也有弊。
结果郝花时道：“这还不简单？”
连心宝都转头看他，郝花时道：“卖的时候就跟他们说，这种药只许吃一回，如果吃一回之后，下次还犯同样的毛病，那就该请大夫了……假如说大家都明知道这事儿，还要继续吃，那要不然就是穷，要不然就是抠，这性子是没办法改的。”
元沈绝不由点头：“也有些道理。“
团子也点头：“是的，花时真聪明！”
她伸出小手手，郝花时飞快蹲下，收获了小师父的摸头头，美滋滋的站起来，飞了小师公一眼。
元沈绝二话不说，一撩袍子，蹲下身，帮心宝重新系了腰上的小玉佩。
他的脸就在她面前，团子一眼看到，立刻用手按着他，凑过来亲了他一口。
元沈绝站起身，若无其事，并没有看郝花时一眼。
郝花时：“……”
长的好看了不起啊！！心黑！！
本质上，邹不群和薛悬济是有点像的，都是那种仁心仁术的大夫，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讨论那方子，然后薛悬济亲自备药，准备试练最后一种。
心宝就在旁边等着。
快到晚膳时间，晏时盛管着内务，派人过来交待，外人不许随意在宫中留宿。
当初元沈绝和郝花时就是明霈帝特批的，白骨生是当时情况特殊，而薛悬济纯粹是沾了两位师兄的光，要不然，徒弟什么的也是不能留宿的。
所以邹不群不能在宫里过夜。
邹不群那叫一个恋恋不舍，道：“殿下，我要是能考过武举，能留下不？”
心宝有点吃惊：“你考武举了？”
“对啊！”邹不群道：“我当时没想到这么凑巧遇上你悬壶啊，就先考了个武举。”
心宝立刻点头：“可以的！当然可以！你要是考过了，当然可以来医道部，心宝跟耶耶说。”
元沈绝道：“医道部的衙门马上就盖好了，到时候大白和悬济都是要搬出去的，你就算不是因为献药，只是身在医道部，有武进士身份，也可以学炼丹的。”
邹不群连连点头：“放心，老夫肯定能考中的！”
他一直磨矶到两炉药炼出来，各讨了两粒，这才背着药箱子走了。
他人都走了，心宝才想起来，把之前二黄丸改良的方子写了给他送出去，让他献两种药，二黄丸和那种胃药。
正好医道部那个小官很上心，一直派人等着，他前脚出宫门，后脚就被请了过去，然后就把两味药详细记了下来，预备着回头再一级一级上报。
晚上明霈帝过来承乾宫陪团子他们吃饭。
晏时荣与程弗居、甘白璧在外头设宴招待学子们。
三个人都异常俊美，才华满腹，温文尔雅，正是学子们最景仰的模样。
不要觉得只有女子才喜欢美男子，其实这个年代的读书人，对美男子是十分欣赏甚至追捧的。
因此气氛颇佳。
酒宴过半，有人向甘白璧请教，如何才能进医道部。
甘白璧并不觉得意外，反问他：“你这么问，可是通晓医术？”
那人态度十分恭敬，道：“不敢说通，略知一二。”
甘白璧便笑道：“若诸位中有精于医术者，可将行医经历简述一二，行卷至医道部，殿试之后，本官会禀报小殿下，许会召诸位叙谈。”
这就算是给了一句准话，不止一人面露喜色。
因为读书人中有一句话，叫做“进则救世，退则救民”，也或者可以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所以读书人中学医的不算稀奇，就算晏时荣也知道些许医理。
但是会和精是两回事，能学精的肯定不算太多，医道部用人之际，能用一个懂医术的人，当然比不懂的要好些。
这也是晏时荣叫甘白璧过来的用意。
两人提前商量过，就算没有人问，也会交待一句的。
比起翰林院，医道部虽然不那么清贵，却也是大有可为。
大家并没有多闹，很快就散了，然后就该闭门抱抱佛脚，迎接即将到来的殿试了。
第二天一大早，那小官员就把两个药方献上。
然后甘白璧再捧着药方去给心宝过目，走流程。
心宝起了床，一听说他来了，立刻换上了杏黄袍子，坐到了她的大桌子后头。
第725章 心宝要偷师
甘白璧很懂小上司的心，除了药方，还有一个简要的说明，非常正式。
说邹不群来到医道部要献药，由某某去接待然后做了详细记录，经过医道部几位御医核实认为方子没问题，所以才过来请示上司，该药方是否合理，是否需要试药等等。
团子看着看着，就认真起来，缩回去仔细看。
她用的桌子很高，平时“议事”的时候，都是两个小胳膊交叠着，小下巴搁上头，看着也煞有介事。
但是一缩回去，再一低头，桌子上头只看到两个缀蝴蝶的小发髻，一动，又一动，萌的不要不要的。
郑离坐在不起眼的角落，毫无存在感，笑眯眯的画画，甘白璧也笑眯眯的瞅着。
然后就听到团子咳嗽了一声。
小孩装咳嗽，那声音细声细气的，别提多逗了，本来坐在下头的元沈绝默默的站起来，默默的走到了桌子平齐的地方。
然后就看到俩小发髻往那边一歪。
甘白璧轻咳了一声，忍着笑，继续看着。
奶团子大眼骨碌碌的，努力使着眼色，朝着手里的说明看一下看一下的。
耶耶批奏折，请安折子会批“朕安”、“朕甚安”。
闲事折子大多会批“知道了”、“可”之类的。
但正事的折子，就会批或长或短的一段儿。
她这个也是正事的折子，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批，果然书到用时…方恨当时少瞅了一眼。
元沈绝秒懂了她的意思，然后就跟她道：“这是你们医道部的日常运作，你自己就可以做主，无须禀报皇上。而且这个也只是在你们衙门之中留存，表示这件事情你知道了，你同意了……甘大人吩咐人做事的时候，是不需要拿这个的，这个只有甘大人能看到，所以你把事情说清楚就可以，无须讲究文理。”
事实上这点事儿，甘白璧自己就可以做主，心宝只需要负责专业部分的审核就成了，但团子既然如此认真，那就批一下又如何。
所以元沈绝说的要多严肃就有多严肃。
心宝恍然点头。
然后燕客在旁边磨了墨，心宝坐着没法写字，站着比坐着还矮，于是心宝机智的站到了椅腿中间的横杠上。
后头的白芨迅速的双手把住了椅子，前头的元沈绝也不动声色的用手肘压住了桌子。
小小一只的奶团子，从桌子后头升起来，桌子卡到了她小肚子上。
她一只小手手按着桌子，自信无比的提起笔，用她的胖头鱼字体开始写。
首先，在两张药方上头，写了“天字一号，六神丸。”“天字二号，参黄养胃丹”。
因为只有一只手能用，她就放下笔，把两张纸拿到一边，再提起笔来，在说明材料下头批曰：“天字一号六神丸，成份……以下简称六神丸；天字二号，成份……以下简称参黄养胃丹。”
一直在偷看的元沈绝：“……”
真的好严谨。
严谨的他都不好意思笑了，真的。
太严谨了，小表情太严肃了，用力用的小肚子都鼓了起来，超认真。
然后团子另起一行，继续写，“天字一号、天字二号两味药的药方，从药理上……”
写不开了，团子越写越小，终于还是写不开，道：“白芨，要几张纸。”
白芨还扳着椅子，不敢松手，一边连声应着，一边示意花霜去取纸。
花霜豪迈的拿了一叠过来，还周到的给摆到笔下头，团子注曰“接上页……来说，配伍合适，没有任何问题，但仍旧需要试药，因为药物的‘有效性’从来不是药物能不能用的唯一标准，‘安全性’更加重要，曾经有……”
“接上页……”
“接上页……”
团子奋力的写呀写，写呀写……按着桌子的小手腕子早就累的直抖了，但还是凭着坚强的意志，和身为医道部最大官儿的尊严……坚持了下来。
一写完，团子松了口气，把笔一撂，迈下杆子，整个人瞬间矮到了桌子下头，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累的小腿腿直抖，小胳膊也疼的不行。
团子双手按着膝盖，道：“甘大人，你拿去看看吧。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心宝。”
甘白璧早就好奇的不行了，立刻应了一声，上前拿过了四页纸细看。
元沈绝在她身边蹲下，一手握一个小胳膊，给她揉着，郝花时来晚一步没抢上，立刻绕到另一边，一手撩开她小面罩，端着杯子喂她喝茶。
团子喝了一杯茶，累的整个人朝后倒，软在隐囊上，就像一个失去灵魂的布娃娃。
外头，明霈帝那边，打发人过来问她怎么还不过去。
元沈绝就道：“甘大人，您先看着，若要问什么，下午再去乾清宫吧。”
甘白璧连声应了，元沈绝就把心宝抱了过去，明霈帝那边已经没人议事了，但还没到午膳时间，明霈帝正在一边批奏折，一边跟晏时荣说话。
心宝坐到他膝上，就开始盯着他的奏折看。
但明霈帝批奏折的字儿还挺草的，几个字的话连蒙带猜还好说，一大串的真不认识。
心宝就指着问：“耶耶这个字是什么？”
明霈帝随口答道：“君臣共勉……”
一边随手合起来，要抱着小孙女玩一会儿，结果心宝非常殷勤的，帮他把折子放到了批好的那一边，又帮他打开了一个新的，还给他拿了笔，扒着手放进了他手里头。
明霈帝看了看她，很快看完折子，又随手批了。
心宝问：“耶耶写的什么？”
明霈帝就给她念了一遍，一边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心宝一本正经的道：“心宝要偷师。”
明霈帝忙了一上午，还没听那边的禀报，皱了一下眉，郝花时抢先一步，飞快的把事情说了。
明霈帝笑道：“心宝都写了什么？”
郝花时道：“就那什么多少号，什么安全性的……”
元沈绝非常淡定的等着，等他说完了，然后才上前一步，道：“心宝写的是……”
他吧啦吧啦从头到尾的背了一遍。
郝花时：“……”
小师公，读书人，恐怖如斯，他真的争不过……嘤嘤嘤……
第726章 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明霈帝笑着道：“其实心宝只需要批上，药方合理，需要试药就成了。至于为什么需要试药，根本不必解释。你想解释的话，就直接跟甘白璧说，不用写到上头……因为心宝是医道部的上司，那上头，只需要写‘命令’便好。”
其实连命令也不用写，至多盖个章就成了。
心宝认真反驳：“可是老婆说，让心宝把事情说清楚啊！心宝已经尽量简略了，简略到了有学问的人才能看懂的程度了，要是心宝敞开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还敞开说……
明霈帝忍着笑，严肃的道：“这种事，晅儿大约不擅长，心宝可以来问耶耶。”
郝花时登时幸灾乐祸，狂冲小师公使眼色，然而他小师公并没有抬头接收。
心宝大为感慨：“这世上果然没有人是全才全能的，除了耶耶。”
明霈帝笑着，也不解释，就又翻开一个奏折，从头到尾的念了一遍，随念随解释，然后批了，再给她解释为什么这么批。
团子趴在桌上，认真的听完了三个奏折，非常疑惑：“为什么下雨还要告诉耶耶？又不是下很大？为什么种粮也要告诉耶耶？每年不都种吗？为什么出一个孝子也要告诉耶耶？孝子不是到处都有吗？”
她小眉头都皱了起来，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这些大人们，写这么多的废话，没事也要找由头写折子，是不是在想方设法的接近耶耶？”
“这么说倒也没错。”明霈帝笑道：“确实很多都是废话，有的是真废话，有的是假废话。”
他也没多解释，就把笔放下，示意方无忧整理。
团子乐观的道：“其实心宝也没有必要学那么多，反正心宝只管医道部，需要心宝写的，只有像今天这种的……所以心宝只学会这一个就行了。”
明霈帝笑道：“心宝说的对，就算有别的，到时候现学也可以。”
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捏了捏团子的小肚子：“心宝饿不饿？”
心宝被他一捏，当场嗷了声：“肚子疼。”
明霈帝还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突然肚子疼？要不要传太医？”
心宝看了看旁边几个人，把耶耶的脸扒过来，小声道：“肚子皮疼。”
明霈帝直皱眉头：“肚子皮疼是什么疼？”
心宝道：“就是皮皮疼啊，不是瓤子疼啊！”
明霈帝：“……”
这一天天的，真是不知道孙女这张小嘴里，能说出啥稀奇古怪的话来，还都挺恰当，一听就懂！！
明霈帝把她朝里抱，掀开衣服瞅了瞅，就见奶嘟嘟的小肚皮上，隐约横着一道红。
明霈帝道：“这怎么了？”
郝花时就解释了一下。
明霈帝抽了抽嘴角：“朕早说那个桌子太高，椅子也不合适，朕叫人给你换了。”
“不行！！”团子直摇头儿：“不行的！不能换！！这桌子和椅子对心宝来说很重要的！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欲要威风，必忍其痛……这样的人生道理，心宝全都明白的。”
明霈帝：“……”
晏时荣在下头看一个条陈，一直表情认真没有插话，实在忍不住抬头道：“耶耶，孙儿真是枉读圣贤书！！”
明霈帝道：“你这是虚长了年岁。”
他意思心宝这能耐都不是书上来的。
元沈绝听着俩文人打机锋，忍不住也笑说了一句：“理明矣，或不达于事。”
明霈帝笑着点头。
郝花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立刻凑到他小师父面前，开始嘤嘤嘤：“师父，你会不会嫌弃徒儿没有学问。他们说话徒儿都听不懂，徒儿好难过。”
团子赶紧从耶耶怀里下来，摸着他的头，认真安慰：“不会的，不会的，不要难过。身边有这么多的才子，我们难过不过来的，早一点认命就会很快乐。”
几人：“……？？”
郝花时：“……”
他本来就是个笑包，憋笑憋的眼都汪泪了。
团子还以为他难过哭了，还用袖子给他抹了抹泪：“再说每一个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有优点也有缺点。就好比……”她大眼一比二哥哥的方向，然后开始嘴动打码，关键是打完了调儿没变，“心宝的嗯嗯嗯，他虽然学问很好，但是……嗯嗯嗯嗯……”
郝花时差点没笑死。
确认了，二哥哥在小师父眼中，永远是一个需要照顾、需要呵护的弱鸡。
晏时荣忍不住再次抬头：“虽然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但是我为啥总感觉哪里不对的样子？”
“能察觉到是好事，”明霈帝语重心长的道：“人总得有点长处吧？”
几个人都笑出声，连训练有素的方无忧都躲到一边偷着笑。
明霈帝并不是一个多爱开玩笑的人。
他的温和，其实只是久历风雨的沉稳。
说真的，在太子一家子没回来之前，皇上开玩笑的时候，那真是十根手指头用不完就数完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跟太子一家子待久了，尤其跟妙语连珠的小公主待久了，皇上就越来越爱开玩笑了。
方总管不懂，但就，莫名有点儿想哭，一边红了眼圈，一边又偷着乐。
大家说笑着用了午饭。
外头，甘白璧那儿已经开始忙碌。
穰山卫从正月开始，就一停没停的四处宣传试药人，随记录随整理，已经写了好几本名册，都是叫了太医或者征求了民间大夫把过脉的。
然后就先把名册上记录的，病症对的上的，先过去找找，但因为六神丸针对的，咽喉肿痛什么的，其实算是急症，所以记录的时候犯了，兴许找到的时候就好了，倒是养胃丸，胃病大多都时间久，就先用着。
他们起初的想法，是一种药最少找个二三百人，但其实真的实行起来，困难重重，要凑齐这么多人，又要每天记录他的脉相，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没两天，甘白璧又写了材料过来请示。
心宝站到桌子后头，自信满满的接过材料，然后顿住了……果然，又遇到了新的问题。
第727章 坑人不成反坑了自己
甘白璧细写了这两天遇到的问题，当然，还提出了解决方案。
就是把这个事情放到各处医馆，大家碰到就治，药是免费的，只让医馆记录每天的脉象。
但，这就又回到了原点。
脉象这个事儿，门槛太高了。
必须要有经验的老大夫，才能基本做到“准确”；但就算做到了准确，也做不到“精确”。
一份不精确甚至不准确的脉案，会提供错误信息，不但没有用处，还有可能有坏影响，那试药就没有意义了。
但如果不用这个，靠医道部自己，肯定是非常麻烦，又非常慢的。
心宝放下材料，蜷到椅子上，双手抱着小脑袋，冥思苦想。
百忙，不是，百想之中，她还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个赞。
所以，她选择这么高的桌子，真的太机智了，想做什么下面都看不到，哪怕想抠脚脚都可以……虽然她没有这个坏习惯。
甘白璧眼睁睁看着桌子上头没了小发髻，还有点儿遗憾，但仍旧耐心的等着。
等了一小会，他就发现团子的小脑袋从上头冒了出来，道：“玻璃坊现在在做什么？”
甘白璧急答道：“殿下，玻璃坊已经放到工部了。”
“为什么？”团子瞪大眼：“那我们要做什么，岂不是要去求他们了？”
甘白璧笑道：“没关系的，如今还在试做，我们赶着做，就不用求的。”
“哦！”团子想了想，趴在桌上道：“甘大人，你知道沙漏吗？”
甘白璧道：“听说过，如今似乎不曾见过。”
“嗯，”心宝道：“你让玻璃坊，做一种简单的沙漏，就是上头一个碗，下头一个碗，像葫芦一样，中间流沙的那一种。”
甘白璧点头，心宝又道：“做的小一点，漏完一次，时间大约……大约半罗预。要多做一点，每一个都要一模一样，很精确的那种。”
如今的记时单位，其实也挺多的。
譬如说，一刹那并不止是一个形容，它等于后世的0.018秒；一瞬间等于0.36秒；一弹指7.2秒……等等。
而一罗预等于144秒，二分多钟，半罗预就是差不多一分钟。
甘白璧连连点头，也不问为什么。
然后心宝绕过桌子，背着手道：“甘大人，现在心宝说，你记一下。”
她已经想好了，怕什么不精确呀，可以做调查问卷么！！
下头赶紧送上桌子和笔墨，甘白璧磨了墨等着，心宝坐到旁边的小凳子上，道：“姓名、年龄、性别、病症、病史、用药史……
甘白璧就低头书写。
心宝的嘴巴有点儿闲，想一边吃点心一边说，但是舔了舔有点点晃，说不定马上又要掉的小牙，还是忍住了。
甘白璧写完了，笑眯眯的等着，心宝又道：“一罗预脉搏跳多少下，压舌板检查结果，咽喉处还疼不疼……”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椅子上跳下来，指了指这儿：“就从这个问题开始，后头都留一个大空空，然后这个的后头，就写很痛、隐隐作痛、压痛、吞咽微痛、不痛。这是五个选项。”
甘白璧连声应是，一边往下写，心宝继续道：“吞咽……后头：吞咽困难、没感觉……”
她一边说，甘白璧就飞快的记。
心宝一口气说完，掏出小帕子，沾了沾凉凉的嘴唇，又喝了半杯热茶，还是很想吃点心，最好是又甜又软糯的那一种。
甘白璧也几乎同步写完了，搁下笔，道：“殿下？”
心宝瞅了瞅他的纸，潦草的一个字也不认识，顿时非常郁闷，委婉的道：“甘大人，你……最近是不是没有练字？练字要每天都练才行，心宝就每天都吃。”
甘白璧假装没听出什么不对，连声应是，一边道：“臣再抄录一遍。”
然后他就换了纸开始抄录。
心宝看他一时半会儿抄不完，就偷偷从空间里拿出一小瓶糖豆，飞快的倒进了帕子里，然后一把扣进了嘴里，没有任何人看到。
她美滋滋的咂巴。
门口郝花时一步迈入。
他刚才在外头跟影卫闲扯，一路听着他们说话，一听就知道团子是嫌甘白璧写的潦草。
能拉小师公下水，机智的小徒弟怎么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他飞也似的进来，提了个建议：“师父，不如让小师公接着写下一个，节省时间。”
团子：“……”
团子赶紧用小舌头拨拨拨，想把一嘴的糖豆豆都拨拉开，婉拒一下，结果还没拨拉完，元沈绝就若无其事的道：“花时既然这么说了，那，传文房四房。”
心宝更加快速的拨着，但她带着面罩，郝花时完全没察觉不对，只以为坑到了小师公，得意洋洋。
元沈绝磨了墨，一边提笔一边道：“心宝，前头是不是都是一样的？姓名、年龄、男女……”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的写，团子只需要闭紧嘴巴回答：“嗯，嗯。”
元沈绝道：“这个是养胃的，养胃的药，自然要先看一看，胃部是不是疼痛？”
团子：“嗯。”
元沈绝道：“剧烈疼痛、疼痛、轻微疼痛……心宝这样行吗？”
他继续飞快的写，郝花时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但是想了想似乎又没有问题？
所以一看他写了大半页，立刻开始搞事情：“师父，小师公写的这是什么，徒儿有些认不出。”
面对徒弟的求知欲，身为师父的团子，大眼转过来，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郝花时：“……？？”
但此时团子已经把化小了的糖豆豆全运到了右腮，所以她自信的跳下凳子走过来，小手指着“念”道：“胃部是否……”
“否”的气吹出来的同时，一粒沾满口水的小糖豆，啪哒一下打在了面罩上，然后掉到了纸上……
心宝：“……”
郝花时：“……”
只有黑心小师公淡定如斯，掷下笔，“怒斥”他：“花时你怎么回事！心宝换牙，你怎么能喂她吃糖！！”
郝花时：“……”
坑人不成反倒坑了自己，如今这个局面，他只能嘤嘤嘤的接下了这个锅：“对不起，是我不好。”
元沈绝牵着手手就把团子给带走了。
团子心虚的低着头，小眼神儿乱瞄，假装什么都听不懂。
第728章 这是一个阴谋
郝花时默默的瞅着，忍不住低声跟甘白璧吐槽：“这就是一个阴谋！！阴谋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真是太狡猾了！怪不得他这种话少的人，刚才一直自己叨叨！让师父只嗯一声！！你说说他心有多黑！！”
甘白璧咳了一声，低声道：“别着急，你做了什么，殿下会懂的。”
他意思别人不知道，但团子知道糖不是他喂的啊！
郝花时怜悯的看着他：“你咋还不懂呢？你这个……”他手指头杵他那张纸上：“潦草！偷懒！！”
他一指元沈绝的：“神秘！辛苦！！就是这么偏心！！”
甘白璧：“……”
那你到底在折腾什么？
元沈绝很快就牵着换了一身衣服的团子回来了。
嘴里没有糖，身上也没有糖味，刚才那个丢脸的心宝，跟现在做正事的心宝有什么关系！！
心宝走的十分自信。
甘白璧已经用端正的馆阁体写了一遍，心宝看了看，删除了一条，又补充了两条，然后才道：“这个，就是六神丸专属的登记表，到时候，要让人多印出一些，上头的只需要简单填，下头的只需要点一下，或者打个勾，然后服了药的人，每天，或者每两天，就按着这个来填。”
主要是这么一来门槛低了，稍懂医术的人就可以做，只要多点耐心就好，而结果又精确。
然后甘白璧再摹了一遍，心宝又跟元沈绝把养胃丹的调查问卷也写完了，然后重新抄录。
心宝又道：“一定要认真，要精确！到时候，我们要跟那些医馆签契书！让他保证好好做，一定要完全真实，如果乱写就……绳之以法！！对了对了，还有试药人，也要签契，不可隐瞒，不可自行乱服药。”
“还有，先做这两种药，看会不会还有什么事，等回头，那种便宜丹做出来，也要试药，到时候我们就很会了。”
甘白璧仍是连声答应。
等到元沈绝那一份也都整理好了，甘白璧这才收到手里，一边道：“殿下，臣回去理一理，明日再来禀报。”
心宝点了点头。
他一走，心宝才想起来，问：“要不要把这个给邹不群看看？”
“可以的，”元沈绝道：“我抄一份。”
郝花时道：“这老爷子，天天一大早过来，晚上才走，追着问什么时候大师兄能搬去医道部衙门，又问什么时候考武举。可是我也不知道啊！”
心宝点了点头，总感觉好像有个什么事情忘了，但今天用脑过度，累的很，拍了两下小脑袋，也没想起来，索性就不想了，一直等着老婆抄完了，牵了手手：“走吧，我们去乾清宫吧！”
郝花时只能拿起几张纸，去给邹不群送。
邹不群看了几天炼丹，总算比较平静了，所以看到这个之后，就接过来看。
薛悬济刚炼完一炉丹，正在休息，也凑过来看。
邹不群这个人，最大的好处是，他从来不会上来就说，“这种我没听说过”、“这种我不曾见过”之类的，一下子就否决。
他非常谦虚，问清楚是做什么的，就开始细看，然后就在自己身上按来按去，半晌才道：“确实颇有道理，令师果然高明。”
所谓望闻问切，望也主要是看脸色，但这个表，却远比看气色要精确的多。
邹不群道：“平时诊病，是不是也能用这种方式呢？”
薛悬济道：“平时本来就是用这种方式啊！”
邹不群不由摇头：“说的也是，平时问的虽多，但这样一整理出来，我反倒是糊涂了。”
薛悬济道：“师兄，那我们现在炼的丹，要试吗？”
郝花时已经准备走了，道：“师父说先试这两种，看有什么问题再说。”他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开头难，你回头也去帮帮甘白璧的忙。”
薛悬济点了点头：“我明天一早就去。”
郝花时就走了。
如今马上就是殿试之期，晏时荣忙的脚打头，这边帮耶耶的忙，回来还要念书，郝花时摸了摸良心，不好意思这个时候去拉同盟军，只能暗搓搓的等着，没事就偷偷的往他面前跑。
结果没两天，晏时荣就看出来了，问他：“你天天看我做什么？”
于是郝花时吧啦吧啦告了一通状。
晏时荣笑道：“这有何难。”
郝花时眼晴一亮，飞也似的给他倒茶，“师伯，指点指点呗？”
晏时荣不回答，郝花时道：“你看你这么忙，就算考完殿试不也得忙？你指点了我，我保证，以后在师父面前一天至少提你一次！！”
晏时荣道：“三次。”
郝花时道：“这个也得看机会啊，你说是不是？”
“不行，三次没商量。”
“那好吧三次就三次。”
“一言为定。”
于是两人击掌，然后晏时荣笑道：“其实有一件事情正在发生，当它真的发生之后，你就不战而胜了。”他附耳说了两个字。
郝花时眼晴一亮……
明霈帝对两人幼稚的争宠十分鄙夷：“无聊！”
晏时荣叹道：“耶耶，你今天藏起了一本折子……”
明霈帝十分坦然：“朕还用藏？”
行吧，确实不用。
于是三人说着话，没多大会儿，心宝就过来了。
如今的医道部，简直就是朝堂中最忙的一个衙门了，天天忙到脚打头。
文人有他们擅长的东西，甘白璧他们，很快就把这些医馆的筛选和管理方式拟了出来，也把契书拟了出来。
但这个心宝就不擅长了，所以就过来找外援。
这种重要的事情，团子连老婆也是不相信的，只相信耶耶一人。
其实这点事儿，明霈帝一目十行就能看明白，但他还是表情特别认真严肃的，看了挺久。
然后他“犀利”的挑出来了两处错误，又多补充了两点，沐浴着团子崇拜的目光，明霈帝点了点头：“这样便差不多了，尽快办理便是。”
甘白璧双手接下：“是。臣遵旨。”
他退了下去，明霈帝把孙女抱在膝上，一边把刚才那折子拿了起来，笑道：“心宝你猜这是什么？”
心宝很感兴趣：“什么？”
第729章 无敌是多么寂寞
心宝翻开来，就见里头还夹着一张纸，画着一个袍子。
心宝不大明白，好在折子的字体还挺端正的，心宝囫囵吞枣的看了一遍，意思好像这是穰山卫的新衣服。
年前还说要给穰山卫做新衣服，心宝都忘了，没想到耶耶居然还没忘。
心宝顿时惊喜起来，又把那张纸拿起来仔细的瞅了瞅。
军营这种简易的日常戎装，真的很帅，就是上衣的花纹有点乱糟糟，心宝两只小手手捏着纸，左转，右转，还对着阳光看了看，还是没看出是啥来，忍不住吐槽：“这花纹是什么呀？心宝看不出来，有点丑。”
明霈帝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觑着孙女，淡定道：“这是五谷。”
团子据理力争：“可是这一点都不像五谷啊！！稻、黍、稷、麦还有点点像，都是穗穗的，可是豆子不长这样啊，心宝怀疑这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画的！！心宝最了解植物了！心宝不会说错的！”
团子自信无比的昂起了小下巴。
晏时荣默默遮脸，妹儿，你就别说了……你再说，耶耶真的下不来台了。
明霈帝就这么看着她。
心宝瞄到了耶耶的表情，短暂的安静之后，心宝大眼一睁，瞬间明白了什么，顿时整个人都支楞起来了。
所以这，这墨黑黑的一坨……不会是耶耶画的吧？
明霈帝故意眯了眯眼。
团子大眼直眨巴，然后飞快的道：“也，也可能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画的，因为太厉害了，太有学问了，所以心宝才看不懂。”
明霈帝故意道：“可是心宝不是最了解植物？不会说错的吗？”
团子结结巴巴的道：“但……但是心宝不了解别的呀！心宝的知识太片面了！心宝觉得这个人肯定会的太多了……无敌是多么寂寞，你懂的越多，懂你的人越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一边说着，她小手手偷偷拉了拉耶耶的手，小眼神儿瞄瞄，释放出求和信号。
心宝编不下去了，心宝错啦，耶耶放过心宝好吗？
明霈帝被逗的想笑，然后咳了一声，就真的放过了她，道：“这个不好，就不要了，咱们重新想想。”
于是祖孙俩默契的的揭过了这一页。
明霈帝拿出一张纸，重新画了袍子，一边道：“心宝觉得什么花纹好看？”
心宝道：“穰山卫不是医道部的吗？那可以画人参呀！”
明霈帝想了想：“人参倒也可。”
心宝道：“可以在这儿，这儿，这些边边处，都用穗穗当成边，代表五谷。”
明霈帝一想也行。
他当初想的，就是医道之名，草木之事，隐晦一点也挺好的。
于是他就在衣襟上画出了人参植株，“这样好不好看？”
心宝趴在桌上看：“好像有点点空。”
明霈帝看了看，又在对角线的位置，画了一株灵芝：“这样？”
团子道：“有点怪怪的。”
明霈帝道：“哪里怪了？”
团子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甲方：“心宝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怪怪的。”
“那要改成什么样？”
“心宝也不知道，反正想要好看一点的。”
明霈帝颇有耐心的改来改去，两人来回商量了半天，最终明霈帝拍板：“不如这样，通体黑配莲花暗纹，然后在这里画一枝人参，襟边就用你说的，麦穗做边，怎么样？”
心宝想像了一下，点头：“好。心宝也想要一件。”
“嗯，”明霈帝点了点头，就交给方无忧：“这是心宝和荣儿画的，就按这个先做样衣，再做心宝穿的。”
方无忧应声去了。
明霈帝看了看漏刻，道：“直接在这边用晚膳吧。”
大家都应了，各自收拾了，很快就传了膳来，大家边吃边聊。
郝花时问：“师伯，什么时候开武举啊？”
晏时荣道：“三月二十。”
三月十六殿试毕，三月二十开始武举会试。
“哦，”郝花时道：“师伯，你知不知道，现在外头有一个传言，说殿试的题目，肯定与医道部有关。”
晏时荣诧异挑眉：“与医道部有关？”
他与明霈帝交换了一个视线，然后追问：“你听谁说的？”
“就那些考殿试的人啊！”郝花时道：“我听遁逸说的，不少人这么猜。”
明霈帝道：“如今医道部的事情多，试药之类的又牵扯众多，大家有这样的猜想并不奇怪。”
郝花时兴致勃勃的问：“那到时候，还会像会试那样烧木头吗？”
明霈帝道：“不必如此。”
晏时荣笑着给他解释：“会试是那么做，就是为了展吾‘才’，而殿试，耶耶就是‘不避亲’了又如何？就是彰显君威了又如何？同样的事情不需要做第二回的。”
郝花时恍然点头。
元沈绝清了清嗓子，插了一句：“六元皇孙是个可以流传后世的传奇，‘烧木头’也是传奇的一部分。”
郝花时笑嘻嘻的看了他一眼：“原来如此。”
晏时荣又向明霈帝道：“不过医道部确实事情多，主要是别处做什么，百姓察觉不到，但医道部做的事情，百姓看的见摸的着，就显得声势格外的大。孙儿猜着很快就会有人参医道部这么做劳民伤财了。”
“怕什么！”郝花时道：“为什么要试药，我师父写了那么多呢，还能白写了？谁参甩谁脸上，外行就得学会闭嘴！”
明霈帝不由好笑：“花时说的没错，若真有这样的人，就叫甘玉把人驳回去。”
郝花时又道：“可是我师父这么厉害，也有人敢参吗？按说，就算不管身份，一般也没人敢轻易得罪神医吧？”
晏时荣笑道：“年轻人，总觉得病痛离自己很远，而名声又十分重要……”
心宝一边吃一边听，空出嘴儿来道：“为什么骂心宝有好名声？”
元沈绝解释：“不是骂心宝有好名声，是……”他又清了清嗓子。
心宝问他：“老婆，你不舒服吗？”
“不知道，”元沈绝道：“就这几天，嗓子好像有些不舒服。”
郝花时笑嘻嘻的瞥了一眼晏时荣，幸灾乐祸：“不会是要变声了吧，哎，小师公，你不知道，变声可惨了，有些孩子本来声音清清亮亮，一变声就跟个破锣一样，而且一定要少说话，别伤了嗓子，不然以后就要一直破锣了……小师公可一定要注意！！”
元沈绝：“……”
他默默的闭上了嘴巴。
他只觉得这几天嗓子有些不舒服，但真的没想到变声这块儿！！
要是真的很难听，他真的不会多说话的。
第730章 崽卖爷田不心疼
只有团子完全不在意，放下筷子，摸了摸老婆的脸：“老婆别担心，没关系的，这个要看脸的，不好看的才破锣，好看的人，那就是沉沉的钟声，空谷的回音，美好的不得了！！”
郝花时：“……”
元沈绝点点头：“嗯。”
明霈帝道：“若真是变声，会不会有些早？”
“是挺早的，”晏时荣道：“孙儿听着四郎的声音还不曾变。但心宝掉牙似乎也挺早的，是不是吃那些仙果仙丹的，有些用处？”
明霈帝道：“心宝掉牙，不算太早，晅儿这个，是有些早，与功夫好大约也有关系。”
“对的，”心宝盖章认证：“跟功夫好关系很大的。”
晏时荣点点头，淡定的把话题又扯了回来：“并不是说骂心宝就有好名声，是他们认为自己是对的，他们认为自己是不畏权势，挺身而出，所以才会留下好名声……没有看心宝写的那些的时候，我对于试药，也没有很多的认识，这些事情，外行人确实不懂。”
心宝道：“有的大夫也不一定懂，因为他们觉得药理是通的，就觉得一定是可用的。”
明霈帝道：“关键在于，这件事情是不是重要到，要花这么大的力气来做。大部分人，因为不识其重要，所以就会觉得这是劳民伤财。”
心宝认真保证：“耶耶，心宝不会让耶耶赔本的，等医道部开始生产药材，就会赚钱了。”
“耶耶知道，”明霈帝笑道：“等医道部开始制药，如今这些大家都认为是‘麻烦’的事情，全都会变成‘严谨’，医道部这块金字招牌，就会立的牢牢的。”
大家一直聊着用完饭。
明霈帝纯粹就是被太子一家给带歪了，明明讲规矩讲了这么多年，也不觉得多拘束，可如今，吃饭不闲聊几句，就跟差点事儿一样。
只隔了一晚上，新做的衣服就送了过来。
穰山卫衣服上的花，其实是印上的，但心宝的当然是特制的，花纹全都是绣上的，但仍旧很轻薄，同时也做了同花样的小帽子和小面罩。
心宝从来不穿黑，这身黑袍一穿上身，就觉得自己威风极了，连头发都换成了男孩的发式，摘掉了她喜欢的小蝴蝶，屁颠屁颠的跑去跟明霈帝请假。
明霈帝准了。
心宝自从上次悬壶之后，就没有再逛过街，连去药园子都是偷偷摸摸的，这会儿出来一瞅，街上十分热闹。
不少医馆都在研究着医道部贴出来的告示，想着要不要报名参加，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人在聊这件事，也确实有很多人觉得这样大张旗鼓的试药没必要，古往今来，多少新药出来，也没见这么试药的。
他们是微服出来的，近处只有郝花时和元学绝，后头是花霜和燕客。
郝花时一边走，一边偷摸给团子转述他们在说什么。
很多人觉得这就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当然了，这种话并不敢敞开说。
团子的新衣服没人注意，听着他们说话又很不爽，忍不住反驳：“他们根本就不懂，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到一个人的身上，就是一座大山……一种药，假如一百个人里头，九十九个人有用，一个人没用，听起来是很好的药，对不对？可是对于这‘一个人’来说，这就是灭顶之灾！！”
“就是！”郝花时赞同：“你看这些人一个个说的这么热乎，到他真病了，要是大夫跟他说，这种药我才刚造出来，还没人用过，你想不想试一试？就算这人是个神医，他心里也得犯嘀咕！！”
团子猛点头：“对呀！！”
师徒俩一边叨叨一边走。
因为这个事儿牵扯的人太多了，所以到处都在说，两人也一路吐槽。
元沈绝瞄了瞄他们。
郝花时不提他还没注意，他一提，他就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确实变难听了，所以他就不爱说话了。
但是听着这些蠢货自以为聪明的高谈阔论又生气。
于是他道：“心宝，我们找间茶楼坐坐。”
几个人就去了，元沈绝要了一个雅座，然后吩咐伙计要了一个门板，绷上一层白布，然后他拿了笔来，就开始书写。
元沈绝剑法好，书法也带着剑意，写在门板上，尤其显得气势凛然。
一篇文章一气呵成，很快写完，然后给了店小二银两，让他们抬着绕城走，哪里人多去哪里。
店小二颇有眼色，一看他们这架势，就知道是有底气的，连声应着，就抬着门板下去了。
心宝虽然看不出文章有多好，但仍是大的扑到窗口去看。
下头的人正高谈阔论，忽然有人咦了一声，然后大家纷纷回头，还有人挡住小二，抬头细看。
这篇文章，叫做《告谈兵者言》，取纸上谈兵的意思，直接落了沈绝的款，开篇就直接抛了两个佐证，全都是心宝说的。
说曾经有一种药，可以止妇人孕吐，非常有效，但直到十个月后，才知道，这种药会令胎儿无脚……也不多，“十之二三”而已，你们一定不在乎吧？
还有一种药，可以止痛，药效立竿见影，但多用会造成中风，只是口歪眼斜瘫在榻上而已，这没什么吧？它可是能止疼啊，多疼都能止！！
你们当街妄议国事，个个都觉得试药没有必要，那么你们愿不愿意吃未经验证之药？
要知道，如今正在试的药，经小公主和数十位御医认证，药理是绝对没有问题，配伍也是千锤百炼的。
想必你们一定愿意的吧？
上头讽刺的辛辣无比，下头话锋一转。
不管你们怎么想，不管你们如何的不理解，但小公主却不能容忍稀里糊涂，为了严谨起先，医道部的新药，均需经过试药，不止是这两味，之后的药也需要试。
然后把心宝的有效性安全性论调放了出来。
因为前头的嘲讽，所以后头的话才显得格外有道理，医道部的形象也颇为高大。
一众文人，本来还在高声念着，一边念着，声音就渐渐低了下来。
有的是羞惭，原来试药当真是很重要，很有必要的。
也有的是惊惧，他们私下谈论国事，原来竟是听入了上位者耳中了吗？
也有人打听这沈绝是哪个，写的真是忒刻薄了，入木三分啊！！
但不管怎么说，这俩人就抬着门板慢慢的往前走，人群聚过来又散开，很快就传扬了出去。
心宝扒在窗子上，一直到一点也看不到了才缩回来，美滋滋的亲了老婆一口：“老婆真棒！！”
第731章 施恩图报的人
经过这事儿之后，殿试题目会考医道部的传言，更是遍地开花，不少人都信了。
明霈帝听说了，只淡笑道：“蠢！”
“就是！”团子跟耶耶同仇敌忾：“连心宝都知道肯定不考这个啊！”
明霈帝笑道：“那心宝觉得会考什么？”
“新粮呀！”团子毫不犹豫的道：“爹爹去江南种新粮了呀！！”
明霈帝有点吃惊，看了晏时荣一眼，晏时荣一脸无辜的摇头……表示不是他说的，他也没想到？？
明霈帝笑问：“心宝怎么知道要考新粮？”
“心宝当然知道了！”团子骄傲的道：“因为过完年只发生了这两件大事情，医道部的事情虽然重要，但大家又不是人人都吃药，可大家人人都吃粮食啊！”
是的，尽管天天有事，但在团子心里，过完年只发生了这两件大事。
明霈帝笑道：“心宝太聪明了！比那些读书人都强！！”
他还真打算考个粮食的事情。
殿试是不黜落的，所以殿试，通常不会刻意出难题，都是考国策时事，反正最后全都是看皇上和主考官的喜好，主要看思想，而并非看文理。
粮食之事重要，所以就考粮食，猜到了是你的本事，猜错了是你倒霉。
转眼就是殿试之期。
据说前朝殿试，考桌、吃食全都需要贡士们自带，宫里只提供热茶。
但现在，笔墨纸砚，考桌和吃食等等，全都是宫里提供的，午时光禄寺会送来简单的午膳，桌上还摆着点心，通常没有人吃，但如果真饿了，也可以吃。
明霈帝只在早上鼓乐鸣鞭的时候，去升座露个面，等贡士们开始答题之后，他便回来了。
而且殿试虽然掌灯时分结束，其实是可以提前交卷的，通共就一篇策问，两千字左右，晏时荣很快就交了，而王康宁因为怕身体撑不住，也交的很快，还有第三名的林清许。
三人交了个前后脚，几乎是一起出来。
晏时荣一看这架势，索性开口邀他们过来聊聊。
奉先殿离承乾宫很近，这会儿心宝正在练轻功，一见他们过来，心宝呀了一声，脚下一时收不住，又跑过去两个桩子，然后一跳，又一跳，跳回两个桩，道：“哥哥！！”
王康宁和林清许赶忙向她施礼。
心宝张手，晏时荣就过来抱住她，正要给她介绍一下，心宝就小手一伸，把王康宁的脸给抬起来了。
晏时荣默默扶额，想起被抬了不知道多少回脸的太公。
心宝吃惊的道：“王康宁，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呀？心宝给你的药，你都吃了吗？”
王康宁赶紧道：“回殿下，吃了。”
“不对，”心宝道：“你明明就没吃。你明明只吃了三粒，最多四粒，后头的都没吃。”
她非常不高兴：“你为什么不吃？明明你吃了之后，到殿试的时候就会好了呀？你是不相信心宝的药吗？”
王康宁吓的赶紧施礼：“臣不敢，臣怎会不信，可是臣……是一直吃着的啊！”
团子瞪大眼：“骗人！”
“心宝，”晏时荣已经察觉不对了，就道：“康宁，那药还在你那儿？”
王康宁道：“是，当时方兄把书僮留下给我，这些日子一直是书僮照顾我，药我是每日早晚都吃的，今早还是吃了过来的……”
晏时荣道：“我派人把药取来，给心宝看看？”
他意思是问他，需不需要他管这档事。
王康宁犹豫了一下，施礼道：“多谢殿下。”
晏时荣就要伸手招影卫，郝花时跳过来，道：“师伯，我去就成，我知道地儿。”一边就飞也似的去了。
晏时荣直接抱着妹妹往里走，一边道：“心宝，你看康宁还需要什么药，再帮他炼一些。”
心宝点了点头：“好吧。”
王康宁施礼：“多谢殿下，臣感激不尽。”
心宝摆摆手：“你感激的太早啦，心宝是一个施恩图报的人，心宝救完了你，等考完殿试，你要报答心宝的。”
王康宁一时居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晏时荣笑道：“舍妹皮的很，天天吱吱喳喳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王康宁回过神儿来，赶紧道：“殿下但有所命，臣无有不遵。”
心宝道：“那等你考完殿试，你就要到医道部来。但是你要跟人家说是你自己想来的，不是心宝逼你来的，心宝是医道部最大的官儿，心宝是要名誉的。”
王康宁只能道：“多谢殿下赏识，臣荣幸之至。”
心宝满意了，这才从哥哥怀里下来，一边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考完殿试？”
王康宁道：“刚刚考完了。”
心宝吃了一惊：“今天考的？”
她惊讶的看着晏时荣：“你趁着心宝没起来，偷偷去考了殿试？？心宝还……”
“啊！！”晏时荣大声道：“哥哥忘了吃六元蛋了！太糟糕了，趁着这会殿试还没完，快，快，心宝亲六下！！快点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飞快的蹲下。
心宝被他催的根本来不及思考，赶紧扑过来，叭叽叭叽左右开弓亲了六下。
晏时荣长长的松了口气：“谢谢心宝，幸好还来的及。”
心宝点头：“对呀，心宝差点误了事。”
“现在没事了，”晏时荣严肃的道：“那心宝去炼药吧。”
两人演来演去。
也许只有元沈绝，注意到了林清许脸上那个迷弟的笑，这种痴汉笑，他好像在陈三得那些人的脸上看到过。
心宝并没有注意到林清许，点点头，回手牵了老婆，这才去找白骨生了。
林清许收了收表情，道：“殿下，小公主居然如此可爱！”
“是啊，”晏时荣笑道：“小大人儿一样，可爱极了。”
林清许道：“臣曾见过小殿下师徒当众炼丹，小殿下天降神人，臣当时瞧着，真是如在梦中。”
三个人一边聊着，一边就去了晏时荣那儿。
不大会儿，心宝就过来了，换上了那身穰山卫的衣服，背着小手手进来了。
上次她就穿上了，结果满大街都在说医道部的事情，没人注意她，也没有人夸她，在宫里自己人的彩虹屁都听絮了，难得两个有学问的外人来，她也不嫌麻烦，就穿上了。
晏时荣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赶紧向两人使眼色。
第732章 文武医三绝
王康宁为人腼腆柔雅，并不是口才好的人，正在措辞，林清许已经迫不及待的站起来，蹲到团子面前，道：“小殿下这一身当真是八面威风！！臣竟从未见过稚童有这般气势！怪不得人人都说殿下文武医三绝，方才见殿下练功，飞燕游龙，已觉惊叹，如今换上戎装，更是英姿飒爽！！”
团子笑的合不拢嘴。
林清许慷慨激昂情绪饱满的说了一刻钟，王康宁连个话缝子也插不进来，晏时荣想做个总结都没法做。
然后林清许终于说完一段儿，缓了缓，心宝拍了拍他的头：“你太有学问啦！过奖了！心宝其实也没有很威风，只有一点点威风。”
“怎么会！？”林清许热泪盈眶道：“殿下过谦了！！臣认为，殿下就是这么威风！威风本就不在年纪，而在才干！！臣从小到大，所见之人，身带神仪，威风八面者唯小殿下一人！”
团子被夸的晕淘淘，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说了啥就出来了。
后头燕客赶紧道：“主子已经把丹交待给白先生了，但白先生这会手头还有一味丹在炼，薛先生又不在，所以大约要一个半时辰左右才能炼出来。”
晏时荣应了一声。
心宝一路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去了乾清宫，然后美滋滋的跟明霈帝说了。
明霈帝咳了两声，一肚子话没法说，斜眼道：“你觉得这个人……他说的真诚吗？”
“诶！”团子摆了摆小手手，“什么真诚不真诚的，开心就好，难得糊涂！！耶耶别担心，心宝是一个脑子超清醒的人，根本不会被甜言蜜语冲昏头脑，对于夸奖，心宝从来都是有选择的听的。”
明霈帝抽了抽嘴角：“怎么有选择的听？”
心·人间大清醒·宝道：“就比如说耶耶和爹爹阿娘哥哥老婆徒弟……这样的，你们如果夸心宝，心宝只能信一点点，有时候根本不能信。”
明霈帝：“……？？”
团子道：“因为你们太爱心宝了，所以心宝穿什么你们都觉得好看，做什么你们都觉得厉害，所以不可信。但是像甘大人王大人这样的，心宝就可以信多一点点，因为我们只是朋友，心宝还是他的顶头上司……但是像今天的那个人……”
她转头问：“那个人是谁？？”
元沈绝道：“林清许。”
心宝点了点头：“林清许这样的人，我们又不认识，又不是他的顶头上司，所以心宝最少可以……信五成！但就算是五成，威风四面，一个半绝，心宝也很厉害了！！”
明霈帝默默扶额。
行吧，你可爱你说了算。
明霈帝问外头道：“花时回来了吗？”
外头人道：“皇上，回来了，刚去了承乾宫，应该……他过来了。”
话音未落，郝花时就回来了，拿了一瓶药给心宝，心宝都不用倒出来，一打开瓶子就知道不对。
郝花时道：“药果然是被换了，那个书僮看起来应该是不知道的，我本来以为是那个杨俊换的，但我当时就已经交待遁逸那儿注意，他那边没有察觉到，似乎不是他……那应该是冲着药来的？”
“可能，”元沈绝倒出来看了看，问心宝：“这是什么药？”
心宝小手手托着药，用力闻了闻：“一种……润肺止咳的药，王康宁吃没有用处，但也没有坏处，但是长的真的挺像的呀，可是一闻就应该闻的出不对呀？”
元沈绝道：“一来装进瓶中，也沾了些许香气，二来，就算察觉不对，他们也不敢说啊！！又不能再跟你要一瓶。”
心宝喃喃的道：“可是，这些人为什么总是这样啊！这种药都是一人一方的，又不能乱吃！！”
元沈绝摸摸她头，一边道：“当时我们去，其实还真有不少人知道，王康宁当时也请了不少大夫，有人觊觎这药，也不奇怪。”
“对啊！”郝花时道：“我也没管那个书僮，就先叫人暗中盯着了，我觉得人家那个方轼，本来就是一片好心才借书僮给他，要是把书僮抓了，岂不是寒了好人心……再说也打草惊蛇，先慢慢查查再说。只怕……”
他偷眼瞅了瞅明霈帝：“只怕跟那些江湖人有关。”
明霈帝并不意外，点了点头。
小公主亲自送的药，铁定放的要多严实有多严实，能在不惊动王康宁和书僮的前提下取到药，还真得有点功夫才行。
元沈绝道：“可是偷药，是什么罪名？？”
他的意思是，假如说这个人是江湖人，那，很可能会参加武举，如果参加了武举，要怎么处置比较好？
明霈帝沉吟着，没有答他的话，反而问郝花时，“会不会是那个邹不群？”
“不会的，”郝花时道：“皇上，他第一天就进了炼丹房了，不需要偷。”
明霈帝又问：“这邹不群很有名气？”
“不如大师兄有名气。”郝花时道：“大师兄当年，也算是名满天下的人物了，而邹不群……臣看不出谁高谁低，但是他这个人，咋说呢，太不作妖了，太没架子了，治普通人比江湖人多的多。所以名气就远不如大师兄大，但他人挺好的，仁心仁术。”
明霈帝点了点头，转回来答元沈绝：“谋害人命？窃盗？到时再说吧！”
今年是武举大兴之年，本来若有这么一个人，处置起来确实有些棘手，稍一不慎就会挑起文武之争。
可现在？
白骨生是心宝的大徒弟，邹不群头一个献药，等后续会入医道部，那另一人，就算名气差不多，救下的人也不少，仍旧可以随意处置了，运作好了，也许还可以让这些人警醒一二。
所以第二天，明霈帝还又指了大理寺暗中去查。
但不管是崔遁逸那边，还是大理寺那边，都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很快到了三月十八，金殿传胪，御笔钦点了晏时荣为状元，顺利成就了六元之名。
因为王康宁更俊美些，所以被点为探花，林清许为榜眼。
但因为今年有武举，时间太紧，所以恩荣宴会放到武举之后，文武进士同贺。
晚上大家在承乾宫用晚膳，心宝刚吃完，就见小六哥朝她疯狂使眼色，心宝大眼一睁，意思是询问，然后小六哥就示意她出去说。
于是三个人就鬼鬼祟祟的出去了。
明霈帝低声笑道：“你们说，他们在说什么？”
晏时荣笑道：“耶耶，一人写一个，看谁说的对。”
第733章 证明给他们看
他叫人拿了纸笔过来，几人一人写了一张，还给憨憨三哥也发了一张纸。
写完了往桌上一放，在一片“武举”之中，三哥的“不知道”真是格外的显眼。
晏时荣都无语了，抬头瞪他：“你就不能动动脑子？你哪怕稍微动动脑子呢？”
三哥哥很不服气：“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他一推元沈绝，“小绝，不是有那个话么，你帮我说！！”
元沈绝只能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是不是！！”憨憨得意的道：“我就记着有那么一句话的！可别说我没学问了！我这叫实诚！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瞎猜啥，万一猜错了呢？”
晏时荣来回看了看，也没找着趁手的东西可以揍弟弟，于是也一推元沈绝：“小绝，你帮我打他！！”
元沈绝：“……？？”
到底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郝花时一边窃笑一边飞也似的跑了，毕竟辈份小，生怕他再安排给他。
元沈绝淡定的道：“那好吧，明天早上，我一定帮你打他。”
“行，”憨憨顿时跃跃欲试了：“那你可别忘了！”
元沈绝点点头，“不会的。”
晏时荣挑了挑眉正想说话，外头郝花时咳了一声，一边还道：“师父？”
晏时荣也不说话了，迅速把纸都收了起来，交给接袂拿走。
下一刻，心宝就进来了。
天已经黑了，小小姑娘扶着门框一顿脚，只能看清她小小的人影，头上的小包包晃了晃，可可爱爱的，看着就想什么都答应她。
然后她哒哒哒跑过来，爬到明霈帝膝上，瞅着他脸：“耶耶！”
明霈帝唔了一声，心宝双手抱着他脸，就亲了一口，然后豪迈的往旁边一扳拉，又亲了亲另一边。
亲亲完了，自觉得铺垫也够了，就萌萌哒道：“耶耶，心宝想求你一件事。”
明霈帝道：“什么事呀？”
心宝道：“等武举的时候，心宝和小五哥、小六哥，可以去看吗？”
明霈帝故意道：“心宝可以去，小哥要上课，不能去。”
外头窗子下头顿时一阵叽叽喳喳。
心宝急道：“可是小哥他们愿意晚上补白天的课业。他们真的很想看看的。”
她双手抱住耶耶大手，大眼卜灵卜灵，开始卖萌：“求求你啦，耶耶，求求你啦！心宝最爱耶耶啦！”
明霈帝笑道：“耶耶不答应，心宝就不爱耶耶了？”
“那倒不是，”心宝道：“可是，心宝想让耶耶把爱证明给他们看！小哥说，耶耶这么爱你，一定会答应的，要是耶耶不答应，心宝还怎么证明呢？”
明霈帝：“……”
他只能道：“他们为什么不自己来跟耶耶说呢？让他们自己来！”
心宝一顿。
然后俩小哥臊眉搭眼的从门口进来了，傻笑：“耶耶。”
明霈帝嗯了一声。
小五哥赶紧道：“耶耶，我们是认真想过的。”
明霈帝很和气：“怎么想的，详细说说。”
小五哥就道：“我们先分析了一下，这件事情，是纯粹自己想玩，还是确实有好处。”
“我们觉得是有好处的，武举是群英荟萃，不管是见世面，还是看功夫，都有好处，不纯粹是为了看热闹。”
“然后我们又想了想，能不能做这件事情。”
“如今我们的课业，早已经追上了进度最快的朝华，而且先生说这个进度也不慢了，我们每日下课之后，除了做完先生布置的课业，还会再读一段书。”
“假如白天没空，晚上补进度，也是补的过来的。”
“我们先问过了先生，先生跟我们说了预备讲的进度，我们认为能补的过来，我们才来问耶耶的。”
两人说完，都眼巴巴的看着耶耶。
明霈帝静静的听完，道：“那你们是想两个人去，还是想一起去？”
小五哥道：“关于这个，朝华提了个建议，我们觉得不错，朝华和阿珏，都不喜武学，所以他们两人可以轮流留下听课，然后晚上再讲与我们听，我们几个都去。”
明霈帝点了点头，道：“既然都想好了，那就去吧，但武举耗时颇久。你们可以选择看前面一轮，也可以选择看最后一轮。”
两人迅速对视了一眼，小声商量了几句，然后小五哥道：“耶耶，我们想看前头。”
“哦？”明霈帝道：“为何？”
小五哥道：“我们就是想见见世面，见识一下这样的盛会，我们武学未成，真正的高手对决我们也看不出好坏，不如看前几轮。反正将来武学若成，要看高手相争，有的是机会。”
明霈帝含笑点头：“好。”
两人喜的跳了起来：“多谢耶耶！！”
两人喜滋滋的走了。
明霈帝向晏时荣道：“都是好孩子，心里有成算的，你也不用太紧张了。”
晏时荣也有点好笑，拍拍自己脑门：“爹和大哥都不在，所以我就……”
憨憨三哥在门口小声道：“什么在不在的，你就是爱操心，快承认了吧。”
晏时荣道：“你过来让我打几下。”
憨憨三哥道：“我不！”
晏时荣道：“你不过来，我就打心宝了！”
无辜的团子：“……？？”
晏时荣做势抬手，三哥赶紧过来，挡住心宝：“你说说你，这事儿跟心宝有啥关系，不嫌，要不还不知道你要惦记多长时间！！为了你好你还不领情！！”
晏时荣拍了他两巴掌，三哥哥完全不痛不痒。
心宝不放心，站到耶耶腿上，扒上他肩看了看，他就回过手，把妹妹背了起来：“耶耶，我送心宝去睡觉了。”
明霈帝点了点头，三哥就乐滋滋的背着她走了，心宝问他：“哥哥，那武举你去吗？”
三哥道，“去啊！当然去啊！”
心宝想了想：“那心宝写信给沈伯伯，还要再叫一个人，到时候我们可以坐在一起，叫谁呢？”
元沈绝有点好奇：“为什么还要再叫一个？”
心宝伸手比了比：“因为，因为是个单数啊！小哥是四个人，我们要是五个人，怎么坐啊？”
元沈绝道：“他们是五个人，只有一个人留下听课的，不过你可以再叫一个人，因为他们必定闹腾，未必会与我们坐一起。”
“那叫谁呢？”
元沈绝道：“谁都可以，大哥？向大人？卫大人？”
第734章 三军交战
他一提，心宝就想了起来：“元大哥变白了吗？”
“白了白了，”郝花时啥也知道：“我前两天才见了，反正比那一回白了不少。”
心宝拍板：“那就叫元大哥吧！！”
元沈绝点了点头：“到时候让大哥和昌哥、沈伯伯坐前头，我与花时坐两边，后头站影卫，你在中间，就比较安全了。”
心宝连连点头，一边就写了信，让三哥哥给沈寿延捎去，又让花时明天一早给元大哥送去。
等第二天心宝想起来，又给元大哥写了一封信，让他一定要穿戎装。
明霈帝对武举进行了多次改革，如今，像举石之类纯考蛮力的项目已经弃用了，马射步射和马上长枪之类的阵仗工夫放到了后头，比武成了大头。
而且上次回来之后，明霈帝再一次改良武举，把“门槛”降低了，武举的府试和乡试，全都只考武经总要的原文，也就是说，你能背的过、写的出，就算合格了。
当然了，会试不可能这么简单，会要求你写相关的策问，格式正确语句通顺即可，也就是文试县试的水准。
通过之后才有资格参加比武。
主要的考核全都在比武上，比武根据种种细则，分为一二三等，这三等都算录取了，低于这三等就落榜了，然后被录取的人，再去考弓马枪法，这些都相当于加分项，不会也没关系，最终定下名次。
种种设计，可以说是很用心良苦了。
比如说，文试落榜，对他们来说，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就是不擅长这个……所以并不会太丢脸，
而在比武这种他们擅长的东西上，不评具体名次，只分一二三等，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么，这中间还有运气的因素，他们更容易下台，更容易接受。
所有这些看起来不经意的点，绝大多数武人根本发现不了的点，都是为了平稳过渡，拉他们上船。
在心宝和小哥哥苦苦等待之中，武举的文试终于考完了。
一下子刷下去七成多的人。
虽然他们之前已经知道武举要考策问了，也知道自己不成，但仍旧有很多人接受不了。
这就是典型的，学渣抱着侥幸心理赌一把，最终没成功的小失落，虽然乌泱泱的闹腾，其实也成不了什么事儿。
可现在文进士们还都在京城，还没赴恩荣宴，一个个正是意气风发闲的不行的时候，顿时开始暗搓搓的反击了。
你说武人为啥要学武经？
因为你想当官啊！当武官不学兵法学什么？
你说武经不好考？
看看我们要考的书籍，是你们的几十上百倍啊！！
你说文章不好写？
这么说吧，这样的文章，我们这些人一天能写一百个。
关键是，这些人估计是真的闲，还真凑出来一帮人，一人写了十来个，凑成了一本册子，对武举进行“援助”！！
这样的册子有用没用？
还真有用。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看多了总能照着葫芦画个瓢。
可是这个行为太茶了，戳着武人那根拗筋了，所以两边天天的闹腾，你看我不顺眼，我也看你不顺眼。
鸡飞狗跳之中，比武终于开始了。
本来穰山卫的新衣服还没做出来，但因为心宝特意写信说了，元大哥就去问了问，然后就把他的衣服要过来，先穿上了。
一大早，元大哥就在宫门口等着他们。
心宝也穿了那身戎装，一见元大哥也穿了，顿时就很高兴，跑过来跟他牵着手手，一边瞅着他。
穰山卫的武器也是腰刀，鞘是黑金色的，跟衣服非常配，非常威风。
心宝大眼亮晶晶，萌萌哒问他：“大元哥，你这个刀，重不重？”
虽然已经很久没见了，但元大哥仍旧瞬间懂了，笑眯眯的道：“你试一下重不重。”
他就解下来，给她挂腰上，当场把小腰带抻长了大半圈。
元大哥失笑着，又道：“要不你抱着。”
心宝双手抱着，他给她调整了一下，斜着抱，别绊着腿。
但腰刀真的挺长的，比三尺剑还要长一些，加上刀柄比心宝还高，心宝迈着小短腿，一走一拖，努力坚持了一会会，但总感觉，好像不怎么帅的样子。
元大哥几个人都一边倒退着走一边笑着看她……
心宝眨了眨眼，站住了，想着要怎么礼貌的把刀还给元大哥。
下一刻，三哥哥道：“累了，哥拿着……”
与此同时，元沈绝道：“心宝很棒，我……”
仍是同时，郝花时道：“……”
是的，因为三个人完全是同时开口的，所以元大哥都没听清楚郝花时说了啥。
几人短暂的一静。
然后元大哥啧了两声：“一阵子不见，都激烈成这样了？？那行吧，三军交战，不斩来使，我先拿个刀，你们慢慢来。”
他就把刀拿回来了。
元沈绝伸出手，心宝的手都伸出来，要跟他牵手了，然后被三哥哥一把抱住了。
心宝正想说自己走，郝花时就一脸紧张的道：“师父快点儿，来不及了，小师伯们都看好几场了吧？”
于是晏时昌一路狂奔，沈寿延在校场外头等着他们，一见心宝，就不由得笑了起来，心宝张手：“沈伯伯！”
沈寿延笑着施了一礼，然后再自己站起来，接过心宝，笑道：“也真是好久不见了。”
因为提前就说了心宝他们要来，所以考官坐的看台也经过了一番整理，给他们在上首设了座次。
可心宝他们根本不想坐那么远，全都坐到了台边边，小五哥他们更皮实，直接站着看，正看的大呼小叫，兴奋莫名。
这会儿下头正分成四组对战，每一组下头都有人守着。
一见心宝过来，小五哥赶紧指着：“心宝，你看那个，就离你们最近那个，太精彩了！！”
心宝一看之下，也吃了一惊：“沈伯伯，那个我会！！”
“对的，”沈寿延笑道：“臣在升平宫教过你的。”
心宝飞快的坐下，她的椅子是特意垫高了些的，而她前面的三哥哥椅子很矮，一坐下，就相当于前头多了一道护栏，心宝抓着哥哥的后衣领子，看的目不转晴。
第735章 师父真厉害
第一轮的比武，其实比较斯文，不许用内息，用的也是木刀木剑木棍之类，是按招数的，三百招为限，假如说一个人接连赢了151招，那他下头的就不用打了，但中途如果被打下台也算输，这适用于那种双方实力悬殊的……总之很多规则。
心宝没办法一下子看四个，就只盯着之前那一个看，主要是那人用的拳脚，是她学过的一种，看着就格外的有代入感。
因为脑子很好使，还记得本来的招式是什么，所以次序一打乱，看着那叫一个难受。
但看着两边招来招往，渐渐的，忽然就醍醐灌顶，明白了啥叫“见”招“拆”招。
心宝整个团子都陷入了某种“顿悟”般的感觉中，大眼瞪的溜圆，小手小脚都下意识的使着劲儿，把哥哥衣领子拉的老长，一直到那人一招失误，被打下了台，团子啊的叫了一声，小脚下意识的一蹬，就踢到了哥哥的头。
团子吓了一跳，猛然清醒过来。
晏时昌也吓了一跳，回头摸了摸妹妹的小脚脚：“疼不疼？”
团子摇了摇头：“不疼。哥哥疼不疼？”
“哥也不疼，”三哥哥随手攥了攥妹妹的小腿，“哥的头太硬了，哥给揉揉。”
沈寿延笑问：“心宝看的哪一边？”
团子伸手指了指：“就是最近的，右下角这一边啊！他明明可以赢的啊！”
沈寿延笑着伸手，把她抱过去，一边道：“为什么心宝觉得他能赢？”
心宝双手比量：“就那个人这样的时候，明明他可以用第九招旋风扫叶的啊！又能躲过对方的拳，还又能反击！！”
沈寿延不由扬眉，笑道：“他之前节节败退，那个时候已经在台边了，如果他用旋风扫叶，非常冒险，扫中了也不一定能扭转颓势，扫不中就直接跌下台了。心宝学的功夫里头，有没有更好的？不拘于这一套。”
心宝想了想：“那套旋风腿可以连环踢，那人避不开的，而且站起来就能交换位置了。”
沈寿延笑着点头。
这就是武人常说的那句话，入门了。
并不是说对方还不如一个孩子，而是他的实力就这么高，很多招式他想到了做不到，力有不及，但心宝这个想法是正确的。
郝花时忍不住也问她：“师父，如果就用这一套腿法，你说有没有办法在最后一招反败为胜？”
心宝想了半天，然后道：“也可以的！最后一招他可以在对方的拳打到之前，就先后仰，那对方打空了，可能控制不住，就自己扑下台了，他就可以赶紧回来，要是动作快，还能补一脚呢。”
郝花时笑道：“师父真厉害！！这人真是白瞎了腿法，要是师父在上头，早就赢了。”
团子一顿，瞅了瞅他。
然后她举起手来，拍了拍他的头，认真教导：“花时，胜利是由很多方面决定的，就好像心宝虽然很聪明又很厉害，但是心宝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矮了，只要一招输了就被踢飞了，说不定还飞的很远，所以会再多的招式也没用的。”
郝花时：“……”
噗！
沈寿延也在笑，一边指着一个：“心宝你看那个，熟不熟？”
因为沈寿延教的功夫，都是挑着比较精妙的教的，在这样的比武场上，还真有不少人用。
心宝看的入神，那边还没结束，沈寿延又指了一个：“心宝你看这个，这个人的功夫比较有看头。”
那人离的近，听到了，还抬头看了一眼，心宝下意识的冲他傻笑了一下，赶紧双手把沈寿延的胳膊扒拉下来：“伯伯别指，别指了，他看到了！！”
武人大多胆子大，那人一边打一边哈哈的笑道：“没事儿！随便指，随便看！！”
于是他就像人来疯一样开始炫技，本来他可以轻松十来招就收拾对方的，但为了让他们看，他各种拳来招往，连小五哥他们都看入迷了，都挤到这边来看，不住的叫好。
哥哥们一挡，心宝都看不到了，晏时昌就把她扛在肩上看。
三百招其实对武人来说，真的非常快，一刻钟左右就打完了，那人在最后两招赢了，然后把对手轻轻踢下台，笑嘻嘻的向他们一拱手就下去了。
晏时昌笑道：“这谁啊？”
郝花时道：“这个人其实是使刀的，劈挂刀刘中正。”
他跟心宝道：“师父，你不认识他了？这个人当初在郭家也中了毒，还是师父给他解的，后来救师父他也去了。”
心宝有点吃惊，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只能点点头：“哦！”
几个人继续往下看。
沈寿延本来只是给心宝讲解，但这几个小的过来，这个问一句，那个问一句的，沈寿延只能挨个儿的回答。
会试的人很多，每个人都要打好几轮，心宝看到了好几个熟人，郭动、崔遁逸、邹不群，还有几个面熟但不知道名字的。
因为中午武举场上不休息，所以大家也只草草吃了几口。
心宝还要补轻功和练字的时间，早早的就走了，第二天早上接着看。
第一轮过完，花了两天半的时间，又淘汰了一多半的人，只余下了一百余人。
余下的时间就是真正的比武，确定一二三等了。
但是小五哥和小六哥他们，只被允许看第一轮，所以后头的他们就不能再来了。
几个人那叫一个恋恋不舍。
因为正好结束的时候临近中午，所以大家索性叫了郭动几个一起去吃饭。
天气不冷不热的，大家都打过几场，意气风发，一路说笑着往前走。
小五哥几个半大孩子，拖着郭动几个人一路请教，落在后头，心宝几个人走在前头。
校场周围有不少酒楼酒庄，还没出来，就听到外头几个人在吵架。
郝花时在这种空旷地方，完全可以以耳代目，笑嘻嘻的跟团子转述。
“那边有一个亭子，几个书生在那吟诗，写到纸上，刘中正几个人过去的时候，一张纸刮到了脚底下，刘中正就说写的什么玩意儿，书生就说他有辱斯文，刘中正说他也是进士了，书生说考中进士说明熟读武经，熟读武经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这字……”
他顿了一下：“那意思是说他作弊，刘中正就恼了说老子熟读武经，但就是不认识你这个鬼画符，说明你写的不好……然后两边就车轱辘话吵了起来。”
他摊了摊手。
元沈绝道：“这些书生也是闲的发慌，到这种地方来吟诗，明知道不远处就是武举的校场！”
“这估计是之前就有过节，”元大哥道：“听说这几天，这些人天天狗嘶猫咬的，也不知道闹腾个什么劲儿。”
第736章 为什么不能善良
几人说着话，已经看到了那边。
刘中正明显已经动怒，已经跃跃欲试要动手了，但一见到心宝一行人下来，那些文人赶紧施礼。
刘中正回头一看，也慌忙收了怒色，几个人一起过来施礼。
因为郝花时说他曾在郭家中过毒，所以心宝内心，已经认为他是自己人了，就像模像样的拍了拍他肩，认真劝他：“刘大侠，文人都很弱的，一不小心就打坏了，我们学武之人要锄强扶弱，不要跟这些文弱书生计较。”
刘中正赶紧道：“是，是。草民……臣遵令。”
旁边的青年道：“殿下，我等没跟他们计较，要真计较起来，我们一个人就能收拾这么一堆了……可是他们屡屡的找我们麻烦，烦的很。”
心宝顿了顿，抬头看向那边。
几个人赶紧再次施礼：“我等只是在此吟诗，是他们出言挑衅。”
青年冷哼道：“文人就是会装，什么事儿不能敞亮亮的来！！殿下，他们之前还写了武经的文章，故意给我们送来，分明就是在嘲笑我们。”
几个文人纷纷道：“我等只是好心，他们在外头说朝廷武举太难，所以我等就想着帮上一把。”
心宝用小手手挠了挠脸，认真的想了想：“你们在家里的时候，经常扶老大爷过……回家吗？”
那几人：“……？？”
一人试探着道：“殿下的意思是？”
心宝道：“你们平时施衣施粥吗？接济乞丐吗？修桥铺路吗？你们每天都做好事做善事吗？”
几个互视了几眼，有人道：“偶尔也为之。”
心宝道：“是在什么时候？做了什么好事？”
几人再次面面相觑，答不出来。
心宝续道：“所以，你们平时又不做很多善事，他们也没有向你们求助，你们为什么忽然这么好心，主动教他们写文章？？是因为他们很可怜吗？是因为他们长的很可爱吗？是因为他们讨你们喜欢，不帮就很过意不去吗？”
小姑娘歪头头的样子很萌，声音也很奶声奶气，却犀利极了，那几个人竟被她问的哑口无言。
心宝随即上前一步，郑重道：“你们写文章厉害，他们写文章不厉害，所以你们就用你们的厉害，去打击他们不厉害的地方……这不是好心，这也不是无心，这明明就是炫耀！！那……他们功夫厉害，你们功夫不厉害，如果他们学你们，用他们厉害的地方，来打击你们不厉害的地方，那你们根本就没有什么上一次下一次了呀，只要一次，你们就死掉了！！所以，你们这不就是仗着他们克制，就在他们的伤口上反复的戳吗？这样是不对的！！”
她巨铿锵的道：“你们要明白，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心宝的耶耶，是没有人什么都厉害的，每个人都有不厉害的地方，戳一下就会很难受！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念了这么多书，为什么不能学以致用？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那几人被她说的面露羞惭，连连请罪，又向刘中正几人施礼。
心宝问：“你们要原谅他们吗？”
刘中正摆摆手，爽朗的笑道：“谈不上原谅不原谅，没多大事儿。”
团子松了口气，美滋滋的道：“那你们就一笑泯恩仇吧！！”
刘中正笑道：“行，殿下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办！！”
他就向那边一拱手。
那边也还了一礼。
后头沈寿延郭动几个人一直看着，这时候才道：“中正，走，一起用饭。”
刘中正几个人笑着跟上了。
一行人进了一家酒庄，人太多，就分开坐了，小五哥他们跟着沈寿延郭动他们坐了，邹不群崔遁逸就在这边跟心宝坐。
其实邹不群剑法很好，拳脚功夫也很好，但他打的平实，在小五哥几个人眼中，就不那么好看，对他不感兴趣。
他也不在乎，追着心宝问：“我这样就算是稳了吧？就算是已经有功名了吧？能不能进医道部？”
团子点头：“能的，肯定能的，心宝已经跟耶耶说了。”
邹不群问：“那我下头还打吗？”
元沈绝无语的道：“你得打完，打到最后才有功名，中途走了什么也没有。而且现在衙门还没盖好，你急什么。”
邹不群道：“我听说御药坊三月二十八就开业啊？”
“是，”元沈绝道：“钦天监算的是二十八。”
团子奇怪的道：“心宝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元沈绝道，“因为刚刚算出来，早上花时听说的，估计下午我们回宫，皇上就会跟心宝说了。”
“哦！”团子深感失职：“心宝太不对了，心宝只顾着看比武，都忘了本职工作！”
元沈绝道：“那明天去看看？听说这会儿收着药呢！”
团子点头：“好。”
崔遁逸也问：“那我会被分到哪儿？”
“嘿，”郝花时道：“这事儿，你问别人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
心宝顿时感兴趣起来：“哪里哪里？”
郝花时笑道：“等他走了，我再跟你说，要不然他就听到了。”
心宝连连点头，崔遁逸无奈的摇摇头，但也没追问。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心宝这边早就吃完了，那边还没吃完，隔着墙璧都能听到小五哥几个人吱吱喳喳的声音，闹腾的震天响。
心宝等了又等，那边就是没吃完，心宝就道：“要不我们去那边玩玩吧？”
外头一大片桃花，开的正艳。
邹不群不感兴趣，就在屋里坐着等，元沈绝和郝花时、元大哥都陪着她出来了。
心宝好久没出来逛园子了，蹲下摘着地上的小野花，三个人站成品字形慢悠悠的跟着，一边还聊着天。
郝花时道：“我师父是真的厉害，明明都是孩子话，但就是一针见血，叫人无法反驳。说真的，我就觉着这是文人挑事，江湖人落榜抱怨两句，说文人一个不是了么？结果文人天天跑来蹦跶。”
元大哥凑他近些，低声笑道：“其实啊，文人跳出来，是为了讨朝廷的好，毕竟这些人已经是进士了，他们当然要找法子出头。”
郝花时一愣：“这样？”
元大哥笑着点头。
郝花时啧了声：“你们这些人，就是心眼儿多，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听不远处喧哗起来，有人接连惊叫，元沈绝飞也似的上前，就把心宝抱了起来。
第737章 老婆也十全十美
郝花时侧耳一听，当场飚了句脏话出来：“我x！是马蜂！！师父快跑！！”
元沈绝二话不说，抱着心宝就跑了，那边一大窝马蜂乌压压的飞过来，一伙文人玩命狂奔，一边不顾形象的大叫救命。
房中沈寿延郭动几个人听到声音，也出来了，一见这架势，一伙人迅速上前相救。
武人应付这种场面都不用商量，直接中间一排正面迎敌，两边再一包抄，抄扫帚的抄扫帚，扳树枝的扳树枝，有人直接脱下袍子，在空中挥舞，力道之大，就跟挥鞭子一样噼啪作声。
一窝马蜂好像冲进了刀盾剑网，簌簌落地，局势不一会儿就稳住了。
心宝手里还攥着一把刚摘的小花花，一下子就被抱走了，整个团子都是懵的。
等回过神儿来，她不大放心，指挥老婆又走回来，远远瞅着，看那边几个武人一边动手一边还嘻嘻哈哈的，明显没当啥大事儿，这才放了心。
她眼还瞅着那一边，看了半天，又想起一件事儿来，道：“老婆。”
元沈绝也看着那一边，嗯了一声。
心宝凑到他耳边，小声小气：“老婆也十全十美，什么都厉害，跟耶耶一样厉害，但是心宝没说……因为耶耶是耶耶，别人抢也抢不走，老婆是老婆，说不定会被人抢走，所以心宝谁也不说。”
元沈绝好笑，道：“抢不走，但是心宝可以不说。”
他亲了亲团子汗津津的小脑门儿：“这是我们的秘密。”
团子点头：“对的，秘密。”
团子一边说着，就想回亲一下，小嘴嘴都撅起来了，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了放在老婆肩上自己的手。
一把小花花上停着一只蜜蜂，离她的脸只有一寸之隔。
团子当场吓崩，猛然往外一挥手，花撒了一地，蜜蜂也受惊，嗡嗡的飞了起来，直冲着他们飞了过来。
团子吓傻了，生怕它蛰到老婆，奋力闭眼扬手，下一刻，手背一痛，心宝吓的小嗓子都破音了：“老婆！老婆！！”
那边，郝花时几个人听到声音，飞也似的蹿了过来，晏时昌一把就把妹妹薅进了怀里，急的脑门见汗：“心宝！心宝怎么了？没事吧？”
小团子声儿发颤：“老婆有没有事？”
“没事，”元沈绝道：“我没事。”
他飞也似的转了个身，转到晏时昌身后，托起心宝的手细看。
心宝一听说他没事，这才放了心，整个人往三哥哥的怀里一扑，把小脸藏在哥哥衣领子里，就偷偷的哭了。
沈寿延几个人飞也似的清理了周围的马蜂，纷纷聚拢过来：“殿下没事吧？”
“心宝怎么了？”
“心宝别哭，没事了，不怕。”
团子急了，大声道：“你胡说！心宝柴没哭！我们学武之人，都是油血不油泪的！！心宝没哭！”
她小身子拱在哥哥怀里，偷哭的小肩膀一耸一耸，声音也带着抑不住的哭腔，咬字不清，嘴硬的小模样着实萌到了这伙大老爷们，连最不会逗孩子的邹不群都连声道：“对，殿下没有哭。”
元沈绝打断他们：“邹老，你看看！心宝的手……”
邹不群赶紧过去看了看，就这一小会儿，心宝的小手手就已经红肿起来，手背就像个小发面馒头。
邹不群认真端详，道：“还好，这是蜜蜂蛰的，不是马蜂，谁有干净的银针？”
心宝自己回过神儿来，猛的一抬头，然后偷偷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小镊子，递给了他，一边抬起头来，看向四周：“刚，刚才，谁被马蜂蛰了？心宝给你们看看。”
小姑娘大眼通红，小脸挂泪，抽噎着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感动的几个文人无以复加。
文人本来就多愁善感，一边答应着，展示出被蛰的地方，一边眼都悄悄红了。
心宝一看那边，有三个人被蛰了，尤其一个人被蛰在了脸上，只这么一会儿，就肿的眼都眯成缝了。
心宝把脸往哥哥肩上一埋，小脑袋卜楞卜楞一通搓，把眼里的泪擦干净，挨个儿瞅了瞅，然后就细声细气吩咐：“要让邹老先把毒刺取出来……快点让人熬皂角水来洗，花时，你回宫取菊黄蛇药丹，还有口服的金银花丸。”
元沈绝急道：“心宝，我们先回宫？”
心宝摇了摇头，“不行的，他们是马蜂蛰的，比较严重，我不能扔下他们不管。”
她瞅了瞅自己红肿的小胖手，悲从中来，小嘴一扁，再次往哥哥领子里一埋，声音嗡嗡的：“心宝不要紧，蜜蜂蛰人一点都不痛，心宝是为了保护老婆，心宝痛也痛的光荣。”
元沈绝：“……”
他气的原地兜了个圈子，忍着泪，真是又气又心疼又好笑。
邹不群的手很稳，很快就把几个人伤口中的毒刺取了出来，然后燕客那边也招呼人把皂角水端过来，一遍一遍的轻轻洗着。
邹不群弯着腰向团子请教：“为何要用皂角水洗？”
团子整个人有气没力的挂在哥哥肩上，伸出一只小手手，让他们帮忙洗着，一边解释：“因为蜜蜂的毒液是酸性的，皂角水是碱性的，清洗一下可以中和。”
邹不群听不太懂，自己琢磨了会儿，又道：“我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都会用火罐把毒拔出来，是不能用吗？”
“是的，”团子道：“因为被蛰了红肿，是炎症，也有可能是过敏，并不是毒素聚集在这儿，所以拔火罐没有用处，还有可能加重症状，以后都不要用了。”
邹不群道：“为什么有可能是过敏？”
团子道：“因为每个人体质不一样啊，有的人对这个反应弱，有人就会很严重……”
小五哥在旁边，终于忍无可忍：“你别问了行不行？能不能等心宝好了再问？”
邹不群咳了一声，不好意思的站起来：“我去看看他们。”
小五哥几个人蹲在旁边，全都眼圈红红，小五哥懊恼的道：“我就不该提议来看武举！”
“我们回宫吃饭就好了，都是我不好，非撺掇着出来吃饭。”
“要是蛰的是我就好了！我皮实啊！”
心宝急回身安慰他们：“没事，心宝没事，这是意外呀！”
元沈绝皱眉道：“你们……”
他想说谁不自责，他最自责！！
但这种自责的话没有必要说出来，难道心宝这么难受了还要她哄你们吗？？
只说了两个字，又咽住了。
第738章 天妒英才
郝花时才刚回来，扶了扶额，伸手分别点了点小五哥和小六哥的肩，示意他们跟着他出来，几个伴读也跟着出来了。
一直到清洗完了，把蛇药丹化水涂抹，然后又把金银花丸交给他们，若是没什么症状可以不吃，若是有发热头昏呕吐之类，就吞一丸，然后早晚各一丸，最多三天就没事了。
心宝有点昏昏沉沉，吞了一粒金银花丸就睡着了。
宫里，明霈帝得了报，坐立不安，打发了好几拨影卫过来接，一直到终于接回来了，抱过来一看，小姑娘烧的小脸红红，整个人软趴趴的跟个面团儿一样，全身一点劲儿都没有，小手又红又肿。
明霈帝心疼的就跟谁捏了一把一样，眼泪都下来了，气的直发抖：“朕，朕把心宝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么给朕照顾的？你们这么多人护不住心宝一个？朕的孙女活蹦乱跳的出宫，回来就成这样了？？”
元沈绝双眼含泪，下跪请罪：“是臣失职，是臣之过，请皇上责罚。”
明霈帝怒道：“确是你之过！！明明可以远远离开，为什么又回去！！那几人的命，怎么能跟朕的心宝比！！”
元沈绝哽咽了一下，一个字也说不出，只默默磕头请罪。
晏时昌和小五哥小六哥几个人也都跪下，心里难受的很。
明霈帝召了一堆太医。
但心宝已经用过药了，哪个太医敢说他们的药比小公主的好？
所以只能再三保证小公主的药没问题，很快就会好的，于是很快……屋里又跪了一地的废物太医。
明霈帝守着小孙女，怒的直运气，又怕吵醒了她，不敢大声骂人。
晏时荣来回转了几圈，看了看躺在榻上的妹妹。
小小一只，盖着薄被，烧的小脸泛红，小手手肿的像包子一样，还起了水泡。
他心疼的很，不忍多看，别开眼温声劝说：“耶耶，只是看着吓人，很快就没事了。”
明霈帝怒瞪他一眼，压着嗓子：“你知道什么！！就算下一刻就好，这会儿的疼，这会儿的难受，能有谁替她受着？谁？？”
晏时荣沉默了会儿，跟那些太医道：“你们出去跪。”
几个太医也不敢则声，见皇上没有反对，赶紧膝行退了几步，然后才起身，出了门，跪到了几个人的身后。
晏时荣拿了个凳子，坐到耶耶身边，低声道：“方才，影卫回来禀报……”
酒庄里头，心宝他们走了，那几个人也都涂好了药，然后为首的文人，才带着几个人，郑重的向郭动刘中正几人施礼道谢。
这几个人，都是这一科的进士，尤其为首的席奉仁，是第四名，传胪。
他们都是名声在外的才子，写过武经的文章。
能想到用这种方式出头，让武人明明白白的看到武举比起科举的优沃之处，学会感恩……他们其实是很聪明的。
他们也确实不怎么待见江湖人。
但经此一事，他们对江湖人，一定会有一个改观。
不止是救助之恩，更因为，他们不是朋友甚至还有点过节，可是江湖人过来救人的时候，真的是“义不容辞”，一点都没有犹豫，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古道热肠，确实叫人感激又佩服。
而他们做为这一科中的佼佼者，他们的看法，肯定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其它文人的看法。
对待江湖人，最好的手段就是“顺毛摸”，你越夸他们好，他们就越好。
所以这对朝廷来说是件好事。
明霈帝听他说完，冷冷道：“那又如何？你同朕说这个做甚？”
晏时荣心想不如何，我这不是想法子让你消气么！
他怕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所以找一个正经国事跟他说说，让他分分心，这会儿看效果还不错。
所以晏时荣又一本正经的道：“孙儿只是觉得……”
他正准备再闲扯几句，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一转头：“耶耶，心宝醒了！！”
明霈帝迅速转头，就见团子迷迷糊糊的张开了眼，大眼转了转，喃喃的道：“耶耶！”
“心宝！”明霈帝赶紧把孙女儿抱起来：“还疼吗？还难受吗？”
他用脸颊试了试团子额头的温度：“热成这样，要不要服什么药？”
“没事，”团子有点反应迟钝，呆兮兮的摇头：“不用，明天就好了。”
她想抱住耶耶，但小胳膊辣疼的不行，只能用另一只胳膊用力抱住耶耶的脖子，呆呆想了一会儿，就掉下泪来：“耶耶。”
明霈帝心疼不已：“哎！心宝，耶耶在这。”
团子巨悲伤的道：“天妒英才啊！！”
明霈帝：“……”
晏时荣又心疼又好笑，并且由衷的觉得，自家妹儿真是一个人才啊！！
但凡她醒着，不管是有心哄人，还是无心的，哪怕她这会儿真的好难过，悲伤的不得了，都能不知不觉逗人笑。
天妒不妒英才不知道，天妒活宝是真的。
明霈帝摸着孙女的小脑袋，努力想词儿安慰她，一时都不知道该说啥。
团子喃喃的道：“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嫉妒心宝？心宝只是一个平平无奇又天才又瘦又好看的宝宝，心宝只是得到了耶耶爹爹哥哥老婆和很多人的爱，心宝只是文武医三绝……”
她停顿了一下。
可能觉得这样的自己确实值得嫉妒，于是她改口道：“可这都是心宝凭本事得来的啊，凭什么要嫉妒呀！！”
明霈帝只能道：“心宝说的对。”
团子点头，一只手搂着耶耶，眼泪抹了明霈帝一脸：“耶耶，你知不知道，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心宝义正辞严的批评了那几个弱书生，还给他们调解了，还让他们一笑泯恩仇了，心宝真的很厉害……然后……耶耶，心宝根本都没想在他们被马蜂追的时候挺身而出，心宝明明只需要在事后，又冷静又专业的给他们治好伤，形象就很光明呀！！就给这件事情，画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团子越想越难过：“可是心宝的眼晴老是要掉眼泪！！心宝努力求它了，心宝在心里跟它说，等回宫了之后再哭，现在忍一忍……可是心宝的眼睛不听心宝的话！！只是这么一点点要求它都做不到，它就不能等一会会吗？它的脾气为什么这么急啊！！”
明霈帝拍着孙女的背，看了晏时荣一眼。
所以，朕要怎么安慰朕这个一心想当英雄的孙女……你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第739章 英雄的勋章
晏时荣沉吟了一下，弯下腰，温柔的拍抚了妹妹两下，然后才道：“心宝，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一种英雄的……”
十全十美·英明神武·明霈帝，迅速的理解了他的思路，并且毫不客气的据为已有了：“心宝，你要明白，英雄全都是真性情的，很多英雄、大侠、剑客之类的……全都是经常哭的。”
“有诗词为证，譬如说‘韩娥绝唱唐衢哭，尽是人间第一声’、‘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一始扶行一初坐，坐啼行哭牵人衣。’……”
明霈帝一口气举了数个例子：“总之，不管文人、武人、男女老少，全都是会哭的，尤其是文人，兴致来了哭一场，醉一场，写首诗，那都是很平常的事情，这一点都不丢人。”
偶像包袱巨重的团子双眼蚊香，半天才喃喃的道：“可是心宝是一个公主啊，是个神仙、神医的公主啊！心宝不坚强，表现不好，耶耶不会没面子吗？”
“怎么会！！心宝表现是极好的。”明霈帝道：“心宝，很多文人最爱胡思乱想，很多武人也最怵循规蹈矩，如果心宝什么都做的好，又冷静又沉稳，太过完美，他们反而会心中提防，唯有像现在这样，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说就说……他们才会卸下防备，觉得心宝是真性情。你看现在，不管文人武人，都把心宝当成自己人，心宝帮了耶耶的大忙。”
团子恍然：“那，那也好。”
她有点开心：“能帮上耶耶的忙就最好啦。”
“嗯，”明霈帝道：“心宝表现的非常好，只有一点，如果不让自己受伤就好了。”
他把心宝的小猪蹄儿拿到前头：“看看都伤成这样了！”
心宝自己也瞅了瞅：“这……这不叫伤，为了保护老婆受的伤，那能叫伤吗？这是英雄的勋章！！”
明霈帝：“……？？”
他一肚子话没法说，半天才无语的道：“所以，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保护的？”
心宝于是绘声绘色的跟耶耶说了一遍，然后看看左右：“诶，老婆呢？”
明霈帝淡定的道：“他回去换衣服了。”
一边说着，给了晏时荣一个眼神儿。
这个眼神儿包含了许多意思：
去把那些人叫起来，
要悄悄的，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不要让朕的孙女听到，
朕罚了他们这件事情不要传出去，
朕还是那个好耶耶，懂了吗？？
晏时荣默默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出门解救这些人。
等悄悄的让他们走了，晏时荣又回来，看妹妹叽叽咕咕说着话，看着还有精神了一些似的，只是小脸儿仍旧泛红。
他回到桌前，写了一封信，叫人给席奉仁送过去。
也就是那几个文人中领头的那个人，这一届科举的传胪。
信很简单，寥寥几句。
他说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若你无此意便罢，若你想拟文记述此事，请以“哭”字始。
因为我妹妹回来之后，觉得自己哭了很丢脸，很难过，所以我想让她知道这没有什么丢脸的，与她有共同遭遇的大人也哭了……
种种。
其实这些话当然是假的。
因为心宝内心，深深认为自己是个大侠，跟这些柔弱文人不一样，就算柔弱文人哭了也不能安慰到她。
他，只是在招揽他。
有才华和会做人，会做官，这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才子中，既有林清许这种通透爽朗的，也有王康宁这种温润善良的，还有席奉仁这种聪明或者说精明，能看明白一些事情，乐意奉迎又会奉迎的。
交友如何且不说，如今要说用，还真是席奉仁这种更好用。
这封信写的是私密小事，私密小事正是上位者结交人的利器。
晏时荣站在廊下，把信交出去，只一刻多钟的时间，元沈绝已经换好衣服回来了。
晏时荣看着他，气哼哼的道：“我妹妹啊，怎么就这么宠！妻！啊！！”
元沈绝笑了笑也不辩解，晏时荣更不忿了，瞪了他一眼，想想又好笑，摇了摇头：“你说说，长了个小包子样，却天天想当个大英雄。”
元沈绝淡淡的道：“她当然想当大英雄了，唯有厉害的大英雄，才能从容的护着所有她在意的人。”
晏时荣被他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说的生生一怔，下来了。
元沈绝已经推门进去了。
心宝仍旧赖在耶耶怀里叽叽咕咕，烤糊的小猪蹄摆在膝上，见到他进来，还朝他摆了摆：“老婆。”
元沈绝长吸了口气。
心里难受，可是又明知道这种事情说了也没用。
因为在那个时候，明显就是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就是本能反应。
他只能施了礼走过去，捧着她的小猪蹄看了又看，一边问：“疼不疼？”
“可疼了！！”团子道：“而且它的邻居不知道为什么，也有点点疼，邻居的邻居，和邻居邻居的邻居，也有点点疼，可能是因为关系太好，所以感同身受了。”
团子一边说，一边充满暗示的翘了翘脚脚，大眼骨碌碌，瞅着耶耶。
明霈帝扬了扬眉，接下了这句话：“这三天，不用练字了。”停顿了一下：“也不用练轻功了。”
团子算计得逞，美滋滋的叭叽亲了耶耶一口：“谢谢耶耶！！”
然后两人又回到之前的话题。
明霈帝问元沈绝：“你觉得这些人里头，谁适合做沈寿延这个活儿？”
元沈绝的眼神从团子的小猪蹄上移开，定了定神，才道：“那个郭动就可以，臣还看到几个功夫合适的……只是没有接触过，不知道性情如何。”
明霈帝又道：“那有什么人，医道部用的上？”
元沈绝道：“文人先不说，武人之中，邹不群是心宝已经求过皇上的……其它人，臣觉得，那个刘中正其实不错，性子厚道又爽朗，可以给大哥当个副将之类，协助穰山卫做事，但是臣还没有跟大哥聊过，不知他怎么想。”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心宝忽然一下子坐直了，瞪大眼睛：“耶耶！三生石！！”
第740章 心宝无所不能
心宝双眼大睁，全身寒毛直竖。
好像有很多很多只蜜蜂，冲着她的眼睛飞了过来……
离的近了，才知道全是蝗虫。
这些平时不起眼的小虫子，便如一支恐怖军团，遮天蔽日而来，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七月半，关中大煌，自关中到青州，一路席卷京城，赤地千里、草木尽枯……』
七月半，如今已经三月底了！！
明霈帝和晏时荣同时脸色剧变！
如今关中已经旱了三年，古语云“久旱必有蝗”，大晏每三四年就会有一次蝗灾，每一次都伤筋动骨。
蝗虫不止吃草木粮食，吃衣服书籍，蝗还吃人……“河南飞蝗食民间小儿，每一阵来，如猛雨毒箭，环抱人而蚕食之，顷刻皮肉俱尽。”
明霈帝迅速的道：“召元相内阁、召户部尚书侍郎、召余登临！！”
他指了指晏时荣：“这事你去，叫昌儿也去。”
他顿了一下，沉吟了片刻，才道：“叫你六叔也跟着你去吧！”
他还是决定，给儿子一个机会。
六皇子如今也是要娶亲的年纪了，若不办差就不好给封号，娶亲也不好看。
晏时荣并没多说，直接应下。
如今已近傍晚，数人迅速出宫传召，明霈帝摸了摸孙女的头，吩咐元沈绝照顾她，就急匆匆走了。
心宝焦急的看着耶耶的背影，想了一下，忽然问：“老婆，如今有没有书教人治蝗的？”
元沈绝一愣，他道：“没有专门的，有些农书中提到过。”
心宝道：“快点快点，心宝说，你写。”
就算在现代社会，蝗灾也从未消失过，因为这与农事紧密相连，所以心宝知道很多治蝗之术。
譬如火焚，譬如掩埋，还可以挖掘烧毁蝗虫卵。
对了，还有生物治蝗！！用吃蝗的鸟类来治蝗！
这对小凤凰来说一点都不难！！
心宝问：“爹爹几月回来？”
元沈绝道：“五月底或六月初应该能回。”
心宝习惯的拍了拍小脑袋，不小心用了小猪蹄，疼的嗷了一声。
元沈绝赶紧放下笔接住，吹了吹。
心宝自己也吹了吹，一边把生物治蝗也说了。
元沈绝道：“这个《唐书》中提到过，小凤凰可以吗？”
心宝坚定点头：“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元沈绝道：“那可以写信给婶婶，让她在江南先收着鸟雀，到时候可以用。”
心宝点了点头，看了看他写的那个，又道：“心宝还能配土农药！！心宝多配一点，加水喷洒到土里，不伤农作物，但可以把蝗虫卵杀死！还能杀死很多土里的虫子！！”
元沈绝道：“但是那里大旱，用水只怕不容易。”
心宝呆了呆，认真考虑。
还可以做些杀虫剂，放进火里，用气味杀死蝗虫。
蝗虫一年最多可以繁殖四五代，而孵化需要二十天到一个月左右，所以，这个时候有的蝗虫，很可能是蝗灾中那些蝗虫的祖宗。
但因为干旱，蝗虫卵会有滞育现象，能在土中存活好几年，蝗虫卵块的外部有泡沫状囊壁保护，保温保湿，别的虫子都死了蝗虫卵还活着，还能孵化，这就是为什么旱极而蝗了，所以土里的蝗虫卵也必须要处理。
心宝一边想着，就觉得没劲儿，小身子撑不住小脑袋，老是要往一边歪。
元沈绝站起来，用手接住她歪过来的小脑袋，一边低头问：“心宝，手要不要再涂一次药？除了那丹丸，还有没有别的丹丸？”
心宝眼睛努力张了张，眼里雾蒙蒙的没有精神，“再涂一次也可以，隔一个时辰就可以涂一次，让大白再炼些白黄解毒丸吧，心宝可以吃，他们如果发高热也可以吃一丸，给他们送去。”
元沈绝应了一声。
心宝就闭上眼，继续用意识中跟空间里的晏霁沟通。
空间里的东西处理起来很容易，心宝本意是把草药都炼成像闻闻丹那种，运输方便的，毕竟一粒丹丢进去，就能起到半车草药的效果。
但同样的，一大车草药才炼几枚丹，这么多草药不知道要炼多少炉，不知道要炼多久。
小姑娘烧的迷迷糊糊，一边在意识里跟晏霁咕哝，晏霁很奇怪……表示空间里头不是有很多丹炉？你在空间里头炼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拿出去？
心宝：“……？？”
她立刻在晏霁的指引下，在空间里找到了很多丹炉，然后找了最大的那个，有屋子那么大，一堆一堆的往里头放药。
虽然是头一次做，但好像还挺熟练的，那感觉就好似……意识中的我无所不能！！
心宝嘿哟嘿哟炼了两炉，然后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好在她睡着了，也不耽误晏霁干活，所以等心宝迷迷糊糊的醒来的时候，空间里已经多了一大堆丹。
心宝眼睛还没张开，就觉得一只手按在自己额上，明霈帝的声音道：“心宝？”
心宝想赶紧告诉耶耶这个好消息，一张嘴，才觉得哪里不对。
脸有种木木的感觉，说话好像嘴唇不怎么听使唤似的，挣扎了半天，才含混不清的叫出声：“耶耶。”
明霈帝把她抱起来：“心宝还好吗？哪里不舒服？”
心宝呆呆的反应了一会儿，猛然醒悟，伸手摸脸：“心宝的脸！！”
“没关系，没关系，”明霈帝很懂，迅速安慰她：“肿的不厉害，耶耶早就把你老婆赶走了，他没有看到。”
心宝登时松了口气，道：“镜子镜子！！”
明霈帝赶紧叫人给她拿了镜子出来，心宝提心吊胆的凑过去，照了照。
幸好比她想像的轻的多，起码没有像那个人一样眼睛肿成一条缝，只小脸有些泛红，下嘴唇肿大了一圈儿，圆乎乎红通通的，看着就像在嘟嘟嘴，还有点点可爱。
心宝松了口气，问：“蛇药丹，涂了吗？”
“涂了，”明霈帝道：“一个时辰涂一次，解毒丹已经化水喂你了，今早又喂了一次金银花丸。”
心宝点头点到一半，忽然发现不对：“什么今早呀？”
明霈帝无奈的道：“你睡了一天一夜。”
心宝大吃一惊，然后抱着一线希望，问：“那，那哥哥呢？”
明霈帝道：“哥哥们一大早就走了。”
心宝惊呆了，喃喃的道：“可是，可是心宝的药还没有给哥哥啊！”
明霈帝柔声哄她：“心宝别急，等药做出来，朕再派人送过去就是了。”
可是，可是哥哥走之前，心宝都没有亲亲他，抱抱他，叮嘱他们小心啊！
团子越想越难过，哽咽的道：“耶耶怎么不叫醒心宝，心宝想送哥哥走……”
明霈帝拍着她背：“不几个月就回来了，而且哥哥走之前，全都抱了心宝，跟心宝告别了的，只是心宝不知道。”
不知道，不就等于没有！！
团子郁闷的往他肩上一趴。
第741章 就像一个渣男
明霈帝拍着她背，问她：“心宝饿不饿？”
他不问，她还想不起来，一问，心宝登时就觉得饿的前心贴后背：“饿，好饿。”
明霈帝吩咐人摆膳，一边亲自喂团子吃饭。
虽然嘴有点肿，但是团子饿坏了，吃的居然还不慢，一边吃着，一边还空出嘴来问：“耶耶，哥哥带了平时的药吗？”
“带了，”明霈帝道：“许多日常能用到的都带了。”
团子道：“心宝炼的药，什么时候送过去呀？”
“什么时候都可以，”明霈帝道：“反正时不时需要往那边送东西，不必太急，哥哥去了之后，也需要时间了解情况。”
心宝道：“那就今天晚上吧，心宝放在一个什么地方，然后耶耶找人来拿。”
明霈帝点了点头，直接叫人在宫里就近找一间空屋子，弄一些器皿。
心宝吃饱了，就催着耶耶去。
然后明霈帝亲自抱着她到了前头，因为临时要找，找不了这么多器皿，所以里面除了米斗，还有一些缸。
心宝下了地一抬手，无数花生大的小药丸就飞也似的自她身周涌出，很快就装满了水缸米斗，险些连她一起淹了，明霈帝提着孙女后心衣裳，一路后退，眼睁睁看着浅绿色的丹丸装了大半间屋子。
心宝问：“耶耶，还有别的空屋子吗？”
明霈帝看向方无忧。
惊呆了的方总管猛然闭住嘴巴，还发出了叭叽一声，抖着牙道：“有，有。”
他赶紧又带他们去了另一间。
这一间心宝拿出的是浅红色的药丸，比绿色的药丸要少一些。
天从站在身后，心宝就跟他交待：“这个里头的药丸，是放进火里烧的，烧出来气味很浓很呛，可以杀死蝗虫，对人没害处，离的近的要蒙住口鼻眼睛，离远的不要紧，要是有人反应比较大，一直流眼泪鼻涕，用冷水洗洗就没事了。”
“那个绿色的，是泡水的，平常的大缸，一次放半丸就可以，化了之后，可以直接浇进泥土里，可以杀死蝗虫卵和很多土里的虫子，不会损伤农作物的根，但尽量不要浇到叶子上，而且，蝗虫卵还挺深的……”
她用小手手比了比：“蝗虫卵埋的深度，比蝗虫身体还长，所以要浇很多水才有用。”
天从连声答应。
心宝想了想，又续道：“这一种对身体也没害处，但也尽量不要喝，会拉吐子，皮肤接触一般没关系的，如果发红也是用清水洗洗很快就好了。”
明霈帝负手站在一旁听着，神色沉沉。
蝗灾是极其恐怖的天灾。
这一次，大概是因为涉及京城，所以心宝得到了提示。
虽然提前了三个月，可蝗灾不比别的，就算再提前，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明霈帝指了晏时荣办理此事，又指了程弗居协助。
晏时昌和六皇子都是跟着去听他调度的，沈寿延也派去了，又直接命羽林卫指挥使余登临，带着羽林卫人马随行，这个配置是足够了。
目前只是因为蝗灾是还没发生的事情，所以如此大动干戈，难免有人叽叽歪歪，但如今不止元相，连内阁诸人也都隐有所觉，而六部要员，都是一种“知道的人一言不发，我不知道又怎敢开口”的心态，所以这些都是小事情。
现在的大问题就是，尽管提前得知，多番努力，是不是真的能阻止蝗灾到来，或者起码，减弱这蝗灾的威势，谁也不知道。
所以明霈帝考虑了一下，直接把心宝那句话，夸大了一下放出去，只要“起于关中”这一点不变，那就算最后真的席卷京城，也可以说他们治理有力，起码不会损及晏时荣的名声。
虽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看着心宝这两屋子药，又觉得，不妨乐观一点。
心宝说完了，才道：“你都记住了吗？”
天从急道：“属下记住了。”
心宝张手让耶耶抱了，往回走，还是很郁闷，悲伤的道：“心宝就像一个渣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以前二哥哥三哥哥在家的时候，心宝也没有觉得香，没有每天亲亲抱抱，现在他们出门了，想亲亲抱抱都够不着了！！心宝好难过！！”
明霈帝：“……”
他只能继续安慰：“好了，耶耶陪着心宝，心宝想要谁来陪心宝玩，就召谁来。”
看团子没有被安慰到，他又道：“爹爹快要回来了，耶耶召他们快点回来。”
团子问：“真的？”
明霈帝点了点头：“真的。”
团子犹豫了一下，又趴回去：“还是不要了，虽然心宝也很想爹爹阿娘，但心宝可以忍一忍，他们去做正事，心宝帮不上忙就算了，总不能拖后腿吧？”
明霈帝叹了口气，又忍不住笑，亲了亲团子小脑门儿：“心宝不用这么乖，捣蛋一点也没事。”
心宝回亲了一下耶耶的下巴，肿肿的还有点儿碍事：“心宝不是三四岁的小孩了，不会捣蛋的。”
明霈帝失笑。
心宝被他一直抱回乾清宫，看了看候见处一大堆人，就道：“耶耶去忙吧，心宝还想睡觉觉。”
明霈帝嗯了一声，把她送回去，又吩咐花霜给她涂药，一边低头问：“叫花时来陪心宝好不好？”
团子猛摇头：“不好，不好！”
明霈帝想了想：“那就算了，耶耶一会儿就来陪心宝。”
他摸了摸她的头，这才转身走了。
外头不远处站着的元沈绝，又来回踱了一圈儿。
郝花时在旁边叨叨：“哎，师父也太小看我了，我是那种以貌取人的徒弟么？不见小师公也就算了，不见我不是很没道理？闲着也是闲着，叫我在旁边说说话，不是很好？”
元沈绝淡淡的道：“身为师父、长辈，英明神武，是不会被蜜蜂蛰的，也是不会哭的，更不会肿嘴巴，在她记性很好的小徒弟忘了这件事情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见了。我会这么跟她说的。”
郝花时：“……？？”
他道：“那我就告诉师父，你一直在旁边看着她，还翻自己嘴唇学她，直到她醒之前才跑出来的。”
元沈绝一顿。
他确实自己翻了下嘴唇，不是为了学她，是想看看自己嘴唇里面是什么颜色，好判断她的严重程度，他对着镜子照了半天……但他没想到郝花时居然知道！！
他窘的耳根泛红，转回身道：“你说，如果我跟心宝说，我跟郝花时只能留一个……”
郝花时：“……？？”
他迅速服软，绽开一个笑：“呵呵呵呵，小师公，徒儿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元沈绝觑着他不说话，然后郝花时忽然道：“咦？小师公你听？”
第742章 愚蠢小学鸡
元沈绝耳力不及他，朝着那边走近几步，侧耳去听。
团子正在房中咕咕哝哝：“二哥哥实在太弱了，三哥哥又有点小笨，心宝真的不放心。心宝愿意用所有的好东西换哥哥平安，你缺什么拿什么就行。要是，要是心宝的不够……你也不要乱拿，你要有选择的拿。”
她声音小了八度，元沈绝又走近几步，听到她十分心虚的声音：“你还可以拿马世文的……要是还不够，别人的东西，你看中谁的，可以托梦给心宝，心宝去威逼利诱或者求耶耶下旨……总之哥哥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就这么一段话，反反复复的咕哝了不知道多少遍，元沈绝听的嘴角带笑，又慢慢走回来。
郝花时是个笑包，早就笑的抱着肚子，一边笑道：“小师公，你知道师父在对着谁求么？”
元沈绝道：“对着谁？”
郝花时无声爆笑，断断续续的道：“对着皇上喝剩的一杯铁观音茶。”
元沈绝嘴角带笑，真的是被可爱了一脸。
室中，花霜几个人都尽量减少存在感，心宝自己一个人没精打彩的歪歪坐着，一边用意识在空间里头巡来巡去。
她之前不知道空间还能炼丹，所以要做什么都比较麻烦。
如今既然能炼，耶耶和太公这些人平时喝的茶，就给他们炼成茶丹，每日只需要上白水，然后丢一粒进去，慢慢的喝。
当然了，除了养生保健的这些，还可以炼别的。
空间里的药材实在是太多了，品质又好，炼什么都会效果拔群。
比如吊命丹，比如普通的丹药。
但这种丹药，就算炼了，要怎么拿出来卖？？卖多少钱？
心宝突发奇想，转头叫人：“花霜花霜！”
花霜赶紧出来：“主子？”
心宝问：“有没有小一点的屏风？就是有花还有草，特别雅的那种。”
“有，”花霜道：“属下叫人抬一个来？什么花草最雅呀？”
心宝想了想，道：“竹子吧！竹子最符合心宝的气质！！”
那行吧，于是花霜出去吩咐了一声，很快就抬了一个小屏风过来，心宝往屏风后头一坐，就道：“可以叫老婆和花时来了。”
花霜忍着笑，就出去叫人了。
心宝把小脸凑在屏风上，眼巴巴的瞅着，就见外头门一开，两人一前一后进来了，只一个剪影都美美哒，袖子飘一飘都像画儿一样。
心宝美滋滋的道：“老婆。”
元沈绝嗯了声，然后两人就在屏风那边坐下了。
团子自信的抛出了准备好的开场白：“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元沈绝：“？？是吧？”
团子道：“老婆，你吃饭了吗？”
元沈绝谨慎的道：“晚饭的话，还没吃？？”
沉默……
然后团子道：“该你了。”
元沈绝：“……”
他一时居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然后他问：“心宝还疼吗？”
隔着屏风，还能看到小人儿摆了摆手，“不疼啦。”
“心宝吃饭了吗？”
“吃过了！”
再一次沉默……
郝花时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他。
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原来他们之间所有的热闹，全都是小师父创造的，没有小师父，小师公的聊天水平啊，那就是一个愚蠢小学鸡。
连他一个小脚趾头都不如！！嘿！！
于是郝花时就道：“师父啊！你叫了我进来，都没理过我！！”
“啊！”心宝道：“对！！我找你其实是有事的！有正经事！！”
郝花时配合的紧张起来：“什么事啊师父？”
心宝站起来，单手拖凳子，朝着屏风更靠近了一些，小手手扶在屏风上，爪印儿可可爱爱。
她小脸凑过来，神秘兮兮的道：“花时，你看到晏霁炼的丹了吗？”
郝花时动作夸张的搬凳子，也凑了过去：“看到了。”
心宝道：“空间里头有好多好多的药材，可以炼很多的丹，同样的丹，如果用空间里面的药，肯定要比外头的效果好的。你说，我们怎么卖啊？要卖多少钱？是专门炼不一样的，还是炼同款？这件事情要不要叫甘白璧来议事啊？”
郝花时对这种事情还真不擅长，怕自己的想法不正确，立刻拿眼瞥小师公。
好在小师公这个人，很有长辈范儿，很宽容，收到他的求助，就道：“依我之见，不要炼同款。”
心宝问：“为什么？”
元沈绝道：“心宝，如今我们做御药坊，其实赚钱是最不用想的事情，并不是说不能赚钱，是赚钱太容易，怎么都能赚的，所以不用多想。而我们最需要做的，是弘扬医道，如今御药坊准备做的这些药，准备走的这个路子，全都是在做这件事。”
“而这些药，药方全都是千锤百炼的，哪怕不能药到病除，在同一种病症上来说，已经是高于世上绝大多数的药了，再加上一个方便……所以，就足够了。心宝起初想要的，不就是让大家习惯用成药吗？”
屏风上的小脑袋点了点：“对，对的。”
“嗯，”元沈绝道：“所以不要做同款，空间里头的药，药效远高于这些药，这未必是好事，人的欲.望是永远没有尽头的，有了极好的药，不好的药就会显得有些敷衍……”
他顿了一下，想着要如何解释：“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这种方式，费力不讨好，对于‘民心’，并不会有好的影响。但并不是不能做。”
“如今，不提世上的大夫，御药坊的药，算是第一种；炼丹术炼的药，算是第二种；而空间里面的药，算是第三种；如果再细分一点，可以把之前心宝说的，那种十分廉价的，治标不治本的，也算做一种。”
“除了这一种之外，其它三种的药，都不要做同款药……而是：御药坊治不了的，炼丹术来治，炼丹治不了的，空间中的药来治。这就是最终我们想达到的局面……”
他又顿了一下，等团子想明白。
然后才道：“心宝，你若是民间医者，那做什么都可以，但你现在身为神医小公主，有的时候，不要怕浪费，甚至有的时候，一个所有人都救不了的人，被你救了，这未必是一件好事情……换句话说，你一味的拿出好药，也未必是好事情。”
“但心宝想给家里人，想给亲近的臣子，赐好药好茶，这都没关系的，因为……这跟‘民’是两码事。”
第743章 人要学会走捷径
团子听的似懂非懂，但还是认真点头：“好，心宝听老婆的。”
元沈绝含笑嗯了一声。
郝花时羡慕嫉妒恨的瞅着他。
所以就说啊，人要多读书，读了书的人，不管问啥，都能叨叨叨的说出这么老些话，而他……说不出来。
花霜过来喂心宝喝了几口茶，一边又帮她涂了一遍药。
然后心宝问：“老婆，今天早上哥哥走的时候，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了，”元沈绝道：“他们都特别不舍得，也很不放心，昌三哥还哭了，他们一直叮嘱我等你醒过来要写信给他们，等好了也要写。”
团子叹了口气。
然后就见她转过去，又对着桌上那半杯茶，把之前他们在外头听到的那段话，叨叨了一遍。
郝花时又想笑，然后他问：“师父，你这是在跟哪路神仙说话？”
心宝道：“观音菩萨呀！”
郝花时道：“这里头有观音像吗？”
“没有！”团子道：“但是这儿有耶耶喝的铁观音茶。”
郝花时哈哈的笑道：“师父，你跟茶说话有啥用啊，徒儿给您拿个观音吊坠来呗！”
心宝沉默了一下。
郝花时正想小师父是不是没面子了，想赶紧找补两句……
结果就听小师父委婉的道：“花时，你，你是不是有点……不怎么有文化呀？你难道就没想过，铁观音为什么要叫铁观音？为什么，它不叫铁佛陀呀什么的么？”
郝花时：“……？？”
他迷茫的道：“那，那为什么？”
心宝道：“因为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个茶农，他是一个十世大善人，是观音菩萨虔诚的信徒，他每天早晚，都会在观音像前敬奉一杯清茶，几十年都没有间断过。然后就有一天，就梦到观音托梦，他顺着梦中的地方找了过去，就找到了一株茶树。所以这茶树，才叫铁观音茶。这就是观音赐的茶呀！！”
郝花时：“……”
对不起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喃喃的道：“原来是这样吗？？那，那跟铁观音说话也行？”
“当然了，”团子自信的道：“心宝是认真考虑过的，在这个天下，每天有不知道有多少人求观音菩萨，他们都起的很早，说不定天不亮就在求了……所以，你想想呀，我们是去大路上，跟成千上万的人排队到的快，还是偷偷去走一条不为人知的小路，到的快？？人要学会走捷径！！而且这杯茶，还是耶耶喝过的，耶耶是人间帝王，是紫微星下界，观音菩萨肯定也会给皇上一个面子的！！”
郝花时：“……”
说的太有道理了，我真的无言以对！！
他默默的道：“师父，对不起，徒儿没文化。”
“没关系的。”心宝哒哒哒走到屏风边，藏在屏风后头，伸出了一只小手手。
小短手什么的，郝花时当场被萌到，飞快的上前，蹲下来，把头也低下来，团子安慰的摸他的头：“没文化也没有关系，你还有很多别的优点的，你是无可取代的。”
郝花时点了点头，那叫一个乖巧：“嗯。”
眼看小师父的手放下，他一把抓住，双手攥着，如泣如诉：“师父，徒儿虽然顶了一个医道部的官儿，却不会干医道部的活儿，师父，徒弟儿好痛苦，好无助啊！”
元沈绝缓缓的把手，按到了剑上。
真的忍不了了，恶心死了……徒弟什么的，果然还是应该打一顿啊！！
团子却完全不觉得，她认真安慰：“你别急啊，其实很多事情是很复杂的，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但是，你要明白，我们虽然不聪明，但耶耶是最聪明的，耶耶把你放到医道部，是有用意的，我们只需要听话就可以了。”
郝花时问：“是什么用意啊师父？”
正要走进来的明霈帝中途站住了脚，他也想听听他是什么用意。
团子认真想了想，道：“耶耶说了，你最大的优势，就是身后有人！！你身后的人，就是心宝！！”
她一个激动，站了出来，小猪蹄忍着疼抬起来，虚拍了拍胸。
“你可以把你不懂的，全都交给别人去做，他们懂业务怕什么，你身后有人！！他们懂管理怕什么，你身后有人！！他们懂营销怕什么，你身后有人！！耶耶说了，这样就会成为一种平衡，事情就会做的又快又好！！”
明霈帝：“……”
他想起来了，这是他当初教她处理薛悬济和太医们的事情时，说的话。
明明道理是正确的，怎么叫她一说，就格外招人恨呢？
明霈帝摇了摇头，走了进来。
元沈绝起身施礼，郝花时也恋恋不舍的松开小师父的手施礼。
明霈帝绕过屏风进去，抱过孙女仔细的瞅了瞅，道：“好像没怎么消。”
“没关系的，”心宝道：“明天应该就能好了，现在心宝已经不难受了，顶多亲耶耶的时候有点扎嘴。”
明霈帝：“……”
他都乐了，亲了亲孙女脑门儿：“你们在聊什么？”
郝花时立刻站起来，隔着屏风从头到尾的说了，一边还故意问：“皇上，您听过这个铁观音的传说吗？”
明霈帝没理他贱兮兮的追问，主要他也没听说过，他真没想过铁观音为何要叫铁观音这个问题。
他就只跟心宝道：“晅儿说的没错，那药，就要如此。”
心宝大眼眨了眨：“那等收了这些药草，心宝还是多种一些粮食吧！粮食比药草重要的多，治国比治人也重要的多。”
明霈帝笑着点了点头：“心宝说的没错。”
他从方无忧手里，拿了一篇文章过来，一边笑道：“心宝看看这个。”
心宝就凑在他手上看，明霈帝慢慢的给她解释。
那个席奉仁，还真的写了一篇文章出来，记述了这件事情，也按着当初晏时荣拜托的，哭来哭去的……
但这个人写的颇为潇洒，颇多自嘲，画面感十足，就显得格外有趣。
尤其是写心宝，通篇没说一个哭字，却把一个嘴硬又娇气的小奶团子写的跃然纸上，之后再写她治人的神迹，就显得颇有反差，颇为震撼。
明霈帝笑道：“古往今来的神仙，最得人心的，只怕就是朕的心宝了，晅儿你也看看。”?
第744章 读书人太娇弱了
元沈绝迟疑了一下，就转过屏风，一边偷瞄了小团子一眼。
团子已经忘了自己的嘟嘟嘴，还朝他笑了一下，十分呆萌。
元沈绝也回了一个笑，然后双手接过文章，退回到屏风那边看。
团子还跟耶耶聊天：“这个人不大坚强，这么爱哭。”
明霈帝看着一副惨兮兮德性的小奶团子：“心宝说的对，读书人太娇弱了，一点小伤就要哭哭啼啼，不及心宝学武之人，老成又沉稳。”
心宝忍不住笑弯了眼：“对的，耶耶说的超对的！”
明霈帝笑着点了点她小脑袋，笑而不语。
什么对不对的，哄孩子玩呗！
看团子高兴了，明霈帝才道，“传膳吧。”
四个人还分了两拨，隔了一道屏风吃饭，心宝吃完不大会儿又吃了药，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都没等到小哥哥们放学。
晚上明霈帝不放心，过来搂着她睡的。
等早上再看时，嘴上的肿已经消的差不多了，小胳膊小手也不再肿的发亮，全都见轻了。
这样明霈帝就可以把团子交给她老婆照顾了。
郝花时看师父好的差不多了，就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就带来了不少消息：“师父，那几个人的症状都比你轻！就一个肿的厉害的，说是用了药第二天就好多了，现在我看的时候就稍微有点肿了。”
心宝点了点头，问：“武举结束了吗？”
“还没，”郝花时道：“我去瞅了一眼，打的那叫一个激烈，而且，我跟你们说，到这个程度，那些武官都来不及数招数了，所以他们商量了一下，就按着江湖上比武的规矩来了。”
心宝问：“那什么时候能结束呀？”
郝花时道：“比武这块，再有两天就差不多了，弓马就是走个过场，估计月底就可以了。”
心宝又点了点头。
然后郝花时才道：“我还碰见甘大人了，问师父可好些了。”
心宝道：“明天就好了，甘大人有正事要找心宝吗？”
郝花时笑道：“应该是。那我让他明天上午过来一趟？”
心宝像模像样的点了点头：“可以的。”
于是甘白璧隔天上午就过来了一趟。
其实他手头攒了不少事情。
因为心宝之前去看了几天武举，然后又被蜜蜂蛰，所以已经好几天没理事了。
这几天，接连有几个献药的，经过医道部太医的审核，他拿过来两个，其它的都是大家觉得不够创新，药理不合的，就都否决了。
心宝瞧了瞧。
拿过来的两个，一个是治中暑的，感觉还挺不错，一个则是治老年人中风的，方子也不错，药理也通，可以放到各医馆去试药。
而且心宝还顺便把之前那三种平价药，也一起给了甘白璧。
比较常见的小病，譬如牙疼、胃疼，着凉感冒，心宝做的就是这三种。
因为目标药友就是穷人，都没啥文化，治标治本什么的他们也未必听的懂，所以心宝很直白的，起名叫，应急牙疼丹、应急胃疼丹，应急着凉丹。
到时也放出去一起试药，抽空还要给这几种药，也做一个调查问卷出来。
然后甘白璧道：“还有人问，有毒的药能不能献。”
心宝不解：“有毒的药是什么意思？有很多药，都有毒的呀！比如蝎子蜈蚣。”
甘白璧道：“不是，他们是问毒药能不能献，据说可以献上毒药和解药，自称很高明。”
“不要，”心宝毫不犹豫的拒绝：“没有药效纯害人的毒药，我们不收！！”
郝花时道：“说不定影卫需要呢？”
心宝大眼一眨，给了他一个“我们回头再说”的眼神儿。
然后跟甘白璧道：“甘大人，我们医道部是正经部门，我们不收这个的。”
甘白璧连连应了。
然后他继续往下说，“另外，之前二殿下宴请贡士们，曾经说过，若有意来医道部，懂医术，且最好行过医的，可以向我们投帖，如今这边已是收到了七十余人的名帖和行卷，这两日才少些了。”
心宝有些吃惊：“这么多人吗？”
“是，”甘白璧笑道：“臣将行过医的、读过医术的，和只是有志来此的，分开了三种，殿下可以看看。”
心宝道：“但是我们需要这么多人吗？”
甘白璧道：“如今确实人手不足，但，也确实不需要这么多人。”
心宝道：“对了，心宝还预定了几个，”她下意识的想扳手指，却发现小猪蹄还不好扳，就拉过老婆的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扳：“王康宁、邹不群……咦？？心宝只答应了两个吗？”
“对，”元沈绝道：“其它的我们虽然商量了，但是没有跟他说，比如刘中正。郭动，崔遁逸皇上另有安排。但心宝还可以跟大哥商量一下，再要几个武人。”
心宝点了点头。
元沈绝道：“不如甘大人理一理医道部的人手，看还缺几个，想要什么样的人，然后我们再来挑。”
甘白璧含笑应了，一边又问：“殿下，明日医道部开业，殿下要去吗？”
心宝想了想，看了看小猪蹄，有点犹豫，“不知道，心宝要去吗？”
元沈绝给了甘白璧明确的回答：“甘大人，我们有可能会去玩玩，但不会公开露面，你不必安排殿下的事情。”
甘白璧连声应了，然后才叫人拿着那些应急丹先告退了。
留下元沈绝几个人，才开始看那些信。
心宝一只手不方便，元沈绝就把她放在膝上，与她一起看，写的不够浅显的，就给她解释几句。
甘白璧那边已经过了一遍，留下的还有七十余封，行过医的人统共只有两封，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大环境摆在那儿，这么有才华，能考科举光宗耀祖，谁当大夫啊！
但懂医术的，就有二十余人了。
这里头有那个心宝第一次悬壶救的何清文，他是久病成医，读了不少医术，但是没有行过医。
还有榜眼林清许、加上之前那个狂生秦惜墨，都是看过团子当众炼丹之后，对医道产生浓厚兴趣，才开始读医术的，这两人在信中都表示，考科举就是为了进医道部。
虽然不见得要把所有熟人都扒拉过来，但是心宝明显很感兴趣，所以元沈绝就暂时把这三人的信件也拿了出来。
第745章 小孩的世界我不懂
郝花时一边在旁边凑着看，一边还问：“师父，为什么毒药不收啊？”
心宝用严肃的小眼神儿，瞥了他一眼：“因为会影响我们医道部光辉正义的形象！”
郝花时道：“但影卫什么的，可能确实需要啊！其实在江湖上毒药还是很常见的。”
心宝不以为然的道：“影卫如果需要，可以跟心宝要啊！心宝会解毒，当然就会制毒了！解毒可比制毒难多了！”
“哦！！”郝花时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看文章。
元沈绝和心宝，再加一个郝花时，都不喜欢那种花团锦簇，用一堆典故的文风。
心宝和郝花时是因为没文化看不懂，而元沈绝则纯粹是不喜欢，所以这种都是直接丢到一边，还有那种明显是投着试试的也丢到一边。
最终这种不懂医术的，也挑出来了几封，等甘白璧把需求报上来之后，就可以最终确定人员，然后就可以提前跟吏部说了。
三个人正经忙了一上午。
下午又要做调查问卷……这就是社畜的日常。
但比起练字，做社畜，似乎稍微好那么一丢丢。
其实到下午的时候，心宝的小胳膊就消肿了，第二天一早就基本上好了。
郝花时已经看了一遍回来了，笑道：“太热闹了，河两边那人挤的，一直挤到过了骁隽家那么远。”
心宝顿时有点感兴趣：“那我们去看看吧！！”
元沈绝早就料到会是这样，道：“皇上说了，你若想出去，要多带些人手。”
心宝摆摆手：“别担心，咱们可以微服私访！！”
其实心宝出去玩又不穿朝服，天天都算是微服私访，几个人绕了个路，从神武门绕过去，果然走不多远，就看到前头熙熙攘攘的人群。
人太多了，离着御药坊还有老远，啥也看不见。
而且他们才刚往前头一凑，后头随即就挤上了一拨人，幸好带的人多，花霜几个人围了一圈，远远近近还有不少影卫。
郝花时伸长脖子看了看，好奇的跟旁边的人打听：“咱们在看啥啊？”
那人道：“看御药坊啊！！你不知道？这是小公主开的药坊，造的都是仙药，能起死回生，药到病除……”
吧啦吧啦。
郝花时道：“这个我知道，可是在这儿也看不到啊！”
那人哈哈的笑道：“早上人才多呢！这会儿人已经少了不少了！！”
郝花时道：“你早上就在？”
“别提了！”那人十分遗憾：“我就不该去吃了个早上饭，晚了一步过来，人就挤到宫墙边了，我这么一直挨了一个时辰，这才挨到这儿。”
“可是啥也看不到啊！”
那人道：“蹭点福气，吸点仙气呗！”
郝花时：“……”
行吧，他一脸的这很无聊，一边就迅速融入，开始乐呵呵的往里挤。
团子觉得很没意思，放眼望去全是人头，啥也看不到。
她东张西望，旁边一个大婶夸她：“这孩子长的跟菩萨跟前的玉女儿似的！”
心宝看了看她，见是夸的自己，就礼貌的笑了一下。
旁边另一个大婶也抱着一个孩子，还冲元沈绝搭讪：“小郎君，这是你妹子吧？多大了？”
元沈绝非常不适应这种搭讪，尴尬的身体崩紧，但还是道：“五岁多了。”
“哟！”那大婶看了看心宝：“她这是没吃饱饭啊！五岁才这么大点儿？你看我孙子，才三岁半，就跟个小老虎一样！你得让她多吃点儿！”
元沈绝默默的瞅了瞅那孩子。
那孩子长的确实虎头虎脑的，看衣着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长的比心宝整个大一圈儿，又胖又高。
他还憨憨的主动跟心宝说话：“你叫什么名字啊？”
心宝正想说，中途收住：“叫，婳婳。”
“我叫大福。”孩子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奶奶说我一身是福！！”
是一身都是肉吧……
心宝只能默默点头，大福崽很热情，奶声奶气的邀请：“我家在后面，你来我家玩吧？”
心宝摇了摇头，不，我不喜欢跟小孩玩。
大福崽道：“来吧，我们扮家家酒，你这么好看，可以给大福当媳妇。”
心宝坚决拒绝：“不，我有媳妇了。”
“你有媳妇了？”大福崽呆了半天，然后才问：“那他家吃的起鸡蛋吗？”
心宝猛点头：“吃的起，什么都吃的起，每天都吃肉吃到饱。”
“哦！”大福崽想了想，“那我们能一起玩吗？”
面对小胖子殷殷的眼神儿，心宝只好道：“也，也行吧？”
大福崽手指伸进鼻孔里，挖了挖，挖出一坨鼻屎，一递：“给你玩！我早上刚搓的，可圆啦。”
心宝：“……”
呕！！
元沈绝当场飞出三尺，挤的众人纷纷怒骂。
心宝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大眼瞪的溜圆，果然小孩的世界我不懂……
走的前头的郝花时，难得的没有参与进来，他一边悠闲的随波逐流，一边微微侧头，明显是在听着什么。
然后他猛然转头，道：“走，我们出去。”
元沈绝与他眼神一对，二话不说就往外走，大福还在后头叫了她们几声，团子根本不敢回头。
有影卫开路，几人不一会儿就挤了出来，郝花时急匆匆的道：“我听到有人在向甘白璧禀报，说今天早上又有人献药，但是几个太医一打开就纷纷昏倒了。”
元沈绝眉头一皱：“是昨天甘白璧说的那个人吧？”
郝花时道：“应该是。”
他们从皇宫里头绕到前头，去了医道部的衙门，这会儿甘白璧还没挤出来，医道部正乱成一团。
薛悬济倒是在，一见他们就松了口气，道：“师父，我给他们喂了解毒丹，这会儿还没醒，那毒好像是下在瓶子上的。”
他指了指墙上：“但就在刚才，墙外射了一个这种东西进来，我正想让元师伯看看，就没叫拿下来。”
郝花时凑上去看了看，就见一个样式十分寻常的飞镖，扎着一张纸。
郝花时问：“师父？”
心宝看了一眼：“没毒。”
郝花时就拔了下来，打开那张纸，上头写着：“毒亦是药，药亦是毒，毒入善人之手，亦是妙用无穷，为何拒我于千里？”下头一行小字：“若需解毒，可于戌时小雁塔见面。”?
第746章 太嚣张了
郝花时眉头一皱：“什么玩意儿！！”
这种过于江湖的做派，以前也不觉得什么，但拿到此时此事上，怎么就显得这么傻叉呢？？
做为原本的江湖人，好脾气的郝花时都难得暴躁！！太丢人了！！
心宝已经迈着小短腿，去看那几个太医了。
昏迷不醒的太医暂时被安置在几张椅子上，也没有地方躺，心宝看了一眼，下意识的就道：“呀，不好！”
郝花时跟在后头，吸了口气：“师父，怎么不好了？”
心宝又仔细瞅了瞅，顿了顿，矢口否认：“心宝没说话呀，你听错了。”
郝花时：“……？？”
他看向元沈绝，还没来的栽锅，元沈绝就淡定的把锅接了过来：“是我说的。我乱说的。”
郝花时：“……”
团子心虚的瞥了一眼老婆，向薛悬济道：“喂解毒丹可以的，悬济很棒！很快就会醒的。”
她顿了一下，又赶紧解释：“这个人，一定研究过心宝给的解毒丸，所以故意在药里添加了相克的药材，来克制解毒丸，但其实没关系的，因为这解毒丸是应急吊命用的，所以用的药理，并不是见招拆招对症下药这样，它像超体丹一样，是加强自身为主，而且药效交融。所以毒很快就会被排出体外。”
看薛悬济和太医都在思索，她又解释：“就算不是这样，他的毒也克不到心宝的药，就好像一缸黄莲水，加上一勺糖也不会甜一样。它的毒，根本就不是心宝的对手。”
团子昂起了下巴，非常骄傲。
比喻的太贴切了，连不会医的人都一下子就懂了。
薛悬济赶忙问：“师父，是不是就因为这样，所以解毒丹才适用于所有毒的？”
心宝摇了摇头：“也是，也不是，其实很多毒，在服下去或者接触到之后，就已经对人体造成了伤害，所以在服了这种解毒丹之后，还要根据情况，做一定的处理。”
薛悬济恍然点头，还把包了两层帕子的药瓶给她看了看：“师父，这里头的药，就是普通的砒霜，毒是下在瓶上的，是不是？”
心宝瞅了眼，点了点头：“对的。”
说了这么多，她觉得大家可能已经把她判断错误的事情忘了，这才转身，大声谴责：“这个人太坏了！！献药不成，居然害人！！”
元沈绝出去吩咐了一声，让影卫去小雁塔看看，一边点头：“这种人明显对皇权缺少敬畏之心，所以才敢用这种方式示威，简直不知所谓。”
他弯腰柔声哄她：“心宝，这里有危险，我们先回宫好不好？”
“不好！”心宝立刻拒绝了，非常义正辞严的道：“心宝是医道部最大的官儿，如今医道部有难，心宝怎么能置身事外、独善其身？心宝要与大家并肩作战！！”
元沈绝：“……”
他只能再劝：“这也不算有难，只是一件小事，甘大人很厉害，他可以应付的，心宝太小了，我们先回去，不然皇上会担心的。”
“不行的！”心宝的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没关系的。耶耶这么聪明，一定又懂心宝的意思又相信心宝的能力！老婆，你也要向耶耶学习一下才行，我们要勇敢，不可以临阵脱逃！这很丢脸的，传出去心宝的名声会不好！！”
虽然这么不大点儿的小姑娘，说出这种话来，真的有点逗，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小官小吏们，全都被感动了，一个个真的是眼泪汪汪。
我等不过微末小官，何德何能，得天降神仙金枝玉叶的小公主如此卫护！！呜呜呜！！
元沈绝做了最后的努力：“可是心宝，我们在这儿能做什么呢？”
团子巨认真的道：“心宝要主持大局！！”
元沈绝：“……”
行吧！
好吧！
他认了。
反正他就是回宫领罚的命呗！
元沈绝默默扶额。
于是心宝就叫人拿了一把椅子，双手扶着扶手，坐在中间，靠着椅背，坐的端正极了，就像一个山寨老大。
除了小短腿着不了地之外……非常威武霸气。
不大会儿，甘白璧也终于突破重围挤回来了。
听着人说了，甘大人抹了把汗，然后叫人找出了当时问毒药能不能献的那个人的帖子。
那人留的名字叫陈俊，是不是真名不知道，留的是客栈的地址，所以医道部给他们回帖，也是叫人送到客栈的。
当然了，其实这些人大多都是留客栈地址的，但派了人过去一问才知道，陈俊并没有住在那家客栈，只是花了两分银子，让他们帮着收帖。
据小二说，陈俊是个样貌普通的青年，不知道有没有易过容，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只是每日晚间会过来问问帖子回来了没。
这边正查问着，那边影卫回来禀报。
小雁塔那边，多了一个牌子，说是江湖人在此处理私事，要命的就止步，否则后果自负。
小雁塔是仿着长安小雁塔建造的，但造的小巧精致，有塔无寺，周围花木繁茂，尤其现在是春日，不时会有人登塔游玩，尤其是文人，时常结伴前去。
他们见了这个大咧咧的牌子，十分不满，也有人不信邪，偏要进去，然后一过了牌子，就昏倒在了塔边，有人过去扶，也昏倒了。
同去的人已经报了官。
影卫见大理寺的人去了，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们，也给昏倒的几人，服了解毒丹。
所以？？
所以这个陈俊，因为预备着晚上要在那儿见医道部的人，就提前把那儿布上了毒？不让人进去？？
天子脚下，敢这么整，可真的是太嚣张了！！
团子和影卫和徒弟，同仇敌忾，一起痛骂那人。
元沈绝等他们骂了会儿，才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人定的这个见面的时间，以及早早就布上毒的这个作派，说明他很可能，白天没空？”
郝花时恍然：“白天没空？参加武举？”
元沈绝道，“很可能。”
甘白璧十分无语的道：“武举走到如今，但凡还在比武的，都有一个功名，所以此人到底是为什么想不开，选了最蠢的一种方式呢？”
元沈绝淡淡的道：“我说了，他对皇权社稷毫无敬畏之心，这等人，就算考中了，也不该做官。”
郝花时哧笑道：“这个人想必十分的心高气傲，觉得自己的毒术傲视天下，觉得他毒倒了他们，我们就必须要求他解毒，然后就会因为他的本事敬畏他……同样都是武举，比起打上来，被求着上来，想必更加风光？扬名天下？”
心宝跟他道：“小花时，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郝花时道：“为什么啊师父？”
第747章 又菜又胆大
心宝给他解释：“因为他太菜了……但凡不是那么菜，比如悬济，又比如说邹不群，他们都能看的出解毒丹有多好。但这个坏人，可能因为他只擅长毒，所以，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知道，心宝的解毒丹多厉害，所以他才敢挑衅。”
她小大人一样摇头：“真可怜，又菜又胆大。”
元沈绝加了一句：“就因为菜，所以才胆子大吧！无知者无畏。”
郝花时道：“所以现在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去武举场上抓人吧？”
“为什么不可以，当然可以的！”心宝豪气的道：“我们现在就去武举场上抓人！！心宝看的出经常服毒的人，也闻的出经常用毒的人！”
元沈绝迅速的道：“心宝先别急，此事是公事，并非寻仇，要按流程来走……要先通知大理寺的人过来，我们协助大理寺办差。心宝先等一下。”
心宝果然被说服了：“那你快点通知，不要让坏人跑了。”
元沈绝点了点头，假装出去找人，一边迅速吩咐影卫回宫请示。
果然，明霈帝做为一个又“懂”团子又“相信”团子的开明耶耶……也不想当这个坏人，没有阻止团子去，只给她派来了龙骧卫和数个影卫。
影卫火速通知了大理寺，卫玄霄带着人刚到小雁塔，又被截了回来，然后在较场外头等着。
等了没多大会儿，他弟弟也带着三千龙骧卫到了。
较场的位置略偏，本来他们是应该等着心宝过来再进的，结果到了之后一问，正好比武结束了，大家正要散。
于是卫风霆二话不说，先进去把人围了。
其实别看龙骧卫人多，但真要跟这伙人对上，还真不是对手，更堵不住那些高来高去的。
但卫风霆虽然冷口冷面的，却绝不是迂腐的人，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让人误会，所以一来就先找了郭动，耳语了几句，郭动立刻就去帮着维持秩序了。
而且因为想往穰山卫调几个人，所以元大哥也在看武举，一见这架势，赶紧过来向卫风霆打听。
两人说了没几句，外头又是一阵喧哗，大理寺的人和影卫，簇拥着心宝过来了。
一见心宝过来，这些暗中戒备的武人们，登时就有一大半放松了下来。
然后元沈绝拱了拱手，上前解释：“诸位，打扰了。有人借着献药，毒倒了医道部的太医，又留书示威，还在小雁塔下毒诱医道部前去，连累数人中毒……心宝奉皇上之命，督理医道部，责无旁贷，所以带我们过来找人。”
众人哗然，但人太多，也看不清每个人的神色。
元沈绝再次拱手：“得罪了。劳烦诸位散开一些，慢慢的在心宝面前走一遭。”
有人道：“哟，这是把我们当犯人了？”
元沈绝淡定的道：“这一位是？”
“怎么着，”那人道：“我还不能说话了？”
郭动当时就吼了一嗓子：“闭嘴！我看你是皮痒了！！”
“就是！！”另一个老者也道：“抓的是犯人有你屁事儿，你蹦跶什么！回头我就告诉你爹削你一顿。”
那孩子当时就蔫巴了……
所以就说，跟爷爷辈和叔叔辈同科考试，有多难！年轻人想气盛一把都不成！！
他刚低下头，就触到了团子同情的小眼神儿。
然后心宝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郭动赶紧给他讲情：“这孩子是个急脾气，殿下别跟他计较。”
“对的，”心宝点了点头，奶声奶气：“这个孩子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那人：“……？？”
不是，郭动叫我孩子也就算了，你才多大点儿这小样儿还叫我孩子？
他没忍住又道：“我怎么不聪明了？”
心宝认真的跟他道：“你还不明白吗？有人借着献药，毒倒了医道部的太医……太医是除了心宝之外，天下医术最高的人，他们都被毒倒了！这证明这个人有一点小本事；他还在外头下毒，毒了路人，这说明他不是个好人，他草菅人命。”
她用小白手指头，指了指他，细声细气：“这个有本事又不是好人的人，现在就藏在你们中间，你们不知道他是谁，如果我们不把他抓出来，他给你们下毒怎么办？太医有心宝，你们有什么？”
那人直接都听呆了，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觉得自己……确实是傻透了。
被小孩儿一句一句的这么一说，不光那人，其它人都有点背心发凉那意思了，互相交换着视线。
心宝还要问他：“你知道错了吗？”
那人只能道：“我错了，我先走行不行？”
他连跑带跳的，先从心宝面前走了过去，郭动笑道：“我也来吧。”
一边也走了过来，后头的人依次跟上。
元沈绝和郝花时对了一个眼色，然后郝花时弯腰，把心宝抱了起来，旁边元沈绝手按剑柄，身前身后，数个影卫刀剑出鞘。
心宝自己倒没有注意，眼神一一看过眼前的人。
才走了几十个，心宝就指着一个：“是他！！”
那人猛然抬头，冷笑一声，手一扬，大叫道：“大家一起……”
他原本的想法，大约是手一扬，放一句狠话的，但还没扬起来……
郝花时已经抱着团子疾退数丈，元沈绝亦大呼道：“散开！！”
有人迅速散开。
影卫迅速出手。
但武举能走到这一步的全都是高手，大部分人是不惧的，不进反退，于是那人才刚冷笑完，还没等放完狠话……
他的身前身后、双手双腿……瞬间不知道中了多少剑刺掌击拳风暗器，那人当场痛呼出声，委顿在地。
大家也都一愣，然后纷纷收手收脚收剑，有人还找补：“他这是要用毒！！”
“对！幸好咱们下手及时！！”
也有人喝道：“周俊！你为何要这么做！！”
那化名陈俊的周俊，其实长的一点也不俊，此时更是痛的脸色狰狞，大怒道：“你们，你们不讲江湖道义！！”
心宝毫不犹豫的道：“国家面前无江湖！！你为了示威炫技就违背律法，害了朝廷命官和很多百姓，你……人人得而诛之！！”
心宝被自己帅了一脸，她怎么这么有才啊！！
她得瑟的想过去，郝花时只能抱着她走近几步，心宝忽然发现了什么，指着他道：“大家小心，他全身都是毒！！”
第748章 你的良心吱哇乱叫
大家瞬间退开，郝花时再次抱着小师父狂飚数丈，不意外的，收获了小师父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小眼神儿。
望风而逃什么的……团子觉得，她光芒万丈的形象，全都被小徒弟这个猪队友给破坏了。
可是自己的亲徒弟，她能怎样，还不是只能大度的原谅他。
心宝叹了口气，大眼骨碌碌的，又给了他一个眼神儿，示意他走近一些，郝花时只能苦逼的抱着小师父，又走近了一些。
他发现了，小师公真是下了好大的一盘棋。
刚才在外头，他主动跟他说，“你轻功好抱着师父，我好腾出手来防备突发状况”……的时候，他还欣喜可以抱小师父了，没想到这全是小师公的阴谋诡计！！
读书人心黑啊！！他真是太单纯太善良了！居然就这么上了当！！
他忿忿之下，就像吸猫一样，把脸往小师父的身上一埋……反正已经上当了，这一回一定要吸够本！！
心宝并没有注意到小徒弟的动作。
她指着周俊道：“他身上的衣服，是用毒汁浸泡过的，只要皮肤碰到，就会中毒，隔一会会就会发作，那种感觉，就……就好像气息走岔的那种疼一样，然后就很容易脱力……”
心宝还没说完，就有不止一个人跳了起来：“怪不得！！我就说我输的蹊跷呢！！”
周俊冷笑着道：“被算计了，就是你们技不如人！那些狗官中毒，也是他们蠢，他们……”
他仍旧没能说完。
因为离的最近的那个人，一巴掌就把他糊出去了。
周俊飞到空中，像个陀螺一样转转转了三圈儿才啪唧落地，当时就呕出来一口血。
心宝赶紧阻止：“哎！！”
出手的那个人也是一顿，觉得自己确实有点沉不住气，回身正想学着旁人请个罪，就听团子道：“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不长长心呢？心宝都说了他衣服有毒，你还要用手打，你为什么不用脚呢？”
那人被她说的一愣，咧开大嘴傻笑起来：“是我……臣太笨了，小公主可真聪明！”
团子抿着小嘴嘴，矜持的点了点头，心说没错，心宝就是这么聪明！！
元沈绝把话题拉回正轨：“心宝，直接提几桶水冲一下可以吗？这些毒厉害吗？”
心宝点了点头：“不厉害的，冲一下就可以。”
于是影卫直接帕子垫手，把那人提到了比武的台子上，然后就叫人打了水来冲，就跟烫鸡一样。
周俊想像中的自己，应该是光芒万丈，或者起码威风八面出场的。
他自负毒术卓绝，天下无敌，他觉得医道部不管再憋屈，看在他的本事份上，也要捏着鼻子对他低头，给他高官厚?，恭请他出手。
然而想像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落差实在是太大了，周俊气的浑身发抖，一边吐血，一边断断续续的辱骂：“一群狗腿子！你们居然帮着狗官，对付自己人！！”
这个周俊，其实并不是以毒出名的，他擅长的是暗器，平时就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也没有啥朋友，所以也确实没人给他出头。
一听他还好意思骂人，刚才第一个出声的小伙子，忍不住又开口了：“你没毛病吧！你都给我们下毒了，还跟谁自己人呢！！当我们傻啊？？”
周俊也不理他，又道：“什么神仙小公主，跟那些狗官也没什么区别！个顶个的狼心狗肺！”
心宝生气了，“他们才不是狗官！他们是好官！！心宝才没有狼心狗肺！！心宝的良心活蹦乱跳！！可你的良心呢？你的良心……”心宝想了想，掷地有声的道：“肯定吱哇乱叫！！”
众人：“……？？”
元沈绝：“……？？”
元沈绝的冷脸都有点撑不住了。
可以，但没必要。
真的。
你只是一个宝宝，真的不用强求押韵的……
但心宝觉得自己说的可太对了，出口成章什么的！不愧是我！！
于是又道：“还有，王康宁的药也是你偷走的！你又是小偷又是强盗！卫大人，你快抓走他！！”
卫·布景板·看的津津有味·玄霄赶忙应声：“是！殿下！！”
大理寺的人赶紧上前接手。
周俊一眨眼就被捆成了砍头式，终于忍不住，自己抛出了杀手锏：“我看你们是不想要那些人的命了！！我告诉你，若我不出手，那些人活不过三日！！！”
众人都讶然看他，连崔遁逸都忍不住道：“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你见这么会儿，有谁问你要解药了？？就这，你还猜不出来？？”
“就是！！”刘中正也道：“小殿下神医之名满天下，你那点小破毒，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你这就是神仙面前炫毒药，鲁班门前弄大斧！！”
周俊怒道：“不可能！！”
郝花时哧道：“快点堵住嘴拖下去吧，真是蠢哭我了。”
便有一个小官蹲下，拿帕子包了一把泥，堵到了他嘴里。
周俊犹瞪着眼，拼命挣扎，不愿相信。
但不管他信不信，就这么被拖走了。
郝花时又把脸埋到师父软乎乎的小肚肚上，一通吸。
不知道为什么，小孩子哪怕早就断奶了，身上还是有种奶香味儿，软乎乎糯叽叽的超好闻。
元沈绝再次出声：“有哪位跟他对战过的，出来请殿下看看。”
“对，”心宝也想了起来：“对的，所有人都看看，我看到郭伯伯还受了伤，需要治的心宝可以帮忙治一下。”
郭动连称不敢。
其它人倒是十分积极，然后心宝就一个一个的看了过来。
刚比完武，这些人确实有不少人受了内伤，但这种击打导致的内伤，其实都差不多，甚至位置也差不多，心宝一路看下来，豪放的全都赐了白骨生炼的成丹。
而周俊的毒，图的是出其不意，毒性并不强，也很容易解，一趟走下来，大家皆大欢喜。
几个武举的官员也还在，他们一路听着事情，本来还以为，周俊这种操作，肯定会有很多与他对战过的人，质疑不公平，会闹腾一二，或者找小殿下主持公道的……
这会儿都打完了，一闹腾起来，也是麻烦，难道还能再比几场？
没想到他们私下虽然也嘀咕了两句，但并没有去找心宝说。
可能是因为这种方式，确实是他们比较认可的方式，也可能是不好意思，反正没人说。
这些人也是暗暗的松了口气。
第749章 耙耳朵
统计完了，影卫进宫拿了药来，赐了下去，大家也算是因祸得福，各自服了药，一片和乐融融。
还有人邀请心宝：“小公主，四月初六是郭大侠的五十大寿，小公主要不要来玩？”
心宝吃惊的道：“郭伯伯五十岁了吗？心宝还以为郭伯伯很年轻。”
郭动哈哈的笑道：“谢谢小殿下，臣就当小殿下是夸我了。”
心宝问：“你们都去吗？”
大家纷纷道：“对啊，都去。”
“大家都去。”
“那会儿武举就完了，正好一起热闹热闹。”
心宝点头：“那心宝也要去。”
郭动笑着起身拱手：“臣荣幸的很！！”
还有几个人道：“小公主若去，我把我家皮小子也带去，陪小公主玩。”
“对对，我把我小孙子也带去。”
心宝：“……？？”
团子大受打击！！葡萄眼瞪的溜圆！！
我把你们当兄弟，你们把我当小孩？？
而且被他们七嘴八舌的这么一说，好不容易忘记的一幕，又想了起来……一想起大福崽那个鼻屎球球，心宝浑身都是一抖。
成熟的心宝是不适合跟小孩子一起玩的，她立刻想到了她的小哥·弟弟们，于是道：“那，那心宝可以带哥哥来吗？”
郭动哈哈的笑道：“当然可以了。”
团子悄悄松了口气。
小四哥、小五哥和小六哥，虽然是哥哥，但是在心宝的心里，全都是弟弟，所以在这种时候，让双胞胎弟弟去哄小孩，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实在不行，把小玉也叫上，还有崔遁逸家的周长生！！已方人越多，她就越安全！！
心宝一行人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接近晚膳时间，明霈帝已经去了承乾宫。
心宝惦记着这事儿，忧心忡忡，一进门就先求了明霈帝。
明霈帝一天听了好几回禀报，当然知道这是为啥，也就答应了。
于是心宝飞快的跑出去，准备接小哥们放学。
她一出去，元沈绝便上前请罪。
明霈帝都懒的罚他了，只骂道：“你这个耙耳朵，朕也不指望你了！！”
元沈绝出来，一边去找心宝，一边问郝花时，“耙耳朵是什么意思？”
郝花时噗的一声就笑了，一边哈哈哈的笑，一边给他解释。
耙耳朵是西南方言，意思是那一家的男人是妻管严，老婆指哪儿就是哪儿，百依百顺不敢回嘴的那种。
元沈绝皱着眉头听完，想了想，忽然笑了，摸了摸耳朵，点点头：“原来如此。皇上英明。”
郝花时：“……？？”
他瞪着他的背影。
这很好笑？？
小屁孩儿有毛病？？
不行，小屁孩儿懂什么？皇上骂他耙耳朵，这不是等于占小师父的便宜？？哼！！
奶爹心态的小徒弟当时就不爽了，也不跟他一起去找小师父了，转身去找明霈帝抱怨。
明霈帝听他叨叨叨的说完了，只道：“那你能打不？你能护的住心宝不？或者你能说服心宝不叫老婆不？”
郝花时：“……”
他一个也做不到。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拼脸了！！
然后他一个不忿，就把易容给去了。
去掉易容的郝花时，那张长年不见阳光的脸，真是鲜嫩灵秀的叫人不敢相信。
然后一晚上，郝花时就顶着这张脸四处拜访新朋故友，让龙骧卫和影卫们都认识他这新脸，不是，本来面貌，而因为有社交牛逼症的他交友满京城，这一出去就一晚上没回来。
心宝这边，不一会儿，就等到了她的小哥弟弟们。
难得被妹妹接，双胞胎也很高兴，一边一个领着妹妹，听着妹妹说了，两人都觉得这不是事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连同四个伴读，都可以一起去。
然后元沈绝就拜托晏时盛，帮着准备了一份寿礼，落了心宝和双胞胎的名字，到时候提前一天送到郭府就可以，心宝还从空间里头挖了两根人参放了进去。
武举在一天之后，还要比弓马骑射。
中间这一天，向骁东在明霈帝的授意之下，出面约了一个场。
毕竟，之前的武举，都比较随意，直接编入哪个军营就成……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来的都是江湖上的大佬，自己就有势力的那种，战斗力也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当然要重视。
虽然话不能这么说，但是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这些江湖人肯定要物尽其用的。
如今虎贲卫指挥使方白驹随太子下江南，羽林卫指挥使余登临随晏时荣去治蝗，来的都是副手，倒是金吾卫的指挥使到了。
因为他们没得旨令，不方便去看武举，所以要跟武举的考官打听打听，好各自挑选几个人进四卫。
元摇归因为一直在现场看比武，所以也被邀了过来。
当然了，元摇归虽然手下人不多，却是小公主的人，不管怎么着也是他先挑的。
元摇归也直接明说了，如今沈寿延不在，回来之后，就未必还在教习位子上了，所以那边也要早打算，皇上的意思好像是让郭动顶上。
他这边，首先刘中正是小公主挑中的人，是一定要进穰山卫的，除此之外，他还挑中了两个。
邹不群去医道部，崔遁逸也有了安排，其它人，元摇归直接从实力捋着往下，一口气说了十好几个，包括这些人在江湖上的身份。
大家与元摇归都不熟，包括羽林军自己的指挥使跟他也不熟，毕竟他在军中才待了一年多，还没到那个级别上，但乍然接触，这副痛快作派，瞬间就叫几个人都十分高兴。
本来么，大家就是为了这个约场子，交情不交情且不说，先把事儿办清爽。
于是大家一通商议\/争抢。
差不多定下来之后，向骁东就进宫向明霈帝禀报。
明霈帝并没多管，只点点头，然后他就开始跟他闲聊。
抱怨元沈绝只想当好人，管不住他的孙女儿，老是让心宝以身涉险……一边表示，要不以后心宝出宫，你也跟着？主要是在很多时候，管管这俩孩子？毕竟爱卿你如此沉稳？？
向骁东垂着眼静静的听完。
他与明霈帝说话也直接，就道：“皇上，并非臣躲懒，只是，小殿下不会听臣的话的。因为……”
他顿了一下，还是道：“因为臣在小殿下心中，并不怎么聪明。小殿下可能觉得……臣是一个不怎么聪明又不怎么听话的大头哥哥。”
明霈帝：“……”
噗！！
不得不说，向骁东说的是对的，明霈帝不止一次的听孙女抱怨，向骁东的头很大。
看了看，也确实有点大。
明霈帝又好笑又不爽，爱卿顿时变碍眼，明霈帝就摆手让他走了。
然后明霈帝想了想，又把元相给召了进来。
第750章 独一无二三姑娘
元相匆匆而来，还以为有什么正事儿，结果来了之后，听着明霈帝说了……元相十分无语。
什么叫管不了？
还不是因为，不管是元沈绝还是明霈帝自己，全都不想在团子面前当坏人？？
元相道：“皇上，玉不雕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明霈帝毫不犹豫的道：“心宝已是极成器，极知义的了！！”
这话，倒也没错？？
元相就从另一个方向道：“那皇上可以免去小殿下医道部的职责。”
明霈帝道：“那元卿倒是说说，心宝不管，还有谁能管的了医道部？太医院那些废物吗？？”
元相：“……”
明霈帝道：“元卿务必给朕想个办法，不然的话，朕就封你作公主太师。”
元相：“……？？”
这是真真在耍无赖了，万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皇帝陛下！！！
但是看皇上这宠孙女成狂的架势，他还真有点担心，皇上一个任性，就真的造出这么一个官职来，然后就这么封了！！
元相只能开始细想。
他静静的想了半天，还真叫他给想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是李庭芳的拐弯堂弟，名叫李松清，有一个诨号叫三姑娘。
是的，姑娘。
李松清这个人，经历也算比较传奇了。
他是世家出身，科举入仕，因为他进翰林院的时候，李庭芳就已经在内阁了，所以很快就被调了出来……然后又被退了回去，然后又被调了出来……然后又被退了回去……
其实从翰林院调人的时候，很多地方都会以“借”的名义来调，包括当初医道部也是。
但调出来的人，极少有退回去的。
而李松清……三进三出，现在还在翰林院中，当真前无古人了。
这个人其实非常有才华，诗书画三绝，一杆笔真真写尽风流。
但他这个人，是不入流俗那一挂的，不知什么人情世故，也就是说，如果你干了点坏事被他看到了，他一定会写文章编排你，而且还都写的挺好，那被编排的那个人，就非常难受了。
水清无鱼，人人都是这么做的，但很多事可以做，不能说……被他一说，那不处理都不行。
这就是什么呢，我把你调出来，你不但不感激我，还把我一脚踹下去了。
所以就说，要不是李庭芳爬的快，李松清这个人早就不知道贬到哪儿去了。
明霈帝当然也知道这个人，他沉吟的道：“为何你觉得此人可以？”
元相道：“因为他是三姑娘啊！皇上，您忘了‘独一无二三姑娘’了？”
明霈帝一顿。
是啊，他是个娇气大少爷，据说当年有一次，翰林院几人一起出门登高，但回来的时候下了雨，路很滑，只叫到了一顶小轿，别人都恭请上司上轿，上司也确实打算谦虚两句上轿了，然后他暗不搓的在墙上写了首诗。
意思是上司人人都做得，翰林也是每朝每代都有的是，但像我这样的才子当今天下只有一个，淋坏了没得替。
于是他上司只能一边暗暗咬牙，一边请他上轿。
然后他就真的上了轿，悠闲的被抬走了，甚至完全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对的。
事后就传了出来，因为诗里头有独一无二四个字，所以他就被人私下称之为，独一无二三姑娘了。
如果一个人这么娇气，那么，危险的时候一定跑的很快。
他又是个真君子，不能扔下小孩自己跑，就一定会劝说心宝跑的。
明霈帝认真考虑。
元相淡定的加了一句：“皇上，李松清生的极美。”
比李庭芳还要俊美三分，要不是因为这么美，他再作，也不会被称为三姑娘的。
明霈帝还真动心了，就道，“朕会考虑。”
于是等心宝练完字过来的时候，就见一人坐在下方，起身十分淡定的见了礼。
翰林院的官服也是红色的，这本来是一种很浓烈的颜色，但这个人穿上，就带着一股子懒洋洋清冷冷的味儿。
这个人看着有二十几岁，已经不是少年，但那种气质，却带着几许少年人般的天真，连微带笑意的眼眸，都显得格外清澈。
心宝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觉得他长的有点好看，一边往前走，小脑袋还一直歪着看他。
明霈帝若无其事的招手叫她：“心宝。”
心宝爬到明霈帝膝上，把手里的纸拿给他看。
这是甘白璧写了人员的需求，然后他们挑来挑去，把人员确定了下来，心宝觉得这么重要的事情，要先请示上级，于是就过来给耶耶瞅瞅。
明霈帝就拿着，煞有介事的看。
团子就趴在桌上，乌溜溜的大眼，直盯着李松清看。
李松清八风不动随便看。
然后心宝问他：“你是李大人家的人吗？”
“算是，”李松清微笑道：“臣与李大人确实有亲。”
明霈帝问她：“心宝怎么知道他与李大人有亲？”
心宝道：“因为他们两人一个味儿。”
明霈帝凝眉，心宝就解释：“就是，这个世界上，长的好看的人很多，但是气质好的人就很少，李大人特别温润特别雅，就是诗书为心玉为骨那种感觉，这个李大人，就是……就是诗书为心……”
她歪头头，想了半天，才奶声奶气的下结论：“诗书为心镜为骨的感觉。”
李松清微微凝眉，细细琢磨，明霈帝问：“何意？”
心宝又想了想，努力表达：“就是……心宝觉得，他心里有一个很美好很干净的世界，他想让真正的世界，跟他心里那么干净，但是又没有办法，他就只能拿着一个镜子，到处告诉别人，你们看，这才是对的呀，你们快看呀，这才是美的呀！！”
李松清呆住了，一双眼直直的看着她。
他听多了小公主的传言，也曾见过小公主悬壶，但直到此时，才，才突生出一种直面神明的感觉，甚至是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甚至她不说别的，而偏偏说“镜子”也似有某些禅意在里头。
心宝一边说着，就摇了下头：“真可怜。”
李松清道：“为何可怜？”
心宝道：“因为……因为大家都很忙，忙着工作忙着玩，没有人在意别人心里的世界呀！就算是父母，他们也只会看到别人对你不好，他们就会说，你为什么不能变成大家都喜欢的样子呢？”
李松清猛的垂下了眼。
心宝道：“你有没有听过一首歌？心宝唱给你听……”
她就唱了几句：“看世人慌慌张张、只为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万种惆怅……”1
这首歌的名字就叫碎银几两，心宝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学的了，她只会这几句，唱的荒腔走调，却非常努力，小脸都憋红了。
李松清不由道：“殿下大才。那殿下觉得……臣做的可对？”
第751章 一拖三带不动
心宝道：“你不是念过书吗？李白都说了，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虽然……但是？？这好像是唐伯虎说的？？
李松清起身施礼：“多谢殿下指点，臣受教了。”
明霈帝一直暗暗观察。
他本来觉得这个走向还挺不错的，团子明显不排斥他，好像还挺喜欢他的。
但为什么总感觉哪里不大妙的样子？
下一刻，团子往后一倚，小手手一回，抱住了他的脸：“李大人，心宝虽然有点不学无术，却能骗……开解很多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李松清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团子就差把答案写脸上了，他也看出来了，就道：“愿闻其详。”
心宝超骄傲的道：“因为心宝的耶耶十全十美，又爱心宝，又有大智慧，又很懂心宝，是世间第一好耶耶。心宝每天跟耶耶在一起，耳濡目染，就学到了很多。这就是为什么人生需要导师了，假如人生是一场考试，别人都是凭本事自己考，但心宝却偷偷带了一个主考官。”
明霈帝：“……？？？”
李松清：“……？？？”
典型的宝言宝语，充满了那种……明明哪里都不对，但又莫名觉得非常有道理的感觉。
怼天怼地怼同僚的李松清都辞穷了，抬眼看了看明霈帝。
心宝当时就警惕起来，本来抱着耶耶的手，立刻转过来挡住了耶耶的脸：“李大人，心宝只是告诉你一下，给你指一条明路，李大人想要这样的人生导师，可以自己想办法自己找，不能抢别人的！！”
李松清默默的道：“臣懂的，臣不会抢的，臣也抢不过来啊！！”
明霈帝又无奈又骄傲。
朕实在是太优秀了，以至于孙女成了一个称职的耶吹，天天吹日日吹，没话找话见缝插针也要吹的那种。
这实在是没办法，朕也是很苦恼的呢！唉！！
等把李松清打发走了，明霈帝转头就封了他一个御前侍读，但旨上就写明了，随侍镇国公主身侧，随时教导她的课业。
这其实就是顶了当初甘白璧王荣贵他们的活儿，只是现在专门给了这么一个人。
元相非常淡定。
只要皇上没创出一个公主太师来，他觉得这完全没问题……当然了，就算皇上真的造这么一个官职出来，他也不会反对。
朝上诸臣也都佛了，这么久以来，大家都明白了，小公主的事情，参了也是白参，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这样吧。
唯有心宝震惊不已！！
因为耶耶说，以后不管去哪儿，都要带着李松清！！
虽然她确实是一个学武之人，很厉害的那种，但带着老婆和徒弟就算了，还要带着一个文人·累赘·弱鸡？？
一拖三什么的，她带不动呀！！
明霈帝语重心长的道：“心宝，你是镇国公主，天下的镇国公主，天下既有文人也有武人，这些都是我们的好子民。你总不能只管武子民不管文子民吧？？做公主要公正无私一视同仁才行啊！！”
心宝小手手挠了挠腮，默默的瞅着耶耶……总感觉这段话有点熟悉是肿么回事？？
但不管怎么说，心宝还是被迫接受了。
此时再看李松清，总感觉他有些高深莫测阴险狡诈的样子……若是二哥哥在，还可以让他去试探试探，可是现在，她身边只有单纯的老婆和没文化的徒弟。
她怕他们被李松清给骗了。
心宝呆呆的看了李松清好一会儿，踱了几步……然后站定了，又看了李松清好一会儿，又踱了几步……又站定了……
她就这么走来走去，愁的小眉头都要打结了，完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最终只能长叹一声：“哥到用时方恨少啊！！”
秒懂了她脑回路的元沈绝挑了挑眉。
刚准备走拼脸之路，又迎来了一个竞争对手的郝花时无语凝噎。
李松清十分淡定，甚至可以称之为懒散，就这么坐着随便他们看。
好像他的本职工作，就是坐着被人看一样。
方无忧跑过来叫她：“殿下，皇上说，下午要去点状元，问殿下要不要去？”
心宝立刻点头：“要啊，要啊，当然要的！！”
于是她也顾不上李松清了，扭头就跑，元沈绝两人和花霜等人自然是立刻跟上。
只有李松清，不紧不慢的站起来，然后慢慢的道：“殿下，臣走不了那么快的。”
心宝本来想装作没听到，可是他实在太弱了，心宝又觉得这么做不够大侠……终于还是停下来，远远的道：“那你慢慢的走，我们去乾清宫会合。”
李松清连声音都没有抬高，不疾不徐的道：“殿下，圣上说臣不可离开殿下左右，最多不可离开十步之外……”
心宝：“……”
李松清道：“但臣不通武功，只怕是追不上殿下了，殿下尽管前去，不必顾及臣的死活，臣自会去圣上面前领罪的。”
心宝：“……？！！”
团子想了半天：“你，你别担心，心宝会帮你求情的。”
“殿下，”李松清道：“求情无用的。圣上旨意已下，怎可朝令夕改？”
可能是发现了这个工具人存在的意义，元沈绝也不动声色的帮了一句：“心宝，原本李大人过来，吏部公文就好，皇上却特意为此下了旨……就是为了限制李大人的，也是为了让心宝能随时请教。”
心宝：“……”
团子只能忧伤的退了回来，默默的配合着李松清的四方步，垂头丧气的走着。
目睹了这一切的方无忧，转头就悄悄告诉了明霈帝，明霈帝开怀大笑。
不愧是朕！！
这就等于是在小团子身上拴了根绳，上哪都拽着，再也不用担心孙女以身涉险了！！
用过午饭，约摸申时，明霈帝带着小孙女一起，摆驾奉先殿。
武举完毕，成绩都已经在案头，明霈帝只是去走个过场。
三甲之中，郭动得了一个榜眼，其它两个人心宝都不认识，探花是一个中年人，一点也不英俊。
邹不群虽然是个大夫，却剑法卓绝，也得了第五名，刘中正就差一些，到二十名开外去了，崔遁逸又差一些，到四十几名了。
但总的来说，武举的录取比例，仍旧远高于科举，科举的录取率也就百分之三到五，武举差不多能到百分之十二三这样。
第752章 孙到用时方恨少
武举完了，就是恩荣宴，安排在了四月初二。
这一次的恩荣宴，是文武进士一起的。
原本晏时荣去招待刚好，还可以再加上晏时昌。
但两人都不在……明霈帝也难免有了孙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于是就把元相和老王爷给派过去了。
再加上一众文武官员，颇为隆重。
要搁着以前，文武进士之间也就是个脸面情儿，但这次，因为马蜂事件，所以两边处的十分融洽。
恩荣宴之后，武人就各入各处，比如郭动就直接顶了沈寿延的缺。
而文人除了被医道部和各处挑走的之外，余下的还要进行朝考，以决定是否能入翰林院。
这中间，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惊，而这里头，最惊喜的就是崔遁逸。
崔遁逸虽然心中隐有猜测，却也没想到，他能直接进大理寺。
而且卫玄霄直接把他调到了身边，一进去，就能参与案件。
崔遁逸着实是感激不尽。
除外，文人中好几个小公主的铁粉，包括榜眼林清许，都得偿所愿进了医道部，十分欢喜，几人瞬间就成了知交好友。
而且譬如林清许、秦惜墨都是京城人士，王康宁虽不是，但家人也早就赶来了京城，所以他们连还乡都不用，直接就可以投入工作。
医道部是真的忙。
邹不群过来，原本是要跟着白骨生学炼丹的，也被调过来，暂时在御药坊帮忙收药。
像刘中正等人，本来是被元摇归要过来当教习的，也与穰山卫一起，在这边帮着维持秩序。
这会儿，医道部的衙门也建好了，很是阔朗，离御药坊也很近，大家也都搬了过来。
一直到百姓的热情不那么高了，不天天挤着看了，心宝准备去瞅瞅，然后还特意去邀请耶耶，问他要不要去。
毕竟是孙女的“事业”，所以明霈帝难得给面子，陪着她一起出来了。
一行人仍旧是从神武门绕出来，这会儿没人挤着，一绕过来，就看到了御药坊。
御药坊为了利用水力，别出心裁的横跨护城河而建，占地颇广，十分气派，高墙耸立，戒备森严。
御药坊后头也有门，但他们过来是为了看情况的，还是绕到前头看了看。
收药处设在东边，售药处设在西边，分据护城河两岸，热热闹闹，互不干扰，这会儿两边都排着队，却井然有序。
心宝一行人一露面，那些人一见有个杏黄袍子的小女孩，老远就纷纷施礼，心宝摆了摆小手手，说了一声不用多礼，就赶紧进了御药坊。
李松清背着手，迈着四方步，颇有兴致的到处看。
心宝拉着耶耶的手，人都走过去了，又回头道：“李大人。”
李松清应了一声，心宝过去扯住他袖子，拉着他走了一小段儿，跟上他们，这才又回到了明霈帝身边。
虽然明霈帝用他，就是因为这个人这副懒架势，但亲眼看到，明霈帝又有些不爽了，道：“你叫他一声就是，何必还要动手。”
心宝叹了口气，小眼神儿幽幽的：“叫不动啊！！”
明霈帝道：“他若故意拖延，朕便罚他。”
“算了，”哲学家·团摆了摆手，“耶耶，你知不知道一个道理，一个桶能装多少水，并不是由最长的那根木条决定的，而是由最短的那根木条决定的，李大人就是我们这里最短的那根木条，虽然他很短很弱，但我们现在已经是一个团队了，心宝也不能嫌弃他，只好多帮帮他了。”
明霈帝：“……”
行吧。
那边，甘白璧拿了一堆“口罩”过来，外人进入都要戴上，他们自己人当然更要戴。
这是御药坊之前就定下的规矩，只有像皇上、心宝这样的特权阶层都遵守，这些干活的工人们，才会天长日久的保持敬畏。
明霈帝在这方面没什么架子，就拿了一个戴上，大家也纷纷戴上，然后先去收药处和售药处里头看了看。
收药处用的是统一规格的大篓子，有值班的也有监督的，太医是真的亲自一点点扒拉着检查，虽然不可能一根一根检查，但是想大量以次充好是绝对做不到的。
药瓶也都是封了口、有编号，什么编号至什么编号，在几月几日卖给了什么药商，是谁来经手的……全都登记的详细极了。
然后是生产车间。
御药坊的生产车间，其实还是挺壮观的，尤其当它存在于这个时代时。
因为生产大丸子的机器，用的是水力，所以每转一圈就会有哗哗的水声，极有韵律，而工人的动作，也是极有韵律感，如今也还没多久，但在机器和人工的默契配合之下，生产出来的大药丸看起来就极为均匀了。
小药丸也很均匀，大小一致又光滑，总之，非常有范儿。
而且，也每天都会有太医全程监督，随时抽检，过程非常严谨。
总之整个流程都很好，只要坚持下去，生产的药品质就差不了。
甘白璧这会儿就是迎接领导检查，随走随介绍，心宝也不住的赞他。
明霈帝心里是震撼的，虽然他看了图，但是真的到了眼前，还是觉得颇为震撼。
他都如此，更何况是李松清。
李松清非常惊讶，来回的看着，又不时的提问，甘白璧有问必答，一看就是对整个流程都极为了解的。
一行人在制药车间待了一刻多钟就出来了，连仓库都去看了一遍，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挑出来。
真的是上头想到想不到的，下头人都集思广益积极主动的……做到了极致。
明霈帝静静看着。
他发现，这儿跟任何一处衙门都不一样，这里从上到下，都有一种说不出的信念感。
这不完全是因为敬畏，不是因为心宝有神明之名，也不是因为他宠爱心宝，倒似乎是基于……对心宝的喜爱？
团子小嘴儿叭叭，彩虹屁就没停过，甘白璧被她夸的笑容满面，明霈帝也开口赞他：“甘卿做事着实细致周全。”
甘白璧连称不敢。
一行人这才出来，正准备回宫，排队的药商中，忽有个少年出列行礼，扬声道：“殿下留步！！请问殿下，日后还会悬壶吗？”
心宝转头看去。
那少年后头的老者吓了一跳，赶紧也出列跪下：“犬子年少，不知轻重，殿下勿怪！”
少年叩头道：“草民无心冒犯，草民景仰殿下。请问殿下不再悬壶，是还在为那个恶人难过吗？还请殿下不要难过，此等愚蠢恶毒之人，我等亦深恶痛绝！！我等百姓，皆知殿下心如冰壶秋月，仁心仁术，殿下若再悬壶济世，我等愿为殿下摇旗呐喊，殿下不再悬壶，我等……我等……”
第753章 学渣最大的苦
心宝呆住了，葡萄眼儿张的大大的。
她站在那与那少年隔河相望，有好一会儿不知所措。
然后她喃喃的道：“心宝已经不难过了，也没有因为坏人很坏，就生别人的气。至于悬壶，心宝……”
她瞅了瞅明霈帝，明霈帝朝她点了点头，意思是都可以，她想恢复或者不恢复，全都可以。
心宝想了想，就道：“要不然就这样吧，以后可以让医馆送病人过来，就是医馆治不了的人，就送到悬壶那儿，心宝来治……”
具体怎么做，她还没想好，就瞅了瞅老婆。
元沈绝略走上两步，朗声道：“殿下既然允可，这两日，便会在悬壶处张帖告示，告知之后如何收治。”
那人喜出望外，连声谢了。
众药商亦齐齐施礼。
元沈绝团团拱手，心宝一行人这才走了。
其实要按心宝这个想法操作，倒也简单，流程差不多就是，各处医馆如果遇到治不了的病人，就以医馆的名义写脉案，把病人“荐”到悬壶处，然后悬壶处每日放太医轮值，如果太医也治不了，就把情况报进宫，心宝有空就出来救。
然后再在悬壶处，把脉案和方子等等写出来，让大家抄录学习。
这样的好处是，比之前更严谨，更省人力，更不容易遗漏，而且应该也不会太多，毕竟医馆也是要名声的，个个都治不了他们还开什么医馆。
坏处就是，时间不太规律了，可能随时要出宫。
心宝听着他说了，忽然伸手，抓住了明霈帝的手，小声道：“耶耶，其实心宝……不仁心仁术的。”
明霈帝弯腰，把孙女抱了起来，脸对着脸，他温言道：“心宝，你要明白，人有私心，并不意味着，她不‘仁心仁术’，心宝更爱家人，更关心家人，这是必然的，但这跟心宝爱不爱世人，是否‘仁心仁术’是不冲突的。”
“心宝，你曾说耶耶英明神武，慧眼识人，那么，并非因为朕是心宝的耶耶，只说心宝，朕认为心宝仁心仁术，值得百姓如此爱戴。”
心宝一双黑亮的葡萄眼，静静的看着耶耶，明霈帝郑重的对她点了点头。
团子张开手臂，搂住耶耶，把小脸儿埋进了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可是心宝偷懒了。”
明霈帝道：“没有，心宝在忙御药坊的事情，心宝没有偷懒。”
他的声音十分温柔，此时他并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过是一个疼爱孙女的耶耶。
李松清在后头，静静的随行。
小小孩儿，感觉到了百姓滚烫真挚的热爱，第一反应是惭愧，觉得自己不够好，配不上，这实在是很难得的。
这个小公主，总是叫人觉得暖。
回了乾清宫，心宝练字，元沈绝就在那边写告示。
李松清也要了纸笔来，悠闲的写文章，郝·没文化·格格不入·花时叹了口气，就出去玩了。
李松清写的很快，笔走如飞，约摸一刻多钟就写完了，然后就坐下喝茶了。
喝了会茶，又想起来自己的职责，就溜达着过去看心宝练字。
心宝面前虽然是卫国公的字帖，但写的仍旧是胖头鱼字，明显她写的时候，只是在看“字”，然后自己写，根本没有留意“体”。
李松清也不打扰，静静的瞅着，直到她写完了，才问：“殿下既然不喜这字体，为何要临这个字帖？”
心宝愣了下，看了看面前的字帖：“心宝没有不喜欢，但是，心宝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写成这样了……”
她瞅了瞅他，弱弱的道：“心宝总该有自己的风格吧？”
“可以。”李松清非常淡定，然后他就拿了心宝的笔，顺着她写的，往下写。
心宝练字本来已经到了时间，人都迫不及待要走了，但他这么一写，心宝不由咦了一声。
他是仿着她的风格写的，字体圆柔，也是胖头鱼……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显得格外好看，如果说心宝写的是一个游不动的胖头鱼，他写的，起码是一个会跳舞的胖头鱼。
心宝怔怔的瞅着，看着李松清特别悠闲的把余下的半张纸写完。
此时此刻，没文化的团子，见过很多才子的团子，头一次莫名感觉到了才子的魅力！！
她巴住他手：“李大人，为什么你写的这么好看，心宝想学。”
“想学？”李松清微笑道：“那你好生看着。”
他又换了一张纸，把袖子直接掖了起来，悬腕做书，动作放的很慢，道：“看笔尖。”
心宝就目不转晴的瞅着，毛笔在他手里，有一种随心所欲的感觉，每一顿笔，每一转笔，留下的痕迹，似乎都恰到好处，好看的紧。
李松清并不擅长教人，但他可以复制自己的成功经验。
先让心宝去感悟字体的“美”，然后再让她有意识的，尝试去做到。
元沈绝早已经写完了告示，出去交待给了下头，一进来，就看到两人这样。
他正要绕过去看看，眼神儿忽然瞥到了桌上李松清写的文章。
元沈绝不由得就顿住脚，拿起文章看了起来。
李松清的文章，写的就是刚刚去御药坊的见闻。
但他的文章很特别。
看起来似乎轻描淡写，完全没有那种澎湃的情感，但细细读来，却觉得满口生香，百读不厌。
他并非居高临下，而是游走世间，平视诸人，遇到美好的，我便多停留一会，多看看，若有不好的，我也只冷眼旁观，不会干涉。
可不管美好还是不美好的，他都没有加一字褒贬，没有加一字喜恶，只好像是你每日路过的世界，他忽然静静的说“看”，你转眼望去，皆是风景。
元沈绝从未看过这样的文章。
他师从元相。
元相这个人，是个有心机有谋略，但也有胸怀有抱负，心怀天下的大儒，他的文章也是如此，非常厚重，忧国忧民，即便当初的酒诗酒文，也是酒中见大义的。
其实不管是梁若虚还是程弗居，都不完全像他，倒是大元哥，年纪轻轻，性子颇肖乃父。
而他……
不管元沈绝愿不愿意承认，他是真没有对家国百姓那种仁心大爱，也没有世间才子那种澎湃激扬的情感，他可以在考场上写出让主考官满意的文章，但他却并不觉得愉悦。
写文章与他而言，只是工具，他熟练的掌握这个工具，但并不喜欢它。
但李松清这文章，却让他隐约找到了什么。
他怔怔出神。
第754章 没有姓的武状元
明霈帝过来的时候，元沈绝居然都没听到，明霈帝也没有打扰他，就问心宝：“在做什么？”
心宝大眼晶亮：“耶耶！！心宝顿悟了！！”
明霈帝看了一眼案上，挑了挑眉：“那恭喜心宝了。”
心宝觉得她已经学会了，直接上手，一下子把袖子扯到了胳膊肘后头，拧了拧，用力塞住，露出了白生生奶嘟嘟的小细胳膊。
然后她接过李松清的笔，模仿着李松清悠闲的仪态，自信满满的下笔。
写了一个……又写了一个。
心宝自信的小表情渐渐消失，她停下了笔，瞪着字，不可置信。
学渣最大的苦，眼学会了，手学废了。
明霈帝赶紧安慰她：“心宝不着急，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练字是一个需要天长日久坚持的事情，心宝如今已经入门了，只要坚持，自有成效。”
团子默默点头，有点郁闷。
明霈帝一边示意摆膳，一边岔开话题：“心宝明日去郭府？”
心宝顿时想了起来：“对的。”
明霈帝道：“那耶耶交给心宝一个任务。”
心宝很感兴趣：“什么任务？”
明霈帝道：“下午你去一趟龙骧卫，然后邀请向骁东与你同去郭府。”
心宝点了点头，又问：“为什么呀？”
明霈帝笑道：“你去邀请了向骁东，向骁东会再给龙骧卫那些武进士们放个假，你们就可以一起去郭府了……你可还记得那武状元？”
“记得，”心宝点了点头：“没有姓的武状元。”
明霈帝笑着点头。
武状元三十来岁，长的普普通通。
他姓昌，叫昌隆。
昌这个姓很少见，而且昌隆又是个词儿，看起来就像没有姓一样，长相又完全没有记忆点，所以心宝就只记住没有姓了。
其实昌隆要单论功夫，不如郭动。
郭动沈寿延这几个人，可以说是江湖上最高的战斗力了。
但是武状元出身不错，算是个官二代，策文、弓马也比江湖人好，所以最后才成了武状元。
明霈帝就道：“心宝可还记得，咱们去升平宫的时候，心宝提过一个建议。”
心宝想了半天，才一下子想了起来……袁紫衣么！十家掌门！！
所以耶耶是想让武状元去争这个十家掌门吗？
明霈帝并不因为她是小孩，就隐瞒她，而是细细跟她解释：“耶耶有这个想法，但还要再看看，所以才让向骁东也过去接触接触，若是确定此人可用，心宝就给他配制丹药，提升一下他的实力。”
心宝拍了拍小胸脯：“耶耶放心吧！包在心宝身上！”
于是吃着饭，她就一个劲儿的琢磨。
其实她去龙骧卫，不管是把向骁东叫出来说几句，还是被他请进去说几句，外头都是不知道他们说了啥的，只是走这么个流程。
但心宝非常敬业，内心预演了半天，一见他过来，瞬间进入表演模式，热情的向他奔了过去。
本来向骁东个子高，跟她说话都会习惯的蹲下，但她乍然这么热情，向骁东完全下意识的，就双手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心宝也愣了一下，瞅了瞅向骁东。
万没想到大头哥哥演技这么好！！心宝觉得被比下去了！！
于是团子也倾情表演，抱住他脖子，大声邀请：“向大人，明天我们一起去郭府吧。”
向骁东：“是。”
心宝低声指点：“你要问为什么。”
向骁东：“……？？？”
公主叫我出门我还要问为什么怕是不想混了？？
但他还是道：“为什么？”
心宝努力大声，大眼暗搓搓的四处瞅，看有没有人证：“因为郭伯伯像沈伯伯一样，很厉害有很多朋友，他代表了江湖！而龙骧卫是正规军，明天就是正规军和预备役的胜利会师，所以你一定要去！不许失约！”
向骁东点了点头：“多谢殿下指点，臣懂了。”
心宝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两边定好时辰，心宝完成任务，这才背着小手儿回去了。
向骁东一转身，就给刚分过来的几个人放了假。
京城里消息一向传的快，几天前就听说心宝和双胞胎要去郭家给郭动贺寿，向骁东这一放假，其它地方也乐得做好人，给他们那儿的武进士们也都放了假。
于是到了四月初六，郭家还真挺热闹。
郭动本就是一方豪强，如今父子都有了功名，举家迁到京城，早就买好了一间大宅子，人再多也放的下。
但他也没料到会来这么多人，沾点边的都来了，一大早就忙的不可开交。
心宝和双胞胎一行人，是临近午时才到的。
迎进门来，大家先到厅里坐了坐。
房间里男女老少，人多的眼花缭乱，江湖人倒还少一些，反倒是一些小官小卒居多，一个个笑的满脸菊花开。
估计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郭动才不好往外请的，毕竟他如今才刚入仕途，正是结交人脉的时候。
进了门一照面儿，心宝那眼都使不过来了，元沈绝就想说话，郝花时不动声色的拉了拉他肩，扬声道：“郭老爷子，让客人出去喝茶呗，我师父有悄悄话想跟你说。”
郝花时的本来面目太过扎眼儿，换回来没两天，大家就全都记住了，他张嘴比元沈绝张嘴好，毕竟他是亲徒弟，是明着嚣张。
这话一出，那些官员当然不敢不知趣，赶紧纷纷站起，郭动连声致歉，让长子郭景远带着人下去了，向骁东也跟了出去。
心宝没有悄悄话跟郭动说，但是她给他炼了些茶丹，是调整经脉的，就拿出来给了他。
寿礼是早就送了的，这是单独的，郭动笑着谢了。
双胞胎自觉得跟郭动很熟，兴致勃勃的道：“郭伯伯，刘大侠他们在不在，我们找他玩会儿去。”
郭动笑道：“在，在。”一边就把郭景瑞叫来，让他带着几个半大孩子出去。
这会儿屋里也没别人，郭动就直接问心宝：“殿下，我顶了寿延的活儿，寿延回来去哪？”
心宝茫然：“不知道啊？”
郝花时自己从桌上拣果干吃，一边笑道：“你想这么多干嘛？沈老爷子肯定有地儿去的，我只知道他不回去了，但皇上怎么安排，我也不知道。”
郭动笑道：“我这不是担心他么？”
郝花时笑道：“正好我想问问你，几位令郎，学的都是你家的功夫？”
郭动虽然不知道他问这个要干嘛，但仍是道：“对，都是一个路子，说起来，景远景成都是我一路教出来，倒是景瑞，小时候跟他舅舅学了几年轻功，算是两边都沾了点，所以要说功夫好，倒是景瑞最好。”
郝花时点了点头。
他这是帮明霈帝问的，因为双胞胎拳脚上已经不错了，他们喜欢江湖人的功夫，所以明霈帝想给他们换个师父。
若是郭景瑞最好，那倒是不错，毕竟郭景瑞有现成的功名在身。?
第755章 不想当相爷
心宝无聊的晃着脚脚，听他们说话。
临近午时，陆续还有人过来，心宝几个人就出来了。
他们前脚溜达着进了院子，还没想好要去哪儿，就有不止三拨人同时举步，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然后他们三拨，中途也察觉到了，互相看了看，有一方保持笑容加快脚步继续前进，有一方犹豫的停了下来，显然是想排个队，最后一方转头认真欣赏起了不远处的花……假装自己不尴尬。
虽然双胞胎也来了，但比起天天在帝前晃悠的神医小公主，双胞胎那边，大家都不太感兴趣。
主要是那边都是孩子，大人不好过去，倒是也有把孩子放过去的。
还有不少小官员，原本自觉长的不错，想来刷个脸的。
但如今心宝身边，郝花时恢复了本来面目，又加了一个李松清，再加原本的元沈绝，三个颜值巅峰……想走这个路线的，还真有些相形见绌。
可是除了这个“内部消息”，能讨上好的就是医术、医道部了。
这同样是一件门槛很高的事情。
但不管高不高，大家还是想试一试的。
先过来的官员笑容满面的拱手：“臣郑若水，参加殿下。”
心宝很有公主范儿的点了点头，郑若水续道：“听闻殿下再启悬壶之事，仁心大爱，臣等敬服。但臣有些许浅见，不知能否禀于殿下？”
心宝大眼眨了眨，又点了点头。
主要是他语速太快又言简意赅的，她怕说的不好，被比下去，于是索性什么都不说。
郑若水便道：“臣以为，这种方式看似周全，实则不然。此事虽占了大义，且众人得益，但人都有私心，这么做对医馆的声誉全无好处，既不能赚到钱，又徒然显得无能……所以，臣认为，不应由医馆出面，而应该让病人求助，或在悬壶处开设一家医馆义诊……”
他滔滔不绝，可能是因为紧张，语速非常快。
元沈绝与郝花时交换了一个眼神儿。
一般来说，有脑子，有人品，有门路，这三样能沾上一样，就不会用这种方式。
换句话说，在旁人寿宴这种地方堵着小公主自荐的，大多都是实在没办法往上爬，想赌一赌的。
所以有几分语不惊人死不休是正常的。
但真能惊到人，也是个本事，怕就怕你只惊到了自己。
郑若水说完了，这才略抬眼，然后就见小姑娘一对葡萄眼，静静的瞅着他。
郑若水心中颇为忐忑，正想说话。
然后心宝问他：“江大人，是相爷官大，还是你官大？”
郑若水愣了愣，猜不透她是何意，一边本能的答道：“自然是相爷，臣不过微末小官，怎敢与相爷相提并论。”
小姑娘的声音细声细气又不紧不慢，跟郑若水的语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周围的人忍不住也慢慢靠近，暗搓搓的等着听。
心宝道：“相爷官大，你为什么不想办法当相爷？难道是因为你不想当吗？”
郑若水道：“自然不是，臣……”
心宝摆了摆小手手，止住了他的长篇大论：“你不当相爷，不是因为你不想当，而是因为你当不了。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不是不想做，而是做不了。这世上的大夫都想像心宝这么厉害，但他们做不到……所以，遇上治不了的病，来求心宝治，这一点也不丢人，一点也不有损声誉。如果都像你说的这样，遇到治不了的病，就为了钱为了名硬治，那……”
她歪头想了想：“那他就是一个没有医德的坏大夫，就算能坑一两个人，但很快，大家就会知道的，因为病人就在那儿，症状都是明摆着的，外行看不出来，但内行一眼就看懂了，这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可以瞒天过海。”
小姑娘清亮的大眼晴，定定的瞅着他：“你都不懂医术，凭着想当然就来提建议，还把所有大夫都预想成了坏人，这不对，也不好，希望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郑若水面红耳赤，连连请罪。
心宝想了想，又道：“还有，你提的建议，也很笨，很想当然。要知道，很多很多病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怎么治，那他们要怎么分辩是不是不治之症？医馆能不能治？所以让病人求助，就会像之前悬壶那样，很多小病也来求。这样不行。”
郑若水犹豫了一下。
他当然不敢得罪小公主，可是若谈话就这么结束，那他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所以他索性跪在了地上，一脸诚恳的道：“殿下，臣确实不通医道，所思所想或有疏漏之处，却当真是出于一片善心。病人求助或许会有错，可就算错了，也是一条生命啊，这世上多有吃不起药的穷人，若能得悬壶处治好，终归是一桩善事……”
他说的泪水涟涟。
郝花时真是憋的不轻，忍不住道：“你脑子是不是被门挤了？？要真照你说的这么干，那所有的人都会挤到悬壶处，别说穷人了，富人也想来找我师父看看啊！别说有病的了，没病的也想来瞅瞅呢！”
郑若水红着眼道：“郝大人，若能让世人免了求病无门之苦，这难道不是大功德？”
郝花时生生被她噎住了：“你……”
郑若水叩头道：“殿下，臣绝无私心……”
心宝非常生气。
当着她的面欺负她的徒弟，这不能忍！！
她抓住小徒弟的衣袖，就往自己身后一拽！
郝花时轻功都用上了，顺从的飘了回来，站到她小师父身后。
心宝声音都高了三度，瞪着郑若水，小手手差点戳他身上去，奶凶奶凶：“江大人，你这件衣服多少钱！！”
郑若水仍旧没摸清小公主的脑回路：“……？？”
心宝大声道：“你这么善良、这么心疼他们，为什么你还要穿这么好的衣服？你应该把你所有的衣服、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卖掉做善事才对！！而不是只在这儿跪一跪、哭一哭，一边感动自己，一边逼着别人做善事！！”
郑若水被她给噎住了。
心宝道：“这世上有吃不起药的穷人，所以心宝做出了应急三丹！！又因为世上有大夫不会治的病，所以心宝立了悬壶！！心宝知道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能救到所有的穷人，但心宝一直在努力，你又做了什么？？”
第756章 这是为什么呢
郝花时“安慰”道：“师父别生气了，郑大人起码说了话添了堵啊！！”
相比起郝花时的江湖路子，元沈绝就显得斯文多了。
他淡淡的道：“殿下说你想当然尔，真没说错！郑大人还真是处处想当然尔！！你可知当初医道部试药，原本是穰山卫与证验司去做的，为何中间又加了与各处医馆签契？难道是因为他们不想做吗？当然不是！是因为做不了！！”
“就像如今，殿下难道不想救天下人吗？可是救不了！连京城之人都救不过来，更何况是天下人！！悬壶处开一个医馆义诊？？真亏你想的出来，若真的按你这么说的做了，转眼就是民乱！！后患无穷！”
郝花时凉凉的道：“不管做什么事，都得带着脑子啊！！”
郑若水还想说话，元沈绝直接道：“不必再说，退下吧。”
郑若水不敢再说，掩面退下了。
团子鼓着小腮生气，大眼直瞪着他的背影。
什么都不用说了，经过今天，马世文估计要从心宝的举例榜上下来了……以后就是这一位上榜了。
郝花时蹲着哄她：“师父怎么这么厉害，我没吵赢，但是师父一下子就帮我吵赢了，看这人被师父和小师公骂的哑口无言，估计以后再也不敢惹我了，师父好厉害……”
团子被他三哄两哄的，终于高兴了一点：“哼！”
她摸摸他头：“心宝很厉害的！谁都不能欺负心宝的徒弟！！”
郝花时笑眯眯的点头：“多谢师父，徒儿就知道师父最疼我了。”
还别说，他如今这个又美又灵的长相，卖起乖来还挺养眼的。
这一番争执，江湖人看到的不多，倒是小官员们，一直留意着这儿，有不少人看到。
郑若水是真的给了别人“前车之鉴”了。
因为悬壶最近重新启动，正是热乎的时候，还真有不少人想用这个当话头的。
虽然郑若水提议开医馆义诊啥的，确实无脑，但他前头的话，还真有不少人赞同，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但被团子一驳，才发现真是隔行如隔山。
其实如今心宝这个身份，没人敢轻易冒犯，可主要是观念不同，他们不觉得这是冒犯。
毕竟，文人聊天靠什么？
辩论啊！
我与你意见不同，我挑个话头，我们各抒己见辩一辩，求同存异，我再恭惟你几句，交情不就有了？
但如今看来，小公主明显不吃这一套。
搭讪不成，被她定义成“欺负”，那就完了。
反正郑若水这一回，明显是把路给走绝了，旁人也就学乖了，不敢走了。
马上就是午时，大家很快就各自入了席。
郭动这个人，看着粗豪，却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这次来的人，不管他们是为了什么，总之是来了，处一处就是人脉，所以他也是尽量往好处办的。
譬如难得的分了男席女席，孩子也都有人照顾。
而主.席这边，心宝无疑是地位最高的，比两个小兄长地位都高。
双胞胎带着伴读，人很多，他们又机灵爱热闹，主动与郭景瑞说，在年轻人这边吃。
所以主.席就是武状元三甲、加上向骁东和心宝几个人坐。
心宝这会儿已经不生气了，就偷偷的瞅了瞅武状元。
武状元长相普通，看起来严肃又端方，不像是爱说话会交际的人，而且明显是完全不会逗小孩的，心宝一瞅他，他就有些僵，讪讪陪笑。
心宝怎么瞅，都觉得他不像是个能当n家掌门的，就完全没有那个酷帅霸拽的气质！
心宝一边吃，一边用目光跟大头哥哥交流了一下感想。
向骁东对上她骨碌碌的大眼，沉吟了一下，拿起公筷，伸长手臂对面，试着挟了一筷排骨：“你要吃这个？”
心宝：“……”
她默默的瞅了一会儿，默默的伸出小手手，用力推开了他的手，然后低头吃饭，再也不想看他了。
难道耶耶就喜欢用这种笨人？？
可是为什么呢？
心宝用尽了智慧，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玉如也来了，跟钟离敏一起，但是心宝身边一直没断人，她都没机会上来说话。
一直到心宝吃完了，就带着人离席了，玉如才过来，抱了抱她：“主子主子，属下想死你了。”
两人亲热了会儿，玉如才跟他道：“钟离有一个师兄，叫沈卓成，这次也考了个武进士，五十多名了，钟离说有机会让我把他带来，叫你们见见，说你们兴许想见，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他也不说。主子要不要见？”
心宝不知道，瞅了瞅元沈绝。
元沈绝道：“那就见见吧。”
“成，”玉如道：“我去叫他们过来。”
钟离敏聪明机敏，从来不拿这些事情打扰他们，他难得荐人，就算不是猜到了什么，也一定是因为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长处，见见也没关系。
不一会儿，钟离敏就带着一个青年过来了。
这青年看着三十来岁，身量瘦削，样貌俊美，远远便拱手施礼。
心宝去过武举几回，虽然对不上号，但是一看就觉得脸熟，道：“哦！！你是那个会五步拳的人！”
沈卓成急笑道：“殿下记性真好，臣武举时确实施展过五步拳。”
钟离敏笑着在一旁石凳上坐下，道：“卓成有一套惊鸿拳，还有一套惊鸿剑法，不见得多厉害，但非常漂亮，又练轻功又练身法，我觉得特别适合殿下学，所以叫他来，回头有机会施展施展，你若学了，比跑桩子好。”
心宝瞅了瞅他，忽然问：“你是练过铁布衫吗？”
沈卓成一愣，急笑道：“殿下慧眼，臣幼时体弱，所以家父寻访四方，给臣找了一套锻体的功夫学，大约便类似于铁布衫吧，名字很是古怪，叫做折刀，其实是练好了能刀枪不入的意思。”
团子大眼骨碌碌：“好的。”一边奉上了礼貌的微笑。
钟离敏看出什么，笑道：“要不让师兄先回去？”
心宝点了点头：“嗯，可以的。”
沈卓成施了一礼，从腰间解下一个小锦囊，道：“之前钟离曾送过殿下一枚神工球，如今殿下略长几步，手儿也略长大了些，所以臣又雕了一枚，还请殿下不要嫌弃。”
心宝接了过来：“谢谢你呀！”
沈卓成连称不敢，退了下去。
第757章 举贤不避贿
心·颜狗·宝瞅着他的背影，觉得这才是n家掌门人的气质！！
他身上有一种……后世称之为西装暴徒的气质，就是看起来彬彬有礼，英俊非凡，但肌肉充满力量，随时能暴起一打十的感觉。
到时候，他带着大队人马，踹开别人家门派的门，大门板轰的一下倒下去，尘土腾起来，他一脚迈入，披风吹起来，他一扬手，龙傲天的气质就出来了！！
不像武状元，不管怎么看，都像一个卖大米的，肯定不会缺斤短两还给扛上楼的那种厚道米贩子。
她自己偷偷琢磨了一会会，然后转头看着钟离敏，大眼转了转，想着要怎么不动声色的套他话。
结果还没等她套呢，钟离敏不知道为什么，就自觉主动的道：“我这个师兄，功夫在门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了，暗器上与我差不多，但武举不让用暗器，要不然名次也不会这么差。而且他剑法也很好，文武双全，且睿智机敏，待人处事上也很从容，要不是因为他是家中独子，铁定会是下一任的门主了。”
郝花时笑问：“他家是哪儿的？”
“青州。”钟离敏道：“他爹叫沈南，是个生意人，他娘当年号称惊鸿仙子，我说的惊鸿拳和剑法，就是他娘最擅长的功夫，但他娘成亲之后就退出了江湖，一心做生意，也算颇有身家，听说也打算迁来京城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团子就在一旁暗搓搓的偷听。
玉如本来想跟主子聊会儿的，看她偷听的很专注，就坐在一旁，偷偷拿住她小手手，不住的摸自己的肚子。
来吧，来吧，保佑我生一个跟主子一样可爱的小宝宝吧！！
郝花时一边说话，一边默默的看了看她，玉如假装有看到。
郝花时把沈卓成的情况打听清楚了，又想起来问钟离敏：“你不考武举？”
钟离敏笑道，“我本来没想考的，但是……”他笑着看了玉如一眼，“下次开武举我就去考。”
郝花时秒懂。
这是要当爹了，准备给儿孙们搏一搏了。
心宝对耶耶交待的任务是认真的，心里揣着事儿，根本就没注意到玉如的动作。
等双胞胎他们吃完饭，一行人就急匆匆回了宫。
心宝一回了宫，就跑到御书房外头，扒开一点门缝，跟耶耶道：“耶耶，耶耶！心宝回来啦！”
明霈帝笑着，就把人赶走了，叫她进来，本来都张开手准备抱她了，没想到团子跑进来，直接一拐弯，就坐到了还没来的及撤下的凳子上。
明霈帝秒懂，收回手，坐正了，咳了声：“心宝要说什么？”
心宝道：“耶耶，心宝觉得你选的武状元不好用！不合适！！心宝重新帮你选了一个，心宝要向耶耶举荐他！”
她开始叨叨叨的说。
说到激动之处，直接站起来，越说越往前走，一直到站到了御案下头。
御案是摆在台子上的，她那点小个头儿，一挨过来，人都挡住了，明霈帝只能看到她卜灵卜灵的大眼晴，小手还要比量比量的，都不知道她比量了什么。
明霈帝微笑瞧着，还一本正经的点头，问她：“那这个沈卓成，若心宝给他用药，功夫能到什么程度？”
团子大眼一亮，震声道：“这也是他的优点之一！！他锻过体！！气血比筋骨好调！！如果心宝给他炼丹吃，不到两个月，就会变的很厉害！就……就跟沈伯伯差不多厉害！！”
“好，”明霈帝点了点头：“朕知道了，朕接受你的举荐，这样吧，既然他会那惊鸿剑法，就召他进宫，先让他教你惊鸿剑法，然后你们慢慢看看，此人性子合不合用。”
心宝工作完成，这才绕过桌子进了明霈帝怀里，把他送的神工球拿出来玩了玩。
这个神工球是镂空的，里头雕了玉珠，玩起来会有细碎的声音，还怪好听的，心宝玩了两下，给耶耶看：“这是那个人送给心宝的。”
明霈帝笑道：“所以心宝是受贿了吗？”
“当然不是了！”心宝道：“心宝是清正廉洁，举贤不避贿的！”
明霈帝笑着亲了亲她小脑门。
他其实并不执着于用谁。
之所以选武状元，更多的也是考虑到家世和功夫，但如果功夫够高，家世也没什么。
毕竟派他出去，只是在用江湖手段解决江湖问题，收的都是小门小派，大门大派这种方式也收不了。
所以，他能干什么呢？
忠诚度这方面不必过多的考虑，倒是其它的。
譬如权力欲，最好强一些，愿意做官，愿意用这种方式换取高官厚禄，不觉得或者不在乎他在江湖上的声誉，这是首要的。
其次，谈吐交际也要考虑一下，毕竟，会说话的人，才能把事情办漂亮。
所以，如果武状元真的是个寡言不擅交际的，那还真的不合用。
明霈帝又道：“花时，去问问小五小六喜欢谁，回头一起召。”
郝花时应了一声，就过去了，本来以为难得放假，几个孩子肯定在承乾宫，没想到去了一找，他们居然又去了尚书房，真是叫人欣慰。
于是郝花时只能先禀报了一声，直到晚上吃饭，郝花时才问他们最喜欢谁。
结果双胞胎都异口同声的回答，最喜欢刘中正。
因为他性子诙谐，巨能侃，给他们说了好半天江湖故事，比说书的都精彩。
郝花时就问：“皇上，师父，那怎么办？”
明霈帝还没回答，小五哥就问：“什么怎么办？花时，你问这个是做什么？”
郝花时道：“韩越不是只会拳脚么？教不了你们了，所以皇上想给你们换个武师傅。”
小五哥问：“本来要换的是谁？”
郝花时瞅了瞅明霈帝，道：“郭景瑞。”
“哦，”双胞胎对视了一眼：“郭景瑞擅长什么功夫？”
郝花时道：“他学兼两门，擅长郭家的拳脚和轻功。”
“那很好呀！”两人异口同声：“那就他吧！”
郝花时笑道：“那你们不是说最喜欢刘中正？”
小五哥道：“我们喜欢刘中正，是说交朋友，又不是选武师傅，武师傅当然是选功夫好的了，我们是要做神探的人，拳脚、轻功，还有你教的长目飞耳，全都很适合啊！所以郭景瑞很好的。”
行吧。
于是第二天上午，命令就下去了。
命郭景瑞进宫教授双胞胎，命沈卓成进宫教授小公主。
郭景瑞也就算了，大家看小公主对待郭家的态度，已经隐有所觉，但沈卓成，大家都是眼睁睁看着，之前一点不出头，跟着钟离敏出去了一趟，就捞了这么个好差使，无不羡慕嫉妒恨。
倒是得罪了小公主的郑若水，没有什么明确的惩罚下来，就这么被无视了。
第758章 太不人类了
命令传下去，要到第二天这些人才会进宫，所以心宝今天仍旧是练的桩子，练完换衣服去乾清宫练字。
几天下来，下头人也习惯了，早就摆好了三张桌子。
心宝、元沈绝和李松清，各练各的。
心宝先悄悄的写了一封信。
是给向骁隽写的，表示昨天耶耶交给了我和你哥哥一个重要的任务，这个任务要我们俩人共同去执行，心宝在执行过程中，想与他打一下配合，眼皮都使抽抽了，你哥哥都完全没理解，他真的太笨了，一点也没有把任务放在心上。
虽然心宝跟你好，所以没有跟耶耶告你哥哥的状，但是你一定要劝劝他，让他学着聪明一点，耶耶身边是多么重要，有无数的聪明人等着上位，他不能因为已经做了指挥使就松懈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人不努力跟咸鱼有什么区别！你所浪费的今天是昨天死去的人渴望的明天……云云。
写的巨长，巨诚恳，光名句就用了十来个，可以说是很有学问了。
然后心宝把信包起来，写上了向骁隽亲启，叫了小徒弟过来，让他给他送去，并且千叮万嘱不要让耶耶看到。
没有什么节操的小徒弟，立刻就拆开看了看，反正师父说的是不让明霈帝看，又不是不让他看。
很有节操的耶耶，立刻就把郝花时叫来，让他背了一遍，反正小孙女说的是不让他看，又不是不让他听。
心宝并不知道自己是个傀儡公主，身边围绕的全都是阳奉阴违的坏人，她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儿，这才退回来练字。
可能是因为，只有天才能理解天才，所以经过李松清的一番炫技之后……她真的领悟到了字“体”之美，爱上了练字，练的兴致勃勃，最大的改变就是，就算到了时间，她也一定会把手头这张写完才休息。
而那边，元沈绝写了一篇文章，拿过去让李松清看。
他如今对李松清颇为尊敬。
虽然李松清这个人，在朝堂中口碑一塌糊涂，人人都说他是疯子傻子书呆子，但真的接触下来，就发现，他是真的满腹才华，惊才绝绝。
李松清仍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别人尊敬他，或者不尊敬他，他好像都不怎么在意似的。
既然元沈绝请他看，他也不会拒绝，就接过来看了看。
元沈绝写了两件事。
一个是之前那个脑残的投.毒周俊，一个是今天这个郑若水。
他看到之前李松清那篇观世文心有触动，这篇文章与他以往写的，大有不同。
通篇都带着李松清那种旁观者一般的冷静感，不带一字褒贬，也没有强烈的感情，只将这两人的行为、心理，写的入木三分，剥皮拆骨，痛快淋漓。
李松清看着看着，就拿起笔来，给他改了几处，一直改到后头，他笔尖点了点：“你……没有写完啊！！”
元沈绝一愣。
他这文章写出来，就总觉得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但没有深想，他这么一说，他才觉得……对啊，我没有写完。
李松清的文章，是“看”，而他的文章，是“剖”。
剖开之后呢？
心宝治病，望闻问切，对症下药。
他以文治世，针砭时弊，擘肌分理，但最后也应该对症下药才对。
他就道：“多谢指点。”
一边就回到桌前，重新开始写。
心宝练到了时间，洗了手，坐下跟李松清一起吃点心，一边问李松清，“先生，老婆在写什么？”
“嘘！”李松清轻轻的嘘了她一声：“他在找自己的‘道’。”
团子恍然点头：“哦！”
她咔嚓咬了一口，问李松清：“先生，那你有道吗？”
李松清沉默了一下，然后笑道：“殿下有道吗？”
“有呀！”心宝道：“老婆说，家人就是心宝的道，心宝觉得老婆说的对，心宝就想让家里人全都好好的。”
李松清微微挑眉：“那假如，殿下的道，与医道、与善恶相悖呢？”
心宝毫不犹豫的道：“不管家人跟什么有冲突，心宝都选家人，就算做坏事做坏人，就算很难过，心宝也要家人好好的！！”
李松清微讶，半晌才点点头：“那么，确实，这是殿下的道。”
心宝点了点头，自己想了想：“可是……可是你说的不对啊！要是心宝的家人是坏人，那心宝耳濡目染，肯定也是一个坏心宝，那心宝一定不会觉得难过！还有，假如说，心宝是个好心宝，家人非要心宝做坏事，心宝每天都难过但家里人不在乎，说明他们不爱心宝，那这样的家人，应该是假的家人，就不会成为心宝的道啊！所以你说的大错特错！！”
李松清嘴角带笑，也不辩解他没有这么说，只点点头：“殿下聪慧过人，说的极有道理。”
心宝有点得瑟，小脑袋摇了摇，又咔嚓咬了一口点心。
明霈帝进来，几人都见了礼，明霈帝熟门熟路的过去，给心宝看今天写的字。
心宝在旁边蹭来蹭去，明霈帝就把她抱到膝上，一边慢慢的圈，一边讲解：“这一笔写的好，这一笔就提笔迟了，还有这一笔……你最容易犯的错就是提笔迟，不要眼睛看到笔划成了再提笔，那就迟了，你要记住每一次恰到好处时，手腕和手指的感觉……”
心宝连连点头，认真的听着。
等明霈帝看完了，抱着心宝过来喝茶，心宝一眼看到李松清，又把刚才的话题想了起来：“那李大人的道是什么？”
李松清微笑道：“臣的道，殿下第一次见臣的时候，就已经说了啊！”
“是什么？”心宝迷惘的眨眼：“心宝没说呀，心宝只是跟着感觉走，感觉你是这样的人，心宝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不知道你追求什么样的‘道’啊！”
明霈帝的手，不由得顿了顿。
所以？现在孙女已经在聊这么高深的话题了吗？
李松清倒是挺自在，明霈帝坐在旁边他也不拘束，跟一个小孩说话，他也不敷衍：“臣所求之道，不过庸人自扰，毕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故，臣如今不过自娱自乐而已。”
心宝大眼眨了眨，费力的理解了一下。
他的意思是，他向往完美的世界，但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所以就只能关起门来，自已写给自己看。
理论上的巨人·团立刻把点心往盘里一放，伸手就去耶耶袖中掏帕子。
但她耶耶从来就不带这玩意儿。
幸好方总管心明眼亮，迅速察觉到了，飞也似的叫了人过来，给团子擦了手擦了脸，心宝把小脚脚移到了椅子一边，小屁股朝后撅了撅。
明霈帝秒懂，往椅子那边移了移，给她匀出了一个放脚脚的地方。
心宝坐在耶耶腿上，手搁在膝上，面向李松清，小脸严肃：“先生，你求这样的道，太……也太不人类了。就好比心宝，心宝很厉害，但心宝从来不求‘医好每一个病人’，因为有些病，就是医不好的，再神的神医，也医不好。所以心宝顶多就求求‘尽力而为’和‘每天进步一点’，或者‘教很多人’这样的。”
她问他：“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第759章 心宝懂你的
李松清道：“为什么？”
团子大眼清亮，很认真的道：“因为天地也有‘道’啊！如果人不会老，那人就不会珍惜年轻；如果人不会死，那人就没有畏惧；如果人不会生病，那人就学不会自律；如果什么病全都能医好，那有钱有大夫的人就会肆无忌惮。那样的天下，一定一点都不美好。”
不光李松清，连明霈帝都在沉吟，元沈绝也静静的听着。
心宝道：“所以，你想要绝对的完美，这太不人类了……不是因为做不到，是因为这样一点都不好。人没尝过酸咸苦辣，就不会觉得糖很甜；人没尝过悲忧惊怒，给他欢喜他也不觉得欢喜，所有人都善良无私，那会连交朋友都没有热情，全天下都是一样的，那时间久了，一定会觉得无聊。”
其实这不就是乌托邦么，空想中最美好的世外桃源……
心宝说的有了兴致，把腿腿一舒，从扶手下头搭了下去，小脸凑到他面前：“你说对吗？”
李松清沉默半晌，仍旧不得不承认：“对。”
郝花时已经出去玩了一圈儿，回来准备吃饭了，一进来就发现气氛不对。
方无忧过来请膳，明霈帝头都点了，却见心宝朝他猛摇头，方无忧讪讪的又看向明霈帝，明霈帝只能又点了点头。
团子晃了晃小脚脚，道：“好，那我们进入下一个问题。”
几人：“……？？？”
团子续道：“下一个问题就是，你为什么觉得利来利往了，就不美好呀？那一天耶耶教心宝，你不是也在吗？耶耶说，心宝有私心，但心宝也仁心仁术，你听到了吗？”
李松清缓缓点头，心宝道：“那你要学会举一反三啊！心宝有私心，但心宝仍旧是个好宝宝。别人追名逐利，但别人也不一定是个坏人啊！就好比心宝的耶耶，他是世上第一大聪明，他就能把这些逐名逐利的人用起来，让他们为国为民……”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她的耶吹来了……
明霈帝含笑听着。
其实她这话真没说错，世人追名逐利又如何，若世人全都无欲无穷，他要如何“用”这些人？
李松清久久的沉默。
明霈帝低头问孙女：“还有问题吗？”
心宝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了。”
“好，”明霈帝道：“那就传膳吧！”
李松清一边吃饭，一边静静思索。
他家境不错，从小到大，没吃过苦，即便仕途不顺，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难过的。
就像心宝头一次见面时说的那样，他心藏锦绣，而他又十分聪明，从第一天就知道，世间永远不会有这样的锦绣，但这也不妨碍他把这样的美好，写给别人看。
他悠闲的行于世间，走走停停，自得其乐。
他知道身边的人少有看的惯他的，他们说他天真，说他痴傻，说他不孝，说他不通人情世故，说他狼心狗肺冥顽不化……说什么的都有，他也不十分在乎。
但是今天，他真的有种醍醐灌顶般的感觉。
原来一昧的美好，并不是美好。
原来人没有生老病死，没有私心杂念，并不会真的开心。
年近三十·单纯天真·李松清，觉得有点小茫然小委屈……为什么在他十岁、二十岁的时候，没遇上她呢？
再一想，那个时候还没有她，登时心平气和。
一直到吃完饭，李松清才道：“多谢殿下，臣之前，确实有些想左了。”
心宝道：“没关系的，其实心宝懂你的！”
李松清感动了：“殿下懂我？”
“对啊！”团子道：“你为什么会这样，心宝全都明白的！心宝也不想长大，也想一辈子当小孩，也想八十岁都有人宠着惯着……心宝说耶耶抱我，跟你说哥哥帮我，其实意思全都是一样一样的。我们又好看又可爱，天生就是最适合抱大腿的人。”
金大腿·明霈帝：“……？？？”
专业抱大腿·李松清：“……？？？”
短暂的安静之后，郝花时默默的道：“其实我师父说的没错，这世上确实有人天生适合当大腿，也确实有人天生适合抱大腿。比如说我吧，我也好看又可爱，就适合抱大腿，就比如说我小师公，虽然好看但是不可爱，就适合当大腿。”
心宝立刻反驳：“老婆可爱的！！”
郝花时问：“哪里可爱了？”
团子斩钉截铁：“哪里都可爱！！”
元沈绝微笑着看了他一眼。
明霈帝似笑非笑的看了元沈绝一眼。
然后他问心宝：“心宝，耶耶可不可爱？”
李松清险些喷了。
他万万没想到，那么大一个皇帝，居然能问出这种话来……
心宝也被他问住了，小手手挠了挠脸，看着他，明霈帝挑眉。
半晌，心宝弱弱的道：“耶耶，这，可不可爱，有什么意义呢……你没有大腿抱的……”
明霈帝：“……”
说的好有道理，朕居然无言以对！！
下午李松清难得良心发现，给他的金大腿李庭芳写了一封信。
正好元沈绝写完了文章，想给元相看看，两人就一起送了出去。
这两人都在宫里，不到一个时辰，就各自派人送了回信过来。
李松清的先送到，心宝自认为跟他已经是一起开过会的交情了，一点不见外的凑过来一起看。
李松清这个人，颇有种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荡，并不在意，就跟她一起看。
李庭芳的字，难得的属于虽然不是一笔一划，但心宝勉强认识的那一种。
他写的也很简略，寥寥数语。
两人虽然是堂兄弟，但不是亲的，而且年龄差的也大，只是李松清是个少年天才，小的时候李庭芳曾教过他一阵，有几分师徒之情。
但要说为了这几分情谊，就对他像亲兄弟亲儿子，那真的做不到。
他照应他，一来惜才，二来顺手，换句话说，是因为这对他来说并不难。
他并没有避讳这一点。
但他也说了，他觉得李松清心地纯净，极为难得，身在权力顶端，就格外珍惜这样的干净纯粹，这可能才是他愿意一再出手拉他的缘由。
李庭芳写的十分从容简单，心宝看的微微迷惘。
因为这跟她感觉中的李庭芳，一点也不一样，她感觉中的李庭芳，十分古雅温柔，但是这封信中的李庭芳，却显得有些冷。
第760章 可爱小师公
元沈绝本来守礼并没过来看，但见团子这小表情，就征求了一下李松清的同意，也看了几眼。
一边就安慰她：“心宝不必多想。他这么写，只是因为他并不想要先生的感激。”
有句话他没有说。
身为内阁首辅，哪怕有帝王信重在，这个李庭芳也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心机谋略手腕一点不能缺，团子觉得他温和，只是因为，面对的是她而已。
元相也给他回了信。
他给他看的虽然只是一篇文章，但对元相这种大儒来说，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路子变了，也肯定能察觉到他的心境变了。
他只回了两个字“从心”，元沈绝看了一眼，随手收了起来。
一看两人都收到了回信，团子十分不满：“为什么弟弟不给心宝回信？”
郝花时下午一般不出去玩，就安慰她：“可能是因为向大人中午一般不回家，所以他还没跟他说，等晚上回去，跟他说了，肯定就回了……我晚上去拿来，等明早师父就能看到了。”
心宝点了点头：“那好吧！”
于是郝花时吃过晚饭，就去他家拿回信。
那信向骁东也看了，十分无奈又好笑，然后向骁隽一边笑着，一边给她回了信。
心宝早上醒来，就看到了。
向骁隽表示，笨哥哥什么的，没办法，谁叫我摊上了呢，这么多年了，也不好教了，好羡慕你有这么多聪明哥哥呀！
心宝顿时就觉得，弟弟说的对呀，谁不想要个聪明哥哥呢，但真的摊上了笨哥哥，也不应该嫌弃他。
正一边吃早饭一边看信，郝花时进来笑道：“师父，沈卓成来了。我让他先在我那儿坐会儿。”
心宝点了点头。
她是吃完早饭，两刻钟后开始练武，如今时间已经加了好几次，放到后世就是90分钟，练字也是一样的，中间只休息一刻钟。
所以上午的时间很紧张，几乎是她一练完字，就到午膳时间了，而她起不了太早，所以也就没有再加。
李松清住在宫外，都是每天一早过来，他虽然不会武，但也会在她吃完早饭这个时间点过来，这会儿正跟沈卓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沈卓成的态度极为客气谨慎，且有意无意的在套话，眼神明显带着几分精明。
这若放在昨天之前，便是李松清不喜的那一种人，但昨天被小奶团子三说两说的，却又觉得，若此人的人品过的去，那有野心也不是坏事。
两人聊的勉强算有来有往。
心宝吃完早饭，也没急着出来，因为一想到要练剑，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她问元沈绝：“老婆，之前在升平宫的时候，耶耶是不是曾经说过送我们一对剑的？”
元沈绝心说你总算想起来了，一边点了点头：“嗯。”
心宝道：“那为什么没给？”
“不知，”元沈绝道：“大约是怕给了之后，你乱用，再伤着了。”
“不会的！”团子道：“心宝不是那种不自量力的人！老婆不是不喜欢你的剑吗？那中午心宝跟耶耶要了，然后你就把你的剑扔了吧！”
元沈绝点了点头：“嗯，要到就扔。”
他是真的不喜欢这把剑，这剑还是当初那畜生的剑……空亡什么的……
元沈绝道：“要不我现在就扔了吧！”
心宝：“……”
她睁大眼儿瞅着他，她还从来没见元沈绝这么旗帜鲜明的表达过厌恶。
于是团子责任心油然升起，认真道：“好，那你扔了吧！心宝中午就跟耶耶要！！”
元沈绝立马从腰间拔出空亡剑，走到门口，尽力往外一扔，也不管掉到了哪儿，就转回来，笑了一下：“心宝，我扔完了。”
心宝点头：“老婆真棒。”
全程看着的郝花时：“……？？”
他居然从来没发现，原来小师公也这么的……憨憨可爱？？
到了时间，心宝出来，才把沈卓成叫了出来。
心宝在升平宫跟着沈寿延学了很多功夫，身体灵活，回来之后也会抽时间练，只是大家一致觉得她练轻功比较好，所以才把大头放在了轻功上。
所以沈卓成看着她打了一套拳，内心就暗暗松了口气，这样就好教了。
沈卓成真的很像一个西装暴徒，穿衣显瘦，也显斯文，可一脱下外袍，全身都是腱子肉，但又不至于壮硕到夸张……反正心宝觉得，他的气质，真的，不去砸场子就可惜了。
郝花时和元沈绝全程陪练。
他们也不刻意套话，反正就这么一路跟他接触着，很多东西自然能看的出来。
沈卓成教的十分细心。
惊鸿拳十分优美，看起来身法简单飘逸，翩若惊鸿，其实多是“袖里功”和“裙里功”，也就是说，暗处小小的变招极多，很复杂又很有意思。
心宝记性好，基本上过目不忘，又十分贪新，学完一招就要催着学下一招。
沈卓成虽然想压压进度，但也不好意思做的太明显，所以头一天就学了十个整招。
一口气学下来，还没练跑桩就到时间了。
然后沈卓成就可以走了，心宝换了衣服去乾清宫练字。
等到了中午，心宝就跟明霈帝要那对剑。
明霈帝自己也忘了，她一说，他就想了起来，道：“给你也可，但心宝十岁之前，就算剑术有成，也不许用真剑。”
心宝满口答应：“耶耶你就放心吧！心宝就算十五六岁，耶耶不点头，心宝也不用的！！”
这小甜嘴儿，真是天天被她哄的想把什么都给她。
明霈帝用眼神警告了一下元沈绝，元沈绝笑着点头，明霈帝才叫人把那一对剑找了出来。
元沈绝还挺有兴致的，就拿过来细看。
这是一对软剑，一名桂魄、一名星魂，比他之前用的空亡剑略微细窄一点，也更轻，剑锋柔韧的真如一道流光一般，对着阳光看时，剑影中还隐隐有星月交辉，瑰丽美好。
而桂魄，其实是月的别称，所以桂魄是雌剑，而星魂是雄剑。
但这是一对非常罕见的，以雌剑为主的剑，并不是说桂魄剑大，而是它更锐，所以从剑意上来说，是桂魄主攻，星魂主护的。
与他之前想的剑法，完全契合。
元沈绝实在是喜欢的不得了，心宝看老婆喜欢，顿时也觉得这剑确实怪美的。
第761章 主动往她篮子里跳
不过五日，心宝就把惊鸿拳法学完了，然后就催着沈卓成教惊鸿剑。
沈卓成是真没想到她能学的这么快，但也不敢拒绝，就答应明天找一对合适的木剑，开始教惊鸿剑法。
离开皇宫之后，他的神色渐渐黯然，强忍着才没有唉声叹气。
当年他的母亲，号称惊鸿仙子，是江湖上颇有名的美人，仰慕者众。
最后却嫁给了他的父亲。
她嫁的时候，沈父根本没有如今这么大的身家，手里只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铺子。
但两人两情相悦，很快就成了亲。
成亲之后，沈父怕委屈了妻子，拼命做生意攒银子，一点点把身家做大……夫妻两人也是琴瑟和鸣，从没红过脸。
沈母生产的时候难产伤了身，沈父也从未想过纳妾或者逼迫妻子，所以沈卓成是独子。
沈卓成小时候虽然身体不好，但沈家和睦，养的性子单纯。
他也念过书，但不怎么开窍，所以母亲就教他学武，一日千里，后来父亲帮他求来了锻体之法，再后来又拜入了千手门，学兼数门之长。
他一直想去江湖上闯一闯，但母亲不怎么乐意，最后他忍不住，趁着在师门时，自己跑出去了。
起先其实也还好，但后来，就遇上有人给他使绊子，幸好他功夫好，没能伤到他。
但时间渐长，他就发现，江湖上好像不少人，都隐约对他有些排斥，甚至有敌意。
后来他渐渐的就明白了。
有的人，可能是觊觎过母亲，也有的人，是嫉妒过母亲。
但这样的人其实并不算多，主要是，当时不止一派的得意弟子追求母亲，若母亲选了其中之一就还好，但母亲偏偏选了一个生意人，他们就觉得很丢脸，特意报复虽不至于，但遇上了也不会给好脸色就是了。
母亲说，江湖人便是如此，最不喜欢这种事，她当年若是嫁了个官家人，他们心里会更鄙夷，但态度，却未必比现在差……因为心中隐隐有惧，所以他们反倒会帮她说话。
有不在乎这个的吗？当然有！
但愈是不上不下的那些门派，愈在乎这个，但偏偏混江湖，遇到最多的就是这种人。
而且不止如此。
到后来，他认识了一个江湖女子，两人处的极好，本来都商定要回家见见父母的，谁知道中途忽然就变了，她接了旁人的聘礼，成了布政使公子家的小妾。
而这位官家公子，之前曾醉后当街跑马，他为了救人，把马射死，他摔了下来，受了伤……从此记恨上了他。
可等他上门问的时候，女家一点愧疚也没有，甚至她母亲还说，人往高处走，你娘当年不也是为了钱如何如何？？
他咬牙忍了。
后来，两年之后，媒人给他介绍了一下姑娘，商贾之家，但同样的……两家庚帖都换了，那位官家公子，又横插一脚，那姑娘又成了他的小妾。
沈卓成愤恨不已。
可他不想动手，若真的动了手，他能跑，家中的产业却跑不了，父亲多少年的辛苦就没了。
可他实在是不甘心。
所以如今，江湖中人不当他们是自己人，官府中人也认为他们是软柿子，商贾就该死是吗？？
他婉拒了师父让他继承千手门的提议，想去考武举，想做官。
但有那位布政使大人在，他连报考那一关都过不了，他换了一个地方报名，仍旧如此。
一直到沈寿延异军突起。
沈卓成给钟离敏写信求助。
钟离敏也给他回了，他说来求的人太多了，很多事情他们做不了，但是他给了他一封沈寿延写的信，让他善加利用。
信上只说武举开了恩科，卓成老弟可来试试……云云，没有什么承诺，只是口吻熟络。
然后他设了个局，把这个事情透了出去，又让官府收买的下人亲眼看到了这封信。
布政使有意示好，沈父接下了，那个官家公子送了他几个美人，他也接下了。
然后，两家“冰释前嫌”，他才能报了名，考了武举，然后一直走到了武进士。
武举中，武进士一入军营就是六品校官。
可京军营这种地方，又不打仗，一个新兵武功再好，升迁也难。
除非像沈寿延郭动这种，入了上头的眼，做教习，虽然职级也不高，但地位超然……而他，厚着脸皮求钟离敏举荐了，机会也送到他面前了，他却没有把握住。
沈卓成十分懊恼，觉得自己太没用了，现成的捷径，他却走不好。
他并不知道，早在两天之前，他的资料，就到了明霈帝案头。
因为元沈绝和郝花时与他接触下来，觉得他太过于紧张，太过于诚惶诚恐，有点奇怪，所以郝花时就叫道听楼的人查了查。
资料一送过来，连明霈帝都乐了。
所以就说心宝是个福将，人才总是主动的往她篮子里头跳。
就像这个沈卓成，是江湖人先对不起他们的，他对江湖人完全没有好感，就算倒戈江湖人也没立场指责他，而他与官府中人又有夺妻之恨，所以他才会更有往上爬的愿望和野心。
真是量身打造的合适。
明霈帝就道：“心宝给他炼丹吧，能提到多厉害，就提到多厉害。”
心宝脆生生点头应下：“哦！”
她现在炼丹都不怎么叫白骨生了，自己在空间里头炼，品质更好，速度又快。
练完了，直接就叫郝花时给送过去了。
沈家已经搬到了京城，但是京城这种地方，有钱人多的是，所以他们买的宅子地方也不太好，但夫妻俩已经很知足了，看着沈卓成回来，沈母也劝他：“不必强求，如今已是很好了。”
是啊，他知道这样已经很好了，但还是忍不住想奢求更多，想快一点往上爬，爬的高一点。
他如今领着教授心宝的差使，就不用去军营，用过午饭，就想陪父母出去走走，盘个铺子。
结果才刚要出门，迎头就见郝花时过来了。
沈卓成急施了一礼：“花时？你这是……来找我？”
“对，”郝花时笑眯眯的向沈家父母先拱了拱手，才掷了一个瓶子给他：“每天早上空腹服下，吐纳一刻钟再起床练武。”
沈卓成讶然：“这是……”
郝花时笑道：“我师父给的，好东西，让你吃你就吃，吃了就知道了。”
他性子促狭，故意搞的神秘兮兮的，拍了拍他肩就走了，留着沈家几人乍惊乍喜。
沈卓成虽然与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信任度倒是很高，第二天早上就毫不犹豫的服下了丹药。
心宝之前给影卫提升实力，都是用的汤药，已经效验如神，如今换了丹药，就更不用说了，沈卓成的惊喜都快变成惊吓了，进宫的时候还一脸的恍恍惚惚。
第762章 心宝没有骗你
沈卓成勉强按捺着兴奋的心情，开始教心宝惊鸿剑法。
但心宝一直学的都是拳脚，还没有正式学过兵器，手又小，又没力气，学的不顺当。
所以沈卓成就让她先学挥剑，心宝只能握着木剑，一下一下的挥。
先练挥，再练刺，这是个水磨工夫，要下苦功，天长日久的练……也没有什么好教的，元沈绝站在旁边陪着她挥，沈卓成忍不住就问郝花时：“殿下为何要赐我那丹药？”
郝花时笑道：“自然是有事情让你去办。”
沈卓成小心打听：“不知是什么事？”
郝花时笑道：“这话我说给你听，但在事情没成之前，你可不要泄露出去，中途换了人，你也不要抱怨。”
沈卓成连声应是。
郝花时就凑过来低声说了。
沈卓成双眼雪亮。
这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个很解气，很爽，很衣锦还乡的差使了。
沈卓成亦低声道：“我努力练功，若功夫够高，就不会换人的，是不是？我定会竭尽全力！”
郝花时含笑点头，道：“皇上原本属意武状元，是我师父觉得你合适，硬向皇上争取的，可能是觉得你长的顺眼，也可能是看中你锻过体，比旁人更容易提升。”
沈卓成欣喜不已：“卓成感激不尽。”
郝花时试探明白了他的态度，又给小师父把好卖了出去，也挺高兴，就点了点头。
心宝有老婆陪着，勉强的挥了两百下，就道：“可以了吗？”
其实沈卓成本来想让她挥一千下的，但看她明显不喜欢练这个，也不敢太勉强她，就温言哄她：“殿下再多练一会儿好不好？”
心宝自觉得是个讲道理的人，于是又奋力挥了一百下，累的手腕子发酸，不等他说，就直接把剑一放：“好了，就这样吧，心宝该去练轻功了！”
她眼睛都不敢看他，撒开小短腿，一溜烟就跑了。
元沈绝和郝花时赶紧跟上。
心宝如今练轻功就跟玩儿一样，一口气练到了时间，连衣服也没换，就飞快的去乾清宫了。
沈卓成只能暂时出了宫，一边琢磨着，要怎么让她练力气。
心宝到了乾清宫，换了衣服，又休息了一会儿，才准备练字。
下头把笔墨摆好，心宝过去，小胳膊一伸，一手抓着衣袖，特熟练的撸到了手肘后头，费力的扭扭扭，扭出一个小角角，掖起来。
元沈绝扶了扶额。
自从那天李松清整了这么一下子，她但凡练字，就一定要把袖子掖起来……
但人家李松清穿的是官袍，是广袖的，写字确实碍事，可她的袖子根本就不肥啊！就是普通的直袖啊！
元沈绝低声哄她：“心宝，你忘了昨天都胳膊卡出红印子了？这袖子不用掖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想给她把袖子放下来，心宝一手挡住：“不要紧，不要紧的，心宝不怕疼的。”
元沈绝无语的道：“可是这有什么必要？”
“当然有必要了！”团子非常顺手的，双手扯住他的袖子，也给他掖了进去，一边道：“你试一下就知道了！心宝已经试过了！心宝发现，这样写字格外好看！！下笔如有神！”
她推着他转身：“你试试，心宝不会骗你的，有些事情看起来很奇怪，其实很有道理的！！”
元沈绝：“……”
他默默的瞅了李松清一眼。
然后他出门，叫人给李松清送了一件箭袖的袍子过来，亲自动手，把李松清的桌子挪过去，与心宝的桌子平齐了。
李松清也不多问，就把衣服换上，然后换了一张纸，开始写心宝的胖头鱼字。
心宝眼神往这瞥，往这瞥……
李松清也不管她，一直写完了一大张。
心宝看了看他写的，又看了看自己写的，想了想，就叫人：“心宝也要一件这样的衣服。”
花霜等人早就准备好了，迅速给她换上。
然后心宝就学着李松清的仪态，慢慢的往下写，一口气写完了一整张。
元沈绝才刚松了口气，觉得事情解决了，就见团子把两张纸拿了起来，叫花霜：“你拿着笔墨，我们出去做调查。”
花霜赶紧给她捧着，心宝到候见处找了几个文官，每个人都二选一。
不一会儿她回来了，把两张纸往元沈绝的桌上一放：“你看！心宝没有骗你吧？挽袖子写的，就是比不挽写的好！心宝本来也不相信的，但这就是事实！！很多事情一定要亲自试过才有发言权的！”
于是她就重新换上了大袖的衣服，又把袖角掖起来，开始写字了。
看着她奶嘟嘟的小胳膊，元沈绝半晌无言……这小屁孩儿，真是越来越不好骗了。
李松清看的津津有味。
写完了那一张，他也没有再写，就坐在旁边喝茶，等团子练到了时间，解下袖子，花霜蹲下给她揉着红印子。
李松清本着他“半师”的职责，过去跟她道：“殿下，你可知，为何你会觉得挽袖写字就能写好？”
团子瞄了他一眼，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唉！！人都是酱紫的，当一件事情老也做不好又不想努力的时候，就开始信玄学了。”
李松清：“……噗！”
他实在忍不住笑出声！
这也忒逗了！她怎么知道他要说这个！！
他实在是笑的不行，明霈帝在那边都听到了笑声，愤愤的道：“方无忧！！”
方无忧赶紧过来：“皇上？”
明霈帝道：“朕的心宝儿在，这些人就开心的不行！！”
方无忧：“……？？”
他只能道：“是，是，小殿下本就讨人喜欢。”
明霈帝冷哼了一声，半晌才站了起来，大步出门，到了这边。
一进门，心宝还挺高兴的，结果一看明霈帝的神情，心宝有点奇怪，跑过来，双手抓着他手，仰脸瞅了瞅：“耶耶？你不开心啊？”
明霈帝点了点头：“对！”
“谁惹耶耶生气啦？”心宝拍了拍小胸脯：“耶耶跟心宝说，心宝帮耶耶骂他！！”
明霈帝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她：“你看看，江南来的信，你阿娘写来的。”
心宝就打开细看，元沈绝也走过来，与她一起看。
第763章 把神迹延续下来
前阵子因为蝗灾的事情，他们写信给林娘子，让小凤凰多引一些鸟儿来，等他们回来的时候，顺路带回来，叫人送去关中，以防万一。
本来这事情十分容易，小凤凰只要往林中一站，鸟儿就会自动自发的往这边飞，都不用刻意找人去捕，很快就能聚成群，也不用笼子，很方便。
所以他们就圈出来一片林子，专门给小凤凰引鸟儿。
起先还好，但渐渐的，她们就发现，其实小凤凰只能引一定范围内的鸟儿，大约三四里左右的范围，远处的鸟儿是引不过来的。
本来这也没什么，那就带着小凤凰出去引就是了。
可是带着小凤凰一走，园子里的鸟儿就会四散飞走，想用网子套起来吧，这些野鸟很多都是不适合笼养，或者网起来的，他们很多都会拼命的往外逃，然后就会卡到网眼上，自己把自己给勒死。
而且越到后来，小凤凰就好像干活太多，精力用尽一样，渐渐的没精打彩了。
林娘子跟小凤凰相处久了，很多简单的话都能听懂，但复杂的听不懂，反正这些日子，听小凤凰的意思，就是要见心宝。
所以林娘子就请示，是要把小凤凰送回来，还是把心宝送过去。
因为小凤凰飞不远，它自己飞不回来，而且傲娇的很，不肯找生人抱。
本来林娘子亲自送小凤凰回来，也不是不可以，可他们已经在江南引到了至少万余的鸟儿，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放掉了可惜，要试着一路引回来吧，又怕小凤凰撑不住。
心宝看着，沉默了一会会，毫不犹豫的把信纸一丢，踮脚张开手求抱抱。
明霈帝沉默的把孙女抱了起来，坐到了椅中，祖孙俩搂抱在一起，沉浸在离愁别绪之中，久久不说话。
虽然林娘子提了两个建议，但其实，凤凰引鸟，是一件稀罕事儿，在江南这么大张旗鼓的做了，假如最终不能带走，或者说不能以凤凰的方式带走……那还不如不做。
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心宝过去一趟，把神迹延续下来。
但自从东宫归位，心宝还从没有跟耶耶分开过，不管去升平宫还是在京城，祖孙俩都是一直在一起的。
心宝越想越难过，把小脸往耶耶肩上一藏，眼泪就偷偷的落了下来。
她这一哭，明霈帝也是眼眶泛红，心里难受，不住的顺着小孙女的背。
郝花时仍旧出门浪了一圈儿，准时回来吃饭，一进门见到这架势，吓的当场屏息，缩到了角落里头，一边用眼神儿询问小师公。想知道出啥事儿了。
李松清完全不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也不觉得尴尬，更没想过回避，还颇有几分新奇似的，瞄了瞄皇上泛红的眼晴……
连郝花时都忍不住想去拽他一把了，这位是真不走寻常路啊，他回头不会写一首诗，就写皇上哭了吧？？
他觉得这种事他绝对做的出来！！
室中一片安静。
心宝难过的拱在明霈帝怀里，只有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出来：“心宝要是个废物小点心就好了，那就什么都不用干，永远不用跟耶耶分开了……”
她抽泣着道：“心宝是废物，耶耶还爱心宝吗？”
“爱的，”明霈帝道：“心宝怎么样，耶耶都最爱心宝的。”
帝王微微敛目，抱紧了小孙女，气氛催人泪下。
元沈绝默默瞅着，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如果，我们送一些水或者食物过去，晏小元会不会好一点？”
心宝和明霈帝都是一顿。
对哦，给小凤凰送一些空间里的水或者食物过去，应该会好一些的吧？
假如这样就管用，那心宝……是不是就不用去了？
那他们不是白伤心了？
明霈帝迅速收敛了神色，咳了一声，又成了英明神武的好帝王：“那就试试。”
于是一小囊水和一些植物，就被送了过去。
小凤凰倒是挺喜欢，但没精打彩的状况，并没有太大的改善，并且再次要求见主人。
到这个时候就分清谁是主人了。
但可能是因为情绪中途被打断了一次，所以这一次明霈帝和团子，比较平和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明霈帝随即打发了向骁东，带着龙骧卫随行保护。
同时也命穰山卫抽一千人随行。
而文师傅李松清和武师傅沈卓成，也在随行之列，徒弟则带了郝花时和薛悬济，留下了白骨生应付悬壶这边的事情，他如今丹道小成，很多病症，都差不多能处理了。
向骁东是心宝自己选的，明霈帝问她想要谁去，她自己选了向骁东。
虽然向骁东一向留守大本营，但论起资历，自然还是他比较深，所以明霈帝也没有阻止。
团子主要是觉得，向骁东太笨了，留下他保护耶耶，十分的不放心，所以还是让聪明的大心宝带着他吧。
为此，她还特意叫人接了向骁隽一起，权当去江南游玩了。
明霈帝扔下早朝，与孙女依依惜别，翘首看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京城，连方无忧都偷偷抹了把眼泪……
明霈帝望眼欲穿，悲伤的道：“朕的心宝儿才这么小，就要独自一人去江南了。”
“对啊，”方总管哽咽的道：“小殿下这么乖，去了江南人单势薄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欺负小殿下。”
“他们敢！！”明霈帝霸气侧漏：“谁敢欺负朕的心宝儿，怕是不想活了！！”
后头默默随行的卫风霆：“……？？”
他忍不住再次抬眼，看了看大队人马尘烟滚滚的背影……原来这样叫独自一人？？原来人家爹娘在那叫人单势薄？？
他有些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直到连城门都看不清了，心宝才忧伤的坐了下来。
郝花时柔声安慰她：“师父别难过了，我们去江南可以见殿下和娘娘啊，他们一定也想心宝了。”
不小心把名字秃噜出来了，幸好团子完全没察觉。
她难过的道：“心宝想爹爹阿娘，想哥哥，可是也想耶耶，心宝现在就在想耶耶了。”
“唉！”郝花时道：“我也想皇上了……这个时候出门，难过的事情真多，一路在马车上，师父岂不是不能练挥剑，也不能练字了？”
心宝：“……”
她大眼转了转，自以为不被任何人注意的，瞄了瞄李松清，又瞄了瞄沈卓成，磕磕巴巴的道：“对，对呀，这真的是太，太难过了，心宝都要难过的哭起来了。”
她迅速转头，面向车壁，假装看雕花，坚决不与这两人对视。
然后郝花时笑道：“师父，我倒有个好主意。”
第764章 成熟的公主殿下
心宝小脑袋顶着车壁，装模作样的抠着雕花，有点担心的瞄了小徒弟一眼。
郝花时就像一个佞臣，超级知趣，超级懂领导心意，也不等她问，就主动续道：“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卓成给咱们讲几个江湖故事，这样以后师父练挥剑的时候，心中也更有豪情壮志？？”
心宝很感兴趣：“也行？”
她就转回来，看着沈卓成。
沈卓成心里暗暗感激，脸上笑眯眯的道：“花时说的有道理，那臣就讲几个。”
身在江湖的，几乎人人肚里都有几个江湖故事，于是沈卓成就开始讲。
元沈绝把队列前后看了一大圈回来，也在旁边坐下，听着他们讲。
沈卓成长相偏壮硕，但其实相比起真正的江湖人，他还算是个斯文人，所以他讲故事轻松诙谐，一点也不油腻不血腥，连李松清都听的津津有味。
但还不到一个时辰，心宝就开始打蔫儿了。
因为出门需要吉时，而钦天监并不知道小公主起床晚，所以心宝足足比之前早起了半个时辰。
她生物钟一向很准，刚才跟耶耶依依惜别，没注意，过了那个劲儿，就开始犯困了。
元沈绝看离中午还早，正好睡一觉不会晕车，就让花霜抱着她去睡觉了。
大家就悄悄出来。
沈卓成叫住郝花时：“有个事儿跟你说说。”
郝花时点了点头，他们都有单独的车驾，两人功夫都好，也不用停车，直接跃了过去。
沈卓成就道：“我发现殿下并非不喜欢练武，只是不喜欢一些没意思的练法，而且，我见殿下练神工球，手也很灵活，听悬济说甚至还能针灸，所以她需要练的其实是力气。我在想，咱们要不要缝些略有重量的球，可以在马车里掷着玩？练练力气？”
郝花时一琢磨，就跳起来：“走走，正好，我们去找个人。”
向骁隽过来，一直待在向骁东的马车里头，挺悠闲的看书，两人过去一说，向骁隽很感兴趣：“不如这样，我们做的球不要太重，然后做一些花巧儿上去，比如说掷的力度够了，就会有声音，或者上头会开花，或者下头会掉球……这样不是很适合小孩玩？”
郝花时咳了一声，把胳膊压到了向骁隽肩上，声音九转十八弯：“隽啊~~~”
向骁隽：“……？？”
他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道：“你直说就成。”
郝花时笑道：“我师父呢，她觉得她是一个成熟的人，她是不喜欢小孩玩意的，虽然她有时候也玩的很开心，但是，归根到底，她还是一个成熟的人，她是不喜欢的，不是装不喜欢，是真不喜欢的……”
向骁隽恍然：“所以，这样东西，要做的一看就特别‘大人’，但是又要很好玩很有意思，是这样吗？”
郝花时笑眯眯的点头。
向骁隽笑道：“怪不得上次我做的大鱼她不喜欢，主要是……不符合殿下成熟的气度？？”
郝花时给了他一个眼神儿：“隽儿真聪明！！”
于是向骁隽一琢磨，很快就把需要的材料想好了。
然后郝花时和沈卓成施展轻功出去买，买回来，向骁隽就坐在车中做，中途郝花时还把李松清给叫来帮忙。
向骁东一直骑着马，前后巡察，就见一上午这些人老往他车上跑，心里奇怪的很，就趁着中午吃饭，过来看了看。
一推门，车里满满当当，又是布料又是皮的，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四人正一边吃饭，一边说说笑笑，气氛那叫一个融洽。
向骁东这一进去，四人都转头看他，然后郝花时一副主人的样子，笑道：“来来，向大人，进来吃。”
向骁东实在好奇，为什么连李松清这种公认的书呆子，还能跟他们玩到一起去……于是就厚着脸皮进来，一路用脚搓出一小点空儿，坐下了。
然而并没有人理他，也没人给他解释，他们正激烈的讨论着……
“我觉得还是缝八面的，八种颜色，一定要好看才好。”
“不不不，不需要多好看，就用这个竹子布，或者梅花兰花，这种雅的，才符合我师父的气质。”
向骁东回忆了一下小公主那个奶乎乎呆兮兮的小样儿，觉得能跟她气质相符的……要不就是糖糕要不就是米团子，还什么竹子？梅兰？他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没想到就见亲弟弟点了点头：“花时说的对，就要竹子吧。”
向大人：“……”
年纪大了，跟年轻人有代沟了。
他默默吃完，默默走了。
向骁隽虽然不会功夫，但手还挺有劲儿的，缝厚布抽线抽的嚓嚓的，很有老太太纳鞋底的气质。
于是很快就做好了，郝花时连他也一起邀了，去到心宝的车上。
心宝刚吃过午饭，还有点儿蔫哒哒，然后郝花时抱了一个西瓜大的布球过来，笑道：“师父，下午我们玩抛球吧？”
心宝咦了一声，接过来瞅了瞅。
小球里头不知道放了什么，接过来还有一点点沉，外皮是竹叶纹的，非常高雅，心宝试着抛了一下，“好呀！”
于是等大队人马上了路，大家就把屏风撤了，坐成一个多边形来抛球。
这个重量，对心宝来说刚刚好，就属于那种她用一点力气抛，就能抛出去两三丈的重量。
几个人按部就班的抛了几下，心宝见老婆好几次都没接到球，于是朝着他的方向，奋力一抛！！
只听啪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打开了似的，球下头忽然就弹出一个布条，上头写着：“窗含西岭千秋雪……”
心宝咦了一声。
元沈绝双手接住球，略微举起，秒懂了他们的意思，就道：“心宝，窗含西岭千秋雪？”
心宝大声道：“门泊东吴万里船。这是杜甫的，前两句是，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元沈绝轻笑着，就又把球抛了过来。
心宝这一下来了兴致，直接站了起来，可以使上劲儿。
接连抛了两下，第三下的时候，就又啪的一声，弹出来一个布条。
不得不说，这种又雅又有意思的玩法，非常符合成熟团子的需求……而且那些诗文都比较常见，心宝每一个都会！
心宝玩的那叫一个兴致勃勃！！
第765章 小公主是独一号
因为心宝喜欢，向骁隽也成就感爆棚。
他不但做了普通诗文的球球，还做了四书名句的，如果偶然有一句心宝不会，还可以让李松清现场讲解。
而且除了球球，还做了小老虎，也不知道里头放了什么，力气一用到了，居然真能发出有点像什么叫的声音！像不像虎吼不知道，反正还挺像动物叫的。
向弟弟一口气做了好多个，品种多样，可以挑着玩儿，团子玩的不亦乐乎，他也做的不亦乐乎。
其它人也很高兴。
因为团子明显玩上瘾了，一有空就到处找人陪她玩儿，练武时间足够，还省得无聊，偶尔还学点新知识。
几日之后，改走水路。
心宝才刚适应了马车，一上船又晕了一上午，自己给自己炼了一点丹吃。
这会儿空间里头好多水果丰收，她临走之前还给明霈帝和小哥弟弟们留了一些，这会儿也不管什么暴露不暴露了，就拿出来给大家分着吃。
元大哥在陆路上不好乱跑，但到了水路上，不管是他还是向骁东，都轻闲了不少，两人时不时过来心宝船上，大家一起吃水果，聊聊天。
也就在这个时候，江南诸官员，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江南历来与朝廷联系紧密，消息也灵通，不少人都说，论起圣宠，小公主是独一号！太子一家子也不及小公主一个！
而且，神医什么的，谁不眼馋？
所以从一得知消息，就有不少人往太子和太子妃娘娘这儿跑，明里暗里的打听。
但林娘子都没给准话。
如今下江南，走水路很顺畅，一个来月就能到，但预示中的蝗灾是七月半……所以从时间上算，心宝到江南之后，根本没时间多待，顶多十天半个月，就要起程回京了，所以像悬壶啊什么的，真的没时间搞。
但林娘子是个开明的娘亲，还是写信问了问心宝，然后明霈帝那边也得了消息。
明霈帝倒是给他们回了一封，说江南百姓对悬壶期盼殷殷，到时让心宝为此逗留几日。
明霈帝这信，是写给晏青山的。
他并不是说如果怎样，那就怎样，而是直接就这么说了，他就要一个江南百姓对悬壶无比期盼各种请愿这样的态度，也就是说，官员不要去压制这个，反而是要让这种风声爆起来，然后再让上头首肯，让心宝为此挪出几日这样。
要做这个，当然简单，晏青山在这儿待了两个月，早就跟当地官员混熟了，话头稍微一露，这些江南官员绝对办的漂漂亮亮。
但是为什么呢？
林娘子十分奇怪，因为这么算的话，时间就很紧了，因为还要带鸟儿回去，谁知道路上要耽误多久？万一七月半赶不回去怎么办？那蝗灾不就起来了？
心宝那边也得了信儿。
心宝不知道路上的时间，但郝花时知道，郝花时也很纳闷。
元沈绝私下给她们解释：“我猜测，皇上是觉得，蝗灾这件事情，其实就算真的不管，家里人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可是心宝还是预知到了，所以，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但凡有这样影响大的天灾，心宝都会有所预知？”
“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么，比起几乎没有爆发就被鸟儿压下……让蝗灾小股爆发，大家全都看到之后，心宝再带鸟儿回去当场灭杀……后者会显得更加神乎其神。这样一来，虽然当下看，损失的田地会多一些，但是当事情传出去，当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时，大家会心存敬畏，令行禁止，长远来看，有极多益处。”
郝花时恍然点头，一边道：“当皇帝可真不容易，一件事情，不知道要在心里反反复复的想几遍。”
元沈绝点了点头。
尤其是这种事，必定要反复斟酌，反复思量的……因为蝗灾这种事情，本就是一件人力不容易控制的事情。
外头花霜叫了一声向公子，郝花时跳起来迎出去，把向骁隽扶了过来。
心宝在旁边吃葡萄，抬头冲他笑：“弟弟。”
向骁隽嗯了一声，兴致勃勃，“来吧我们试试。”
因为这些天在船上，天又热，又晃的难受，大家狂吃水果，所以向骁隽已经应他们的要求，做了不少小玩意儿，几个一天天忙的很，天天还得自己去岸上找铁匠什么的。
比如切西瓜刀，削果皮刀什么的。
然后现在，他终于把榨汁机给弄出来了。
于是几个人一起下手，心宝往里头放了俩葡萄，向骁隽道：“殿下，你不是想吃桃子汁？”
心宝手一顿：“可是桃子有核。”
“没事，”向骁隽道：“先把核挖出来，皮不用削。”
郝花时吐槽：“你这架势，我还以为核不用管。”
一边说一边就洗了手，开始切桃子，心宝还在旁边指挥：“要红的，要红的！”
元沈绝忍不住也插了句，“不红也甜的！”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往里头投桃子瓣，一直投满了，然后郝花时道：“杯子杯子！”
花霜赶紧递了一个杯子过来，向骁隽转头摇把，喀嚓喀嚓的，很快就有浅红的桃汁被挤压出来，郝花时接了多半杯，就喂给小师父喝。
心宝喝了一口，直点头儿：“好喝！！”
郝花时把那半杯一口喝光：“骁隽你起来，我来！想喝的赶紧的，排队排队啊！”
向骁隽嘻嘻哈哈的让开，郝花时就转动摇把，元沈绝不住的切着桃子，往里投，心宝拿着杯子接了一杯，接满了，双手捧着，就颤微微的喂给老婆喝。
老婆喝一口，她自己喝一口。
元摇归和向骁东过来，从外头瞅了几眼，也没进来，摇了摇头：“这闹腾的。”
关键是李松清一把年纪了，还笑眯眯的在后头排队，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儿。
这让大人元摇归和大人向骁东十分的无语又羡慕……他们这俩“长兄”真就跟这些人玩不到一起去。
这些天两人也混熟了，元摇归低声问他：“骁东，那些人，不用处理？”
向骁东淡淡的道：“不用处理。”
元摇归问：“要不要写个告示，省得麻烦？”
“我认为不必，”向骁东道：“你认为呢？”
元摇归沉吟了一下。
第766章 折翼的小仙男
心宝去江南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沿途有不少百姓想过来参拜。
这很可能是因为，有的地方官想凑趣讨好，在小公主面前露个脸儿。
地方官轻易没机会见上头的人，撺掇着搞这种形式不奇怪，关键就是老百姓什么也不知道，旁人一说能有机会见神仙，他们当然就想见见，所以一靠岸就非常热闹。
他们这一行，安全是由向骁东来负责的，元沈绝只负责心宝的安全，而元摇归带着穰山卫的人，是预备着到了江南有医道部的事情的。
大家各司其职，所以元摇归道：“不，我没意见。”
向骁东点了点头，道：“不必多想，也不必解释，神仙哪有这么容易见的。”
元摇归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他转而聊起了别的：“骁东，你也一把年纪了，有没有想过成亲？”
向骁东一愣。
他这么多年孤身一人，年纪渐长之后，大家已经默认他是个怪胎，已经好几年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了。
元摇归也不等他回答，就徐徐的道：“我大舅家有个表妹，本是及笄过后就订了亲的，但还未成亲，遇上男方父亲去世，一等三年，日子到了之后，又遇上我爹贬谪，舅舅也被连累，男方就一拖再拖，拖了近一年之后，我舅母去世，男方就退了亲，如今她二十有二，年纪大些，但性子沉静温柔，是个很好的姑娘，我母亲也很喜欢她，时常请她过府。我们初回京时，我与舍弟都不在，倒是多亏了她陪伴我母亲。”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父亲回来之后，其实也有不少人给她说亲，但我母亲都挡了……她真的是个好姑娘，性子沉静，端方大气，与我家关系也亲近。我在未与你相熟之前，便想着你合适……你觉得可成？”
向骁东久久沉默。
他不娶亲，与其说是为了照顾弟弟，倒不如说为了惩罚自己。
他觉得他一辈子都对不起弟弟，他不配得到幸福。
所以最终他仍是道：“多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
元摇归拍拍他肩：“骁东，你也别怪我交浅言深，我知道你不娶亲，是心结难结，为了骁隽着想，可是人总要往前看，这都十几年了，骁隽早就走出来了，你也该想开些才是。”
向骁东仍是道：“多谢，不必了。”
元摇归无奈摇头，正想再说，眼角余光看到了什么，人都已经转过去了，又飞快回头。
然后就见心宝几个人，一人端着一杯桃子汁，挤在船舱的小窗口那儿，脑袋挤在一起，好几双眼睛一齐看着两人，亮晶晶的满是兴味。
元摇归一时失语：“……”
向骁东一回头，顿时也：“……”
面对着两人的眼神儿，团子叹了口气，看着向骁隽：“弟弟……”
这一刻，不光向骁隽，就连最最没情商的李松清，都秒懂了她的意思“我就说你哥哥不聪明吧！！”
向骁隽叹了口气，一脸沧桑的点了点头。
团子双手抱着杯子，喝了一口桃汁，喝出了一圈儿粉胡子，一边嘀嘀咕咕：“心宝真的不明白，你成不成亲跟弟弟有什么关系？弟弟有自己的人生呀，你没有自己的人生吗？你真的很笨很笨……”
她拼着一口气说了七八个很笨，才喘回来一口气：“你都这么大人了，为什么总是钻牛角尖呢？”
“就打比方说，心宝现在晕船了，难受，老婆给心宝剥葡萄吃，花时给心宝讲笑话，悬济给心宝炼药，弟弟给心宝做扇子，就连李先生，虽然他什么也不做但也没有添乱呀……可是你，你出门找了一个小船，在水里打了一百个圈圈，让自己晕的比心宝还厉害，然后一边吐着一边走回来……心宝想感谢你，可又觉得好亏，因为心宝一点好处也没有拿到……”
她自己摇了下头：“不光一点好处也没有，还要忍着晕晕安慰你，还要担心你，还要心疼你……可是不感激你，你又这么难受了，你又比别人做的多的多……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你不觉得这样是双输吗？”
向骁东直接都听愣了。
这个比方打的，真的是太……入木三分醍醐灌顶了。
连李松清都忍不住笑道：“殿下年纪虽小，却当真是个妙人！”
心宝点了点头：“对的，心宝除了学习不厉害，其它事情全都很厉害的！！”
元摇归连连失笑着，按住向骁东的肩：“走走，我们出去巡一圈儿。”
向骁东一脸复杂的走了。
心宝看着他们的背影，把杯子里的桃汁一口闷了，小舌头舔舔舔，把小粉胡子舔干净，一边小声跟向骁隽道：“弟弟。”
向骁隽点了点头。
心宝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心宝告诉你一个秘密。心宝小时候，也不想让哥哥娶嫂子……因为心宝真的很爱很爱哥哥，希望哥哥也那么的爱心宝，希望我们一家人能永远在一起，永远不要分开，希望什么什么变化都不要有，就这样好好的在一起。”
“但后来心宝长大了，有了自己的老婆，还有了自己的事业，还有了很多的朋友，就渐渐的懂事了，知道哥哥不会飞走，就不会再这样了。”
元沈绝不由失笑，抬手轻轻压了压团子的小脑袋。
她那个时候……其实是余悸犹存吧！即使她自己不知道，但还是会本能的十年怕井绳。
向骁隽一本正经的笑道：“殿下可真幸福，有这么好的老婆，又有这么好的哥哥，有这么好的事业，还有这么多的朋友。”
团子眼都笑成了睫毛包包，小豁牙也露了出来：“心宝也没做什么，结果一不小心就成了人生赢家，心宝也没有办法。但弟弟也很好，上……上天给你关上一扇门，就会给你打开一扇窗，弟弟你虽然是折翼的小仙男，但是又聪明又可爱又手巧，还有心宝这么好的朋友。”
向骁隽笑道：“殿下说的对，我也很幸福。”
几个人重新坐回去聊天，郝花时出去转了一圈儿回来，朝着向骁隽暗示的眨了眨眼，一边还问：“他们在吃活珠子，你们敢不敢吃？”
向骁隽好奇：“活珠子是什么？”
郝花时道：“好像就跟毛鸡蛋差不多，小鸡半孵不孵的，煮出来有头有身的样子。”
几人同时皱眉，只有心宝站起来问：“什么样子？”
第767章 郝大人偷蛋
元沈绝道：“心宝！！很可怕的，不许吃！”
团子摆了摆手：“心宝不是要吃，心宝只是忽然想到，鸡和鸭不是也能吃蝗虫吗？”
元沈绝还真愣了一下。
因为生物治蝗一直都是做为备选的，所以他还真不知道有没有人去采买鸡鸭，不过那边大旱，粮食短缺，鸡鸭也是要吃东西的。
他就问她：“心宝的意思，是要买些鸡蛋和鸭蛋，孵出来吗？”
心宝点头：“对的，心宝想试试。”
郝花时道：“我去弄点儿！”一边就飞也似的跑了。
心宝他们带的御厨很多，有一个单独的大船，郝花时也不用找人问，就找到了船上的小仓库。
推门进去一找，鸡蛋都是分开放的，他就这边拿了几个，那边拿了几个，然后直接出来就走了。
听到声音的御厨快步过来，瞪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郝大人这是，过来偷鸡蛋？？
郝花时已经悠闲的回来了。
把鸡蛋给了小师父，他又出去打听了一下。
原来毛鸡蛋和活珠子不一样，毛鸡蛋是孵到了时间，却孵不出来的，里头的小鸡会有毛；而活珠子才是半孵不孵，还没长毛，买回来最多一周就能孵出小鸡，而普通的鸡蛋起码要十几二十来天。
包括鸡蛋鸭蛋要怎么孵也都问了，如今一般用火炕孵，铺上麦秆，拿棉被盖着，还要翻一翻。
心宝倒是不怎么担心，因为鸡蛋放进空间之后，她会有微妙的感应，比如活珠子放进去，她能感觉到温度是不是合适，那同样的道理，普通鸡蛋孵到一定程度，她肯定也能感觉到。
再说还有晏霁帮忙。
所以一放进去，心宝就跟郝花时道：“应该可以的，活珠子应该更省力气。”
郝花时道：“那我让骁东派人去采买一些。”
心宝点了点头。
郝花时就过去跟向骁东说了，向骁东还有些诧异，毕竟这东西属于喜欢的就喜欢到上瘾，不喜欢的连碰也不敢碰的那种。
他就问：“殿下喜欢吃这个？”
“不是，”郝花时道：“孵出来让它们去吃蝗虫。”
向骁东恍然，就安排人去连夜采买了一批，然后又派人抄到前路去买普通的鸡蛋鸭蛋。
而此时，林娘子那边已经望眼欲穿。
江南官员知趣的很，这会儿，民间已经有百姓聚集到官府请示，不少医馆也联名写信，请求见一见小公主。
晏青山这边等了几日，就直接叫人写了告示贴出去。
仿着京城如今的做法，各处医馆遇到治不了的病人，可以写脉案，送到这边，免费救治，同时也允许送这个病人来的医馆现场观摩学习，治好之后，也会把治法公示出去。
因为小公主在江南只待几日，所以若有病人，请尽快到各处医馆求医。
比起很多没亲眼见过的大夫，难免心存疑窦，百姓们的反应就实在多了。
他们听多了各处传言，无不对小公主奉若真神，所以有不少生病的百姓跑来医馆求医，把完脉若是医馆能治，那掉头就走，若是不治之症，那不就可以亲眼见到神医，还能免费求医了？
所以接连几日，每家医馆外头都排着长队，一说能治就垂头丧气，说治不了反而欣喜若狂……这也算是一幕奇景了。
因为参与的百姓很多，所以还真找出来几个不治之症的，医馆都写了脉案送到这边，然后这边的大夫诊过之后，也都收下了，好吃好喝的养着，若有不能自理的，还允许带个家人照顾。
不管有多少传言，总还是有人不信的，暗暗腹诽闹的这么大也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但也真有信个十成十的，恨不得天天都在这边转悠，好在小公主过来救人的时候，被抽中现场看看。
比起百姓，官员们也在摩拳擦掌，暗中准备。
他们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小公主的喜好，早就明里暗里，揣摩了不知道多少遍。
比起文人，小公主更喜欢武人。
但不管文人还是武人，首先要长的好看。
另外，小公主不喜欢跟小孩玩，更喜欢跟大人交流，甚至老人也可以，比如元相李庭芳这种。
比较取巧的办法，就是找个长的好看的武人，但是武人的门槛也是挺高的，毕竟现摆着一个元沈绝，谁能武的过他？
而最保险的办法，就是找一个长的好看的“病人”了，找一个不治之症的病人，小公主亲自为他治，自然不可能不接触。
麻烦是真的麻烦，可是若能攀上小公主，多麻烦都值了！！
不见郝花时，一个江湖人，拜了师之后天天在帝前晃悠，就连阁老们也不敢对他有分毫不敬？？
都不求拜师，能交个朋友也行了啊！
不见向骁东，因为小公主喜欢他的弟弟，出门都带着弟弟一起？？
众人期待之中，心宝一行人终于到了江南。
林娘子早就想的不行了，把闺女接回来，简直亲不够，抱着咄咄咄亲了半天，小脸都要亲掉一层皮。
心宝也很想爹爹阿娘，晚上都跟爹娘一起睡的，黏糊的不行。
直到第二天早上心宝醒了，一家人才去了鸟林。
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有官兵远远把守，外头高高的罩了一层渔网，但小凤凰在的时候，倒也没有鸟儿往外飞。
当初林娘子刚到江南的时候，大家对小凤凰也颇有些猜疑，但所有的猜疑，在亲眼见过鸟林的时候，都消失了。
小凤凰能引鸟，但它身周一小片区域，却没有鸟敢太接近……这确实是“百鸟之王”的待遇，既众星捧月又心有敬畏，叫人一看就知道不寻常。
中间心宝用鹰讯送过几次水，所以小凤凰的精神还可以，一见主人来了，它直冲着心宝飞过来，一眨眼就不见了，还吓了林娘子一跳：“心宝？”
“没事的，”心宝感觉了一下，“晏小元进去了。”
晏青山随即抬头，看向了四周的鸟儿。
鸟群仍旧安安静静，偶尔飞来飞去，但并没有往外飞的征兆。
林娘子道：“晏小元什么时候能出来？”
心宝道：“不知道？”
她眨了眨眼：“但它看起来不太好，应该需要养一阵子吧？”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一只鸟儿冲着她飞了过来……心宝本来两只手都拉着爹娘，赶紧松手要捂着脸，结果还没抬手，就有第二只，第三只……无数只鸟儿冲着她飞了过来。
林娘子眼疾手快，飞也似的从旁边拿了一个大筐，把元沈绝一推，啪叽一下扣到了闺女头上，一瞬间鸟儿就密密麻麻的落满了筐子。
第768章 爹爹救命
那筐子比心宝稍微矮一点点，打不到心宝的小脑袋，只打到了心宝的头发包包。
心宝小脑袋被压的一低，还没回过神儿来，就被扣进了筐子里头，然后外头就窸窸窣窣，扑扑楞楞，一瞬间她就被密密麻麻的鸟儿覆盖了，筐子里头黑乎乎的，连外头的人都看不清了。
心宝都懵了：“爹爹？阿娘？老婆？”
外头各种鸟叫，啾啾啾啾……吵的头嗡嗡的，心宝有点害怕，放大声音：“爹爹！！”
晏青山道：“爹爹在这。”
里头实在很黑，心宝下意识的伸出手，一扶，就扶到了一个小尖嘴，那鸟还啾的一声叫，缩了回去。
心宝吓的一下子收回手，在身上抹了一把，把手手抱在怀里：“爹爹。”
晏青山又应了一声，“嗯，别怕。”
几人都仰头看着四处纷飞的鸟儿。
鸟儿前仆后继的往这儿飞，停的筐子上一层又一层。
心宝等了半天，里头越来越黑，她正想再叫一声，就听到啾的一声，左边一阵小风，一个什么东西照着她猛然飞了过来，心宝理智上知道是只小鸟，奈何身体不听理智的话，她吓的大叫一声，“老婆救命啊！！”
吓的元沈绝一手就把筐子掀了。
一掀开，鸟堆就像沙塔一样朝着她陷去……
元沈绝一手提起她抱在怀里，就开始在鸟林中飞奔，一边道：“叔叔，我能坚持一个时辰，叫人弄个网屋进来吧。”
他跑的飞快，后头一大群鸟儿紧追不舍，林娘子笑的前仰后合，晏青山扶了扶额，迅速出门吩咐。
这会儿渔网是现成的，只要紧急弄个木头架子出来，套上网子就可以，为了怕头顶下鸟屎雨，还在上头弄了一层布，全部弄好也只用了一刻多钟。
但在这一刻多钟里头，不光是龙骧卫和太子带的虎贲卫，江南的官兵也有不少人看到了这一幕奇景……
元沈绝抱着小公主在前头跑，后头一大帮鸟追着他们，就像扯着一个巨大的鸟屋……真的又神奇又好笑。
下头紧急把网屋弄了进来，郝花时亲自给他们掀着门，元沈绝抱着心宝飞也似的冲入，郝花时赶紧把门掩上，转眼就又落了一大群。
几个人在外头看着，就见鸟儿迅速成了一个屋子的形状。
郝花时抱着脑袋蹿出来，一边向外头道：“我跟你们说，你们再弄一个网道！从门能直接进屋子那样的！”
林娘子忽道：“哎，你们看！”
晏青山几人抬头看时，就见这整个鸟林，外罩的大网上，又三三两两的，停了许多鸟儿。
晏青山想了一下，就吩咐影卫：“把外头的网先撤了吧。”
影卫应了一声，赶紧七手八脚的撤网子，郝花时也过去帮忙。
随着数张大网撤开，就见鸟儿从远近的地方，不断飞落，幸好网屋比较大，还有一点空隙。
郝花时刚想松手跳下去，就见一只鸟儿落到了他手臂，郝花时赶紧稳着不动，就又有一只鸟儿，落到了他肩上。
郝花时诧异的道：“这里的鸟，怎么都跟不怕人一样？”
“不知道啊，”影卫也很稀奇：“以前不这样的，而且以前小凤凰在的时候，鸟也不是那么疯。”
郝花时皱了下眉，试着慢慢伸手，摸了摸小鸟……
本来正常的鸟儿，哪怕养熟了的，手稍微一靠近，就肯定飞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他手过去，小鸟都没飞，还往他手心里凑。
郝花时想到什么，也不往里头去了，直接往外头找人去了。
这会儿，心宝惊魂未定，大眼四处瞅着。
她刚才被筐子压了一下，小发包包都散了一个，一小络头发掉下来，甩来甩去，心宝眼睛朝上一看，然后使劲一甩小脑袋，就看到了这络头发，道：“老婆。”
元沈绝也看到了，道：“我没洗手。”
心宝瞪大眼睛看着他。
元沈绝看着那络头发，心里那叫一个别扭，可是刚才一番追逃，也不知道多少尘土掉到了手上，又没法给她弄，只能别开脸。
心宝自己倒不是很在意，他既然不给弄，她就用小手手刨了刨，刨到了后头，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小鸟。
本来都是挺可爱的小鸟，但是太多了，看着就觉得身上痒痒的怪难受的。
心宝转回头，小头发又给甩到了前头，她又甩了回去，元沈绝忽然道：“等会，你可以给我一点水洗洗手啊！”
对哦！
心宝都忘了，于是两人往边角走了走，从空间里引了一点水来，给他洗手。
结果这水一引，外头的鸟儿更是跟疯了一样，叽叽喳喳喳……而且全都往这一边移，那一边倒是稍微空出一点空隙来。
元沈绝取出帕子拭干了手，这才动手，给心宝把小发包包重新挽起来。
外头郝花时拿了个大蒲扇，哗哗的扇了几下子，然后一掀网帘子进来，道：“师父！！”
心宝嗯了一声，郝花时凑过来，道：“我发现，不光是师父，就连我们……就是我、骁隽卓成李先生这些人，鸟儿都不怕，我刚过去看了看，鸟儿就落骁隽手上，怎么玩都成。”
元沈绝道：“是因为这些日子，吃了很多那里的水果？”
“我觉得可能是。”郝花时道：“要不然说不通啊。”
心宝道：“那是不是可以从空间里头，找一些鸟儿喜欢吃的粮食，然后让人从远处引鸟儿来？”
“等等，”元沈绝道：“那得先问问叔叔，之前种新粮的时候，是不是有很多鸟儿来。”
“对，”郝花时道：“先问问这个。”
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大蒲扇来，准备出去，结果就见一伙人又抬了一个比较精致的网屋过来，影卫一边轰着鸟儿，一边把那个屋子一点一点靠过来，林娘子和晏青山都在屋子里，门一对上，林娘子招手：“心宝快过来。”
心宝赶紧跑了过来，元沈绝和郝花时也过来了。
然后影卫把门合住，把那个草成的网屋慢慢的拖走，又在屋子里头，几个人慢慢的把这个网屋调正了。
这个网屋比之前的大的多，也精致些，拖着一个网道，但因为网道离心宝很远，所以那边倒没多少鸟儿。
位置一移好了，外头就络绎不绝的送了一些桌椅凳子进来，大家这才各自坐下。
耳边啾啾啾的鸟叫声一停不停，小声说话完全听不到，只能嚷嚷着说，要不就头凑在一起说。
听着他们说了，晏青山有些奇怪：“新粮的时候……虽有鸟雀，但绝对不夸张，就像寻常鸟雀差不多，一轰就走。”
郝花时道，“那难道是水果的问题？”
心宝整个瘫在林娘子膝上，让阿娘给捂着耳朵，认真想了想，忽然道：“我知道了！！”?
第769章 更像太子了
心宝感应了一下小凤凰，发现它这会儿正蹲在葡萄架上闭眼假寐。
然后她就一下想起来，小凤凰不吃生粮。
小凤凰吃坚果也吃水果，吃烟火食，算是吃的很杂，但它不吃生的粮食。
它又翅膀小，飞不远，所以空间里头种草药种粮的地方，它全都不去的，她的活动范围，基本就是小院和果园，尤其是葡萄和樱桃草莓这种小果子。
这些她常待的地方，沾染了小凤凰的气息，才会吸引鸟雀。
一家人的脑袋都凑在桌子上，听着心宝叨叨叨说了，郝花时道：“是不是的，拿点儿出来试试呗？”
心宝就扯了一根葡萄藤出来，郝花时直接套成个环环，戴到了脑袋上，从网道那儿一溜烟就出去了。
林娘子轻轻拍着墙上的鸟雀，给腾出一个空儿来，就见郝花时跃到了树上，在树梢悠闲的站了一下，很快就有一波鸟儿向他的方向飞了过去。
林娘子道：“你们看看，还真的可以！！”
晏青山抱着心宝，往这边走了几步，瞬间就轰的一声，这一片密密麻麻的覆上了鸟雀，啾啾啾啾的，啥也看不见了。
“唉！！”心宝小大人一样叹口气：“心宝实在太可爱了，人见人爱，鸟见鸟来！！”
林娘子笑的不行，过来抱住闺女就嘬了一口，嘬的她小脸蛋儿都歪了：“没错，心宝儿太可爱了，阿娘看见就想咬一口！！”
里头实在是吵的厉害，这么说话都听不清，林娘子又嘬了一口，才坐下，又给她捂着耳朵：“要是行的话，那倒是好，省得心宝还得在这儿等着。”
晏青山点了点头，拿过心宝的小手看了看，一边问元沈绝：“当时是这只手？”
元沈绝知道他是问那个蜜蜂，就点了点头。
郝花时好一会儿才回来，一边跑一边道：“确实有用！很有用！！我跑出去好几里地，坐着就有鸟儿往我这飞，鸡鸭都往我这儿跑！”
“那就行，”林娘子道：“赶紧的，心宝放些在这儿，我们出去，吵的我头都要疼了。”
心宝又扯了一根葡萄藤出来，放在桌上，想了想，又从小凤凰的窝里，抓了一把草，还给草上洒了些水。
然后几个人出去试了试，发现鸟儿分成了两拨，有跟着心宝跑也有待在原处的。
郝花时也不等元沈绝出来，一把抱住小师父，就飞也似的蹿了出去，他这一快起来，好多鸟儿就反应不过来，一下子没了那边的气息，就开始往回飞了。
郝花时看还有零星几只鸟儿跟着他们，又摘下头上的藤环，朝着鸟群扔了回去。
果然，那零星几只鸟儿也都跟着藤环跑了。
等回到屋子里，隔着重重门户，又有别人的气息干扰，鸟儿就不那么积极了。
林娘子和心宝去换衣服，晏青山也换了，出来道：“花时去试试，水有没有用。”
郝花时应了一声，等心宝出来，他就找小师父接了一茶壶水，然后抱着走了。
晏青山沉吟了一下，道：“先不着急，先处理悬壶的事情，等处理完了，这边也准备准备，然后再去引鸟。”
元沈绝道：“要不要宣传一下？”
晏青山摇了摇头：“本就已经是神迹了，不用太过宣扬。”
他顿了一下：“先提前告知百姓，定好时间，让百姓看好家禽吧。”
元沈绝点了点头。
他发现晏青山变了不少，更像一个“太子”了。
可能是因为在宫里，有明霈帝在，就算明霈帝不在，也有元相和朝臣在，所以他更多的是听从意见，再决定要不要采纳。
但是一趟江南行，做的事情重要却又简单，他是绝对领导，梁若虚和何望州并不敢也不能说太多，就渐渐的习惯了发号施令。
从这一点上来说，明霈帝着实厉害，一步一步走的稳极了，从容极了，这么短短时间，就把人历练出来了。
正想着呢，梁若虚两个人就过来了。
两人是皇上钦定的太.子.党，待晏青山的态度也有微妙的变化，梁若虚的态度比刚复起时都要尊敬周到，何望州年纪大些，处事本就谨慎，更不用说。
但周到是放在心里的，面上仍是亲近的，梁若虚一进来就笑道：“听闻小殿下去了鸟林？”
“回来了。”晏青山道：“试了一试，发现须弥芥子中的东西也可以代替，就回来了。”
何望州笑容都凝了一凝，然后笑的更恭谨了，梁若虚倒是从容些，笑道：“那就好，那里头实在是吵的厉害。”
晏青山点了点头。
元沈绝静静看着，不由得要再次感叹……晏青山如今，真的很像一个太子了，御下之术已是信手拈来，不需要多想了。
秘密本就是御下的利器，看来何望州这个人，晏青山还是比较看中的。
林娘子牵着心宝的手出来，两人都起身施礼，坐下之后，就顺势说起了悬壶的事情。
林娘子有些不乐意：“心宝早上醒的时候，还跟我说走路摇摇摆摆好像没下船一样，休息两日再说吧。”
梁若虚含笑应是。
心宝却问道：“已经有人在等了吗？”
“是，”梁若虚道：“如今那边有七个人。”
心宝道：“有脉案吗？”
“有。”梁若虚准备允分，随从手里就带着脉案，就出门拿了进来。
心宝在爹爹身上换了个姿势，把脉案放在桌上，迅速看了一遍，元沈绝直接出门，叫人把沈卓成和薛悬济叫了来，又通知了向骁东。
这边人才刚到，心宝已经看完了脉案，道：“走吧，我们去看看。”
林娘子也没阻止，梁若虚道：“殿下，臣等带小殿下过去吧。”
晏青山点了点头，梁若虚两人就直接跟上了，一边又叫人通知方白驹，除此之外，还要派人通知送人过来的那几家医馆。
方白驹在这边待的时间长些，比较熟，但是向骁东奉命保护心宝，所以两边的人都去了。
浩浩荡荡一大拨人过来，事先也没人通知，还吓了那边的管事一大跳。
梁若虚与何望州简单商议了一下，何望州就出来说了两句，只说小公主昨天到的时候已经很晚，处理完鸟林的事情就立刻过来了，等到各医馆的人来了，还可以现场邀请两位大夫，一同观摩学习。
第770章 你所见并非世界
有的医馆离的近，有的离的远，心宝到的时候，一多半还没到。
心宝先去瞅了一圈，没有很急的，就坐下等着了，一边在空间里头炼着丹。
沈卓成在外头，忍不住跟向骁东八卦：“你看，起先我们没注意，这会儿看，真的鸟格外多啊！”
向骁东抬头看了一眼。
果然见屋檐上不少鸟儿飞来飞去，想起之前在鸟林见到的奇景，不由得点了点头。
方白驹年纪略大，本来十分沉稳，看他们指着鸟儿说话，忍不住也凑过来打探：“向大人，你一路保护小殿下……这一幕，时常见到吧？”
向骁东道：“我不曾注意。”
其实是真没有注意，因为小公主那儿忒热闹，看小公主还看不过来，谁有空看外头的鸟儿。
但方白驹当然不会信，呵呵笑着，也没说啥。
一伙大夫得了通知，紧赶慢赶的过来，一听说小殿下在等着他们，当时又吓出来一身汗。
等到人齐了，何望州又现场邀了两个大夫，一下子就是一大帮人。
因为心宝已经看过了，所以就按着病情的轻重缓急，把病人抬出来，就在大厅，一一诊治。
仍旧是先由这些大夫们一一把脉，然后对着脉案，对或不对，心宝再讲一下。
心宝其实不大会教徒弟，但幸好她的徒弟都比较天才，比如薛悬济，虽然拜师时间不长，但已经学会了心宝的针灸，所以就由他来行针。
薛悬济人也沉稳，一边行针，一边讲解。
诺大的厅堂安静极了，只有病人偶尔忍不住发出的呻.吟和闷哼。
这些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治完两个人，已经是中午了，就在这儿叫人送了饭菜来，草草吃了，下午接着治。
外头看热闹的已经是人山人海，幸好龙骧卫和虎贲卫都带足了人手，看起来仍是秩序井然。
前头还好，第六个人，心宝直接拿了丹出来，便有人忍不住道：“请问殿下，炼丹之术，什么时候才可以教给天下医者？”
元沈绝道：“医道部的告示，很早就下过了，凡有新药献上，便能学炼丹。”
有人道：“可新药何其难！万中也无一！我等想学炼丹，也是为了治病救人。”
“正是，学炼丹，正是为了治病救人啊！”
这显然是大家期盼已久的事情，一有人说开了头，顿时大家就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然后大家就看到白生生软乎乎的小姑娘，站起来，转回身，摆了摆手手。
大家迅速安静下来。
小姑娘仰着脸儿，声音细声细气：“炼丹是一件门槛很高很高的事情，虽然成丹，确实可以治很多药丹治不了的病，但是，你们要明白，假如你的医术不够高，不够好，那么，单单判断这个人是什么病、要不要用丹，要用什么丹……你都做不到的，那么，只教你炼丹，你学会了也只是一个炼丹匠，而不会成为很高明的医者。”
“再好的丹，若入了庸医之手，也发挥不出它的药效，反而会让人觉得丹也不好用……这对谁都没有好处。而制出新药的人，他肯定爱医术，至少是精研医术，所以才能站在前人的肩膀上造出新药，我觉得这样做很恰当。”
大家不由哑然。
还真是……就好比现在这个用丹的人，在他们眼中就是不治之症，他们不知道要用什么药，也不知道能用什么药，那么，就算他们学会了炼丹术，就能省略过程，一下子就用对药吗？
一人施礼道：“多谢殿下解惑，我等明白了。”
心宝点了点头，背着小手手，非常有范儿。
第六个人被抬走，大家正等着第七个人被抬起来，就见一个一身素袍的年轻公子，自己走了进来，向众人施礼，浅浅一笑，眉目如画。
大家都有些奇怪，有人道：“这是第七位病人？”
那年轻公子点了点头，道：“小生吴休容。”
大家心中疑惑，一边各自把脉，都把不出他有什么病，这人健康的不得了。
薛悬济道：“方才我与师父过去看过，吴公子自述有疯症，他时常会觉得，很多东西很小，就比如说一辆马车，他会觉得像一把锁那么小，又有时候会觉得很大，而且有时会头痛。”
几个大夫都奇怪的很，有一个大夫道：“老夫从未听说过这样的病症，你不会是……”
他咽住，满是怀疑的看着他。
吴休容一脸无辜，看着真是眉如远山目似秋水，确实是一副好皮相。
薛悬济不急不躁，转头看向师父。
小姑娘上前一步，认真的道：“心宝最最不喜欢听到的，就是以‘我从未听过’、‘从未见过’来判断这种病是否存在，因为自己不知道就怀疑别人说谎，这样很不好。这世上有这么多的病人，任何人都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但你所见并非世界，还是应该谦虚一些才好。”
那老大夫面皮红涨，连连请罪。
心宝道：“这种病，叫做视微症，是神经学上的一种高度迷惑性现象……是一种非常非常少见的眼疾。一般来说，会把很大的物体看的很小，比如一匹马，会觉得它只有小老鼠那么小，也有时候，会有看不清和扭曲的感觉。”
“这种病，有的是脑中病变，比如脑瘤，也有可能是癫痫……但是第一，这种大多是长时间凝视才会有；第二，这种病人自己也知道这是假的，是幻觉，所以通常不会有危险；第三，这种大多发于儿童时期，一般两三个月就能自愈。”
她小手手指了指他，“比如你，你现在就已经好了，所以，你为什么要来这儿呢？”
吴休容脸色微微变了。
他迅速屈膝跪下：“殿下恕罪，草民只是担心会复发，所以听闻殿下专治不治之症，而草民犯这样病症的时候，就是无人可治，甚至无人知道。所以才自荐来此，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心宝歪了歪头：“这样吗？那你不用担心，这种一般不会复发的。”
吴休容连声谢了。
元沈绝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就转头看向梁若虚。
梁若虚点了点头，元沈绝就道：“殿下，既是治好了，那我们回去吧。”
薛悬济也道：“师父先走，我把脉案写下来，也请诸位一起看看，可有错漏。”
第771章 友谊的小船
有人拱手恭敬的道：“请问殿下还会来吗？”
心宝想了想，就道：“可以的，只要心宝没走，有病人就可以来治的。”
那人连声谢了，众大夫也纷纷恭维。
向骁东留了二百人保护薛悬济，然后就跟着心宝走了。
他们一走，吴休容缓缓起身，背心的衣裳都汗湿了，然后也不与旁人说话，自己悄悄退了出去。
薛悬济看了他一眼，并没多说，就直接开始写脉案。
他少年天才，记心极佳，写的十分详细，尤其第六个，也把丹药的名字和药方写上了，几个大夫围着一边看，一边讨论。
那边心宝回了家，郝花时已经回来了，道：“水也可以，我在没有鸟的地方，用水浸湿帕子，不一会就聚起来一小群……一不留神把我帕子都叨了去，喳喳喳的那一通抢啊，我好不容易才抢回来的，累死我了。”
林娘子笑道：“你就给了它们又如何？”
郝花时道：“我这不是怕他们就聚那儿了，再引的时候不好引么！”
林娘子失笑道：“也是。”
晏青山也道：“既然水也有用，那就方便了，若虚，先下告示，就定到五……六日后吧，五月二十五到二十七，这三日，派人去各处引飞鸟，让百姓们看好家中禽类，不然很可能跟着走了。”
梁若虚应了一声，拱了拱手去了。
两件大事做完，大家都轻松了不少，晏青山也不见客，大家聚在一起，听着心宝说别后诸事。
虽然天天写信，但还是想听心宝说说。
而元沈绝和郝花时虽然全程共同经历，但也没耽误旁听。
晚上回去，郝花时还跟元沈绝道：“师父一句一个爹爹，一句一个爹爹……我脑子里，现在这俩字儿一直在那儿绕绕绕的，根本停不下来！我险些都被带跑了，一秃噜嘴也叫声爹爹了。”
元沈绝笑道：“不也叫阿娘了，不也叫我了？”
“不一样啊！”郝花时道：“像阿娘像老婆像花时，全都不像耶耶和爹爹这么洗脑，俩叠字儿这种，再说师父小奶嗓子这么好听，真的能绕脑三日。”
他冲着自己脑袋直比量。
元沈绝含笑道：“你来的太晚了，没见过心宝最可爱的时候，她刚醒的时候，身体不好，拼命想说清楚，就是说不清楚，叫‘的的’那时候，真的可爱极了。”
郝·小徒弟·花时不高兴了，羡慕嫉妒恨了，立刻道：“好啊！！你说我师父现在不可爱！我明天就告诉师父去！！”
元·小师公·沈绝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摔摔袖子走了，刚刚漂起的友谊小船当场就翻了。
心宝仍旧黏着爹娘，让爹娘搂着睡觉觉。
隔天早上起了之后，先去了鸟林，给那边的葡萄藤洒了洒水，生怕藤干了，还给种盆里去了。
本来他们还想直接撤了网屋的，但是一想……要是把水直接洒到树上，要走的时候也麻烦，索性直接就这么来，到时候把屋里的葡萄藤一撤就行。
等回来之后，林娘子兴致勃勃：“心宝，我给你买了很多衣服，对了，还有绝儿的，花时也有，趁这会儿清闲，我们来试试。”
心宝很惊喜：“真的？？”
元沈绝两人也挺高兴，跟着回来了。
林娘子一声招呼……下头人就去拿了。
三个人坐在厅里，本来还兴致勃勃，结果一听脚步声，郝花时第一个觉得不妙，把茶杯放下了。
然后就见一大帮人，两人一伙抬着箱子，一个，一个，一个……络绎不绝的进来了不知道多少个，屋子都快要站不下了。
心宝吃惊的道：“这么多吗？”
“对啊！”林娘子道：“你不知道这儿好看的衣服有多少，我本来想一人买个十来件就行的，但是买完又看到了更好看的，然后是更更好看的……唉，我真的很想停的，但是停不下来啊！！我真怕把你耶耶花穷了，可是这也不是我的错，谁叫他把我打发到江南的……再说了我也不是没干活儿，我花完自己的还可以花你爹的，你哥的，你的……”
几人：“……”
林娘子一边说着，一边过去分箱子：“我都做了记号的，这个，这个……这三箱是绝儿的，这两箱是花时的，诶，早知道花时露脸应该给你多买一点的，我明天再出去看看……”
郝花时扳开铜扣，一掀盖子，压的紧紧的衣服弹了开来，差点弹他脸上。
郝花时弱弱的道：“……够了……”
“没事，别跟我客气！”林娘子一挥手：“这几箱都是心宝的！！”
心宝：“……”
这不是几箱，阿娘，虽然心宝小，但是识数……这明明是二十几箱阿娘！！
然后林娘子大手一挥，让人给元沈绝两人摆好屏风，她就带着心宝去里头试了。
其实衣服真的很好看，穿到身上就像穿了一朵云，又舒服又漂亮，心宝穿好了，哒哒哒出去，就见元沈绝从屏风后头出来，心宝：“哇！！老婆真好看！！”
郝花时也出来了，团子继续：“哇！花时也好看！！”
“心宝/师父真好看！！”
三人真情互吹一波，林娘子再夸一波，下头人恭维几句……然后换下一身。
林娘子眼光很好，衣服全都非常漂亮，尤其是团子的，简直就像彩虹，什么颜色的都有，什么绣样都有，但无一例外都很好看！！而且各有各的好看！！
而元沈绝平时穿的衣服千篇一律，但这一次，也尝试了很多别的颜色，虽然有的颜色穿出来他自己很不好意思，但也都很好看，有的衣裳穿上身，还难得的会显出一点奶乎乎。
一直到他穿上红色。
他气质明明很静，很冷，又凛冽，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穿上红色，一下子整个人都乍然浓烈起来，眉如墨画，唇如涂丹……看的小团子满眼是星星，林娘子当场决定再给他买两箱红衣裳！！
而郝花时，本来就是个易容高手，对衣服的接受度很高，什么颜色都敢穿，穿什么都好看！
起初几身，大家试的开心，看哪一件格外好看，还要拉着手儿吹一波彩虹屁……
十来件试下来，大家就开始走流程了，嗯，你的好看……哦，你的也不差……
又十来件试下来，打开了第二个箱子，心宝终于忍不住了：“阿娘，明天再试吧！”
“别啊，再试试，多试试阿娘才知道以后给你买什么样的啊！”
心宝急了：“可是几年也穿不完啊！”
“穿不完可以看着啊！”
心宝：“……”
第772章 太欺负宝了
又几件试下来，元沈绝两人明显开始消极怠工了，而团子，已经成了一个有气无力的试衣机器。
元沈绝忍不住道：“婶婶，心宝累了，要不我们不试了，回京城再说。”
“没事没事，”林娘子道：“心宝你不用使力气，阿娘不累，阿娘来！”
几人：“……”
心宝起先还努力坚持，但又试了几件，她是真的累到手软脚软，小手一瘫随便你穿。
林娘子一点也不介意，开开心心的给她脱了，又开开心心的给她穿上，然后两手挟着腋下，端出去给他们看：“你们看，这件好不好看？”
元沈绝两人齐齐奉上无奈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好看。”
“好看吧！！”林娘子让花霜帮忙端住团子，自己也退后看了看：“我就知道好看，心宝穿什么都好看，心宝也喜欢对不对？”
团子垂手垂脚，小脑袋累的都立不住，一脸的生无可恋……满脸都写着喜欢？？
然后她大眼瞄向元沈绝，释放出了求救的光芒。
元沈绝想了想，迅速出门，找着了李松清。
然后李松清就过来，跟林娘子道：“娘娘，小殿下该练字了。”
林娘子一愣，然后道：“但心宝赶了这么久的路，能不能休息几天？”
李松清道：“正因为赶了这么久的路，路上都没法练，所以才要赶紧捡起来，免得荒废了。”
林娘子遗憾的道：“那好吧。”
于是心宝被送了出来，元沈绝和郝花时趁机一起脱身，跟着出来了。
到了外头，李松清道：“好了，开始吧！今日就练两刻钟便可。”
团子当场瞳孔地震：“李，李先生，我们不是一伙的吗？？你不是去救心宝的吗？”
“是啊，”李松清一脸无辜：“但臣也不能对娘娘说谎，再说……练字就是休息啊！！”
心宝：“……！！？？”
她眼泪汪汪，委屈巴巴。
也太欺负宝了，练字是休息这种话你怎么说的出口！！
心宝一个猛子扎进老婆怀里，闭眼装死，非暴力不合作。
她平时很乖，该做的事情不用人哄，态度这么坚决还是头一回。
李松清非常无辜。
他是真心觉得练字是休息，心情不好的时候练个字，不舒服练个字，下雨天练个字……练字是多么百用百灵？
但既然她不想练，那就不练了吧。
他就溜溜达达又去看鸟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鸟林转悠，因为鸟不怕他，可以拿在手里，想怎么玩都可以，他玩的很有兴致。
等他走了，两人就陪着团子闲聊。
郝花时道：“师父，你还记得那天那个吴休容吗？”
心宝小脑袋还藏在老婆怀里，闻言动了动，没说话。
郝花时笑眯眯的续道：“这是一个江南官员的远亲，倒确实是得过这么个怪病，放到这儿来，估计是想讨好师父的……我也跟殿下说了。”
心宝有点感兴趣，稍微转了转头，露出一只眼睛看着他。
郝花时又道：“师父你不知道，你去治病，谁都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去，不少人没看着，遗憾的不行。今天早上，第四个病人，他那个病不是简单么，就出来了，不少人围着看，还有大夫去把脉……听说你没来之前，各处医馆就有好多人排队，如今一听说你来了，还说在走之前还可以治一拨……现在各家医馆排的队老长老长的，大老远的人都出来看病了。”
心宝点了点头。
元沈绝道：“大哥呢？”
郝花时道：“我听说他派了人去看各家医馆了，不知道这会儿在不在。”
元沈绝捏了捏团子雪白的后颈，低声问他：“心宝，那就让大哥带着穰山卫，把药和问卷发下去？”
心宝又点了点头。
当时他们离京的时候，就带了几种新药和一些调查问卷，到时候找些当地官员，带着穰山卫，慢慢的从当地找些医馆，把药和问卷发下去，每隔上一两个月，再叫人把结果汇总了，送到京城。
郝花时就道：“我出去找找元大少。”
他一向喜欢干这种跑腿的活儿，就飞也似的去了。
元沈绝柔声哄她：“背背去找爹爹好不好？”
一边说着，就站起来，把她放到椅子上，转背了身，心宝一跳，就跳到了他背上，元沈绝就背着她往外走。
晏青山在外头，正与一个官员说话，是两广总督王行志，见她们过来，就站起来，把闺女接了过来。
王行志赶紧施礼。
心宝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免礼。”
晏青山看了看闺女的小脸：“怎么了？”
元沈绝有点好笑，面上正经的道：“婶婶让心宝试衣服，有点累了，结果李先生又让她练字，就不高兴了。”
晏青山无奈的摸了摸头，一边道：“你们是有事？”
元沈绝看他没让王行志退下，就直接说了，晏青山道：“大元呢？”
元沈绝道：“花时去找了，不知道是不是出去了。”
正说着，就听隔着不知道多远，郝花时应声：“来了！找着了！！”
他几步迈入，带着元摇归进来，含笑施礼，晏青山就道：“那王大人安排人手做吧，医道之事父皇极为上心，心宝也极为内行，做的多严谨都不为过的。”
王行志连声答应，晏青山就抱着心宝走了，留下王行志与元摇归商议。
元摇归身为元相长子，又是太子的患难之交，虽然年纪不大职级也不高，但王行志还真不敢有半点轻慢，所以虽然事情不大，仍旧十分上心。
毕竟这件事情虽然麻烦，可要不是恰好在这个时候，小公主恰好到江南，那是轮都轮不上他们的。
但是一旦开始做了，以后就可以一直做，一下子讨好几个人的好。
元摇归也很客气。
他们在这待的时间不会太长，满打满算半个来月，所以穰山卫的人，只会把本地的医馆跑一跑签一签，余下的，就得让江南官员自己去做了。
吃过午饭，小奶团子满血复活。
她现在也不睡午觉，于是郝花时再次施展易容妙手，把心宝扮成了平民女孩，又给其它人也做了一些伪装，一家人准备出门逛逛。
第773章 真英雄从不回头
江南的风景，是与京城截然不同的风味。
除了小巧精致，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软软懒懒的感觉。
往来人物也都显得衣履鲜洁，品貌风流，姑娘们打着伞悠悠走过来，那眼儿一瞄，就是一副画儿。
心宝眼都不够使了，四处瞅着，觉得这个好看，那个也好看。
晏青山抱着闺女，林娘子凑过来，低声跟她说话：“心宝，这边的小点心，可好吃了，我怕坏了，没敢买，等我们走的时候，找几个点心师傅带回去……”
心宝猛点头。
她也闻到了，京城的小吃乍一闻是肉味儿的，这边是浓浓的甜香味儿，各种糕点居多，就连可以当菜的点心，比如说桂花糯米藕，其实也是甜香的。
郝花时给她买了一份糕团来，用平平的小篓子盛着，上头垫着油纸，白的黄的红的都有，每个都小小一只，精致可爱。
郝花时拿筷子喂了她一个，吃在嘴里甜甜糯糯，心宝弯着眼，一声好吃还没说出来……就当场粘了一颗牙下来。
心宝：“……”
头一颗牙掉的，那叫一个猝不及妨，结果第二颗小门牙，算算都晃悠了两三个月了，每一天都好像要掉，但就是不掉，最后心宝都烦了，不戴面罩了……
然后，终于，它坚持到了江南一日游，掉了，一点血都没出。
心宝看着徒弟把小牙牙拈走，面无表情的想了半天，然后毫不犹豫的凑过去，阿呜又咬了一口。
如今的心宝，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幼稚的小孩了，真英雄从不回头看掉牙！！
一家人安步当车，慢悠悠的走过街坊，到了人少的地方上了马车，然后上了小船。
经常听人说江南处处有水，步步有花，但是真的坐上小船，顺流而下，看着两边一排排精致的房屋，真的会有种行走于画卷之中的感觉。
心宝不住的道：“爹爹！你看那个！！”
“阿娘，真好看！！”
“老婆，你看水里有你的影子！！”
“耶耶，你闻到花香了吗？”
林娘子忍不住捏了捏她小脖子，笑道：“还叫耶耶，哪有耶耶！”
“有的。就有！”团子缩了缩脖子，不肯回头：“心宝喜欢这儿，心宝觉得好看，心宝就要跟耶耶分享！！”
林娘子笑着，也就不说了。
心宝坐在船头，自己一个人叽叽呱呱 ，一个地方，每一个人都要叫个遍，乐呵呵的。
郝花时笑眯眯的撑着船，慢悠悠的往前走，看着一船的家人，觉得心情还挺美的。
从船上一直玩了一个多时辰才上了岸。
影卫已经定好了酒楼，这会儿还稍稍有点早，心宝吃了好几种点心也不饿，几个人进了雅间，先慢悠悠的喝着茶。
这个位置是特意挑选过的。
窗子下头，是热闹的街坊，车水马龙，而这个雅间，若是出了门，就在楼梯口，方便观察，也方便撤退。
但这会儿，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清静，二楼所有的房间已经都是自己人了，一楼倒是渐渐的热闹起来。
江南多才子，一个个穿着长袍，仪态谦谦，似乎骨子里都带着江南水乡那种风流别致，看着十分养眼。
而且心宝发现，绣花面罩风，不知什么时候也刮到了江南，还别说，江南美人带绣花面罩真是格外的搭呢！
团子和阿娘坐在窗前，一边抱着茶美滋滋的喝着，一边交流：“这个绣花面罩好好看。”
林娘子道：“阿娘给你买。”
团子明显好了疮疤就忘了疼，“这个衣服也好好看。”
林娘子财大气粗，“买。”
“这个扇子好好看。”
“买。”
“这个小哥哥好好看。”
“买！”
心宝：“……？？”
几个书生闻声抬头，林娘子也回过神儿来，在他们抬头之前迅速闪人，留下孤零零一个团子，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冰凉凉母爱。
心宝被郝花时打扮过，衣着就是一个普通的江南小孩，但大眼清亮，懵圈的样子十分可爱。
便有一个书生笑道：“小孩儿，你要买哪个小哥哥啊？”
团子讪讪然，摆摆小手手：“不，不用了，我自己家有。”
现成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于是郝花时飞也似的凑到窗前，笑眯眯的向众人拱了拱手。
可惜他这会儿带着易容，没有办法惊艳众人，倒是瞅清楚了下头几个人。
他一猜就知道小师父说的是哪个。
这中间有一个少年，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眉眼格外浓黑。
通常浓眉大眼的长相，比如说晏时繁，大多都是五官大气，脸也大，看着比较英俊比较爷们。
但这个少年，五官却长的十分精致，只是因为皮肤白，所以才显得眉眼格外浓黑，向上看时，眼神明亮。
其实郝花时觉得他还不如自己好看。
但他还是故意看看这个人，又看看元沈绝，又看看元沈绝，又看看这个人……假装比较，然后摇头叹气，就差在脸上写一个“比下去了”。
元沈绝懒的理他。
那几个人也没在意，各自还了一礼，就悠闲的进来了。
晏青山看时间不早了，就叫人上菜，一家人一边吃着，一边仍是开着窗子和门，听着下头的人聊天。
江南菜大多偏甜，很符合心宝的口味，元沈绝仍旧一边吃一边照顾心宝。
心宝也仍旧大口干饭，专心致志。
然后她发现不对了：“老婆，心宝不吃鱼眼睛。”
元沈绝淡淡道：“吃什么补什么。”
团子摇头：“不吃，心宝不吃。”
晏青山默默伸筷子，给挟过来吃了。
隔了不大会儿，团子再次道：“心宝真的不吃鱼眼睛！老婆，你又给心宝挟鱼眼睛了！你看清楚呀！！”
席上一静。
然后林娘子噗的一声笑出来，撑着头笑的不行。
然后她一边笑着，一边小声道：“心宝，要不阿娘叫小哥哥来给心宝挟菜？”
心宝大眼一眨。
然后她想了想，超夸张的，做出了一脸茫然：“什么小哥哥呀？你说的话心宝根本就听不懂！！”
林娘子笑的不行。
元沈绝自己也有点儿好笑，瞄了小团子一眼，团子大眼骨碌碌的直往他脸上瞅，两人眼神一对，她迅速低头，嘀嘀咕咕：“吃什么补什么，要不心宝吃个鸭脑子吧！”
元沈绝被她给逗笑了，伸筷子又把鱼眼晴给挟了回去。
团子松了口气，继续低头干饭。
郝花时难得的没有参与这场战争，一边吃一边耳听八方。
第774章 老婆亲亲
这会儿江南最火的新闻，仍是小公主的悬壶，大家也在说那天小公主说的话。
毕竟这会儿太子和小公主都在江南，大家起先说话都很注意，但随着酒意上涌，说话也渐渐随意，声音也渐渐高了起来。
忽有人道：“你们说，小公主和医道部，对这个天下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旁人道：“神明降世，让人心生敬畏？”
“不是，”那人道：“让天下医者，出谷迁乔。”
大家不由得一静。
那人道：“以前，若是能选，一个秀才和一个大夫，大家都想当秀才，不想当一个哪怕很厉害的大夫……但现在，不少人在后辈念书不成器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让他学医，也不知道假以时日，会不会与科举比肩。”
“我认为不会。”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道：“万事都该有个度，如今就恰恰好，真要人人都对医术趋之若鹜，未必是好事。”
“为何？”
少年道：“念书与医术不同之处在于，念书除了费些银钱之外……确实对人有益，读书可以明理，哪怕连一个童生都考不上，只是识字，也比不识字要好的多。而医术，只是读医书，根本不能成，必须去真的行医，而就算真的行医了，也未必能成……不成的，对自己无益，还有可能害人。”
“明磊这话精辟，确实如此。”
“若只为谋生，做不了真正的医者。”
“神医不怕多，可是寻常大夫，世上真的需要这么多吗？反正我去请大夫，还从没遇到过请不着的时候。”
大家七嘴八舌。
郝花时笑着，朝大家做口型：“小哥哥。”
他的意思，这个叫什么“明磊”的，就是之前那个少年，他估计是猜出他们的身份，故意说这些话让他们听的。
其实这话还真不能算错。
心宝的御药坊，开始推广成药，其实中间大部分的原因，也是怕民间大夫水平良莠不齐……至于大家观念上微妙的改变，他们还真没有想过。
几个人正说着呢，外头又有两个人进来。
不少人站起打招呼：“之然、程兄！”
两边一通寒暄。
然后说不了几句，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
那位“之然”笑道：“小公主天生神人，这是不假的，小小年纪，却架势十足，且医道上头，确是无人能及……我听闻吴休容被她驳的无地自容呢！”
旁人纷纷打听，他便笑吟吟的说着。
几人对视了一眼。
这位“之然”就太明显了，句句都是恭维，一点不像正常聊天了。
这估计是听人说了他们在这儿，临时赶过来的。
晏青山几个人兴致消了，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再注意下头的动静。
一直到外头天色昏暗下来，店堂中灯烛高照，一楼中间的台子上，忽有一个女子抱着琵琶，慢慢的走了上来。
此处只是酒楼，并非青楼，这女子穿的也并不清凉，抱着琵琶的样子，颇有几分雅致。
心宝吃饭，是典型的只吃上半场，一上桌专心干饭，吃完了就不吃了。
所以这会儿她已经吃完了，一见有好看的小姐姐弹琵琶，顿时很感兴趣，搬着凳子坐到了栏杆边，小手臂交叠着，下巴搁在上头，眼巴巴的等着。
这会儿元沈绝还没吃完，郝花时倒是吃了个差不多，也搬着凳子过来，架着腿在旁边给团子磕瓜子。
下头琵琶女坐好了，垂首敛目，轻轻一拨弦儿，叮咚一声……
郝花时随手给小师父嘴里塞了个瓜子仁儿，扫了一眼下头，微微勾唇。
他们坐到栏杆边，其实下头看一眼是正常的，但时刻注意着，又不敢让他们看到他在看……那就有些奇怪了。
看来还真有几个人等着蹲他们的。
心宝完全没注意，听的津津有味。
她其实不懂音乐，就是听个响儿，但是看着美女抱琵琶，就觉得真好看，人长的好看，弹个棉花听着都挺好听的。
一典弹罢，零星几声叫好。
心宝想礼貌的拍个巴掌的，然后就被郝花时不动声色的拉开了。
忽有一个华服公子，似有几分醉意，摇摇晃晃的上了台子，伸手就拿过了女子手中琵琶，朗声道：“借来一用！”
琵琶女愕然道：“这位公子……”
那公子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然后就在台上坐了下来，微微抬手，广袖滑下，他指尖一拨，铮然之声顿起……比起刚才的缠绵，这一曲，明显高亢激烈的多。
有人道：“《拿鹅》？”
旁人纷纷点头，静静听着。
时下男子很少有弹琵琶的，但这人居然弹的不错，就算心宝这种外行，都觉得好听，好像忽然懂了什么叫“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元沈绝也吃完了，站在心宝身边，低声道：“这一曲，叫海青拿天鹅，海青又叫海东青，是一种猛禽，很多牧民用它来打猎，这曲子，就是海东青与天鹅激烈搏斗，最终取胜的情形。”
心宝不明觉厉：“老婆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我不厉害，”元沈绝淡淡的道：“知道有什么用，我又不会弹。”
心宝眨了眨大眼，觉得今天的老婆，有点聊不下去。
幸好她有杀手锏：“老婆亲亲。”
元沈绝道：“不亲。”
心宝一呆，想了一下：“那亲一小口。”
元沈绝：“……”
他有点无奈的弯腰，让团子亲了一小口……
在这个过程之中，两人全都没注意，台上的琵琶曲弹完了，琵琶男迅速扫了这边一眼，然后又假做醉态，摇摇摆摆的下去了。
心宝一行人吃完饭，就上了马车走了。
到了第二天，郝花时兴致勃勃的回来：“你们猜，昨天晚上那家酒楼，有几个是冲着我们来的？”
林娘子很捧场：“三个。”
“对了！”郝花时道：“就是三个，你倒猜猜哪三个？”
林娘子道：“那个什么明磊、还有然之，还有那个弹琵琶的。”
郝花时笑道：“对了两个，一个叫孙之然的、弹琵琶那个叫冯念，那个明磊叫施明磊，但他倒不是……另一个人没找着机会冒头，我倒是看见他了，好像姓吴。”
林娘子点了点头，问心宝：“心宝，今天我们去买衣服吧？”
心宝吃惊的道：“这么多人盯，你还要出门？”?
第775章 公主的小媳妇
“盯就盯呗！”林娘子十分淡定：“自打到了江南，这种事情我都习惯了……你们不知道，当初刚过来的时候，但凡出个门儿，那些个人啊，就没断过……”
她呵呵的冷笑了两声。
郝花时秒懂，嘿嘿笑道：“然后呢？”
林娘子道：“然后我还没找着人算帐，就发现我一出门，就……”
她又只说了一半，然后续道：“然后我就不生气了，就随便他们了。”
郝花时：“……？？”
这些官员给太子殿下塞美人一点不奇怪，但是敢给太子妃塞美男么？？
他怎么这么不敢相信呢？？
但当着小师父，他又不敢细问，憋的抓心挠肝。
林娘子又道：“明天有宴席，就今儿一天的空了，然后大家就得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心宝，你真的不去？”
团子晃着小脚脚，偷偷瞅着阿娘，努力想词儿拒绝。
林娘子又道：“你不想给耶耶买些好吃好玩的吗？”
心宝道：“可是你昨天不是说，已经买了很多特产吗？”
林娘子道：“我买的是我的心意呀，你不想去瞅瞅有没有你喜欢的吗？”
心宝大眼直眨：“……”
她最终还是被说动了，于是被林娘子带着一起出了门。
带足了人手，也没有刻意乔装改扮，就这么悠闲的逛逛。
林娘子对打扮小闺女有十足的热情，毕竟闺女这么可爱，穿什么都好看，怎么看也看不够。
好在衣服什么的，在外头是不用试的，看着好看就可以包起来。
心宝本来想给耶耶买东西的，但很快就被阿娘带偏了，兴致勃勃的买了一大堆东西。
什么风裙面罩油纸伞，连一块手帕的绣花也都好看的不要不要的，心宝还看到了一个长长的帷帽，帽裙上绣着几只小猫，只有花生大小，却可爱灵动的像要扑出来似的。
林娘子二话不说就买下来了，然后心宝美滋滋的往头上一戴。
半身长的帷帽直接到了脚底，帽子大到遮了半张脸，林娘子早知会如此，失笑着给闺女拿了下来。
心宝双手举着，对元沈绝做口型：“老婆……”
元沈绝含笑弯腰，心宝就啪叽一下给他戴头上去了，把自己也给罩了进去，仰着小脸美滋滋的瞧着，大眼都笑成了睫毛包包。
其实帽裙只有薄薄的一层，雾一样，但元沈绝看她呆兮兮的小样，就想起当年她掀盖头叫老婆，忍不住也是一笑，伸手挠了挠她的小下巴。
林娘子这些天与江南的官太太，没少逛铺子，这几家店的掌柜都认识她。
但掌柜的很有眼色，他们既然没亮身份，他也不点明，笑容满面的道：“小姐若是喜欢这绣花，咱们这儿还有一样的，也可以做成帷帽的。”
林娘子很感兴趣：“现成的吗？”
“是，”掌柜的道：“是现成的，买一个小帽子做上就成。”
“那好，”林娘子道：“那你们再做个小的，长度也到这儿……”她在团子身上比了比：“这么长就成。我明日上午叫人过来拿。”
掌柜的连声应是，林娘子就叫人付了定金，带着人出来。
元沈绝向来不在意旁人，想起旧事，心情挺好，就一直戴着。
他们这一行人本来就个顶个儿的漂亮，他这一戴帽子，反而更招眼儿了。
不过带的人手多，也没人敢过来搭话，中午吃饭，更是直接包下了一整间酒楼，里外都是自己人。
几个人仍是坐在二楼，边吃边聊。
昨天跟着晏青山，吃的都是正经菜，今天跟着林娘子，点心上的比菜还多，满满的一桌子。
心宝嗜甜，也不嫌腻的慌，一样一样的尝过来，吃的津津有味。
郝花时仍旧一边吃一边耳听八方。
斜对面的酒楼上，一伙人估计知道他们的身份，一边吃一边低声聊天。
有人问：“那竹纹袍子的是谁？”
一人道：“那是殿下的二徒弟，据说是一个江湖人，名叫郝花时。”
郝花时暗暗挑了挑眉。
另一人道：“那银蓝劲装的是谁？”
之前那人道：“这个人，就有的说道了。”
旁人纷纷询问，那人道：“我听说，那人原本叫晏晅，是福宁皇公主的后人，如今姓元了。”
有人诧异道：“福宁皇公主殿下？难不成是那位与今上有恩的皇公主殿下？”
“正是。这位在京城，也算是小有名气……”他压低声音说起旧事。
郝花时神色沉了沉。
他不喜听人说这个，但是他也明白，这种事情是免不了的，元沈绝天天在皇宫里晃悠，估计祖宗八代都能叫人查个底儿掉。
他瞥了元沈绝一眼。
两边隔着一条街，虽然这些人说话都是压低声音的，可他若是想听，应该是听的到的。
但元沈绝显然没有留意。
因为外头的吃食，不比宫里，宫里所有的菜都是很容易吃的，鱼都只余一根大骨，旁边的刺全都剔掉，但外头的鱼有很多刺。
所以他低头专心挑刺，不时的喂给心宝，压根儿就没注意那边的动静。
郝花时暗暗松了口气，仍是听着。
一人道：“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那他又为何日日跟在小公主身边？”
之前那个知情人士又颇得意的道：“这就牵扯到一桩秘密了，我却是不能说的。”
旁人纷纷恳求，又拿酒敬他，他嘴上说着不能说，卖了一会儿关子，就说道：“我听闻当年他们在民间时，小公主三岁多，玩过家家，他当了一回新娘子，就此赖上了太子一家，听闻一直到如今，小公主也是叫他老婆的。”
郝花时的眼神儿闪了闪。
这个人，还真是知道不少事情。
虽然这些事情，知道的人确实不少，毕竟心宝一着急就叫漏嘴，不少江湖人和官员都听到过。
可是当年在村子里的事情都知道，那就真的很少见了。
旁人十分好奇，说笑了两句，那位知情人士又道：“你们想啊，他家破人亡，孤身一人，虽说有个爵位，也认了义父，但谁都知道是脸面情儿……有这样现成的通天梯，他还不紧紧抓住？他才不管小公主是不是年纪小不懂事，他就要赖在小公主身边当小媳妇，旁人瞧他可怜，也就只能由着他了。”
他长叹了一声：“不过也就这两年了，待得小公主年纪渐长，晓些事了，怎么可能再留这么个人在身边？到那时，这一位，可就成了个大笑话喽……”
郝花时肚里已经气炸了，咬的点心嚓嚓响。
他虽然跟小师公日常的争争宠，可他是个奶爹心态，看小师公就如同看着勾走宝贝女儿的臭女婿……但再臭也是自家人！！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第776章 神仙眷侣
他面上不动声色，仍是静静的听着。
结果这位说着说着，又说到他头上来了……
“听说这一位也是个怪胎，年近三十仍未娶亲。”
“听说这一位不通医术，只是嘴甜谄媚，所以哄的小公主开心，时常带在身边，倒似比旁人还得宠些……”
“你说我怎么知道的？小公主待过的地方，我全都去过！！我还跟太子妃娘娘的父亲和兄长说过话呢！！升平宫那边，我还去过薛家医馆呢！你们可知道薛家医馆是什么地方？小公主的三徒弟就姓薛！！”
呵呵呵！！
郝花时总算是听明白了，这一位，用小师父话来说，那就是一个公主粉。
可同样是公主粉，像人家陈三得，粉的那叫一个真情实感，小公主什么都好，什么都对，但凡跟小公主沾点儿边的全都是自己人，都是我们要保护的人，谁敢说半个不字我们就要与你集体对战。
多可爱？多讨喜？
可是像这位，只粉小公主一个人，但凡接近小公主的全都是他的仇人，谁都是别有用心不要脸不配，话里话外酸味四溢的……怎么难听怎么说。
听着怎么就这么气的慌呢？老子不配难道你配？？
心宝几个人吃完饭，出了酒楼，然后就直接上了马车准备回去了。
郝花时送几人上了马车，掉头就往回走。
正好那几个人可能是看着没热闹可看了，也结了帐下来了，正边走边聊。
郝花时直接迎上前，一拱手，“几位怎么称呼？”
那几人明显认出他来了，慌张无措，但仍是通了名。
那一位知情人士姓李，名叫李思，郝花时点了点头，突然就指了指他们身后：“你们看到那边那个卖花的大婶了吗？穿着上青下黑的那一位？”
几人不解何意，闻声回头，就见街道尽头，确实有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婶，但离的太远了，也看不出卖的是什么？
郝花时一张嘴，就道：“侬家红芍药十二文一朵，石竹花一蓬只要六文钱……”
标准的江南口音，标准的大婶声音……
几人愕然片刻，急回头时，眼前已经空空落落，连郝花时的人影都看不到了。
等这几个人回过味儿来……
这么远都能听的清清楚楚，那他们，不是等于当着小公主的面骂人？？太岁头上动土？？
几个人无不吓的面青唇白，那李思更是吓的双腿发软……回去之后足足俩月没敢出门，就怕他们秋后算帐。
其实郝花时没打算做啥，但就是要吓吓他们，让他们改改这嘴贱的臭毛病。
吓完了人，他就溜溜达达的回来了，心宝他们的马车也刚进去，因为逛的是这边的街道，所以出入都是走的东门，方白驹还在外头调度安排。
郝花时一见他，立刻凑过去，笑嘻嘻的道：“方大人。”
方白驹一回头见是他，赶紧也转了一张笑脸出来：“郝大人，你怎么落后头去了？”
郝花时跟他不熟，但他是个自来熟，一点不见外的说笑了两句，然后把他拉到一边，就开始八卦：“我听说殿下他们来的时候，一出门就那什么？”
方白驹笑着，也不接茬。
郝花时笑道：“你跟我说说呗，今早娘娘说了一半儿，我师父在，我也不好意思打听，急的慌。”
方白驹失笑了两声，还是跟他说了。
毕竟也不是什么秘密，知道的人多的是，主要这也是拉近关系的利器，谁不想跟小公主的徒弟搞好关系？
其实晏青山他们刚来的时候，是没这些事的。
毕竟江南天暖，来了之后，就忙着种新粮，谁敢整这个。
一直到月余过去，新粮全都种下去了，他们才匀出空儿来，出门逛逛。
乍出门，确实是遇上了几拨美人，真真的江南秀色，方白驹这会儿还记忆犹新。
然后没挑明的晏青山只当没看到，挑明了的，晏青山直接就让虎贲卫的人，给她主子送回去了，一点面子都没给。
其实从头到尾是晏青山下的令，但大家都以为是太子妃娘娘做的。
结果隔了一天，一个富商可能是消息不畅，又送了两个美人儿过来。
林娘子当场沉了脸，旁边的宫女跟他说了两句，那富商反应极快，直接表示……这是送给娘娘取乐的，又会弹琴又会弹琵琶什么的，娘娘留着听个响儿。
方白驹低声笑道：“那个富商，其实完全是吓糊涂了，估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啥，娘娘也是被他气乐了，倒是没再发火，但是当然也没收，后来太子殿下发了脾气，说这些官员不务正业，然后直接连着总督大人打发下去，在农田上巡视了两天……之后这种事情就没了。”
他压低声音：“这些人背后都说娘娘是个厉害的，但这种话，太子殿下也不爱听，也点了一回，如今也没人敢说了……我说句僭越的话，这种事情，还得看男人，关键是殿下心正，娘娘有福气。”
郝花时终于听完了八卦，满意的点头，还附和了两声“对呀对呀！”
一边又道：“但娘娘是跟着殿下共过患难的，当年也是吃了不少苦的，所以殿下才这么护妻。”
“那倒是。”方白驹道：“能共的了患难，也能共得了富贵，要不人家说殿下和娘娘是神仙眷侣呢！”
郝花时笑眯眯：“确实。”
然后方白驹又岔开话题：“各地的告示都贴上了，等过两天，引了鸟来，咱们就得往回走了，你要想采办什么东西说一声，我这边也算摸熟了，置办什么都有门路。”
郝花时含笑谢了他。
两人正说着呢，一个虎贲卫过来禀报：“一个书生在正门那边鬼鬼祟祟的待了大半天了，说要见殿下，让他走，他就远远站着，也不走近，也不走，也不知他要做什么。”
方白驹一皱眉：“这一天天的不断络了，赶走一拨又来一拨！！”
郝花时很感兴趣，道：“我过去瞅瞅。”
方白驹急笑道：“可别，哪敢劳烦你，这点小事儿，我处理就成。”
“没事儿，”郝花时笑道：“我反正是玩儿，既然是找我师父的，那我就去问一嘴。”
第777章 填补时代空白
晏青山他们住的，是总督府给置办的宅子，闹中取静，景致颇佳。
此时，外头正有一个少年书生，负手站着，目光沉静。
郝花时瞅了一眼……这还是个熟人，就是那天心宝说好看的小哥哥，好像叫什么……施明磊的。
郝花时就直接过去了，笑道：“你站这儿干嘛？”
施明磊先是一愣，然后就猜了出来，急施礼道：“可是郝大人？还是元大人？”
郝花时笑道：“我姓郝。”
“郝大人，”少年道：“小生施明磊，不知能不能求见小公主殿下？”
郝花时道：“你找我师父干什么？”
施明磊一个踌躇。
郝花时也不催他，就挺悠闲的等着。
然后施明磊恭谨的道：“小生看到了官府的告示，请问如今小殿下是不是在引鸟？”
郝花时点了点头。
施明磊道：“小生这儿有一个可以引鸟的方子，不知道殿下是否需要。”
他从袖中取出，双手奉上：“小生来的鲁莽，也并非有所求，只是听说引鸟是为蝗灾，所以想出一份绵薄之力。”
他说的诚恳，郝花时也客气了些，双手接过：“多谢，我先请我师父看过，不知施公子住在何处，若方子有用，只怕还要请公子再跑一趟。”
施明磊说了住址，又道：“这方子其实不是小生的，是小生的岳丈留下的，若有不妥之处，小生会陪未婚妻过来。”
郝花时点了点头，施明磊这才走了。
郝花时进去，就跟心宝说了。
心宝会治人，但对于飞禽走兽真不擅长，这个人拿过来的，相当于一种鸟食，添了中药，心宝叫人配了一份，一份加了一点点空间里的水，一份没加，放出去试了试。
没加的也能引到鸟雀，以麻雀为主，加了一点水的，就效用比较强了，很多鸟儿都能引到。
晏青山道：“这样也不差，有一个掩饰很好，叫人查查这个人。”
林娘子道：“花时出去查了。”
晏青山就点了点头。
他本来想着，因为要用空间里的东西引鸟，所以须弥芥子这件事情，自己人这儿已经保不住密了。
但也不必全无保留，就让他们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就可以了，不需要知道细节。
至于下头的虎贲卫，仍旧只让他们干活，详细的不用跟他们说。
但有了这种东西，他们自己配一下也能引到鸟，无疑是更好，来的很及时。
到了晚上，郝花时就回来了。
这边有一个能给牛羊犬马看病的大夫，姓李，叫李平安，但因为大多是给牛看病，所以大家都叫他牛大夫。
这个人也是比较有意思，这个人的娘，本来是个稳婆，但是有一回被人请去，给家里的马接生，然后这个婆子就去了，就真的接生了，结果生完之后，人家生孩子的不爱找她了。
这个婆子也不急，就直接放出话，专给牲畜接生，干的多了，就真的琢磨出一些门道来，越干越好了。
这个婆子丈夫死的早，留下一个遗腹子，就是李平安，家里没人看着孩子，给牛马接生也没啥避讳的，就从小看着，然后就动了念头想专门给牲畜看病。
然后就先去医馆当了十几年的学徒，等他师父觉得他能出师了，能坐堂了，他却说要给牲畜看病，后来师徒俩还闹的不大好。
但李平安就是认准了这一门，越来越厉害。
而且因为贵人家有很多养猫儿狗儿的，伺候的比人都精心，治好了赏钱也不少，所以李家日子着实不差。
后来他两个儿子都跟他学了这一手，只是大儿子没学成，倒是二儿子还不错，只是没想到，他闺女李络儿不声不响的，自己学了，学的居然比两个哥哥还好。
可是给牲畜看病，名声不好，一直没说到好亲事。
后来李二郎出门，无意中救下了施明磊的娘亲，然后施明磊过来感谢，一来二去的，就跟李络儿看对眼了。
施明磊的娘亲也很喜欢李络儿，两人就订了亲。
只是那个时候李平安去世未满三年，所以如今还没成亲。
郝花时一口气说完，喝了半杯茶，又道：“而且，这个施明磊很有才名，但他想上这边的院的山长当着众人的面给拒了，就因为他未婚妻给猫狗治病丢人？？然后这个施明磊也很傲气，就不去书院了，也不科举了，然后如今写话本戏本赚钱，有个笔名叫磊落居士，还怪有名气的。”
心宝诧异：“为什么给猫狗治病丢人？心宝都不会治！！”
兽医啊，这完全是填补了这个时代的空白好么！！
“对啊！”林娘子也道：“这书院山长也是有意思，这是没穷过啊，乡下一头牛比人都值钱，病了能治好，多好的事？”
郝花时道：“拿着迂腐当清高！！”
他笑了一声：“你一说牛我想起来了，我听说他写过一个话本子，就叫变牛……说一个老书生因为酷爱吃牛肉，转世变成了一头牛，如何干活如何辛苦如何生病，然后被一个前世他非常讨厌的粗鄙乡间妇人给救了，他心中感激，对她改观了。谁知道就在这时，他又被偷牛贼给偷了，然后杀了，送入他生前最爱的牛肉馆，与他一样的食客说牛肉鲜嫩，他以前一直觉得机灵的伙计说道，这是老死的牛哪有鲜嫩的，只是大师傅熬的久……哈哈哈哈，听说那山长气的写了十几首诗骂他。”
如今律法严禁私宰耕牛，可是仍旧有不少餐馆私下卖牛肉的。
林娘子失笑道：“活该，市面上吃的牛肉，哪有老死的，要不就是病死要不就是偷牛贼偷的……偷一头牛，一个村儿的人都不好过。”
“对啊！明知道是小牛和壮年牛，还非得问问，自欺欺人一把。”
几个人说个不停，心宝困的眼皮打架，一边道：“花时，明天叫他来，心宝想问问。”
郝花时连声答应，林娘子随手抱起她来，一边又道：“那话本子找来我看看。”
郝花时笑道：“行。”
第778章 三鞭子
当天晚上，便有人过去传令，让施明磊带着制方之人，过去拜见小公主。
施明磊欣喜若狂，立刻跑到李家，与未婚妻说了一声。
李平安去世之后，施母天天过来安慰李夫人，两家关系越来越亲近，只等着孝期满了就成亲。
献方是他的主意。
他自小爱念书，也有志于科举，被书院山长当众羞辱之后，一时气盛，当众放话，放弃了科举之途……他事后是有些后悔的。
不入书院倒没事，但科举，他还是想考的，母亲带大他不易，他想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而且不止如此，未婚妻也一直为此愧疚，觉得自己连累了他，所以他一直在考虑如何破局。
一直到听人说起小公主要过来，又说起引鸟治蝗之事。
之前太子妃引鸟，一直瞒的挺紧，一直到小公主要来的事情传出来，才连带着这件事情也传了出来。
他心里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想着给小公主献药。
正因为心里一直在琢磨，所以那天一抬头，见到一个小姑娘时，他心里就莫名觉得，这一定是小公主，这就是小公主！！
他试着说了一些话，展露锋芒。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来献药，试一试，没想到，真的有了回音。
于是一大早，施明磊就带着未婚妻和舅兄李二郎过来了。
很快，就有人把他们带了进去。
在厅里等了片刻，就有一个华服妇人走了出来，跟着的宫女带着他们行了礼，林娘子不在意的道：“坐吧，不必多礼。”
三人局促的坐了，林娘子道：“福臻还没起身，你们等会儿。”
顿了一顿又问，“哪一个是磊落居士？”
施明磊下意识的一抬头，就见林娘子手里握着一个话本，正是他之前写过的一本，名叫“三鞭子”。
话本子本来就是越热闹越好，这一本也写的十分狗血，总的来说，就是一个书生贫寒之时，孤儿寡母如何被欺负，然后在考中状元回乡之后，与族人三鞭断了交情的故事。
施明磊脸上红涨，讪讪的道：“回娘娘，草民便是。”
林娘子道：“你写的这一本，里头这个孙锁头……实在是太像唐三水了，气的我半晚上没睡着觉，你说什么也得给我改改，不能三鞭子就完事了，你说什么也得把这个人给我写死了。”
施明磊：“……”
他惶惶然中又有几分好笑，没想到太子妃娘娘竟是如此坦率可爱的人物。
唐三水是谁他当然知道，写这本的时候，他还真想到过唐三水来着。
他整个人都从容了些许，起身道：“草民遵命。”
林娘子直接叫人拿了笔墨来，施明磊就执笔书写，这话本子本来就不长，只改写一个结局，不一会儿就写完了，林娘子就拿过来看。
郝花时吃完饭过来，林娘子就拿着跟他分享。
郝花时一边看，一边跟她说话，那叫一个义愤填膺同仇敌忾，好像他那会儿就蹲人家屋梁上，亲眼看到了唐三水有多恶心人一样。
两人正说着话呢，心宝和元沈绝手牵手儿过来了。
三人赶紧起身施礼。
除了施明磊还算从容，李二郎和李络儿是真的紧张到头也不敢抬，话都说不成。
心宝摆了摆手手：“你们不用怕，心宝是好人。”
她就坐下，一本正经的问李络儿：“那个方子，是你的吗？”
李络儿有些慌，偷偷瞄了心宝一眼，声儿发颤：“是，是我爹留下的。”
心宝又问：“那你还会治别的病吗？”
李络儿道：“我爹……家父擅长治兽儿的病，写了一本册子，后来磊哥抄录了一份，我带过来了。”她从怀中取出，双手呈上。
心宝就拿在手里看。
这本册子，明显是用了心的，写的极为详细，也像人治病一样，什么症状，如何诊断，用什么药……
施明磊胆子大，在旁解释道：“草民的岳丈，在医馆学了十二年，之后近三十年都在给兽儿看病，这样的册子，写了不知道多少本，只有反复验证过确实如此的，才会录下来，这里头都是已经试过至少二三十回的。”
他顿了一下，“后头还有草民的未婚妻试过的，草民与她一起出门医治，也是试过至少二三十回的。”
心宝点了点头：“真棒！心宝不会治兽，但是看药理很顺，应该是有效的，其实治人和治兽，有的时候也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有很多药，也可以用兽来试药的……嗯，这个本子，你们……”
她顿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旁人献药，可以奖励他学炼丹，但他们是给兽儿治病，未必想学炼丹。
她就瞅了瞅老婆。
元沈绝便问道：“你们可愿将这册子献上？”
施明磊仍是代答道：“草民与两位舅兄来之前就商议过了，愿将册子献上。岳丈当年也从不藏私，到了村里还会教给村医治法，他一向觉得，医术学的人越多越好。”
“是位有仁心的医者。”元沈绝道：“你们可有什么想要的？”
施明磊道：“若有一日，这册子传于天下，只求留下撰写之人的名字，草民的岳丈名叫李平安。”
元沈绝点了点头：“这个自然，不必多说。”
郝花时与林娘子交换着八卦人士才懂的眼神。
这个施明磊，显然是个聪明人，他虽然表现的诚惶诚恐，其实脑子很清楚，这话答的毫不迟疑。
不管是他们，还是别的上位者，都会更喜欢这样的应对。
元沈绝低声问了心宝几句，然后又问他们：“你们家的人，谁医术最高？”
施明磊道：“草民的二舅兄经验更足些。”
李二郎赶紧施礼。
元沈绝道：“我听闻李姑娘医术更好？”
李二郎战战兢兢的回道：“确，确实如此，草民的爹当年也说妹妹天份最好，只是平时去乡间治病，大多是草民去的，有些贵人家的猫狗，草民的妹妹也去过几回，又有时候，草民的妹婿也与妹妹一起出门，也救了几个……”
他说的有点颠三倒四。
元沈绝道：“你或令妹，可以选一人，随我们回京，待个一年半载，待这本册子验证过后，再派人送你回来……”
他顿了一下，又向施明磊道：“我看过你写的话本，我可以荐你去国子监，但考试若不过，我却是不管的。”
李二郎和李络儿都有些愣，施明磊却是大喜，迅速磕头谢了。
元沈绝道：“你们回去商议商议，二十八一早再过来。”
第779章 宝绝真绝
施明磊赶紧应了，三个人就退下了。
然后元沈绝叫人用心宝的名义传令，赏了他们二百两银子并一些药材布匹。
医治飞禽走兽这件事情当然不能说没用，但现在，资源有限，治人的药还不够，所以也不用过多宣扬，只是让他们在这件事情上露个脸，也正正名，带他们回京，那就是为医道部的事情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这些人前脚一走，消息传出，后脚，那书院的山长就被免了。
他们也是查过的，那山长有些才华，却为人狂傲，说话不留情面，又睚眦必报的，得罪过不少读书人，要不然，也不会在这种明显两边有仇的情形下，弱势一方的施明磊，还有这么多朋友了。
所以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元沈绝替心宝处理完了这事儿，他们走了，心宝还在看那本医书。
元沈绝在旁边看着她，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但心宝看医书的时候还挺认真的，他看了她半天，心宝完全没注意。
然后元沈绝就道：“心宝，我有话跟你说。”
“哦！”团子就抬起头，等着听，林娘子和郝花时也抬起头，暗搓搓等着听。
元沈绝抬了抬眼，就道：“我们出去说。”
林娘子还没来的及说话，他就一把抱起团子，飞也似的跑了。
跑到花园，他才把心宝放下，笑道：“心宝，你有没有看到，这个人写文章，用的名字是磊落居士，他叫赵明磊，他的未婚妻叫李络儿，他这个磊落，应该是把两人的名字放到了一起。”
团子秒懂，大眼锃亮：“老婆，那我们也要放到一起！我们不能输！！”
元沈绝笑道：“可以的。”
他昨晚就在想，竹筷子，青团子，其实叫青竹就挺好的，竹青也可以，全都简简单单，旁人不知，但自己人却知道……
结果团子小嘴儿叭叭的道：“那就叫宝绝吧！！一听就知道心宝和老婆都很厉害！！特别宝又特别绝！！而且同音也厉害！饱绝！！都饱到绝了！！一听就是吃的很饱又吃的很好！绝顶的好！”
元沈绝：“……”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默默的看着小团子。
团子茫然的跟他对视。
然后她想了想：“难道老婆想叫绝宝？绝宝不怎么好听的……”
元沈绝仍是看着她，心宝委屈巴巴的点头：“那好吧，好听不好听的，老婆开心最重要。”
元沈绝失笑了一声：“没有，宝绝很好听，又好吃又好听，那就叫宝绝好了。”
心宝问他：“那你也写话本子吗？”
元沈绝愣了下：“话本子啊……”
他咳了两声：“我不会写话本子，我本来想，以后写文章用这个名字的。”
心宝很好说话：“写文章可以的，画画也可以，偷懒也可以的，反正心宝和老婆已经注定要青史留名了，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元沈绝：“……”
她说的还真没错。
心宝必定会青史留名，那他也能跟着青史留一下名……要这么说的话，他还真要多画些她的画儿，好留传后世。
两人正说着，郝花时笑眯眯的过来：“师父，娘娘说，中午要宴请些客人，问你们要穿什么衣服。”
“哦！”心宝登时想了起来：“心宝先去洒水，然后再挑衣服。娘娘说了，你们不喜欢这种场合就不必多待，等旁人见过礼，你们就出来玩就是。”
郝花时慢悠悠的走过来，然后骤然加速，就要抱起小师父去鸟林洒水。
但元沈绝偏偏就快了他一步，把心宝抱了起来，郝花时冲的太快，一时收势不及，险些撞到他们身上，紧急脚下一顿，挂着栏杆站住。
刚被抱起来的小团子吓了一跳：“花时？”
“没事没事，”郝花时小腿撞在栏杆上，疼的直跳：“我就是看到一只蝴蝶，想抓住来着，不小心诳着自己了。”
心宝伸手摸了摸头：“呼噜呼噜毛……不疼了。”
她也往那边瞅了瞅。
江南园林，景致秀美，前头一小片湖，九曲回廊笼着水气，仙气飘飘的。
心宝忍不住多瞅了几眼：“那个帽子送过来了没？”
“哎？”郝花时道：“好像昨天晚上送过来了，我刚听了一句，师父要？”
“不要了，”心宝遗憾的摇了摇小脑袋：“可惜没带郑大人来，心宝本来想跟老婆一起画幅画的。”
“没事。”郝花时笑道：“我悄悄的去给师父找一个。”
他就转身走了。
心宝先去鸟林给葡萄藤浇了一些水，然后再退回来选衣服。
其实她说了也不算，就坐在那儿让林娘子比量了几下，然后就确定了，穿上了。
后几天就要忙了，今天这宴席，就算是江南官员给太子殿下低调践行，所以小公主就过去让别人施个礼就行了。
不管是官员还是内眷，他们当然想多见见小公主，看能不能从手指头缝里漏一点好处给他们。
可是林娘子没打算让他们如愿，心宝并不喜欢这种场合，她本身年纪也小，不出来一点不失礼。
那边郝花时出去，本来想找梁若虚的，结果一眼瞅见了王行志。
这点小事情，找梁若虚不如直接找地头蛇，郝花时就直接过去打招呼：“王大人。”
王行志一见是他，赶紧笑着还礼：“郝大人。”
郝花时笑嘻嘻的道：“有个事儿，想麻烦王大人……”
他就凑过去一说，王行志满口答应，没到两刻钟，就给叫了两个画师过来。
那边心宝打扮的金尊玉贵，过去受了一阵子礼。
这种场合，尊卑有别，是不会有老太太贵妇人拉着手夸这孩子长的真俊的，所以很快就进行完了，心宝就出来了，留下林娘子跟这些人应酬。
然后心宝和老婆就拉着手回来了。
帷帽果然是连夜送来的，店家的人会奉承，送过来的除了定好的戏猫，还有一大一小的戏蝶。
心宝昨天还觉得猫儿的真是可爱极了，今天一看戏蝶的，当场移情别恋。
主要是戏蝶的帽裙更轻薄，更飘逸，蝶儿也大些，戴上走起来，感觉像是蝶儿在绕身飞舞，尤其是行走在水上回廊之间，那是真正的仙人之姿。
心宝看老婆走了两遍，兴奋的眼儿放光，立刻也换了一身裙摆长长的宫裙，准备跟老婆一起走走。
两个画师一前一后，已经放好了桌子，就等着画了。
心宝自信满满，学着老婆刚才的仪态，甩着小胳膊往前走。
元沈绝习惯成自然的低头照应着她，结果团子一边努力面无表情，一边大眼骨碌碌的，一直朝他使眼色……最后忍不住，直接说了出来：“你不要看心宝，你看心宝干什么，你看路呀！！”
元沈绝：“……”
第780章 心宝不慈悲
心宝朝着两个画师摆手：“刚才不算，我们重新走。”
她拉着他退回到小亭子里头，又重新摆出了高人仪态，再次往前……
走不了几步，元沈绝就跑他前头去了，然后他察觉到之后，慢了几步，又走几步，又跑前头去了……
心宝：“……”
她只能再次指导，“老婆，你不要紧张，不要着急！你要跟心宝迈一样大的步子，我们并排着，潇潇洒洒的走，步步生莲，画出来才会好看啊！！”
元沈绝看着只有他腰高的小团子，欲言又止：“……”
我要怎么才能跟你这个三寸丁，迈一样大的步子，还潇潇洒洒？还步步生莲？？
我不会，你教教我？
平时领着她，都是慢慢的走，他随走随照应着她……要不然也是她连跑加跳，他时不时还要提她一把。
如今要潇洒，他还真不大会。
郝花时在旁边看着，憋笑憋的满脸通红，迈小碎步的师公什么的……
结果走了两趟之后，郝花时忽然咦了一声。
也不知道元沈绝怎么走的，居然还真有了几分潇洒劲儿，而且不快不慢，正好跟团子并排。
他盯着他脚下仔细瞅了瞅，才发现……元沈绝似乎是每迈出一步，衣摆荡起之后，他又迅速的退后大半步……虽然看起来确实飘飘欲仙，但怎么就这么好笑呢。
郝花时笑的不行。
心宝一口气走了二十来遍，走累了才停下来，然后就在亭子里坐着喝茶，等画师画完。
两个画师训练有素，主要两人都戴着帷帽，不用画脸，很快就画了出来。
心宝一瞅，当场被自己给美翻了。
那衣袂飘飘的，仙气儿真真是扑面而来，画的他们两人，就好像走在云雾之间、瑶池阆苑一般。
关键是，这画师也是鸡贼，他画的元沈绝，有一个略微侧头下望的动作，虽然团子阻止过一回，但是真的画下来，两人哪怕一大一小，也瞬间就有了一种……一对仙人一对啥啥的感觉！！
郝花时羡慕的不要不要的，在这一瞬间，他忽然莫名懂了昨天那个谁……的心情，反正现在他真想把小师公抠下来，自己站师父旁边！！
他酸溜溜的道：“仙宫哪有蝴蝶啊！要蝴蝶应该是在百花丛中才对，仙宫飞的应该是鸾鸟和凤凰！！”
心宝大眼锃的一亮：“对哦！！”
她小身板都直了起来：“心宝不应该要这种帽子，看不到头发，不够美。心宝要系面罩，套下来，可以遮住衣服那种，但是头发和眼睛可以露出来！！”
她随说随比量：“然后面罩上可以绣漂亮的仙鸟！心宝和老婆绣不一样的颜色！！”
她问元沈绝：“你想要什么颜色？心宝想要青色的，很雅！！”
元沈绝想了想：“你要青色，那我要白色吧？？”
那我呢，那我呢？？
小徒弟在旁边嘤嘤嘤，可惜心宝没有注意，飞快的拉住老婆的手：“走吧，我们再去那家铺子订！”
于是几个人就出来了。
其实，虽然江南绣工冠绝天下，但宫里的好绣娘绝对不比他们差。
可心宝是先在这家店看到的，所以还是跑到这家来订的。
掌柜的乐的合不拢嘴。
这家店是他自己的生意，那绣花就是他妻子绣的，自打小公主光顾过，他们这条街的生意就爆火了十来倍，如今小公主二次光顾……哈哈哈，他们这家店，以后铁定要被踩破门槛了。
心宝在他们的图册上，挑好了鸾鸟的图案，定好了三天之后过来拿，掌柜的不肯收银子，但郝花时仍是给了，几人这才出来。
正想着找个地方用午饭，就见一大伙人朝着这边奔了过来。
郝花时悠闲的态度登时就是一收，迅速靠了过来，把小师父抱在怀里。
而元沈绝也上前一步，手按在了剑柄上。
他们是临时起意出来的，没带龙骧卫的人，但影卫是一直带着的，所以虽惊不乱，远远看着那些人，居然真的冲着他们过来了。
头顶一声呼哨，数个影卫便似是凭空出现，将他们团团围起，刀剑出鞘。
当先的书生愣了一下，赶紧停步，远远跪下，后头的一些书生和旁边的百姓纷纷跟着跪下。
那书生道：“殿下，小生是来报信的，小生绝无恶意，还请殿下明鉴。”
元沈绝道：“何事？”
那书生道：“周广才……就是从勤书院的山长，他被免了山长之职，自觉受辱，欲投缳自缢，如今正在书院前头闹腾，有许多人都在看。”
他偷眼看了看上头，急解释道：“小生并不是觉得小殿下处置不妥，小生只是怕他这一死，连累了殿下的声名。”
郝花时哧道：“他自己做了这么些事，自己心里没数？再说了，免山长也不是我师父免的，与我师父何干？”
元沈绝也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做这样的事情，可曾为老人想过？”
那书生不敢再说，连声应是。
围观的人低声议论，有人道：“人命关天啊！”
“对啊，怎么说也是一条命！小殿下慈悲，定会去的！”
元沈绝皱了皱眉。
心宝想了想，就从郝花时身上下来，上前一步。
她道：“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一件事情。”
随着小姑娘张口说话，周围猛的安静下来，众人大气也不敢喘，只静静听着。
小姑娘声音娇娇软软，却字字清晰：“心宝并不是一个慈悲的人。”
她又重复了一遍：“心宝不慈悲，你们不要把心宝想像成一个慈悲的人，心宝不是的，心宝不是什么人都救的。”
她顿了一下，“就好比之前的陈景涛，他是一个大人，不是不懂事的小孩，他没有病糊涂，他在清醒的时候拒绝心宝医治，心宝就不会给他治，原因不重要，他不说，心宝也不会硬问；就好比现在，假如说，有一个坏人当街伤人，而百姓无辜受伤，那不管受伤的是陌生人还是心宝讨厌的人，心宝都会帮他治，但是像这个人……”
元沈绝低声提示：“周广才。”
心宝点了点头：“这个周广才，他也是个大人，他没有生病，没有糊涂，他在清醒的时候决定要自尽……心宝就不会去救。”
跪着的诸人微微有些鼓噪。
心宝也不在意，又道：“这是第一。第二……心宝的医术，虽然很厉害，但是再好的药，也不能把坏人治成好人。这个周广才，他就是一个坏人……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如果真的万念俱灰走投无路，那一定不是这样的，不会是像周广才这样，闹的人尽皆知的，所以，周广才不是真的要寻死，他就是想用这种方式闹事的！”
不止一人低声道：“对！！”
“就是！！”
第781章 免的好免的妙
心宝续道：“他这样做不对！心宝前些天，手被蜜蜂蛰了，心宝的耶耶心疼的好几天没睡好，心宝的爹娘哥哥也担心的不得了，每天都写信来问……只是一点点伤都是这样，那严重的，耶耶和爹娘和哥哥，一定心疼极了，心宝稍微想想，就觉得难过的不得了，所以心宝才要好好的，不想让家人担心……”
“可是周广才这个坏人，他假装寻死，他的爹爹阿娘得多担心啊？他难过吗？他不爱他的爹娘吗？？心宝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什么他要做这种事情？他不是读书人吗？一个读书人，在这种时候，就算心里不开心，不是应该写文章吗？为什么，为什么……”
郝花时大声道：“为什么要跟个泼妇一样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圣贤书读进狗肚子里了？？”
他上前一步：“他不过就是想用这一手儿闹腾闹腾，想趁机坏我师父的名声！！我师父小小孩儿，金尊玉贵的人物，皇上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如今为了蝗灾千里迢迢到江南，上车晕车、上船晕船，受了不知道多少罪！到了江南，脚跟都没站定，就要去打理鸟儿的事情，饭都没吃就要出来治悬壶的病人！！可这个狗屁山长，居然还想出这种恶心法子来攀扯我师父，真给江南这地方丢人！！我师父还一直说江南景美人美的，结果呢！！”
别说文人了，连百姓都不由得面露羞惭。
元沈绝也道：“李大夫行医，虽略为偏门，但贫寒之家，一头牛几乎能牵扯半个乡的收成，出门驾车，也是处处要马儿代步，李大夫仁心仁术，造福乡里，何处不妥，何处丢人了？？那周广才心胸狭隘，见识浅薄，嫉贤妒能，以打压年轻才子为乐事，不管是谁出面免其山长之职，皆是因为他德不配位！！如今看他整出这样的闹剧，可见这山长之职，免的好！免的对！！”
不止一人道：“说的好！”
元沈绝随即团团一拱手，就带着心宝走了。
他们走了好一会儿，众人才慢慢的起来，有人道：“走，看看那周泼妇去！”
这话一说，不少人轰然应是，一呼啦全去了。
而元沈绝与心宝回去之后，颇有几分兴奋的要了文房四房，然后迫不及待的，用新鲜出炉的“宝绝”笔名，开始写文章了。
自古文人事情无小事，但前提是，你真是个有拥趸的大儒。
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比如当年元相，要是跟二皇子或者三皇子冲突起来，绝对会有无数文人不畏权贵为他发声的。
可是这位？？
他们又不是没查过，他所有的徒弟都是被打压被逼迫之后，再迂尊降贵强收的，而且，别的师父收了徒弟，指点教授功课是基本的，其它的，譬如生活上的帮助，譬如介绍人脉，多少都有。
可他，收了徒弟，就像收了奴才，颐指气使，非打即骂，文章但凡不合他心意就骂的狗血淋头……
而在书院之外，又完全谈不上有什么文名，所以，他想以文人的身份逼迫，还远远不够格。
当然了，为妨万一，还是要先抢占舆论高地的。
于是元沈绝一挥而就。
郝花时自告奋勇去从勤书院张贴。
而这会儿，周广才还在书院前头闹腾。
他身上有举人功名，因为姐夫在工部，算是朝上有人，所以还没考会试就授了官儿，但是没几日，就与同僚起了冲突，觉得上司待他不公，一怒之下辞官还乡，在这儿当了山长。
他自觉得满腹才华满腔抱负，却郁郁不得志，就有些愤世嫉俗，看谁都不顺眼，但因为姐夫的关系，就算挑剔一些，旁人也都容让了，渐渐养的性子越来越骄矜。
但从勤书院是这一方最有名的书院，他身为山长，颇有声望，不论怎么做都是真性情，渐渐的他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有许多事情，他也渐渐的无师自通。
比如说，发现一些有潜力的少年才子，一定要找由头压一压，挫一挫他们的锐气，然后才慢慢的施恩，这些人就会对他死心塌地，按着他指的路子走，一点不敢违逆，好用的很。
他就这么收了好几个徒弟。
施明磊就是他看中的一个。
他文章写的好，不需要多费力气，一个秀才就是囊中之物，稍加点拨就是进士。
只可惜有些糊涂，居然与一个治牲畜的女子纠缠在一起，他可不想他的徒弟，与这等人牵扯到一起，丢人现眼。
他就训斥了几句，谁知道施明磊脾气居然这么暴，居然当场驳了回来，又是什么恩情又是什么君子一诺，然后掉头就走。
他也怒了，等他回来求他，没想到，他不但不求，还写话本子骂他？
他本以为，必是整个书院对他一人之局，没想到，书院中只有寥寥几个帮他骂的，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反倒是施明磊这个穷小子，身边却有好几个才子，文章个个写的精彩，骂起来，他们居然不是对手。
他本来一直自重身份，不曾下场，谁知气急之下写了几首诗，却不知被谁传了出去，从此就成了亲自下场，一旦不应，就变成了畏战！！
一来二去，简直成了个笑话！！
更甚至，他们前脚拜见了镇国公主，后脚他就丢了山长之位！！
周广才真真的出离愤怒了。
若是文人之战也就罢了，为了一个写话本的穷小子，一个治牲畜的野丫头，就免了他的山长之位？
这一口气，他实在咽不下。
他自觉得也是当过京官的，对朝上这些人极为了解。
什么龙子凤孙，还不是为了那个位子，争的跟乌眼鸡一样？？
如今太子为新粮之事而来，又是在这么一个极其重要的时刻，他绝对不信，他敢背负“逼死文人”之名！！
这天下多少文人，多少杆笔，一人一个墨点儿，就能让他永不能翻身！！
所以，他要“以死明志”！！
而且，他也是经过权衡的，他不提太子，而是剑指镇国公主，他定要逼着太子弃车保帅！！
镇国公主为了一个给牲畜治病的粗人，逼死了一位桃李满天下的大儒！！
太子只要没昏头，就该知道，这种事情该怎么选！！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事情越闹越大，周广才得意极了，似乎已经能看到太子过来，亲手扶起他，要为他主持公道，然后为了安民愤，让镇国公主当众道歉！！
是，他知道这只是做状，但那又如何？
只要这么做了，他站在明面儿上，就没人再敢对他不敬！！
第782章 滚出江南
如今，周广才就站在书院门前的大树下，一手拉着绳子，睥睨诸人。
几个仆人围在两边，拿着棍子，防止旁人冲上前来。
从勤书院的副山长岳平，一直站在不远处的门边，静静的看着这边。
周广才一大早带着仆从，拿着绳子过来，往树上一挂，就开始嚷嚷着公主殿下如何如何……然后他如何的大为屈辱，要以死明志，可其实，不止书院中人的，就连百姓，也渐渐觉得不对了。
因为他实在太傲慢了，甚至连做戏，都懒的做全，让人想信都很难！！
他着实不懂他的倚仗在哪里？
就算他的亲戚是京官儿，可他要对付的，可是太子殿下和小公主！！
正想着，就见下头，又一大帮人涌了上来。
岳平精神微振。
这当先一个是他的徒弟张散，是他打发过去，看能不能求见小公主的，看这样子，似乎是见到了。
果然张散一行人飞也似的过来了，那一伙百姓也跟着过来了，迅速汇入人群中。
周广才也知道张散这些人出去了，也开始注意这边的动静。
但张散低声与岳平等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岳平点了点头，然后也说了几句，很快，不少堂长和课师就出来，开始约束学子，把书院的人都叫了进去，然后，居然直接把门关上了。
周广才一呆。
而这边，无数看热闹的百姓，也都迅速涌向了那一边。
因为刚才来的那些百姓还没走上来，就被人围住了，然后推推挤挤之下，越来越远，瞬间，周广才和仆人们这里……就空出来一大片空地。
周广才都傻眼了。
做戏做戏，有人看才叫戏，看戏的走了算怎么回事？？
甚至还有人回头嚷嚷：“不是要以死明志吗！！快点啊！！没人拉你！磨蹭什么啊！！”
周广才黑了脸。
有人哈哈的笑：“他才不舍得死。”
“一哭二闹三上吊！！”
“周泼妇又不是江南人，品行卑劣！滚出江南！”
“就是，滚出江南！！”
周广才脸色剧变！
到底怎么一回事？？不该是这样的！！
就在这时，忽有一人飞奔而来，将手里的纸张，贴到了墙上。
起先没人看，但后头的人听不到八卦，就好奇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就看住了。
然后他就开始念，一念之下，书院里头也坐不住了，飞快的出来看了看。
周广才越听越急，再也忍不住，把绳子一扔，就要上前，可是根本挤不到前头去！！
没有人把他当回事！！更没有给予他八卦男主角的尊重！！
郝花时远远躲在树上，看着这一幕，暗暗啧了一声。
小师公这文章，写的非常的……君子。
他就是围绕着心宝说的“再好的药，也不能把好人治成坏人”那一句来说的。
通篇一个字也没夸小公主，但不知道为什么，怎么看都觉得小公主怎么这么聪明善良又可爱又仁心仁术……
同样一个字也没骂周广才，只在说完之后，提出了一个问题……周广才是不是坏人，小公主该不该救。
没文化的郝花时真是不明觉厉啊！！
然后他就暗搓搓的听，连书院里头那些先生悄悄教学生，他都听的到，简直茅塞顿开！！
啊！！原来文章提到他如何强行收徒什么的，是釜底抽薪？？
他之前还觉得应该多写写他如何对待徒弟的……嗯，当师父的如何对待徒弟都不为过，但当这个徒弟是强收的那就另当别论了，所以徒弟可以趁机跟他划清界限。
啊？？原来提到他姐夫是断其后路？
他还以为是想一锅端呢！！
哇？？原来最后提一个问题，是为了让这些书院中人写文章应和？？
与这个周广才朝夕相处的人纷纷下场，这才能盖棺定论，彻底踩死他？？
郝花时真是彻底服了。
这些文人心真脏！！
要没文化的，被他骂了都不知道！！
他正躺屋檐上听着呢，就见不远处沈卓成过来了，又拿了一篇文章过来，然后挤入人群，又贴上了。
郝花时丢了一粒石子过去，沈卓成绕了个圈又回来了，然后两人一起躺在屋檐上听。
这篇文章是李松清写的。
李松清这个人很任性，他想不到什么政治什么大局，他就是有什么说什么。
但他有才华啊！！
是真的有才华，文章信手拈来，也写的口齿留香。
他的文章主题也很简单，鸟鸟/某某这么可爱，医治他们有什么不对？！
因为他是心宝的先生，所以他发声，也一定程度上影响旁人对心宝的观感。
这篇文章，写的实在太赤子之心了，不像元沈绝之前驳斥他们，是立足于大义民生，可他的，却显得十分真，十分纯粹，十分“大爱”。
就因为他写的太干净、太美好了，就显得周广才极其的恶臭。
等郝花时听的心满意足，拉着沈卓成一起走的时候，才发现周广才已经没人了。
心宝对此非常淡定：“因为他已经社死了呀！那他当然要走了。”
郝花时道：“什么意思？”
心宝耐心解释，“就是社会性死亡了，他的人虽然还活着，但在这个世界上，朋友呀交际呀什么的都没了，相当于已经死掉了。就是从此没脸见人的意思。 ”
郝花时默默点头：“还真是诶。”
这事，对于江南官员来说……就是他们正跟太子殿下吃着饭，然后就听说了这事，还没来的及处理/请罪，又听说已经解决了？？
江南多才子，尤其这件事本就发生在书院前。
一夜之间，文章便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彻底把周广才钉到了耻辱柱上。
郝花时一天出去三趟，追八卦后续，每回他一回来，小师公就盯着他，眼睛亮亮的，还有点可爱。
郝花时一琢磨，就知道是咋回事儿了，小师公这是想听人家问……
宝绝是谁呀？
哎，一看这口吻就知道是谁啊！
为啥要叫宝绝？
这还用说，谁不知道小公主的乳名叫心宝？这是把两人名字放一起啦！
还别说，他还真听不止一个人说过这事。
但他就是不说！！憋死你！
嘿！嘿！
第783章 给心宝一个面子
郝花时就若无其事的道：“反正这个周广才，现在也就是嘴硬了，门也出不了了……我听道听楼的人说，他两个徒弟来过，然后这个周广才，可能是想作一下子，还骂了他们几声，没想到两个徒弟直接就走了，而且做出了被骂的十分难堪的样子，引得众人十分同情，也算是成功脱身了。”
元沈绝不太感兴趣，就垂下了眼。
然后郝花时道：“哦，对了！！”
他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元沈绝又悄悄抬了眼，等着听。
然后郝花时看着他，一副要说的话跟他有关的样子……
等了半天，元沈绝都忍不住要催了，他才一本正经的道：“还有施明磊，听说他们已经商议定了，他和李络儿跟着咱们走，到了京城，他若是能进国子监，能安顿下来，就让李二郎两口子，护着两位老人去京城。”
元沈绝：“……”
郝花时又哎了一声，结果元沈绝就不抬眼了，真是一点都不好玩。
于是他只好遗憾的续道：“今早就是他们两人过来的，难得他那两个舅兄人也厚道，没什么意见。”
心宝正在吃点心，小手手还沾着点心渣，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然后她支楞起来，道：“花时。”
郝花时道：“哎，师父？？”
团子就像一个山寨大当家，小手手拍了拍胸脯：“给心宝一个面子，不要欺负心宝的老婆。”
郝花时：“……”
噗！！
林娘子也当场笑喷。
然后她侧了侧身，拉住元沈绝的手，用标准的婆婆腔道：“闺女媳妇啊，我们家心宝，虽然肩不能担手不能提，文不成武不就的，但起码她嘴甜啊！听听不也很高兴嘛！你说是不是啊！！
郝花时笑的不行，元沈绝也不由失笑。
心宝据理力争：“嘴甜很重要的！嘴巴会说很重要的！！老婆说了，要不是有心宝的妙语连珠，就不会有他的生花妙笔！！”
林娘子笑出声：“你老婆这么会说，怎么到为娘跟前就成了锯嘴葫芦？”
心宝顿了顿。
林娘子故意斜瞥着她。
心宝憋了半天：“因为……因为老婆害羞……”
林娘子笑的前仰后合。
外头有人来禀报：“娘娘，殿下，太子殿下让你们过去，说人都到了，正在熬药。”
心宝哦了一声，这才洗手漱口，大家一起过去了。
他们正在鸟林那儿熬制李家那种引鸟的鸟食，到时候会放进坛子里头封住，然后到了地方再敞开，引了鸟儿往这边走。
这边熬着，就有无数的鸟儿聚集着。
施明磊和李络儿也已经到了，赶紧过来施礼。
林娘子摆了摆手，然后过去跟晏青山站到一起，一边道：“效用这么好，其实是不是不用一直在江南引？一路回京就能引了。”
晏青山道：“已经下了告示，不能虎头蛇尾，所以会叫人去一趟。沿路也要引的。”
林娘子哦了一声。
熬的多了，就能闻到那种奇异的香气。
李络儿低声与施明磊说话，郝花时听着，挑了挑眉。
然后施明磊就过来了，恭敬的道：“殿下。”
心宝点了点头，施明磊道：“这药，我们喂过鸡，没有问题，之前引鸟也没有问题，但是……草民岳丈活着的时候，曾遇到过一个老大夫，说这种药，鸟儿吃多了是不成的，所以日常不能喂这种。”
心宝摆了摆手：“不要紧的，这药理心宝觉得没有问题，而且加的也很少……再说平时也不会喂这种的，熬夜也麻烦的。”
施明磊连连点头，就要退回去。
郝花时跟他八卦：“我听说你也写了一篇文章？？”
施明磊一顿：“是。”
郝花时转头跟他们笑道：“很多人说，在这个时候施明磊不应该出声，不然就有点儿得便宜卖乖。”
施明磊急解释道：“草民并不是一定要置那周广才于死地，也并不是嚣张得意，草民只是觉得，诸位发声，纵然不是为了草民，草民和岳家一家，却也因此得了益，又怎可安然受之？”
元沈绝道：“文章我看了，你说的没错，做的也没错。”
郝花时道：“听说他去贴的时候，一个老头子堵着他说了半天，意思是哪怕得了势，也该得饶人处且饶人……什么什么的。”
元沈绝淡淡的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就是！”心宝赞同：“如果我老我就有理，那等心宝老了，心宝也胡说八道！！”
元沈绝嘴角带笑，按住她小脑袋：“心宝说的没错。并不是你老了你就有理的，他这叫做倚老卖老，道貌岸然之下，藏的只怕全是嫉妒。”
施明磊不由抬眼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说话，一点都不打官腔摆架子，也不模棱两可，有什么说什么，真是痛快极了。
几人说着话，施明磊也渐渐放开了。
他本就有才华，写话本子都能写出名，聊天也很合心宝和郝花时的胃口。
晏青山看了几眼，就带着林娘子先走了，几人叫人搬了凳子过来，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他们熬。
除了鸟儿不时飞过来之外，聊的还挺好的，就连李络儿，虽然有些羞怯，但聊起医药来，也是头头是道。
郝花时还问他：“你那天说度不度的，也是说给我们听的？”
施明磊有些不好意思：“草民年少轻狂的时候，被那周广才一骂，就放了话，有些下不来台，所以想找个由头下台，还想给络儿一家正名……所以但凡有机会，就想试一试。”
他解释，“并不是说胆敢攀附，其实只与你们搭上句话，就足够了。”
郝花时点了点头。
这会儿，就连他这种不懂政治的人，都觉出来了，这大概就是他们说的那种……最适合走仕途的人，聪明，精明，善于把握时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将来必有成就。
元沈绝道：“你的话其实没错，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我们接话，你要如何应对？”
施明磊咳了一声，道：“我会说，请小殿下收一些医女。”
元沈绝微微凝眉。
施明磊这话，当然是为了隐晦的给未婚妻谋福利，可是这个方式，还真不能说没用。
因为医道大兴，所以医者，成了除科举之外又一个进身之阶，可医术门槛高，若只是为了加官晋爵，学个半成不成，不但无用还有可能害人。
若是心宝收一些医女，不需要收徒，只需要让人知道她收了，要培养她们做什么……
这就会让很多本来想学医的读书人却步，他们会觉得，与女子争抢，有辱斯文。
那另一部分真的喜欢医道的人，或是打定主意要下苦功在医道上换取高官厚?的，却仍旧会坚持。
简单却有效。
元沈绝点了点头，想着今天回去之后，要给明霈帝写信问问。
第784章 这叫什么老婆啊
周广才的事情，沸沸扬扬闹了几日，然后被另一个新闻压了下来。
因为这两天，很多人都亲眼看到，一众虎贲卫，带着马车出门，然后引来了整整一车密密麻麻的鸟雀。
无数鸟儿密密的停在马车上，将整个车厢都覆盖了，后头还有许多鸟儿追着飞过来……
更甚者，还有一些没把之前官府告示当回事儿的农人， 照旧放着家里的鸡鸭出门找食，然后全都扑扑棱棱跟着马车走了。
半大鸭子和肥白大鹅也都成群结队，摇摇摆摆的跟在马车后头，有及时发现的农人忙不迭的过来逮回自家的鸡鸭，结果大鹅不肯，扑腾着翅子把人叨的满乡乱蹿惊叫连连……
这一幕幕奇景，全都有无数的人看到，然后口耳相传，又画成一幅幅画，写成一篇篇文章，流传后世。
而在此期间，心宝也依约去了悬壶，救下了最后一波病人。
二十八一早，太子一行人离开江南。
这年头赶路难，为了减负，很多行李都被心宝悄悄放进了空间，而除了前头几辆车，后头所有的马车顶上，全都放了树枝，扎的蓬蓬的，就像一个大帽子，供鸟儿停驻。
所有的鸟儿都没笼子也没拴着，就这么自动自发的跟随着车辆，而且沿途不断的有鸟儿飞来加入，越来越多……
虽然心宝他们的车上没有扎树枝，可是有心宝和小凤凰在，上头的鸟儿也不少，天天喳喳喳，听的人耳朵嗡嗡的，一直过了三四日，才渐渐的习惯了。
林娘子道：“会不会太多了？荣儿他们已经提前做了不少事，说不定我们过去，蝗虫还没鸟儿多，那鸟没食吃，不也成灾了？”
心宝接话：“心宝还孵了很多鸡鸭呢！！”
“对啊，会不会太多了？”
晏青山道：“所以我们不回京城，直接过去，若真的鸟儿太多，就直接带回来，然后就地驱散。”
心宝当场眼圈一红。
她想耶耶了，想的不行不行的，晚见一会会都难过。
可是正事儿要紧，她委屈巴巴的转身，抱住老婆的脖子，嘟嘟囔囔：“没事，没事的，心宝不难过，只要心宝够努力，多干一点儿活，耶耶就可以坐享其成。”
元沈绝无奈的摸摸她小脑袋：“那不叫坐享其成，那叫垂拱而治。”
心宝小嘴扁呀扁的，一边拼命安慰自己：“能者多劳……忠孝，不是，耶耶和天下不可兼得……人生不如意怎么那么多，心宝好想耶耶啊……”
她越说越难过，抓着元沈绝的衣裳，哽咽着道：“你会改错词，你倒是想几个词儿安慰安慰心宝啊！！连安慰人都不会，你这叫什么老婆啊，你这是老师！！”
噗！
正要过来安慰她的林娘子当场笑喷，然后哈哈哈笑的停不下来了。
晏青山也不由嘴角带笑，元沈绝忍着笑道：“好了，我错了，不哭了，心宝不哭了……”
他努力想词儿安慰：“这一次是情形特殊，以后就不用了，以后就算再有蝗灾，也不用心宝亲自过来了……”
外头，正骑着马跟向骁东说话的郝花时，忽然就不说话了，然后就开始笑。
向骁东习惯了他抽风，瞥了他一眼，拨马往前，一边熟练的偏身，避开了淋下来的鸟粪。
而且不光是他，前后左右的人，有不少都在马上摇摇摆摆，看着十分滑稽。
因为要引鸟，所以大多走陆路，如今这个样子，从远处看是神迹，可其实真的身在其中，天天下鸟粪雨，淋的人身上一坨一坨的。
郝花时一边听着小师父那边说话，一边笑道：“其实你们要不要戴草帽？还遮阳？还能挡鸟屎，鸟还能停停。”
向骁东还没回答，旁边的龙骧卫就道：“行不？能戴不？你给问问呗！我跟你说，我现在都不敢抬头，前天抬头看了看日头，鸟屎糊了我一脸……我那个眼泪掉的，你是不知道，哗哗的……”
郝花时笑着应下，然后就把缰绳扔给旁人，上了马车。
看心宝委屈巴巴，他就凑过去安慰：“师父师父，我们这次回去，再想出来就不容易了，所以只要这一次我们坚持住，做的好一点，那世人就会一直记着我们英俊又潇洒的样子，这就叫一趟差使吃一辈子，多么划算，说什么咱们也得坚持下来……”
团子听着，深以为然，慢慢的收了泪：“你说的对！跟耶耶相处的时间还有很长，不急在这一会会！心宝要坚持，要英俊潇洒，要从容自若！！为国为民不怕困难！！心宝虽然不在江湖，但也要给江湖留下一个美好的传说！”
她小脸往老婆肩上一埋，蹭蹭蹭，把眼泪擦干了，豪气干云：“走吧我们去干活！！”
郝花时一把薅过小师父，就抱着走了，还朝元沈绝飞了一个眼色。
回了心宝车上，就把李络儿叫过来，开始干活儿了。
李络儿熟了之后，就渐渐自在些了，尤其聊起医道更是健谈，跟心宝说的还挺投机。
两人这几天一直在商量一件事情。
能不能通过添加一些药材，让猪健康少生病，长肉快长的胖，让鸡鸭多生蛋种种。
比起牲畜生了病治病，这个领域，可就太大，太利国利民了。
心宝虽然没有治过兽类，却对药理极为了解，而李络儿虽然年轻，却是打会走路起就在学兽医，两人讨论的热火朝天，旁人都插不上话。
两人商议了几天，反复推敲，定下了一个方子，隔一两个月，添加到猪食里就可以。
然后心宝直接在空间里头炼成丹丸，让龙骧卫快马加鞭的送回京城，甘白璧拟定细则，然后组织人手放出去试。
这个时候算是刚好，因为民间习惯春天抱猪仔，所以这个时候喂药很合适。
之后两人又开始商量鸡鸭的。
其实鸡鸭少生病多生蛋，民间有很多土方，比如喂蜂蜜、喂茶水……
先不说有效没效，主要蜂蜜和茶也是很贵的。
心宝配这种药，便宜也是重要一项，就算有效，也是要顾及成本的，百姓买不起，就没意义了。
所以还是成本低，用起来又方便的小药丸最好。
第785章 永远五岁
而龙骧卫和虎贲卫这边，郝花时也确实帮他们问了，于是隔了一天，众人就戴上了草帽，鸟儿不时的停在帽子上，蹦蹦跳跳，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了。
心宝瞧着有趣，自己也要了一顶。
向骁隽手巧，还给她编上了花，非常漂亮，结果一下马车，轰的一声，一群鸟儿扑过来，心宝被帽绳勒的一个踉跄，下一刻，一群鸟儿就叨着帽子一起飞走了……
周围的人想笑不敢笑，元沈绝看她还傻乎乎的仰脸看，赶紧提着她进了驿站。
郝花时随后奔进来，笑道：“以后还是架网道吧，鸟越来越多了。”
晏青山叫了影卫过来，上房顶看了看，便吩咐：“叫方白驹来。”
方白驹不一会儿就过来了，晏青山便道：“鸟太多了，这些天不用配引鸟的食料，就用普通的粮食喂，偶有几只飞走也不用管，除非有大量飞走的再来报。”
方白驹赶紧应下。
林娘子换了衣服出来，心宝也换好了，林娘子想起来问她：“过几天心宝做生日，想要什么？”
心宝的生辰是六月十九，注定要在路上过了，他们不能耽搁行程，所以林娘子问问心宝想要什么，好叫人提前准备。
没想到心宝十分抗拒：“什么也不要！”
林娘子很诧异：“你不是最喜欢过生辰吗？你不是喜欢收礼物吗？”
心宝摇了摇头，“此一时，彼一时呀！”
还拽上文了……林娘子笑道：“为什么此一时彼一时，有什么不一样？”
团子叹了口气：“书上说，男女七岁不同席！！那等心宝七岁之后，想亲亲耶耶，想让爹娘搂着睡觉觉，想让哥哥抱抱，想让老婆一起吃饭什么的……就全都不行了！那样的人生，可有多难过啊！”
林娘子又皱眉又要笑：“可是过了生日你才六岁啊！”
“对啊！！”心宝认真道：“都六岁了，七岁还会远吗？心宝要未雨绸缪！！所以不过生日，不长大，心宝宁可不要礼物！！只要不过生日，心宝就永远五岁！！”
林娘子笑道：“那好吧。”
于是到了六月十九，林娘子送了她一套可爱的首饰，是绣了之后又用布做出来，可以绑到发包包上的小动物，有小金鱼、小兔子、小猫小狗……做的精致极了，可爱极了，眼儿还是宝石做的，极为灵动。
盒子上写着：“心宝五岁生辰。”
明霈帝一天听一次禀报，也叫人送了一些玩意儿过来，也道：“贺小殿下五岁生辰。”
元沈绝送了“心宝五岁卷”的画册，同样是贺五岁生辰……
大家也都送了东西，连向骁东都送了她一套珍珠首饰，也在乃弟的提醒之下，改成了五岁生辰。
郝花时私下吐槽：“还能这样，那以后我也不长了，到我七老八十，我也跟人家说我刚过弱冠。”
向骁隽立刻正经道：“今日是郝大人与其子郝小郎、其孙郝小小郎共同的弱冠之礼……”
郝花时笑出声，拍着他肩。
向骁隽想起来问：“最近殿下没玩球？？”
“玩啊！”郝花时叹道：“人太多了，用不上我……”
像李松清、沈卓成，一般来说都得在团子身边，而现在，因为心宝和李络儿要商量药的事情，所以施明磊和李络儿也在……一凑之下，抛球团的人就有点多了，郝花时和向骁隽就用不上了。
郝花时笑道：“不过他们已经把鸡鸭的药也送回京城了，我也提前跟师父说了，估计下次玩球，就该叫我们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花寒过来叫人：“郝少，主子叫你过去。向二少也一起吧。”
郝花时应了一声，随手扶了向骁隽一把，然后两人就过去了。
本来以为是要过来玩的，结果梁若虚在这儿，说是梁若虚找了各处天灾的记录给太子殿下讲了，然后晏青山又让他过来给心宝这边讲讲。
郝花时：“……”
然后梁若虚就开始讲了。
如今常见的天灾，比如地.震、洪水、干旱、蝗灾……
地.震在大晏朝算是比较常见，大晏朝开国二百年，只大大小小的地震就有六十余次，可见，这实在是一个地质活动非常活跃的年代。
而且，比起洪水和干旱，地.震太过突出其来，每每会有巨量的人员伤亡，动辄几万甚至几十万人，加上后续影响，偶尔的余震、山体滑坡、水脉变化、瘟疫灾荒……所以每一次地震，对大晏朝来说，都是伤筋动骨。
好比百年之前，大晏朝最大的一次地震，一下子死了三十多万人……
明霈朝上也有一次大地震，死了接近十万人，而梁若虚那时入仕不到三年，那是他第一次出门办差，刚到不久，山体滑坡，压死了同行的几匹马，他们把人扒出来时，人和马早就死绝了。
余震时房屋倒塌，半座山滑入河道……真的是步步惊险。
心宝听的微微张口，认真极了。
她与梁若虚也算是认识很久了，因为初见面时的冲突，哪怕后来合好了，她也一直觉得梁若虚不是那种仁厚之人……可他讲起这种种天灾，身上那种说不出的深沉和悲哀，让她好像一下子就懂了，什么叫“忧国忧民”。
梁若虚入仕早，如今也不过三十来岁，却参与过地.震、水灾和旱灾的后续处理，也正因为如此，他讲的极为详实，听着都叫人感同身受。
几个人听的屏声息气，连外头的鸟叫，都不觉得嘈杂了。
梁若虚一直讲了两天，才差不多讲完。
结果到了晚上，心宝一睡下，三生石就冒出来，给了一条提示和一个画面。
『明霈三十四年十一月初二子时，西都7.3级地震。』
心宝猛然惊醒，坐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她听了两天地震之类的，一直在想，所以三生石就给了她这么一句提示。
花霜问：“主子？”
心宝想了一下：“心宝要一张舆图。”
花霜也不问为什么，就立刻去给她找，心宝都等到要睡着了，下头才把舆图送了上来。
心宝拿着笔，仔仔细细的画了一个圈，然后又仔仔细细的在外头也画了一个圈。
里头是极震区，就是震中附近，振动最强烈，破坏最严重的地方。?
第786章 不是个好公主
心宝一点一点的画完了，跟三生石反复比对，觉得没错，才把笔放下，开始给明霈帝写信。
地震分级，是现代才有的，一般来说，2.5级以上人才会有感觉；六级以上就可以称为强震，会造成一些破坏；七级和以上，房子就差不多全倒了，尤其如今的房子本来就不抗震；到八级就是翻天覆地了。
所以7.3级已经很严重了。
心宝一边写，一边不时的停下笔，掐掐自己的手腕，花霜奇怪的问：“主子，有蚊子？”
心宝摆了摆小手手：“不要吵！”
花霜只好退到一边。
等了会儿，元沈绝和郝花时过来了，一过来，就看到烛光下，心宝的小白胳膊上，全是小指甲印子。
元沈绝皱眉：“心宝？”
他拿过她手揉了揉：“掐自己干什么？”
心宝困的双眼含泪，眼睛都睁不开了：“心宝不是一个好公主，心中没有国家，这么严重的事情，心宝居然还犯困。”
元沈绝无奈的叫人：“用凉水给心宝洗洗脸。”
花霜赶紧去要水，元沈绝看了一眼案上，前头写的还板板正正，后头越写越小，歪的跟蛇尾巴一样，这是真困了。
他就另拿了一张纸，从头抄了一遍。
那边水拿上来，心宝直接一头扎进盆里，一边咕噜噜的吹泡泡，一边冰着自己的脸。
还别说，冰了一会儿，真的精神了不少，心宝抓过帕子，胡乱抹了抹，一边道：“老婆，写完了吗？”
嘴里问着，她自己过来瞅了瞅，又接着她写的往下说，写完了才道：“还有一副画。”
是一个山谷裂开的情形，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标志物，但心宝还是指挥着老婆，把这副画给画出来了。
等画完了，天都快亮了，心宝困的摇摇晃晃，往老婆身上一栽就睡着了。
元沈绝搂着她，站起来放到了榻上。
郝花时叫人又找了一张舆图来，先把上头的圈照着描下来，然后才把余下的三张纸拿到一起，交给影卫传出去。
元沈绝坐下，又把信上写的重新写了一份。
这一折腾，真的天亮了，晏青山那边打发人过来问，元沈绝就要过去。
郝花时道：“我去吧，我刚才入定了一会儿，不困了，你休息会儿。”
元沈绝点了点头，就把纸交给了他，坐在床前小睡了会儿，等车驾整理好了，就抱着心宝上了路，然后直接在旁边摆了个长凳睡了。
那边晏青山看着这些，一边问：“心宝看着怎样?”
郝花时道：“师父没事，只是有点犯困，但看着脸色还好。”
晏青山点了点头，微微出神。
很早以前，晏时繁去边关时，就曾想过这样的问题。
梁若虚把天灾讲的如此详尽切实，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考量。
但谁也没想到，心宝真的能做到。
假如说，这件事对她没有害处，那这个本事，对这个国家来说，可就真的非常、非常的有用了。
晏青山道：“花时，让悬济去给她把把脉，这会儿把一把，等醒了再把一把。”
郝花时应了，就过去叫人了。
元沈绝只睡了一个时辰就起来了，心宝却一直睡到了下午，马车摇摇晃晃的，就像摇篮，心宝翻来翻去，根本醒不过来。
快到晚膳时辰，林娘子过去抱着她，心宝就像一个小面团儿，抱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小胳膊小腿怎么拨拉都睡的香香的。
林娘子抱着闺女又晃又叫，转了十几圈也没醒，只好抱着她下了马车。
花霜给她盖上一个薄毯子，一下马车，一大群鸟儿就俯冲过来，大家又不敢伤了鸟儿，只能用手赶，喳喳喳的一通抢，终于把心宝给闹醒了。
一只小手手拨开毯子，露出了一个小海胆和一双大眼睛。
小姑娘在被子里搓了一整天，头发像个乱草窝，一脸懵圈的小样儿，可爱的不要不要的。
林娘子一边抱着她跑了几步，一边照着小脑门亲了几口，亲的她脑袋一歪一歪，“阿娘？”
林娘子笑道：“你醒了？”
心宝懵了会儿，终于找着了北，以为这还是早上呢，赶紧问：“信给耶耶了吗？”
“给了，”元沈绝道：“早上已经传过去了。”
薛悬济和太医又过来把了把脉，没有什么问题。
等吃完了晚饭，心宝的精神头也回来了，林娘子怕她晚上睡不着，带着她在屋里抛了一会儿球，心宝出了一身汁，洗过澡，花霜给她擦着头发，元沈绝就拿了一张画过来：“心宝，你看看有没有画错的。”
因为这会儿事情还没解决，所以再看时，这一些还是能看到的。
心宝接过画，认真的比对了一下，“没错！”
元沈绝点了点头，就拿给晏青山看。
心宝晃着小脚脚吃葡萄，林娘子问她：“小凤凰怎么样了？”
心宝道：“前两天醒了，吃了一些东西，但还是没精神，总是在睡觉，而且老是跟我说太吵了。”
林娘子问：“什么太吵？”
心宝道：“就是之前，心宝孵了很多鸡鸭，太多了，就很吵。”
元沈绝在旁边解释了两句。
他们到了江南之后就没有再买鸡蛋，所以现在所有的鸡鸭都已经孵出来了，而且之前孵的已经很大了，一个顶外头两个大，看着还怪吓人的。
晏青山转头问她：“有多少？”
心宝道：“数不清。”
元沈绝道：“陆续送过来的鸡蛋大概有两万余，鸭蛋四千余，都孵出来了吗？”
心宝点了点头：“只有不到一百个坏蛋。”
元沈绝看向晏青山，晏青山想了想，又看了看桌上的舆图：“心宝，你那里能吃的粮食还有多少？”
心宝就熟练的把三生石“推远”，看了看空间里头，然后不由得咦了一声。
因为现在空间很大，所以她也不常看，但现在一看之下……好像忽然大了很多，而且好像她的掌控力也提高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以前只能依稀感觉到里面有稻田，但是在哪儿不知道，但现在，脑海里好像有了一个地图，她“看”向那儿，就知道哪儿有什么。
为什么会忽然变的这么大了？又为什么她好像变厉害了一点？
她在宫里时，仍旧有人不时的送草木过去，但却极少再遇到罕有的了。
尤其她最近在路上，根本没空去找草木，但看三生石上，好像忽然多了二十余种草木，但当时一点都没有提示。
晏霁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第787章 天佑大晏
心宝正吃着葡萄呢，就一下子定在了那儿，手里还抓着一个大葡萄，腮上还鼓着一个圆，一动不动。
元沈绝拿出帕子，轻轻拭了拭她嘴边的葡萄汁，心宝一下子回过神来，就跟他们说了。
大家都微微沉吟。
然后元沈绝道：“能看到大约是什么时候有的吗？”
心宝仔细感觉了一下：“好像是在五月中，慢慢出现的……可是心宝都没见过呀！”
元沈绝道：“荣二哥他们一到关中，就开始组织人手药杀蝗虫卵，到五月中，就算不可能所有田地都放了药，但，差不多的人手应该全都就位了，只是时间的问题，要慢慢的干过来。”
他顿了一下：“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本来蝗灾之下，整个关中都将寸草不生，但因为心宝的药和努力，挽救了关中，所以……所以关中也算是心宝的地盘了？？所以在这一片区域之内，所有的罕见草木，不管长在哪儿，也都算是心宝的了？”
晏青山点了点头：“很可能。”
元沈绝道，“应该就是如此，否则的话，江南是叔叔亲自去的，为何却没有体现？只是因为江南只是锦上添花，关中却是临危救命。”
“对对！很可能！”郝花时也道：“也有可能是因为过去的人，是荣师伯和昌师伯，是师父的自己人？相当于师父自己也去了？”
晏青山道：“这也有可能。”
他想了一下：“也或者，荣儿他们在用药的过程中，告诉了大家这药是心宝做的，所以大家对心宝十分感激。民心所向，所以心宝会觉得变厉害了些？”
大家纷纷点头。
晏青山问：“心宝，变大了多少？”
心宝道：“大了……几十万亩，七十万亩左右，全都是种的粮食。”
晏青山缓缓点头。
其实说起来，关中地方大的很，心宝所说地震的区域，也算是在关中。
虽然现在明霈帝还没有说怎么办，但既然地震的危害已经知道了，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人提前迁出来。
这么多人迁出来，粮食是刚需。
有了粮食，其它的都好说，还有鸡鸭做为肉类。
也所以，假如把心宝这儿做为一个秘密粮仓，那么，好生试一试，怎么才能让这个粮仓变大，让心宝变厉害，就非常非常重要了。
晏青山道：“绝儿写信给父皇，花时，你去叫方白驹过来一趟。”
两人都应了。
元沈绝很快就写了回信给明霈帝，写的十分详细。
明霈帝也很快就回了过来。
他那边资料更详实，不止有晏时荣那边的进度，也有很多详细的数据。
比如各处人手调度分派到位，确实是在五月中，自五月中开始稳步推进。
而整个关中的耕地，帐面数字是在六千万亩左右，但实际应该比这个要多些，确实在七千万亩左右，也许是巧合，但心宝多出来的面积，恰好是百分之一。
所以他们的猜想，很可能是对的。
鹰讯再快，也需要时间。
明霈帝于是与这边定了一个时间，然后到了那一天，心宝脱离大队人马，就静静的坐在那儿感知。
而在宫里，在不知内情的人眼中，明霈帝大约是疯了。
如今的大晏皇朝，内阁和宰相隐隐互相制衡，一份普通圣旨，正常的流程是，内阁初拟……也可能内阁在初拟之前他们也会让相关部分先上报。
但基本流程就是内阁初拟，明霈帝过目，宰相过目，确定之后正式拟定，一份圣旨需要有皇帝、内阁、宰相三份印章，然后交给门下省去调度执行。
而这一天，所有人都在宫里候着，接连下了四份旨意。
内容倒是差不多，都是处理西都地震之事，奇怪的就是旨上特意写了，此事包含整个行省的事务。
不同的是派下去的人。
第一个，是户部侍郎陈之阳，一个心宝不认识的人。
第二个，是兵部侍郎王荣贵。
第三个，是程弗居。
第四个，是晏时荣。
每隔一个时辰拟定一份，但全都不曾下发。
地震之事，本来就已经很是玄异，未卜先知，但因为有蝗灾之事在先，所以大家接受的还比较淡定。
但后来这四份圣旨，全都像真正的圣旨一样，走完了所有的流程，也都交到了门下省，只剩下宣旨这一件事了。
可就是中途停了下来。
隔了一天，明霈帝收到了心宝那边的反馈。
第一个时辰，心宝完全没感觉，第二个时辰和第三个时辰略有感知，第四个是时辰感觉最明显。
明霈帝就知道了，负责的人手，必须要是心宝心目中的“自己人”，没有真正的关系也没事，就好像王荣贵，也是可以用的，但似乎像爹和哥哥这种家人，效果最好。
至于多好，那就要等地震之事处理完了之后，再来比对了。
于是明霈帝就把这四份旨意全都弃之不用，然后把王荣贵从兵部紧急调到了户部，把他派出去打理这件事情。
他准备等到时候测试出结果之后，再把晏时荣或者晏时昌放过去，看能不能在尘埃落定之前捡个漏。
王荣贵这一调，虽然都是侍朗，但兵部到户部就属于高升了，而且出去做的也是重要的事。
他要先带着人，快马加鞭的过去调度，看看当时的情况，拟定出一个最合理的迁徙章程，然后再决定下一步。
王荣贵之前就得心宝赐过很多次水果粮食，所以看到明霈帝直接给了舆图，而舆图上，什么地方需要全部迁出，什么地方只需要到时候疏散都标的清清楚楚时……也不曾有半分异色，郑重应下了。
送走了王荣贵，明霈帝心情有些奇异。
心宝为大晏警示天灾，对她自己也有好处，这实在是最好的消息了。
他忍不住，要第不知多少次，暗暗的说一句……天佑大晏！！所以才会有福星降世。
但除了感慨，他也在想一个问题。
大晏这么大，心宝的“自己人”，着实有些不够用啊！！
所以他授意元相和内阁，各自留意合适的人。
长相首先要好，老一些也没关系，最重要是精明强干能办事，然后如果他能在心宝面前混成自己人……那下一步，就可以放他出门去做事了。
这样的人，越多越好。
第788章 心宝为了这个家
皇上接连做了好几桩古怪的事情，而皇上又明显没有疯……
尽管如今蝗灾之事仍未应验，但，这些人精中的人精们，已经猜到了很多。
所以在接受到皇上这个意思之后，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淡定。
私下里，元相也跟明霈帝讨论过。
他觉得，其实心宝根本就没有那么挑。
但凡心正，没有那么些算计的人，与心宝处一处，哪怕长的不太好看，心宝也不会讨厌他。
就比如内阁次辅林通达，与心宝也没有什么接触，但心宝送东西从来也不会漏了他。
明霈帝不以为然。
他道：“不讨厌与喜欢，并不是一回事儿。假如说那日的旨意，朕写了庭芳或是你，只怕也是无用的。”
元相被他噎了一下。
因为他知道的多，所以明霈帝与他说话也自在，又道：“说起来，朕那日倒忘了，朕还真打算试试，若是庭芳、通达这种也可以，那就容易多了。”
元相半晌无言，最终道：“皇上，知足常乐。”
明霈帝道：“话虽如此，上天已经送到朕手中，朕为何不要？朕为何不能尽大晏所能？铸我大晏休明盛世？”
元相点了点头，便道：“臣举荐两个翰林……”
他把袖中的资料奉上，又道：“臣觉得，除了这些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殿下似乎更喜欢武人。”
“说的对，”明霈帝也在想这个问题：“武人……”
沈寿延跟着晏时荣他们出去办差，有蝗灾这个功在先，他本来就准备提一提他的，如今看来，大可以提的更高一些，将来若有事，可以放出去独当一面。
郭动他也曾亲自接触过，心宝比较喜欢，也可以尽快的提一提，只当教头倒是有些浪费了。
对了，还有一个钟离敏，心宝也很熟，又娶了玉如，就没必要再等三年了。
他就道：“爱卿先退下吧。朕好生想想。”
元相默默退下。
然后明霈帝开始安排，准备把这个锅让老王爷顶一顶。
很快，京城就传出一个消息。
老王爷和老王妃带着孙儿孙女出门，遇到蛇儿惊马，险些出事，然后被钟离敏和玉如给救下了。
老王爷感激不尽，特意进宫给他请了个官儿，进了龙骧卫。
明霈帝接着寻摸下一个。
心宝并不知道她的耶耶，正在给她准备朋友团。
她那天脱离大部队，跟着老婆微服去了市镇，感知完了，大部队还没到，他们就准备在街上逛逛。
郝花时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笑道：“师父，如今医道部的药，各处药铺子都有了，买的人还挺多的，有富裕的人家，还买一些放家里囤着呢！”
心宝很感兴趣，就道：“我们出去听听。”
于是他们就找了一个药铺子对面的茶楼，边吃边听。
如今的医馆，除非真的是很大的医馆，否则，自己出门收购药材的很少，一般都是与药商合作，采买各种药材。
所以，这成药也是从药商手里拿的。
有的药铺子，笃信老祖宗传下来的话，一人一方……对成药并不怎么感兴趣。
当然也有真正的医者，买了药回来研究的，但不管他们认为有效还是没效，关键是药铺老板，考虑到赚钱的问题，就不太想进成药。
毕竟，就算是讨好上头，也轮不到他们，他们不痛不痒。
但问题就是，心宝在百姓之中，名气太大也太好了，所以百姓听说了这事儿，一到药铺子，就要问。
“你们有没有小公主的药？”
“啊？没有，那我到隔壁药铺子问问去。”
这一来二去的，各处医馆药铺子没有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进了御药坊的成药。
一用起来，确实赚的少了，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有效。
因为有效，用的少，所以赚的少，但也确实省事儿了，确认是这种病，给药，不用抓药不用熬，利索的很。
大家也都发现了，御药坊的药，越是真心在治病上的好大夫，越觉得好；反之，越是一心在钱上的坏大夫，越是怨气满满。
但，坏大夫也不得不用，所以真的是惠民了。
别说百姓不懂，他们在钱字上聪明的很，这点事情，很快就琢磨透了，所以对小公主更为敬仰，也更盼着御药坊，多出几种药。
心宝趴在窗台上，听着下头说话，一边听着郝花时解释，也听明白了，忍不住转头对着他们笑了一下。
小小姑娘，眼儿亮亮，笑出了小白牙，甜甜的像块小奶糕，笑的元沈绝两人眉眼都柔和了。
心宝小声道：“就要这样！！心宝就是想要这样的局面！心宝没想到这么快！真好！”
元沈绝摸了摸她的头：“真正为百姓着想，百姓自然感觉得到，要让天下习惯，没有那么难的。”
心宝猛点头，小手手拍了拍头：“心宝真棒！”
“唉！”郝花时日常搞事情：“小师公连夸人都不会，逼的我师父自己夸自己，可怜啊！”
“不是的，”团子道：“不管有没有人夸，心宝自己都要夸！因为心宝就是这么棒！这样心宝就有了双倍的快乐！！”
郝花时笑的不行。
几人又坐了会儿，郝花时已经能听到大队人马接近的声音了，他们就下了楼，很快就迎上去，进了晏青山的马车。
晏青山不知道明霈帝做了什么，但也能猜的到，就问心宝：“能感觉到吗？”
心宝点了点头，说了一下，晏青山道：“一会儿到了驿站，有一些鸡蛋鸭蛋鹅蛋，你收进去再孵一下。”
心宝哦了一声。
于是等到了驿站，她先去收了，然后才去吃饭，吃了饭，换了寝衣，林娘子随手把她抱怀里，就觉得有什么划了她一下。
林娘子拿过她手看了看：“你指甲怎么这样，跟狗啃的一样，我帮你剪剪。”
“不用不用，”团子很是豪迈的一摆手：“心宝自己啃啃就行。”
“什么自己啃啃！”林娘子道：“多大了还啃手？”
心宝不服气，“心宝是为了这个家啊！”
林娘子一边拿过剪刀，一边道：“为了这个家？怎么叫为了这个家？”
心宝振振有辞的道：“因为心宝有时候看起来像在发呆，其实是在脑子里干活，干活的时候手手不是很闲？如果吃东西，品不出味儿来，又浪费又长肉，所以心宝才啃手指甲的。自己啃自己，不用麻烦别人。”
“哟。”林娘子拉过她小爪子笑道：“这个家全靠你啃手指甲才富起来的，可太不容易了……那你以后别啃了，我少买件衣裳，省出来的，就够你吃一年点心了。”
第789章 可抵千军万马
心宝抽也抽不回来，只能默默的让她剪。
一边剪着，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一抬手：“哎……”
林娘子没防备，剪子当时就在她手指头上剪出来一个小豁：“呀！”
心宝：“……”
她默默的举起小手指头，按了按，挤了挤，一滴小小的血珠子挤了出来。
心宝默默的看了阿娘一眼，转回头，盯着这个小血珠子，小腿腿一抖下了地，举着小手指头就找她爹去了。
晏青山正在外头跟梁若虚说话，心宝举着手指过来给他看：“爹爹。”
晏青山接住她小手看了看，把她揽到膝上：“怎么回事？”
心宝委屈巴巴的告状：“阿娘要给心宝剪手指甲，心宝说自己啃啃就行，阿娘不答应，非要剪，然后就剪破了。”
晏青山亲亲她脑门儿：“疼不疼。”
心宝道：“有点疼。”
晏青山很是耐心，给她吹了吹，然后叫人取了干净的帕子来，要给她擦去，心宝赶紧让开：“心宝还没给老婆看呢……”
晏青山：“……”
梁若虚忍着笑道：“殿下，那臣先告退了。”
晏青山点了点头，心宝道：“你等一下，心宝有事情找你。”
梁若虚一愣，赶紧应是，结果心宝又不说了，窝在爹爹怀里，让爹爹抱了一会儿，一边两手捏着小指头，又挤了挤：“老婆怎么还不来，心宝的伤都……都要等不及了。”
花霜在后头笑道：“燕客去叫了。”
心宝乖巧点头，又等了半天，元沈绝匆匆过来，头发还湿着。
心宝张手让他抱了，然后两人到角落里叽叽咕咕的说了半天，这才要了帕子，把金贵的小血珠珠擦走了。
梁若虚笑眯眯的等着。
然后元沈绝把心宝交给林娘子，打了个哈欠就去睡了，梁若虚就道：“那臣明日再来？”
“哦！！”心宝想了起来，巴着门跟他道：“心宝是想问你，你有没有那种，比如旱灾之后会有什么瘟疫、蝗灾之后、地震之后……这样的记录？”
梁若虚笑容一收，神色严肃起来。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大疫之后，必有大荒。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历朝历代，多少人命换得的。
梁若虚认真的道：“臣不懂医术，所知不多，臣马上写信回去，让他们查阅。”
心宝叮嘱他：“一定要写清楚症状脉相，心宝可以提前准备，虽然我们很熟，可以事急从权，先干活儿，但是等回京城之后，你千万别忘了给心宝的医道部补手续呀。”
梁若虚郑重应下：“是，臣明白的。”
他向晏青山拱手，然后慢慢的退了下去。
明霈帝接了信，一边派人查阅，一边不知多少回跟元相感叹：“朕的心宝儿，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元相道：“殿下身系大晏，不该以身涉险，应该尽早接她回来才是。”
明霈帝道：“这话没错。朕已经派人通知方白驹了。”
虽然心宝有空间，运送方面确实省力，但有时候，太省力未必是好事情，正所谓练兵练兵，不干活儿如何练兵？
所以不管是关中这边的蝗灾，还是西都那边的地震，所需的鸟儿粮食鸡鸭等等，等到了关中地界，全都找个地方直接卸下，然后心宝回来，再让晏青山那里，组织人手分派到两处。
就算心宝不是公主，只是一个朝臣，一个如此有用的朝臣，也是多慎重多小心都不为过的。
只是这种正式调度的令喻一般不会用鹰讯，所以会慢一些。
这边往南，晏青山一行往北，两边一凑，很快方白驹就接到了命令。
然后方白驹就分出大半的人马，快马加鞭往前走，抄到大部队前头，然后准备粮仓、运粮车、鸡鸭笼等等，还要准备器皿装水，方便饮鸟。
而心宝那边，也收到了极为详尽的灾后瘟疫记录，然后叫了薛悬济和太医过来开会。
应该是明霈帝交待过，太医抄写过来的时候，就写的比较白话，心宝都能看懂。
这个时代，其实对瘟疫的处理还算比较科学。
比如说隔离，如果遇到瘟.疫，会建专门的“疠人坊”、“病坊”。
也认识到了瘟.疫与公共卫生的关系，，“疫之所兴，或沟渠不泄，蓄其秽恶，熏蒸而成者。”并且做出了相应的处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医治。
好在大晏朝一直都比较重视这个，凡有瘟.疫都会第一时间派去太医。
太医写下的脉案症状十分详细，甚至还有环境上的一些记录，足够他们根据这些，造出预防和治疗的药物。
心宝派龙骧卫去采买了大大小小一些瓶子，然后就在空间里头炼了，到时候直接分发下去，两边都有，分门别类。
能事先预防，怎么都比事后治疗要好的多。
所以药一造出来，晏青山就派人先给晏时荣那边送去了。
送过去时，已经是七月初几了，然后出来干活的人就官府负责发放，留在家中的就由里正对着户籍册子数着往下发。
于是有一拨人干了一天的活儿，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就有小吏抱着一个大瓶子，拿着一个小勺，一个一个的分。
皇孙殿下来了之后，打了好多眼井，能喝上水，能吃饱饭，小吏也都很和气，所以下头的百姓也敢说话。
就有人问：“官爷，这是什么啊？”
那小吏边分药边道：“你们不问，我也得给你们讲讲，这旱灾蝗灾过后啊，人就容易得病，这药是小公主亲自炼的，吃了之后人就不得病，万一有那身体极弱的得了，也好治些，不会没命，这么说你们能听懂吗？”
“懂了懂了！”大家笑着，就吞了下去，还有人道：“哎！没品出味儿来就化了！！”
“有味儿啊，满口香！”
“官爷，再给一个呗！”
那小吏笑道：“数着人头儿来的，没多的，再说了，药这种东西，不能多吃！只有五岁以下的孩子和七十以上的老人，让吃半粒……你看看，身体弱的只能吃半粒，可见这东西并不是越多越好的，用药么，就得看一个合适！！”
大家说笑着，有坐在草地里的人，挠了挠肩：“哎，蚂蚱……”
他忽然想到什么，一回头：“蚂蚱！！不是，蝗虫！！蝗虫起来了！！”
众人纷纷回头，就见草被之中，确实有几只蝗虫，正在起起落落……虽不算多，但，也绝不是平时常见的情形了。
很快，晏时荣的八百里加急，就到了明霈帝案前。
对京城里很多官员来说，这真的是等到了第二只鞋子。
蝗灾，果然来了……
第790章 傻团有傻福
晏时荣早已经准备多时，用上了熏蝗虫的药丸，然后在东边一重一重的拦截住，杜绝蝗虫往京城方向飞。
然后四周也慢慢的用药熏，把蝗虫往中间赶，尽量减少危害。
毕竟，因为大旱三年，这边田里的粮食本来就长的非常差，就算被蝗虫吞噬了，损失也不会太大，能在尽量小的区域解决掉蝗灾，就是成功。
同时，这个消息一到，晏青山一行人也开始昼夜兼程的赶路，三餐都在马车上吃。
因为如今引鸟的手段多了很多，晏青山还找了向骁东，想让他分出一半人马，带着空间里头的葡萄藤和特制的鸟食，先把鸟儿引过去。
小凤凰也从空间里头出来了，倒是一时没用上它。
但向骁东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道：“殿下，臣离京之时，皇上千叮万嘱，不论发生任何事，不论殿下还是小殿下开口，臣及龙骧卫人马，都须近身保护小殿下，不可离开亦不可懈怠。”
晏青山也算是头一回领教到了，这位简在帝心的近臣的风格。
他并不会解释，说我觉得小殿下也十分重要啊……如何如何的，就是简单粗暴的表明立场。
晏青山不由一笑，随即沉声道：“也好，那之后你的人手也顺便保护我们，若当真有紧急情况，那你先护心宝就是。”
向骁东应下。
晏青山就把方白驹叫了来，让他带着余下的所有虎贲卫人马，引着鸟儿离开。
方白驹的想法就简单多了，我跟着太子出来，皇上啥也没说，所以太子让我干啥我干啥，至于我走了之后谁保护太子？这事儿不归我想。
于是他们就这么走了，大部分的鸟儿都跟着走了。
忙忙碌碌到了七月半，关中蝗虫大起，但比起之前所有蝗灾的遮天蔽日，却又好了太多。
七月十九，太子一行人终于赶了过去。
这会儿，蝗灾的形势仍旧在控制之中，并没有继续东移，鸟儿加入之后，战势更加的好看，每每从高处下望，局面堪称壮观。
这就叫啥呢，鸟儿飞进食槽里，追都不用追，左歪头吃一口，右歪头吃一口，还都是荤菜，看着就替鸟儿爽。
而且不光鸟儿吃，人也吃。
到处都有，串起来搁火上一烤，洒点盐啊孜然啊辣椒粉，就能当菜吃，每天吃饭，一碗汤一个馒配几串蝗虫……这小日子过的，还挺得瑟，根本不像灾中求生。
晏青山过来，听了下头禀报，也算是放了心。
这会儿方白驹的人已经准备好了粮仓，心宝就把空间里成熟的粮食，也不管品种，都卸了下来。
准备好的粮仓根本不够用，最后又临时调度了几处，至于鸡鸭鹅……就算不吃蝗虫也是肉菜，所以还是需要的。
因为太多了，所以心宝准备一种一种的卸。
下头准备好了院子，心宝站在那儿一抬手，一瞬间，元沈绝就找不着她在哪儿了……
心宝也是。
她只觉得脚下一虚，头顶一压，她就像坐了个肉船，前后左右到处都有鹅在拱她，一转眼，就淹没在了大鹅的海洋里，一只叠一只，叠成了一堵鹅墙，左看右看都看不到人。
心宝吓的叫出声：“老婆！”
连声音都闷闷的。
元沈绝脸色都变了。
本来他们站的间隔也就三四尺，但一冲之下，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只能听到她惊慌失措的尖叫：“老婆！！救命啊……啊啊！！老婆！”
元沈绝飞快的扒拉着大鹅找她。
众所周知，大鹅乃乡间王者，比狗都凶，他这边一拨拉，大鹅脖子一低，乍着翅子就冲上来了，一口叨住他衣裳，扯都扯不开。
元沈绝索性挂着这些大鹅们找。
郝花时也急了，也跟着找，一边道：“师父！师父！！”
也不听心宝应声。
而且鹅太多了，还都在直着脖子啊啊大叫，全都在不断的移动，根本听不清心宝在哪。
元沈绝急的额头见汗，呼哨几声，呼召影卫，一边下了狠手，接连几掌，切下了被大鹅叨着的衣裳，跃了起来，在鹅背上飞快的跃来跃去，一边一脚一个，把大鹅往外清。
影卫也都冲了进来，四处围拢。
郝花时跃上围墙，飞也似的来回转着圈儿……
这些大鹅远比外头的要大，巨凶，咬住就不松口，几个人的衣裳、胳膊和手上，全都挂了鹅嘴，终于把中间的鹅山给清了出来。
然后郝花时终于看到了一片衣角：“师父在那！！”
话音未落，元沈绝已经一手拍开了一头鹅，就见中间团子撅着小屁股，两只小胳膊屈起来，藏着手手，也把脸藏进去，闷头往前走，一声不敢吭，把自己伪装成了一只鹅……
元沈绝：“……”
郝花时：“……”
不管他们信不信，反正鹅信了，居然真的不咬她。
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赶紧把她抱出去检查了一下，所有人的胳膊腿儿都被大鹅给叨了，一团一团的红，衣裳也叨的七零八落，只有团子傻团有傻福，认怂认的异常果断，所以，除了身上沾了几点鹅粪之外，一点没伤着。
林娘子因为马上就要跟团子一起回京城，正收拾东西，没亲眼看到这一幕，听着元沈绝说了，她撸起他的袖子看了看，连连摇头：“怎么伤了这么多处？你跟花时换着揉揉。”
团子巨心疼的把老婆胳膊拉回来，双手抱着，摸了摸，又呼了呼：“对不起老婆，都是心宝的错，因为大鹅太大了，所以心宝就想让他们赶紧出来，心宝以为它们会自己飞走的，没想到它们会挤成一团。”
“没事，”元沈绝笑着把袖子撸了下来：“不疼，就是吓了我一跳。”
他余悸犹存，忍不住又跟林娘子说了一遍：“我当时真的是吓坏了，因为我本来离心宝很近很近，几步的距离，可是一眨眼，那边就成了一座鹅山，我怕那些鹅压到心宝，吓死我了。”
郝花时也被叨了好几口，但他不在乎，换了衣服就出去看热闹，飞也似的回来报信儿：“师父！！快去看啊，鹅都跑了！！跳墙跑了！！”
林娘子也忍不住好奇起来，出去看热闹。
心宝很害怕，又有点想看，元沈绝抱着她过去，找了一个离的很远的房顶，远远看着。
遥遥就见那边鹅飞鹅跳，鹅乍着翅子，跳墙跳的那叫一个溜，一众虎贲卫抓都抓不住，场面滑稽极了，林娘子站在围墙上笑的摇摇晃晃，差点要掉下来。
心宝看着那边，咧了咧小嘴，默默贡献了一个冷知识：“老婆，你知不知道鹅为什么这么凶？”
元沈绝道：“为什么？”
“因为鹅的眼睛看什么都是缩小的，所以我们人类，在它们眼中都很小，他们根本就不害怕。”
元沈绝很诧异：“原来如此。”
第791章 珍惜这段缘
众虎贲卫和龙骧卫，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越狱的大鹅们给抓了回来，踩踏中还死了十好几只。
然后晏青山直接拍板，晚上让厨房给大家做大鹅吃。
就连下头人吃的，也让御厨给配好料炖，不可能跟御厨做的一样好吃，但吃那么个意思。
空间里头孵出来的鹅，空间里头养大的，吃的是空间里种的粮食……这些大鹅们炖在锅里就香飘十里，端上来更是肥美异常。
心宝以己度人，觉得她老婆和徒弟被大鹅咬了，一定对大鹅恨之入骨，于是饭也不吃，两只小手手拿着公筷，努力给老婆和徒弟挟鹅肉，一边殷殷劝饭：“多吃一点，多吃一点就不生气了……”
两人有志一同，都没跟她说自己并没生气，举着碗来接，心宝一人挟一个，不偏不倚，一边又道：“鹅是人类最好吃的朋友，多吃一点点，珍惜这段缘。”
噗！
郝花时就想笑，一边道：“说起来，这鹅是真的凶，要是不会功夫，一个大人都未必是它的对手。”
“对呀！”心宝大眼卜灵卜灵，细声细气劝他：“它们这么努力的锻炼，还不是为了让自己的肉更劲道，更美味，所以吃了它之后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噗！
郝花时笑道：“师父说的对，那徒儿就不生气了。”
他夸张的张大嘴，吃了一口。
鹅肉是真的肥嫩，又不像猪肥肉那么腻，吃起来口齿留香。
晏青山问：“心宝，给耶耶留几只尝尝了吗？”
“留了！！”心宝很是自豪：“心宝不会忘的，心宝雁过拔毛，监守自……总之不管什么好东西，心宝一定会给家里人留的！！”
晏青山点了点头。
郝花时正吃着，忽然一抬头：“诶？”
大家都看着他，郝花时道：“我听着一队人马过来了，大约有十来个。”
一边说着，一边就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心宝本来没在意，结果忽然心头一跳，飞快的张手：“抱！是哥哥！一定是哥哥来了！！”
郝花时人都跑出去了，又飞也似的退回来，一把抱走了小师父，元沈绝赶紧放下筷子跟上，几人站到围墙上，遥遥的就见一小队人马越跑越近。
心宝小脖子都要伸长了，眼巴巴的看着，然后一眼看清，喜道：“哥哥！！”
当先一人果然是晏时昌，听到声音一抬头，也是大喜：“心宝！！”
他跳下马，双手来接，郝花时也跳下屋顶，把小师父递了下去，两兄妹瞬间拥抱在了一起。
后头的人纷纷下马，一边道：“好香！什么菜这么香！！”
他们也不见外，把马就近一拴，很快就跟这些人汇合到一起，随便哪个桌凑过去就吃。
那边晏时昌跟妹妹亲热了好一会儿，才抱着妹妹进去，林娘子站在门口，仰头看了看她树一样高的三儿子。
满打满算半年不见，就感觉整个人一下子长大了似的。
并不是个子高了多少，也不是因为黑了，就感觉神色之间，整个人都沉稳了，哪怕被小闺女啃了半脸的牙印，哪怕仍旧咧着嘴，憨憨笑着，但就是感觉沉稳了。
林娘子抓着儿子肩拽过来，细看了会儿，摩挲了两把，晏时昌嘿嘿笑着，挂着妹妹去洗了手，然后就坐下吃饭。
大家都快吃完了，他也不让御厨补菜，坐下风卷残云一般扫了个盘，一边抹抹嘴，跟他们说别后诸事。
这趟出来，其实算是晏时荣和晏时昌头一次办差。
之前虽然晏时荣也办过差，但那都是在帝前晃悠，相当于“代帝执行”的角色，没那么多需要自主的地方。
但这趟不一样。
这是他们独立办差，又是一件大事，且是大晏朝头一件，以“未卜先知”为前提，预做处理的天灾。
如今太子一家独大，晏时荣这个皇孙亦是炙手可热，没有人敢有半分不敬。
但尊敬和令行禁止是两回事。
这世上多有我见即世界的人，更何况，未卜先知本就是闻所未闻，哪怕一些一心为国为民的官员，也仍旧是不积极的。
而晏时荣的性格，就决定了他，不会走以威治人，铁血手腕这种路线。
就好比晏青山到江南，他性子冷硬，极为寡言，他的风格就非常明显。
我让你怎么干，你就要怎么干，需要你提意见建议你再提，不问你的时候，就按我说的做，任何借口都不需要，做不到我就治你。
就是这么简单，所以下头反而不敢怎样。
而晏时荣，他以后也仍旧是要出门办差的，他并不打算走这个路线。
但之前心宝的种种神迹，又不能说出来以为佐证。
所以，晏时荣圣命为先，又身先士卒，亲自去土里挖了蝗虫卵，让这些人心服口服……
而且除了官员，他也给晏时昌交待了任务，带着人手下去探察、宣讲、招募、施工……等等，全都是他和沈寿延带人去做的。
中间一些小门道，自己一天天亲眼见了，亲耳听了，沈寿延讲了，回来晏时荣再说，真是硬生生敲开铁憨憨的脑门，让他学会了不少门道儿，如今放出去，哪怕不能跟人玩心眼，起码也能独当一面了。
晏时荣写信，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给朝上写折子，也不会说这些。
只有晏时昌这么说了，大家才从里头听出一些门道来。
心宝坐在哥哥腿上，跟他面对着面，仰着头，听的出神，忽然就有点难过，小声道：“哥哥很累吧？”
晏时昌亲了口她小脑门：“不累，还挺爽的，二哥也挺高兴，如今看着身体也皮实了，二哥还跟我说，之前练武，没白练。”
心宝张开小手手，抱着他，晏时昌摸着她小脑袋。
晏青山道：“你六叔也还好？”
“哦对，”晏时昌道：“二哥也说了，说让我跟你们说，六叔很听他的话，就跟多了个弟弟一样，细心卖力又不争不抢，他与他还是很聊的来的。”
晏青山点了点头。
元沈绝也放下了心。
他能想通是最好，毕竟如今皇子们就这几个了，想必明霈帝也不愿意再生事非了。
只要六皇子不生是非，最起码将来，一个太平闲王是有了，重不重用是另一说。
要知道这些皇子们，并不是真的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在某些时候能这么做，是因为皇位上的人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在现在这种时候，想这么做，其实是做不到的，明霈帝不能容。
所以，你要不然就求表现，争功，这样别人也说不出你有什么不对来，也或者会有人愿意追随，就会暗中投效你。
但你一旦把身段儿放低，表示出了追随的意思，那，就算有那些心怀投机之心的臣子，也不敢接近你了，他们怕你一转头就卖给你上头的人。
所以不必管真心假意，做出这种姿态之后，路子就定了，想必明霈帝也是高兴的。
第792章 老婆是用来疼的
晏时昌过来，就是跟家人见个面儿，睡了一晚上，一大早就走了。
心宝也没有办法，蔫哒哒的去放鸭子。
仍旧是找了一个院子，下头一个小草堆，怕鸭子摔了，元沈绝和心宝坐到墙头上，一小群一小群的往下放。
结果放完了，鸭子就挤在这儿不走，一个个伸着脖子嘎嘎的叫，豆豆小眼里写满了爱。
心宝急的直挥手：“你们走吧！你们快点走吧！！快点腾出地方来呀！！你们的兄弟姐妹还等着出来呢！！”
她忽然想到了雏鸟效应，又朝着下头道，“心宝不是你们的娘亲！！你们认错了！虽然心宝又瘦又美，但心宝只是一个养鸭子的工具人！！”
郝花时笑的不行。
每回看小师父细声细气一本正经的说话，都笑的不行不行的。
元沈绝一手抓着她后心衣裳，嘴角带笑，也不提醒她可能是因为小凤凰的原因。
一边放着，郝花时也想起小凤凰来了，转头问：“那等娘娘和师父走了，小凤凰自己留下帮忙，它能乐意？”
元沈绝道：“婶婶挑中了悬济，说让他跟小凤凰培养着感情，然后看能不能让他陪着小凤凰留一阵子。”
心宝也想起来了，道：“你们发现了没有，小凤凰出来之后，尾巴长长了。”
郝花时道：“好像是，而且我看着还带彩了。”
心宝道：“本来就有点点彩呀。”
一边说着，一边又放下了一群鸭子。
郝花时忽然抱住小师父，飞也似的跃到了院子里，道：“师父，快放一群！！”
心宝大眼一眨，一看那边好多只鸭子摇摇摆摆的冲了过来，赶紧飞快的放下一小群，看鸭子还没过来，又放下一小群。
郝花时一只手臂圈搂着小师父，她随放，他就往后退，眼看鸭子要过来，他脚尖一点，又跃到了对面。
心宝这一回反应快，一挥手就放出来一大群，看着鸭子群掉头又跑过来，心宝乐的又叫又笑，小腿腿直扑腾，郝花时早又带着她换了个地方。
蚂蚱一样蹦哒了半天，元沈绝道：“我来吧。”
郝花时道：“不用。”
心宝也道：“不用的，老婆的手受伤了，老婆好好休息。”
正笑出一口大白牙的小徒弟，当时就收起了笑，开始嘤嘤嘤：“师父，徒儿也受伤了，但徒儿还是在坚持。”
心宝顿了一下，回过手手，摸了摸徒弟的脸安慰：“你们是不一样呀！”
郝花时道：“有什么不一样？”
心宝眼睛朝上，看了他一眼。
郝花时：“……？？？”
是他看错了吗？这个小眼神儿，是鄙视的意思吗？
然后心宝就像一个老师父一样，语重心长的道：“你现在知道，你为什么都这么大了，还没有老婆了吧？”
郝花时：“……？？？”
心宝小脑袋摇了摇，还挥着小手手：“因为老婆是用来疼的呀！就算老婆一点伤也没有受，也只需要负责貌美如花！心宝才负责征服天下，赚钱养家！！脏活累活全都是心宝来干！心宝干不了的，就心宝的徒弟和属下来干，为了让老婆开心，再痛再累我们也要坚持！心宝与你一起坚持！！”
郝花时再次：“……？？？”
元沈绝笑出声。
越想越好笑，简直笑的停不下来。
郝·工具人·徒弟·花时默默的跳来跳去，抢赢了小师公的快乐，就这么飞走了。
一直放了一上午，总算把鸭子给放完了。
然后下午元沈绝劝服了团子，接过手搂着团子，又把鸡给放了出来。
鸡实在是太多了，鸭子和大鹅加起来都没鸡的一半多，所以准备好的院子也不够用了，只能赶着腾院子。
不过这种东西，因为放着一天就要多吃一天的食，所以都是快速往那边运，好让他们去吃蝗虫。
也所以，心宝又多留了一晚上。
一大早，心宝还没吃早饭，影卫就来禀报：“主子，大鹅连夜运走了，可以去放了。”
心宝一边应了一声，一边嘀咕：“是心宝的错觉吗？为什么现在每个人说起鹅来，都要叫它们大鹅？一叫大鹅，就会有一种很好吃的感觉。”
郝花时笑出声：“不是错觉，那天的大鹅实在是太香了，大家都记着呢……昨天一个大鹅在草下头睡觉，半天没动，好几个人过去看它死了没，结果没死，叫他们吵吵起来，摇摇摆摆的走了，一伙人盯着那大鹅的背影看，那个遗憾的眼神儿啊……”
几个人都笑的不行。
然后林娘子抱着小凤凰进来，后头跟着薛悬济，跟她道：“心宝，不行，小凤凰不肯找悬济抱，玩一玩可以，待久了不行。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你自己先回吧。”
心宝吃了一惊，张大眼看了看小凤凰，又看了看薛悬济。
她拿着一个包子，边吃边过去问它：“晏小元，你为什么不喜欢悬济啊？悬济是心宝的徒弟，就等于是你的师兄，大家都是熟人，你让他抱几天，这是为国为民的大事，你要觉悟高一点呀！要向心宝学习！”
小凤凰：“啾啾啾啾……”
心宝听着，点了点头，给他们翻译：“小凤凰说味儿不对。”
“味儿不对？”薛悬济道：“是因为我身上全是药味吗？”
“不是，”元沈绝道：“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血缘的关系，小凤凰毕竟不是凡鸟，应该不只是嗅闻吧？”
林娘子道：“有可能。”
她想了想，“让你爹或者你哥抱个胖鸡不好看，我留几天吧，听你二哥说情况不严重，估计都用不上，就是以防万一。”
团子默默的道：“那好吧。”
她就吃完饭，然后出门放鸡。
本来预计是昨天午后走的，这又拖了一晚上，这会儿向骁东一行人，已经收拾好，准备走了。
心宝把最后一群鸡放进了院子里，回来跟爹爹抱了抱，跟阿娘抱了抱，然后就直接上了马车，准备回京城。
上车的时候，还见前头车上，有一个很大的大笼子，心宝奇怪的过去瞅了瞅：“这是什么？”
因为笼眼编的很密，她也凑的很近，一凑之下，吓了老大一跳：“啊！！”
第793章 足可载入史册
笼子里密密麻麻，全都是蝗虫，而且都是活的。
颜色大多是黄褐色，也能看到绿色的，比一般的蚂蚱要大，粗看大约两寸左右，长圆形的眼睛鼓起来，这么多聚到一起，还怪吓人的，有密集恐惧症的，看一眼估计要不舒服很久。
心宝退后几步，来回摇了摇小脑袋，试图把刚才那一眼看到的忘掉，一边问：“为什么要把蝗虫带回去？”
元沈绝随手抱住她：“走，我们车上说。”
这其实是晏时荣的小心机。
因为朝堂上，颇有一些人，是根本没见过蝗虫的。
所以，他要让他们亲眼看看蝗虫什么样子的，也让他们想像一下，蝗灾会是什么样子的。
之后再遇到类似的天灾，才能真正的心存敬畏，而不是总站着说话不腰疼。
至于传播，那倒不用担心，这种东西要处理还是容易的，再说本来野外也有这种东西。
当然了，这么一来，在别人眼中，大约是炫功。
但他就是炫了又如何？
他身为皇孙，炫功是为了底下的人得到更多的好处，这是上位者的基本操作好么！
两人说着话，李松清就上来了。
他求着晏青山，想去蝗灾那里见识一下，但是被晏青山拒绝了，很是垂头丧气。
沈卓成也上来了。
几个月下来，他的丹已经全吃完了，如今实力也是今非昔比，对心宝却比之前更为恭敬，倒是一个很知道感恩的人。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在两行省的边界处，要回京城，赶赶路四天就能到。
向骁东请示她要不要赶路，心宝毫不犹豫的表示要赶路！！
于是一行人昼夜兼程，心宝很快就从跟爹娘离别的感伤里头，抽身出来，走到了即将与耶耶见面的开心里头！
但也因为晚上赶路，老在车上，摇摇晃晃的有点歇不过来，所以心宝睡觉时间渐渐有点乱。
等四天后到京城时，是亥初时分（21点），心宝睡的呼呼的，直接被抱到明霈帝那儿，往耶耶怀里一滚，醒都没醒。
然后一觉睡到大天亮，心宝双手双脚锁着耶耶的胳膊，明霈帝一抽她就哼哼唧唧。
反正大夏天的，也不怕着凉，明霈帝直接换了衣服，叫人也给心宝换了，抱着就去上早朝了。
于是心宝睡的正香，就听到似乎有人叫卖……趋拜再拜什么的。
心宝心想这是什么好吃的？一边迷迷糊糊的张开眼，一眼就看到了耶耶。
心宝还以为是梦，还伸手摸了摸耶耶的脸，正在听着臣子说话的明霈帝低头看了看她，心宝虚着眼儿朝他笑了笑，又迷迷糊糊的阖上眼儿睡着了。
明霈帝摸了摸她小脸，也没在意，就向下道：“抬上来。”
今天的早朝，是大朝，大小官员都在。
先看到明霈帝抱着小殿下上朝，已经是惊呆了，还没开始寻思为啥呢，下头又把蝗虫笼子抬了上来。
然后，所有的官员，不论官职大小，都需要离近了认真观看。
因为怕蝗虫死了，没有教育效果，所以中途，郝花时还找心宝要了点空间里的水，给洒了洒。
这会儿笼子里头的蝗虫，真是个顶个的精神头十足，而且因为关的久了，早就开始互啃了，口器一动一动的，嚼着同伴的断腿，看上去极是狰狞恐怖。
真有没见过的，纷纷吸气，哪怕见过的，也不由的唏嘘。
所以晏时荣这绝对是一着妙棋，毕竟说多少都不如亲眼所见！
尤其对比着那边一日一报的折子，就更叫人心中感慨，又后怕又庆幸。
毕竟，当时预知的可是“关中大煌”。
虽然蝗虫的“蝗”字与敦煌的“煌”字是谐音，但依循习惯，只有规模极大的蝗灾，才会用“煌”字来记载，极言其破坏面之广。
而这一次，直到如今，不管是人，还是牛羊牲畜，无一受伤。
情形只会越来越好！直到蝗虫完全被消灭！！
这么一事件，是足可以载入史册的！！
一个皇帝在位期间，哪怕只有这么一回，都是荣耀之极，值得大的“千古明君”！！
而对明霈帝而言，这只是一个开始。
朝上一边称颂之声。
心宝终于醒了，朝下看了看，又看了看耶耶，终于回过神来，一下子瞪大眼。
明霈帝笑着亲了亲她脑门儿，心宝激动万分的抓着耶耶的领子，来回扯了好几下，发泄了一下心情，然后明霈帝给她转了个方向，心宝就倚在耶耶怀里，听这些人说话了。
一边听着，一边还打了个哈欠。
明霈帝就是让孙女见识一下，见她觉得没意思，就直接向方无忧点了点头，然后利利索索走人了。
方总管屁颠屁颠的跟在后头，满面笑容，他也是很想小殿下的呢，抹泪……
然后元相和内阁几个人，淡定的去吃了廊下食。
因为不用想就知道，今天早上皇上是不可能召他们一起用早饭的了，午饭也是不可能的了。
久别重逢，心宝真是有一肚子的话跟耶耶说，抱着耶耶的脸，小嘴吧啦吧啦就没停过。
明霈帝含笑听着。
虽然这些他都知道，但是听着孙女的小奶嗓子再说一遍，怎么就觉得这么有意思呢……
虽然小姑娘头也没梳脸也没洗，脸上还印着他衣扣的印子，小睫毛上还沾着一点眼粑粑，但就是可爱的人心都要化了，看她眼儿亮亮看着你，就好像你是她的整个世界，实在是叫人喜欢的不行。
心宝叨叨叨的说了很久，然后跟耶耶一起吃了早饭，又叨叨叨的说了很久……
终于说完了，也说累了，摊着四爪儿躺在耶耶身上，软乎乎的依偎着。
明霈帝也没有动，整个人略向后倚，两只手托着小孙女的小手手，还不时的颠一颠……
英明神武的帝王，在这一刻，特别感性的觉得，就这软乎乎的一点重量，放在身上，都会有一种幸福和圆满的感觉。
这是坐在这个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上……绝无仅有的体验。
好一会儿，心宝抓住耶耶的手，抱住了自己，软乎乎的道：“耶耶，你知道什么是幸福嘛？”
明霈帝笑着陪她玩儿：“是什么？”
心宝道：“就是大家都很好，哪怕辛苦，但就是很好……心宝回来见到了耶耶，耶耶抱着心宝。”
明霈帝一下子就懂了她要说什么，不由得一笑，轻轻的亲了亲小孙女的发顶：“嗯。”
外头有人冒了冒头，方无忧跑出去问了问，又进来，犹豫的看了看上头。
明霈帝一边摸着孙女的小软头发，一边道：“什么事？”
第794章 菜是原罪
方无忧赶紧道：“甘大人说有急事求见小殿下。”
“哦！”心宝懒懒的不想动，还在耶耶身上翻了个身：“什么事情呀？”
明霈帝道：“朕知道是什么事，是那个……叫邹不群的？毒发了，朕叫影卫给了他解毒丹，但好像只能应急，这不，拖了个把月又……”
明霈帝还没说完，心宝当场惊坐起：“啊啊啊！！心宝忘了给他解毒了！！他在哪！老婆呢？心宝得去看他！！”
于是心宝急匆匆的去了。
邹不群的毒已经很久了，但他没当回事儿，心宝也给忘了。
如今献药的人多，都要学炼丹，白骨生是只管炼不管教，薛悬济又不在，邹不群是个爱操心的，就主动帮着当助教。
天天接触太多的药，身体越来越好，血脉舒旺，就提前毒发了。
幸好心宝回来的算是及时，赶紧给他下了针。
本来这个毒就比较麻烦，这么一来更麻烦了，而且心宝一检查之下，发现还有别人给他下过针……但是路子不对，于是更更麻烦了。
虽然知道这种毒确实难解，下错了也不奇怪，但心宝还是有点生气。
后世关于电子竞技，有一句很中二的话。
电子竞技，菜是原罪。
而现在，心宝觉得可以套用一下。
医道，菜是原罪。
庸医是真的可以杀人的。
本来不算难的毒，硬让庸医给治的这么麻烦，她敢说，到了这一步，能救邹不群的，只有她了。
于是团子一边下针，一边很有架势的批评他们，大意就一个……你们如果把脉把不准，一定要记得诊三部九候，不要怕麻烦，不要估摸着就敢治，治错了怎么办？？
几个医道部的太医，也包括给邹不群诊脉的那个太医，都俯首帖耳的听训。
邹不群这会儿实在没力气，虽然听到了，也没法给她解释……其实当时诊了三部九候的，而且他觉得自已情况自己最了解，所以是他和那位太医商量着下的针，他自觉得还下的怪对呢！
心宝亲自起了针，让人把邹不群挪进宫，方便她每天施针，然后回宫了。
毕竟这会儿耶耶还热乎着，她还想赶紧回宫见耶耶。
一溜儿小跑进了宫，心宝吧啦吧啦跟耶耶说了一通，还叹了口气：“现在的大人，真是太不好教了。”
她一眼看到耶耶，发现自己漏了一个重要流程，于是皱起小眉头，摇了摇头……
明霈帝：“……”
学的也是很像了。
他失笑着说了句公道话：“他们是医术不够高，没办法，倒不是不听话。”
他按了按孙女的小发包包：“医术不够高，才是最难办的。”
团子深以为然：“对啊！唉！！”
明霈帝笑道：“慢慢来，先吃饭吧。”
心宝昨天一回来就在睡觉，还没见哥哥，于是吃过午饭回去见了四哥哥，到晚上又回去见了两个小哥。
刚回来亲香不够，吃完晚饭明霈帝又把她抱了回来，带着她睡。
心宝一觉睡到大天亮，吃过饭正准备出门溜达溜达，但李松清已经把课程安排上了。
他慢悠悠的踱着四方步进来，道：“练字吧。”
心宝：“……”
李松清一双十分清澈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她：“已经许久没练了。你都回来了，不在马车上，也不在驿站里了。”
他一脸的“都这样了你不会还要找理由吧不是吧不是吧？？”
心宝：“……”
她小手手挠了挠脸，看了他一眼，艰难的道：“那，那好吧。”
团子垂头丧气。
嘤嘤嘤……她在李先生的眼中一定一点也不可爱，所以才刚回来李先生就让她写字！！都没有给两三个月的过渡期！！
她不知道的是，李先生就是因为太爱她了，所以才难得热情又上心，决定对她用尽所有的心力，倾囊相授，把她培养成一个才女！！
他双眼锃锃的看着她，满是慈爱。
嗯，他自以为满是慈爱，但在心宝眼中，就是班主任用鹰一眼的眼神儿逼视着你，吓的心宝摊纸的速度都快了三倍，拿笔的时候还差点掉了。
李先生看着，满意点头：小殿下欢快的开始练字了。
心宝颤颤巍巍开始练，一张纸写下来，李松清又缓缓点头。
心宝松了口气，自己瞅了瞅，也很惊喜，一下子转回头看着元沈绝：“老婆！！”
元沈绝还吓了一跳：“怎么了？”
心宝的小手手指着桌子：“你看！你看呀！心宝这么久没练，居然没有退步，心宝还是写的这么好！！这一定是天赋异禀！！”
元沈绝：“……”
他只能道：“心宝好厉害，天赋异禀。”
其实他想说，虽然心宝这阵子没有“专门”练字，但是天天给明霈帝写信啊！还给晏时荣写信啊！
而且还都写的巨长，所以真正说起来，时间也不算少。
只是这种被她视为“自己的事”，写的时候不会认真想要怎么写，所以她就认为没练过字。
心宝美滋滋的练了一会儿，又道：“也可能是因为心宝做了好事，所以上天奖励心宝偷懒！”
她说完了，一个犹豫：“上天会奖励人偷懒吗？”
元沈绝咳了一声，严肃的道：“上天应该不会奖励人偷懒，但是上天会让人不用承担偷懒之后的后果。”
“对！”团子点头：“心宝觉得你说的对！人不能贪心，知足常乐！”
她一边说一边又转回来，认真练字。
明霈帝那边，还给她准备了朋友团，不少人都准备着团子出来的时候，挨个儿的过去试水。
明霈帝还很有默契的，先叫了下头的官员议事，留着内阁和元相在外头。
结果团子没出来。
明霈帝也很奇怪，叫过方无忧问了问，才知道心宝在练字了。
明霈帝顿时就很感动：“心宝如今也勤奋了，才刚回来，就主动练字了。”
方无忧瞅了瞅皇上，也没敢说这是李松清逼她练的，就赶紧的道：“是，是。小殿下本来就是事事都好的。”
明霈帝赞同的点头，一边又道：“无事，今天还早，练完字再出来说话也不晚。”
于是等心宝还算认真的练到了时间，把笔一放，飞快的洗手，就想往外跑，不然她怕李松清连她的体育课都给上了……虽然他上不了，但他要是说出来她就没办法拒绝了。
第795章 借我一双慧眼吧
她飞快的奔了出来。
还没想好要去哪儿，那边，元相就站起来了，含笑施礼：“殿下。”
心宝赶紧还了礼：“元伯伯。”
元相道：“殿下，好久不见。这一趟可辛苦？”
心宝摆了摆手：“不辛苦，是爹爹哥哥辛苦。”
两人寒暄了两句，元相才道：“臣有一件事情，想烦劳殿下。”
心宝还以为他要治病，还瞅了瞅他脸色，看他脸色好的不行，一看就是这阵子一直泡她给的茶丹，调理的很好。
她就问：“什么事啊？”
元相道：“臣想再收一个弟子，只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殿下身上带大福气，慧眼识人，不如殿下帮臣挑一挑？”
心宝有点疑惑：“……？？？”
她……慧眼识人吗？？
她并不是一个会被恭维冲昏头脑的宝，她认真的想了一下……对的！她慧眼识人！！
她的老婆就是她慧眼一识给识来的！而且果断下手，才有了今天！！
还有马世文，还有刘立直，不都是她用她的慧眼，一看就不好看，后来一说话之下果然不是好人！！
她自信无比的挺起了小胸脯：“好的，伯伯放心，包在心宝身上。”
元相伸手，拉住了她的小手手，一边道：“只是臣还没有跟他们说，还请殿下帮忙保密。”
“伯伯放心！”团子满口答应：“心宝惜言如金，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嘴最严的人了！”
于是元相领着她到了乾清门那边，有三个朝臣已经等在那儿，上前施礼，然后依次自报身份。
心宝非常有架势，挨个儿的问：“你在礼部都做什么工作呀？”
那人道：“臣在礼部，主要管理钦天监。”
心宝愣了下：“钦天监？”
她以为钦天监就管算吉日吉时呢，还要专门有人去管的吗？他不会是尸位素餐的吧？？
她怀疑的瞅他，那人倒是淡定，道：“是。”
元相道：“钦天监平素主要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种种，类似推算吉时之类，都是次等的工作。
心宝点了点头，顿时就对一号失去了兴趣，然后问二号：“你呢？”
那人笑容满面的道：“臣在鸿胪寺……”
他滔滔不绝的一通说，心宝听的两眼纹香。
然后是三号……
问完了，心宝就挥挥手，让人走了。
元相一看她这个架势，就是没相中，果然团子痛心疾首的道：“伯伯，你的审美……这都不是断崖了，这是跳崖式的下跌啊！！”
噗！
元相只能道：“殿下，容貌本是其次。”
“这个心宝当然知道了。”小姑娘瞅着他，好半天，才语重心长的道：“虽然心宝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可是……你是啊！”
元相：“……？？”
心宝认真的道：“你要重视品牌的力量！人人都知道你只收绝色天才，当大家全都知道了之后，你就不能改了。现在你收徒弟，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是二哥哥、程师兄、梁师兄，你们共同的事情，所以你不能摆烂的！！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收这样一个人，拉低了你们整个门派的颜值！！万一遇上爱吵架的人，那对方就有了必杀句！！你们永远吵不赢架了！这样不好！又不聪明！”
元相：“……”
然后心宝超认真的续道：“除了容貌，心宝再从内在帮你分析一下。一号，话这么少，问一句答一句，一点都不积极主动！二号，话这么多，说这么快，根本都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三号……”
她顿住，仔细的想了半天：“三号的话虽然不多不少，但都说的很奇怪，不知所云。”
还不知所云？？
你觉得奇怪是因为你听不懂啊！！
结果元相还没说话呢，心宝就自己道：“当然也有可能是心宝听不懂。但如果是这样，那就是他的问题了！心宝是他的上司的上司，他说心宝听不懂的话，分明就是故意的！他炫耀自己有学问！他内心一定在偷偷的笑心宝！心眼最坏的就是三号了！！可惜心宝想明白的晚了一步，要不然心宝一定会给他一个愤怒的眼神的！！”
元相：“……”
后头的元沈绝：“……”
行吧，连名字都没记住，别指望团子喜欢他们了。
最终元相全军覆没，铩羽而归。
虽然时间还早，但大家总不能接二连三的上，所以只施了礼，没再过来。
但心宝怕李松清，不想回去，就在外头晃。
三晃两晃的……林通达就过来了，向她施礼：“殿下。”
心宝还挺高兴有人过来说话的。
毕竟这样，她在外头就是有正事，而不是在外头闲逛了。
她就超和气的道：“林大人，你找心宝有什么事情呀？”
林通达恭谨的道：“臣莽撞了。臣有一个远亲，在当地颇有名气，是个大夫，但他双目是盲的……不知殿下能不能帮他看看。”
心宝有点吃惊：“是一位盲医吗？”
“正是，”林通达道：“他长居青州，人称盲医，虽然目不能见，但把脉开方抓药甚至针灸艾灸，全都不需要假手旁人，医术算得不错。”
心宝点了点头：“可以的，你下午让他过来，心宝给他看看。”
林通达连声道谢：“多谢殿下，臣感激不尽。”
“不客气，”心宝摆了摆手：“这是心宝应该做的。”
其实林通达举荐的这个人，不太符合明霈帝的要求。
毕竟明霈帝想要的，是那种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精干朝臣……现成的那一种，一得到心宝认可，立刻就能派出去用那一种。
对此，元相和内阁几人只想说……爬到这一步的，哪一个不是老核桃皮？
硕果仅存的王荣贵、程弗居和梁若虚、甘白璧啥的，年轻又好看的几个，已经被你第一拨就挑走了，你还想要？
至于美老头什么的，李庭芳算一个，李致知其实也算一个，但李致知毕竟是假太子的前岳丈，身份有点敏感，皇上用了就用了，皇上不提，大家都不愿多事。
当然了，没人敢这么跟皇上说。
总之，一来二去之下，大家只能委婉的挑别的举荐。
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元相好不容易挑出来三个，心宝一个也没相中……
而林通达这个人，并不是那种爱开玩笑会逗小孩的性子，他性子其实还是比较方正的。
所以他说的这个人，最早被人荐给他，也算是求助到他门上的时候，他拒绝了，后来明霈帝暗示了之后，他又派人把他找了来。
这是他族中的一个远亲，名叫林逸，字清举，擅医、擅琴，也算是一个很偏门的人才了。
第796章 天下大夫都能用
用过午饭，林清举就被人带过来了。
林清举刚过弱冠，很瘦，样貌不算多么俊美，但脸上微微带笑，整个人气质恬淡又温雅，令人如沐春风。
而且他的眼睛，真的生的异常漂亮，两眼角尖尖，睫毛长如鸦羽，连双眼皮的纹理，都像是最好的画手拿了笔，细致的一笔一笔描出来似的。
但，这么漂亮的一双眼晴，却完全没有神彩。
着实叫人唏嘘。
心宝走过去看了看，林清举显然听到了，微微弯腰，略有些无措：“殿下？”
心宝柔声安慰：“你不要怕，心宝是个好人。”
林清举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要怎么答，心宝仰着脸看了看，转头道：“看不清，老婆抱。”
元沈绝过来抱着她，心宝伸出一只小手，推着林清举的肩，一起走到门口，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可以治，你的眼睛没问题，你这是头受过伤吧？”
林清举赶忙道：“是。”
心宝点了点头，直接让他盘膝坐下，然后叫人取了金针来，洗了手就开始下针。
林清举垂着眼十分安静的等着，因为年轻，脸上还有一些少年气，垂眼的样子还挺乖。
郝花时坐在旁边看。
他对他还挺感兴趣的，因为林清举明明不会功夫，但进来之后，行礼、坐下、喝茶等等，全都不用人帮忙，这是硬生生练出来的好耳力。
一趟针两刻钟就起了，心宝细看了他几眼，道：“大概要针十日到十五日左右，还要吃药，一会儿心宝帮你炼。”
林清举抬了抬眉，微讶，然后就渐渐露了些惊喜出来：“多谢殿下，清举感激不尽。”
心宝问他：“你会医术？”
“是的，”林清举道：“草民自小学医，略懂医术。”
郝花时道：“师父，我听带他来的人说，他的手指极为灵敏，可以用手看书，所以诊脉也极为精确。”
心宝诧异：“真的？”
这种时候的书，又不像后世，有点凹凸，这也能用手看？
反正马上就治好了，也不用避讳，郝花时本来就感兴趣，毫不犹豫的拿了书来给他试。
林清举就很好脾气的给他们演示。
他不但能毫无障碍的阅读，甚至就像志怪小说中写的一样，覆上一层丝绸之后，还能看。
这手指真的是太灵敏了。
郝花时玩的不亦乐乎，一边不住的赞他。
心宝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盯着他的手指，开始呆呆出神。
郝花时说着说着，就有点奇怪了：“师父？怎么了？”
心宝吓了一跳：“别吵。”
她抬脚就去了明霈帝那边，明霈帝那边恰好有人，但也叫她进了，问她：“心宝怎么了？”
“没事呀，”心宝熟门熟路的爬到了耶耶膝上，小脑袋顶着他的胸口：“耶耶，你们聊你们的，就当心宝不存在，心宝要想事情，不要跟心宝说话。”
明霈帝无语的摸了摸她的背：“想事情还非得到朕这儿想？”
“当然了！”心宝振振有辞的道：“一个人的圈子是什么样的，就决定了一个人的高度，心宝刚才在自己的圈子里有点想不出来，所以心宝才到最聪明的圈子里蹭一蹭。”
明霈帝：“……”
那行吧。
他就继续跟下头的李致知说话。
一边说着，一边分心看看怀里的小孙女，她居然并不受干扰，很认真的啃着手指甲在想事情。
明霈帝与李致知说完了，让他走了，心宝仍旧在想。
他又拿过奏折来批，批了十几个之后，心宝一抬头。
明霈帝微微偏头避开她的小脑袋，一边道：“想出来了？”
“对的！！”心宝很高兴：“果然在这个地方脑子就会很灵！！”
明霈帝笑道：“想出什么来了？”
心宝道：“想出来一个……天下的大夫都能用的办法！”她跟方无忧道：“心宝要一个桌子和纸笔。”
然后她就自己拿了笔，开始写。
林清举是因为眼睛看不到，所以手才变的很灵敏。
手如此灵敏，对把脉绝对是有帮助的。
所以，有没有办法让每一个大夫的手都变的很灵敏，连极其细微的脉象都能把出来呢？
耳朵能调，手也一定可以。
只是手指除了血脉还有肤表，所以比耳力要稍微难调一些。
但也不是不能调的。
心宝写了一个针灸的法子，就专门针手部，大多的大夫都能学会，接连针上半个月左右，手就会变的越来越灵敏。
然后也写了一个药方，如果有条件的话，配上浸泡，效果会更好。
写出来之后，她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没问题，顿时非常骄傲：“心宝也太厉害了吧！连这个也能想到！！”
明霈帝拿过来看了看，点了点头：“看起来倒是神奇。”
心宝大方的道：“可以让耶耶起名字！心宝分给耶耶一点功劳。”
明霈帝笑着接受了孙女的好意：“那就叫读脉针法吧。”
心宝点了点头，交了下去：“让太医院去试用。”
元沈绝拿过来看了看，迅速默背下来，一边交待：“让太医院挑几个人，分两拨，一种用药，一种不用，每日均要记录，看最终效果如何。”
下头人应声去了。
团子洗了手，让人上了点心，慢慢的吃。
郝花时提醒她：“师父，那个林清举的药还没有开方。”
“哦哦，”心宝道：“等一下。”
有晏霁在，炼药实在是非常方便，不用自己操心。
反正到晚饭时间，药就炼好了，然后郝花时拿去交待下去，索性直接让林清举也去跟邹不群一直住，那每天早上心宝直接过去，一治治两个，两人都是大夫，平时还能聊聊天，也省得无聊。
晚饭是在乾清宫吃的，上了一道鸭肉，心宝突发奇想，跟明霈帝道：“耶耶，明天中午你忙不忙？”
明霈帝道：“要做什么？”
团子道：“我们去那里野餐吧！！”
她大眼直眨，疯狂暗示，就是那里呀！
明霈帝的筷子顿了一下，道：“野餐……那我们吃什么？”
团子道：“心宝有好多大鹅、鸭子、鸡！全都超好吃，心宝明天就给御厨，让他们做好了，然后我们就带着进去吃。”
明霈帝笑着应下了：“可以。心宝怎么想起来要野餐的？”
团子道：“因为心宝和家里人，全都出去玩过了，只有耶耶不能出去玩，心宝觉得耶耶很可怜，所以想带着耶耶出去玩。”
明霈帝笑着点头：“好。”
第797章 薅晏霁羊毛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心宝就给了小厨房一堆的鸡鸭鹅。
明霈帝还特意赏了元相和一干重臣们，让他们也跟着尝尝。
而他自己，跟着小孙女去了承乾宫，心宝又试了一下，还是没办法拉四哥进去，也没办法拉小徒弟，所以只能他们三人进去了。
然后郝花时只能哭唧唧的在外头，跟薛悬济一起吃，他跟吕三尺关系好，还特意交待了让他也跟着吃饱。
因为明霈帝不在，不用人伺候，所以方无忧也在跟花霜他们一起吃，倒是难得的清闲。
而此时，心宝三个人，已经漫步在了田野之间。
上次之后，明霈帝才是第二次进来。
外头已经是夏天了，十分炎热，但一进空间，就觉得清凉了不少。
里头的植物有些乱季节，却都生长的极好，放眼望去，花红柳绿，风景美如画卷，直令人心旷神怡，疲惫尽消。
明霈帝不由得感慨：“确实神奇。”
也确实方便，足不出户，就能漫步旷野，亲历神迹，他在古往今来的帝王中，绝对是唯一的一个。
心宝美滋滋的拉着他的手：“耶耶什么时候累了，想出去玩，就跟心宝说，心宝就带你进来玩。”
明霈帝笑道：“好。”
他们溜达着看了一会儿风景，然后才在野地里铺上大席子，把菜都移进来，三人席地而坐开吃。
因为心宝的要求，所以除了鸡鸭鹅，还做了烤羊排、烤猪排，整整的一大片，烤的一面焦红，洒上了各种调料，一撕就是一长条，心宝双手抱着啃。
外皮焦酥，刺舌头的麻香味儿，里头的肉又鲜嫩汁浓，肥而不腻，咬在口中齿颊留香，非常的过瘾。
明霈帝看她吃的满脸油，香的直眯眼，也被她带的胃口很好，把鸡鸭鹅都尝了，道：“确实好吃，不只是做的好，肉本身也有种奇异的香气。”
心宝一边大口吃肉，一边道：“耶耶，这里越来越大了，心宝想空出一片地方，养猪、养牛羊兔、鸡鸭鹅，养大了我们可以吃，还有遇到蝗灾之类的天灾，也可以赈灾！”
明霈帝点了点头，含笑道：“那耶耶也努力，让心宝的芥子再大一些。这么好的地方，越大越好。”
他顿了一下，与元沈绝闲聊：“晅儿，你说这地方若是越来越大，这……生长的力量，来自于何处？”
元沈绝眼疾手快，在心宝啃肉的间隙里，给她塞了一小口饼，一边道：“臣觉得，所谓三千世界，此处一定是来自于另一方小世界，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一方小世界。”
他顿了一下：“而且晏霁也说过，这一方世界本来就无限大，只是有很多地方我们还到不了，所以……虽然我们进不去，但它也始终存在着，谁又能知道，它与大晏天下，谁更大？”
这话若叫外人听到，想必会咋舌了，说的实在太大胆，太犯忌讳了。
但在这儿，没有人听到，明霈帝其实并不是在意这个的人，点了点头：“说的没错。”
心宝边吃边点头，还帮着下结论：“所以我们要努力薅他的羊毛。”
什么薅羊毛……虽然他们没听过这个梗，却莫名懂了那个味儿，不由好笑。
还真没错，既然这里，对他们的世界没有影响，那可不就得最大限度的薅他们的羊毛么！
明霈帝在心里算了算时间，道：“心宝，你以后……晅儿提醒着些，以后心宝一早一晚，都要试着感知一下，看这儿有没有什么变化，变大了或者如何，及时跟耶耶说。”
元沈绝应下，知道明霈帝这是要与地震那边对应，一点点的摸索着……如何薅空间的羊毛了。
晏霁忍不住评论道：“帝王真可怕。”
明霈帝抬头，四处看了看。
但那个声音似乎发自天地之间，也辩不出来处。
而且，虽然有这样的一个声音，且，他们就处在他的“注视”之下，却也并不会给人不舒服的感觉，晏霁这个存在，就好像这里的一花一木一样，完全融为一体。
心宝不觉得这话有什么，还点头：“对的，心宝的耶耶就是这么聪明！聪明到可怕！心宝随耶耶，也聪明的可怕！”
明霈帝笑而不语。
心宝接连啃了两根大骨头，吃的小脸全是油，两只手也全是油。
这会儿也没人伺候，没法洗，心宝考虑了一下，直接乍着两只手，一使劲坐了起来，走到元沈绝身边坐下：“老婆喝粥。”
元沈绝提着她的袖子往外推了推，避免她的小油手抹到他身上，一边端起碗来，心宝凑嘴过去，一口气喝了半碗，然后就算是结束了，吃饱了，就自己去小院儿洗手了。
在她的空间里头，不会有危险，也不用跟着她，很是省心。
心宝洗了手，又端了一篓葡萄草莓过来，于是一家人整个下午就消磨在这儿了，吃完了饭，又吃了点水果，又溜达了一圈才出来。
还别说，出去玩了这么一下午，也不知道是空气好还是心情好，反正，整个人状态都好了许多。
明霈帝暗暗决定以后隔上一阵子就去走走。
那边，晏时盛得了耶耶的嘱咐，过来问她：“心宝，耶耶说，让我给你找一些猪羊牛兔？还说以后内府每天从你这儿进一些鸡鸭什么的，还有菜？”
心宝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等等，李络儿呢？”
元沈绝笑道：“放心，没忘，花时把李络儿安排给甘大人了，听说甘大人帮他们找了一个院子借住，我也请了父亲写信，给国子监举荐了施明磊，已经去了，不过还没考试，要到下个月跟那些人一起考。”
心宝哦了一声，这才跟四哥哥道：“对的。”
“行，”晏时盛道：“那我挑几个人，每天你把东西放在一个地方，然后我叫人去拿，帐……到时候再说吧。猪羊什么的，我先叫人采买着。”
他随说，心宝随点头，忽然问：“哥哥，你们有钱吗？皇宫有钱吗？”
“还可以，”晏时盛笑道：“还挺宽裕的，怎么了？心宝想用钱？”
“不是的！”团子摇头：“心宝是想赚钱！赚私房钱！”?
第798章 皇家的私房钱
晏时盛笑着，故意看了元沈绝一眼：“私房钱？你老婆听到了还叫什么私房钱？”
“不是的，”心宝看了老婆一眼，赶紧摇了摇小手手：“不是那个私房钱！心宝的钱全都是给老婆赚的，心宝没有私房钱！”
晏时盛挑了挑眉。
团子续道：“心宝的意思是，不是医道部这种，是自己赚钱，赚到的钱给我们自己。”
晏时盛道：“你的意思是，不入国库？”
心宝点头。
晏时盛笑道：“心宝，整个内府衙门的帐，就是不走国库的。这是独立的，是皇家的私房钱。”
心宝恍然：“这样？对哦，就是这样的！”
“所以？”晏时盛笑道：“心宝想卖什么？”
心宝道：“就是鸡鸭鹅肉啊！我们可以开酒楼卖这个，还可以卖药膳。”
晏时盛想了一下：“心宝，你说的这个，不是不能做，但做起来麻烦，而且赚的也不多。你如果只是想赚钱，不如卖那种香丸。就是阿娘带去江南的那一种，有不少人问我，不如就由内府去采买药材，然后也以内府的名义去卖。这种东西，运输管理都很容易，赚的多，又显得高贵，很合适的。”
心宝想了一下：“也可以，只要能赚钱就可以。”
于是小四哥就认命的给她干活儿去了。
与此同时，太医院也正在兢兢业业的试验她的读脉针法。
虽然闻所未闻，但太医院如今全是小公主的铁粉，她拿过来的东西，根本不会问为什么，一点不敢耽搁的开始试。
起初两天，还感觉不到什么差别。
但渐渐的，几个被针的太医，就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脉象这种东西，多少是有些玄妙的，所以医生诊脉，才要望闻问切，多方考虑，再加上一个经验，才能做出判断。
但现在，他们能越来越清楚的，感觉到脉象上极其微小的不同。
所以，皇上这个“读”字用的好，起初诊脉，像雾里开花，如今诊脉，像白纸黑字……再相似的两个字，一看之下，也能看出“笔划”的不同的。
所以，只要再把脉象与病症对应起来，要做到精确诊病，又有何难？？
这对天下医者来说，绝对是极其实用的。
于是这对心宝来说，几乎一件心血来潮的发明，很快就得到了太医院的大力推崇。
然后便以医道部的名义，把公文下发到各地市，再由官府贴出告示，还要求当地官员知会天下医馆。
告示写的很浅显，只说小公主一直有志于提升天下医者的水平，却苦无良策，一直到有一次认识了一个盲医，亲眼看到他极其灵敏的手，然后便灵光一闪，创出此针法，圣上赐名为读脉针。
虽是取巧，却很有效。
下头附了针法和浸泡手的药方，同时也注明，太医院已经试过，除非实在手粗，或年纪大了手上有老茧的，否则不必浸药也可。
目前试验，三天左右就能感觉到差别，一般半个月左右就可以停止，大家可以依着自己的感受略微调整，但并不是时间越长越好，一般不宜超过一个月。
告示一下，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连心宝自己，都没想到，这件事情会引起如此大的反响。
因为针灸是比较基础的知识，很多大夫能做，互相针一下就可以，厉害一点的大夫甚至可以自己给自己针。
也因为门槛不高，所以大家琢磨了一下医理，就敢直接上手试，而试过之后，大家就切实感觉到了变化……那些观望着的人，也都迫不及待的加入了进来。
一时之间，数不清的大夫因此得益。
经过此事，小公主之名，也是真正得到了业内人士的认可。
有人认为这种针法是一种颠覆，因为如此一来，很多医书上的脉象，什么有如琴弦，什么滑如走珠，全都需要更加细化了，而成为良医也变的更容易了些，起码“经验”这个最难的关卡，变的容易多了，不再需要经年累月。
这是后话。
而此时，皇宫里。
内府衙门如今在小四哥手里，如臂使指，很快什么小猪崽小羊羔之类的，就采买了回来。
恰好心宝奉了耶耶之命，每天都要抽空感知空间的状态。
然后她就顺便干点活儿，就跟玩种菜游戏一样，一天干一点儿，给鸡鸭猪羊什么的，一种弄出一个地方来养。
每天早上她还要放出一些来，这就成了一种循环，比之前只进不出要好的多了。
一恍几日。
心宝正在练武。
她如今开始拿着木剑练武了，她并不觉得这是一路玩球玩出来的臂力，反而觉得自己真是天赋异禀，得瑟极了，练的不亦乐乎，拉都拉不住，卡着吃饭的时辰还能多练一刻多钟，还非要拉着老婆一起练。
于是元沈绝只能拿着一把木剑，配合着小矮子的动作，默默走招数，两人全都一脸认真，看起来非常好玩儿，连影卫都天天蹲墙上看。
等一趟剑走完，又练完轻功，心宝才换了衣服过去给邹不群两个人治病。
郝花时过来笑道：“师父，林清举能看见了，说是今天早上一醒过来，就能看见了。”
心宝非常有架势的点了点头：“嗯，也差不多了。”
“师父，”郝花时在木桩子上跟着她走了几步，又跳下来：“师父，我听说这个林清举有一个绝技。”
心宝有点好奇：“什么绝技呀？”
郝花时道：“他擅琴，擅长用琴治病，听说有一次碰到一个老妇人，因为儿子死了得了疯症，抱着一个被子当儿子，吃药什么的也不管用，然后他就坐下给那老妇人抚了一段儿琴，老妇人就慢慢的清醒过来，然后就哭了起来，好多人亲眼见到。”
“而且还有很多江湖人，运功走火的，他也能弹琴帮忙梳理经脉，你说神奇不神奇。”
团子超级捧场：“好神奇呀！！”
她大眼眨了眨：“这不就等于填补了我们医道部的空白？？”
郝花时点头：“对啊！”
“那心宝对他有救眼之恩，是不是可以挟恩求报？”
她顿了一下：“你说心宝是挟恩求报比较好，还是用公主的身份命令他比较好？”
郝花时一本正经的道：“不如我们先去探探他的口风？”
心宝点头：“你说的对。”
第799章 善解人意甘大人
于是他们就进去了，一进去，就见林清举被几个太医围着，又是把脉，又是看视，一见她来，纷纷施礼。
林清举也过来，向心宝施礼：“多谢殿下，草民能看到了！！”
心宝背着手儿，营业微笑：“心宝也要谢谢你呀！是因为你给了心宝灵感，心宝才创出了读脉针法的。”
林清举轻笑道：“是殿下奇思妙想，草民不敢居功。”
“不用客气，”团子摆摆小手手：“虽然心宝的功劳比较大，但心宝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可以分给你一点点功劳的。”
林清举失笑道：“多谢殿下。”
团子续道：“但是给你治好眼睛，是心宝一个人的功劳，谁都分不走。”
林清举一时拿不准她的意思，只能连声道：“是，是，当然。”
心宝想了想，觉得探的差不多了，就不说了，大眼卜灵卜灵的看着他，一脸的“所以你知道你该怎么做了吧？”
林清举茫然：“……？？”
他眼神儿看到后头的郝花时，各种使眼色打手势，可是做为一个瞎了好多年的人，他实在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只能顺着她的话头道：“不知有什么是草民可以效劳的？”
郝花时在后头无声猛点头，林清举顿时无师自通：“草民心中感激殿下，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团子一下子就笑了，然后又迅速收住，矜持的抿着小嘴儿：“那好吧，那心宝就答应了。”
“是，是，”林清举道：“草民荣幸之极。”
心宝摆了摆手：“那我们先下针吧，还要下两三天针。”
林清举应下，几个人进去，心宝给他下了针，又过去给邹不群也下了针。
等起了针，林清举也从郝花时嘴里打听清楚了，无奈笑道：“殿下，草民并非藏私，只是草民抚琴治病，都是自己琢磨的，是否有效，草民并没有十成的把握。”
“没关系的，”心宝很好说话：“任何一种新的治疗方式，在刚刚出现的时候，都会被视为异端，被人偷偷嘲笑……就好像炼丹一样。但只要能证明有效，那些笑过你的人，就会转头来捧你的！！”
林清举不由哑然：“殿下说的对。”
他想了一下：“那草民先把曲谱和草民的一些心得录下来，呈与殿下可好？”
心宝点了点头：“好的。”
林清举会指读诗书，也会写字，如今眼睛能看到了，就更方便了，郝花时还给他找了一把琴来，他就慢慢的写。
这么多年，他虽然没有记下来，但着实有不少心得，慢慢的录下来，足足录了两天。
心宝没文化，也不雅，不识曲谱，但她有独特的验证方式。
她就叫了一个小太监过来，穿着薄衫，周身以金针刺穴，针头放上小花。
然后林清举拨动曲谱，起初还看不出什么，但随着曲子拨动，就能看到针有微小的颤动，因为放上了小纸花，所以一点小小的颤动，也能看清楚。
也正因为看的清楚，太直观了，所以林清举自己也得到了启发，一边弹着一边修改，等改上两遍再弹时，就能看到小纸花宛如流水一样，渐次极其微小的颤动……一路滑过来，宛如流光，那情形，又玄异又美好。
怪不得有人说，人体才是世上最精密的仪器，每当细细的推究，就会有无数的惊喜。
对林清举来说，这真的是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各种意义上都是，清俊温雅的佳公子，颇为亢奋的陷了进去，反复的推究，试验，修改……
心宝起初还觉得怪有意思的，但陪了两天就忍无可忍，默默的躲了，毕竟对她来说，弹琴什么的，跟鸟叫也差不多，反正都挺吵的。
她还自己劝自己：“心宝是医道部的最高领导，只需要掌控大局，本来就不用事必躬亲的，你们说对不对？”
元沈绝和郝花时一齐点头：“对。”
等等……心宝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她默默的挠了挠耳朵：“就是……心宝回来之后，是不是还没见过甘大人来着？”
噗。
还真是，不光心宝，他们也把他忘了。
元沈绝笑道：“心宝第二天见过一回。”
甘白璧为了邹不群，过来求见，然后两人照了一下面，没来的及说话。
郝花时笑道：“这就是甘大人不对了，他不主动来见，还要上司去找他不成？？”
心宝有点心虚：“甘大人……没来求见吗？”
郝花时咳了一声：“也就求见过两三回，皇上说师父这几天太忙了，就直接挡了。”
“这样啊，”心宝沉默了一下，“那就让甘大人来吧，心宝有事情找他。”
“我去叫！”郝花时笑道：“师父放心，我路上一定跟甘大人说一声，师父最近实在是太忙了，两个病人等着治，还有很多江南的事情也等着处理，甘大人善解人意，一定明白的！！”
心宝连连点头。
赤花时就去了。
甘白璧不一会儿就来了。
这会儿医道部的工作也算是渐渐上了轨道，所以他倒是比心宝走的时候略清闲了一些，含笑施礼，主动道：“殿下近日辛苦，是臣无能，不能分殿下之忧。”
“没关系的，”心宝厚着脸皮道：“甘大人也没有无能，心宝自己忙的过来。”
她迅速岔开话题，“有一件事情，心宝想跟你商量。”
甘白璧笑道：“殿下请吩咐。”
心宝就道：“我们去江南，认识了一个会给兽儿治病的大夫，回了宫，又认识了一个会弹琴治病的大夫，心宝想这样……就是像这种兽医、音疗，还有香疗这种不太常见，但也是大夫的，心宝想……”
她歪头想了想：“就是想要一个实验区这种，全都放在一起，就表示这种治疗方法，也是有效的……”
甘白璧恍然：“殿下的意思是，这几种治疗方式，虽然闻所未闻，但已经经过了医道部的审核，无害、有效，但是并不像药材那么有效，大家可以视需要选来试一试？”
“对的，”心宝点头：“来试的人，诊费少收一点，但是要记录每天的状况，过上一年两年，然后再看情况，决定是大范围推广，还是小众的去学这样的。”
甘白璧道：“殿下的意思，臣懂了，但是殿下，像音疗、香疗之类的，终究是治人，与兽医似乎不一样？”
“有点不一样，”心宝道：“但是都要做。”
“是，”甘白璧道：“臣明白了，臣回去拟个条陈过来，再来求见殿下，可好？”
心宝点了点头，然后变戏法一样……从桌子下头提了一个果篮出来，实际上她也提不动，是元沈绝帮着提出来的。
心宝道：“这篮水果给甘大人吃，甘大人辛苦了。”
甘白璧连声道：“多谢殿下，臣愧领了。”
第800章 臣相信殿下
甘白璧手底下，几乎一水的年轻人，不少都是公主粉，做事极有效率，今天应了，第二天就拿着条陈过来请示。
而且他也很知道小上司的脾性，条陈上头，很多执行上的事情写的不细，反倒是一些直观的东西写的极细。
例如要建一个怎样的店面，店面上要挂一个什么牌子来表示医道部审核过，又要门前立牌，写明这种法子的应用，等等。
果然心宝看的十分满意，一边不住口的赞他。
甘白璧笑眯眯的应声，然后才道：“不知香疗的店，是谁来打理？”
心宝顿了一下。
因为小四哥说要卖香香丸，所以她才又想起香疗的。
她自己慢慢的琢磨出了一个香香丸的升级版，除了香之外，还能有一些药效，比如消暑清凉，又比如催眠助眠、又比如凝神定气等等。
还有当年老婆学了刻符，可以催涨香气，其实也是不用白不用。
心宝吱吱唔唔的道：“就是，心宝炼了之后，四哥哥找人去卖，以内府的名义去卖。”
她小手手挠了挠脸，大眼偷偷瞅着他，“甘大人，心宝这算是以权谋私吗？”
“当然不是了，”甘白璧认真的道：“殿下，一来，但凡香丸有效，谁卖的并不重要；二来，对于百姓来说，能用上御用之物，乃是天大的造化，亦是皇恩浩荡，这是殿下为百姓谋福，百姓只有感激的。”
团子顿时又支楞起来了：“真的吗？”
甘白璧斩钉截铁，“当然！”
心宝拍着小胸脯保证：“你放心，心宝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坏上司，心宝是公私分明的，一定不会让四哥哥的店破坏医道部的名声的！”
甘白璧笑道：“是，殿下高才大义，臣相信殿下。”
于是事情就暂时这么定了，甘白璧就出去找地方搞装修了。
心宝说到做到，转头就去找四哥哥，叮嘱他一定要挑最好的人过去卖东西。
晏时盛笑眯眯的听她说完，直接道：“正好，哥哥已经挑了几个人出来，不如心宝帮着看看。”
“可以的，”心宝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非常自信的道：“心宝慧眼识人，这种事交给心宝准没错的！”
晏时盛笑着点头，就直接把人叫了进来。
四个小太监，咋说呢，一把子四根水葱儿，一个个都生的非常俊秀可爱，白生生的一看就特别乖巧。
心宝一看就很满意。
毕竟相由心生，长的好看的人一般心眼儿也很好。
余外还有一个有点面熟的老太监，长的也不算差，就是有点习惯性的弯腰。
晏时盛道：“这几个，好处是都识字，到时候记起香谱来也方便，这个，”
他一指老太监，老太监赶紧行礼：“奴才长吉。”
晏时盛道：“长吉是我跟皇耶耶要的，好处是擅长记人，大多的人他都认识。”
他顿了一下：“我想了想，你不是说这种香，同时打开很多，就闻不出好来了吗？再说一个店几种香掺和着，也串味儿，所以我卖的时候，准备这样……在店堂里头，不允许人打开试闻，我叫人做了一些小瓶子，一瓶里头只有一枚，可以原价买走，后续再买，也没什么限制。也可以留下姓名身份，不要钱拿一枚走，是为了试一试。但一个人只能拿一枚，之后再来买时，一次起码要买十丸，少了不卖……”
心宝听的暗暗佩服。
这不就是试用装么！！
四哥哥真的好会做生意，很多门道都是无师自通。
她点了点头：“好。”
晏时盛笑道：“我回头叫长吉过去，跟着甘白璧去看看，哪地儿合适，我们也掺和掺和。那香丸什么时候能炼出来？”
心宝直接道：“今天晚上！你把瓶子拿给心宝，心宝炼好了就放进去。”
晏时盛看了看元沈绝：“不是要那什么？？”
元沈绝道：“我都刻好了，我一会儿叫人给你送过来，你找妥贴的人，让人开窑烧的时候，直接把这符放进瓶底去，所有的香丸只需要在大瓶中待一个昼夜就有效，时间久了更有效。”
晏时盛点了点头。
于是元沈绝回去之后，就叫人给他送了过来。
现在元沈绝可以练剑刻符，所以速度很快，一早上就能刻个十几枚，直接送过来一百枚。
其实用不着这么多，统共就十来种，一种有个两大瓶就够了，毕竟这种香丸贵的很，按粒卖，一大瓶应该就能装个几百枚。
晏时盛很快就找人送出去，连夜开窖烧制。
心宝的拖延症不算严重，之前已经收了很多药材，答应了四哥哥，于是当天晚上就开始炼，连着炼了三晚上。
于是等晏时盛送瓶子来时，根本装不下。
晏时盛没办法，又叫人送了些能装十枚的小瓶子过来，心宝就装了几十瓶，然后拿出去送人。
心宝认识的人不多，大多位高权重，正好也算是一个先期宣传了。
太医院心宝也送了，虽然没打算教他们，但也可以让他们拿着自己学习学习。
郝花时亲自去送了过来，回来道：“邹不群问，他的毒什么时候能解？”
心宝道：“还得半个月左右。”
邹不群这个人闲不住，本来他一直帮着白骨生教人炼丹，自己也学的很开心，这一住进宫简直闲的发痒。
前几天动不了还好说，后来能动了，就天天想着出宫，好歹这几天林清举与众大医推究音疗，忙了几天，这刚一完事儿，又等不及的想出宫了。
郝花时笑道：“我听说昨天大师兄派人进宫问他来着，所以他格外急……小师弟从江南回来之后，也帮了几天忙，这几天甘大人不知道请他做什么去了，大师兄天天被人烦的不行。”
元沈绝忽道：“其实我当初，不该算计白骨生拜师的。”
当初他没有想到，心宝能走的这么高，只想着白骨生名气大医术又高，方便掩饰她的本事。
可现在，白骨生占着大师兄的名头，这脾气却实在不像个大师兄。
“没关系的，”心宝安慰他：“大白拽拽的很好的，心宝毕竟是一个很淑的公主，不方便自己拽又想拽的时候，就可以让大白出来！耶耶说过，什么人都可以用，端看怎么用。”
第801章 优秀就是理由
元沈绝笑着没有说话。
他是在想之前施明磊说的那个“度”的问题。
心宝在民间声誉极好，而且之后会越来越好，加上医道部如今动作频频，将来又有了能取巧的读脉针法，这些人估计更要趋之若鹜了。
他也向明霈帝禀报过，明霈帝的意思，还是让心宝的徒弟收几个女徒孙比较好。
但白骨生指望不上。
郝花时又不通医道。
而薛悬济的医术并不算太好，而且他的长处在于治文，所以如今他在医道部做一些撰写记录的工作，其实是非常合适的，换个人还未必干的了。
还有那些被心宝提拔起来的人。
李络儿当然可以教女徒弟，但是兽医，就算有之前的事情，在大家心里，与真正的大夫仍旧是有差别的。
林清举也可以教，但是音疗，若是教给女子，难保不会被纳为妾室、买做优伶甚至当成奴仆。
而香丸这边，直接用太监去卖，又不会对外传授技艺。
所以哪一个都不合适，难道要劝心宝收邹不群当徒弟？？
可就算收了邹不群当徒弟，那他也要教炼丹的，随着众人献药，学炼丹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哪有空儿为小女孩儿做医道启蒙？
元沈绝头疼的扶了扶额。
上位者对于民间的引导力，是巨大的，若不及时控制，只怕过上两年，有得明霈帝操心了。
元沈绝就问心宝：“你觉得太医院的人有没有顺眼的？”
心宝啊了一声：“不知道呀，心宝没有仔细看过。”
元沈绝看了看漏刻：“正好现在还不晚，我们过去看看吧。”
“为什么？”心宝嘴里问着，一边小腿腿一摇，乖乖的跳下椅子，递给他手手：“为什么要看太医？”
元沈绝牵住她手：“先看看，我还没想好。”
团子就点了点头：“哦！”
她也不多问，一行人就溜达着过去了。
现在心宝一般是上午练完武，就过来给两人诊病，平时是不来的，所以这会儿太医院署的人也都十分自在。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吵吵嚷嚷。
郝花时老远就在听，低声道：“林清举闻出了香丸的配比，其它人正在闻。”
心宝还挺感兴趣的，小脚脚都放轻了，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贴在门边听。
其实她的香丸，主要取其“香”，而不是药效，炼制方式与世间所有的药丸都不一样，与炼丹术也不一样，所以按理说一般人是闻不出来的。
果然几个太医都闻不出。
有人道：“我觉得有冰片。”
“你这是猜的，不是闻的。”
“哈哈确实是猜的。有许多药单闻，药味其实是很淡的。”
“说的对，若是汤药，我也是要尝一尝才能尝出方子的，让我闻，只怕辨不全的。”
“林公子的嗅觉是真的灵。”
忽有个太医酸溜溜的道：“林公子这是得了目盲之益啊！故此，手较常人更为灵敏、触觉听觉也极好。”
人群短暂的一静。
心宝的笑容消失了，慢慢的直起腰来，小脸严肃。
她真的很讨厌这种酸鸡。
假如旁人年轻而位高，一定是家里有关系；假如旁人漂亮而位高，一定与上司有超友谊勾当……
很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了，但却记得那种辩无可辩的憋屈和愤怒！
你优秀，就是被攻讧的理由！！可是凭什么呀！？
真的很叫人生气！！
有人沉声道：“这是林公子的本事。”
“没说不是他的本事啊，”之前说话的太医道：“但他若不是目盲，这样的年纪，又岂会有这样的造化？”
居然还有人附和：“确实啊，目盲与林公子而言，确实算是一桩幸事。”
心宝非常生气了。
尤其看到林清举垂着眼，也不反驳……而周院使就跟听不见一样老神在在，她就更生气了！！
她气呼呼的，迈着重重的步子进了太医院署，跺的小脚脚都麻了，但是根本没有人听到。
郝花时一看小师父这架势，就知道是生气了，赶紧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太医聚在一起，本来是在看那香丸，不妨小公主突然过来，齐齐吓了一跳，急过来见礼。
心宝生气的道：“刚才是谁在说话！！”
大家面面相觑，郝花时直接指了一个人：“谢太医？还不回话！”
那谢太医面色一白，急跪地请罪，心宝上前一步，巨生气的道：“你说的话不对！！大错特错！！什么叫做若不是目盲？一个目盲的人，要做到一些事情，哪怕是平时吃东西穿衣服走路，也比正常人要难十倍百倍千倍！！这个天下，盲眼之人何其多！！可是一般的人，还要旁人照顾，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日常生活不需要人照顾的，就已经很厉害很厉害了！他自己私底下不知道努力练习过多少次！！”
林清举诧异抬眼，看着那个气的小脸通红的小姑娘。
自他目盲之后，谢太医这种话，他听过不止一次，却从没想到，今日竟有一个小孩儿挺身而出，为他辩驳。
她大眼瞪的溜圆，站在那个人面前，气到挥拳：“像林清举这样，不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还是一个厉害的大夫，以耳代目，甚至还能创造出琴疗，这些全都是他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可在你嘴里，这都是因为盲眼吗？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你闻不出香丸不丢人，很多人都闻不出！！可是你自己做不到，就要酸别人，你的眼睛只能看到自己的努力，认为别人的成功全都是天上掉馅饼！！你简直……简直太坏了！！你连感同身受都做不到，你不是一个好大夫！！”
她气的又用力跺了跺脚。
谢太医已经吓的抖如筛糠，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只连连请罪。
元沈绝要过来拉她，心宝一伸手就把他推开了。
然后她走到了周院使面前，周院使一个激灵，以头抵地。
心宝自从上次许良行的事情，就一直不喜欢周院使，但是明霈帝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撤掉他的院使之位。
所以心宝如今简直新仇叠旧恨，怒气冲冲的道：“你不是这里最大的官儿吗？看到你手下的人说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阻止？最大的官儿不是应该主持公道吗？就因为有你这样的官儿，所以这里的人才变的这么坏！！耶耶还说你改了，你根本就没有改，你还是以前那个大坏蛋！！心宝不要跟你为伍，心宝不承认你们是大夫！！你们都是不配当大夫的坏人！！”
周院使当时就急了：“殿下，殿下，臣，臣不敢，臣只是还没来的及！！”
“骗人！！”心宝道：“你脸上的表情就根本不生气，分明就是要装做没听到！！你休想骗心宝！！”
她气呼呼的转身，就要去找耶耶告状。
第802章 用人格魅力征服他
明霈帝正在批奏折，她小牛犊子一样闷头冲进去，还把他吓了一跳。
团子气愤愤的跟他道：“耶耶！！周院使他骗了我们！他没有改！他还是以前那个大坏蛋！！”
她抓着明霈帝的手：“耶耶，你把他赶走好不好！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会把整个太医院都带坏的！这样不好！”
明霈帝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能先安抚她：“好，好，耶耶知道了。”
心宝这一次很坚持，大眼一眨不眨的瞅着他：“那你现在就把他赶走吗？”
明霈帝道：“你先跟耶耶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好不好？”
心宝小嘴一瘪：“你上次也是这样！！你们老是骗小孩，故意说呀说的，就把话题说跑了，然后趁着心宝忘掉就不赶他走了，你们为什么要跟坏大夫一伙啊！！”
她气的不行，一下子松开耶耶的手，跑去墙角蹲着了，小手手抱着自己，背影好生可怜。
明霈帝少见团子这么生气，扶了扶额，示意郝花时赶紧说说咋回事儿。
郝花时飞也似的一通说。
明霈帝皱了下眉。
谢太医确实是个酸鸡，这事儿也确实叫人生气，但心宝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郝花时是个彻底的师父控，师父讨厌周院使，他顿时也看周院使极其不顺眼了。
于是便道：“皇上，师父名声在外，不管是京城还是江南，也不是没有心里酸的，嘴上不敢说，就赞师父运气好，赞师父有天赋。师父还这么小，这话咱们无可反驳……但是……”
郝花时顿了一下，看着明霈帝：“事实并不是这样的，不是吗？”
明霈帝当时就生气了。
虽然明知道郝花时这么说，就是为了让他处理周院使，但明霈帝还是生气了。
是的，这种话没办法反驳，甚至还能算是一句好话，却完全彻底的抹杀了心宝所有的努力。
明霈帝心疼不已，当场叫了方无忧，叫他过去传口谕：太医院院使周远博、谢康疏忽职守，败德辱行，屡犯不改，贬为庶民，着即出宫，即日离京。
方无忧走了，团子还是一动不动，小小一只，可怜又可爱。
明霈帝离了御座，双手抱着她小肩膀哄她：“好了，耶耶刚才是不知道，这不是已经处理了他么？心宝不生气了好不好？”
她不肯让他抱，朝着墙面又拱了拱。
虽然她那点小劲儿，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明霈帝也不敢硬抱她，只能由着她蛄蛹了两下，然后继续哄。
哄了几句，看她还是不动，明霈帝索性手臂一张，就跟抱球一样把团子抱了起来，回到御座上坐下。
搂怀里把小腿腿舒开，往脸上一瞅，就见小家伙哭的稀里哗啦的，前襟都哭湿了，也没有声音，就自己面对着墙偷偷的哭。
明霈帝心疼的眼窝发酸：“不哭了，心宝儿不哭了，都是耶耶不好，耶耶下次一定跟心宝一伙，不受那坏大夫的欺骗……”
心宝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呆呆的想了会儿，抽哒着问，“心宝真的很生气，为什么心宝这么生气？”
明霈帝心头一颤，毫不犹豫的道：“当然是因为那几人太过份了！！耶耶也很生气！！如此是非不分，毫无医德之人，怎配做大夫，更不配在太医院！！”
心宝觉得耶耶说的对，猛点了点头，抓着耶耶的衣领子：“心宝跟耶耶发脾气，耶耶是不是不爱心宝了？”
“当然不是了，”明霈帝认真哄娃：“耶耶最爱心宝了……”
而那边，方无忧过去传了口谕，周远博和谢康当场瘫倒在地，余下的众太医，无不噤若寒蝉。
不光是这个处置，还有这个罪名，真的是不能翻身了。
周远博医术高，却是个老狐狸，不干已事不张口，动他一分咬死人……说真的，自从招了小公主不待见，行事已经算收敛多了，没想到，今天又落在了小公主手里。
而谢康，他擅长的是儿科，如今宫里哪有小孩，平时清闲的很，也是习惯了酸这个，酸那个，人缘很差劲。
但一般来说，大家同在一处，也不好撕破脸。
就比如今天，其实不止一人觉得他说的不对，可想想林清举毕竟是个外人，小公主也没表示出对他有多器重，所以大家也就明哲保身了。
可如今看来，明显小公主喜欢的是“好人”，正直，善良，仗义执言，挺身而出……
如今整个太医院都轻闲的很，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子一家，叫了他们去也是走个过场。
所以，医术上没得比，医德上再比不过，那……周远博的今日就是他们的明日。
人同此心，所以周远博这一走，太医院的风气骤然为之一清，大家各自检点自身，很多原本大家不会开口的时候，也都学会据理力争了。
这倒是意外的收获。
私下里，元沈绝跟郝花时碰了碰头。
他觉得林清举还是很合适的。
心宝收他当徒弟，然后他再收几个医女启蒙，之后再写文章带带风向，上头的态度就摆出来了。
于是郝花时又过去跟林清举聊了聊，很快就回来了，跟他道：“听那意思还行。清举这个人，感觉性子跟悬济有些像，是个仁心大爱的，我觉得没问题。只是师父好像没意思要收他当徒弟啊？”
“没事，”元沈绝道：“我跟心宝说说。”
于是元沈绝就跟心宝说了。
心宝的徒弟，一个白骨生，老婆帮忙骗来的。
余下的两个，都是感觉中本来就是徒弟的徒弟，其实多少有点强求……既然老婆说要再收一个徒弟，心宝就答应了。
于是就把林清举叫过来，让他闻香丸。
林清举因为先是治眼睛，后来郝花时又发掘出他琴上的本事，就忽略了他医术上的本事。
其实一试之下才发现，他的医术还是很高的。
可能是因为他之前看不到，都是通过触摸、闻、尝来琢磨药材，所以他对药材的了解，碎而细，与别的大夫颇有不同，居然真的能分辩出香丸中的药材，虽然不是全部，但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了。
心宝满意的点头。
郝花时已经私下跟林清举通了气儿，一见师父点头，立刻冲他狂打手势。
林清举敛袍施了大礼：“清举对殿下为人及医术极为景仰，愿终生侍奉于座前，以求得授医道，求殿下允可。”
团子眼儿一亮，瞅了瞅老婆，那意思就是“看！心宝用人格魅力征服了他！！”
元沈绝点了点头。
然后心宝矜持的道：“那好吧！”
林清举肃容拜下：“徒儿林逸，拜见师父！”
心宝真是美滋滋。
除了坑的蒙的拐骗的，如今，终于有一个主动求拜师的徒弟了！她真是太厉害了！
第803章 被家长找上门来
林清举这个人，虽然年轻，身上却有一种久历岁月般的温柔宽容，心宝还怪喜欢他的。
于是就以心宝的名义，举荐他进了太医院，先学习一阵子，后续再安排。
也因为林清举另有安排，所以音疗馆的事情，就可以交给别人来做了。
如今已经有了现成的曲谱，理论上会弹琴就可以了，但最好还是会一些医术。
所以最方便的就是，从大夫里头挑一个会琴的，身家清白，为人和善的那一种。
这边忙着，消息也风一般传了出去。
大家真是羡慕的不要不要的。
你说说，林通达这个人，明明长的也不咋滴，为什么运气就这么好呢？
无心插柳都能成事儿！！
连林通达自己都没想到！
他还以为最多也就混个脸熟，哪能想到还能拜师！！
而且明显小公主挺喜欢他的，还特意下了帖子，请人来吃饭。
请了元摇归、向骁东兄弟，卫风霆、甘白璧，心宝身边的李松清沈卓成。
然后在甘白璧的建议下，加上了医道部的林清许、王康宁和刘中正……然后在沈卓成的建议下叫了钟离敏、最后又在郝花时的建议下添上了崔遁逸，最最后在老婆的建议下加上了郭动。
虽然心宝觉得郭动属于老人家，跟这些人不是一个类型，但是老婆想请，那就请吧！
这个名单，不光别人打听，连明霈帝都要了一份儿存着。
小孩就是跟谁混久了就跟谁亲，所以像王康宁钟离敏崔遁逸这些人，经常不见，她是真的会忘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就算是心宝自己人的场了。
所以就说，像元相李庭芳这种，心宝虽然不讨厌也可能挺喜欢，但其实根本不会带他们玩儿。
帖子都是心宝自己写的，地方是元大哥挑的，离皇宫比较近的一个庭院，提前就叫人去过了一遍，包了场。
然后心宝练完武又给邹不群扎完针就过去了，其它人到的比她还早。
林清许和王康宁在门前等着她们，笑着道：“元大人和卫大人在玩鱼棋。”
心宝问：“鱼棋是什么棋？”
林清许笑道：“说是这个园子的特色，金鱼棋。”
就是训练金鱼来排兵布阵，隔桥对弈，这种本事会的人已经很少了，倒是有在家中养的，外头有的，也就这个园子了。
郝花时很感兴趣，没等他说完就飞身去了，然后心宝一行人轻手轻脚的过去，免了那些人施礼，凑到跟前看。
这池子是椭圆形的，中间一道细细窄窄的小桥，底子用石头砌起，水清见底，能看到一红一黑的两组鱼，下棋的人各站在两边，用长长的杆子指挥鱼来对战。
也不知道这鱼儿是怎么训的，杆头一点，鱼儿就像得了什么号令一样，飞一般的游过去，速度快的划出道道水线。
心宝看的啧啧称奇。
郝花时跟人要了伞过来，给她打着，一边蹲在她身边，屈膝给她当凳子。
心宝看的眼都要花了，也没看出输赢来，就抬头看了看两边。
平时元摇归和卫风霆，都不算是那种风流倜傥的类似，但一到这种玩乐的时候，世家贵公子那种“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劲儿，就出来了，瞧着跟平时一点都不一样。
元摇归见她看她，就笑道：“殿下，你要不要来试一下？”
心宝有点感兴趣，于是轻着脚走了过去，元摇归把她搂在怀里，把杆子给她拿着，握着她手，轻轻往池中一点。
金鱼唰的一下就过去了，心宝兴奋的吸气，大眼锃亮。
元摇归笑着，把着她手玩儿，一边随口讲解两句规则。
心宝玩的非常投入。
她现在小手手有劲儿了，不用元摇归把着也可以，有时候收杆子慢了，还能感觉到鱼嘬着杆子，还怪好玩的。
旁边的人都笑吟吟的看着，也不敢大声，怕扰了鱼。
郭动确实年纪大些，坐在亭中喝茶等着，白骨生也去了亭中，背对他坐在亭凳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闲聊，一边随手揪着旁边的花瓣，等的很是无聊。
好歹一局打完了，大家说笑着停下，准备吃饭。
庭院老板也是个世家子弟，过来施礼，正要凑趣说笑两句，结果一眼瞥到一旁，惊呼出声：“我的瑶台玉凤！！”
大家齐齐转头。
白骨生刚刚收回笼着花朵的手，拍了拍身上细长的花瓣，一脸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那老板明显是个爱花的，一时连贵客都顾不上了，飞奔到了那花旁边……花已经被白骨生揪秃了，只余下边边上还有一小撮花瓣。
老板气的手都抖了，转头怒视白骨生。
白骨生也没有想到，讪讪的道：“我没注意，我呆着无聊就随手……那什么……”
心宝看着自己的大徒弟，呆了一呆，油然生出一种“孩子在幼儿园打架被对方家长找上门来”的惶恐！！
心宝急跑上几步，仰着头道：“对不起，你别生气啦！”
个子太小，老板根本没注意她，心宝三下两下爬上亭凳，抓着白骨生，就往她身后塞，一边讪讪赔笑，就像一个熊家长：“你别生气呀！他不是故意的，心宝赔你好不好，心宝可以赔你两棵，三棵也行……”
那老板一看是她，迅速回神，急施礼道：“不敢，不敢，草民不敢，小殿下折煞草民了。”
他顿了一下：“草民对殿下景仰之极，这花纵是献于殿下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只是这位……”
心宝赶忙解释：“他是心宝的大徒弟，对不起，他有一点点不懂事，是心宝没有教好，你不要生气了。”
老板一愣：“难道是那位当众炼丹的老徒弟？”
心宝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对，就是那个老徒弟……”
老板道：“原来如此，殿下不必沉心，草民不会在意，还请殿下恕草民失礼之过。”
他连连请罪退下。
心宝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旁边一众心宝的朋友都没有说话。
主要是心宝这个师父心态，实在是太稳了……就完全不是在拿架势，是真的知道自己就是师父。
而白骨生胡子一把了，闯了祸之后那个怂包样儿，也非常徒弟了……
所以大家一时居然不知道要怎么帮腔和解围。
直到老板走了，心宝转回头，看着白骨生，长叹了一声……
白骨生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心宝认真教育：“可是这样是不礼貌的啊！不管是不是故意的，你到别人家破坏别人家的花，这样就不礼貌啊！！”
第804章 管管你老婆吧
旁人都笑眯眯的瞅着小宝宝像模像样教徒弟。
结果白骨生还不服气，小声嘀咕：“当初我在沈寿延的园子刨了这么多花，他也没说啥！这个人就是小气，大不了我帮他治病。”
“这不是小气！！”心宝生气的道：“你要是想用帮他们治病，来交换这花花，你要提前跟他商量才行，他没有同意你就不能这样做！这样不对！”
白骨生梗着脖子：“那我下次不来了就是！哼！”
心宝的眼睛都睁大了，根本不知道这熊徒弟要怎么教。
她气愤之下，忘了自己还站在亭凳上，往前一迈，一脚踩空，小脸照着白骨生就砸了过去。
白骨生吓了一跳，赶紧接住，然后就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师父，你说你怎么连路都……”
话音未落，元沈绝上前一步，一手抓过团子，轻轻掷入郝花时手中，然后他从腰间抽出软剑，照头就砍。
白骨生吓的嗷一声就要跑，元沈绝仗剑就把他逼了回来，两人就在亭子中交手。
白骨生功夫一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元沈绝拿剑当鞭子使，抽的他嗷嗷的，一套剑法还没走完，白骨生就疼极了，往地上一坐，就再也不肯起来了。
元沈绝缓缓的把剑尖，比到了他颈上：“跟心宝请罪，以后心宝教你，不许回嘴。”
白骨生看看心宝，又看看他：“你，你又不敢杀我？”
“我不敢，”元沈绝淡淡的道：“我最多每天抽空打你一顿，打一顿顶多三五天不能炼丹，手重了也不过十几天……”
白骨生当场翻身坐起，朝着心宝就磕了一个头，“师父我错了！以后你说话我听还不行吗！你可管管你老婆吧！下手也太黑了！！”
心宝慢慢的闭上嘴巴，又找回了身为师父的尊严。
她从郝花时怀里下来，背着小手手过去：“那你改了没有？”
白骨生哼哼一声，元沈绝的剑微微一转，白骨生迅速道：“改了！改了！！我痛改前非了！！”
“那好吧！”心宝摸了摸他的头，超有范儿：“那心宝原谅你了，你去跟这家的老板道歉。”
白骨生又哼哼了几声，那意思还用道歉？？
元沈绝上前一步，白骨生吓的身子一偏，气愤愤的大声道：“道歉就道歉！！你以为我不会道歉吗！我会！！”
他歪着身子从剑下脱出去，翻了个大白眼，气愤愤的去了。
元沈绝悠闲的收了剑，弯腰去抱心宝。
然后心宝在他脸上叭叽亲了一口：“谢谢老婆。”
元沈绝笑着收回了手：“不用谢。”
围观群众：“……”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大家说笑着进了厅。
心宝急于洗清熊徒弟的印象，抓着新收小徒弟的手，依次跟每一个人介绍：“向大人，弟弟，这是心宝新收的小徒弟，他的名字叫林逸。”
向骁东与他互施礼，十分沉稳，向骁隽却一边施礼一边笑道：“殿下的小徒弟，一看就特别好又特别乖。”
“对的，”心宝猛点头：“你说的对！特别对！”
大家都悟了，于是每个人都一通夸，甘白璧还捎带着夸了夸郝花时和薛悬济，于是郝花时立刻抓住机会，笑眯眯的走到了师父身后，薛悬济看了看两人，也随大流过来了。
说真的，三个人站在一起，再加上好看的心宝和元沈绝，真是画儿一样，特别养眼。
刘中正忍不住笑道：“殿下，你这三个徒弟都是一个味儿，个顶个的好看又厉害，怎么偏偏大徒弟不成器？”
心宝道：“没有不成器，大白也很好的。”
“对的，”郝花时笑道：“大师兄只是性情天真，事不过心，其实不是坏人。”
薛悬济也道：“大师兄医术极好，只是不通俗务。”
“确实，”林清举虽然不熟，也帮了一句腔：“大师兄心思纯粹，所以医道才如此优秀。”
刘中正都乐了：“听出来你们是一家子了，一人一句！”
他笑着拱手：“是我失言，殿下别生气。”
心宝矜持的点了点头，用特别欣慰的眼神儿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徒弟，觉得自己可真是太会收了，怎么可以这么完美，又好看又聪明又相亲相爱一家人！！
她炫耀的心情根本按捺不住，还问郭动：“郭伯伯，你有几个徒弟啊？”
郭动笑道：“亲传弟子的话，只有八个。”
心宝一呆：“这么多的吗？？”
那不是比下去了？
可是问都问了，心宝小手手挠了挠脸，想了一下，委婉的问：“那，那这些徒弟，都是郭伯伯在几岁的时候收的？”
郭动哈哈的笑道：“头一个徒弟收的时候，我也有三十四五了吧？”
心宝松了口气：“那不着急的，心宝离三十四五还有很远。”
“对的，”郭动笑道：“殿下不用着急，殿下将来估计要奔着桃李满天下走，跟我一个草莽可没得比。”
“不不，”心宝赶紧摇手：“心宝不收这么多，不用满天下，心宝教不过来，收了不教，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郭动：“……”
他失笑道：“你说的对。”
人很多，但大家还是挤着坐了一个大桌。
这里头有不少都是高手，时不时的，就有人站起来，对面立刻就会有人默契的跟着站起来，然后两人就端起盘子来，对着抛菜，交换一下位置，省得吃不到。
看的甘白璧王康宁几个文人一愣一愣的，从来没见过这种吃法，还怪高难的。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宾主尽欢。
然后大家各自散了，跟小公主一起反正也不能喝酒，就各自回去上值，身痛志坚的白骨生也溜回去炼丹了。
郝花时进了宫门，就跟元沈绝八卦：“我悄悄的问了元师伯，他说向大人和那姑娘已经见过了，姑娘还挺相中他的，向大人好像在犹豫，不过元师伯说差不多……”
元沈绝早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也就是郝花时，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忘追个后续。
正说着呢，心宝忽然转身，细声细声的叫人：“花时，悬济。”
两人都应了一声，然后就过去了，不知道小师父要干什么。
第805章 一碗水端平的好师父
心宝伸出小手手，拉住了郝花时的手，又拉着他挨近薛悬济，拉住了他的手。
然后她仰着小脸儿，跟他们道：“花时、悬济，心宝收你们当徒弟的时候，没有请客，这是因为心宝那时候还是个小孩，不懂事，不知道这种事情还能请客……并不是因为心宝不爱你们，也并不是因为心宝爱你们没有爱清举多。心宝是个一碗水端平的好师父，爱每一个徒弟都是一样的多。”
两人都怔住了。
小小一只的奶团子，葡萄眼乌溜溜，长睫毛忽闪忽闪，小表情认真的不得了。
这是什么神仙小师父啊啊啊！！！
郝花时一时感动到鼻酸，猛然弯腰，一把抱住小师父，狂亲了几口：“师父师父师父！！！心宝小可爱！！徒儿真是爱死你了！！”
薛悬济没有他这么外放，可是也红了眼，趁着小师父被亲懵了，他也凑过去亲了一口，又软又滑的，真是心都要化了。
他轻声道：“师父，徒儿都明白的。徒儿不会多想的。”
林清举在后头，微微带笑。
他觉得这些人，个个都可爱的很。
自从眼睛好了，看到的世间万物，真是美好的超乎他的想像。
心宝做为一个称职的小师父，还没忘了替徒弟赔那人的花。
白骨生弄坏的花，是菊花的一种，叫做瑶台玉凤。
心宝这儿花实在太多了，瑶台玉凤也有，但这并不算是很珍贵的名种。
所以心宝赔了他两盆瑶台玉凤，还又送了他一盆十丈垂帘、一盆碧衣红裳。
那人本来就是世家出身，虽然开着园子，但这种园子也并非寻常酒楼，普通百姓也是进不去的。
他不缺钱，只是爱花，收到小公主的花，心里真的万分感慨。
在京城里待了多少年，哪里见过这么讲道理的贵人啊？？
明明是帝前第一红人，却如此的乖巧讲道理，说赔就真的赔了！！
于是这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又成了大家津津乐道的一桩公主逸事。
也就在这个时候，关中的蝗灾终于结束了。
从七月半蝗虫大起到结束，刚刚好十天，如今虽还有零星一点点，但已经完全不足为惧了。
明霈帝收了折子，就下旨命皇六子晏宥峷留下，主持后头的秋粮补种事宜，命太子一家和晏时荣等人即刻还朝。
因为现在心宝还处于过渡期，耶耶还是香饽饽，所以还没来的及想念别的家人，明霈帝怕她盼着，也没跟她说。
于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心宝正跟耶耶一起边吃水果边聊天，就听人报太子皇孙啥的回来了。
心宝大眼一睁：“……？？”
谁回来了？你再说一遍？
下一刻，晏青山就带着儿子进来了。
心宝啊了一声，飞快的从凳子上下来，准确扑中了一直没见的……最香的香饽饽二哥哥。
晏时荣居然没有变黑。
祖传冷白皮，根本不怕晒！！
所以还是那么好看，但一番历练下来，整个人更加的沉静，锋芒内敛，进退有度。
明霈帝十分满意。
晏青山沉声禀报，心宝就在旁边小声跟哥哥说话。
其实事情都写在折子里，也没什么好禀报的，所以很快几人就坐下喝茶，心宝的声音才大了起来：“每天都想哥哥！超想的，想的茶不思饭不想……”
“茶不思饭不想？”晏时荣失笑道：“刚才我进门的时候，你不是在吃么？”
心宝一顿，看了看桌上，又抹了抹嘴，大眼一眨：“这，这是水果！！”
不是茶也不是饭！！
晏时荣笑着，正想再说话，就接收到了不止一道眼刀……
耶耶、爹爹和倒霉弟弟的眼神儿，都写着差不多的意思。
“就你长嘴了！！”
“妹妹给你念小作文你就好好听着！！”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就会霸着妹妹！”
好吧，懂了，他在这个家就是万人嫌……
于是晏时荣默默回抱了一下：“心宝，哥哥也想你，也茶不思饭不想……”
两人亲热的拥抱了好一会儿。
晏时昌酸溜溜的道：“心宝，你们还要抱多久？”
心宝看了看三哥哥，想了一下：“再抱半刻钟。”
她就又抱了半刻钟，继续跟哥哥诉说着思念之情，一到了时间，准时结束，头也不回的投进了三哥哥怀里。
晏时荣：“……”
可以说是很公平了。
他就转身跟明霈帝说话。
头一趟出门办差，他着实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跟耶耶说。
所见所听，所想所得……全都亟待得到耶耶的夸奖和指点。
他说的又急又快，眼儿亮亮，直到这时，才像一个少年郎了。
明霈帝也很有耐心，静静的听着，不时的说上几句。
一席话说下来，晏时荣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周身轻松畅快。
然后他想起来道：“耶耶，孙儿这有篇文章，请耶耶过目。”
他从袖中取出，双手献上。
明霈帝接过细看，心宝好奇起来，从爹爹怀里伸长脖子去看，明霈帝就随手把她揽到了膝上。
文章来自一个关中秀才。
这个人，之前就亲历过两次蝗灾。
第一次时他才六岁，眼睁睁看着蝗灾吞噬了家园，吞噬了所有草木。
他们背井离乡，一路逃难，赤地千里，连树皮都被啃光了。
家里人一个个的饿死，最后，只余下了他和爷爷、父亲。
第二次时，他十三岁，再历蝗灾，爷爷、父亲和继母都死了，他们辛苦攒下的家业再次一夜消失。
他连埋葬家人都做不到，只能再次仓皇逃难，后来得好心人救助才活了下来，娶了妻，入籍关中，考中了秀才。
这一次，晏时荣到了之后，一听说又有蝗灾，他大病一场，拼命的想劝恩人和妻子家人尽快逃离，但他们舍不得祖宅田地，怎么都不肯走。
然后晏时荣就开始带着人灭杀蝗虫卵，种种举措。
他一方面噩梦连连，忘不了之前的教训，但一方面又心存希望，觉得也许这一次真的可以战胜蝗虫。
然后晏时荣经过他们这儿时，听说了他的事，就直接让他去帮忙。
他本来就是心病，真的踏踏实实做事，身体反倒渐渐好了。
就这么一天一天的，到了蝗虫起时……
再见蝗虫，他怕的全身发抖当众失态，昏了过去，醒来之后，被人搀扶着，去看外头的情形。
没有遮天蔽日，没有赤地千里，亦没有惊惶失措的人们。
大家就这么说笑着、忙碌着，好像蝗虫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他如在梦中，不敢置信。
然后晏时荣拉着他到火堆边，递给了他一串烤蝗虫，他慢慢的，一点一点把那串烤蝗虫吃了，流着眼泪，咬牙切齿，好像就这么把纠缠他半生的噩梦，也一点一点的吃了下去。
他嚎啕大哭，感激涕零。
第806章 你赢了晏三郎
这篇文章，文笔并不多么优美，可是，实在是太感人了。
之前那两次蝗灾，字字血泪，就愈显得之后这一次，这人胜天的奇迹，叫人庆幸，感人至深。
明霈帝久久无言。
心宝也看的双眼含泪。
有些典故她不太懂，但她读懂了那种喷薄欲出的情绪……她忽然就觉得，有三生石，真的很好，不但能救她的家人，还能救天下不知道多少个家。
这样真的很好很好。
许久之后，明霈帝才道：“天灾人祸，百姓苦啊！！”
晏时荣点了点头，轻声道：“天灾永远都有，能给我们改变的机会，就是天佑大晏了！”
明霈帝连连叹气，“只叹做的不够多啊！”
室中一片安静。
耶耶的身上，笼着浓浓的，属于帝王的悲哀，一个爱民如子的明君的悲哀。
心宝看着都觉得沉重。
她悄悄拉了拉耶耶的袖子，明霈帝随手接住她小手，仍是心不在焉。
心宝索性双手用力，拔河一样往外扯，明霈帝转头看她：“心宝，怎么了？”
心宝灵机一动，忽然松开他手，往下头一跳！
不光明霈帝，所有人都吓的站了起来，明霈帝反应神速，一把搂住：“心宝！你干什么！”
心宝抱住耶耶的脸看了看，果然又切换回心宝的耶耶这一边了。
心宝放了心，双手抱着，亲了亲耶耶的脸，细声细气的安慰：“耶耶别难过，心宝随耶耶，忧国忧民，以后有心宝帮耶耶，什么都告诉耶耶，悲剧就不会重演了！”
明霈帝一下子明白过来，看着小人儿，蓦的一阵鼻酸，伸手抱住她：“嗯。”
隔了会儿，晏时荣笑着打岔：“心宝，拿点葡萄出来吃，我想吃葡萄。”
心宝转身，拿了两串葡萄放到他手上。
明霈帝都准备收起感动，继续做正事了，结果心宝转回来，非常理所当然的把他要收回去的手一拉，又抱了过来，跟刚才一模一样的姿势。
明霈帝：“……？？”
他真是要笑死。
跟自家的小活宝在一起，时不时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心起来了。
他又耐心的跟小孙女抱了半天，在她开始晃小脚脚的时候，才松开。
心宝朝着三哥哥一张手，三哥哥就又乐颠颠的抱了过去。
明霈帝笑道：“这文章，明日叫庭芳……不，”他想了一下，“让孙长明抄写一遍，回头刻个碑记载此事。”
晏时荣还有些诧异：“难道孙长明还擅书法？”
明霈帝笑道，“是不是看不出来？”
晏时荣诚实点头。
他跟孙长明打交道不多，单独的就一次，就是他提议给贼道士扣罪名，说他爱偷老太太裹脚布……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而且孙长明这个人，看上去笑嘻嘻的多少有些谄媚，所以他真没想到他能跟好书法连在一起。
明霈帝笑道：“孙长明年轻时，是个威风八面的武将，后来他父亲牵扯进了一桩案子，他天天跟着大理寺跑，不知怎么就感兴趣了。再后来洗清了罪名，就拼着降三级做了文官，从小地方熬起来，一路走到现在。小五小六喜欢听卫玄霄讲故事，其实啊，卫玄霄算是孙长明徒弟的徒弟了。”
他顿了一下：“孙长明的字，颇为厚重，与元卿庭芳这些人，不是一个路子，朕觉得与这文章倒是相宜的。”
晏时荣恍然点头。
这些朝臣，有不少人身上都有些故事，遇上了听一听就挺有意思。
晏时荣正想再问，眼角的余光瞄到了什么，一转头……眉头就皱了起来。
明霈帝看到他的表情，也转头看去。
就见在外头冷酷炫的皇孙殿下晏时昌，脚踩着椅子中间的横杠，老大个人蜷成一团，膝盖高高的，把妹妹放到膝上，双手抓着妹妹的小爪子，满脸的笑，不时的把大脸往妹妹小肚子上一埋，吸上半天。
几人：“……”
晏时荣随口道：“三郎，你能不能别笑的跟个傻子一样？”
晏时昌瞪他：“你看看你！！你在关中的时候，是不是天天说，‘等回了皇宫你求我我也不骂你’的？？现在回皇宫了吗？你怎么还骂我？你这不就是说话不算话？”
晏时荣气笑了：“对啊，你求我我不骂你，你不求我我才骂你，有什么问题？”
晏时昌：“……？？”
心宝飞快的从他膝上坐起来，大眼骨碌碌一转，扒着耳朵嘀咕了两句。
晏时昌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冲着他道：“我有风度，我不跟你吵！！你想说就说，反正我没输就等于平手！”
晏时荣失笑道：“不用算平手，算你赢行不？你赢了晏三郎，恭喜恭喜！”
这是什么小学鸡吵架。
郝花时在旁边简直笑的不行。
毕竟一路舟车劳顿的，一家人也没有多聊，就先回去休息了。
兄弟几个从没分开过这么久，他们这一回来，不光心宝和小哥们，连郝花时和元沈绝都很高兴，想跟晏时荣多聊几句。
晚上双胞胎难得耍了个赖，过去跟二哥挤着睡。
晏时昌毫不犹豫的抱走了妹妹。
虽然心宝永远五岁，但……已经没了婴儿般的睡眠，她好像坐在高山上，被呼啸的风吹上了山顶，然后又被山谷里的风吹的刮了下来……
心宝终于被吵醒了，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这大夏天的又不能用被子蒙着头。
她坚持了一会会，默默的爬过了哥哥，小心的跳下床。
晏时昌仍旧睡的呼噜山响，完全没有感觉到。
心宝蹲在地上，自己穿好了鞋子，然后出来。
榻边，守夜的太监正倚在门边打盹，心宝看窗外月色明亮，好像不怎么可怕，也没叫醒他，就自己迈着小短腿出来了。
外头花霜和燕客各据一边，也正柱着头打瞌睡，但他们是影卫，夜里静，一点点声音他们就听到了，一张眼，就见小公主自己出来了。
花霜赶紧过去：“主子？”
心宝嘘了她一声，把手递给她，悄声道：“心宝回去睡觉觉。”
花霜和燕客也不多问，就带着她，悄悄的出去了。
晏时昌住在福臻宫这边，刚过了小门儿，心宝忽然看到前头一个白影子闪了一闪。
第807章 小孩的眼睛
心宝眼睛猛的张大，就见白影子越飘越近，悬在半空之中，没有头也没有脚！！
心宝吓坏了，用尽尊严才没有发出尖叫，小手手猛然一攥！！
花霜莫名：“殿下，怎么了？”
心宝不敢看，又不敢不看，眼睛用力眯着，别着脸儿道：“你，你能看到吗？”
花霜转头看了看：“什么？”
她果然看不到！！
果然小孩的眼睛可以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
心宝吓的发抖，小腿腿都软了，颤声道：“抱。”
花霜把主子抱了起来。
不远处因为出来的急只穿了寝衣的郝花时：“……”
所以我到底还要不要出去？
他真怕一出去把小师父吓哭。
他就躲着没出去，然后花霜抱着主子一溜小跑，还能听到小团子带着哭腔喃喃自语：“世界的本质是物质，世上先有物质后有意识，物质决定意识……”
郝花时不明觉厉：“……？？”
早上几个人上朝的上朝，上学的上学。
郝花时一早就守在晏时昌门前，结果晏时昌出来抽刀练武，练完一圈了，郝花时问他：“师伯，你不觉得屋里少了点什么吗？”
晏时昌莫名：“少了点什么？什么都没……啊啊啊！不对啊！”
他猛然想起，一声嚎：“心宝呢！！心宝不见了！！”
这傻孩子，郝花时真的是要被他笑死，蹲在那儿笑的抬不起头来。
然后他给他讲了讲昨天晚上的事儿，晏时昌愧疚不已，还又特意去瞅了瞅妹妹才放心。
因为心宝害怕，回去之后好一会儿才睡着，所以一直到近午才起来。
晏时昌也没出门，一直守着她，心宝还给他炼了一小瓶丹出来。
打呼噜这种事情，虽然很常见，但严格来说，还真的算是一种病，以前没想起来，想起来之后，还是要赶紧治一下的。
这会儿也来不及练武了，心宝先吃了几口点心垫了垫，然后就直接过来乾清宫。
因为林清举爹爹他们还没有见过，所以还把林清举叫了过来。
中午晏青山和晏时荣都过来吃饭，两边各自见了，晏时荣还跟他道：“正好清举在这儿，之前写信，你们不是说，要找一个会弹琴又懂医术的人吗？找到了没？”
心宝不知道，就瞅了瞅郝花时。
郝花时果然知道：“有十余个人报名，甘白璧说抽个日子一起叫过来看看。”
晏时荣道：“刚才我去找孙长明，孙长明给我荐了一个人。”
今天早朝时，明霈帝把那篇文章，让朝臣们传阅了一下，等下了早朝，晏时荣就过去找孙长明。
结果孙长明一见他，就连连施礼，陪笑着道：“殿下，臣正想去见小殿下，还请殿下听臣说几句。”
他还是笑眯眯的样子，但因为听明霈帝说了他的事，所以晏时荣就觉得他顺眼了不少，笑道：“你说就是。”
孙长明就跟他说起了他小舅子。
据说他这个小舅子，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
他年少的时候，看上了一个戏子，然后就天天去学戏，极爱串戏，唱的一手好青衣。
家里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但就是扳不过来，他爹气的，都想把他逐出家门了。
但就忽然的，他又遇上了一个很厉害的琴师，然后就幡然醒悟，不再唱戏，而且不顾身份之别，拜了那人为师，学琴。
家里觉得学琴怎么也比学戏好，就听之任之了，然后就学了一手好琴。
这算着足有十来年，他又不知怎么的，成了公主粉，爱上了医术。
然后就跟着府医学医术，学的那叫一个认真。
孙长明苦笑道：“臣这个小舅子，骨子里颇有几分疯魔，小公主的拥趸有一个颇有名的，叫陈三得，结交了许多朋友，他如今就天天的与这些人在一起，家都不回。就在前几天，他听说了医道部对外征召音疗馆的人，就天天跟我闹，求我举荐。”
他偷眼看了看晏时荣的神色：“他人虽然有些荒唐，但又是个极聪明的，如今学医不到两年，把我的脉相分毫不错，医理药理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臣斗胆，想求小殿下给个机会。”
心宝听着哥哥说完，很大方的应下：“可以的。他报名了吗？”
“报了，”晏时荣道：“前几日他一听说，就去报了，这个谁来选？”
心宝指了指：“清举选，心宝也去。”
林清举笑道：“并不是只选一个的，凡是合适的，全都可以的。清举觉得，人若痴迷于一技，总会有些许疯魔的，这并非什么过失。”
晏时荣笑道：“我也是这么想。此人医术不知如何，但琴据说是极好的，只是这个性子，未必适合做这种……安抚导引之事。总之，见见再说吧。”
心宝问：“他叫什么名字啊？”
晏时荣道：“叫汤贤，字思齐，之前有个号叫宫商闲人，如今自号枝影医者，应当是出自枝附影从，是个追随的意思。”
心宝哦了一声。
几人吃完了饭，晏青山几个人还没走呢，心宝的人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晏时荣道：“心宝要去哪儿？”
心宝道：“去看沈伯伯！”
晏时荣恍然点头。
旁边的明霈帝也挑了挑眉，心说像沈寿延这种，应该就属于不一起玩儿也不会忘的那一拨了。
牵扯到心宝的空间，这种要紧之事，一般不往信上写，等心宝和晏时昌几个人走了，明霈帝就与他们商议此事。
晏时荣道：“耶耶，如今，‘自己人’的事情且先不说，孙儿觉得回头还是要确认一下，是不是血亲才最有效？”
他陪笑了一下，然后续道：“血亲之中，像六叔八叔这种心宝不太熟的有没有用？刨除血亲，心宝收徒弟行不行？这些全都是要一一试过的。”
“对，”明霈帝道：“朕也是这么想，趁着西都地震之时，咱们一一的试过来。”
这事儿，一定要细细摸清楚。
毕竟，用心宝的话来说，羊毛什么的，不薅白不薅啊！！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得好生接住？
心宝这边，
因为心宝还没跟沈伯伯炫小徒弟，所以林清举也跟着出来了，一边走，一边还问：“为何师父叫皇上，叫耶耶，而不是叫祖父？”
元沈绝解释：“耶耶是个民间俚语。中州有些地方，习惯称祖父为耶耶，晏家皇朝本就起于中州，所以皇上一见面就让心宝叫耶耶了，毕竟太子一家，情形略有些特殊，这样叫才显得更亲近……若是叫祖父或者爷爷，岂不是与很多人一样了？”
林清举恍然点头。
几人安步当车出了宫门，就见一大拨人站在悬壶之处，一见她们，就迅速冲了过来。
第808章 一个完美的偶像
这些人都穿着长衫，背上全都背着琴，一起奔过来，还有点儿小壮观。
这会儿心宝正被哥哥抱着，元沈绝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挡在了他们面前。
他们奔到近前，纷纷施礼，一边乱纷纷的报名，有一个可能是琴没绑稳，施的礼又太低，一不留神之下，琴就从头顶滑了下来，被郝花时随手接住。
心宝道：“免礼。”
几人纷纷起身，笑容满面的看着她。
小小只的姑娘，穿着绣花的襦裙，头上两个小发包包，一边系着小猫小狗，一边是猴子和小象。
发饰只有枣儿大小，但在她的小发包包上，显得还挺大的，衬着粉白白的皮肤，乌溜溜大眼，可可爱爱。
虽然郝花时听到了他们报名，但他觉得师父可能没听到，所以他就转头道：“师父，这个是陈三得，这个人是汤思齐，这个人叫赵子平……”他依次报了一遍。
心宝瞅了瞅，然后判断了一下……这些人一定都是她的爹爹粉。
于是她找了找感觉，绽放出了国民闺女味儿的乖巧微笑：“你们找心宝有事吗？”
顿时又是几张嘴同时开口回答，好一通抢，混在一起啥也听不清。
郝花时笑道：“来，陈三得你说。”
一点到他的名字，陈三得满面红光，上前一步，恭敬的道：“殿下，我等听闻医道部要做音疗馆，所以都来报名了。”
汤思齐忍不住也插话：“我等想着，只要能学上一些，就算一时不成，我等也愿意背琴走天下，四处为大家抚琴治疗！”
心宝连忙赞他：“你们真是心地善良！特别棒！”
汤思齐急道：“不敢，不敢当殿下夸奖，我等不过是追随小殿下之后！”
心宝想了一下，细声细气的道：“行善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行。”
“没事！”陈三得激动拍胸：“草民的兄长很会赚钱的！他们没钱的时候，草民可以帮忙！”
几人：“……”
这倒霉弟弟真没谁了。
心宝只能委婉的道：“但，但你长大了，最好还是自力更生比较好。”
陈三得一愣，然后慨然点头：“殿下放心，草民一定想办法自力更生！”
他太听话了，心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然后她道：“那你们既然来了，就让心宝的徒弟考核你们一下吧，心宝还有事情，先走了。”
几人都有些遗憾，但还是连连道：“殿下请。”
一边还是恋恋不舍的看着她。
心宝看了看他们的神情，觉得自己有必要宠一下粉，于是机智的从袖子里掏了掏，其实是从空间里抓了一小包糖出来，然后让哥哥把她抱过去，一人分了两粒糖：“心宝请你们吃糖。”
几人双手接住，一个个如获至宝，喜笑颜开。
然后林清举就留下了，心宝一行人就走了。
一边走着，郝花时便笑道：“这几个人，真的挺可爱的啊！”
心宝问他：“那个陈三得的哥哥，叫陈二得吗？”
“噗，”郝花时笑道：“不是，他大哥叫陈什么贵来着，就做生意的那个。听说兄弟关系很好，年龄差的大，被他大哥当儿子养起来的，嫂子也拿他当儿子，倒是没什么意见。”
心宝坐在哥哥怀里，小身板挺的笔直，说话的时候，脑袋都不敢转：“那还好。”
郝花时笑道：“而且他爹娘过世前，也是分了生意给他的，只是他自己不会打理，就交给兄长打理，所以平时拿钱用，也是理所应当。”
“哪有什么理所应当，”元沈绝淡淡的道：“你看沈伯伯，他家那位兄长？”
“也是，”郝花时道：“所以也多亏陈家兄弟关系好，要不然也不会长出这样无忧无虑的性子。”
心宝的小手手，上下摆了摆：“对的。”
郝花时：“……？？”
这是点头的意思吗？？
他瞅了瞅小师父，小师父那个板着的架势，看着就累。
郝花时问：“师父？”
元沈绝道：“放心，他们已经看不到这边了。”
“心宝知道！”她理所当然的道：“但是喜欢心宝的百姓，又不是只有他们！”
她大眼往这瞥瞥，又往那瞥瞥，意思让他自己看看。
元沈绝扶了扶额。
心宝艰难的维持着她的公主仪态，小脖子僵着，叹了口气：“下次还是坐马车吧，当一个完美的偶像，实在是太累了。”
连铁憨憨都听懂了，然后几人一溜小跑到了沈家。
沈寿延跟心宝也算是多年？？老友了，所以他猜到心宝会过来，一直在家里等着她。
沈寿延黑了不少，胡子全都剃短了，如今只长出来薄薄一层，却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些，抱着心宝笑眯眯的说着话。
钟离敏也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跟元沈绝他们道：“老头子聊发少年狂了！昨天晚上，拉着我说了整整的一宿，说他这趟出去，见的那些人，那些事……”
他抹了抹脸：“说实在的，我听着都觉得热血沸腾的。我们商量着，我们俩人告上两三个月的假，把朝天门好生的整肃整肃……”
元沈绝眸中精光一闪，与钟离敏的眼神儿撞到了一起。
他显然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但并不介意，续下去道：“有不愿意的，就介绍他们去旁的帮派，若有愿意留下的，咱们就自己约束约束，到时候再有这种跟着出去的事儿，带着也能帮帮忙，这官有官道，匪……民有民道，做起来也能帮上一点忙……”
元沈绝点了点头：“这样极好，皇上听了必定欢喜的。”
钟离敏笑着点头：“咱们虽是草莽，也是想着能干点大事儿的。”
大家一边聊着，那边就支起大棚来了。
郝花时道：“这干嘛？”
钟离敏道：“弄了只羊，咱们晚上烤羊吃，本来想着不冷不热的在外头露天吃的，结果你看这鸟……忒多了，就叫人架个棚子。”
对啊，他们这一路过来，也觉得有好多鸟儿。
郝花时道：“这是娘娘他们带回来的吧？”
晏时昌道：“不是故意带的，轰不走！好不容易拿食儿引走了，隔两天又聚起一批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伙，反正随走随赶，还是有不少带回京城来了。”
郝花时点了点头，朝上看了看，忽然看到什么，飞也似的跃上树枝，然后追了几步，一把抓住。
钟离敏叫他：“有羊吃，你就别盘算那半两肉了，这些鸟都挺通人性，杀了怪可怜的。”
第809章 我们就是朋友啦
“不是。”郝花时跃下地来，给他们瞅了瞅，就见鸟爪儿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纸卷儿，郝花时兴致勃勃的拆开，上头娟秀的字儿写着，“别来半岁音书绝，一寸离肠千万结。”
郝花时奇怪：“这是做什么啊？这不是那谁的诗……谁来着？”
元沈绝瞥了一眼：“韦庄。”
郝花时奇怪的道：“这什么意思啊？这种鸟儿能传信？”
他一边说一边绑了回去，松开手，小心的摸了两下，那小鸟儿就扑扑翅膀飞了。
钟离敏道：“这一回进京的鸟儿，好像都不怎么怕人，老往人窗子上落，我猜着，这是不是哪一家的妇人小姐，在家待闷了，随手写一封，既着它去飞，也没想着传给谁？”
“对，很可能，”郝花时看了几眼：“还挺有意思的，交个笔友也不错。”
钟离敏点了点头，李松清顿时就很感兴趣，仰头看着：“随它来去，倒也风雅。”
郝花时笑道：“李先生，你要是想传，等回了宫你就写，你写了我帮你绑上去。”
李松清笑道：“那就多谢了。”
他一脸的跃跃欲试。
钟离敏一看他这架势，直接叫人给他拿了笔墨过来，让他现场写去了，反正他一看就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他们聊天，他也插不上话。
郝花时很有兴致，帮他把纸裁成了细细的一小条一小条。
李松清也很有兴致，挑了最细的笔，一张一张的写过来。
心宝终于跟她的忘年交说完了话，过来一瞅，顿时也很感兴趣，转头道：“老婆！老婆！心宝也要写！”
元沈绝就知道会这样，已经挑好了笔，也不用椅子，就直接站在桌边，一手扶着小小的纸：“写什么？”
心宝想了想，道：“只要你也喜欢小公主，我们就是朋友啦！”
元沈绝：“……”
心宝还道：“要很豪迈的字！像一个英雄写的那样！这一句话不要写上。”
我懂，我不傻。
元沈绝默默的换了张纸，写了一句。
然后心宝又道：“如果你不喜欢小公主，那我们就是敌人！”
元沈绝再次：“……”
心宝瞅了瞅他，笑的弯着眼：“我老婆十全十美，你有老婆吗？”
“你耶……不对，我祖父世间第一大聪明，你的祖父呢？”
“我爹爹英俊不凡，你爹爹呢？”
“我阿娘……”
“我哥哥……”
“我徒弟……”
李松清默默的放下笔，从桌边起开了。
真的，摊上小公主这样的，一句诗也做不出来了。
元沈绝这边写着，郝花时就去抓鸟。
一下午抓了几十只鸟，最后影卫也帮着抓，一直到了晚饭时间，大家才收拾收拾吃烤羊。
武人吃饭，最大的风格就是……痛快。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连郝花时和晏时昌也陪了半杯，沈寿延更是杯不离手，钟离敏看着斯文，其实也挺能喝的，一个人喝了两三斤。
一气儿吃到月上中天，明霈帝派人催了两趟，心宝几个人才回宫。
回了宫，见了耶耶，心宝困的眼皮直往一起粘，结果刚出了景和门，心宝忽然一个激灵，抓住元沈绝的手：“老婆！”
元沈绝道：“怎么？”
心宝在哥哥怀里支楞起来，抓着他凑近些，小声道：“昨天晚上，心宝在院子里，看到了一个女鬼！！没有头也没有脚，在空中飘呀飘的……很可怕的！”
女鬼郝花时：“……”
他只能跟她解释：“师父，你看错了，昨天晚上那个是我，我听到声音出来看了看，见你看错了，就没敢出来。”
心宝一呆：“这样吗？”
“对，”郝花时微有些醉意，在前头打了个转：“我就这样……”
心宝猛然一顿，一把抓住老婆，吓的声儿发颤：“你们，你们看到了吗？”
远远的，郝花时后头有个白影子，正飘呀飘的过来，晏时昌也吓的不轻：“看，看到了！怎么办！我们跑吧！”
元沈绝无语的道：“那是清举！”
晏时昌和妹妹几乎异口同声：“那他为什么没有脚！！”
元沈绝：“……”
还别说，这么黑看过去，只能看到他身上的素袍，根本看不清楚头和脚，一直到越走越近，映着这边的烛光，才能看到脸，又渐渐的看清头，还是看不见脚。
心宝根本不敢看，死死的攥着老婆的手，闭着眼睛。
晏时昌倒是敢看了，一直看着他走过来，才道：“是清举，心宝别怕，真是清举。”
他把妹妹倒到右边，伸出手摸了一把他的脸：“热乎的，放心！”
林清举：“……？？”
心宝缓缓的露出一只眼睛，仔细的瞅了瞅他。
林清举也猜到了，笑道：“师父？”
他自顾自的解释：“殿下方才留我说话，我正要回太医院署，老远就看你们过来了。”
心宝又蛄蛹了一下，把俩大眼都露了出来。
郝花时笑道：“你下午听他们弹琴了？弹的咋样？”
林清举道：“怎么说呢……那位汤思齐弹的着实是好，真真是荡气回肠，真能叫人听痴了去。但其它人，据说都是才跟着他学的，就……很一言难尽了。”
心宝放了心，舒了舒小身板，细声细气道：“那你们说话吧，心宝要回去睡觉了。”
两人都应了一声，晏时昌才抱着心宝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上早朝的时候，开始论功行赏。
这一次的事务，是晏时荣主要负责，所以明霈帝直接封了他一个郡王，睿敏郡王。
而皇六子人虽然没回来，也封了一个郡王，端和郡王。
晏时昌算是辅佐，封了一个辅国将军，这是一个爵位，不是真的让他去当将军。
程弗居倒是只加了一个光禄大夫虚衔，没有加爵位，与之前江南回来的梁若虚、何望州差不多。
沈寿延直接拨入龙骧卫，领将军职，这个就是军职，不是爵位了。
大晏宗室的爵位，与普通臣属外戚的爵位略有不同。
一般来说，皇子只要不犯大错，哪怕没大功，怎么也能捞个王当当，然后比如兄弟登基了什么的，还会例行升爵。
像如今的恭恪侯和恭顺侯，爵位低成这样，又是用的寻常公、侯、伯三等爵位的，真的非常少见。
当然了，还是皇孙就封了王的也很少见。
这才是真正的前途无量。
第810章 心宝是有身份的人
而且不止如此，六皇子，也就是新鲜出炉的端和郡王，封王之后，很快就赐了婚，然后令内府着手建造端和郡王府。
比起府邸没建就被赶出宫的恭顺侯，这对比，真是血淋淋的。
明霈帝的意思就差怼到他们脸上，傻子也看明白了。
八皇子如今十五了，说大不大，说小，也真的不小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跟着侄子们一起念书，脸上也实在有些挂不住。
其实六八九这几个皇子，不像前头的哥哥们，他们一直都离那个想法很远很远，所以，是真没有那么些野心。
他们也想抱太子兄长的大腿，想着有机会让兄长看看弟弟的诚心和乖巧，跟着混个太平闲王，可这不是没机会么？
于是八皇子放了学，就想方设法的往晏青山跟前凑，各种做小伏低，撒娇耍赖。
晏青山这个性子，其实是天生的长兄严父，就是那种，哪怕你与他毫无关系，但你若真心把身家性命托付于他，他嘴上虽不多说，但却会担起这份责任来。
所以八皇子这一套，也不能说没用吧，反正隔了两天，他就跟明霈帝说了。
明霈帝只道：“老八朕心里有盘算，让他再等等。”
晏青山回头就跟八皇子说了。
九皇子才十一，但一看这样，他也时不时的跑过来刷刷大哥，恭敬极了，晏时荣有时候看见了，也带着他们走走。
一时之间，皇家倒是异常的和谐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沈寿延和钟离敏，向上头告了三个月的假，还带走了晏时昌。
说真的，就连他们这个举动，都透着一股子江湖人的纯朴。
知道的，是元沈绝提前跟明霈帝说了，而这个行为，明霈帝也是很赞赏的。
但不知道的，你就想想吧，你刚升了官儿，不好生表现表现，结交同僚，反倒告假了？
不过再一想，人家是亲戚，人家怕什么？
当然除了他们，还有沈卓成。
在没人知道的时候，郝花时已经从道听楼搞到了名单，略有规模的小门小派，全都在名单上。
名单写的很细，这些门派的地址、历史、功夫、包括事迹等等……全都写的清清楚楚。
然后晏时荣带着大理寺的人，细细的扒拉了两天，挑选出了二十九家小门派。
然后明霈帝给了沈卓成一队服过超体丹的金吾卫，一行人悄没声息的离了京城，开始他的抢掌门之旅。
外头忙的很，心宝倒还悠闲。
可能是因为那天心宝和李松清的操作，一夜之间，京城中兴起了交笔友的风潮。
在这种交流方式匮乏的时代，这种新方式的横空出世，调度起了无数人的热情。
因为这些鸟儿，有很多都是从江南跟过来的，一路跟龙骧卫打交道，在他们手里碗里的抢食，一点不怕人，所以就算普通人，稍微引引就能抓住，偶尔传一传信，还怪有意思的。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宝那句“只要你也喜欢小公主，我们就是朋友啦”太过直白洗脑，反正就这一句最流行。
就光他们在宫里，就抓到不知道多少回，不同的笔迹写这么一句的。
而且还有很多，上头有回复，甚至不止一个回复，小小的纸条正面反面全都写的满满的，想再回一条都写不上去，看着还怪有意思的。
有一回，郝花时还凑巧抓到了一只心宝写的，“我祖父世间第一大聪明，你的祖父呢？”
然后上头和后头，不同的笔迹写着“吹牛”、“骗人”、“我不信”。
心宝：“……？？”
团子当场暴走，然后立刻出手反击。
于是等明霈帝过来的时候，就见心宝旁边的桌子上，涂成全黑色的纸正晾着。
明霈帝道：“这是干什么？糟践纸张！”
然而团子根本没空儿跟他说话，她正奋笔疾书，小表情巨严肃。
明霈帝过去一瞅，就见她在写着：“我祖父就是世间第一大聪明，就是十全十美，不接受反驳……就是就是就是……”
然后“就是”俩字儿，写了好几遍，硬生生把每一寸空隙全都填满了。
而且这样的纸，已经写了好几张。
明霈帝：“……”
他把底下那张拿出来瞅了瞅，就明白了，默默看着。
因为字小，团子写的无比费劲，小脸都要趴到桌子上了，还在写。
明霈帝又无奈又好笑：“何必如此。”
“哼！！”团子超生气的道：“这些人也太过份了，心宝又没有说他的祖父不好，他们为什么要说我！？真是离离原上谱！明明是嫉妒！！”
明霈帝：“……”
这小词儿还一套一套的。
明霈帝笑的不行，道：“怎么不叫别人帮你写？”
团子道：“老婆写的不好！在这种关键时刻，老婆也靠不住了！心宝只能靠自己！都这种时候了，老婆居然还要说什么笔意什么结构，结构有尊严和荣誉重要吗？”
元沈绝一脸无奈的在旁边拿着剪刀，把小黑纸剪成一条一条的，也不反驳。
明霈帝道：“这是写不成的？”
“不是，”元沈绝道：“这是防备别人在后头写字，所以先涂黑了。”
明霈帝：“……”
考虑的可真是太周到了。
心宝一直写到了午饭时间，晏青山和晏时荣都过来了，一起劝都劝不住。
最终郝花时道：“师父，实在是没有鸟了，抓不着闲着的鸟了。”
她这才暂时消停下来。
结果一放下笔，小手手都累僵了，毛笔上居然还系了个帕子。
晏时荣给她揉着小手手，一边道：“这是干什么？”
心宝道：“这不是因为……心宝是有身份的人呀，将来有可能有一天，需要心宝当众写字，所以心宝不能暴露字体，李先生说，可以教心宝一种新的字体，但是来不及了，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心宝就地取材，这样就可以掩饰心宝的字体和身份。”
真的是很谨慎了。
晏时荣笑道：“暴露身份怕什么，暴露了身份才没人敢反驳你啊！”
“那怎么行，”心宝道：“真正优秀的人是不需要自己夸的。心宝想要那种……所有人都夸，夸的话全都不重样，然后心宝只需要点点头这样子。”
晏时荣笑的停不下来：“不自夸你写一摞？”
“你怎么不明白呢？”心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细声细气，“二哥哥，你去了一趟关中，变的有一点点笨了，你知道吗？自夸的是别人又不是心宝，别人自夸跟心宝有什么关系，就算被抓着了心宝也可以死不承认的！！”
“你说的对，”晏时荣笑的捂着眼：“心宝儿，你说的可真是太对了。”
第811章 满城的鸟都吃胖了
心宝一天写了几十张，放出去之后，成了一个笔友新流派，炫耀派。
全都是这样“我的xx如何如何”的自吹自擂，然后写的很大很满，纯粹炫耀，不需要人回复的那一种。
主流还是交友派，写个什么，让人回，然后谁看到谁回，正面写了反面写。
中间比较风雅的就是文人联句，一句一句的联……但中途若是遇到不通文墨的，那就惨了，可能横空就给你来一句“说人话”！
引得再看到的人疯狂吐槽。
文人都觉得这种事情，就应该是风雅的，一句一句的联句这样的，但他们却没想过……若真是如此，那曲高和寡，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这么流行。
就因为既有大雅，又有大俗，世井俚语俱有，根本没有身份的限制，大家都能畅所欲言，所以才如此的流行起来。
关键这些鸟儿也都跟成精了一样，知道乡下有危险，也不往乡下飞，就在城里，而且专挑衣裳好看的下手，混个肚儿圆，然后再胡乱飞个地方，再吃一顿，一时之间，满城的鸟都吃胖了。
几天之后，内府的香疗店开业了。
这家店最让人腹诽的，就是不许试闻。
但内府开的店，守店的都是太监，长脑子的谁也不敢哔哔。
而且香丹价值不菲，明晃晃的二两银子一粒丹，就凭这个价钱，就能挡住不少人。
于是来的人，大多都是买的起的，也都是知道厉害的，所以，生意着实不差。
等这些人领了试用的，或者买了回去之后，立刻就真香了。
因为这香气，真的是超级好闻，沁人心脾，百闻不厌，比起熏香，完全就不是一个概念，哪怕不用，熏屋子也好！
等这些人用上一段时间，估计会更觉得划算，因为一丸药就差不多能用一个月，算起来可比熏香便宜多了。
更何况还有药效！
立刻就有机灵的商人，把那些压箱底的各种香囊球、小摆件什么的翻了出来，不光女子买，男人也可以买，买些提神醒脑的放在书房里，连笔墨都带着一种香气。
而且晏时盛还做了两种礼盒装，一种是十二种香气的木制礼盒，而这礼盒里头会有两种香，是不散卖的。
礼盒做的十分精美，每瓶里头有十粒丹，拿来送礼，极为合适，明明不算太贵，却风雅又显得有心。
还有一种闺蜜互送的小礼盒，只有六种，但附送两枚养颜丹，是化水涂脸用的，同样也是不散卖的。
一上架就卖的疯狂，那些人抢的就跟不要钱一样。
做为一个给皇家攒私房钱的生意，可以说是非常的给力了。
甘白璧跟心宝商量：“所以，这香疗和音疗，要一样待遇吗？”
心宝想了一下：“不知道，这个要问四哥。”
因为香疗、音疗，和兽医这三样，按理说，都是医道部负责审核，然后负责给他们找个差不多的地方，让他们按着医道部的要求装修，其它的事情，都应该是他们自己负责，自己花钱的。
但香疗，其实对应的内府，他们当然有钱。
但音疗，原本还好说，是让林清举去的，但后来改成了招募，应该怎么处理，她也不知道了。
于是心宝就带着她的下级官员，去找四哥哥了。
晏时盛听着他们说了，直接道：“你们说，这音疗，能赚钱吗？”
心宝两人对视了一眼。
晏时盛又道：“除了这个之外，你们觉得，这音疗……是什么人才会请？”
甘白璧道：“殿下说的对，内府出面不妥，医道部出面不正，应该让礼部出面。”
“对，”晏时盛道：“让礼部派驻官员过去，此举不为谋利，只是教化诸人。”
甘白璧点了点头：“臣明白了。”
心宝：“……？？”
团子大眼迷惘，瞅瞅两人，感觉中间好像漏了几句话。
于是甘白璧就去找礼部官员去了，元沈绝跟他解释：“音疗这种事情，其实真的很少会有人请，情绪焦躁？用不着，若是真有那种情绪坏又控制不住的，他们也未必会请，怕消息传出去，会有损声誉。所以这种事情，更多的是做白工，比如安抚未亡人之类的，不能要很多钱，主要是让大家慢慢的知道这种形式，所以礼部出面比较合适。”
当然了，有一点他没说，琴这种事情，说雅，也雅。
但不管雅不雅，它又是一个娱人的乐器，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冠上一个官身，或者像皇商一样的半官身，才不会被批为奇技淫巧，不会被人不尊重。
天上掉馅饼，能跟医道部扯上关系，礼部官员当然是立刻接下，然后就跟医道部合上了折子，明霈帝允。
林清举也选出来了三个人，其中就包括汤思齐。
这三个人共同的特点就是琴技极佳，医术略逊，但调查下来风评不错，接触着人品也不错，所以就暂定了他们。
然后就让他们对着曲谱自己练，等练好了，再慢慢的教他们如何诊断和判断。
这三家店铺，反倒是李络儿那边最省心。
店铺是医道部帮着找和装修的，因为他们献鸟食有功，以太子妃的名义，把这个店堂送了他们。
然后李络儿自己买了几个人，开始教他们兽医术。
李络儿买的都是十来岁的男童，但因为李络儿也不是心宝的徒弟什么的，所以他们也没有干涉，毕竟真要做起来，男人走街下乡，也确实比女子要方便。
与此同时，下头人也从各地采买了一些女孩儿，准备带过来给他们过目。
这些女孩儿，将来都会以林清举的名义收徒，也就相当于心宝的徒孙子。
但林清举如今才二十一，还未成亲，所以这些女孩儿，全都挑的年纪不大，差不多是七到九岁这个年龄段，都是挑的长相周正但不至于太好看的。
提前就派人置办了宅院，下头就直接把女孩儿们带到了那里，心宝练完武出宫，过去跟林清举一起选。
林清举也跟他们一起出宫，中间还捎带上甘白璧帮着长眼，林清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宅院在哪儿，还得郝花时领路。
第812章 当幕后英雄也无所谓
离的很近，马车一刻多钟就到了，看着还挺清静的，下头人办事周到，已经挂上了林府的牌子。
郝花时道：“这园子是我选的，当时有好几个，我挑的这个，我看后头有一个荒废的小花园，叫人整出来可以种些药，一种只种一小撮儿，不就可以现场认药了？”
林清举不由笑道：“师兄想的周到。”
几个人简单的走了走，看了看，就进了厅。
四哥哥给了一个太监，叫杨回，给他当管家，以昭示林清举这个比较超然的身份。
这会儿他虽然也只到了两天，但四处已经是井井有条，他们落座不一会儿，茶和点心就上来了。
杨回躬身请示：“殿下，是一起叫上来，还是一个一个的？”
心宝默认这件事情她只是个附带的，就低头尝点心。
这边的点心不能跟宫里比，但端上来的有一种像锅巴一样，还能看出一个一个的米粒形状，咬着酥酥脆脆，还怪好吃的，心宝跟郝花时道：“你装一点点回去给吕三尺，好让他学做给我们吃。”
郝花时点了点头：“好。”
一边就用帕子包起来三四片，揣了起来。
林清举看他们不管，就直接道：“一起吧。”
杨回连声应下，就把人带了上来。
衣服全都换过了，干干净净的，低眉顺眼的被带了上来，又是差不多的年纪，一眼瞧过去，几乎看不出差别。
林清举温言道：“从左手边开始，一个一个的说说名字年龄是哪儿人吧。”
于是便从左边开始，每个小姑娘都上前一步，福福身，说名字，说年龄，哪儿人。
心宝觉得当着他们的面吃点心不大好，就擦了擦手不吃了，喝了口茶，一边也好奇的看着。
二十几个人，很快就一一报了一遍。
林清举有些迟疑，来回的看着他们。
他是个心肠软的，这些女孩儿们，都是从各处采买的，若是他们挑剩下的，只怕又要流入牙行，为奴做仆。
可是他们原本只想着要几个最多十个就可以了，所以人确实有点多了……
他下意识的看了心宝一眼。
心宝无辜的跟他对视。
下一刻，元沈绝站了起来，直接走过去，然后开始点，“你，你……”他一口气点了七个：“被我点到的，全都带下去吧。”
那几个小孩，脸上瞬间就露出极度的失望来，林清举不忍多看，就想站起来说句话。
甘白璧按住他肩，走过去，也点了一个：“这一个也带下去吧。”
那小女孩脸色苍白的退了下去。
这样一来，就只余下了十八个，元沈绝道：“从这个开始，说说，你们是怎么被卖的？”
显然这个没提前教过，小女孩们不由得惊慌对视，然后就从第一个开始，磕磕巴巴的说了起来。
但凡站在这儿的，身世总归不会太好，不是灾就是穷，要不然就是家破人亡。
两人都负手而立，静静的听着，毫不动容。
一直到说完了，又删了三个下去，那就只余下了十五个。
元沈绝道：“行了，杨回，把这几个带下去吧。”
杨回赶紧躬身应了，就把人带了下去。
两人走回来坐下，甘白璧看了看元沈绝。
元沈绝已经转头看顾心宝了，他就劝林清举：“清举，你要明白，这几个孩子，将来会有机会成为殿下的门人，这地位可以说高之极也。他们的所做所为都会被世人看在眼中，若他们行止不当，一定会影响殿下的声誉……所以必须是极优秀的人才成，心性不正的，性子不好的，绝不能要。”
“所以，你万万不要在这种时候因为恻隐之心就放宽条件，此例一开，后患无穷。且，你要明白，让你收徒这件事情，本就不单纯为了收徒，若有疏漏，误的是国事，你千万不要好心办了坏事才好。”
林清举被他说的脸色微白，连声道：“多谢甘大人指点，是清举想的不周到了。”
甘白璧拱手，“不敢，不敢。”
元沈绝道：“这十五人，最终能留下个二三人就算不错，叫人再继续采买吧。”
“对，”甘白璧倒是知无不言：“留下的这十五人，不必急着收徒，平时先慢慢的教着，也要细细的度量他们的品行，若有扳不过来的，一定要及时舍弃，不必拖延。优中选优，也能令他们更有上进之心，最终能留下几个，就要看他们自己的了。”
林清举连声应下：“清举明白了。”
心宝举起小手手申请发言：“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呀！”
几人：“……嗯？？”
心宝自信的道：“耶耶想要的，不就是把他们教的很像成材吗？不就是宣传的时候拿出去好看吗？心宝可以偷偷给她们炼丹啊！所以就算他们有的人有点笨，学的不太好，心宝也可以偷偷帮他们的！只要他们把仪态练好，很像一个高手就可以了，这个应该好学了吧？人靠衣装，穿的好一点就可以！”
郝花时诧异的道：“师父，你不是最重视医道，不允许糊弄的吗？”
心宝：“……”
其实不是的，心宝的心里最重要的是家人，要是耶耶需要，就算心宝要当幕后英雄也无所谓！
但是当着好多外人，她只能委婉的道：“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什么……重要到让你放弃原则。”
郝花时：“……”
行吧。
元沈绝淡定的道：“心宝，你心里重要的，和我心里重要的，明明可以两全其美，为什么要退让？我们多找一些人，然后让他们下苦功去学，再从中挑出学的好的人，不就可以了？”
心宝想了一下：“也可以的，就是感觉被挑剩下的有点点可怜。”
元沈绝道：“心术不正或者技不如人，就该这样，没有什么可怜的，若是挑了不好的，可怜的就是病人了，到时候他们顶着你徒孙的名头出门，被人信任，却没有相应的本事，你说可怜的病人会有多少？”
心宝哑然：“你说的对。”
林清举默默的听着。
方才小师公可真是惜言如金，这会儿居然这么能说，还说的这么好听……这差别待遇也没谁了。
下一刻，小师公伸出手，温柔的摸了摸心宝的小脑袋：“但是人靠衣装也没有错，心宝的意思，是觉得可以给他们做衣服？”
第813章 天纵奇才盛世之兆
“对的！”心宝又支楞了起来：“心宝觉得，可以给她们做统一的衣服！比方说背后写一个医字之类的，这样大家就会……”
她小手手挠了挠脸，想出来一个形容：“就会跟普通的药铺伙计区分开，跟普通的丫环也区分开，而且，又跟医字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元沈绝恍然点头：“你的意思是，让这些人，给人的印象，首先就是这个‘医’字，其次，或者说，下意识的会忽略她们是心宝的徒孙，是女子等等其它的身份？”
“对的对的，”心宝很高兴：“老婆我们心有灵犀，老婆说的就是心宝想说的！”
元沈绝笑着低头，让团子亲了亲脸，一边道：“可以的，回去之后，我们就挑一个医字，让人去做衣服，然后待稍有成效之后，就每个月初一，带进宫给心宝请个安。”
心宝点了点头。
大家商议妥当，心宝也没留下来吃饭，就直接回宫了。
倒是林清举留下来，准备跟这些人接触接触。
郝花时过去吩咐人继续采买，一边又道：“所有的都是清举教？”
“不是，”元沈绝道：“会有单独的人教他们学问，也有单独的人教他们礼仪，清举只教医，和做人的道理？”
“哦，”郝花时点了点头：“我想也是，清举也没那么多时间。”
几人一边聊着回了乾清宫，早有影卫拿了一些纸张过来，不管是朝臣还是民间文人都有。
然后一下午，心宝一伙人都在挑字。
明霈帝和晏时荣两个行家中午过来，也帮着挑了一会儿，然而他们的意见也并没有被采纳，因为心宝说，虽然我跟你们好，但这是公事，不能讲私情。
那行吧。
两人也习惯了，忙了一下午回来，心宝终于挑出来了。
还是一个他们都没想到的人……李致知。
假太子的前岳家。
李致知这个人，是典型的外和内刚，当初身为臣子，对假太子也敢硬杠，就足以看出这脾气。
他的字也是如此，非常的刚直，不是潇洒不是风雅也不是豪迈，就是带着一种山崖般的顶天立地的轴劲儿。
明霈帝拿着看了半天，笑道：“不错。”
这种风格确实挺不错的，正好冲淡女子之身的印象。
他就道：“那明天心宝过来，自己去求，看他会不会答应。”
心宝不怵，点了点头：“那好吧。”
于是第二天，心宝练完武过来，就直接去了候见处。
方无忧亲自领着她过去，候见处的官员们纷纷施礼，方无忧指着道：“殿下，这一位就是李大人。”
大家纷纷提起了心，包括李致知自己也提起了心。
李致知头铁，敢跟假太子据理力争，但其实是完全不会哄小孩的，包括自家姑娘，他敢为了她闹到皇上面前，不惜一命，但真到父女相处的时候，软和话什么的也是说不出来的。
所以一听说小公主找自己，顿时都快同手同脚了，再次施礼，严肃着脸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心宝拿着一张纸：“李大人，这是你写的吗？”
李致知看了一眼：“是。殿下，是臣的文章有何不妥吗？”
“不是不是，”团子直摆手：“就算有不妥心宝也看不出来。”
她顿了一下，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又找补了一句：“李大人肯定没有不妥的，一定都特别妥。”
李大人：“……”
心宝快速道：“是这样的。心宝的徒弟，想收几个徒弟，收很多，心宝想在他们的衣服上，写上‘尚医’两个字，因为李大人的字好看，所以心宝想请李大人帮忙写一下。”
李致知瞬间整个人放松了不少：“多谢殿下赏识，臣荣幸之至。”
他略微想了一下：“不知殿下是想把字做到前面还是后面？”
心宝想了一下：“后面吧？”
李致知就道：“那单做字只怕不好看，臣勾两笔山水上去，可好？”
心宝大眼瞅着他，诚实的道：“ 心宝想像不出来，要不……李大人写一个没山水的，写一个有山水的，可以吗？”
李致知急道：“是，是，臣遵命。”
于是心宝谢了他就走了，隔天，李致知就亲自把写好的字送了过来。
他不但写了只有字的，还写了他说的那种，只浅勾两笔山水的，余外还画了一道画，这一道上全是药草，可以做到前胸正中，简直就相当于设计出了一个衣服花样，而且很符合心宝想要的那种严肃专业的形象。
心宝简直满意极了，连声赞了他，等他走了，还给他炼了两罐茶丹出来，专门遣人送了去。
这在心宝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对旁人来说，就相当于，倒霉的李致知身上这个假太子的影响，终于是没有了……如今的太子殿下一家人，看来是真的不在乎这个。
李致知还特意谢了明霈帝。
明霈帝只笑道：“爱卿不必谢朕，这是爱卿才华过人，才得了心宝喜欢。朕虽与心宝好，但这是公事，心宝公正无私，是不会听朕的一面之词的。”
李致知也不由失笑，道：“殿下英明，小殿下亦是公正，又天纵奇才，盛世之兆。”
这倒是真的。
“爱卿之言甚是。”明霈帝笑道：“爱卿可知道，朕为何要让心宝的徒弟，收这么多女弟子？”
李致知还真不知道是女弟子，不由一怔。
君臣正说着话，方无忧送了一张纸条上来。
上头心宝写着：“耶耶，瓜子变大了好多。”
明霈帝：“……”
这宝式加秘，还真真是典型的宝式风格，因为他们习惯把空间叫芥子，所以她就直接叫瓜子了。
不过这一天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还得等影卫晚上把消息传过来才能确定，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开始搬了。
西都那边一日一报，到晚上消息就传了过来。
果然是开始搬了。
这年头的百姓，都不愿意离开祖宅，哪怕你掐着脖子告诉他，不搬就会死，他们也觉得……不一定啊，不一定吧？
所以王荣贵过去，只说服就要费很大的力气。
好在有蝗灾之事在先，又有足够的粮食和禽类，不会饿肚子，加上官府强制搬离，所以这些人就算再不甘愿，也只能听从，若真的执意不搬的，那是要就地锁拿的，吓唬几回就老实了。
王荣贵带的人手不少，而且这种事情，不会有什么大规模的民变，所以还算顺利。
从今天开始，就一村一村的陆续开始搬了。?
第814章 明晃晃的偏爱
行李很多，车马很少，全靠手抬肩扛，加上波及到的地方也多，有村有镇的，安置起来也费时间。
所以迁徙是按着地域排队走的，前前后后，至少要用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全部搬离。
但除了第一天心宝感觉到空间大了之外，之后那边每一天都在搬，有时候还会有一些意外发生，阻挠了进度种种，但心宝那儿，却并没有其它的反应。
晏时荣道：“所以，只要大趋势没有变，对心宝来说，就没有影响。假如说这个时候朝上下一道禁止迁徙的旨令，不知道心宝的瓜子里头，是会重新变小，还是那部分不能种了。”
元沈绝道：“心宝的瓜子……”
他沉默了一下。
这几天明霈帝和晏时荣，都开始用瓜子代指心宝的空间，他本来还坚持不用，但不一小心，就被带跑了。
他放弃挣扎，重新道：“心宝的瓜子变小还是不能种，知道这个又没有意义。对大晏江山来说，或者对那一方的草木来说，不管是蝗灾还是地震，几乎都是覆没之局，在这方面是一样的。”
“但是对比关中和西都，田地所占大小，那么差不多能推断出来，假如说你去，心宝得到的是百之一，那王荣贵这种去，只有千之一左右，其它陌生人，无用。”
“对，”晏时荣也严肃起来：“但你有没有想过很重要的一点？蝗灾，我们制止了，就等于保留了草木。而地震，我们就算搬迁了，草木仍旧大多不能保留，我们只是保住了百姓的命。”
明霈帝和晏青山的神情，都严肃起来。
对啊，这才是关键。
晏时荣续道：“对心宝来说，不管蝗灾或者地震有没有发生，只要我们的举措已经顺利推行，而这个举措是有用的，那，她的瓜子的变动就已经注定了，所以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试了，耶耶。”
明霈帝点了点头：“对。明日开始试一试。”
郝花时陪着小师父在一边吃点心，一边默默的听着，两人不时的对视一眼。
你听懂了吗？
我当然听懂了，你听懂了吗？
呵呵呵我也当然听懂了……
然后两人各自心虚垂眼，继续努力的听。
为了表示自己确实听懂了，而且很懂很懂，心宝当场站起来：“耶耶，是不是明天心宝要为国为民，不用练字了？”
明霈帝：“……”
这点出息！！
他只能道：“对，明天免了你练字练武，后天也不用补。”
于是第二天，心宝奉旨休息，明霈帝带着晏青山和晏时荣继续试验。
一整天试下来，终于测试出了基本的规则。
首先是人选。
最有用的那一种人是：
必须要有血缘，必须要心宝认可……这两者缺一不可。
也就是说，假如没有血缘，比如郝花时，哪怕是亲徒弟，哪怕心宝极其认可，也仍旧不能归入这一种。
也比如说皇子六八九三个人，哪怕有血缘，但心宝并没当他们是自己人，也同样不能归入第一种。
而像王荣贵甘白璧、与白骨生、又与皇六八九之间，差别不大，能达到的效果，也就是那一种的五分之一，六分之一这样的。
但像郝花时、薛悬济、王康宁这种的……心宝冥冥之中认可的人，哪怕有的心宝并不太亲近，效果也会好一些，能到第一种的三分之一，四分之一这样，但并不是太精确。
其次是事情。
起先晏时荣以为判定标准是“功德”，但算下来却不是。
他们反复推究，觉得最大的可能，空间认可的是“生命”，或者叫“生灵”。
草木是生灵，人也是生灵。
所以不管救草木还是救人命，都能令空间变大，地震的迁徙不能“救”草木，但地震也不会死掉所有草木，但救走了所有的人，所以差不多算下来，得到的是蝗灾的一半左右。
换句话说，空间认为，植物的一条命，与人的一条命，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孰重孰轻。
值得一提的是，
明霈帝自己、萧泰、元沈绝这三个人，到达了一个恐怖的数字，是实际的一二成。
也就是说，假如他们挽救了一百亩，就能让心宝的空间多出一二十亩地，这个量，真的很恐怖了。
与其它人最大的不同是，这是额外附加的。
也就是说，某某地蝗灾挽救田地一百万亩，派晏时荣去赈灾，空间会增长一万亩，但若再加上元沈绝，就是一万亩+至少十万亩。
这是这一方小世界，对他们明晃晃的偏爱。
顺便，也验证了晏时荣之前的脑洞。
本来大起来的空间，假如有什么变动，那一片就会灰掉，不能种植，不能走过去，但并不会再小回来。
因为这一天，下了几十道圣旨，看起来太过于荒唐，所以，为了保密起见，家里每一个人都手掌大印，身兼数职，没有麻烦外人。
一天下来，疯狂的脑力激荡之下，几个人都有些累。
晏时荣略微后仰，伸手揉着额，道：“假如说只挂个名？是不是就有用？不用真的过去？”
说完了，他自己也回过神儿来，圣旨下了，对空间来说就生效了，那挂个名应该就有用的？
明霈帝没有回答，他也在沉思。
晏时荣看了一眼耶耶，没有打扰他。
心宝并不知道他们写的是什么，只是闭眼感应，忙了一天，也有点累了，爬到明霈帝怀里，踢掉鞋子，直接趴在他身上，闭上了眼睛。
明霈帝揉了揉她小脑袋，招手让方无忧拿了个大隐囊过来，自己也略歪着，好让心宝趴的舒服一点，一边仍是沉思。
他们这三个人中，
他是帝王，就算他今天就禅位了，也是太上皇，偶尔一次可以，每一桩差使都挂名，实在不现实。
萧泰更不用说，他就是一个只会带兵，做事情并不聪明的人，再说边关那地方，萧家多年镇守，换将麻烦极多。
元沈绝本来很合适，可一来，他还要保护心宝，二来，年纪实在是太小了。
如今，虽然心宝的奇异之处，朝中高官已经隐有猜测，但他还是希望，所有事情办起来，能够顺利成章一点，合理一点，外人不会过多的往心宝身上想。
明霈帝反复的斟酌、思量。
最终，他还是道：“晅儿，西都……”
第815章 孩子都是好孩子
元沈绝默默施礼，也不用明霈帝说完，就低声道：“是。”
他看了心宝一眼，心宝双手抱着小脑袋，昏昏欲睡，没有听到他们说话，元沈绝就垂下了眼。
明霈帝的意思，是要让他攒功劳，攒资历。
譬如晏时荣，这一次蝗灾的功，一辈子都会记在他身上。
而元沈绝，若是他能独立做这么一件类似的事情，起码有这么一件吧，之后再让他挂名，只要和真正的主管官员协调好，就会比较合理了，最多显得帝王偏爱他，这并不奇怪。
其实像这一次的地震，若是能一开始就派他去，会比较好。
这会儿王荣贵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几乎可以说前期工作都做完了，他再去，就有抢功之嫌，他虽然不在乎名声，但这样，会令他之后的工作不顺畅。
因为他毕竟不是皇子皇孙。
像这种事情，派皇子皇孙过去，其实是不会抢功的，因为他们是“君”，只会让功劳更大，但元沈绝是臣，就会分功。
晏时荣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便劝道：“耶耶，其实也不必急于一‘事’，不如等下一次，说不定……”
大晏天下大也，说不定西都之事未完，就会有别的事情发生，所以，可以先拖一拖，给他一件完整的事情攒功劳比较合适。
明霈帝沉吟半晌，缓缓的点了点头。
他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确实，天下之大，每年都会有地方受灾，时常不止一处，所以，人还是不够用，要不要把晏时繁调回来呢？
边关有萧泰就够了，放一个皇孙过去，完全是因为他自己想去。
可他自己想不想，在国家大事面前，也只能让步了。
但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今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他心里也已经有了决断，如果晏时繁回来，他皇长孙的身份摆在那儿，一旦加入，只怕又起波澜。
朝上的事情完全不足为惧，他就怕让孩子们离了心。
他正反复思量，就听晏青山道：“父皇，不要紧。”
明霈帝睁开眼，晏青山神情平静，重复了一句：“孩子都是好孩子，也都长大了，不会那么容易被旁人影响，父皇不必多虑。”
明霈帝缓缓的点了点头。
隔天，
明霈帝下旨，调皇长孙晏时繁回京。
晏时繁这儿，东西一向送的勤，林娘子一般半个月就会给儿子送一次东西，有时候心宝那儿种出好吃的来，也会送一些过来。
所以乍然听说京城来人，晏时繁并没有在意，结果听完了旨，他有些懵：“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叫我回去？京城里是不是有事情？有没有书信？”
过来传旨的是个武太监，陪着笑脸儿道：“回殿下，皇上、太子、娘娘和几位殿下俱都安好，并无书信，只是奴才临来之前，小殿下给了臣一罐药，小殿下说道这是闻闻丹的改良版，与以前一样香，而且可以吃，直接扔进汤里就成。”
晏时繁胡乱点点头接过，一边寻思着。
不写信，说明跟心宝的那些秘密有关，他也就没再多问，只道：“什么时候走？”
太监道：“皇上说道，可以给殿下二三日的时间，让殿下挑选得用的人手带回去，两千以下都可以。”
晏时繁愕然道：“你的意思是我不回来了？”
太监躬身道：“皇上的意思，似乎就是如此。”
晏时繁长吸了口气，就转身去找萧泰了。
萧泰干不了这种动脑子的事情，两人也没多猜，反正就商量了一下，晏时繁只挑了几百个与他熟悉的人，将来可以当亲兵用，余外挑了近一千老弱病残，第二天一早就启程回京。
他不放心，自己快马加鞭往回赶，然后让这些人慢慢回来。
在旨意下发的同时，明霈帝还下了一道口谕。
命皇孙晏时盛把内府事务，交接给皇八子晏宥嵅，他则十日之后入户部。
八皇子简直受宠若惊，屁颠屁颠的跑去跟晏时盛交接。
他的生母只是一个嫔，没什么底气，姿态放的极低，对着侄子也恭敬的很。
晏时盛年纪虽小，但管了两年内府，别的不说，看人是真练出来了，看他是真心投效，教的也很尽心。
八皇子性子虽然腼腆，但毕竟也是从小名师教授，文武双全，学起这些门道来也挺快。
而且他很早就明白了，太子一家人全都不难相处，只需要记住一点……万不要得罪心宝。
像几个皇孙，不管是谁，就算怎么着，他们也会认为是一种磨练，会教他怎么对付，很少有惹了弟弟哥哥出面这种事儿，但唯独惹到心宝，一家子全都会掀案而起，疯狂反击。
只需要记住这一点，这差使就出不了大事儿。
所以，他每一次见到心宝，都极为客气。
因为长的不错，说话又不是逗小孩的口吻，很认真，所以心宝还挺喜欢他的，出了宫门，还跟元沈绝分享：“八叔真是一个懂礼貌的人。”
元沈绝点了点头。
如今林清举那儿，女孩子们已经采买了三批，最后，总共挑出来了三十个人。
他们三十个人，每一项课业、每一天都会考核，每个月都会淘汰两到三个人，时间至少一年，最终留下的人，就会成为小公主的门人。
这也是他们商议出来的办法。
然后自明日起，这些人就要正式开始授课了。
林清举以晏字的谐音“雁”字为姓，给这三十人都取了名字，平时他们就穿心宝叫人定制的“校服”，前胸戴着名牌，每个月初一会进宫向心宝请安。
这就叫宣传！！
心宝遥想了一下那个场面，觉得很不错。
一行人看完了回宫，才刚出了林府的大门，就有一个老者往路中间一拦，远远施礼道：“殿下，草民要献药！！”
心宝有点感兴趣，问，“是什么药呀？”
元沈绝拦住她，朗声道：“献药是好事情，但是无规矩不成方圆，献药还请尊驾去医道部，自有人接待，不要到殿下面前来献药，否则，被当成刺客杀了，你说冤是不冤？”
那老者急道：“但草民这药，并不是要献给医道部的，是专门献给小公主的！这是小公主能用的药！草民愿献给小公主殿下！”
第816章 心宝给公主界丢人了
心宝很奇怪，歪了歪头：“心宝没生病呀？什么叫做是我能用的药？我为什么要吃药？”
元沈绝皱了皱眉。
但心宝既然张口问了，他也没再阻止，就道：“起来回话。”
那老者谢了站起，上前几步，影卫虚虚拦住，他就站在那儿，身子前倾，张着手臂，热情的对心宝道：“殿下！草民并不是说殿下病了，草民观殿下身量，比同龄人要矮小很多！竟能比同龄人矮大半头！这太不寻常了！！”
心宝：“……？？”
奶团子的营业笑容，缓缓消失，小小的心灵中了一箭。
老者继续道：“殿下可是公主啊！身在宫廷之中，想来什么好东西都吃过，还能吃到饱，但为什么吃了这么多好东西，就是不长个子呢……”
心宝：“……”
心口又中了一箭……
老者神态殷殷，显然是真心为她忧虑的：“这便是身体的问题了！虽然不是病，却比病更难熬，若不及时医治，殿下就算长大了，也是要比旁人矮一截，小一些的……”
又又中了一箭……
心宝葡萄眼大睁，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她刚刚醒来的时候，老龟婆说的那句话：“长大了就是个矮坨坨……”
她是个矮坨坨！！矮坨坨！！
不值钱！不值钱！！
心宝小脸上的神情，复杂极了，又悲伤又气苦还得艰难的维持着公主的风度，像哭又像笑。
元沈绝看着都心疼，攥了攥手，终于等他说完了，立刻道：“多谢，但殿下不能用外来的药，赵客，去收了他的药，交到医道部请太医验看过。”
一边摆了摆手，郝花时抱起心宝就飞了。
心宝一声没吭。
中了不知道多少箭的小心灵，已经顾及不了粉丝的心情了。
一进了皇宫的门，她就气忿忿的道：“矮怎么了！！心宝是有点点矮，但是心宝好看！心宝是有点点小，但是心宝聪明！！这世上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心宝就是一个有点点矮小但是除此之外十全九美的人！！”
郝花时忍着笑安慰：“对的，他这就是没事找事，我从来不觉得师父矮，师父从头到脚都可爱。”
心宝：“……”
她眼儿大张，在他怀里，定定的瞅了他一会儿：“你，你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觉得心宝可爱，就是因为心宝很小只啊！！你看看小狗，小的时候可爱不可爱？长大了可怕不可怕？？小羊，小的时候也很可爱吧？大了好吃吧？？就连那么好吃的大鹅，小时候也毛绒绒很可爱的！”
郝花时：“……”
他居然无法反驳！！
团子含着小眼泪，悲伤的道：“原来这才是真相！你们其实都在心里偷偷笑心宝矮！！只是你们没说出来！！你们假装没有发现！！结果被一个路人老爷爷，无意之中揭穿了真相！！”
郝花时连声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徒儿绝对没有！！”
但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能哄好小师父，关键是，他向小师公投去求助的眼神儿，无耻的小师公……居然破天荒的退了一步！！不肯接！！
郝花时只能一路小跑带冒烟儿的，送去给明霈帝。
晏时繁刚刚赶回来，明霈帝正跟他说话，一听说心宝回来，就叫进了。
郝花时进了门把小师父放下，心宝根本就没注意到旁边的大哥，站在那儿，巨悲伤的道：“耶耶……心宝居然不知道，心宝还天天出门，也许每一个看到心宝的人，都在心里偷偷笑心宝……”
明霈帝急了：“怎么了？”
他离了御座过来，不止他，连晏青山晏时繁晏时荣，也全都起身走过来，加上一个郝花时和元沈绝。
几人恰好围了个圈儿，小小一只的奶团子，仰着脸儿，转了个身，看了看上空的几个脑袋，眼泪当时就流了下来：“全都这么高！！这么高！！只有心宝是个矮坨坨，心宝自己居然不知道！心宝还傻乎乎出门，还以为自己很漂亮！心宝不配当公主！心宝给公主界丢人了！心宝给耶耶丢人了！”
她往地上一蹲，眼泪就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悲伤难抑。
明霈帝赶紧弯腰想抱她，她还不给他抱，急的几个人全都蹲下了，不住的安慰。
心宝听到了晏时繁的声音，一边掉着金豆子，一边抬脸瞅了瞅，哭声一顿，然后继续哭，一边伸出小手手拍着他的膝盖。
晏时繁又心疼又好笑：“对，大哥回来了。刚刚到。”
心宝抽泣着，又拍了两下。
晏时繁道：“嗯，大哥也很想你。”
她又拍了两下，晏时繁点头：“好，等心宝哭完了再跟大哥说话。”
几人：“……”
然后晏时繁又问：“那心宝还要哭多久？”
心宝哭着举起了一根手指头。
晏时繁讨价还价：“心宝，一刻钟太久了，再哭一柱香吧，心宝跟大哥久别重逢，要给大哥一个面子。”
心宝哭着点了点头。
几人再次：“……”
于是他们就默默的看着她蹲在地上，小脑袋垂垂着，两只小手手还抠着鞋子，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哭的真情实感。
郝花时小声解释了，明霈帝听的嘴角直抽抽。
说真的，心宝确实比同龄人要小只一些，尤其现在又瘦了，精精致致的一个玉娃娃。
但是宫里这么大的小孩儿，就她一个，她平时也从来不爱跟小孩玩，没有对比，他们还真没注意。
可他们也确实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毕竟小小一只，抱着也挺轻松挺顺手的，看着也从头到脚漂亮又可爱。
几个人都看着漏刻，准备等会儿催催她。
结果不大会儿，心宝就大泪转小泪，然后就不哭了，自己摸了摸眼，站起来，就往晏时繁身上一扑。
晏时繁失笑接住：“不再哭会儿了？”
“不哭了，”心宝趴在哥哥肩上，满脸都写着生无可恋，好一会儿才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心宝有点哭不下去了。”
还出口成章的……晏时繁失笑着安慰：“好了，心宝不难过了，心宝小时候这不是生病了么，人家六岁的长六年，你才长了三年，比旁人瘦小一些也是理所应当……”
第817章 戏过了哥
一句话戳了俩雷，要不是有久别重逢的光环在，兄妹俩当场就能绝交。
晏时荣赶紧道：“胡说，心宝永远五岁，什么六岁，你糊涂了！”
“正是！”明霈帝训斥他：“什么比别人！？心宝是朕唯一的孙女，是大晏朝唯一的镇国公主，为何要跟别人比？？”
一边说着，他一把就把孙女抱了过去，晏时繁默默的看看左右……果然，几个月没回来，又跟不上时代了。
明霈帝把孙女搂在膝上，正色道：“心宝，你要明白，此人必定心怀叵测！！”
他的表情十分严肃：“心宝，你身为大晏朝的镇国公主，无数人想要攀附，而为了攀附你，什么花招都有可能使出来，什么话都说的出来。像寻常的自荐讨好，或者托人引荐种种，都很常见，但也有人，本事不多心眼不少，正途不能出头，就会想着另辟蹊径，用这等奇怪招数求出头，你若是信他，就上了他的当！”
心宝怔住，呆呆的想了会儿：“可是他看起来很真诚呀。”
明霈帝冷笑：“他只怕筹谋良久，只等今日，又早知道朕的心宝儿是重情重义之人，自然会演的格外情真意切，旁人看不出来，也不奇怪，但看人不要看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他若真是好意，一心为你不求回报，那为何要当众诋毁心宝？？这等以关心爱护之名，行营私不轨之事的，着实叫人作呕！”
心宝满眼都写着“是这样吗？”
明霈帝郑重点头，眼神坚定毫不动摇“对，就是这样！！”
心宝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
然后明霈帝才开始解释她最在意的那一点。
他道：“还有，心宝，一来，尊卑有别，在这个世上，除了耶耶和爹娘，就是心宝地位最尊，除了这三人，无人有资格评价心宝，所以，不存在给谁丢人这一说，心宝出现在臣属子民面前，不论做任何事，哪怕是要他们的命，都是皇恩。”
“其二，心宝，你乃天降神仙，与旁的小孩本就不一样，也根本不必纡尊降贵与旁的小孩比。你是什么样子的，神仙就是什么样子的，神仙长成什么样子，他们是见了心宝才会知道，没有什么可比较的……这也是刚才耶耶说的，但凡真心崇敬之人，根本不可能为了一已之私，在心宝身上强行挑错！因为不管普通百姓还是臣子，只要脑子没坏，根本就不可能拿心宝与寻常小孩比！这是僭越！！”
心宝又点了点头：“心宝很健康的！！”
“嗯，”明霈帝亲亲她小脑门儿：“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总会有些许波折苦难，心宝幼时确曾生病，但如今已经痊愈，健康平安长大就好，一些奸人的胡言乱语，又何必在意。”
明霈帝终于把孙女给哄好了。
心宝偎在明霈帝的怀里，默默的缓了会儿，又跟郝花时道：“那个坏人的药，拿来给心宝看看。”
郝花时笑着去了。
心宝不计前嫌的，又跑去大哥怀里，抱着他脸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回来了？”晏时繁道：“我也不知道，我刚进门儿还没说话呢，你就回来了。”
晏时荣笑着，这才开始跟他说。
晏时繁听了一半就恍然大悟。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他还真得回来，虽然他不擅长这个，孬好也当个人用。
几个人低声商议。
因为西都地震是在十一月初二，所以，为了抢功……不是，为了充分薅到空间的羊毛，在这个日期之前，一定要把圣旨发下去。
所以这一次，就可以暂定让元沈绝和晏时繁过去。
可是这回元沈绝能走过场，晏时繁却不能只走过场，所以，可以先找个由头把晏时繁，顺理成章的放过去，让他干点事。
因为时间有些紧，也因为王荣贵已经把组织迁徙的事情做的差不多了，所以，可以去考虑安置的问题。
心宝一边在大哥身上到处抓抓揪揪，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他们聊天。
小团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家的亲老婆也有暂时离家的可能，她还认真的道：“王荣贵是心宝的好朋友，心宝可以给他写信，让他也跟你好。”
晏时繁咳了一声，夸张的道：“谢谢心宝儿，大哥没做过这种事，心里没底，多亏心宝有这么多朋友。”
晏时荣默默的瞅了他一眼。
戏过了，哥。
几人正说着，郝花时也把药拿回来了。
明霈帝道：“可有危险？”
郝花时道：“医道部的太医看过了，能嗅出人参，没什么危险。”
心宝就拿出来看了看，瓶子不大，里头是普通药丸，心宝闻了一闻，又闻了闻。
郝花时道：“怎么样啊师父？”
心宝摇了摇头：“没用，很乱来的方子，可以补元气补血气用……但配伍也不太好。但是……”
她一边说一边又闻了闻，几个人都看着她，她半天才道：“但是这里头有一味药，叫延胡索，我还从来没在这儿见过。”
晏时荣直接道：“叫人查查这个人，也查查这药吧。”
明霈帝点了点头，郝花时道：“我找人查。”一边就飞也似的去了。
心宝也没兴致了，把药交下去，就去洗手，他们仍在商议。
心宝看老婆笔直坐在圆凳子上，就从身后抱住他腰，摸了摸他腰间的剑柄。
元沈绝嘴角微弯，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胖手，心宝小脑袋从这边露出来，他伸手虚拍一下，她又绕到另一边，两人笑嘻嘻的玩了一会儿。
正玩着，心宝就觉得三生石闪了一闪，心宝一下子站直了：“咦？”
大家刚才就在注意这边，听她这一咦，不由得齐齐转头看她。
心宝眼睛张的大大的，“看”着空间里的情形。
这一次仍是与上两次差不多，给了一个大雪纷飞的情形，然后最终定格在了一张地图上。
石上字迹是：
『明霈三十四年十二月初四、青州、豫州、直隶等地特大暴雪、大雪连下二十七天，冻死饿死者不计其数。』
心宝抬起头，还没来的及说话，就见元沈绝定定的瞅着她，眼神有些古怪。
心宝还吓了一跳：“老婆？”
她摸了摸他的脸：“你怎么了？”
第818章 舍不得跟心宝分开
元沈绝轻声道：“没事。”
明霈帝道：“心宝？怎么了？”
心宝看了看房中几个人，就把事情说了。
果然来了！！
明霈帝与晏时荣，飞快的交换了一眼。
心宝在想一件事情。
她记得，似乎某一个朝代处于“小冰河”时期，极寒天气不在少数，暴风雪一下几十天也不在少数，且在逐年南移，到最后，不止是北方会有这样的恶劣天气，连江南这种地方也不能幸免，甚至最后还出现了夏日飞雪。
诸如“雪止，平地三尺余”、“雨雹，大者如盘，小者如碗”之类的记载极为常见，“木皮石面食尽，父子配偶相剖啖”的残酷情形也不算罕见，所以，很难说这种连下二十几天的雪，不是一个开始。
所以，一定要多囤棉花！越多越好！！
而且极寒天气，多半会伴随着干旱，所以，空间里头有一种极其耐寒、极其耐旱的小麦，可以种。
还有一些菠菜、冬葵、雪里红之类的蔬菜，也有非常耐寒耐旱的品种，也可以试一试。。
心宝一边在空间里搜索，一边自言自语，一直听着的明霈帝几人，眉头越拧越紧。
她说这是什么“小冰河”的开始，其实还真不是。
这样的极寒天气，就在近几年中，已经出现过两次了，那可能才是开始。
只是之前还没有心宝，或者她没有感知到而已。
让明霈帝和其它人感慨的是，她是真的了解草木，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粮食和蔬菜的品种上。
这让他们觉得，如此酷烈的天气，都显得莫名正常起来，兵来将挡就好。
明霈帝一边思索，一边耐心的听着她自言自语；晏时荣同样一边思索，一边拿着笔做记录。
晏时繁抱着杯茶想了一会儿，无意中转头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两人这个状态真的说不出的相似。
就是那种脑子里排兵布阵，但仍旧能空出一点心思来，眼前的事情也没有耽误的感觉。
一直到心宝自己叨叨完了，明霈帝才叫人拿了一张舆图出来。
自从前两次之后，宫里别的不多，舆图是真的备了不少，心宝就对着脑海中的地图，画出了一个范围。
大雪覆盖的范围大概有三个行省，其中青州有五分之三左右的区域在其中，加上整个豫州和南直隶，以及豫州和南直隶交接处的湖广地区，占了一点点。
而且图上，还标注了温度。
中间的范围，温度能到零下四十度左右，但越往南，温度就会渐高一些。
京城在北，距离青州也很近，但幸好不在暴雪的范围内，也到了零下三十度左右。
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才发现如今真的很冷，后世零下二十度就觉得很冷很冷了，如今的人大概是耐受度高一些，所以她冬天还没觉得太冷。
但是宫里有地龙，她穿的又是最轻最暖的丝棉，她又练武，所以，不能做为判定标准。
心宝给他们讲解了一下温度的概念。
明霈帝缓缓点头，然后直接召了人来商议，一边又道：“繁儿、荣儿、晅儿都留下，叫人把盛儿也叫过来。”
元沈绝看了心宝一眼。
心宝都准备张手让他抱着撤离了，然后……终于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张着一对清亮的葡萄眼看着他。
元沈绝居然很没出息的鼻酸了一下，一把抱住她，一路沉默的，把她送到了旁边书房，低声道：“心宝。”
心宝终于明白了，一把抱住他脖子：“老婆！！”
元沈绝心里真的很难受。
这几年都形影不离，他真的是不放心。
他由着她抱着，红着眼圈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只有这一回，之后，我就只需要挂个名了。”
团子眼泪汪汪：“老婆，心宝舍不得跟你分开。”
元沈绝哽咽：“我也舍不得，舍不得跟心宝宝分开。”他抱住团子小脑袋，无声的掉了泪。
急匆匆赶回来的郝花时：“……”
他默默往旁边一站，抱臂看天。
唉！！！
俩小屁孩儿，整的跟怎么着似的……虽然心里酸，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又有一点点感动，嘤嘤嘤！！
直到听见外头元相他们来了，郝花时狂咳嗽了几声，元沈绝才急匆匆的过去了。
因为已经是八月了，很快就是种冬小麦的时候了，所以事情已经很着急了。
隔天一大早就下了旨。
元晅、晏时盛、程弗居、何望州连夜赴青州。
晏时繁赶赴西都。
不止一人留意到，元晅排到了皇孙的前面……这说明这件事情他是绝对的主理。
也有人注意到，皇长孙殿下居然回来了？？居然立刻办差使了？
但并没有人留意到，医道部一个小官员王康宁，被从医道部紧急调入了户部，直接跟着晏时繁去了。
晏时荣把关中时带着的几个得用的人，也都给了晏时繁。
但两边皆牵扯极广，都需要准备，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离京。
所以，继全皇族合力薅羊毛之后，又进入了，把薅到的羊毛变现阶段。
也所以，做为库管员的心宝，忙的不可开交。
她从空间里头，砍了几百棵树，然后卸到一个地方，由晏时繁组织人手运走，做为安置区的重要物料。
交友遍天下的心宝，还举荐了她的弟弟朋友向骁隽。
晏时繁本来只是哄妹妹，就接受了，没想到向骁隽是真的高手，过来之后，他直接创出了一个极为取巧的法子，做出来一个凹形架，活的，到时候往树干上一卡，就可以把树干当车子推拉。
长的树干多卡几个，短的少卡几个，主要这样就不用造车了，就一边行着军一边推着走，只需要把树冠砍砍就能上路，大省人力。
明霈帝听人报了，还特意叮嘱了方无忧，等将来论功行赏，要单独赏赏这一位。
而老婆那一边。
心宝卸下了无数的棉桃。
但晏霁不会摘棉籽，所以就是棉桃，还需要再处理。
明霈帝把朝事交给太子，自己亲自带着心宝过来，看着山一样的几堆棉桃，心里顿时就乐观了不少。
当然还有耐寒的种子。
之后，心宝还要给他们炼制一些暖身的药丸和治疗冻伤、伤寒之类的药丸。
但这些不着急，可以等一两个月之后，再派人送过去。
这一趟差使，主要是波及的地方广，所以人也多，牵扯的物资也多。
比如物资主要就是棉花、种子、煤炭等，但譬如棉花，还要做成棉被和棉衣，也还是需要大量的人工，所以这些，全都非常非常的麻烦。
而且，明霈帝不介意做好最坏的打算，也许这样的酷寒不止一年两年？
所以，这些棉衣，是要一直用下去的，自然更要保证，每一点都执行到位。
这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而元沈绝需要攒功劳打名声，所以这一次，所有的重头工作，都要放到他身上。
他都没敢跟心宝说，她老婆，今年过年都回不来了。
第819章 身在曹营心在汉
心宝干活的时候还是很勤快的，把东西全都放出来，明霈帝背着手儿巡视，心宝也背着手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头，就跟个小尾巴一样。
他停她也停，他走她也走，他看她也跟着看。
小大人一样，皱着小眉头忧心忡忡，看着比他可上心多了。
因为现场闹闹嚷嚷的，明霈帝起先根本没在意，结果郝花时憋笑憋的脸都通红，给他打眼色。
明霈帝不动声色的侧身听了听，就听她小嘴儿没断了叽叽咕咕：“时间紧、任务重，老婆应该怎么弄！”
“又是棉花又是炭，老婆实在干不完！”
明霈帝：“……？？？”
天天一套一套的，这到底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才华？？
明霈帝主要就是为了陪心宝，也没有急着回去，就先在一旁坐下了。
元沈绝和晏时盛是同年的，只差个月份，年龄全都不大，性子虽然完全不同，却都是少年老成的人物，乍掌权柄，仍指挥若定。
何望州年纪大了，知道这次来就是为了给几个年轻人查漏补缺的，一点不出头，很是低调。
而程弗居，比起赈灾的资历，他远不及梁若虚，但他已经有了蝗灾功劳在先，这一趟出来也是以稳为主，所以他也很沉的住气。
总的来说，这个状态正是明霈帝想要的。
事实上，要不是因为这一次太急，根本没必要派这么多人来。
要薅空间羊毛就要精打细算，像程弗居和晏时盛就有些重复了。
所以，有时候还是要带着心宝参与一下国事的，心宝对于这些的感知，仍旧是有一些……不太稳定的感觉。
比如暴雪和地震只差一个月，但感知上就差了不少时间，而且都是在他们讨论相关事情的时候才感知到的。
这也是难免的，心宝还是个小娃娃，她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把天灾百姓这种，比较不直观的事情放在心上。
但说真的，有了空间里种出来的东西，他着实是从容了太多太多了。
若是没有这些天上掉下来的物资，那么，他必定要拆东墙补西墙，做起来艰难数倍不说，也绝对不可能保证三省的百姓都不饿死……这绝对不可能。
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所以，为了这些，不管多绕几个弯子，多费多少心思，全都是值得的。
明霈帝一边喝茶，一边沉吟。
心宝坐在他鞋子上，双手托腮，望妻石一样看着她老婆。
要到午时了，元沈绝和晏时盛说着话回来。
元沈绝施了礼，蹲下抱了抱心宝，柔声哄她：“心宝回去吧，我下午就走了，我一有空，就会给心宝写信的。”
心宝眼泪汪汪，抱住他脖子：“就算写信，心宝也还是想你。”
两人缠缠绵绵，没完没了，晏时盛站在旁边饭都吃完了还没缠绵完。
晏时盛无语的道：“那我走了？心宝，不用抱抱你四哥了？？”
元沈绝把小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拉下来，略微让开，晏时盛热情主动的往前一扑，一把抱住妹妹，搓了两下。
元沈绝慢慢的站起来，摸了摸心宝的小脑袋。
心宝抬头看他。
晏时盛叹了口气：“这是我亲妹妹吧，怎么抱起来有股身在曹营心在汉那味儿？”
连明霈帝都差点喷了，敲了他一记，道：“行了，走了。”
心宝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又亲了亲老婆，这才超恋恋更不舍的跟着耶耶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她立刻扑到窗口去看，一直到看不到了，才蔫哒哒的坐了回来。
明霈帝安慰她：“不用担心，朕赐了他尚方宝剑，没有人敢欺负你老婆。”
心宝叹了口气，小脸皱巴巴：“可是，肯定会有人不相信他，不听他话，老婆不爱说话，到时候要怎么跟他们说？”
“瞎操心！”明霈帝淡淡的道：“难道还用他亲自跟人解释？这是各级主管官员的事情！再说了，比起西都的迁徙，他这个，不离祖宅不离田地，只是号召人建暖炕暖墙换种子之类的，这有什么难的？”
心宝想了半天，转身，把小下巴颏放在他膝上：“耶耶，有一个外国人，说过一句很绕很绕的话……他说，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
她抬眼，乌溜溜的葡萄眼天真清澈，又莫名深幽幽的，“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就算有蝗灾的成功，就算有地震，但仍旧会有很多人，不相信这些的.”
明霈帝不由沉吟，细细琢磨这话，觉得颇有几分禅理。
这人么，懂的越多，想的就越多，听了什么事，就会有更多论证和推理的过程。
就好比他，若不是亲眼所见，也是不会相信的……相信和盲从，本来就很难区分。
明霈帝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那又如何，只要朕派去的官员有做成事的本事……朕不在意过程。”
心宝大眼一眨，觉得耶耶这话，可真是霸气侧漏！！
她用力点头：“耶耶说的对！耶耶是无敌的！耶耶是真正的盛世明君！！”
明霈帝含笑道：“若没有心宝，耶耶再厉害，也做不了盛世明君。”
心宝用力表白：“是因为心宝爱耶耶！”
明霈帝笑着点头。
看在小团子刚跟她老婆分开的份上，就不反问她了。
心宝在耶耶膝上来回的蹭了几下，又问耶耶：“为什么心宝觉得，今年的灾格外多？”
明霈帝摇了摇头：“并没有格外多。大晏天下，每年都会有不同的地方，受到不同的天灾……就比如关中，已经旱了三年，可是在蝗灾之前，心宝可知道他们的‘灾’？”
心宝一顿。
这个时候，马车也进了宫门，明霈帝牵着心宝的小手儿下了马车，一路走，一路给她讲解，“心宝，耶耶告诉你，假如没有心宝，这雪灾会如何……”
他顿了一下：“雪灾通常都在临近年关，暴风雪再大，起初，也是不会被重视的……因为已经是腊月了。”
他一边说着，又有些生气：“朕一再的说，若有紧急公务，不必考虑什么节令！哪怕封了印，哪怕是除夕夜，若有大事也仍可奏禀！朕不是靠吉不吉利坐江山的！！可不管朕怎么说，一进了腊月，这些官员上来的折子，就全是和乐祥瑞了！！”
“而这次雪灾，最可能的是，起初会上一个不痛不痒的折子，只说下了暴雪，怕不祥瑞，会十分避重就轻，而因为暴雪交通不畅，等送到京城，只怕就临近封印了。朕会以为雪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停了，不会派人过去，只命地方官及时上奏，等封了印，他们就不会上奏了，因为再冷都冻不死这些人！等年后开印，又因为刚过年怕触霉头，又不上折子，等朕知道的时候，只怕已经过了十五！！”
“待朕得知之后，再去调度人手粮草，哪怕再快马加鞭的赶过去，也至少半个月……那就太迟了。之后的处理就简单了，救助现有的人，因为大量的人冻死，当地官员或杀或免，土地重新分派……这件事情就结束了。”
第820章 要是老婆在这儿
明霈帝长叹了一声：“即便对朕来说，这件事情也结束了，到了这一步，能做的事情就太少了。但就在这个期间，会有不知道多少条人命，无声无息的消亡。就算杀一百个官员，这些百姓也无法回来。这就是为什么‘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多少天灾，寥寥几字的后头，全都是人命！”
心宝听的心头发紧，喃喃的道：“那，他们为什么……为什么不听耶耶的话？？他们为什么不说实话？耶耶为什么不能……不管他们怎么骗，耶耶都……”
她说的语无伦次。
但明霈帝知道她要说什么，认真回道：“因为耶耶不知道。耶耶不能亲眼所见，不知道究竟是实情如此，还是他们在粉饰太平，耶耶没有办法判断事情是否严重，耶耶只能从折子上看！这就是‘天高皇帝远’！！”
心宝的眼睛张的大大的，两只小手手，紧紧的抓着耶耶的手。
明霈帝又后悔说的太清楚了，怕吓着她，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心宝立刻双手搂着他，软乎乎的小身体紧贴着他。
明霈帝的大手，安抚的拍抚着她的背。
郝花时略微上前几步，道：“皇上，崔遁逸，皇上还记得不？”
明霈帝只点点头，郝花时道：“崔遁逸去了大理寺，与同僚相处的很不错，大家都叫他崔跑跑……”
他挠头，发现自己说跑题了，又赶紧道：“他其实一直在整编道听楼，想把道听楼整成天下眼，方便查案子。其实像这种事情，也可以让他们那边报一报啊……这人啊，兴许都有自己的私心自己的想法，但能多听几方的意见，总比只指望一头好吧？？”
明霈帝沉吟道：“等回头你叫荣儿过去，与他们细说说。”
郝花时应了一声。
因为元沈绝这个最高战斗力不在，明霈帝不放心，一直把心宝拘在身边。
他把活儿都交给了儿子和孙子，用过午饭，自己慢慢的闭目琢磨。
心宝在他身边，又吃点心又画画，明霈帝就听着旁边跟闹老鼠一样，一会咔咔咔，一会唰唰唰，啥动静都有。
然后她道：“老婆。”
明霈帝假装没听到，她自己回过神来，又道：“耶耶。”
明霈帝嗯了声，心宝拉开他胳膊，坐在了他怀里：“耶耶耶耶！你醒醒，心宝有正事跟你说。”
明霈帝张开眼道：“什么正事？”
心宝还带着点心渣渣的小嘴凑过来，小声咬耳朵：“心宝想做一个统筹规划。”
明霈帝问：“嗯？”
心宝已经把桌上她画的东西扒拉了过来，给他看。
虽然单独看比较鬼画符，但是仔细看，就觉得……一块一块的，还是有一点像鱼鳞册子的。
心宝指着道：“这些块块太小了，心宝写不上字，耶耶写。现在心宝的瓜子越来越大了，咱们能不能规划一下，不要东一块西一块的。”
明霈帝点头。
确实，规划一下很有必要，方便统计不说，而且譬如小冰河之类的事情，也可以未雨绸缪，提前多种一些耐寒耐旱的品种之类的。
他就叫人取了一张大纸来，颇认真的对着心宝的图，重新画了一遍。
心宝在旁边吃点心，等他画完了，心宝对比着两张看了看，很不满：“耶耶，你好多都画错了！”
明霈帝：“……？？”
他道：“朕是照着你的画下来的！！”
“不是啊！”心宝指着自己的画：“这个地方，你没有按心宝的来。”
明霈帝道：“哪里不一样？一模一样的。”
“不是的，”心宝道：“你没看到这条线上，打了一个叉吗？这就表示这道线是心宝画错了的，你再画的时候，就可以不画这道线了，这里，这里，全都是这样的情况。”
明霈帝：“……”
他就这么看着她。
她大眼一眨，理直气壮的道：“心宝只是一个宝宝，还没长大，这---么复杂的图，一时画错了有什么奇怪的，要是老婆在这儿，不用心宝说，老婆就知道的。”
明霈帝：“……”
做为一个皇帝，怎么能被人比下去？
他只能又拿出大纸来，道：“你不许去吃点心，就在旁边看着朕画。”
心宝很好脾气的点点头，拿着纸，他画一笔，她自己看一笔。
明霈帝终于画完了，心宝趴在桌上看了看，好一会儿，才道：“这里错了，这里也错了。”
“哪里错了！”明霈帝道：“这跟你的画一模一样！！”
心宝据理力争，“虽然，确实跟心宝画的一模一样，在这一步的核对过程中对了，但是为了严谨，心宝又用耶耶的画，跟心宝的瓜子对了对，结果就发现了错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明霈帝：“……”
她还开导他：“为了这个天下，多辛苦几次也是值得的，我们一起努力。”
而且，她还摸了摸他的头，叭叽一下用小油嘴亲了亲他，看效果不大，又叭叽叭叽亲了好几下，点心渣全抹他脸上了。
自已养的，明霈帝能说什么。
亲都亲了，多年没干过这种基础工作的帝王，只能重拾年轻时的耐心，又跟她核对了一遍，然后又又画了一遍，终于画对了。
然后两人再一个小块一个小块的记录，种了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能成熟，产量多少。
这是个水磨工夫，两人忙了一下午，才干了一点点。
用完晚饭，晏时荣抱着妹妹又记了会儿，第二天，明霈帝再接着记。
一直到过午才总算是统计完了。
说真的，够乱的。
药田还好，算是比较整齐，但粮食就种的很乱。
同一种稻谷居然能分十来个地方，这还没算本身稻谷就有很多品种。
明霈帝不耐烦做这种麻烦活儿，直接过去批奏折，把晏时荣给换了过来。
这种事情又不好叫外人来，晏时荣自己一个人，反复的核算了十来遍，编上了号，弄了好几份备忘出来。
首先给心宝这边，
因为心宝自己不可能时时记着今天收什么，明天收什么，所以他主要弄了一个收割种植的日程。
今天该收哪里了，收了之后种上什么……
空间里的地是不需要养的，也不用考虑旱涝，收了就可以接着种，三四轮之后，就能把同品种的种到一起了，到时候就方便统计了。
而明霈帝那边，
他给他弄了一个物资的表。
某月某日，会收获米多少、麦多少、花生多少……这样的统计。
非常的直观又方便，这么一来，这个无形的瓜子里头的物资，就真的成了大晏朝的活动仓库了。
第821章 心宝是墙头草这样的
而且不止如此。
晏时荣还根据之前扩大的方向，推断出了，雪灾之后空间会从哪儿扩大，然后做了一个预案。
预计会扩大多少，之后这一块要种上什么……
因为扩大的日期和大小现在还不知道，所以光预案就做了好几个……真的是精确到毫厘。
心宝拉着耶耶，进空间里头摘草莓，还给了晏霁一张这样的日程。
晏霁不由感叹：“背后站着朝廷，果然方便，什么都算计到了。”
明霈帝道：“过奖。”
心宝一手提着小篮子，一手提着裙子，很小心的在草莓园里走，挑着大的红的，一边吃一边往篮子里头放，一边道：“二哥哥做出来的，跟老婆做的不是一个味儿。”
明霈帝背着手在旁边溜达，随口道：“怎么不一个味儿了？”
心宝道：“要是老婆做，他肯定宁可空上几轮，也要算好时间，让每一片收的时间都完全一样，一收一大片……要不然，就算他看不到，但他自己偷偷想像一大片里头，有收了的，有没收的，有高的有矮的，他就会特别难受。但哥哥完全不在乎好不好看，他只想一天都不耽误的多种一点。”
明霈帝失笑：“你说的没错。”
心宝道：“那耶耶是怎么样的？”
明霈帝笑道：“耶耶也是二哥这样的，好不好看有甚么要紧，多收些粮食是正经。”
“哦，”心宝停下想了想：“心宝是墙头草这样的，觉得老婆这样也挺好，耶耶和哥哥这样也挺对。”
明霈帝笑的不行。
心宝嘿哟嘿哟摘了一篮子，然后亲自去泉水里头洗了洗，捧过来给明霈帝吃。
她自己很皮实，空间里头很干净，也不用洗，一边摘着就吃饱了，然后就又去摘第二篮。
摘完第二篮，她就招呼明霈帝：“耶耶我们走吧？心宝想给爹爹送草莓。”
明霈帝道：“心宝去送吧，耶耶还想在这儿歇一会儿。”
心宝想了一下：“那好吧，那一会儿心宝进来接你。”
她就一脚迈了出去。
明霈帝闲聊一般问晏霁：“空间会如何变化，你不知道吗？”
晏霁道，“不知道，要等发生了我才会知道。”
明霈帝道：“那这些，是谁来控制？”
“怎么说呢，”晏霁道：“这个，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一方天地有自己的规则，我本来应该知道的，但现在不记得了。主人懵懂无知，我也会受到影响，你们要是想让她聪明起来，就要像之前……就比如救那个老人一样，强行让她想起来，要是什么都替她做了，她就永远不会恢复。”
明霈帝道：“什么都替她做了，她就永远不会恢复？”
晏霁道：“是。”
明霈帝道：“那这对她可有什么损害？”
“没有，”晏霁道：“强行醒来，强行想起才会有损害，想不起来倒没什么损害，也就是笨一些，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要慢慢摸索着来。”
明霈帝沉声道：“心宝并不笨！朕也宁可她什么都不知道，朕有的是人，朕愿意慢慢摸索着来！”
晏霁一窒，声音恭敬了不少：“是。”
明霈帝垂了下眼。
他发现不管是小凤凰还是晏霁，他们虽然都有些不通世事，说话直白，但不知为什么，对帝王，或者说对他，却都是敬畏的。
这样很好。
他也不再说，就负着手，慢慢的在四周溜达。
也就一刻多钟，心宝就又回来了，手里换了一个小点的篮子，问他：“耶耶你要吃点心吗？”
明霈帝道：“你自己吃吧，朕不要吃。”
心宝小嘴闲不下来，边走边吃，明霈帝指着眼前问她：“这种，就是民间的那种咸菜吗？”
“对的，”心宝道：“菜疙瘩，阿娘会腌，腌的酸溜溜脆脆的可好吃了。”
明霈帝道：“这么多，回头收一收，然后让下头腌好，给两边送一送。”
心宝点头答应：“晏霁！”
晏霁应了一声，明霈帝又道：“不急，下个月再说，天凉些才好。”
心宝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晏霁，你会给青菜抽水份吗？”
晏霁茫然：“什么意思？”
心宝解释了一下。
就是模拟冻干技术，脱掉蔬菜中95％以上的水份，这样一来就可以长期储存，重量又轻好运输，吃起来也方便，主要是原本的营养成份不会变，甚至泡水之后，口味也不算差。
心宝道：“经常不吃蔬菜身体不好，这样可以给他们送一些蔬菜过去。”
晏霁试了一下，送到她手边：“是这样吗？”
心宝把小篮子交给耶耶帮提，摸了摸，又闻了闻：“还能再少一点吗？水份？”
晏霁又试了两回，心宝点点头：“差不多了。”
明霈帝道：“那你做出一些来，我们先拿出来试试，能放多久。”
心宝道：“要用防潮的包装。”
明霈帝点了点头：“让他们多试几种包装，看哪一种合适。”
心宝道：“还有萝卜什么的，不容易坏的，也可以直接运的。”
明霈帝笑着点头：“对，回头让二哥做个规划出来，给两边都送一点。”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也就出来了。
转眼之前，晏霁就弄了一堆脱水蔬菜出来。
明霈帝是个严谨的帝王，午膳的时候还特意叫人用最简单的估法，泡出来尝了尝。
虽然不能算好吃，但也真的不难吃。
他就把八皇子叫过来吩咐。
八皇子这几天，是真的疲于奔命！！
本来明霈帝是打算让晏时盛多带他几天的，而他虽然姿态做的极低，但对自己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并不觉得自己会干不了。
可谁知道立刻就把晏时盛差出去了呢？
然后就来不及手把手的接，晏时盛也没藏私，把得用的人手都给他了，甚至他忙着的两天，他过去他也抽空教他。
但是他觉得事情也太多了吧！！太琐碎了吧！！太麻烦了吧！！门道也太复杂了吧！！
按下葫芦起来瓢，他真的头都大了。
关键是，他别的不擅长，眉高眼低是看的出来的，他能感觉得到，晏时盛绝没有给他使绊子，反而留下的人手是真心帮忙……只是他自己没用。
他不得不承认，他真的不如小两岁还出身平民的侄子。
所以他过来的时候就一脸筋疲力尽的德性。
明霈帝骂他：“盛儿刚到内府，跟一伙奴才对着玩心眼的时候，也没成你这个样儿！”
八皇子嗷呜一声，差点就哭了：“父皇，儿子真的不如盛侄儿，不怕父皇、皇兄笑话，儿子从卯初一直忙到现在，眼都看花了，还没吃午饭呢……”?
第822章 这个队伍里头有别人吗
明霈帝都被他给气乐了。
这个儿子，他以前亲近的少，倒没发现，有点小聪明。
他为难是真的为难，但不要脸面的做这个姿态出来，就很聪明了。
这样就算交接期间有了小疏漏，只要室中的这四个人不追究，他就没什么可怕的，若有机会，像晏时荣之类的，也许还会顺手帮他一把。
心宝瞥了他一眼，不怎么感兴趣，自己咬着小手指甲盘算。
到时候做蔬菜包，可以单独给老婆做一包，挑长的一模一样的菜做，老婆一定很喜欢。
晏时荣笑着站起来，顺手打开妹妹的手，一边走过去，把八皇子扶起来：“八叔别急，四郎走的急，只怕是有些事情没交待好，倒是烦劳八叔多费心了……”
八皇子急忙抓住他手，情真意切道：“倒不是他的错，纯粹是我乍接了差使，没找着头绪……”
两人友好的互演了一番，明霈帝看不下去了：“行了，别一副朕不给你饭吃的样子！荣儿，赶紧把正事交待了，让他去吃饭！”
八皇子连忙点头，一脸感动，“谢父皇疼爱，儿子还能忍一会儿。”
明霈帝：“……”
这打蛇随棍上的，也是个人才了。
晏时荣笑道：“八叔，侄儿带你过去，边走边说。”
两人这才出去了。
明霈帝无语的道：“跟谁学的没皮没脸的。”
晏青山道：“八弟性子活泼，心思倒不坏。”
明霈帝摆了摆手没再说，问郝花时：“崔遁逸的事，你跟荣儿说了？”
郝花时咳了一声，朝他使眼色。
本来不管为什么，反正是不好说，明霈帝也就不问了，结果恰好心宝盘算到一半儿，一歪头看到了，顿时警惕的道：“你们为什么这样！”
她迅速爬到明霈帝肩上，看了看郝花时的表情，又看了看明霈帝的表情：“是不是有老婆的事情，你们不跟心宝说？？”
明霈帝：“……？？”
郝花时：“……？？”
郝花时超无语的指着自己的脸：“师父，我就想知道，我脸上到底哪里写了小师公？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明霈帝瞥了孙女一眼，呵呵哒：“你心里除了你老婆，还有别人吗？”
心宝顿了一下，理不直气也壮的道：“有的！！还有耶耶！！”
她又看到晏青山：“还有爹爹、还有小花时！！还有没在这儿的阿娘和哥哥、没在这儿的徒弟，还有沈伯伯！还有很多朋友，心宝的良心够用，每一个人都有的！”
明霈帝挑眉道：“不挤么？”
“不挤啊！”
郝花时道：“既然有这么多人，师父为什么一猜就猜到小师公，为什么不猜皇上？为什么不猜太子殿下？为什么不猜我？”
心宝想了一下：“因为恰好排队排到他了。”
哦豁。
我信了你的邪。
明霈帝看了小孙女一眼，什么也没说。
然后他问郝花时：“到底什么事儿，说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郝花时道：“就那天那个糟老头子，咱们不是派人查了查么，起初查着，这老头子叫李方，是个民间大夫，过来找师父献药的，但问他其余的药在哪儿，他却说只采到这些，总之……就有点古怪。结果咱们这边查着查着，就碰上了大理寺的人。”
“据说有个江湖人去找崔遁逸，说了这么个事儿。他说他往京城来见朋友，遇到过这个赵平泽，还得他帮了点小忙，两人结伴同行三日，到了京城才分开的。结果他来了几天也没见赵平泽献药，等那李方当街献药之后，他想起来赵平泽怎么没献啊，就打听了一下，结果一打听就找到了这个李方，他猛然发现，这个李方药箱子里的药，与赵平泽的药非常像，药瓶之类的小磕碰都一样。”
“他是个练暗器的，对这些小细处很在意，就故意划了自己一刀，向李方求助，李方用的外伤药，也与赵平泽的外伤药一模一样！可是赵平泽当时明明说这种外伤药，是他自己配的！与世售的不同！然后他正想再查，看到了咱们的人，就先退了回去，可是又不放心，怕是这个李方，害了赵平泽，抢他的药，抢占他的功劳，所以就在朋友建议之下，找到了崔遁逸报案。”
“目前这事还没结果，我跟师伯说了，师伯就说，既然这样，让他查完这个案子再说。”
郝花时摸了摸下巴：“不过我觉得这个老头子铁定是个假的，毕竟一看就人品不咋滴，肯定是他不知怎么，知道了赵平泽的新药，所以杀人夺药！！”
心宝听的很认真，一边道：“那真的赵平泽在哪里？”
郝花时心说只怕凶多吉少了，一边摇了摇头：“不知道。”
心宝严肃的道：“肯定也是一个喝水的江大人在捣鬼！！”
郝花时：“……？？”
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喝水的江大人是谁。
就是那个在郭府叭叭说屁话的郑若水，还以为他能上心宝的讨厌榜，结果心宝连名字都没能记住，连姓都给弄混了，水就是江河湖海？
明霈帝道：“记着这个事儿，等他查出来，就下个告示，以后禁止私自向心宝献药，必须找当地同行、当地官员具结担保，若有抢夺功劳，李代桃僵等等，连带担责。”
郝花时应了下来。
然后明霈帝状似无意的转头问心宝：“他擅长写这种告示吗？”
心宝自信点头：“擅长的。”
“你怎么知道？”
心宝道：“因为老婆什么都擅长的！”
“哦，”明霈帝不动声色的道：“又排到他了是吧？你这个队伍里头有别人吗？”
心宝呆住，大眼瞅了瞅耶耶：“……”
郝花时真的是要笑死了。
明霈帝这一手儿玩的，别说师父了，连他，头两句都没反应过来。
围观了全程的晏青山，淡定的放下了茶杯，起身道：“父皇，儿臣去忙了。”
明霈帝点了点头，晏青山瞥了心宝一眼。
心宝大眼一眨，迅速想到……对啊，她可以暂时撤退，等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大家肯定就把这件事情忘了！！
于是她立刻跳起来，伸出了热情的小手手：“爹爹爹爹！心宝陪你吧！！”
晏青山沉稳的嗯了一声，伸手一搂，就把闺女给抱走了。
郝花时诧异的跟了几步，对明霈帝指着他们的背影，想问太子殿下这是不是故意的？还是凑巧了？太子殿下如此沉稳又成熟，怎么可能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明霈帝哼了一声，好似全不在意：“小孩子，跟谁待久了就跟谁亲，这一趟，晅儿来回，至少也要半年。”
“皇上说的对！”郝花时心领神会：“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成为师父最亲近的徒弟！”
明霈帝喝茶不说话。
晏时荣回来，道：“我爹过去了？那我……诶？怎么心宝也过去了？”
第823章 一个乡下老太太顶一百个眼线
郝花时道：“因为刚才我们在说崔遁逸的事……”
晏时荣一皱眉：“正好，我也想跟耶耶说说这事儿。”
他坐下道：“这事有些不寻常。”
因为查下来，发现赵平泽进了京城，还没有投宿客栈，就中途不知道去了哪儿，有个道听楼的叫花子，看到他中途被人请去治病了。
谁会大街上拉人治病？
若不是有那个江湖人周宣的证词，证实他确实进了京城，事后又记得找他，那他一个外地人在京城，无声无息的消失，没有人会留意到。
而且关键是，李方也是个大夫，也算是有名有姓，外地到京城的大夫，在京城已经住了一阵子，周围的人对他评价还都不错。
晏时荣道：“周宣自愿服了真言丹验证，他没有说谎，而且他能准确的说出药箱中药瓶的小特征，还能从很多种外伤药中闻出他用过的那种，他有这个本事，他的话可信度很高。”
“所以，假如他说的是真的，那一个人无声无息消失，另有一个大夫在第二天转眼接收了他的一切，而这个人还是一个现成的大夫，这个可能，有多少？”
明霈帝道：“你是说……”
晏时荣点了点头：“对，所以我让他们深查查。”
郝花时一时没跟上他们的思维：“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师伯！！”
晏时荣都要站起来了，被他一拖，又咣的一下坐回来，只得给他解释：“我的意思是说，可能会有人，专门盯紧这种外地来献药的大夫，然后抢占他们的药材，以图巴结上心宝。”
郝花时吃惊一瞬，“哇！！那你们审没审那个糟老头啊？”
晏时荣点了点头：“在审了，估计很快就有消息了，本来暗着查是最好，但起初没注意，这蛇惊都惊了，只能明查了。”
郝花时飞也似的出宫追后续。
出去一看，就见崔遁逸几个人，抓了一个官员过来，看官服还是个五品官儿，只是他不认识。
崔遁逸看到他，悄悄瞪了他一眼，意思让他别乱蹿，就进去了。
郝花时心痒痒的，过去找了孙长明，只说晏时荣让他来看看。
他话说的浮，孙长明心里也有数，但这事情本来就是影卫在查着的，又是心宝的事，他是肯定会知道的，也没拒绝，就带着他过去听审。
大理寺几个官员，孙长明看着嘻皮笑脸还怪谄媚，卫玄霄斯斯文文的好像很好脾气，都不像多有原则的人。
但其实这两个人，一个塞一个的拧拧，什么案子都敢查，什么人都敢抓。
平时都是这样，更何况这一次还有皇孙撑腰。
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喂上真言丹就开始审。
这个官员姓冯，父亲曾官至二品，但他自己，年过半百还是个从五品员外郎，升迁无望，就想出这么个门道来。
这种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其实这件事情，还是很冒险的。
因为若走正规流程献药，是见不着心宝的。
若直接找心宝献药，就有可能会被细查。
但只要有半成的希望巴上小公主，对他来说，就值得一试。
所以他曾经用收买的方式，花了两千银子，从一个民间大夫手里拿了一种药，但医道部的大夫一看，认为不好，就没通过。
第二次，他收买不成，索性做了个局威胁，逼的那大夫只能答应，这次倒是过了医道部的审核，但心宝看过之后认为药效不佳，配伍不合理，为新而新，就又刷了下来。
接连失利，他也是要疯魔了，最后连赵平泽这种，其实只相当于献一种草木的，也不放过，因为赵平泽坚持不肯，他索性派人把他杀了，然后找人做出一种药，把这种新的草木放进去，冒险直接向心宝献药。
就成了现在这种结果。
大理寺派人掘出了赵平泽的尸身，然后把经手的人一连串都拘了，报了上去。
结果批下来的折子上，明显太子殿下的笔迹写着，“按……”估计是想写按律处置的。
结果又被划了，后头皇上的笔迹批曰：痛惩。
行，八卦不敢乱说，意思领会到了，狠狠的惩治一下就对了。
于是这个官员和经手之人，斩的斩，绞的绞，全家即日离京。
同时下了告示，严禁以任何理由私自向镇国公主献药，凡献药者必须依遁流程，有人担保，官员审核举荐。
若有抢药收买等等，尽皆严惩，举报者重赏等等。
之后皇孙晏时荣还放出一篇文章，痛斥此事，无数才子应和，连刚到青州的元沈绝，都以宝绝的笔名写了文章应和。
这纯粹是路上硬挤出时间写的。
青州离的近，他们四个在路上，就商议了一下这事儿要怎么做。
主要几件事情，首先是号召大家做暖炕暖墙，这个用土砖做就行，但要在当地找行家，好按着各处的条件，决定怎么做。
与之相应的，会低价卖砖、卖煤，好用来烧炕。
其次，因为是接连二十几天的暴雪，所以房子，尤其是房顶也是要加固的，后续还要及时清理，免得压塌房子。
第三就是棉衣，如今运过来的都是棉桃，要脱了籽才能用，脱籽也不是什么难活儿，所以索性就给各村发放棉桃和粗布，让他们自己摘了自己做。
以上都是保障生存的，所以第四才是种粮食。
重要性上虽然略有差别，做的时候，却是要一起做的。
所以明霈帝给了兵权，他们可以调度各地卫所的守军。
而且虽然时间紧急，但还是要有一段时间的试错，所以他们暂定先在青州推行半个月，然后晏时盛留下， 一方面打理青州本地的事情，也方便与京城交接统筹，然后再兵分两路，元沈绝和何望州去南直隶，程弗居去豫州。
这一次，明摆着元沈绝是主导，连晏时盛都是要退一射之地的，但程弗居是师兄，说话也不用避讳，有什么说什么。
四人一路商议。
晏时盛心细，道：“还有一点要注意，按人头发了棉桃之后，最大的可能，家里可能会把女孩儿的棉花克扣下一部分，给男孩做，或者让女孩穿旧棉花，男孩穿新棉花。”
程弗居道：“督导之人，必须亲力亲为。”
“不用这么麻烦，督导的也看不过来，”晏时盛笑眯眯的道：“只需要告诉他们，举报的奖励二斤粮食。”
他眨了眨眼睛：“程大人，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一个乡下老太太，顶一百个眼线。”
程弗居笑道：“臣之前还真没听说过。”
“哦，不奇怪，”晏时盛笑道：“我刚说的。”
四人无不失笑。
但笑归笑，这法子损归损，却绝对有用！！
你不了解这个村儿的人，但他们本村的闲人，铁定了解的不得了，猜都能猜个差不多，就算没好处也有人乐意瞅两眼，更何况还有二斤粮食？
第824章 与你们豪赌一场
很快就到了青州。
布政使郑大人率众前来迎接。
这些官员都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的，自从太子下江南，六元皇孙晏时荣去关中，全都是标准务实风，所以郑大人迎接的时候，也没敢整那些花里呼哨的，度量着这几位的神色，郑大人就知道这步棋走对了。
进了驿站，元沈绝草草换了衣服，直接坐下，就道：“请问诸位大人，这几日可做了甚么安排？”
郑大人与其它人交换了一个视线。
他们来之前，肯定是先派人过来知会过的，但前后差不了两天，又不知道详细情形，他们要怎么安排？
于是郑大人就道：“我等已调度人手，听从国公爷吩咐。”
“好，”元沈绝一点没客气，示意从人把地图和细则发了下来。
这地图都是重新画过的，各行省单独的一份，他们手里的就只有青州的。
几个人一看，这不全都订好了，完全没打算跟他们商量啊？这作风也太强势了。
在场的行省官员就是布政使郑大人，按察使刘大人，以及卫所的指挥使萧大人，也来了副手和此处的县令，但他们都说不上话，其它人当然更说不上话。
短暂的沉默之后，元沈绝道：“此事太急，所以我等在路上拟了一个细则，诸位大人熟悉当地事务，若有意见，尽管说。”
大家又是一静，不知道他这话是走过场还是真有这个意思。
然后萧大人道：“下官就有一事不明，此事毕竟还没发生，要是咱们一气儿干完了，整的这么大……到头来没下雪可怎么办？”
元沈绝直视着他：“萧大人可曾看过朝廷邸报？”
萧大人道：“看过。”
“既然看过，为何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元沈绝道：“蝗灾之前问出这种话来，无可厚非甚至理所当然；但蝗灾之后再问这种话，不是蠢就是别有居心。说一句到底的话，我等已经奉旨前来，虎贲卫已到城下，萧大人及诸位大人，完全不必再考虑此事会不会发生的问题了，而是要坚信此事一定会发生，然后为了这个即将到来的危险，为国为君为百姓，倾尽我等之力避免。”
他看着他：“皇上、太子、诸位殿下皆如此的坚信着，你认为他们会是无的放矢之人？难道我等劳民伤财奔赴而来，是来与你们豪赌一场不成？”
萧大人都被他给说愣了，然后憋屈的行礼：“下官绝无此意。”
好家伙！
郑大人几人心里直呼好家伙。
真的是，万万没想到，这位是这个画风。
按理说他虽然拜了元相为父，但真正的身世大家都知道，最年轻国公爷叫的好听，根基却虚的很，而他这一次出来，在大家看来，就是这位年纪长大了些，所以要摆脱小公主的影响，开始自己搞事业了……
那不得拉拉关系，交交朋友？结果这位居然这么的……雷厉风行？？
其实元沈绝虽然寡言，但真要跟人交际，也不至于不会。
可是一来事情紧急，二来，他真的完全不需要这样的“人脉”。
他就算将来不做心宝的贴身保护，也会是一个类似向骁东这样的官职，所以这样的人脉对他来说都不是鸡肋了，那完全就是鸡毛，所以他当然是怎么快速有效就怎么来……
早一天干完差使，就能早一天回京城。
晏时盛笑着站起身，把萧大人扶起来，打了个圆场，“萧大人，此事紧急，我等一路忧心如焚，怎么算时间都不够用，沈绝身上背着责任，说话直白了些，萧大人请别见怪。”
萧大人连称不敢。
这位萧大人的名字很怪，叫萧萧下，约摸四十许，看上去很是朴直，没有官员的油滑气。
但能在这种地方坐稳卫指挥使的位子，绝不可能是个蠢人。
青州这种大行省，卫所的兵员都是足够的，一般来说，一个卫所下辖五个千户所，定员五千六百人左右，这些人还是要好好用起来的。
大家很快接受了元沈绝这个作风，迅速进入状态，开始商议如何执行的问题。
隔天，心宝从耶耶手里拿到了老婆的信。
她很快就找着了重点：“这个人的名字好好玩啊，叫萧萧下？心宝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名字。要是这样起，那花时不是应该叫好好吃？或者好好喝？要是有一个人姓张，不得叫张张嘴？”
明霈帝：“……”
还真是句句不离吃。
她来回看了两遍，然后自言自语：“心宝要快点腌咸菜，快点做脱水蔬菜，好快点送去给老婆，还要做姜粉、辣椒块块，还要炼药，好多事啊！”
郝花时道：“师父，小师公那儿是暴雪。”
心宝点了点头：“对呀？”
“暴雪，”郝花时重复：“暴雪，在下雪之前，一切都好好的，什么菜没有？堂堂大青州，还能饿着他？”
心宝呆住了，挠了挠头，道：“但是……但是……”
明霈帝淡淡的道：“但是排队又排到他了，这也没办法。”
心宝：“……”
她连忙道：“不是的，心宝可以先给大哥送啊！！”
“不容易，”明霈帝道：“还能想起你大哥。”
心宝不服气：“心宝当然想大哥了！心宝只是不想每一次都说这么多名字，所以用老婆来代替这两组人！”
明霈帝点了点头，也不跟她争：“原来如此。”
心宝顺利过关，松了口气：“心宝只是觉得，趁老婆不在，要多做一些事情……只有很厉害的人比如耶耶和爹爹，才能两者兼顾什么都好，心宝没有那么厉害，所以心宝只有在老婆不在的时候，才能搞事业。”
明霈帝破天荒没接这彩虹屁：“过奖了，耶耶可不如心宝。”
心宝抓了抓小耳朵，彻底辞穷：“那，那心宝去干活儿了。”
明霈帝道：“去吧，小心点儿。”
她撒开小腿，飞也似的跑了。
八皇子天天嚷嚷忙，但今天，老早就抄着手在那儿等着，一见心宝过来，他就笑容满面的冲了过来，快速的行了个礼，然后才站起来笑道：“殿下，你可来了。八叔都等你半天了。”
第825章 前门送走狼后门来了虎
诶？
心宝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没约他啊？难道是她记错了？
八皇子也不用她问，就热情主动的笑道：“走走，咱们一起去尝尝。”
心宝点了点头，手正要抬起来去后头找徒弟牵，八皇子飞快的拉住，“走吧，他们应该都备上了。”
郝花时：“……”
这前门刚送走了狼，后门又来了虎的，还行不行了？？
御膳房也是有各种小咸菜的，虽然轻易不上，但主子要就得有。
这会儿已经切成一小点一小点的，大家拿着筷子尝了尝。
八宝菜就是萝卜莲藕花生之类的，芥菜疙瘩的也有，还有单独的萝卜的、小黄瓜的、菜豆的之类。
好吃是都好吃的，而且也都不怎么咸。
心宝问：“这种，就按正常的方式腌的吗？”
御厨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殿下，可是要奴才把方子写下来？”
心宝道：“不是，心宝不是要方子，就是想问你，外面民间用的，跟这种一样吗？”
御厨连忙道：“回殿下，不一样的，比如芥菜，外头通常只用盐和花椒，奴才这个，需要……”
他吧啦吧啦说了一半儿，心宝就摆了摆手，“那算了。”
她抬头问：“八叔，给他们腌咸菜、送咸菜，是内务做吗？”
“倒不是，”八皇子笑道：“应该是光禄寺的事情，我昨儿听说隐鳞那边已经吩咐下去了，估计这会儿他们正备着东西，咱们这边先试试，到时候不也好吩咐？要哪样，不要哪样？”
心宝道：“可是方法都不一样啊，再说，我们觉得好吃，他们觉得不好吃怎么办？”
八皇子急笑道：“殿下，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咱们毕竟是吃饱穿暖，自然挑剔些，讲究个口味，但他们不比咱们，比如西都那边，灾民临时迁出，缺衣少食的，送过去就吃这点咸味，可能就不那么挑剔了，所以咱多想想怎么运方便之类的就好。”
心宝一想也是：“你说的对。”
她于是又坐下，正儿八经的吃了几筷。
御厨也听出意思来了，便有人道：“殿下，若说好运，萝卜条最好运，萝卜腌了晾干，搓上粉，直接就这么拿大袋子干着运，又轻又不怕磕碰，大冷天放几个月都没问题。”
心宝点头：“那菜疙瘩呢？”
御厨道：“回殿下，菜疙瘩是硬，但是有汤水，捞离了汤水就干了。”
八皇子也道：“有汤水，到时候分也不好分的。可以少做一点调剂着。”
心宝恍然点头：“还有吗？”
御厨赶紧又道：“茄子也可以的。”
“还可以做干豆豉。”
“若是觉得没油水，其实做一点花生也好的，做出来又咸又香，乡下人吃一口香半天。”
几人七嘴八舌的说着。
心宝听完了，很有架势的吩咐：“那明天，你们把这几样做出来，就是按着你们说的，最最最简单的样子做出来，跟民间一样的法子，然后端来心宝再尝过。”
几人连声应了，心宝这才出来了，八皇子一直把她送回乾清宫，这才一溜小跑去忙了。
心宝空口吃了好几种咸菜，当时吃着不咸，结果一会儿又渴了，一进门就抱着耶耶的茶杯喝光光，一边还跟耶耶道：“八叔是个好人。”
明霈帝挑眉：“怎么好了？”
心宝用“这孩子不错”的赞许口吻道：“他没有何不食肉糜的坏毛病。”
明霈帝笑而不语。
老八他是真没发现，平时那么腼腆，结果这么会讨好，心宝明显不讨厌他。
倒是老六，白长了个漂亮样子，能说会道的，连讨好小侄女儿都不会。
明霈帝选择性无视了六皇子一出书房就被派出去办差，到现在还没回京城的事情。
心宝还是口渴，拿着两个茶杯，来回倒呀倒的，想让茶快点凉，水都溅到了明霈帝的书上，明霈帝避了避，道：“叫他们给你倒温的茶来就是了。”
心宝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坐到了一边。
方无忧赶紧过来接了茶杯，抹干净了桌子。
明霈帝斜眼瞥她：“又怎么了？小小孩儿唉声叹气的。”
心宝又叹了口气：“耶耶，有一句很有道理的话，你听没听过？”
明霈帝笑道：“心宝那里有道理的话这么多，你不说，耶耶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过。”
心宝道：“距离产生美。”
明霈帝皱眉：“什么意思？”
心宝仍是坐在侧边，脸坚持不转过来，大眼费力的往这看，只能看到她大眼角角藏着黑眼仁儿，幽幽的道：“心宝以前天天跟老婆在一起，一天只有小半天能见耶耶，那个时候心宝多香啊，耶耶看心宝什么都好……”
明霈帝：“……”
他忍着笑放下书，就看她要说什么。
心宝继续道：“结果现在，老婆不在家，心宝很闲……爹爹和二哥哥又回来了，耶耶也很闲了，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于是心宝和耶耶每天都在一起了，耶耶就老是看心宝不顺眼！！”
明霈帝道：“你过来。”
心宝道：“不过去。”
明霈帝道：“耶耶什么时候看你不顺眼了？”
心宝理直气又壮的道：“早上心宝只是叫了一声老婆，耶耶就挑心宝的错！！要是以前，耶耶肯定会夸心宝敬业的！！”
你想多了，崽儿。
就算以前，耶耶也不会夸你敬业的。
明霈帝挑眉，郝花时坐在一角，暗搓搓的看戏。
心宝继续道：“刚才心宝倒水，想让茶水凉，耶耶也没夸心宝聪明，还嫌心宝弄湿了书，白了心宝一眼。”
明霈帝：“……”
朕没有！！朕不会做如此不雅的表情！
他一手提起小孙女儿，直接提着去了那边，放到了晏青山身边：“今天你就跟着你爹了。”
心宝瞪大眼还没说话，明霈帝就道：“对，他一边干活一边带孩子。等你啥时觉得爹爹不好了，就再跟着你阿娘，然后你二哥，轮着来。这样一来，心宝和耶耶有了距离也产生了美，耶耶和心宝两边都很香。”
“不！”心宝铿锵的拒绝：“除非耶耶也在这边！！心宝不能让耶耶自己一个人在那边！！心宝不放心！！”
本来就没走的明霈帝：“……”
他默默伸手，又把小孙女抱了回去，门啪叽一关。
全程一句话都没机会说的晏青山：“……”
已经站起来想问问咋回事但也没机会问的晏时荣：“……”
行吧，老小孩也是小孩，小孩的事情大人别管。
第826章 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第二天中午，御膳房就把几种咸菜端了上来。
从明霈帝到太子到皇孙，全都是务实风，最大的好处就是下头的人不用猜，怎么吩咐就怎么做。
所以端上来的虽然盘子挺好看，咸菜却做的很朴实，真正的民间制法。
这些东西，明霈帝是真没怎么吃过，心宝也没怎么吃过，但晏青山和晏时荣却一点也不陌生。
但两人还是挨个儿尝了，大家一致觉得萝卜干咸菜最好，因为好运输，又不容易坏。
所以就决定以萝卜干为主。
其它的少做一点，疙瘩豆豉之类的。
像晏时繁这一边，现在就可以送了，所以心宝赶紧种萝卜，光禄寺也赶紧采买萝卜，着手腌制。
心宝的空间里头，本来就有一批萝卜，因为青州这边不急着送这些物资，所以就先以西都这边为主。
西都这边，迁徙出的人口近二百万，这个数据是非常庞大的。
而且在七级以上的大地震之后，通常还会有数次余震，所以保险起见，地震之后，还要半年左右的时间才能陆续迁回，甚至有些是不再迁回，要就地安置的。
这期间，不止是住处，每一天都要消耗大量的粮米。
所以，虽然他们之前也有存货，但物资仍是不嫌多的，几百斤送过去也就一点水花花，一天天来回的运。
因为皇长孙也在那边，所以光禄寺卿一点不敢偷懒，催着手下的人，加班加点的制炼，然后连着咸菜、加上心宝那儿提供的脱水蔬菜，心宝甚至还做了一些水果干，叫人送了过去，想让这些人偶尔能甜个嘴儿。
王二丫是西都一个叫靠山村的小村庄的姑娘，一辈子没出过村儿，连县城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因为就算大人要去县城，也只会带哥哥或者弟弟去，是轮不着她的。
她就跟村里的很多很多姑娘一样，一天天的，就在这山上村上的转悠，一个不小心就挨打，饿上几顿更是常事。
谁知道突如其来的，就要搬家了。
她天天听着家里的大人说这说那，收拾这收拾那的……官家说了，搬不动的就不能搬，不然跟不上队伍没人会等你们。
可是别的不说，房子和地就搬不走啊！！大床大柜的也搬不走！！
爷爷奶奶和爹娘，天天心疼的直哭，官家的人倒是和气，时常进村来解劝，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这些东西都是能赚回来的……
也没等太久，就轮到他们村儿上路了，有那自恃有劲的，父子几个抬着柜子的，只说东西都在柜子里，我们自己抬，铁定能跟上。
官家的人，劝不听就不劝了，但是，抬一里半里的还好，抬一上午，再壮的壮汉也抬不动。
更别说天天吃饭，人家一个个跑的飞快，吃馒头吃饼子，甚至还能吃上肉，他们抢也抢不上，只能吃稀饭。
最后终于还是狠了狠心，把柜子扔了，反正大家一起穷，也不是只有他们，先混个肚儿圆再说！！
一家一家的，都是如此。
走到安置之处的时候，大家舍不得扔的就只有粮食了。
住的地方都是大通铺，各自一家一家的组起来，一个大通铺二十来人。
住下之后，歇两天，壮劳力就得去做工，帮着盖大通铺，或者干别的，但伙食不错，能吃饱饭。
而且这么多人住在一起，矛盾是难免的，起先还时不时有争执，但官家的人天天巡来巡去，一个个的，渐渐都变的和善了起来，那些个爱骂街爱打人爱贪小便宜的，也不敢伸爪儿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抓了去。
所以，这竟成了王二丫最开心的一段日子，去了许多没去过的地方，见了许多从没见到过的东西，不挨打也很少挨骂，几乎都能吃饱，甚至隔了小半个月，还有先生，每天过来教书。
上午学识字，下午讲书。
先生有民间的，也有官家的，讲的故事大多浅显，不识字的小孩儿也能听懂。
这下子，别说小孩了，连大人也都开心的很，不花钱就能识字，要不是出来，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只是大人，不管男女都要做工。
官家人并不强制，但是做工就有工钱，不做工就没有，这会儿刚没了宅子和地，谁不想多赚点儿？再说还能学个手艺？
就连九岁的王二丫，也能做工，帮着人编草席子。
她自小手巧，速度快的很，能顶个大人使，官家也不管大人小孩，按草席子算工钱，她拿到的竟比爹还多，渐渐的，连爷奶瞧着她，脸上都带笑了。
晚上放了工，大家都准备吃饭了，外头有人招呼：“棚长，棚长出来领东西了！”
如今这边，十个大棚算是一组，共推一个管事的人出来，就叫棚长，官家发东西，都是棚长带着人去领了，然后再发给他们。
像百姓担心的抢粮食之类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过，你自家粮食多，是你的本事，你没粮食，就去做工，有病的还给你免费治病，反正不会不管你。
而除了自家粮食，官家还给定期发粮，隔十天半月，还给发肉蛋、鸡鸭等物，有蚊子还给发驱蚊草，周到的很，说真的，比在村里的日子都好！
所以一听这声儿，不少人都伸头出来看：“又发什么了？”
棚长已经带着人飞也似的去了。
大家一边吃着晚饭，一边不时的伸头去看着。
一直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见棚长推着车子回来了。
各家人都习惯了，一家子一个，早就出去排队了，一边七嘴八舌的笑道：“发的什么啊棚长？”
那棚长笑道：“发菜呢，官家的人说了，这菜，水一泡就能吃，还发了咸菜。”
一边说着，一边就着手分，都是熟人，一家几个都记得清楚，按着人头分下去，接着的人不时的大呼小叫：“哟，咋这么轻呢？这什么菜啊？”
“说是啥脱衣裳的菜！”
“什么脱衣裳，别胡说八道！！是脱水！脱水的菜，说是时间长了吃不着菜身体不好，周围又没野菜了，要咱掺着吃点菜，新鲜的不好运，也容易坏，所以把水脱了。”
周围的人不明觉厉：“哇！！！”
一头分完了，还有人指着道：“这啥啊？”
“哦对，”棚长珍而重之的拿起来，道：“各人拿个碗来。”
这些人赶紧掉头回去拿了碗来，棚长道：“官家的人说，这是神仙小公主亲自带着人做的水果片，让大家一人尝两片，甜甜嘴儿，说……”
他问旁边的人：“那句话咋说的来？”
第827章 恩威并施
旁边的书生神色有些复杂：“小殿下说，现在虽然很难很苦，但大家不要忘了甜的滋味，我们一起努力。”
周围的人都沉默了。
一张张脸上，都有片刻的茫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的红了眼圈儿。
有人呐呐道：“其实，也不苦啊！！”
“不苦的！皇帝没忘了咱老百姓，接咱出来是为了救咱的命，不苦！”
“日子甜着呢！神仙小公主给了甜味儿呢！”
“对啊！吃饱穿暖，不苦！”
随说着，棚长就拿筷子，数着把水果片分了下去。
空间中种出来的水果，味道香甜极了，哪怕做成果干，也仍旧果香浓浓。
王家人端回来，一家人瞅着直咽口水，小孙子嚷嚷：“奶奶，我想吃！想吃！”
老太太拿起筷子，一边自己道：“留啥，不留了，吃了！”
一边说着，就喂了小孙子一片，五岁大的男娃香的直眯眼。
几个大人憨憨笑着，王大丫和王二丫都羡慕的看着，一边偷偷咽着口水。
谁也没想到，下一刻，老太太就把筷子，举到了她们面前：“都尝尝！也知道知道，什么是甜！！”
王大丫吃了一惊，抬头看她奶奶，老太太眼一瞪：“怎么着，不吃？”
王大丫连连摇头，飞快的张嘴吃了，老太太又挟了一片，递到王二丫嘴边。
王二丫瞅了一眼，那水果片儿外圈还是红的，里头白生生的，酸甜味儿香的人口水直流，她飞快张嘴，咬进嘴里，只觉得……她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甜味儿了。
老太太没只给孩子，家里所有人都分了一片儿尝了尝，余下的才收了起来。
坐下之后，一家人都没动筷子，生怕吃口饭，就把嘴里那个香味儿给冲没了。
老太太看看这，看看那，忽然忍不住抹起泪来，低声道：“我也不是个刻薄的，我也不想偏心眼子，这不是……穷么！！但凡有点子钱，我能不想叫大家都吃饱么！
一家一家，众生百态。
但不管怎么样，迁出来之后的日子，远比任何人想像的都要好。
无数文章，雪花一般飞往京城，晏时繁也几乎是一日一信，细细禀报。
他来的晚，之前就与王荣贵一见如故，如今过来一看事事周全，所以晏时繁的姿态也摆的低，是个学习请教的意思，从不争先，两人默契配合，事半功倍。
连明霈帝都赞了几回：“不想这个王荣贵，真真是个胸有丘壑之人。”
很多小处，比如说就地征调读，比如说做工学手艺，甚至更细微的比如说巡视、棚长之类的安排……看起来都非常小，不起眼，但对于稳定民心，却极有帮助。
真正的恩、威并施。
其实就算不管，这些人也生不了乱子，而且再多的怨怼，在即将到来的地震真实发生之后，也会成为庆幸和感恩。
但，如此周到的安排，又最大限度的就地取材，节省了朝廷的资源……这份心思非比寻常。
心宝道：“那当然了，心宝慧眼识友，心宝的朋友都很厉害的。”
明霈帝也不说这人明明是朕给你安排的，朕还是看脸安排的……只道：“心宝说的对。”
而且那一处传过来的文章，也都写的好，不是空泛的歌功颂德，全是细腻直观的我所见我所闻，从一路迁徙到安置之后，宛如一幅幅画卷，徐徐展开，叫久历沧桑的帝王，都有好几回湿了眼眶。
明霈帝吩咐了晏时荣，要把这些文章集结成册，一边也叫人把这些文章都放了出去，让大家都看看。
晏时荣道：“王大人确有大才，运筹帷幄，我当时就没好生做这些事，不然的话，也当成册了。”
明霈帝缓声道：“有那石碑，便足够了，你那个时候，一来时间紧，二来，纵是写出来，也不及这个。”
的确如此，他所做的事情，虽然重要，但毕竟是百姓在家门口做的，论起变动之震撼当然不及此事，所以，若不是有那个接连经历过三次的关中秀才，可以直观的对比，普通才子写出来，也不会这么感人。
晏时荣点了点头。
明霈帝道：“你过来是有事？”
“对，”晏时荣也回过神来，把那些文章收拢到了手边，一边道：“我与遁逸细细谈过了，道听楼的消息渠道，确实挺广，但也挺散的，底层帮众良莠不齐。平时约束起来查个案子或者买卖一下消息还好，但要说监督官员，他们一来没这个本事，二来，并非咱们看不起他们，而是市井之人，不宜授以这样超然的职差，否则，心态一飘就容易出事，再说了，官员受其掣肘，不几年，就会勾结到一起。”
他顿了一下：“所以，孙儿觉得，不是不能用，但不能放手用。一来，真正的大事只放到行省这一层，二来，与官员有关之事，只能偶一为之；三来，他们所报，以天灾、大案、民声为主。”
他开始详细说。
明霈帝只听了一半，就道：“不必与朕细说，你放手去做就是。”
“是，”晏时荣道：“孙儿把钟离调过来，与何清文一起打理此事。”
晏时荣与明霈帝说话，心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结果一听到何清文的名字，心宝诧异的道：“可是何清文不是心宝的人吗？”
晏时荣：“……”
何清文就是心宝第一次悬壶救的那个人，如今在医道部，晏时荣与他曾同窗过，很熟，关键是何清文家族简单，适合干这种消息工作，但他还真忘了走流程。
晏时荣飞也似的道：“对的，心宝，哥哥先征得耶耶同意，然后就会找人去吏部走公文，到时候甘白璧就会来请你同意了。”
心宝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没关系的，这件事情，甘大人不问心宝也可以，因为心宝和甘大人分工明确，心宝只管业务，其它的事情，都是甘大人管。”
晏时荣严肃道：“是，但是心宝是医道部的最大官儿，所以还是要过来问你一声的。”
心宝点了点头：“好的。”
两人结束了公对公的谈话，晏时荣悄悄跟明霈帝使了个眼色，明霈帝笑而不语。
外头通报进来，说甘白璧求见。
心宝奇怪的道：“难道现在就来了吗？”
“回殿下，”方无忧道：“甘大人说道，有事情要向殿下禀报，请殿下裁决。”
第828章 心宝的一世英名
“啊！要议事！！”心宝当场跳起来：“走走走，去承乾宫。”
明霈帝无语的按住她：“马上就吃饭了，去什么承乾宫。”
“不行啊！！”心宝直想往下跳：“这里没有桌子，没法议事啊！！”
明霈帝只能道：“不要紧，没桌子有没桌子的议法，耶耶给你示范，心宝学着就是了。”
“不行不行啊！！”心宝急坏了：“桌子对心宝来说至关重要！！因为心宝还不成熟，还不能控制好肢体语言，所以必须要有桌子挡着，这就叫藏拙！！”
明霈帝：“……”
行吧，他就道：“方无忧，把那个桌子，李松清用的那个，找张桌布盖起来，然后心宝用那个桌子议吧。”
心宝一瞅，然后过去比了比高度，“行。”
她跟方无忧道：“要一张很威严的桌布。”
反正这会儿就在皇帝地盘上，方无忧直接叫人拿了一张黑底子的桌布，是明霈帝那种桌子用的，很大很大，一铺上，四角一抻开，那叫一个气派。
心宝很满意，赞了方无忧一声：“方总管，你真的超聪明！！比心宝都聪明！！”
方无忧笑的满脸菊花开，连称不敢，又连连请罪，这才出门，把甘白璧叫了进来。
晏时荣也顺便跟他套好了词儿，表示他确实在走流程了，然后他就去忙了。
然后甘白璧进来一瞅……
皇上在这边椅子上，殿下在那边椅子上，两人在诺大的西暖阁一东一西，各据一边。
甘白璧只能在门口行了礼，心宝威严的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甘白璧上前几步。
他也不能用屁股对着皇上啊，只能斜着身子回话：“殿下，之前放出去试药的，已经有两种够了数量，记录臣已经整理好了，请殿下过目。”
他先将手中一册送上，又续道：“臣与太医们已经看过，没什么问题，是否要放入药坊生产？”
心宝一边看一边道：“如果没问题，当然可以了，心宝先看看。”
甘白璧连忙折身，一边又道：“另外，药坊如今生意极好，臣请命，是否再建两条‘生产线’？臣还派人去各地、各处医馆药铺看过，御药坊之药，民间百姓极为认可，而各处的医馆药铺也已经习以为常……”
他一边说着，又把手中的折子也都送上。
明霈帝有些感兴趣，就走过来想与小孙女同看。
但当时只放了一把椅子，他一过来，总不能让他站着看，心宝倒是很懂礼貌的把椅子让给了他，方无忧也很有眼色的又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但是李松清用的桌子，只是一张普通小桌，心宝若是坐那个椅子，就一半身体在桌子外头了，这怎么行？
于是心宝就挤呀挤的，坐到了两张椅子中间，跟耶耶同看。
明霈帝看惯了奏折，看的可比心宝快过了，心宝半页纸还没看完，他就已经全看完了，不由点头。
能看的出甘白璧是写给心宝看的，写的很直观，但诸般要紧之处，也能看的出来。
之前他就觉得甘白璧做事细致，只是有些太过谨慎，但没想到，真到了他独当一面，尤其又是在心宝的领导之下时，他真的能把事情办的这么漂亮。
前有王荣贵、后有甘白璧，心宝果然是慧眼识友。
而且不止如此，医道部之前的帐他也看过，但只是一个总帐，一看细帐才发现，不知不觉之间，医道部，居然成了一个摇钱树，这银钱真是哗哗的进啊！！
明霈帝满意点头，一边习惯的把奏折拿了起来。
心宝正看着呢，他这一拿，她只能歪着头看，明霈帝正琢磨帐务，没有注意，越拿越远。
心宝看也看不清，急的小身体一挺。
她一只脚踩着这个椅子的横杠，也就是腿连木，另只脚踩着旁边椅子的腿连木，小腿腿使着劲儿，追着奏折看完了一面。
明霈帝终于看到了，把奏折一放。
心宝松了口气，也往下一坐。
被她踩的翘开一点的空椅子，随着她这一坐，啪叽一下砸了回来。
心宝被夹到小屁股，嗷的一声跳了起来，整个人往前一趴，小脚脚直接从横杠里头穿了过去。
武林高手宝，下意识的双手抓住了桌布，桌布连着两盏茶一起砸了起来，把心宝整个儿裹在了里头，只余下了翘起的两根小腿腿还在外头。
屋里惊呼一片。
明霈帝飞也似的把心宝捞了起来。
心宝疼的直咧嘴，一边道：“甘，甘……”
明霈帝急道：“甘白璧先退下！”
甘白璧已经急的上前几步，一听这话，赶紧又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门一关，心宝才嗷的一嗓子：“腿腿腿……”
明霈帝一脚踹开桌子，横抱着心宝，把她的小腿腿从横框里头顺了出来。
她拽桌布是慢慢往下，手没伤着，就是一下子趴下去，小腿磕到了腿连木，前头一道红，疼的小团子叮叮咛咛的。
明霈帝心疼不已。
但皇帝是不会有错的，他气愤愤的骂方无忧：“搬的什么椅子！！”
隔了一下又骂：“找的什么桌布！！”
方无忧只能连连请罪，一边召太医，心宝自己抱着腿，明霈帝又是帮她搓腿，又是搓着她背，心宝抓着他衣领子，让他低下来，哭唧唧的咬耳朵：“屁股疼。”
明霈帝：“……”
他抱着孩子去屏风后头瞅了眼，白生生的小屁股上夹出来长长的一道红。
明霈帝气无可泄，又骂甘白璧：“来的真不是时候！！
心宝倒没哭，咧着小嘴，吸着气，好不容易缓过了那个疼劲儿，悲伤的往耶耶怀里一躺：“心宝的一世英名……”
明霈帝：“……”
刚刚急匆匆进来的晏青山和晏时荣：“……”
明霈帝只能道：“没关系，有桌布挡着，甘大人什么也看不到。”
心宝小脸生无可恋：“但甘大人这么聪明，心宝一下子从桌子上头消失了，他一定猜的到。”
噗！
晏时荣都不用听禀报，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了，他一边弯腰看妹妹的腿，一边道：“心宝，你忘了耶耶传授的御下之道了？”
第829章 一封合格的信
心宝大眼睛朝他看了看。
晏时荣严肃的道：“在不太亲近的朋友面前，咱们肯定要十分礼貌，十分周全；但在自己人面前，就会放松一些，真实一些……这样他们才会觉得亲近，这是自己人才有的待遇。而把有用的人才招揽成自己人，这就是耶耶所说的御下之道。”
明霈帝：“……”
心宝显然听进去了，认真的想了想：“可是真的会有人喜欢……有点可笑的上司吗？”
噗。
晏时荣仍是十分严肃的道：“什么可笑？哪里可笑了？假如花时，若他吃饭咬着舌头你觉得可笑不可笑？”
心宝想了一下，“有点可笑。”
晏时荣：“……”
好吧，他正要说虽然有点可笑不是也很可爱吗……
心宝又道：“也有点小笨。”
她找补了一句：“但是心宝不会因为这个不喜欢他的。”
晏时荣只好道：“花时是长大了，心宝不会的，心宝这样只会让人觉得可爱的。心宝，你要明白，假如你只想让人尊敬，那身份就足够了……而想让人信服，医道就足够了。一个人有此一样就足够，更何况心宝又有身份，又有耶耶的疼爱，又有天下无人能出其右的医术，这些都是‘正’途，除此之外，比如心宝喜欢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又比如心宝有什么不擅长的，这都是小节，全都没关系的。”
心宝默默点头，忧伤的抠着小手手：“已经这样了，也没办法了，只能自己安慰自己这样了。”
晏时荣：“……”
真是越来越不好哄了。
方无忧小心的请示：“皇上、殿下，太医候着了。”
心宝警惕的坐直，小腿腿一缩，想藏进耶耶的腿下头，结果一碰到，就疼的咝了一声，强忍着眼泪道：“什，什么太医？叫太医做什么？”
她捂着自己的小腿腿：“心宝什么事也没有！！”
明霈帝真是无语。
他摆手让方无忧下去，一边跟晏时荣吐槽：“朕的小公主的面子，比朕的面子可值钱多了！朕坐了一辈子皇位，也从来没自称过一世英名！朕议事也没非要个桌子！还得要个威风的桌布！伤了还不敢叫太医！”
晏时荣笑道：“心宝还太年轻，历练不到家。”
“对的，”心宝道：“耶耶是真……真皇帝自风流，心宝是破扫帚自己珍。”
明霈帝：“……”
虽然敝帚就是破扫帚，但你这么一说怎么就这么怪呢？？
晏时荣笑道：“那今天还议不议事了？”
“不议了，”心宝摆了摆手：“心宝今天没空了，心宝受伤了，要给老婆写信告诉他一声，要到后天才有空。”
晏时荣抽了抽嘴角：“写信写两天？”
“不是呀，”心宝道：“时间太短，怕甘大人忘不干净。”
那行吧，晏时荣就吩咐小太监先让甘白璧走了。
心宝叫人备了笔墨，往起一站……嗷的一声又摔回来了，腿疼的不行。
连晏青山也没忍住，站起来，撸起她裤腿，小心的看了看，“怎么这么严重？”
这腿摔的确实比想的要严重，毕竟是一脚踩空滑下去，小腿生磕在横杠上的，也就仗着身子轻，要换个大人，腿都能摔骨折。
心宝疼的小脸发白：“要冰，冰敷一下。”
方无忧是个伺候老了的，早就叫人去取了冰，这会儿话音未落，花霜就拿着冰袋子过来了，晏青山接过来，用一只手把她两条小腿腿托到一起，亲自给她敷上。
明霈帝问她：“屁股还疼吗？”
心宝不好意思的摇头，小小声道：“不疼了。”
“真不疼了？”
心宝点头：“嗯。”
一边伸手要后头的笔墨，明霈帝道：“写个信急什么，明天再写不行？”
团子道：“但是心宝这会儿有灵感呀。”
明霈帝：“……”
好生气。
可是看着小团子红鼻子红眼的小可怜样儿，又不能发脾气。
晏青山倒是很淡定，就道：“让二哥写吧。”
心宝犹豫了一下：“哥哥会写心宝的字体吗？”
心宝的字体啊……晏时荣只能道：“会！！”
他写了几个字找了找感觉，然后才重新换了纸，开始写。
心宝就道：“老婆，心宝今天摔到了腿……”
她叨叨叨的，总算是说完了，然后拿过来看了看，真的很像自己写的，而且也是她写的那种大大的风格，不是蝇头的，简直一模一样！！连她自己都分不不出来！
心宝满意的点了点头。
现在还余下最后一个步骤。
心宝用力往自己腿上一拍。
结果她忘了这会儿爹爹正给她冰敷，一下子拍到了爹爹手背上。
她这点小劲儿，对晏青山完全没有影响，晏青山手稳的很，一动不动：“心宝？”
心宝顿了一下，小屁股又在耶耶膝上扭了扭。
但小屁股真的不怎么疼了……
心宝想了一下，自言自语的道：“那好吧，何必为难自己，善意的谎言怎么能叫谎言呢？”
她成功的说服了自己，于是一边说着，小手手放进茶杯，沾了几点茶水，往信纸上一洒！
老中青三个男人：“……？？？”
连晏时荣都一时没回过神儿来：“心宝？你这是干什么？”
心宝瞅了他一眼：“你怎么连这个也不懂，这是泪痕呀！！”
晏时荣默默扶额：“……泪，泪痕？？”
心宝自信点头。
她模糊的记忆也是能提炼到精华的！
后世的戏文，哪一封信上没有泪痕？
没有泪痕的信，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封合格的信！镜头都要少很多的那一种！！
有了泪痕，才能从长睫毛一直拍到手指再给晕染的字迹一个特写……这就是宝贵的套路！
半晌，明霈帝缓缓的道：“学着点吧，荣儿，以后兴许有用。”
晏时荣：“……”
晏·光棍·时荣一脸复杂的把信交给人传了出去。
他呆萌可爱的妹妹怎么可能会这种操作？一定是元沈绝带坏了她……吧？
心宝的小腿腿，第二天早上发出来，路都走不成了，终于还是哭了一小鼻子。
看着青的都发紫了，明霈帝心疼不已，叫人给她特制了两个桌子，还有配套的椅子，一个放在承乾宫，一个放在乾清宫。
桌子都是照着心宝的身高做的，不论桌子椅子，全都做的威风无比，其实里头全都衬了厚厚的棉垫子，拿脑袋去碰都不会疼的那一种。
椅子上也专门坐了两个放脚的地方，敦实极了，两个人才抬的动，确保再也不会出这种问题了。
而且不止如此，因为郝花时溜出去玩，所以心宝才摔了，虽然这件事情跟郝花时也没关系，但明霈帝还是收了他的腰牌，让他在宫里天天的守着心宝。
郝花时倒是不在乎能不能出宫，反正他在哪都有朋友，都聊的起来。
再说小师父受伤，他也很内疚，于是特别殷勤的守着小师父，一会儿抱着，一会儿背着，偶尔还坐肩辇。
第830章 不成亲很难收场了
很快，元沈绝那边就收到了信。
打开一看，他就是一皱眉。
这明显不是心宝写的，看了看，哦，这是受伤了……看到最后一张，看了看几处晕染的字迹，他沉默良久，默默的凑上去，闻了闻，点点头，嗯，明霈帝常喝的大红袍。
识破了团子的套路，但他还是很担心，立刻写了一封信回过来。
写完了之后，他犹豫了一下，叫人端了盆水来，面无表情的沾湿手，洒了一下，想了想，又沾了沾，又洒了好几下。
然后叫人送了回去。
虽然老婆是亲老婆，但来往的信件，还是要长辈过目的。
明霈帝一看信就气乐了。
这水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长了八只眼。
再一看信，尤其一看晏时盛的信……明霈帝就生气了，把信往桌上一放：“哼！！”
晏时荣一看就知道咋回事儿，他就放下笔，过来这边拿起来看了看，然后他也皱眉了。
晏时盛说，如今青州这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百姓全都知道元沈绝是小公主的未来驸马，所以私下皆偷唤元沈绝为“小驸马”，后来有人不小心当面叫出来，元沈绝没有生气，于是现在大家都这么叫他？？
这叫啥事儿啊？？
民间都这样了？？
搞成这样将来不成亲很难收场了啊！！
虽然但是……还是有些不爽！！
二哥哥自己缓了缓，把信给了晏青山，一边跟明霈帝说正事：“甘白璧拿过来的折子，我看了看，其实我们不如做的大一些，多建几条线，一种药一个生产线，后续几种应急丹，甚至可以两条，我们卖给天下人，是绝对不愁卖的。”
当时甘白璧拿过来不少材料，结果一闹腾连明霈帝都忘了，他一提，他才想起来：“对，可以如此，让甘白璧拟个折子上来。”
两人正说着，心宝就过来了，坐着肩辇过来的，打扮十分的隆重。
明霈帝还吓了一跳：“心宝做什么？”
心宝道：“耶耶不记得了吗？今天是初一，清举收的徒弟来给心宝请安。”
明霈帝还真忘了，点了点头。
他本来都站起来要去陪孙女了，一听这话，又坐了回来，毕竟皇帝不是谁都能见的。
他就道：“那心宝去吧，等她们走了耶耶再过去。”
心宝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老婆是不是回信了？”
“嗯，回了，”晏时荣就拿过信来给了她，等她看了个差不多，他就暗搓搓的问：“你老婆这泪痕……够四面八方的啊？？”
心宝瞅了瞅，小表情顿时很复杂：“是有点儿……”
晏时荣笑道：“你说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心宝小手手挠了挠脸，弱弱的道：“老婆只是哭的有点厉害。”
晏时荣看破不说破，“原来是这样，那下次我们可以哭的更厉害！！”
“不用了，”心宝道：“你不懂，不可以每次都用同样的招数的……就是，就是……”
晏时荣挑眉。
外头燕客道：“主子，林少过来了。”
心宝把信一放，就去拍郝花时的肩，两人飞也似的进了那边书房。
郝花时把她放在新桌子后头，心宝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裳，连袖子都摆好了，才道：“让他们进来吧。”
隔了一会儿，燕客把人带了进来。
一水儿的小姑娘，穿着“尚医”字样的袍子，看起来极有架势。
林清举站在前头，率先向她施礼：“徒儿给师父请安。”
心宝点了点头，“起来吧。”
然后林清举略让让身，后头的小姑娘们，一齐施礼：“拜见公主殿下。”
心宝道：“免礼。”
然后她瞅了瞅漏刻。
二哥哥说，起码要让他们在这儿待够一刻钟。
于是心宝开始跟林清举聊天：“你们开始学习了吗？”
林清举配合的开始说。
林清举大半的时间在太医院，只两天回去上一次课，但是晚上会回去休息。
这会儿已经正式进入学习阶段了，每天各种课程排的还是挺紧的，但并不到压榨的程度，所以才一个月下来，小姑娘们就一个个脸上有肉了。
后头的园子也都清理出来了，林清举准备带着他们种药。
心宝道：“等你们种完了，心宝去看看。”
林清举应了。
心宝歪着头，认真想了想：“课程里头为什么没有武学？”
林清举一愣：“师父觉得应该加上武学？”
“对的，”心宝很有架势的道：“不需要像心宝这样学成武林高手，只需要强身健体就好。”
林清举只能点头：“但凭师父安排。”
心宝又瞅了瞅漏刻，看时间够了，就道：“那你们先回去吧，等回头心宝就派武师傅过去。”
林清举连声应了，就带着他们走了。
心宝觉得自己的表现可太好了，等他们一走，连腿疼都忘了，就跑到那边书房，一把推开门跑进去，大叫一声：“耶耶，心宝……”
一屋子人齐齐转头看她，心宝一呆，然后迅速的道：“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她小腿一拐，飞也似的跑了。
明霈帝笑着站起来，就过来陪孙女了。
这么一队人来皇宫，还真是挺显眼的， 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先是李致知先写了一篇文章，记述此事，为这些人表明身份等等。
然后晏时荣让何清文和了一篇，晏时荣拿过来让明霈帝看，心宝一看就有些奇怪。
因为他这文章，写的是这些人将来会成为小公主的徒孙，学成天下最精妙的医术，所以养女孩也是会有出息的，说不定就入了小公主的眼，一夜之间平步青云呢……
心宝奇怪的道：“他怎么这样啊？你们不是说，这样是为了让大家不要盲目学医吗？”
“是，”明霈帝笑着给她解释：“但这种话，不能明着说。你直接说，就会有很多争议，很多麻烦，这种文章，才刚刚好，很省力。”
他举起这文章：“明着是让人‘不重生男重生女’，但实则，却隐晦的把这个说成了女子的晋身之阶，那男子再来争抢，就会显得有些没风度、有些丢面子了，所以就能挡住一大部分人。而没挡住的那些人，要不是真心学医，要不是心智坚定，这种人很难被人影响，就不必管了。”
晏时荣也道：“包括最早，李大人写那文章，也不是为了炫耀字是他写的，是为了告诉大家这些人的身份，免得大家一时不知，胡乱猜测，等到流言渐起，就不容易压了，所以才要第一时间放出去。”
心宝不明觉厉：“你们都是事先商量好的吗？”
“不是，”晏时荣笑道：“这种事情，不用商量。”
心宝再次不明觉厉：“哇……”
外头，有个小太监进来，在郝花时耳边说了几句，郝花时就出去了。
第831章 黑店啊
宫门报过来，说有一个叫施明磊的过来求见他。
这会儿心宝腿还没好，郝花时不敢出去，就细细的跟他交待：“跟他说我这会儿实在没空，问他有什么事，要是有急事，你过去一趟，或者从门口叫几个龙骧卫过去一趟，要不是急事，我看明天上午能不能过去。”
小太监连连应声，小跑着去了。
很快就回来报了，施明磊说不是急事，明日国子监放了学再来。
郝花时就回来了。
心宝一听，就道：“那明天心宝去看看。”
明霈帝皱了皱眉，但也没阻止。
自从元沈绝出门，她也很久没出宫了，再不放出去玩玩，在家待絮了，又该不高兴了。
于是他便叫天从带人跟着他们，又叮嘱了郝花时好几遍。
晏时荣想起来道：“心宝，你看没看医道部每一个月上的折子？”
心宝问：“什么折子？”
晏时荣道：“就是那个施明磊的未婚妻，你们不是给了一些药么？然后医道部放出去试，听说猪的那一种，养了两种试的，一种添药，一种不添，其它全都一样，每个月都能多长一半儿的份量，四个月下来，多出几十斤！还有那种鸡鸭的，吃了之后，一天一个蛋，还能经常生双黄蛋，效果好的离奇。”
心宝点了点头：“应该的。”
“不是，”晏时荣道：“这种药造价真的这么低吗？”
心宝点了点头，“就是为了便民的，当然要把价格压到最低呀！”
晏时荣道：“那这姑娘，算是立功了。”
明霈帝道：“这功劳不小，年底你提醒朕，给她一个奖励。”
晏时荣应了。
这几天也没练武，于是早上吃过早饭，一行人就出去了。
这会儿国子监还没放学，他们准备直接去找李络儿。
店铺离的近，所以先去店铺看看，如果没在店铺，再去家里找人。
结果去了店铺之后，还没来的及说上话，外头就闹腾了起来。
几个混混模样的人，往店门前一坐，把门堵的严严实实，甚至还去拉店里的人：“走吧走吧！这是家黑店，我家狗都让他们治死了。”
“就是，就是，我家马儿也让他治死了……”
“哎哟，”一个混混拿腔作调的大呼：“我家的马儿死的惨哟，这家死要钱，又不会治，你们可别上他们的当啊！！”
心宝一行是微服来的，明面上人不多，但私下里人可不少，只是没得命令不好动手，燕客随手把混混推了出去。
他没敢用劲，但混混就势往地上一滚，就开始嚷嚷：“打死人了！打死人了！！黑店啊！”
眼看人要围拢过来，天从一声呼哨，转眼之间，屋檐树梢跳下数人，只听咔咔咔响成一片，几个混混瞬间就被下了胳膊，扔到了地上，围观的人也吓的连连后退，知道这个热闹不是他们能看的了。
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快，心宝都看傻眼了，道：“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李络儿这些天历练的，也敢说话些了，这会儿心宝没亮身份，她就向她打了个眼色，向外道：“诸们，上个月二十二，有户人家过来，说家中狗儿病了，请我上门医治，我就去了，结果去了一看，狗儿早就死了，身体都凉透了，我自然是治不了的，结果那家的小姐非要我开方子，我只说开不了。”
“正争执的时候，另一位小姐过来，那小姐就指着我，说狗是被我治死的，那家的丫环就朝我使眼色，说给我十两银子叫我认下此事。我当然不认，我做这行生意，不管多少银子，都不可能枉认这种罪名，我就把事情说了，然后那家小姐恼羞成怒，就叫人打我，我好不容易挣扎出来，回来是请隔壁的医婆婆帮忙瞧的。”
那家的医婆也出来道：“确实是，伤的不轻，身上全都是青紫。”
李络儿续道：“我未婚夫君回来之后，极为生气，就向那家人投了帖子，那家主人倒是讲理，向他致歉，还送了礼过来，我们本当这事儿了了，谁知道从那之后，这几个人日日过来闹事，从早到晚不消停，我未婚夫君再去那家，门房却不肯通报了……”
心宝听的快要气死了。
要知道，这三家店是医道部的！！
四舍五入，不，不用四舍五入，就是心宝的！！
而且音疗、香疗、加上兽医这三种，全都代表了一种方向！之后还要推广的！！
这是医道部立出来的标杆！
他们怎么可以破坏这些店的名声？？怎么能这么欺负她的朋友？
不知道李络儿是心宝罩着的吗？难道心宝的威名还不够盛吗？
心宝气呼呼的出去，大声道：“太过份了！我们要报官！！我们去大理寺！！”
几人：“……”
郝花时二话不说，抱起了小师父，天从一个影卫头子，说了又不算，只能招呼手下拖起这些混混，去大理寺，一边迅速传信，调度人手。
龙骧卫反应极快，消息一传过去，转眼之间，向骁东就亲自带了两个千人队过来了，围观群众本来就猜测是小公主，一见这架势，登时奔走相告，瞬间人山人海。
孙长明得了信出来，一看这架势，差点儿没昏过去，赶紧带着人出来施礼。
心宝道：“这些人在医道部的村杆店铺里闹事！这三家店对医道部来说很重要的，请孙大人一定要严惩……不，不是，不要是严惩，要禀公处理！”
孙长明连声道：“是，是，臣明白。”
那几个小混混也快要吓尿了。
他们就是收了人一点小钱，过来闹一闹，哪能知道，闹到炙手可热的神仙小公主身上了？？
所以一个个吓的抖如筛糠，拖上堂来，也不用用刑，就竹筒倒豆的全招了。
找他们的，就是一个丫环，但确实就是那家的丫环。
孙长明二话不说，就叫人去拘那家的姑娘了。
本来这种事情，牵扯到姑娘家，总会客气一点，不会轻易拘押，可这会儿，小公主殿下还做为“原告”在堂上坐着呢，你再娇贵，还能娇贵过小公主？
第832章 她爹爹当了什么官儿
那家人姓张，闹事的是张二姑娘，是唯一的嫡出姑娘，据说十分受宠。
大理寺的人去抓人时，一个字没敢多说，所以那姑娘过来的时候还挺嚣张，口口声声的道：“区区大理寺也敢抓我！我爹是张敬！！你们敢抓我，我就让我爹参你们！！”
孙长明听的暗暗叹气。
张敬在都察院任佥都御史，这是正四品的官儿。
但御史属于言官，有监察朝廷官吏之职，品秩也许不高但权限极高，所以这就是旁人常说的，言官大三级，就算普通御史，旁人也会客气三分，毕竟理论上来说，就算皇帝有过失，御史也是可以建言的。
所以确实地位超然。
但相应的，你既然干了这个活儿，也最忌讳立身不正。
这姑娘这话一说，他爹的仕途，也就到头了，可笑她还觉得这话很犀利，说出来的时候还隐隐得意。
孙长明也不跟她废话，直接按下就开始审。
张二姑娘只是个闺中女子，被吓到了，回头叫：“阿娘！阿娘，爹怎么还不来啊！”
张夫人比她明白些，刚才过来，一看端坐着的心宝，腿就软了，心里直呼完了完了……
要知道，施明磊过来的时候，张敬就发了大脾气。
他说他们这两人，是跟着太子和公主一行人，从江南一起回来的，必定有三分脸面情，而且这家店铺也是与医道部合作的，相当于官办，他们怎么敢在这种店铺闹事。
张夫人嘴上虽应，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的。
她觉得小公主乃天降神仙，怎么可能跟这种治牲畜的大夫有交情？也不嫌丢人吗？
所以就算一起回来，也不过是个下人，就好像他们就算从江南买个绣娘回来，也不会没事坐在一起聊天一样。
即便如此，她也怕有万一，也是训斥了女儿不让她惹事的。
但现在看来，明显是女儿又干了什么。
张夫人眼前阵阵发黑，可此时又不敢昏厥，强撑着身子上前，啪的打了女儿一巴掌，喝斥道：“你到底干了什么！还不跪下！！”
张二姑娘本来就很害怕，被她这一巴掌打的，当时就崩溃了：“我怎么了！！不是你说一个贱民没关系的吗！！我也没怎么着她，她不是好好的活着吗？”
张夫人急的直使眼色。
孙长明直接道：“把无关人等带开，人犯跪下！”
张二姑娘哭道：“阿娘，你快叫爹来啊！！”
“够了！！”孙长明怒道：“你爹来了也无用！你等当真要继续咆哮公堂，胡搅蛮缠？？”
张二姑娘听而不闻，继续哭叫，张夫人也在继续发脾气，试图去打她，又打不重，两母女撕扯个没完没了。
可是，这是在公堂上啊！！
若是平时与人吵架，你自己罚一罚，别人就不好意思罚了，可现在是在公堂上，你就算自打一百巴掌，公堂上的罚也一板子都不能少的啊！！
心宝坐在那儿，本来还很生气的，最后都气不下去了。
她问孙长明：“她爹爹当了什么官儿？很大吗？大到可以不听大理寺的话，不管律法吗？”
孙长明脸都绿了，这话是说她们，又何尝不是在说他？
有些人实在是带不动，他好心不想让人碰她们，省得不好看，可是这些人不给他这个机会啊！！
他直接挥手，衙差强行把张夫人拖开，把张二姑娘按到了地上，张二姑娘又惊又怕，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住口！”孙长明怒道：“这里是大理寺！本官堂上问案，你叫的哪门子救命！”
心宝深深觉得，这个孙大人有些不聪明。
吵架要旨，就是不能跟着别人的节奏走，不然就一定吵不赢。
为什么耶耶的大官儿，全都是这么不聪明的人呢？
她看了看站在几步外的向骁东，又看了看孙长明，心中暗暗的忧愁不已。
张敬终于来了，他一进来，就看到女儿在叫嚣，妻子跪在一旁大哭，大理寺公堂愣被这俩整的跟菜市场一样。
张敬瞥眼看旁边的小公主，软着腿上前请罪：“殿下恕罪，微臣教女无方……”
心宝直接道：“你让她们安静，孙大人要审案子。”
她看了孙长明一眼。
看到了没有！不要听他叨叨！要记住重点！审案子！！
孙长明急道：“肃静！！肃静！！”
张敬急向张二姑娘道：“还不闭嘴！！”
张二姑娘自始至终，就不知道堂上坐着小公主，她苦苦的盼着她爹来了，好给她撑腰，结果没想到她爹来了，也是这样子，登时嚎啕大哭。
孙长明也快哭了。
这张二姑娘怎么特么的就跟个滚刀肉一样？软不行硬不行谁说也不听的？？
孙长明怒道:“再有咆哮公堂、不遵律令者，板子伺候！！”
张敬双手抓住张二的肩：“你别哭了，你住口！好好回大人的话！！”
张二姑娘大哭道：“爹，我不要……”
孙长明眼神一厉，直接掷出了一根红头签：“板子伺候！准其不除衣！”
张敬脸色一白。
衙差飞也似的上前，直接把人就地按倒，板子噼啪一下打了下来，张二姑娘一声惨叫。
孙长明离座施礼：“殿下，公堂污秽，还请殿下移步，臣审出结果，一定马上进宫，向殿下禀报。”
心宝道：“大理寺应该是世上最公正的地方，怎么会污秽，心宝是原告，案子没有结果，心宝不能走。”
孙长明连连苦笑，只能再退回去。
板子一打，张二姑娘终于老实了，知道今天这事她爹兜不住了，鼻涕横流的把事情交待了。
这事儿其实很简单。
张家住着一位表姑娘，养了一条小狗，张二姑娘与表姑娘不对付，但表姑娘家世好，她不能明着对上，就私下里折腾小狗，结果失手把狗打死了，就想着随便找个人背锅。
结果没想到李络儿如此的不识抬举，居然怎么都不肯承认，于是张二恼羞成怒之下，就把人打了一顿。
但李络儿一个女子在京城，施明磊不放心，所以拜托了郝花时，帮着找了两个功夫不错的当随从，李络儿院里的丫环婆子们居然按不住，让他们跑了，出了院儿就不好大闹了，只能让他们走了。
之后就是施明磊为妻子出头，张敬训斥妻子，张二不忿，然后找人买通小混混闹事了。
一边审着，外头一通喧哗，晏时荣带着人进来，孙长明几个人赶紧出来施礼，却被晏时荣摆手止住，然后晏时荣就直接坐到了心宝身边。
一通审完，孙长明暗暗啧舌。
这姑娘话里话外，就没把李络儿当人看。
心宝静静的听着，然后站起来，很有礼貌的道：“孙大人，心宝能说句话吗？”
第833章 小公主做什么都没错
“当然能！”
孙长明还没说话，倒是李松清说了话。
李松清平时跟着心宝，就跟个佛爷一样，万事不管，如今却面色严肃的站了出来，正色道：“殿下是镇国公主，可参政，可监国！！殿下立于此处，就是此处所有人的上司，殿下当然可以说话！！”
心宝点了点头，就走过去，小腿腿很疼，还有点一瘸一拐，郝花时赶紧扶着她。
她小脸严肃，问着张二姑娘：“当时，你欺负络儿的时候，你说你娘训斥你了，她是怎么训的？”
张二姑娘已经是一滩烂泥，又看到是小公主，更是晴天霹雳，抖抖索索地说了。
心宝点了点头，又问张夫人：“那他生气的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
张夫人比女儿要沉的住气些，急忙道：“回殿下，老爷当时说了，这是小殿下的医道部的店铺，小殿下乃天降神仙，医术通神……”她自以为机智，滔滔不绝的夸赞了她一通，然后道：“叫我等不可招惹。”
心宝问：“只说了这些吗？”
张夫人心中忐忑，不敢隐瞒，只得也把脸面情什么的说了。
晏时荣也不干涉，静静的看着心宝。
心宝小脸沉静，又挪过去，认真的问着张敬：“张大人，我跟爹爹在江南时，因为兽医的问题，与江南的很多读书人，争辩过一次，写了很多文章，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张敬急磕头道：“殿下恕罪，是臣教女无方……”
郝花时呵斥他：“问什么答什么，别说废话！”
张敬吓了一跳，赶忙道：“臣知道，那些文章臣都看过的。”
心宝问：“那你觉得是元沈绝和李大人说的对，还是那个坏书生说的对？”
张敬又不傻，连声道：“自然是国公爷和李大人说的对。”
心宝又道：“后来，络儿献了引鸟的药，在蝗灾的事情上立了很大的功劳，你知不知道？”
张敬道：“臣知道，臣深知……”
心宝不等他继续表白，又道：“后来，甘大人每个月都上折子，我跟络儿造出了药，能令牲畜肥壮，能令家禽高产，效果比之原本好出很多很多，如果这是在民间，就等于一家人多出一倍的收入，可能就是一年的丰衣足食，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张敬越加匍匐：“臣知道。”
心宝又道：“医道部在建立三家店铺之初，曾经说过，不管香疗、音疗、还是兽医，都代表了医学的一个方向，无分贵贱，是医道部放出来的一个标杆，一个实验，这个你知不知道呢？“
张敬喃喃的道：“臣知道。”
心宝继续道：“还有大晏律法，你也都背的过是吗？”
张敬低声道：“是。”
心宝道：“那么，张大人，兽医李络儿所从事的事情，本来就很有意义，并不卑贱；加上她献药两次，与国有功，与民有益；再加上她这个店也是医道部的重要标杆；还有最最重要的律法……这种种，每一种不都很重要吗？不都很有教育意义吗？你不是全都知道吗？你不是全都明白吗？”
“可是为什么，你跟你的夫人和女儿说的时候，只会说她认识心宝这个‘势’呢？你为什么这些该说的一点都不说，只说最没意义最不该说的呢？？就算是养只小狗，你也要教它在何处方便，不是只管吃喝就完了，更何况她是你的女儿啊！养不教父之过！你为什么不教她是非、不教她道理，不教她律法……只教她‘势’呢？？”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现如今，你教出来的女儿，她面对强权，匍匐如泥，面对弱者，嚣张跋扈，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这真的是你的亲生女儿吗？你爱她吗？心宝实在是想不通！想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就算耶耶是天下最大的皇帝，他也会教心宝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啊！这才是教小孩子呀！”
堂下堂外，针落可闻。
小姑娘的声音细声细气，却句句犀利，直刺人心，连晏时荣都不由的佩服。
张敬满面是泪，以头抵地，哑口无言。
心宝转回头，向着孙长明道：“还有，孙大人。”
孙长明迅速离座，施下礼去。
小姑娘非常认真的道：“心宝并不是仗势欺人，心宝只是遇到了不能不管。孙大人，这个张二姑娘，她虐狗在先、又祸水东引，找人顶罪、顶罪不成又要打人，之后再找混混闹事……这么一系列的事情，就算张二姑娘是个天生的大坏蛋，这么多的坏事，也不可能天生就会的，所以，能不能请孙大人好好查一查她家中？是谁爱做坏事，才把她教坏的？”
孙长明肃容道：“臣遵谕。”
心宝想了一下：“还有这件案子，请禀公论断。”
孙长明仍是道：“臣明白。”
小姑娘觉得都说完了，又走了回去。
她这一停口，外头才轰的一声，重新议论起来。
晏时荣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妹妹的背。
可能就因为她又聪明又年幼，想不到太多繁杂的事情，所以，总是能看到最最核心的那一个点。
今日之事，就算是他开口，也不可能这么的直刺人心，叫人辩无可辩。
最终孙长明以斗殴伤人定罪，除罚银之外，又判张二姑娘这个主使者仗一百，共殴之人仗三十。
但还有诬陷之罪在，如今的律法与后世不同的在于，两罪并发，在后世是相加，在如今是从重，所以诬陷之罪未罚张二姑娘，只那几个混混杖二十，同时罚银二百两。
张敬明白事情已经无救了，一声不吭，张夫人却哭的天崩地裂，向着心宝不住的磕头：“殿下，求殿下开恩！！我们二娘是个姑娘家啊！！她是错了，可是罪不至死啊！当众打板子，不就等于是要了她的命了……”
但如今小公主之名如日中天，尤其在这种时代，百姓对神明的敬畏是根深蒂固的。
简而言之，小公主做什么都没错！！
早有人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就是！把女儿教成这样，不把人当人看！活该！！”
“这一个是小公主知道了，小公主为她讨还公道，之前还不知道做过多少这种事，那些人呢？”
“只怕是求告无门，早就死了！！”
“就连当年太子殿下流落民间之时，又何尝不是被官府欺负的家业尽失，又伤病交加！”
这话有些犯忌讳，所以一句嚷嚷出来，大家齐齐的一静。
心宝当时就红了眼圈儿。
第834章 小公主跟皇上学吵架
说话的那人吓了一跳，赶紧跪下了：“草民绝没有不敬殿下之意。”
“无事，”晏时荣过去，把他拉起来：“起来吧，这是实话，不算什么冒犯。”
心宝站起身，走过去，道：“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犯罪家属受到歧视，这是犯罪成本的一部分’。就好比一个人杀了人，他的儿子出门跟小孩玩，别的小孩就会说，这是杀人犯的孩子，我们都不跟他玩……这个小孩什么也没做，但却受到歧视，这好像很不公平，可这是那个人杀人的时候，应该想到的，这就是杀人这件事情，后续很多事情的一部分。不管对不对，它就是这样存在了。”
“很多事情，心宝不太懂，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心宝觉得，这个人看起来十六七岁了，她算是个大人了，她在做这些坏事之前，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姑娘家吗？自己不知道挨了板子会有什么后果吗？她自己知道，还要做，那么，她之后所遭遇的一切，全都是咎由自取。很可怜，但是孙大人判的没错，律法也没错。王子犯法与民同罪，那女子犯法，也不该网开一面。”
晏时荣看她小腿直抖，就把妹妹抱了起来，一边向外朗声道：“诸位，此事不该轻拿轻放，但也不必矫枉过正。女子名节可贵，较之男子，确实多出许多不便。所以，在事情未明之前……换句话说，在案子‘查实’之前，对女子好生照应，避免其抛头露面，避免肌肤相亲种种，全都是对的，是官员的仁善照拂之心。但，在案子‘查实’之后，不管男女老少，全都应该按律处置，任谁都不该网开一面。”
心宝重重点头：“哥哥说的对！！”
她向人群道：“你们听我哥哥的，不要听心宝的，心宝有可能说的不对，是在胡说八道。”
众人齐齐被萌到，轰的一笑，晏时荣笑道：“心宝说的也对，心宝没有胡说八道。”
他向里头道：“走吧。孙大人，后续之事须每日禀报。”
孙长明连声应了，恭送了他们离开。
出来之后，郝花时吩咐人把李络儿送回店铺。
李络儿连连谢了，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殿下，其实今天络儿还有事情要禀报的。”
心宝问：“是什么事？”
李络儿道：“络儿做出来一种兔子药，可以让兔子不生病，多生小兔，络儿自己在家试过了，确实有用，磊哥还写了一个东西，等晚上送到宫门前可好？”
郝花时道：“没事，等我晚上过去一趟。”
李络儿连声谢了，感激不尽。
施明磊根本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等他得信儿的时候，这边事情都完了。
但他还是告了假，赶紧回来了一趟，正好郝花时也过来了，施明磊就把他写的东西和兔子药给了他。
心宝拿过药来看了看，那边明霈帝也拿过施明磊写的记录看了看。
兔子本来就拥有变态的繁殖力，因为兔子不光一年四季可发情，而且拥有双.子.宫，可以同时怀孕，或者先后怀孕，也就是孕上加孕。可以一个月一个月的连着生，每窝的数量一般都有三到八只……
兔子药与猪药配方类似，吃了兔子药之后，每窝的数量，最多的一次到了十六只，一般都在十三只以上，而且只只都成活了。
施明磊也说了，因为西都这些地方没肉，所以想着可以让他们养兔子，养了当肉吃。
毕竟这会儿青草是不缺的，有些青草，人可能吃不下去，可兔子还挺爱吃的。
明霈帝道：“倒也是个办法，只是要控制着，听闻兔子打洞还挺深的。”
他顿了一下，“别等年底了，给那个李络儿一个身份吧，你去吩咐一下。”
晏时荣应声去了。
这会儿正是大家对这家店铺最好奇的时候，没事也想过来转转，尤其公主粉还过来照顾了一下生意，买了些药。
就在这时，宫人鼓乐而来，当场宣旨，封李络儿为县君，封号为安荣，同时赏赐了一些财物。
大家顿时：“哇！！”
一下子就成县君了！！
对老百姓来说，不管你与他说上多少回，哪怕他知道牛马贵，知道医一下比重新买要好，但仍旧不觉得兽医是好行当，可是你一封县君，他们就懂了，原来兽医果然不是坏事，不然皇上能封？？
墙倒众人推。
大理寺雷厉风行，没两天，就审出来张家一堆罪状，还都是查有实据的。
这个张敬，外表如此道貌岸然，名声甚至还挺好，可私下里，真是实力诠释了欺软怕硬。
在上官面前有多谄媚，在弱者面前就有多做威做福，草菅人命之事，一查之下竟有十余桩。
孙长明每日进宫禀报，心宝在，就听一听，心宝不在，就晏时荣听一听。
结果最后一回的时候，心宝过来，恰好见到孙长明出来，她对他招了招手。
孙长明赶紧过来。
心宝瞅了瞅候见处的那些人，往边上走了走，孙长明不明所已，只能屁颠屁颠的跟上。
然后心宝站到角落里，低声跟他道：“孙大人，你太不会吵架了，这样怎么审案子，怎么当一个好大臣？心宝教你一下。”
孙长明一头雾水，连声应是。
关键她站在台阶上头，半高不矮的，孙长明只能猥.琐的半蹲着，听着她细细的教导，一边不住的点头。
候见处的人都看着稀罕，有人低声打趣：“数日不见，孙大人倒是愈发英俊了。”
他意思小公主这一回怎么不看脸了？
结果没想到这会儿甘白璧还坐旁边，立刻道：“殿下心明眼亮，慧眼识人，从不以貌取人。”
那人瞅了瞅他，也不敢说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只能连声笑道：“是，是。”
心宝认真教完了，小手手还拍了拍他肩：“你懂了吗？”
孙长明连声道：“臣懂了，臣明白了。”
“嗯，”心宝道：“那你回去吧，要活学活用。”
孙长明被小大人可爱了一脸，连连点头：“听殿下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臣感激不尽。”
心宝矜持的道：“也没什么，心宝是跟耶耶在一起学到的经验。”
孙长明：“……？？”
这会儿正坐在西暖阁等孙女，窗子就在她们说话的上方，所以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明霈帝：“……？？”
孙长明极少有机会跟心宝说话，还不知道她这个一有好事一定要分给耶耶的习惯，满心都是“小公主跟皇上学吵架这哪里不对吧”一边满脸笑容的应是，退了下去。
心宝美滋滋的背着小手儿回来，甘白璧笑着出来施礼，心宝道：“等一下，你过一刻钟再进来，心宝跟耶耶说句悄悄话。”?
第835章 不可以做赔本生意
心宝背着小手手，迈着小小的四方步进了门儿，给了候见处官员们一个英明神武的背影。
然后一进了门，她回头一瞅，顿时撒开小腿，飞也似的跑到了明霈帝面前，往上一跳。
明霈帝赶紧把书一扔，伸手接住，一边道：“腿不疼了？”
心宝一顿：“忘了。”
她搂住他脖子，大眼锃亮：“耶耶！！你说这是不是一个节流的好办法！？”
明霈帝没明白：“什么？”
“心宝在你的窗子下面说话，你没听到吗？”
明霈帝道：“听到了。”
“所以呀！”团子道：“一个笨大人，在这个位子上，也是这些俸禄，一个聪明大人，在这个位子上，也是这些俸禄，所以在这个基础上，只要让官员聪明一点，能干一点，最好一个人干十个人的活儿，就相当于节省了俸禄，你说对不对？？”
明霈帝只能点头：“对。”
心宝道：“所以像耶耶、爹爹、哥哥和心宝，若是发现官员有不太聪明的地方，就要告诉他，教他。虽然费一点事，但是长远来看，是非常省钱的。”
明霈帝：“……心宝说的对。”
心宝美滋滋的坐下：“但心宝还没长大，还不太聪明，要看到这些人的笨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所以这件事情，还是耶耶爹爹和哥哥做的比较多，你们可不要忘了。”
“好，”明霈帝笑道：“耶耶记住了。心宝虽然小，但也足够聪明，只跟孙长明接触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发现了他的不足之处，并且督促他改正，心宝很棒。”
心宝不好意思的笑道：“是耶耶教的好。”
两人例行互吹了一会。
明霈帝正搂着孙女享受温馨的亲子时光，心宝却想起什么，看了一眼漏刻，然后迅速跳下地，坐到了她的桌子后头，开始整理衣服，一边还问：“花时花时，头发整齐吗？”
虽然很整齐，但郝花时还是过去捏了捏小脸，捏了捏小发包包：“好了，现在整齐了。”
心宝端坐着道：“燕客，叫甘大人进来吧。”
燕客笑着去了。
郝花时跑过来跟明霈帝说悄悄话：“那个孙长明还挺逗的，刚才，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笑，一边还一个劲儿的说‘太蛊了’、‘太蛊了’。”
明霈帝笑道：“听说他当年一直想要个女儿的，结果生了三个都是儿子。”
难得皇上有兴致八卦，郝花时很是捧场：“我还以为这些大官们，全都是活到老生到老的。”
“不一定，”明霈帝道：“其实许多世家，对孩子的母亲，很是看重，母亲出身不好，是不会允许留下子嗣的。”
两人说着话，甘白璧就进来了。
因为晏时荣说，要建一个极大的御药坊，每种药都可以至少一条单独的生产线，所以他挑了几处地方，呈了上来。
这种事情心宝不懂，明霈帝就过去了。
新椅子就跟御书房的椅子那么大，两人坐上都没有问题，只是桌椅是按着心宝的身高做的，明霈帝坐上，就显得人特别高。
但明霈帝也不在意，细细看了。
因为生产线都用水力，甘白璧这个人又极为细心，前有元沈绝去青州，所以他连极寒天气都想到了，这生产线，除了水力还考虑到了人力，保暖也同样兼顾，保证什么条件下都可以顺利生产。
明霈帝点了点头，赞他：“甘卿做事周全。”
甘白璧连称不称。
然后明霈帝直接指了一处：“就这个吧，心宝觉得呢？”
心宝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耶耶说了算。”
明霈帝笑了一声，就交给甘白璧，道：“叫他们马上开工，多召工匠，赶在冬月之前做完。”
心宝道：“甘大人，还可以让药商预约。”
甘白璧问：“预约？”
心宝道：“现在不是供不应求吗？这些药商不是很想多要一些吗？我们建了大药坊之后，明年就有很多货了，可以让他们支付一半，或者多少货款预约，这样等明年生产出来之后，我们先给他们送……如果要的多，还可以让穰山卫给他们送过去。”
她加了一句：“你别忘了算一算多少才合算，我们不可以做赔本生意的。”
甘白璧连声道：“殿下英明，臣回去便召人核算。”
心宝点了点头。
甘白璧就退了下去。
李松清见他走了，很是开心的把他的文章捧过来给心宝看。
明霈帝当了一辈子皇帝，一看有纸递过来，习惯的就要接。
而心宝除非是做好了思想准备，从来不觉得人家的纸张跟她有关系。
但没想到李松清就是递给心宝的，于是明霈帝抬起的手，就跟李松清的手，各行其道了。
若是换个别人，只怕递到一半儿，立刻就会转而递给皇上。
但李松清是个傻的，他不但没有改道，还奇怪的看了皇上一眼，一边仍是执着的要递给心宝。
结果，心宝一看纸递过来，登时生出了警惕之心，飞也似的把他的手一推，然后就跟耶耶的手对接了。
这短暂的交锋，除了明霈帝，只怕这一老一小都没察觉是咋回事儿。
明霈帝就随手接了过来，跟心宝一起看。
其实李松清很喜欢心宝。
但他的喜欢方式跟别人不一样，平时就天天的追着心宝学习，追着心宝说话，追着心宝练字，所以他在心宝的眼里，大概是真正的先生，换到后世就是班主任，敬而远之的那一种。
但写到文章里头，字里行间，都能看出他为心宝摇旗呐喊的心思。
李松清文章写的好，而且向有急才，写文章一挥而就。
就比如心宝堂上说张敬，转头李松清就写了文章出来，毕竟这一家子还挺典型的，实实在在的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如今查实了张敬自己的种种罪行，他就又写了一篇。
这一篇，写的却有几分无赖。
说孩子身上可见家风，可见父母，一个老谋深算的大人不好查，查孩子么！
孩子好查啊，听话听音啊！
像张二姑娘张嘴就是“让我爹参你”，显然这位爹是在用这种方式排除异已，而非为朝廷防微杜渐。
又比如被平民冲撞了，张口就吆喝手下打人的，他爹也绝不是个遵纪守法的。
林林总总，举了很多的例子。
其实这个，还真不能算错，虽然不绝对，但很多时候，孩子确实就是父母的镜子。
这文章要放出去，别的不说，各官员肯定会更加约束子孙，甚至约束内眷了，这也不是坏事。
所以明霈帝笑着点头：“不错。”
李松清谢了皇上，然后目光烔烔的看着心宝，等他的小知音夸他。
第836章 皇帝孙子不愁嫁
面对这目光，心宝胆战心惊，眼都不敢看他了，拉过耶耶的胳膊护着自己，飞快的道：“心宝不会写文章！！心宝现在不学！！心宝等长大了再学这个！！”
明霈帝当然知道李松清在想什么，但他才不要帮他的忙，就顺势抱着孙女起身：“心宝，准备吃饭了。”
心宝连忙应了，把脸往耶耶肩上一藏，死活不肯抬头。
李松清颇失望的拿起文章告退了。
心宝松了口气，这才慢慢的直起小身板，默默的跟明霈帝吐槽：“李先生太可怕了！他自己超爱学习，还老爱拉着别人一起学！！简直……简直就是拔苗助长！”
“嗯，”明霈帝严肃点头：“太过份了，他一把年纪了，心宝还小，怎么能一直跟他一起学！”
心宝深以为然：“就是！人如果小时候不调皮捣蛋，长大之后还怎么回忆童年？背三百千吗？”
三岁就开蒙，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的明霈帝：“……”
扎心了。
中午晏青山和晏时荣过来吃饭，晏时荣还抽空也写了一篇文章出来，也给明霈帝看了。
晏时荣看问题的角度，与李松清就截然不同了。
所以他这个文章的立意，主要就是借着兽医，又引到香疗音疗，进而倡议百花齐放，大家若有特别的本事，都可以试着过来“货与帝王家”，但凡能与国、或者与民有益的，全都可以。
文章放出去，很可能就会吸引到一些各方面的人才。
晏时荣道：“我去御药坊看过，又见过大哥他们出行，一个架子，看着普普通通的，就省多少人工。所以我觉得……其实‘技’之一字，真正用起来，也是极利国利民的，耶耶说这次事情之后，奖赏向骁隽，到时不如赏的重一些，向骁隽身体有残缺反而是好事，会格外引人注意，能引得匠人趋之若鹜。”
他点了点文章：“孙儿先放两篇文章出去，等地震之后，民间必是热议纷纷，待大哥他们回来，再论功行赏，时间刚刚好，希望明年就能百花齐放了。”
他一边说，心宝就直点头儿，好像这话是跟她说的一样。
她觉得二哥哥也太聪明了吧！
不是有人说，工科改变世界吗？
工科真的很重要，一个国家强大，工科不可或缺！
晏时荣瞥了她一眼，又道：“只是各处的匠人，未必会注意到文章，所以我在想，等向骁隽的事情之后，找几个擅写话本的，写了话本，再叫人去说书，到时候传扬开来，这些人也会知道。我回头去跟向骁东说一声，看到时候，操作到什么程度合适。”
明霈帝点了点头。
心宝一本正经的道：“你不要跟向骁东说，向骁东有点点笨，而且还有点点过份小心，到时候心宝带你去找弟弟，你直接跟弟弟说，弟弟就会答应的。”
晏时荣皱了一下眉：“要是有人越过我们，跟心宝说话，骗的心宝答应，我不会高兴的。”
心宝争辩：“心宝不是那么好骗的！！”
“那又如何，”晏时荣道：“我身为你哥哥，觉得这种找小孩说话的，就是在骗你。”
心宝瞪大眼：“可是弟弟已经长大了啊！”
晏时荣笑而不语，转而问她：“心宝，这两天是不是要收一批粮？”
心宝不知道，问了一下晏霁，才点点头：“可以的。”
晏时荣道：“那今天晚上就让晏霁收了，明天放出来，后天就往西都送一批过去，连着那些兔子。我跟大哥说了，那边正好有个不大的山坡，到时候圈出来，就可以养兔子，等过一阵子也算是个肉食库房了，外头砌个墙稍微拦拦，就算偶尔有只打洞跑出来也没事，总归不伤人。”
心宝问：“那老婆那里呢？”
晏时荣故意道：“那边不送。”
心宝急了：“为什么呀？”
晏时荣道：“他又不是我哥，我为什么要给他送东西？”
心宝道：“可他是心宝的老婆，那里还有你的师兄和弟弟呀！”
晏时荣摇头，“那又怎样，又不是我老婆。”
心宝：“……”
她委屈巴拉的转头找救兵。
明霈帝在她转头的前一刻，迅速低头，又认真的看起了桌上的文章。
心宝于是绕过去，拉了拉晏青山的手：“爹爹！”
晏青山温言道：“绝儿那边是下雪，还没下雪之前，不需要送东西。”
心宝：“……”
对哦！！她居然又忘了！
晏时荣道：“为什么跟心宝说了这么多次，心宝还是每一次都会忘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心宝歪头头，默默的瞅着他。
晏时荣被她瞅的奇怪起来，也看着她。
半晌，心宝想通了，伸出小手手，摸了摸他的头，特别温柔的道：“哥哥，你不用嫉妒心宝了！这样不好！你长的好看，又有文化，又是耶耶的孙子，皇帝孙子不愁嫁，你一定能找到自己的老婆的，加油！”
晏时荣：“……”
结果明霈帝居然道：“说的也是，繁儿荣儿都不小了，亲事倒是也可以盘算着了，订下来，还得筹备个一两年，昌儿盛儿的也一起选了也可。”
晏青山直接道：“让他们自己挑。我不多干涉。”
明霈帝：“……”
做为在场唯一没有老婆的人，晏时荣腰杆子挺不直了，叹道：“再说吧，麻烦。”
那边心宝开始给大哥写信，写完了再给老婆写。
信用影卫的鹰传，快的很，当天就能到。
这会儿元沈绝已经带着何望州到了南直隶，程弗居也已经去了豫州，三方都在火速推进。
做暖炕暖墙，一般来说，用土砖就可以，甚至直接用土坯也可以。
土砖就是用比较黏的泥土，掺上稻草，反复摔打之后再做成砖形，然后晒干。
垒起来之后就会越烧越结实，几年都不会坏，就算坏了也可以修补，不用重做。
但是，若当地的泥是沙壤土，不够黏之类的，就要用砖窖的砖了。
砖窑的砖，乡下人很多都买不起，就算买的起也很肉疼，不会买。
而且有的人家能做土炕，有的人家地方大或者地势不合适，做不了，只能做暖墙或者地炕之类的，所以用砖量就不一样，根本没办法一概而论。
再说这些乡下人，很多都认死理，费半天嘴皮子都讲不通，直接强制执行吧，还怕好心办坏事，损了民声。
晏时盛是个接地气的，他提前就想过这些细处，所以他建议……所有事情交给族长去处理！！
砖都是按最低价给，也按比较少的量来给，然后一个族长派一个小官儿过去，然后给先做完的村子，尤其是族长一些奖励和权限，让族长去推动。
如今的族长，权限是非常大的，甚至是可以直接处死人的，他又了解当地情况，所以族长出面最合适，真的砖少了再补一点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就一个原则，花最少的钱办最快最多的事。
反正大家一路执行起来，不管是种粮还是做暖炕，都是比较顺利的。
第837章 能给天下带来惊喜
元沈绝与他的风格，与之前晏时荣的风格，截然不同。
他到了之后，就一点不客气的，直接调度当地的守军。
他手拿尚方宝剑，下令果决，毫不拖泥带水，要求又说的极其明确，这一次的事情处罚又极重……所以无形中就给人一种压力，下头的守军服帖的很，倒也十分好用，无人敢拖延或者谋私。
当地的指挥使也犯不着跟他别苗头，毕竟他又非长驻，很快就走了。
元沈绝平时古古怪怪的小洁癖很多，但真到了这种时候，又颇能吃苦，身先士卒，所以一来二去之下，速度倒是快的很。
这边正忙着，影卫就捧了信过来了。
心宝愁练字，但不愁写信，写的还都巨长，胖头鱼字一个老大，一写好几张，每一回要寄她的信，别人都不敢写长了，小小一张可怜巴巴的捎进去。
所以一看很厚一叠，就知道是心宝的。
元沈绝洗了手，接了信来看。
随信还有一个小纸包，元沈绝捏了捏，先收进袖袋看信。
小团子叨叨叨的说了张二姑娘的事，还有晏时荣不给这边寄东西的事，然后说她做了一些水果糖，吃了不会渴，让他想吃的时候吃一点，因为鹰带不动，所以没法多带，让他不要给别人，躲起来偷偷吃。
元沈绝很听话，转头就进了房间，然后拆开纸包，噙了一粒糖进嘴里。
是葡萄味的，一入口，就满颊的葡萄香。
他一向身上藏糖哄她，如今也轮到她哄他了。
元沈绝嘴角微弯，坐下叫人研了墨，迅速写了回信，糖也化完了，漱了口回去继续干活。
只是一下午，走到哪儿老有人道：“哎，哪里一股甜香味儿……忒好闻了，我口水都冒出来了。”
小驸马一脸正气，好像这件事情跟他完全没关系。
明霈帝一路听着两边的禀报，不止看事，也看人。
元沈绝的才干，偏于军。
他不需要任何繁文缛节，他适合拥有一支指哪打哪的队伍，然后他会用最为精练，甚至苛刻的方式，把这支队伍的每一个人，用到最合适的地方，然后用最高效的方式把事情办成。
这种人适合掌铁血机要部队，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而晏时盛的才干，在“事”上，他很擅长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好。
并不是说他不能总掌全局，但他是那种，就算我让你去干这件事情，我也一定要知道你是怎么干的。
“全局”越大，他就会越累。
所以他适合“做事”，就像这种派出去专做一件事，他会做的极好。
相比之下，晏时繁的才干，却不那么“鲜明”。
他很像晏青山。
他其实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很好的长子长孙。
他责任感重，从不介意承担。
他沉稳又不失豪迈，谦虚又不失魄力，虽然很多事情他不懂，但却很愿意去学习。
因为少年时的困顿，他承担了很多东西，他习惯把“家”的需求放在自己的需求之前，他很多地方都不错，但没有哪一点特别突出。
如果没有晏时荣，他会是一个非常好的守成之君，关爱弟妹，爱护百姓。
但人就怕比较。
偏偏晏时荣是一个天才。
他惊才绝绝，天下罕有，其资质，就连明霈帝自己，也是远远不如的。
他学习的速度很惊人，看事情的角度也很犀利，关键是，每一种问题，他都能第一时间想到解决的办法。
所以他会是一个，能给天下带来惊喜的储君。
但他也有缺点，他的缺点就是太过明察，眼里不揉沙子，可能会令臣子心生惶恐，但这一点可以掩饰。
若他们兄弟能一直齐心，那晏时繁在朝堂中，会是一个中流砥柱，一个手掌实权的亲王，能恰到好处的弥补帝王做不到的。
但若……
明霈帝摇了摇头，不愿深想，问下头：“心宝呢？怎么还没过来？”
方无忧急禀道：“之前承乾宫的人过来，说是小殿下昨儿想了一个新鲜东西，正叫内府的人试呢。”
明霈帝皱眉：“什么新鲜东西？”
方无忧道：“说是不用火吃饭的东西。”
不用火？
明霈帝就站起来道：“去看看。”
方无忧赶紧跟着过去了。
八皇子啥时候都忙，只有心宝叫他的时候不忙，昨晚听心宝说了，就叫人连夜去制，这会儿正跟林娘子，心宝和郝花时站在一起，看着下头试验。
明霈帝过去一看，还没走过去，就见一个盆子飞了起来，咣的一声打在地上。
明霈帝急道：“心宝！！”
他抢上几步，抱住心宝，迅速退后。
心宝完全没吓到，还安慰他：“没事没事，耶耶不怕。”
挡在心宝前头的八皇子，只能迅速回身施礼，一边笑容满面的给他讲解。
其实心宝就是突发奇想，用了自热火锅的原理，自热火锅的加热包，主要就是生石灰、硅藻土、盐、铁粉、焦炭粉之类的物质，一遇水就会发热，到时候大盆叠小盆，不用火就能热饭。
但是她记不住配比，所以只能让下头的人试着做。
好在这种东西，配比也不需要很精确，多试几回，总能找到最合适的。
明霈帝看着他们又试了一次，上头的小盆子烧的哒哒直响，还能看到热气上涌，果然是有用的。
明霈帝就道：“不错，叫人抓紧做，做出来之后，西都是用的着的。”
为了表示他没有嫉妒心宝有老婆，跟小心眼的晏时荣不一样，他还主动解释了一句：“青州那边有了火炕，现成的火，不需要这个。就算西都，其实也不太需要，倒是军中，这东西会很有用。”
心宝点了点头，一点不小气：“那就给舅公！”
她还想做箱式太阳灶。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起来的。
形状就像一个木头箱子，上头开窗洞，保温层用棉花和布来做，一层棉花一层布，反复几次，吸热纸直接用墨涂黑，量角器用木板来做，只要角度小于75就可以用。
窗洞对准太阳，利用黑色来吸收和积累太阳能，转成热能，箱内温度会不断的累积，可以加热，甚至蒸烤食物。
早上把饭放进去，一个时辰就能熟，中午可以直接拿出来吃，不用烧火，很方便。?
第838章 官方允许你蹭热度
连明霈帝听着都忍不住要酸了，淡淡的道：“朕应该早点把你老婆打发出去，那说不定，早就有很多稀罕东西做出来了。”
心宝呆住了，想了一下，很深沉的道：“真是没想到，心宝居然是一个重色轻友……轻家人的人。”
明霈帝训斥她：“这么难听的话谁教你的？”
心宝大眼转过来，看了他一眼。
明霈帝警惕的道：“这跟朕没关系。”
“那，”心宝点了点头：“那可能就是心宝无师自通吧！”
明霈帝更是瞪眼：“胡说八道，以后不许再说。”
那好吧，心宝就不说了。
八皇子非常上心，催着下头一遍遍的试，不出三天，两样就都试了出来。
晏时荣亲自去看了，回来就跟妹妹商量：“心宝，这两样东西，放在向骁隽的头上行不行？”
心宝身上神迹太多，光芒太盛，所以除了“医”或者草木有关的之外，其它的全都不用放在她身上，反而麻烦。
而向骁隽，对晏时荣来说，是一个抛砖引玉的砖。
他做的水车，御药坊生产线等等，虽然精妙，但这些，百姓们大都看不到。
可箱式太阳灶和自热包这两样东西，将来却必定有很多人能看到，很便民，最关键的是看起来一点不复杂，让内行一看就觉得我上我也行。
这样对匠人来说才直观，方便朝廷重奖，然后才好引得众人踊跃跟随。
心宝点了点头：“可以呀。”
准备了一席话要说服她的晏时荣都笑了：“心宝怎么这么好说话？也不问问为什么？”
心宝道：“二哥哥都说了，心宝当然要答应呀！理由又不重要，反正心宝是宠辱不惊的。”
行吧，这小混蛋，从小就会哄人。
晏时荣很高兴，美滋滋的出去吩咐，叫人召向骁隽过来见见。
结果传讯的人回报过来，说是向骁隽没在医道部，去了新药坊那边，帮着做水车。
本来派过去的人就是龙骧卫，顶头上司的弟弟，又是小公主的朋友，自然是小心伺候着，半个时辰之后才赶回来，换了衣服过来见面。
心宝对大头哥哥和聪明弟弟一家子，非常重视，还特意等在乾清门，牵着他的手进来，一边安慰他：“你不用怕，你是心宝的好朋友，哥哥不会欺负你的。”
向骁隽笑道：“谢谢殿下，我不怕了。”
但心宝还是一直把人送进去，站在后头，看着他施礼，被赐座，这才完成任务，背着手儿回来了。
晏时荣见过向骁隽，但当时心宝约场子的时候没叫他，所以没有深聊过。
如今叫过来一聊，就觉得这孩子真是机敏又通透。
就比如这个事儿，把别人的功劳放到他身上，明摆着是好事儿，他得知之后，可能感激，可能诚惶诚恐，可能拒绝，可能不知所措，很多都有可能……
但向骁隽沉默的听完了，却起身认真的道：“多承殿下看重。殿下放心，草民一定谨言慎行，克己复礼，绝不会让殿下失望。”
晏时荣还有点意外。
毕竟，这就相当于，向骁隽一听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此事既是荣誉，亦是责任，他要做榜样和标杆，关键是，他的身体残缺可能会有人提及。
晏时荣半开玩笑道：“其实此事我本想与令兄说的，但心宝却要我直接跟你说，正好借就这事儿，我就直接跟你说了，你回去与兄长说，会不会挨骂？”
向骁隽浅笑道：“不会的，家兄被殿下教的多了，如今已经开窍了。”
晏时荣不由失笑。
两人都是心思通透的人，聊的居然十分投机，晚上晏时荣还留下他一起吃了饭，给他拿了一个太阳灶回去。
太阳灶本身原理就不复杂，心宝再给他讲了讲，向骁隽就明白了，然后他直接带了一个回新药坊那边，又做了几个出来，方便那边的匠人吃饭。
很快就在京城小范围流传了出来。
然后晏时荣又以向骁隽的名义交给了工部，让工部多多赶制，将来可以送往两处灾区和边关。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东西能传的这么快。
因为新药坊是就地招工的，招的是当地的百姓，一看这东西不用柴不用炭的，就很感兴趣，纷纷打听。
向骁隽又不藏私，直接说了，第二天就有木匠壮着胆子过来学，然后越来越多。
闲杂人等太多，不好管理，那边的主管官员就说了，凡有匠人过来免费帮上十天的忙，就可以教给你们，回去做来卖。
其实木匠要学，当然很快，用不了十天，可这东西是朝廷的，你偷着卖，和光明正大的卖，那能是一回事儿？
所以一夜之间，不光木匠，很多匠人都登记了名字店铺过来帮忙。
本来那官员想的是，反正是要教的，能多来几个匠人，说不定能有新的改良，还顺便省了工钱？
但没想到，一来二去之下，太阳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流行了起来，简直就是一夜之间遍布大街小巷。
晏时荣一看这架势，也不等年底了，跟明霈帝商量了一下，直接下了旨。
向骁隽就在新药坊那里接了旨，圣旨封他为从山县伯，赏银两千两。
同时，将他之前的功劳，也全都以官府公文的形式遍发各地，以鼓励后来者。
李络儿的事情也提了一笔。
而且还附上了太阳灶的制作图，方便各地匠人自行学习制作。
自古以来，以平民之身封爵的极少，多半都是先做官，再立大功，又有人举荐，才有可能封爵。
所以当年太子爷一介农人封了霁山县伯，才如此的轰动天下。
如今除了李络儿，又有人以残缺之身，封了县伯。
而且封的是从山县伯，这叫什么，这叫追随太子，官方允许你蹭热度！
这何止是千金买马骨？
所以效果真的是杠杠的，别的地方还没这么快，反正京城里，立刻就有不少人过来献东西的。
晏时荣也交待了，不管成不成，态度一定要好，但凡有用的新东西，都可以报上来，哪怕赏银五十两一百两，那对匠人来说也是一个鼓励了。
一恍又是半个多月，天气渐凉。
如今心宝轻功算是小成，所以郝花时带着人把桩子撤了，做了极长的扶梯，借就着桂兰园的地势，不管是亭子还是围墙，把梯子搭上，开始练登高越障。
因为梯子是有点晃的，而且落脚的地方，也换成了小一点的台子，所以心宝乍练，时常会一脚踩空。
但郝花时轻功冠绝天下，她的动作在他眼中就跟放慢了一样，倒不用担心会受伤。
第839章 每一件事情都会有福报
心宝练了两天，就渐渐上手，然后就觉得飞檐走壁的自己实在是太帅了，所以就叫了郑离过来画画。
然后她就不厌其烦的一口气跑了十几遍。
明霈帝见她迟迟没去，听人说了，就过来看了看。
郑离就站在桂兰亭的前头，正低头做画，明霈帝免了他的礼，站到后头看了看。
这景儿，明显是特意挑的，前头是水，后头是亭子，亭子上花藤缠绕，亭子后头还有景，那叫一个美。
然后不一会儿心宝过来了，往下一跳，彩色的衣袂向上卷扬而起，后头的郝花时还得伸手一扬，一大把花在她头顶散开，纷纷扬扬而下……别说，还真挺仙的。
前提是小仙女别累的小脸通红满头是汗张着嘴巴喘……
明霈帝负了手，含笑看着。
如今郑离是真的练出来了，手速快的很，一笔一笔不假思索，心宝这边累的跑不动了，他这边也画完了。
心宝跑的衣服都汗湿了，头发都湿的粘到了额上，跑过来看了看，合着小手手赞叹：“真好看！！也太好看了吧！！简直就是天仙下凡！”
明霈帝笑点了她脑门儿一下：“没见这么夸自己的！赶紧回去换衣服，乍停再激着了。”
一边又问郝花时：“多练这么久没事？”
“不要紧，”郝花时笑道：“一会儿就缓过来了。”
心宝点了点头，又跟郑离道：“郑大人，还要一张小小的，很小很小的，可以放进竹筒那么小的画，心宝想传给老婆。”
郑离笑容满面，连声应了。
心宝这才回去换衣服。
因为头发也湿了，索性连头发都洗了一遍，心宝散着头发跑出来，明霈帝正在她的书房里坐着，心宝往他怀里一扑：“耶.耶，心宝……”
一句话还没说完，心宝只觉得脑海中光芒一闪，周身剧震，好像一道雷猛然劈下来，照亮了天空。
下一刻，脑子里就跟弹幕一样，好几个画面，以极快的速度，一层叠一层，啪叽啪叽的糊到了一起。
心宝吃惊的张大嘴巴，好一会儿，才感觉画面渐渐清晰。
好像是在悬壶处，“她”走过去，然后几个太医把一个小孩扶了起来。
那小孩看着也就十岁左右，全身抽.搐着，忽然往前一跌，她和太医都伸手去扶，然后那孩子张口就咬在了她手背上。
最上面那一层的字迹是：
『晏赜禔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竟在一个月之后夺去了心宝的性命。』
明霈帝猛然抬头，脸色剧变。
下一刻，他一把搂住心宝，死死的搂紧，手都在发着抖。
郝花时也吓到了，但看明霈帝脸色差的厉害，急打岔道：“师父，你没事吧？”
明霈帝回过神来，急松了手：“心宝？你可还好？”
心宝其实没觉得不舒服，但看郝花时一个劲的使眼色，心宝大眼一眨，接收到了，赶紧搂住耶耶：“心宝，有点点累，有点点晕……”
她想让耶耶分心，可又怕耶耶担心，偷偷瞅着他，大眼半睁半闭，努力装模作样：“晕的不是很厉害，一点点，耶耶扶扶心宝，心宝站不住了，肚肚疼，不是，不是肚肚疼，是晕乎乎的……”
明霈帝定定的看着她，脑子就像要炸开似的。
哪怕事情还没发生，想想都受不了。
明霈帝忍不住又用力搂住她，声音沙哑：“心宝，耶耶的心宝儿。”
心宝有些着急，两只小手手合搂着他，努力安慰：“耶.耶，心宝没事，心宝没事，心宝不晕，心宝好好的。”
郝花时看明霈帝额上都密密的出了一层汗，有些担心，打手势让燕客去前头请人过来，一边又道：“师父这次没事，真好。”
明霈帝揉了揉额头，强行让自己分心，道：“对。”
心宝只能预知别人，不能预知自己，但这件事其实就是她自己出了事，能预知到明霈帝的反应，也就相当于预知到自己了。
而且她说有很多幅画面，那有可能，晏青山这些家里人，元沈绝之类的，全都占据一页……但是一下子预知到这么多，心宝却没有脱力没有昏厥，这也是之前没有过的。
这说明，功德，也许不能让空间变大，但对心宝的身体，或者说这逆天的能力，是有帮助的。
仔仔细细的想了一圈，明霈帝总算从那种要炸开般的感觉里头缓了过来，却仍是紧紧的搂着小孙女，闻着她软乎乎头发里的水气，觉得心房渐渐归位。
外头，晏青山和晏时荣急匆匆过来，晏时荣看了看明霈帝的脸色，一边道：“我派人去悬壶那儿了。”
他咬了咬牙根，又强行按捺住，冷声道：“这最好是个意外！！否则，否则我……”
他捏紧了拳头，说不下去。
晏青山弯下腰，摸了摸心宝的头发：“心宝可难受？”
“没有，”心宝被耶耶抱着，小脸紧贴着耶耶，头都不能转，声音嗡嗡的道：“心宝哪里都不难受，也不想睡觉觉。”
晏时荣忍不住，也弯下腰，就着耶耶的胳膊抱住妹妹，低声道：“还好还好。”
他把脸埋到她小肩膀上，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道：“幸好幸好……”
晏青山的手，也来回的摩挲着心宝的小脑袋，一边道：“父皇，最后留下的画面是你，这是为什么？”
明霈帝不由眉头一拧。
晏时荣也不由得抬起头。
虽然明霈帝是皇帝，但若是按空间的喜恶来说，最后留下画面的，应该是元沈绝才对。
毕竟，按着他们的推断，最后与心宝相依为命的应该是元沈绝。
所以，这是为什么？
短暂的一静之后，晏时荣忽道：“每一件事情都是有意义的，我们对大晏天下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会福报到耶耶、心宝和我们身上。”
三人都缓缓点头，也只能这样解释了。
影卫过来回禀：“悬壶那儿，就在半个时辰之前，确实收了一个十岁大的病人，已经报了白先生，白先生还没去看。脉案上说头痛、发烧、失眠，而且有一条腿很疼，而且他自己说，身上有虫子在爬。”
他顿了一下：“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极其怕水，怕风，怕到全身发抖，连喝水都不行……”
心宝道：“狂犬病，不是毒，这是狂犬病，这是不治之症，发作起来，心宝也治不了。”?
第840章 这太不合理
狂犬病，在如今还叫做“瘪咬病”，也有叫恐水症的。
早在东晋时期，葛洪的《肘后备急方》里头，就有记录过治疗方法，但大多无用。
譬如“疗捌犬咬人方，先咖去血，灸疮十壮”，意思是人被疯狗咬了，要先清除伤口的狗涎和血，然后用灸条炙烤，高温消毒。
还有：“乃杀所咬之犬，取脑敷之，后不复发。”
意思就是要这条咬伤人的疯狗打死，取其脑髓，敷在被咬者的伤口上，就能防止狂犬病发作。
这一条，怎么说呢，看起来匪夷所思，其实，这算是狂犬疫苗的第一步了，毕竟当年巴斯德造出世界上第一支狂犬疫苗，病毒就是从狗脑髓里提取出来的。
但单以这一条来说，仍旧是没用的，这大概就相当于疫苗没灭活？
如今世上，还有很多所谓的“秘方”，比如佛前香灰，还有什么解毒方之类的，其实也全都无用。
人患上狂犬病之后的病死率几乎是100%，但并不是被狗咬伤就一定会患上狂犬病，所以这些秘方，大多是凑巧人没有患病，而并不是药有效。
晏时荣问她：“心宝，人得了恐水症，再咬人，也会度给别人？”
心宝点了点头：“最后发作的时候，唾液也有病毒，有一定几率会度给别人的。”
晏时荣道：“这种事情，别的大夫知不知道？”
心宝道：“应该知道吧，这是很常见的事情。”
她还给他们详细讲了讲狂犬病的几个阶段。
比如潜伏期、前驱期、急性神经期，麻痹期。
狂犬病的潜伏期没有任何的症状，把脉也把不出来。
之后进入前驱期，这个时候才会有头痛、发热、恐惧、焦虑、激动等等的症状，这个时间最常见的是二到四天。
当开始怕水，意味着进入了急性神经期，怕水怕风、呼吸困难，甚至提到水字都会极度恐惧。时间大约是一到三天。
然后就进入麻痹期，痉挛停止，昏迷，一般几个小时就会死。
郝花时道：“皇上，我出去问问道听楼的人。”
明霈帝沉着脸点了点头。
可能是真的老了，听不得这种事，他实在是怕的厉害，抱着心宝不肯撒手。
晏青山和晏时荣一左一右，膝盖顶着膝盖坐着，三人都一言不发。
心宝整个团子被箍的紧紧的，动也动不了，只有小脑袋还灵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从空间里取了一瓶丹出来，费力的在耶耶的胳膊缝里倒倒倒，倒出来，给耶耶手里塞了一粒。
明霈帝也不管是什么，接过就吞了下去。
心宝想递给爹爹，可是两条小胳膊都被压在下头，她只能在耶耶的胳膊底下伸出小手：“爹爹，哥哥。”
晏青山两人都接了过来，然后心宝抬头找郝花时，才发现他不在。
花霜蹲下身，从三人的夹缝里头，接过了那瓶丹：“主子，等郝少回来，属下就给他。”
心宝道：“你们也吃，你们也一人吃一粒。”
花霜想说不用，可是他们也真是吓的不轻，她终于还是默然点头，跟花寒几个各自吃了一粒。
影卫再次过来禀报：“查到此人是平峰人，姓于，这小孩叫于阳，父亲叫于大山，于大山妻子早故，与父母一起，在平峰开了一家小食铺。来的只有父子两人，昨天早上才进的城，在医馆求医的时候，已经开始怕水怕风，医馆便说疑似恐水症，然后写了脉案送到了悬壶处。”
他越说，几个人神色越冷。
从平峰到京城，赶路也要三四天！
心宝之前说了，潜伏期没有任何的症状，把脉都把不出来，而之后的症状，也把不出是狂犬病，那种种症状，比如发热之类的，很容易与其它的病混淆！！
正常来说，肯定要先在当地请大夫，至少吃上一两天发现热度退不下去，才会往京城赶。
可他们现在就已经来了！
说明这些人在发病的第一时间，立刻就往京城赶，才赶的及求医、又及时赶到悬壶！中间稍微一耽误，人就死在路上了。
可是孩子一发热就当成不治之症往悬壶处赶的，能有多少？
这太不合理！
明霈帝咬了咬牙，森然道：“全都抓起来，给朕往死里审！！”
“耶耶，”晏时荣按住他手：“别急，那是心宝的悬壶处，不要在那儿闹开。”
他向影卫道：“让大白去的时候，把孩子抱出来，家人也带出来，然后让卫玄霄崔遁逸去查，只说我们收到线报，此人欲害心宝。”
明霈帝直接从腰间扯下玉佩，掷了给他：“三日，朕要知道结果。”
影卫应声去了。
心宝还在呆呆出神。
狂犬病是不治之症，但如果有疫苗呢？
最早的狂犬病疫苗，是法国人巴斯德发明的。
先把病毒多次传代，然后随兔脊髓一起取出，放在无菌的瓶中干燥。
十四天之后，把干缩的脊髓取出，研磨成乳化剂，用生理盐水稀释，制成疫苗，注射到狗脑中，
之后再用干缩了十三天的病脊髓注射，就这样一步一步加强毒性之后，就发现再注射普通狂犬病菌时，狗没有发病。
这说明狗获得了免疫。
这就是原始的狂犬病疫苗，当前条件下，应该也可以做到。
可是，如今不比后世，尤其农家，几乎家家有狗，被狗咬了也不当回事儿，就算制出来了，他们会来吗？
更何况，如今连注射器都没有，无菌也很难，步步都要从零做起。
心宝转头问耶耶：“耶.耶，狂犬病在刚刚被咬的时候，是可以治的，但是，并不是被咬了就一定会发病，可发病之后再用疫苗就没用处了，就无药可治了……可是这疫苗很麻烦，可能会花很多钱，因为这个法子很难，有很多的步骤，要用很多现在没有的东西，心宝自己做不了，可能还要别人去做，说不定还需要很厉害的人，那心宝能做吗？就是，就是……现在做这个，有意义吗？”
明霈帝摸了摸她的小脸，柔声道：“心宝儿，你不用考虑花多少钱……”
他说出这话，一时鼻酸，居然哽咽了一下，半晌才续道：“心宝……”
第841章 心宝要干一番大事业
明霈帝问她：“那心宝想做吗？愿意做吗？”
心宝点了点头：“心宝想做。但是……”
“没有但是，”明霈帝沉声道：“心宝，这是晏家的江山，我们手里有整个天下的财富、整个天下的资源，你是耶耶的心头宝，哪怕你什么都不会做，这些也任凭你取用，更何况你于晏家天下而言，至关重要，你想做什么，不必这么瞻前顾后。”
他顿了一下：“还有，不管多优秀的人才，耶耶不缺！耶耶有的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全天下不管哪方面的人才，全都盼着在我们手上谋出身！！所以，你为何会觉得为你做事不好？这满朝文武，哪一个不想跟着你做事？你年纪小，想做做不了，想让旁人帮你，这是皇恩浩荡，他们会欣喜若狂！！而且，跟着你做事，与跟着耶耶做事，也都是一样的重要，没有孰重孰轻！”
晏青山也道：“心宝，你是觉得，这件事情，可能要花一万两银子一万份心思，但在当下，也许只能得到一两银子的成效，所以心宝觉得劳民伤财，不划算，是吗？”
“对的！”心宝猛点头：“心宝就是这个意思。”
晏青山沉声道：“但我们不必只考虑当下。如果我们只有一万两银子，这里也缺，哪里也要用，我们才需要只考虑当下。可现在不是。我们有无数的银子，我们完全可以兼顾将来。心宝说的这种药，从来没有出现过，而且需要创造的不止是药，所以很麻烦，是吗？”
心宝再次猛点头：“对的，对的！”
晏青山道，“但创造出来之后，难道只有这种药需要吗？”
“那倒不是，”心宝道：“很多地方都用的着的。”
“那不就成了？”晏时荣柔声道：“心宝是不是觉得，如今的人，只怕不习惯这种防患于未然的治法，毕竟他们生了病也是会硬挨着的？”
心宝忍不住又点头，晏时荣温言道：“在御药坊推广成药之前，大家也不习惯生病用成药，可如今哪家药铺没有？这个时间还没超过半年吧？你说的这种药，我现在就能想出十个法子来推广……再者说，就算推广不出，就算无人来用，只它在‘医’字之上的意义，就可以去做。”
他摸摸她头：“心宝，你要明白，这世上之人没有全才全能的，大多只擅长一方面，耶耶用着极顺手的人，你拿过去未必能用，反之亦然……一个好大夫，不一定是个好官儿，甚至可以说，一定不太会做官。所以，你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我们各自用的，本就不是同一批人。”
“身为医者，墨守成规，陈陈相因也是一生，可若能跟着你革故鼎新，千古留名，他们又岂会不欢喜，岂会不乐意？不管多麻烦都值得的。”
心宝再再猛点头。
她觉得耶耶说的对，爹爹说的也对，二哥哥说的更对，每一个人说的都很对，把她想说没说出来的意思，都说的清清楚楚。
这些算是西医的领域，但是中西医结合，本来就是医道的未来。
她做为万万人之上的镇国公主，又掌握着现成的知识，如果这样她都不去做这件事情，那别人就更没法去做了。
那这一步，不知道要多久之后才能迈出来。
心宝兴奋的小脸都红了，整个团子超级膨胀，握紧了小拳头：“好！心宝一定要干一番大事业！！”
明霈帝被她这小样儿给逗乐了。
心宝看耶耶笑了，也很高兴，抱住脸亲了一口：“耶.耶！”
明霈帝笑着，这才缓缓的放松了手臂。
这番连惊加气的，是真的衣裳都汗湿了。
方无忧早就叫人取了衣裳来，赶紧上前请示，明霈帝就直接在这儿换了衣裳，心宝头发还散着，也进了房间把头发梳起来。
明霈帝坐下用了半盏茶，才缓缓的道：“还是得给心宝调个人过来，再加一个武师傅也可。”
如今心宝身边，元沈绝就算回来了，也还是走不开，郝花时也是一样，虽然顶着名儿，但真的走不开。
李松清如今算是心宝的先生，他那个性子，就是专门放着给心宝拖后腿的，不能指望他干啥。
明霈帝的意思，是想要一个人，专门居中联络。
比如心宝想做什么，有可能这件事情要找医道部、要找工部、要找哪儿……然后放上这么一个人，任何事情心宝只需要找他，然后他再替心宝去联络，及时掌握进度和及时汇报，大概相当于师爷。
这活儿看起来容易，其实并不好干，王荣贵性子家世的倒是挺合适，但王荣贵立了劳回来还有大用；甘白璧也挺合适，可医道部那一摊子事儿也不小；元摇归？他手里还有穰山卫。
所以还是得另外找一个。
晏时荣道：“孙儿倒是想起来一个人，徐之渔。”
明霈帝挑眉：“徐之渔……”
这个人，是阁老徐慎修的次子，祖父是齐国公，家世清贵，家风也清正，家里成器的子孙不少，入仕之后也屡立功劳，所以接连三代都没有降爵。
徐之渔今年才二十四，走的标准文官路子，如今还在翰林院。
明霈帝知道他，但印象不深，道：“你接触过？”
“是，接触过两回。”晏时荣道：“这个人长相端正，而且非常聪明，很会说话，会做人，京城这些世家子弟，颇有与他关系好的。而且这个人也算是文武双全，虽不是江湖功夫，但也够用了，关键是年轻，用好了可以多用几年。”
明霈帝道：“回头召过来看看，若心宝喜欢，就调过来。”
晏时荣道：“至于武师傅，我心里也有几个人选，等我回头再看看，细细的给心宝挑个好的。”
明霈帝点了点头。
几人直接在心宝这儿用了午饭，吃过饭，才慢悠悠的回了乾清宫。
心宝拿到了郑离画的小画。
郑离是真的很会，居然还给小小的装裱了一下，做成了一个卷轴，卷起来之后只有两寸来长，比火折子还小，可以轻松放进袖袋里头。
心宝美滋滋的叫花霜赏了他，然后坐下给老婆写信，写的超级专心，明霈帝出去她都没注意。
那边，郝花时回来了，明霈帝一看他脸色，就是一皱眉，坐下道：“说。”
第842章 龙之逆鳞触者杀之
大理寺已经审了那个于大山。
于大山招认，大约在月余之前，他儿子于阳出去玩，被狗咬了，但咬的不厉害，就是在小腿那儿咬了个血坑。
但因为前两天，才听说桥下头有两个乞丐，被狗咬了，得了恐水症死了，所以他们吓的不轻，赶紧去当地的庙里讨了佛前的香灰敷上了。
回来的时候，却听一个青年说，这法子无用，说人得了恐水症，七天之内必死无疑。
他们赶紧向那个青年打听，青年就道：“你们可以瞧着，一般不会超过三个七天，最长不超过一百天，在这个日子里头，一旦有头痛发热之类的症状，就是得了恐水症，除非在七日之内找到镇国公主救治，否则任何人都治不了。”
他们就一直惦记着这事儿。
果然，不出一个月，孩子好好的突然开始躁狂发热，他们一商量，就直接往京城过来了。
郝花时道：“他们画了一张画像，卫玄霄叫人认了认，说是像……周远博的次子，周仲明。”
晏时荣道：“太医院周院使？”
郝花时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遁逸传讯给了道听楼，也给我留了人，大理寺的人已经连夜赶过去了。”
明霈帝冷笑道：“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他恨的直咬牙：“周远博！该死！！！”
晏时荣吸了口气，劝他：“兴许他只是顺水推舟，想毁了心宝的名声，毕竟，他胆子再大，也不敢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
明霈帝怒气勃发：“心宝的名声亦是无价之宝！民间不知厉害，他周远博在宫里待了半辈子，他岂会不知？？”
晏时荣沉默。
他也不想再劝了，他自己也很生气。
明霈帝平了平气，道：“一有消息，就来报朕。”
郝花时连忙应了。
明霈帝站起身回了那边，心宝还在写信。
她写字一直就不快，小小人儿，嘿哟嘿哟的写的十分认真，一张一张又一张的。
明霈帝瞧着，就觉得所有的火气不知不觉就没了，他就提醒她：“重要的事情不要往纸上写。”
她点头：“心宝明白，耶耶你就放心吧！”
明霈帝等了片刻，又道：“写多少了，不是还要带画？鹰带的动吗？”
心宝一顿，小手手捋着边儿点了点，还真有点多了，她问：“鹰最多能带几张呀？”
明霈帝道：“没有画的话，也就十张，有画，也就一两张。”
一两张？
心宝顿住，看了一眼桌上的纸。
然后她放下笔，坐下，很严肃的托着腮开始想。
明霈帝瞧了一眼，又瞧了一眼，忍不住问她：“心宝在想什么？”
心宝特别深沉的道：“心宝在想，如果心宝又不想重新写，又想让老婆以为心宝很想他，应该用什么办法才能骗到他？”
明霈帝：“……？？？”
他道：“敢情不是真的想？”
“是真的想，”心宝不好意思的道：“可是写字太累了，写小小的字更累，心宝真的不想再写一遍了。”
明霈帝过来瞅了瞅心宝的脸色。
虽然这次心宝好像一点都没受影响，但他还是有点担心，就道：“让李松清写吧，李大人能模仿各家字体，晅儿看不出来的，只要他看不出来，就相当于是心宝自己写的。”
心宝觉得耶耶说的对。
她就转头看了看李松清。
李松清虽然没情商，但这种事情还是不会反抗的，就过来提起笔，把心宝写的，用小字抄了一遍。
然后终于写完了，叫人送了出去。
当天晚上，道听楼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隔天一大早，趁着心宝还没醒，郝花时就去跟明霈帝禀报了。
当时也是巧了，丐帮有两个人被疯狗咬了，然后犯了恐水症死了，所以他们花了两天时间，把城里的野狗全都打死了。
所以乍然听说于家铺子的小孩被狗咬了，他们觉得稀奇，还过去看了看。
结果那狗脏兮兮的明显是条野狗，而且腿都断了一根，已经死在那儿了，就算是他们当时没打死，但是城外这么远，它腿都断了，是怎么跑回人这么稠的街道上的？
而且于阳那孩子很听话，白天在店铺里头帮着干活，只有方便的时候才去后头小土坡……那狗就藏在长草里头，就这么巧，被于阳一脚踩着，就咬了他一口。
但那时他们没觉得这事跟周远博有关，只自己人猜疑了一番。
直到崔遁逸传讯问起来。
因为道听楼自觉得跟郝花时有亲，所以他们就对心宝格外亲近些。
知道周远博是得罪小公主被贬出京之后，就对他们格外注意，所以一下子就想起来……这个事儿发生的时候，可不就是周家人到的那几天吗？！
他们还记得，他们就是打野狗的时候，得的这信儿！
明霈帝直接命大理寺把周家人全部抓了回来。
周家人祖籍汉阳，抓回来时已是十余日之后。
大刑一上，就招了。
这事儿确实是周二郎干的。但周远博也知道。
于大山的妻子几年前死了，症状跟当年那位脑残陈景涛很相似，所以于大山后来听人说了悬壶的事情之后，就时常跟人说，孩儿娘没摊上好时候，还跟家人说要不就搬去京城，免得像当年妻子一样生病了求助无门。
这个话头他时常挂在嘴边上，所以就叫周二郎听见了。
周二郎记恨心宝，听的满心不忿，恰好城里有疯狗咬人，他又听说恐水病是不治之症，就花了一番心思，做了这个局出来。
要说害心宝，他倒是没这个意思，确实就像晏时荣说的，只想毁了心宝的名声。
但明霈帝恨极了他们，直接下令，周远博、周二郎斩首，其余人等杀的杀，流的流，全都从重处置。
判决一下，周远博都傻了。
他久在宫中，素知明霈帝英明仁慈，万万没想到，因为这点小事，居然就判了他斩首！！
周远博疯了一样想求见皇上，又嚷嚷着想见小公主，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人理他。
只崔遁逸冷然道：“周大人久在宫中，居然不知龙有逆鳞，触之即死的道理？？”
周远博猛然顿住。
是啊！龙之逆鳞触者杀之……皇上如此疼爱小公主，这件事情，又怎么可能轻拿轻放！！
周远博老泪横流，却已经迟了。
第843章 耶耶命令心宝
随后朝廷便下了告示。
说小公主正要出宫去悬壶处，得人报信，才知道有人要杀她。
然后痛斥了周远博父子的罪行，只说他们因为被贬，怀恨在心，竟借无辜之人的性命设局，丧尽天良，故斩首示众。
同时也说明，狂犬病只要发作了，就是无药可救，小公主也救不了。
但是小公主有感于此，正召集人手，研制良药。
同时另附说明，详细的说了狂犬病的原理，被咬后的紧急处理，病发后的各个阶段、注意事项等等。
告示一下，民间登时沸沸扬扬。
因为小公主在大家心里是天降神仙，是无所不能的，所以很多人不能接受小公主也有治不了的病。
但明霈帝与晏青山几人商议了一下，觉得正因为这样，这种告示才必须要下，而且宜早不宜迟。
因为心宝毕竟不是神仙。
世上总会有心宝治不了的病，让他们以为心宝无所不能，到时候反倒不好处理。
倒不如趁现在，借着周家干的恶心事儿，把这个事实宣布出去。
用心宝的话来说，这就叫虐粉。
果然，以陈三得为首的公主粉们，与另一方大战三百回合，驳的那一干人毫无还手之力。
渐渐的，大家也觉得，世上有治不了的病，这才是理所当然。
若是小公主真的什么病都会治了，那医道还如何往前走？
岂不是等于小公主已经一个人走到了尽头？岂不是人人都能长生不老了？
正因为世事不能圆满，所以小公主才鼓励献药，鼓励大家集思广益，这样才合理啊。
这是后话。
心宝第二天是按时起的，练武也照常练了。
总的来说，这一次预知虽然很多，但确实对她没什么影响。
明霈帝的心也放下了，然后就叫人把徐之渔叫了来。
明霈帝把政务都交给了太子，平时在这边一般都悠闲的看书，所以乍叫个人来，心宝还怪好奇的，瞥了几眼。
明霈帝咳了一声，心宝赶紧低头，继续练字了。
明霈帝就慢慢的跟徐之渔说话。
心宝练完了字，熟门熟路的爬到耶耶膝上，捧起茶杯来喝了半杯。
徐之渔见了礼，明霈帝就问她：“心宝，这位大人，是你认识的一位大人的儿子，你猜猜是谁？”
心宝于是光明正大的盯着他瞅。
徐之渔长的很端正，眼儿圆大，笑起来还有卧蚕，看着还怪甜的。
心宝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也不觉得跟谁像。
心宝摇了摇头：“心宝猜不出来。”
“嗯？”明霈帝道：“你见李松清时，为什么能一下子就猜到了？”
心宝道：“因为他们两个，有特别独特的气质……但是这位大人……”
徐之渔连忙道：“殿下，臣姓徐名临，字之渔。”
心宝点了点头：“这位徐大人身上的味儿，跟王荣贵有一点点像，但又不完全一样……”
她忽然想起什么：“难道是徐慎修？”
明霈帝笑道：“你怎么知道？”
心宝默默的道：“因为都姓徐，心宝只认识一个徐大人。”
明霈帝失笑道：“也是。”
他道：“那你猜猜，耶耶为什么要叫之渔过来？”
心宝想了一下，“是要帮心宝做狂犬疫苗吗？”
明霈帝笑道：“要做这个疫苗，心宝知道要找什么人吗？”
心宝摇了摇头：“不知道。”
明霈帝道：“心宝知道要什么样的东西，但不知道要找什么人要，而这些东西，并不是只找一个人，或者一处地方就能做的，非常繁琐，非常操心。所以耶耶给心宝找了这么一个人过来，到时候心宝只需要跟他说清楚要什么，之后的事情，让他去做。”
心宝想了一下：“要把他调到医道部吗？”
明霈帝道：“可以，只要心宝觉得合适，就可以调到医道部。”
心宝登时坐正了，表情也严肃了，小手平放在桌上，就像一个主考官，定定的看着他。
徐之渔不明所已。
可这个时候，他也不好说话，只能保持微笑。
心宝想了半天，然后严肃的问明霈帝：“嗯……耶耶，你命令心宝接收这个人进医道部吗？”
明霈帝：“……？？”
他道：“心宝不喜欢他？”
心宝摇了摇头：“没有不喜欢。”
连明霈帝都没跟上孙女的脑回路：“那为何要耶耶命令？？耶耶不强制，全看心宝喜不喜欢。”
“那不行的，”心宝就像一个霸道总裁，毫不犹豫的道：“耶耶必须命令，要不然不符合流程。”
明霈帝：“……？？”
心宝解释：“耶.耶是心宝的上司，心宝又是医道部最大的官儿，所以耶耶如果命令心宝接收，这样就符合流程了……又或者耶耶不命令，那他要进医道部，就要他自己写自荐信，或者他所在单位的领导，去找甘大人，然后心宝跟甘大人开会商量才能通过。我们医道部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部门，我们是高标准严要求的。”
明霈帝：“……”
他扶了扶额：“那好吧，耶耶命令心宝接收这个人。”
“好的。”心宝点了点头，然后叫燕客：“你帮我叫甘大人来。”
明霈帝挑眉看她：“耶耶不是已经命令了？为什么还要叫甘大人来？”
心宝道：“我们部门内部还要开会，商量一下怎么安排这个人。”
明霈帝故意道：“你不是医道部最大的官儿吗？”
心宝沉默了一下，瞅了瞅耶耶。
然后她咬耳朵：“虽然心宝是最大的官儿，但这是因为心宝是公主。其实心宝只管专业知识，其它都是甘大人负责。所以心宝不知道医道部有什么职位，也不知道给他放哪儿合适，所以要问过甘大人才行。”
她自己琢磨了一下：“他只管狂犬疫苗这件事情吗？”
“不是，”明霈帝道：“朕的意思是，他就一直跟着你，你所有的事情，全都可以交待给他去做，哪怕是医道部的事情，也可以让他去传达，某些时候他出面，可以代表你。”
心宝恍然大悟……懂了，领导秘书！！
第844章 长的再好看也不能吃闲饭
这会儿根本就没有秘书这么个官职，前头的朝代倒是有过秘书郎，又叫做兰台郎，但那是管图书经籍的，不是一回事儿。
如果说职责差不多，那么对大晏的皇帝来说，内阁其实就相当于他的秘书，御前的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也算是他的秘书。
明霈帝本来是想参照李松清这样，封他一个御前侍读，然后令他随侍镇国公主身边的。
但心宝觉得，研究疫苗应该是医道部的工作，所以他必须要进医道部。
可如今徐之渔还只是一个六品官儿，如果封他做侍郎，那一下子就三品了，明显不行，但封的官儿太小了，又怕他做事不方便。
祖孙两人颇严肃的商议了一番，两个人都觉得自己很有理。
徐之渔默默的旁听。
被召进来的甘·其实说了不算·白璧也默默的旁听。
最终心宝让步道：“没关系的，那我们可以为他创造一个官职，就叫做公主特助。”
她还给他解释：“特助的意思就是特别助理，就是针对特别的事、特别的人而创造出来的助理，疫苗这一件事情，本来就是史无前例又意义重大的，所以有一个特助，这不是很合适吗？”
明霈帝扶额。
他虽然跟元相说要整什么公主太师，其实并没打算真的整，主要是他觉得名义上是什么，并不重要。
他试图说服孙女：“可是封御前侍读有什么不好？”
“名不符实啊！！”心宝据理力争：“御前的意思明明是皇帝座位之前，侍读明明就是侍坐着读书讲学的意思，可是他根本就不是给耶耶用的，也不是读书讲学用的啊！职责不明确怎么可以？”
她两只小手手都按着明霈帝的手，大眼瞅着他，非常的语重心长，“耶.耶，世界是日新月异的，我们也不能故步自封。所以如果现在的官名儿不够了，需要我们创造一个，那我们就创造一个，需要我们创造一百个，那我们就创造一百个……这是很严肃的事情，不能老是凑合，不能嫌麻烦。”
明霈帝：“……”
心宝的手向后一挥：“甘大人，你说是不是？”
甘白璧毫不犹豫的站队：“殿下说的是。”
心宝又看徐之渔：“徐大人你说是不是？”
徐之渔瞅瞅皇上，小心翼翼的站队：“殿下说的是。”
唉！行吧！！
明霈帝就答应了。
然后就放着他们在这边说话，明霈帝就过去找儿子了。
晏青山正在任劳任怨的批奏折，明霈帝问他：“你有没有用着顺手的人？便如幕僚一般？”
晏青山不解，放下笔道：“儿臣并未有特定的人。”
“那你找一个。”明霈帝道：“不，找两个。”
晏青山：“……？？”
明霈帝很是理所当然的跟他们道：“那徐之渔，心宝说要封他做公主特助，你们处理处理此事。”
然后也不等他们问，迅速背着手走了。
两人：“……”
然后方无忧默默的给他们讲了讲。
懂了，皇上就是说不过孙女，所以就让儿子在前头顶缸，旁人要吐槽就吐槽他。
于是隔天早朝，晏时荣就提出，因为太子想有几个随行人员，故提请在朝中增设“特别助理”一职。
其实这种事情也就是流程繁琐，反对的人还是不多的，也不会很强烈的反对。
然后不几天就下了旨，徐之渔封为公主特助，暂定为五品，随侍公主身侧，代替她处理种种事务，目前主要负责狂犬病疫苗一事。
朝臣们：“……”
呵呵，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什么太子殿下想要啊，真是太子殿下想要，皇上答应才怪！！
也就是小殿下会有这种奇思妙想，皇上还啥都答应她。
但不管怎么说，徐之渔就此成为了前无古人的公主特助。
明霈帝虽然答应的不太痛快，但封完了又觉得，特别助理这个称呼，真是越想越合适，果然是只有亲孙女才能想的出来！！
而心宝，虽然她发下了弘誓大愿，但她时间真的不多。
她早上起了床要练武，然后练字，练完字吃饭，一整个上午都没空。
下午还要给老婆和哥哥写信，一写，一两个时辰就没了，写完了休息一下，吃点水果，又该吃晚饭了。
所以……徐之渔上任两三天，愣是什么活儿也没干。
他又不像李松清，敢视皇上公主于无物，想吟诗就吟诗，想做画就做画，自在的很，所以，大半的时间他只能闲坐着，偶尔明霈帝有兴致，可以陪明霈帝下个棋。
第四天的时候，徐之渔仍旧很闲，第三次眼神相撞之后，徐之渔仍是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心宝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停下笔，认真的瞅着他。
就算他长的再好看，吃闲饭也是吃闲饭！！
可是练字练武的时间没办法压缩，吃饭吃水果也不能压缩，早起起不来，晚上到点不睡又困……
心宝考虑了很久，然后问他：“徐大人，你说，帮心宝写信，算是助理的工作吗？”
“当然算，”徐之渔简直都快感激涕零了，连忙起身，快步过来，双手接过了心宝的笔：“臣认为，这是助理应尽的责任。”
心宝问他：“那你会写心宝这种字体吗？李大人和哥哥都会的。”
徐之渔虽然只来了几天，但已经对心宝的性子十分了解了，毫不犹豫的点头：“臣会的，臣很擅长学人写字的。”
于是徐特助花了半刻钟，抄完了心宝写了半个时辰的信，然后心宝说，他写，统共只用了一刻钟多点儿，就写完了。
然后两人终于正式进入了工作。
心宝道：“我们需要几样东西，第一样，我们要做出注射器。”
她给他演示：“注射器，是一个这样的管子，管子上标注刻度，方便掌控用量，然后里面要有一个注射铨。注射铨比管子略细……”
她小手手攥了个圈，手指插过去，看他明白了没有，然后指着手掌边缘：“这里要有一个连接的头，前面是针头，针头要中空，有针铨……针头安装到针筒上，推动注射铨时，液体就会从针头出来……”
第845章 给兔子戴个高帽
徐之渔如听天书。
明霈帝也放下书，皱眉听着。
心宝很是宽容的道：“一时听不懂也没关系的，因为这本来就是没出现过的东西，你只需要弄清楚形状是什么，然后让人做就可以了，做错了也没事儿，我们可以改。”
徐之渔连连点头，也顾不上冒犯了，卷了一张纸：“一个这样的，中空的筒？”
“对的，可以做成玻璃的，透明，然后在这里，”她比量着：“筒身上头标注刻度……”
两人说了小半个时辰，才总算把形状完全确定了，然后心宝道：“玻璃我们现在已经有了，现在还需要不锈钢……不锈钢的制炼方法是……”
这才真的是从零开始，样样都需要现做。
两人一直说到晚饭时分也没说完。
明霈帝特准了徐之渔留下用饭，等吃完晚饭，把他打发回去，明霈帝抱着心宝笑问：“徐特助笨不笨？”
心宝想了一下：“这种事情，又没有对比，心宝也不知道，但是他长的好看，所以就算笨一点儿，心宝也可以原谅他。”
明霈帝挑了挑眉。
心宝吃的饱饱的，整个人懒洋洋，扳着手指嘀咕：“还要消毒锅、酒精……还要一些小兔子，用来做实验。”
明霈帝随口道：“兔子你那儿不是有？”
“有是有，”心宝道：“但那不是给大哥那边送的吗？”
明霈帝道：“有什么不一样？”
“一样倒是一样的，”心宝有点为难：“可是送到大哥那边，要吃就一下子吃了，但是要做实验，要观察他们的反应之类的，就会很痛苦……”
明霈帝瞅了瞅她的小表情，笑道：“那怎么办？用狗？”
“用狗也是一样的，”心宝想了想，吱吱唔唔的道：“要不，我们先给它们扣上一个罪名……”
噗！
晏时荣笑道：“这些兔子自己居然都不知道把自己做熟，简直罪无可恕！”
然后他又改口：“心宝，欲加之罪，这不大好，不如我们还是给它们戴个高帽，比如说……你们是为了医道的未来而牺牲而受罪的，这样不就成了？”
心宝一想也行：“对，那就这样吧！”
其实做实验大多用小白鼠，小白鼠的好处是与人类的基因相似度极高，而且容易饲养和繁殖。
而且小白鼠虽然长的萌，其实跟别的老鼠是一样的，是人人喊打有害无益的东西，所以用起来也没有心理负担。
但现在心宝还没长大，手也小，做实验做不了，抓老鼠估计也抓不住，有危险，所以暂时用兔子也可以。
她啃着手指甲，自己默默盘算。
晏时荣把她的手给拉开，一边笑道：“今天四郎写信回来，说是小绝那边，有人问他，雪灾在家时间这么长，能不能帮着找个营生做……然后小绝就到处贴告示，看有没有工坊愿意拿出一些简单的活计，给这些人做。”
明霈帝也好笑：“晅儿人冷冷的，但这些百姓，不知为何，很爱与他说话。反倒盛儿，人这么和气，百姓反倒不太敢上前。”
晏时荣呵呵哒：“小驸马么！百姓亲近的是心宝。”
明霈帝道：“那倒是。”
晏时荣继续道：“工坊倒是有，但是很多活计，寻常人干不了，听说连什么纳鞋底、编筐子都有了……”
心宝忽然插了一句嘴：“织毛衣呀！戳垫子呀！”
晏时荣微怔：“什么？”
“兔子啊，”心宝道：“可以用兔毛纺成线，然后织毛衣，坐在暖炕上就可以做呀！羊毛也可以，羊毛更好，都可以纺成线，织成毛衣，简单的也可以戳垫子，一戳，线在这边有一点，那边有一点，就成了毯子了，可软乎了。”
晏时荣听了个似懂非懂:“你具体说说。”
心宝迟疑了一下：“那我要不要叫徐大人回来？”
晏时荣：“……”
他无语的道：“求求你了，现在就说吧！别管流程了！”
心宝道：“可是前三天他什么活儿也没干，心宝总觉得有点亏。”
晏时荣扶额：“看在他美色的份上，就让他占三天的便宜吧！！”
那好吧，心宝就在空间里头，现剪了一撮兔毛出来，然后两人合力搓成线。
二哥哥手巧的很，很快就搓了起来，然后心宝叫人拿了两根烤肉用的竹签子过来，笨手笨脚的教他们。
签子一根老长，心宝拿着，拨拉不开一样，看的晏时荣胆战心惊：“算了算了，我来吧，你说就行。”
心宝道：“可是心宝不会说……”
晏时荣道：“那你扶着我手。”
本来就不大会，只能跟着感觉走，心宝坐在他对面瞅了瞅，怎么也找不着感觉，于是绕到他后头。
但是晏时荣再瘦也是个半大人了，心宝左伸头右伸头，顾了这边，就顾不了那边，怎么也没办法同时看。
她索性站起来，整个人往他身上一罩，小肚子压着他脑袋，猴子捞月亮一样伸出小手手……分别按住了他两只手。
晏青山默默起身，拽住了闺女的小腿腿。
晏时荣被她压着脑袋，按着手，艰难的撑着，然后心宝终于找着了感觉，打出了一针平针。
晏时荣毕竟干过针线活儿，动作很利索的嗖嗖嗖打了一小排，然后心宝又教他打了反针。
然后心宝不好意思的道：“心宝只会这两种。”
“够了，”晏时荣道：“你要是会十种我就累死了。”
心宝撑着他两只手，就想退回去，晏青山直接把她抱了下来。
晏时荣舒展了一下身体，又打了几针，很快打出来一小截。
虽然只有一小截，但是已经能看出来了，明霈帝也看了看，道：“可以，挺简单的，摸着也不错。”
晏时荣道：“其实若在家中做，里头可以放一根棉线，然后一边织，一边把兔毛、羊毛掺进去，坐在暖炕上就能做。”
心宝被他的脑袋硌的肚子都疼了，拉过耶耶的大手给揉着，一边反对：“这样不好。”
“为何不好？”
心宝道：“因为如果只用兔毛，就会有弹性，弹性会很大，一拉很长，穿上会很舒服，如果中间加棉线，那弹性就很小，就不舒服了。”
晏时荣沉吟：“也是。”
他抓着起身：“我叫八叔找人试试。”?
第846章 今天的心宝说给今天的老婆听
宫里有的是最厉害的绣娘，对这种类似的活儿很容易上手。
晏时荣直接把那一小片和那撮兔毛拿了过去，第二天，就收获了几片毛衣片，比手帕要大些，方便做样子。
有纯兔毛的、有纯羊毛的、有掺棉线的、有掺蚕丝线的。
然后下了早朝，明霈帝几个人，很有兴致的挨个儿抻了抻，试了试。
确实，纯的弹性会大些，但是掺蚕丝线的弹性也很大。
纯兔毛和羊毛的，用大力撕扯会扯坏，掺了蚕丝线的，就不容易扯坏，哪怕只掺一股蚕丝线都管用。
可是造价也高。
不过这是放出去给人做，又不是白送出去，所以造价高一些也没事儿。
晏时荣盘算了一下：“若这个时候开始让心宝养兔子，养出一批怎么也得一个月，然后再送过去，这会儿兔子有东西吃，没几天连人吃的也没了。而且品质也不好控制……所以不如直接内府做，让内府先收一批，试着纺线染色，直接送线。”
“然后让人多寻思几个花样，多教几个人出来，只要赶在冬月左右送下去，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这些人学了，衣裳做不了，先织袜子也可，一家子有一个人学会就够了，主要就是有个营生，多少赚几个铜板，心里就不慌。”
明霈帝点了点头。
他就悠闲的去了西暖阁，还叫了徐之渔过来聊了会儿。
结果正聊着呢，燕客就过来了，明霈帝问：“有事？”
燕客陪笑道：“主子有话，要奴才跟徐大人说的。”
明霈帝就示意他说。
燕客道：“主子说了，这些东西有很多很多，她也不一定一下子全想起来，所以不用攒全了再做，可以一样一样的去做，所以以后徐大人上午不用过来了，到午后再过来就可以了。”
徐之渔连声应了，然后就告退了。
明霈帝抽了抽嘴角。
不用说了，团子肯定是觉得上午他不干活，还要吃他们一顿饭，替她耶耶心疼俸禄了。
这小气劲儿的，也不知道随了谁。
还别说，心宝就是这么想的。
她练完了武，美滋滋的过来，明霈帝还叮嘱她：“多养一些兔子。”
心宝点了点头：“知道了，心宝昨天就养了。”
她道：“心宝把兔子喂的大一些，等将来，可以给他们每一家分一只兔子，兔毛可以织毛衣，兔皮可以当袄，兔肉可以吃，一点都不会浪费……”
明霈帝道：“让他们自己处理兔毛，太麻烦，而且线的粗细也很难掌握，所以会由内府纺线染色之后，把线和针放给他们。兔皮和兔肉也可以给，到时候也是处理好了再给。”
心宝点了点头：“哦！”
她准备在空间里头，给耶耶和爹娘、哥哥、老婆、徒弟每人织一双袜子……但她没有在空间里干过这样的精细活儿，晏霁也不会，所以时不时就双眼放空忘记写字了。
明霈帝看在眼里，也没催她。
其实她这阵子因为要写信，练字的时间长了许多，也就这几天才改成让徐之渔写了，所以偶尔偷偷懒也没什么。
下午徐之渔过来，继续帮她写信。
然后明霈帝还道：“以后你每日都需上早朝。”
徐之渔连忙应了。
徐之渔代表小公主，他上早朝就是一个讯号，而且这样一来，有事能及时上折子，也方便结交人脉。
下午继续帮心宝写信……
徐之渔写了几句，主动要求：“下面的臣还记得，殿下可以休息一下，臣写完这段儿。”
心宝：“……？？”
她茫然的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之渔茫然：“殿下这几日写的信，不都是一样的话吗？”
心宝一呆，然后小脸都红了，大声争辩：“才不是！！根本就不是！！你胡说！！心宝才没有！！”
徐之渔吓了一跳，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赶忙跪下请罪。
心宝自己气了一会儿，问他：“你是不是没有老婆？”
徐之渔连忙道：“臣三年前已经娶亲。”
心宝道：“你是不是对你老婆不好？”
徐之渔：“……？？”
他连忙道：“臣不会如此。”
她道：“那你每天回家，你老婆会不会问你，回来了？”
徐之渔道：“是。”
心宝巨铿锵的道：“为什么她每天都会问？因为今天的回来了，问的是今天的你，又不是昨天，也不是明天！！每一天的‘回来了’都是独一无二的！她又不可能每一天报一下日子，九月二十你回来了？九月二十一你回来了……这样子！是不是！！”
徐之渔连声道：“是！殿下说的是！！”
心宝道：“所以，就算心宝给老婆写信的时候，用了有一点点像的几句话，但是这一封信和之前的信也都是不一样的！这些话是今天的心宝说出来，说给今天的老婆听的，心宝一定要亲自说！！就算不是亲自写也是巨真诚的！你懂了吗？”
徐之渔连声道：“臣懂了。”
心宝哼了一声：“那你起来吧，以后可不要这样了。”
明霈帝看完了好戏，笑眯眯的喝了口茶。
徐之渔抹了抹头上的汗，拿起笔来，听着心宝继续说：“心宝好想你呀，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
然后她终于说完了，跟他道：“你给心宝留一点点空，心宝要自己写几话。”
徐之渔连声答应，放下了笔。
心宝赶他道：“你去跟耶耶聊天吧，去吧去吧，不用陪着心宝了。”
徐之渔只能拱拱手，退的远远的，心宝瞅了他一眼，才拿了笔开始写，一边写，一边还不时的偷瞄他一眼。
不光明霈帝，就连徐之渔自己都看出来了……这是在写他的坏话，给老婆告状来着。
心宝这个新助理啊，白长了个好看样子，可惜不怎么聪明，居然看不出心宝对老婆的深情厚谊……什么什么的。
然后心宝偷偷摸摸的写完，又偷偷摸摸的塞给花霜让她传出去，回来之后，她忽然想起什么，一顿，眼睛一下子张大了。
明霈帝问：“怎么了？”
第847章 不会迁怒你的
心宝喃喃的道：“之前，他们帮心宝写的信，全都假装是心宝自己写的，可是刚才，心宝不小心说漏嘴了……那老婆不就知道前头的信不是心宝写的了？那前头的前头，心宝自己费了很大力气写的信，功劳岂不是也被别人给占走了？”
明霈帝也不说估计你老婆一眼就能看出来，反而严肃的点了点头：“对，那怎么办？要不要追回来？”
心宝一想……如果追回来，那不是还要徐之渔写？她又想告状，告状的话还不是要自己写？
唯二的补救办法，一个是自己重写，一个是不告状，她都不怎么乐意。
于是她默默的道：“算了。”
她忧伤的交叠着小手儿，趴在桌上：“人生就是这样的，根本就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当一件事情已经发生，又没办法改变的时候，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
明霈帝：“……”
挺好，小小人儿，活的比他可通透多了。
徐之渔小心的道：“是臣不好，连累了殿下。”
心宝摆了摆手：“你不要害怕，是心宝自己犯的错误，心宝是不会迁怒你的。现在我们来干活儿吧。”
于是两人继续干活。
花了四天时间，也差不多把初期的基础设施说完了，后续想起什么再慢慢添就可以。
心宝跟他道：“这些东西都很麻烦，有可能要花很大的工夫，要很多的人，很长的时间才能做出来，可其实我们要用的，只是里头的一点点。但是这些东西，别的地方也用的到，所以也不会太浪费……总之，心宝只管要这个东西，花多少钱什么的，心宝也不知道行不行，你要问我耶耶、爹爹或者哥哥。你要是不会，就问问甘大人，甘大人很聪明的，样样事都做的特别好。”
徐之渔连声答应。
心宝想了一下，又道：“要是实在做不出来，你再来问心宝，看有没有办法能找别的东西代替。”
徐之渔仍是应下。
心宝道：“那就这样，你先走吧。”
徐之渔这才起身告退了。
明霈帝笑眯眯的看着。
其实徐之渔很聪明，与他应答都非常得体，只是还没学会跟心宝相处，所以拍马屁拍出事儿来了。
好在长的好看，所以团子并不讨厌他。
看他走了，心宝想了一下。
虽然这件事情很麻烦，但是属于她的工作，好像已经做完了？？其实还挺简单的？
然后她就坐在一旁，双眼放空，偷偷跟晏霁交流。
明霈帝忽然问她，“心宝，你现在还怕不怕养心殿？”
心宝随口道：“不怕啊！”
明霈帝道：“那过一阵子，我们搬去养心殿好不好？”
心宝又道：“可以呀！”
她小嘴儿叭叭，都不用过脑子，就顺口表白：“耶耶去哪儿，心宝就陪耶耶去哪儿。”
明霈帝笑而不语。
若是晏时荣在这儿，就知道明霈帝有禅位之意了，但心宝正忙着织袜子，根本就没多想。
明霈帝也没再说，皱眉沉吟。
方无忧进来禀报：“皇上，六殿下回来了。”
明霈帝点了点头。
六皇子，如今应该叫端和郡王了，在晏时荣回来之后，还在那边处理后续事宜，算着也该回来了。
不大会儿，端和郡王便进来了。
端和郡王这一趟，一去好几个月，整个人看着都沉稳了许多，施了礼，坐下禀报。
其实一应事宜，折子上都写了，也没什么好说的，所以明霈帝很快就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后端和郡王又向心宝道：“殿下最近可好？我给殿下带回来一个小玩意儿。”
心宝问：“什么小玩意儿？”
端和郡王道：“是一种好玩的木头人，木甲艺伶。”
明霈帝有些奇怪，道：“木甲艺伶之技，世上竟还有传人？”
“是，”端和郡王急笑道：“是那匠人主动献上的，但是与传说中略有不同，只会舞，不会歌。”
木甲艺伶可谓是大名鼎鼎。
据说在春秋时期，周穆王去打猎，遇到了一个叫偃师的神秘匠人，而两人对答之际，周穆王却发现他身边有一个周身华彩的人，不言不动，有些奇怪，就问了问。
偃师便道，这是他用木头制造的木甲艺伶，可以歌舞。
周穆王不信，便要其当众表演。结果歌舞双绝，但周穆王却发现它向自己的侍妾暗送秋波。
周穆王认为这不可能是木头做的，必定是真人所扮，大怒之下，就喝令众人推出去斩首，
偃师为了自证，便当众把木人给拆了，果然是用木头之类的做的，再重新装起来，又能歌舞，而且明眸流转，暗送秋波。
但这技艺失传已久，没想到如今还有人能做出来。
一个小小传说，被端和郡王说的妙趣横生，心宝听的好奇起来，端和郡王就叫人抬了进来。
屋里摆不下，摆到了乾清宫后头。
木甲艺伶是戏曲的扮相，一身红裙，扮的是花旦，就与常人差不多高。
心宝还特意让耶耶抱着，过去细看了看。
因为戏曲本来就是要画脸的，看上去真是毫无破绽，连瞳仁都会转似的。
戏台也是特制的，把花旦摆上去之后，就开始动作，一举一动，手臂腰身，流畅之极，真真是毫无违和感，舞到妙处，那水袖儿抛的，比真人抛的还好看，足足舞了一刻钟左右才依依退场。
心宝不住的赞叹。
端和郡王笑道：“本来是下头有人唱戏，配合着她的动作，我当时去的时候便是如此演示的，我完全看不出是假的。”
心宝道：“可这是怎么做到的啊？”
端和郡王笑道：“我当时也曾问过，那人说了许多，我愚的很，实在是没听懂。我还叫人拆开看过，那里头的许多机括，真真是叫人眼花缭乱。而且据说这木人与这舞台是需要配合的，咱们这么看，看不出来，其实过去细看，就能看到有很多小台子是可以上下的，这伶人的每一步都有讲究，踏到那儿，舞台下头也有磁石,上下配合，才能起舞。”
他顿了一下：“那匠人说道，这两个伶人和这个台子，足足用了十年的时间才造成的。”
第848章 一寸国土都不能丢
郝花时也道：“我能听到咔咔的响声，若是真配上一个唱戏的，再有鼓乐之声压着，估计连这声音也听不到。”
连明霈帝也道：“确实巧夺天工。”
心宝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问他：“六叔，那这个匠人在哪里？”
端和郡王笑容满面的道：“匠人我也带回来了……”
明霈帝打断她：“太晚了，先吃饭，明天再见。”
心宝哦了一声：“那耶耶，我们边看戏边吃饭，好不好？”
明霈帝：“……？？”
他无语的道：“大晚上的在外头吃什么饭？这伶人只能跳这一小段儿，看好几遍有什么意思？”
心宝抱住他脸就亲了一口，明霈帝低眼看她，她又叭叽叭叽亲了两口。
明霈帝无奈的道：“叫人抬去承乾宫吧，我们在殿中敞着门吃。”
端和郡王连忙应下，招呼人来抬。
于是晚上大家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木头人一遍一遍的跳舞。
几乎每个人都凑过去摸了摸手，捏了捏腿，确认了这是木头做的，啧啧称奇。
郝花时吃完饭，还过去试了试舞台。
就按着木头人的步子，一踩过去，就能感觉到那一小块地面，微微下陷，下头隐约有咔咔之声，真是神奇极了。
心宝站在台子下头看着他，端和郡王蹲在她旁边，笑容满面的跟她说话。
端和郡王的生母是丽嫔，他长相肖母，非常好看。
连晏青山都算上，所有的皇子之中，他应该算是最好看的一个了。
而且他本来就喜欢心宝，估计是听谁说了八皇子的事儿，殷勤周到极了，一直凑在心宝身边跟她说话，短短时间就赢得了心宝的喜欢。
明霈帝也不阻止。
毕竟能让心宝喜欢，就可以派出去当人使了，所以当然是越喜欢越好。
到了第二天，才把那匠人宣进了宫。
那匠人姓黄，名叫黄禹，已经年过四旬，开着一家工坊，就叫偃师坊，有不少弟子。
据说他祖上无意中得到了神秘匠人偃师的手稿，然后几代人的摸索，才终于造出了木甲艺伶。
而且，据说即便偃师造出的木甲艺伶，也是不会唱歌的，所以这应该就是比较完整，且略有创新的复原了。
他还把木伶人拆开给他们看，连明霈帝都过来看了看。
木人的身体，并不像普通木人那样简单，比如腿分两截，腰是一节这样的，而是许多许多的木块，就如同鳞片一样环环相扣，外罩皮子，再加上衣服，所以才显得腰身柔软，一点都不像假人。
而木人里头，各种齿轮机械，一眼看过去，简直就像是进入了未来国度，科技感太浓了。
真是万万没想到，原来早在春秋时期，大中华就有了这样精妙的“机器人”。
而且不止如此，他还造出了一种会飞的木鸟。
据说，秦始皇陵中有金飞雁，通体为黄金所制，却能昼夜不停的飞行，一直飞行了几千年。
又据说，当年鲁班曾用竹子造出竹木鸟，飞了三天三夜都没停。
黄禹造出来的这种木鸟，做成了类似鸟的形状，还粘上了鸟羽，拿在手里并不是很轻，大概就是一个竹杯子的份量。
也并不能飞三天三夜，但只要略微有风，双手往天空一抛，就能飞很长很长，飞的还挺快，郝花时一直追出宫才看着它落了地，估计要是从高处放飞，飞个二三里是没问题的。
而且不光能飞，风吹过的时候，还会发出哨声，有一点像鸟的鸣叫。
他自觉得是个小玩意儿，不当什么，只为凑趣，献给了心宝两只，一红一黄，做的超级漂亮。
心宝大赞了他一通，还问他：“那你能复制出水运仪象台吗？”
这话一问，连明霈帝也有些感兴趣，看了那匠人一眼。
黄禹恭敬磕头道：“若有图纸，小人愿意试试。”
图纸还真有，只是就算有图纸，之前也没有人能复制出来。
水运仪象台当然有用，但心宝想到的是……擒纵机构呀！
擒纵机构可是现代机械钟表的核心装置，水运仪象台便是最早应用擒纵机构的，可惜后来被毁掉了。
但水运仪象台虽然被毁弃了，擒纵机构却并没有失传，只是之前大中华没有人想到要用它来造钟表，最后反倒是外国人先造了出来。
但黄禹连这么难的木人都能做，钟表，小意思！！
心宝就道：“其实水运仪象台不太着急，你可以先做个小一点的东西试一试……”
她对这方面的知识不太了解，只能跟他说一个大概。
黄禹不住的点头，一边皱眉思索，最终道：“小人愿意试试。”
黄禹告退之后，端和郡王亲自送了他出去，一边笑与他道：“黄先生不如直接写信回去，叫门人弟子一起过来，迁居京城。你若愿意过来，本王可以送你一个院落，并且派人协助你。从山县伯的事情你可曾听说？依本王看，你的技艺还在他之上，木甲艺伶再是精妙，也只是玩物，若能为殿下做事，做出利国利民之物，光宗耀祖就在眼前……”
好一番忽悠。
黄禹明显心动了，连声道谢，端和郡王笑眯眯的回来了。
黄禹一走，心宝就坐下给向骁隽写信，准备邀请他来看看，一边跟明霈帝交流：“所以耶耶，你明白了吧？”
明霈帝道：“朕又该明白什么了？”
心宝眼儿亮亮的道：“一寸国土都不能丢，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你的子民会带给你什么样惊喜。”
明霈帝：“……”
他笑叹道：“耶.耶真没想到，耶耶都颐养天年的年纪了，还要天天被心宝教育。”
“不是教育呀，”心宝道：“只是心宝想到的所有道理，都想跟耶耶分享。”
好吧那没事了。
心宝把信写完了，折起来，交给花霜送出去，回来继续抱着木鸟玩，一边问：“那耶耶，这件事情，会有人记下来吗？”
明霈帝道：“什么意思？”
“就是详细记录一下，某年某月某天，六叔献了木头人，这个木头人是怎么样的……这种的记载？”
明霈帝道：“起居郎会记，也可以让松清或者之渔写篇文章放出去。”他问她：“为什么要记下来？”
心宝道：“因为心宝想让大家知道，原来传说也很有可能是真的，我们的匠人，是真的很厉害的。”
明霈帝笑道：“那简单，多叫几个人来看看就是了。”
心宝忽然突发奇想：“用鸟儿！”
她举起了手里的鸟儿：“用这种木鸟下请帖！！一定很有意思！！”?
第849章 耶耶的钱就是心宝的钱
刚回来的端和郡王大力赞同：“这法子果然别致！！殿下果然聪明。”
其实虽然心宝是镇国公主，但他毕竟是亲叔，是长辈，直接叫心宝也可以，或者叫福臻也可以，但心宝自己没有这个意识，没有让他改口，他就只能这么叫。
心宝被他一捧场，更加兴奋，眼儿亮亮的道：“到时候我们找一个地方，随机的放出去，飞到谁家就让谁来，这样多有意思！”
“好主意！！”端和郡王击掌赞叹，一边道：“可是只有两只木鸟，是不是太少了？”
“对哦！”心宝想了想：“能不能让黄禹多做几个？”
端和郡王笑道：“当然可以，我一会儿就去告诉他，让他做上几十上百只，只要允许他留下偃师坊的名号，对他们来说也能扬名，他们只有欢喜的。”
心宝猛点头，然后想了一想：“等等，可是造这种东西，应该很费钱吧？”
端和郡王一顿，咳了一声。
心宝琢磨了一下：“木头人造了十年，这么精妙，肯定更费钱，他也给了我们了。我们还想让他造木头鸟，虽然他们可能不敢不答应，但要是他们倾家荡产，那我们不就成了坏公主，”她指指自己，又指指他：“和坏王爷了？”
端和郡王又咳了一声：“殿下说的对。”
心宝挥了挥小手手：“没关系，我们可以给他们银子！”
端和郡王笑容满面的道：“那我就替他们多谢殿下了。”
他不是不想帮心宝出银子，可是他真的没钱，他做为一个只办过一趟差的皇子，真的没那么富。
心宝也是一愣，想了想，“心宝也没钱，但是没关系，耶耶有钱，你跟方总管要就行！”
明霈帝：“……？？”
方无忧讪讪笑着看向皇上。
明霈帝放下书：“朕天天赏你，你自己的钱呢？？”
心宝理直气又壮：“给老婆了呀！”
明霈帝：“……？？”
他道：“你从朕这儿骗了钱去给你老婆，然后现在有事要花了，又要花朕的钱？”
心宝理不直气仍壮：“可是心宝是一个公主，也是要面子的，给了老婆的钱再要回来，那样不是显得很小气？”
明霈帝道：“你跟耶耶要钱就有面子了？”
心宝超级坦然的道：“自己家的人，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心宝只有六岁，不跟耶耶要钱跟谁要钱？耶耶的钱就是心宝的钱！”
明霈帝：“……”
居然无法反驳！！
他道：“不行，朕不给，你想做好人，必须花自己的钱！”
心宝想了想：“可是老婆现在不在，心宝也不知道他把钱放在哪儿了，要不耶耶先借给心宝，等老婆回来了，心宝再还给耶耶？”
明霈帝斜眼看她，好像根本没识穿她的缓兵之计：“可以。”
心宝才刚松了口气，就听见耶耶叫方无忧：“给她上笔墨，让她写欠条。”
心宝：“……”
还要写欠条？？
她瞪大眼睛看着耶耶。
明霈帝八风不动，也不看她。
心宝看耶耶来真的，只好过去拿起笔，一边认真的想了想：“那，要给那个人多少钱呢？给络儿的时候给了二百两，给弟弟给了两千两……”
她震惊了一下：“给弟弟的时候为什么给这么多啊！！两千两也太多了！！心宝当时为什么没有察觉到！！”
她放下笔，抠了抠小手手，小脸上写满了肉痛：“也太多了，为什么花国家的钱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多，花心宝自己的钱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多？”
明霈帝就这么看着她。
她瞅了瞅耶耶，小声道：“那要不就给黄禹一百两吧，一百两也超多了。心宝不是小气，心宝只是觉得，这次先少给一点，等他造出新的好东西，下圣旨用国家的钱的时候，再多给一点，两次加起来就更多更多了。”
她毫不犹豫的落笔，写了张一百两的欠条，给了方无忧。
端和郡王只能讪讪陪笑。
方无忧双手接过欠条，瞅了瞅明霈帝，明霈帝给他打了个手势，一边向心宝道：“这钱，朕可是要收利钱的。”
利钱？
心宝大眼骨噜噜转了转，装傻，“利钱是什么？心宝还小，心宝不懂这个。”
明霈帝很有耐心：“利钱就是你借了人家一百两，就要还一千两。”
心宝急了：“不对！你这不是利钱，你这是高利贷！！印子钱！”
“哟？”明霈帝挑眉：“这不是挺懂的？”
心宝：“……”
小团子终于发现了，她根本就不是耶耶的对手。
她果断认输，哒哒哒跑过来，张开手臂，往他怀里一扑：“耶耶耶耶！！心宝错了，心宝不该骗耶耶的钱，心宝以后再也不敢了，以后心宝把钱全都给耶耶！！心宝跟耶耶最最好！”
明霈帝失笑抱住她：“真的再也不敢了？”
心宝猛点头：“再也不敢了！”
“真的跟耶耶最最好？”
“最最好！！”
“嗯，”明霈帝道：“那行吧，既然知道错了，方无忧，去把心宝的欠条拿出来还给她吧。”
方无忧赶忙应是，一边从袖中取出来给了皇上。
皇上啊，你怎么说也是贴了几百两银子，好歹多坚持一会儿啊！
啧，真没眼看。
但祖孙俩就这么言归于好了。
而那边，得了赏银和命令的黄禹，受宠若惊，毫不犹豫的写信，让家人和门人赶过来，然后为心宝制作木鸟，而他则去研究钟表的问题。
心宝跟郝花时玩了一下午木头鸟，晚上还拿给小哥玩，双胞胎又带着伴读和影卫，一直玩到了天黑。
第二天用过午饭，徐之渔过来禀报进度，也顺便帮她写信。
结果一拿起笔来，心宝又想起了前天的事情。
她沉默了一下，瞅着徐之渔，好半天都没动。
徐之渔内心暗暗懊恼，担心小公主记仇。
但他那天回去之后，可是跟他爹请教过的，于是一脸无辜的看着她：“殿下？可是臣脸上有灰？”
心宝摇了摇头，“不是的。”
她偷瞄了一下明霈帝，明霈帝正坐在窗边看着书，心宝招了招手，徐之渔赶紧蹲下，心宝就开始跟他咬耳朵。
第850章 就像糖一样甜甜的
看书看的好像特别认真的明霈帝挑了挑眉，瞥了郝花时一眼。
郝花时刚才无聊的坐在门前，玩着手里的木头鸟，这会儿手已经停了，明霈帝给了他一个眼神儿，郝花时眨了眨眼表示明白。
然后郝花时果断转身出了门，整个人壁虎一样贴在墙上，跟皇上只隔了一个窗框子，但在屋里根本就看不到，简直天衣无缝。
师父在那边说，他就在这边实时转述。
心宝两只小手手扣在徐之渔的耳朵上，声音巨小，觉得耶耶肯定没有注意，“徐大人，你那天说心宝写的信有一点点重复，心宝觉得你说的也有一点点道理，心宝应该加强学习。你不是心宝的特助吗？所以你就要为心宝排忧解难，你下次来的时候，去街上给心宝买十个话本子，就是那种狐狸和书生的那一种，你懂不懂？心宝学习一下，就知道该给老婆写什么了。”
徐之渔：“……”
他都快哭了。
狐狸和书生什么的……他不敢懂！
他要是敢往宫里带这种书，还是给六岁的小公主带，那他真真是不想活了。
面对小团子殷切的眼神儿，徐之渔努力说服自己淡定。
他爹说了，小公主很讲理的，你只要跟她把道理说明白就行。
于是徐大人悄声道：“殿下，臣觉得，国公爷对殿下一定很了解，如果殿下在信上偶尔用几个四书五经中的典故，那国公爷会觉得，是皇上或者李大人无意中说到了，可若是用话本子上的话，不管是皇上还是李大人，还是臣等，都是绝不会在殿下面前提起的，那国公爷就会知道殿下看了闲书，国公爷兴许会生气的。”
心宝想了一下：“那你看过话本子么？”
徐大人心说我是答看过还是没看过？
他内心权衡了一下，还是道：“臣年轻时看过几本，话本子这种，大多是一些科举不成的书生写来谋生的，极爱用典故……好不好且不说，只要殿下偷用，是一定会被国公爷看出来的。”
心宝遗憾的点了点头：“那就算了。”
徐之渔刚松了口气，她就又道：“那你有没有情诗的册子？”
情…诗…啊……
徐之渔头上虚汗又冒出来一层，时至今日，他终于发现公主特助是一个高危行业了！！
他只能道：“殿下年幼，不能读这样的诗，臣虽有，但不敢拿来给殿下看，不然若是被皇上知晓，定要怪罪臣的。”
“你别怕，”心宝拍了拍他的肩：“你不说我不说，耶耶怎么会知道！？你要是担心的话，心宝可以让小徒弟过去拿，心宝的小徒弟很乖，最听心宝的话了，一定不会出卖心宝的。”
正在转述的郝花时：“……”
他非常惭愧的继续转述。
徐之渔想了想，果断的祸水东引了：“殿下，臣忽然想起，宫里有一间藏书阁，里头包罗万象，什么书都有，不如殿下去那儿看看？”
心宝还真不知道这事儿：“藏书阁？”
“对，”徐之渔道：“藏书阁号称世间藏书最全的地方，臣虽没去过，但想必连话本子都有的。”
心宝点头：“那好吧，那等心宝自己去找找。”
徐之渔松了口气，慢慢的站了起来。
他怕小团子相通了，觉得他这个特助无能，赶忙道：“殿下，国公爷如今还在青州吗？”
“不是的，”心宝摇了摇头，“老婆已经去了南直隶。”
徐之渔道：“臣只远远见过国公爷几回，听闻国公爷文武双全……”
心宝猛点头：“对的，老婆很厉害的，文武双全，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就算不会的也一学就会，而且超级好看，就像一个仙……仙人那么好看。”
郝花时忍不住在窗外搭话，“什么都好，就是不爱笑，也不爱说话，一天天冷冰冰的。”
“不是的！根本不是！”心宝反驳：“老婆不是不爱笑，他的笑藏在眼睛里，跟心宝说话的时候，就会从眼晴和嘴角露出来，就像糖一样甜甜的。”
郝花时：“……”
本来想怼她的结果莫名被小屁孩儿甜到了怎么办！！
徐大人也被甜了一脸，一时真的有冲动给她拿几本情诗进来抄！
但是他还是果断的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按部就班的写完了信，然后火速告退。
心宝摇着小脚脚吃水果，然后道：“耶耶，宫里有一个藏书阁吗？”
明霈帝道：“你怎么知道的？”
心宝道：“徐大人说的呀！”
“哦？”明霈帝道：“徐大人什么时候说的，朕怎么没听到？”
心宝想了一下，迅速道：“这又不重要，你不是皇帝吗，不要在意这种小事情。”
她飞快的往下说，“心宝觉得自己念书不够多，学问不够好，想去藏书阁看会儿书。”
“可以，”明霈帝道：“朕与你一起去，松清也一起，郑卿你也起来走动走动。”
心宝：“……”
明霈帝道：“怎么了？”
心宝摆摆手：“没事。”
于是她伸出小手给耶耶牵了，一行人就往外走。
藏书楼离承乾宫很近，但她从来没来过，乍然一来，连那边的太监都吓的不轻。
一进去，心宝就不由得哇了一声。
里头铺天盖地都是书架，很高很高，摆的整整齐齐，旁边放着梯子，上头的书要踩着梯子爬上去拿。
心宝眼都要看花了，来回转圈。
李松清平时没资格进来，这一进来，顿时就像是老鼠进了米缸，飞快的就往里头去了，明霈帝也不管她，就问：“心宝想看什么书？医书有个专门的医书库的，朕叫人带你过去？”
心宝连忙道：“心宝先随便看看。”
“可以，”明霈帝非常好说话：“你看吧。”
于是心宝往里走。
她真的不知道，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多的书，简直就是一片书海。
而且这年头的书，又不像后世，书脊上写着书名，这里的书，绝大部分的书脊上都是白的，不抽出来根本不知道是啥书。
她个子又小，满打满算到第四排，就近胡乱抽了几本，古怪的书名念都念不顺当。
小太监献殷勤：“殿下想找什么书，奴才帮您找？”
心宝来回一瞅，凑近些，小声道：“心宝要看情诗。”
小太监道：“情诗？”
心宝：“……”?
第851章 聊一聊六十岁的话题
小太监的声音挺大，心宝阻止也来不及了，慢慢的扭回头，就见耶耶背着手儿走了过来，问她：“心宝要看什么？”
心宝：“……”
小太监一脸单蠢的大声道：“小殿下说想看情诗。”
明霈帝道：“哦，情诗啊！”
他看着心宝。
心宝讪讪的道：“呐个……耶耶，诗是人类最美的语言，你不可以歧视诗的。”
明霈帝天天逗小孙女上瘾，一本正经的道：“朕没有歧视诗，朕只是想问问心宝，你觉得依你的年纪，读情诗合适吗？”
心宝道：“可是心宝少年老成呀！虽然心宝今年六岁，但是心宝的内心已经六十岁了，所以心宝觉得合适的！”
明霈帝：“……”
他就道：“那正好，朕的身心都六十岁了，那我们来聊一聊六十岁的话题吧，一定会非常投机的。”
心宝呆了呆，大眼往旁边瞥，就差把心虚写脑门儿上：“聊，聊吧。”
明霈帝一本正经的道：“朕风雨半生，觉得人生确实无常。”
心宝立刻道：“心宝也是。”
明霈帝道：“朕如今回首往事，觉得朕也算是对的起江山百姓了。”
心宝自信道：“心宝也是！”
不就是回首么有什么难的！她经常回首往事的！
明霈帝继续道：“朕细看朕的儿孙，幸好终有几个成器的……”
心宝：“……”
她对上耶耶的眼，灵机一动：“耶耶说的对！！耶耶的儿孙都可成器了，心宝可以证明！因为心宝就是耶耶最最成器的儿孙之一！！”
明霈帝笑道：“行吧，朕这个最成器的小孙女，一定处处都优秀，堪为表率，不管是朕的儿子还是孙子，都可以向她学习……你说是不是？”
心宝悄悄挺起了小胸膛：“对的！耶耶说的对。”
明霈帝点了点头：“所以心宝要看什么书？”
心宝超大声的道：“为大晏之崛起而读书！！”
明霈帝：“……”
他失笑道：“可以的，有志气。”
于是心宝严肃的挑了一本论语抱回去了。
然后她坐在耶耶身边，把书放在膝上，颇认真的看了两三篇。
然后就看不下去了，开始偷瞄明霈帝……偷瞄明霈帝……
恰在此时，太监进来禀报：“从山县伯来了。”
心宝一时没反应过来从山县伯是谁，但还是飞快的放下书：“一定是来找心宝的，心宝去看看！”
她飞快的跑了出去。
一出来才发现是向骁隽，心宝这才想起来，赶紧过去拉着他手：“弟弟，你终于来了！我们去看木头人！！”
向骁隽含笑点了点头。
心宝还跟他聊天：“你最近好不好？”
向骁隽笑道：“还好，臣最近一直在新药坊那边，我们想试着把一排的水车都连起来，好处就是力量很大，但又怕若有暴雨时，水流会过于大，损坏风车轮……所以我们想着，把水车做成活的，若真遇到这样的情形，就把水车收起来。但如何又结实，又能方便收起，还没想到好法子。”
心宝恍然点头。
她忽然觉得她让黄禹做木鸟是不是太浪费了？木鸟主要就是新奇好玩，但是却不能像水车那样干活。
她就道：“那你先看看，要是实在想不出好办法，心宝就让黄禹也去帮忙。”
向骁隽含笑应了。
两人回了承乾宫，端和郡王的那些人已经很熟了，很快就抬出来又演示了一遍。
向骁隽看的眼都亮了，然后就凑过去细看，从头到脚的摸了摸，一边回头问：“殿下，我拆开看看行不行？”
“当然可以！”心宝很大方的道：“我们是一伙的，你可以偷师！你就算不小心拆坏了也没事，心宝就跟黄禹说是心宝不小心弄坏的，让他来修。”
向骁隽失笑，就小心的动手，心宝还叫人给他搬了个凳子。
他是行家，不比旁人，只看个皮毛，他一边拆，一边就研究。
这木甲艺伶不止身体，连衣服、鞋子，手上脚上也是处处都是小机关，向骁隽花了半个时辰，衣服还没脱完。
心宝早就看的无聊了，但是她不想回去读论语，坚持在这儿陪着他。
明霈帝派方无忧过来叫她吃晚饭，心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不行，心宝的客人在这儿，心宝自己去吃饭不礼貌！”
方无忧笑吟吟的道：“殿下，皇上说了，他那儿丢了几本书，这会儿无聊的很，想让殿下过去陪他用饭……要是殿下不去，皇上无聊起来，派人多找几本书，可就……”
心宝：“……”
她迅速站起来，道：“心宝觉得弟弟是自己人，还是陪耶耶比较重要。”
她就留下燕客给向骁隽帮忙，然后就回去陪明霈帝吃饭去了。
她和明霈帝、晏青山、晏时荣在乾清宫那边吃饭，双胞胎仍是回承乾宫吃饭，结果回来一看向骁隽在院中拆木甲艺伶，双胞胎顿时饭也不吃了，站在旁边看着，三个人一边看一边还交流。
但不一会儿，天就黑了，哪怕点灯也不够亮了，向骁隽只能遗憾的停了手。
燕客就叫人先收了起来，然后双胞胎拉着向骁隽一起吃了晚饭，才派人把他送回去。
向骁隽第二天一早进宫，继续拆木甲艺伶。
他倒不是不能向黄禹请教，但黄禹开的是偃师坊，明显以此为傲，且也是以此为业，是绝不可能随便教的，所以倒不如自己拆了，凭本事能领悟多少算多少，这就是匠人之间的方式了。
向骁隽花了四天，才把木甲艺伶拆完，又复原回去，并没有拆舞台，但是诸般关窍，却已经领悟到了。
他拆这个，本来也不是要学会做木甲艺伶，而是要搞清楚这个的动力结构。
然后他就跟心宝告辞不再进宫，正好黄禹又送了几只木鸟来，心宝还送了他一只木头鸟。
而心宝那边，第二天一到乾清宫，就发现桌上有好几本诗集。
方无忧笑容满面的跟她道：“这是皇上昨儿让几位大人给殿下写的。”
心宝有点感兴趣，掀开瞅了瞅……有的是抄写前人的诗，什么“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也有的是自己做的，赞美她的医术或者赞美大晏江山。
但她想要的“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之类的情诗，一首也没有！！
心宝终于愤怒了，于是她决定……自己写！
自己写的才最真诚！！
第852章 终于来了
当天晚上，元沈绝就收到了信。
今天的信不知道为什么很薄，元沈绝微微皱了下眉，慢慢把纸卷舒开，然后“噗！”
心宝自己的笔迹，做了一首诗，诗曰：
元家沈绝真好看，一定是个聪明蛋。
元沈绝：“……？？”
又曰：
心宝对你好想念，一顿少吃一碗饭。
元沈绝：“……？？”
又又曰：
没有情诗可以看，心宝自做也不难。没有文化怎么办？你就只能凑合看！
元沈绝：“……？？？”
他伸出手，慢慢扶住额，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必，大可不必。
真的不必……求放过！！
元沈绝又好气又好笑，来回看了几遍，然后摇了摇头，收了起来。
他如今天天在乡间村镇到处跑，出来之后便是民街，他快步往前，走出一段路，却总觉得身后有一道视线。
他迅速转头，看了过去。
那边一个小货郎赶紧低下了头。
元沈绝皱了皱眉。
他顶着这个小驸马的名头，到哪儿都会被人看，但是好奇的打量，是不会叫他不舒服的……这道注视是有敌意的。
他脚下没停，走出数步，拐出街区，才叫了一个影卫过来：“去查查那个人。”
影卫应声去了。
心宝这边。
虽然诗是写出来了，除了老婆，也没有别人看到，但心宝自己也觉得……她可能写的不大好。
心宝默默的坐在台阶上，两只小胳膊直直的垂下来，小脑袋也耷拉着，全身都写着丧气。
徐之渔一过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十分奇怪，瞅了瞅郝花时，想得到一点儿暗示。
然而郝花时刚才自己上阵没哄好，肯定不会支援敌军，于是假装没看到。
徐特助鼓了鼓勇气，自己提了袍角，凑过去问：“殿下在做什么？”
心宝头也没抬，蔫哒哒道：“心宝在惆怅。”
“惆怅啊？”徐之渔就道：“臣也十分惆怅，臣可否陪殿下一起惆怅？”
心宝稍微抬起小脸：“你为何事惆怅？”
徐之渔就在她下头两级的台阶坐了下来，回头正好跟她差不多高，又离的不远不近的。
他道：“臣自小习文亦习武，时常被人称赞，臣自己也觉得自己算是不差了，但是这几日帮殿下做事，才发现臣竟如蒙眼之人，什么都不懂，好生惆怅。”
心宝摸了摸他头，安慰他：“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很新很新的，你不懂，别人也不懂，但是万事开头难，等做起来之后，再做别的，就简单了。你不要着急，也不要自卑！你这么好看一定也很聪明的！”
徐之渔连忙道：“殿下说的是，多谢殿下夸奖。”
他问：“那殿下何事惆怅？”
心宝长叹了一声，小脸上写满了忧伤：“因为心宝觉得，心宝可能永远也学不会写诗写文章了……心宝明明那么爱耶耶，可是心宝想了耶耶一个时辰，脑子里也没有冒出好听的诗句！心宝也很爱老婆，可是心宝也想了一个时辰也没有冒出好听的诗句……如果这么深的爱都冒不出来，那可能就永远冒不出来了。唉！！”
徐之渔：“……”
他总不能这玩意儿不是凭空冒的，你先去熟读唐诗三百篇，不会做诗也会编……
可小孩儿哪有愿意学习的？说这个她铁定不爱听。
于是徐特助毫无原则的道：“殿下，臣略擅文，但不擅武，对医道几乎一窍不通。臣这样的，便是寻常人。而如殿下，医道好到通神，那在其它方面，自然要略逊色些，这其实正是上天对殿下的厚爱。毕竟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样样都好，也非好事……”
他努力安慰。
心宝终于被哄好，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不是心宝没文化，而是上天剥夺了心宝成为才子的权利！！这是上天的错，不是心宝的错！！”
徐之渔：“……？？”
臣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好吧臣说的虽然有这个意思，但你不能这么说啊殿下！！
然后心宝伸出小手手，牵住他手，给了他关爱智障般的照顾：“小鱼，你小心一点，下面有台阶。”
徐之渔：“……”
好吧好吧，往好处想，殿下给他起外号，说明关系近了一大步！！
于是两人友好的进来了。
今天不用写信，徐之渔就向心宝禀报进度。
结果刚禀报了一半儿，他就发现小公主脸色一变，然后向他摆手：“小鱼你先回去吧，心宝有事情要做！”
徐之渔赶紧告退。
然后心宝迅速转身，看着明霈帝。
明霈帝直接挥手，命方无忧把人带了下去。
心宝这才低声说了。
『有女真探子，隐藏于青州、南直隶等地，意欲借天灾挑起流言。』
明霈帝的眼神猛的犀利起来。
一时之间，内心竟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当年心宝初见萧泰时，就曾经预见到亡国的一幕。
而在这一幕中，她又曾清楚看到一个黑鸟的图腾，还曾经画给了梁若虚。
北边的胡人分为许多民族，其中有一个民族叫做女真，女真族的图腾是海东青，号称“最接近神的存在”，与心宝画出的图样十分相似。
虽然贼道人死后，这一幕已经几乎不可能发生，但明霈帝从未忘记过。
但两边生活环境等等，大相径庭，女真人往这边派探子，与他们往那边派探子一样，非常的难。
也因为养起一个探子很难，所以养起来之后，也轻易不会动用。
他们难，女真也难，但他们如今却要动用了……可见大晏这几次提前处理天灾，实在是惊到他们了，让他们不得不动作了。
明霈帝道：“什么流言？”
心宝摇了摇头：“不知道。”
明霈帝点了点头，叫人把晏青山两人叫了过来。
晏时荣道：“心宝具体看到了什么情形？”
心宝辩认了一下：“好几张纸……好像是，是户籍。”
几人：“……”
所以？？
连户籍都有了他们还紧张个什么劲儿！！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这就是作弊的快乐吗？？
花费无数时间、心力，人力，往人家那里塞探子，查人家那儿的情形，结果这儿直接把人家埋了不知道多久的探子的户籍都整出来了？？?
第853章 心宝超棒
心宝眼睁睁的看着几人的眉头舒展开了，身体也慢慢的往后靠，堪称悠闲的靠到了椅背上，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心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奇怪的道：“快一点啊！！有好几张呢！你们快一点啊！！”
郝花时飞快转头给她拿纸笔，心宝就在桌上，一点一点的抄。
结果刚刚抄完一张，第二张才抄了一半儿，心宝就咦了一声，停下笔：“怎么回事？？”
晏时荣道：“怎么了？”
心宝道：“一下子没了。”
“没了？”二哥哥心里瞬间冒出了五六七八个猜测，一边问：“全没了？”
“不是呀！”心宝道：“只有这一张没了，一下子消失了。”
二哥哥瞥了桌上一眼，懂了，挑了挑眉。
明霈帝和晏青山也同时瞥向桌上，也猜到了什么。
心宝摇了摇小脑袋，继续道：“但是心宝还记得！！心宝的记性就是这么好！！”
她大眼卜灵卜灵，一脸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三人：“……”
然后她就美滋滋的把这一张写完了，推过来，小手手还拍了拍，晏时荣立刻道：“心宝真厉害，记性真好。”
心宝矜持的抿了抿小嘴儿，这才继续去写其它的。
一边写着，她又道：“这几个人，身上都有一块补丁，有的补在这儿，有的补在这儿……”她站起来，来回的在自己身上比了几处，一边道：“但不知道为什么，全都长的差不多。”
她在纸上，画出了那种很抽象的鸟的形状。
明霈帝挑了挑眉。
他们倒不是挑衅或者炫耀，而是真切的相信他们的神明，能够保佑他们，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把神明的图腾带在身上。
明霈帝问：“能看到他们的脸吗？”
“能，”心宝自信的道：“心宝还可以画出来。”
如今的心宝已经不是以前的心宝了，如今的心宝对毛笔的驾驭，早已经不逊于硬笔了。
她很快就画了一张脸出来。
晏时荣直皱眉：“这什么啊？”
心宝道：“这是抓特征啊！！虽然那种一模一样的脸心宝不会画，但是你用这张去挂海捕文书，一定能找到人的！！”
晏时荣看着那张古怪的，都不像人脸的画：“能找到人？？”
心宝不服气，另抓了一张纸，寥寥几笔画出了一个古怪图样：“你们说，这是谁！！”
晏时荣：“……”
明霈帝和晏青山、郝花时齐齐诧异了。
明明乍看一点也不像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从这张古怪图样里……看出徐之渔来。
他发现了，原来这真的是在抓特征！！
徐之渔的眼睛又大又圆，水汪汪的，还有卧蚕，笑起来的时候特别甜……这图只画了一只眼，鼻子嘴都只是线条，却超级对味儿！！
小团子举着纸，超级傲娇的哼唧了一声：“心宝是不会骗你们的，心宝超棒！心宝什么都会！！”
好吧。
晏时荣道：“对，心宝超棒，是哥哥笨了，那就继续画吧。”
于是心宝继续往下画。
一般来说，探子都是特征不明显的路人脸，所以有的确实不好抓，但是不好抓，也有不好抓的画法，所以心宝自己觉得，画的还都挺像的。
郝花时苦苦的等着她画完了，然后大佬去安排后续工作了，他从夹缝中伸手，把小师父一下子抱了过来，抱到桌前：“师父，你怎么能给徐之渔画，不给我画呢，我们什么交情，我怎么能排到徐之渔后头呢……”
心宝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就给他画了一张。
郝花时性子跳脱，又话唠又八卦，长相却是欺骗世人的灵秀，反正心宝一画之下，那个又美又灵的劲儿就出来了。
郝花时美滋滋的捧着欣赏，觉得自己可真是好看坏了。
那边，三个人低声说话。
“消失的那一个，在南直隶。”
“估计是被晅儿发现了，已经提前抓住了，所以才消失了。”
“心宝此时得到示警，想必他们是得到了临时命令，所以叫人先跟一跟，若能发现他们的传讯方式也好。”
明霈帝都笑了，道：“心宝这个，应该是连锅端来了吧？”
话虽如此，他也没发对，国与国之间的交锋，本来就是多小心都不为过的。
到了第二天，果然，元沈绝那边传来了消息。
元沈绝觉得不妥，叫人去查了查那个小货郎。
本来只是随手查查，结果没想到，影卫才一去，那小货郎居然就察觉到了。
他动作神情毫无异常，但呼吸变化了。
影卫中有许多都加强了听力，练了长目飞耳楼的功夫，这样微小的变化，也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一个普通的小货郎，怎么可能这么敏锐？又怎么能这么完美的掩饰？
所以影卫当机立断，偷偷把人摁了。
如今的大晏，是开挂的大晏，不管你是铁一般的敌方战士，还是千锤百炼的敌方探子，真言丹一吃，再装神动鬼一番……多难撬的嘴，都能撬的开。
所以他们很快就审出来，这是一个女真探子。
但是这会儿，他还没得到命令，不知道流言的事情。
明霈帝收到信之后，嫌弃的评价道：“晅儿也是过于机灵了，抓人抓早了。”
心宝：“……”
咋说呢？耶.耶也学会凡尔赛了。
这会儿灾区各处都有影卫，消息一放出去，很快，各处的探子就都被盯上了。
盯探子有盯探子的方式，这些人并没有察觉。
而且影卫也发现了，小公主殿下的人像，并不能让人从千军万马中辩认出这个人，但是一旦确定了疑似的，却能用这画，轻而易举的“确认”，可以说是非常有用了。
盯了两日之后，就确定了他们的传讯方式。
也确定了他们的举措。
他们准备隐藏在人群之中，放出一个流言。
说小公主是真正的神仙，而天神私自下界，会有许多天罚，这就是话本中常说的历劫。
类似蝗灾、地震、雪灾这些，全都是在替小公主承担天罚。
也就是说，这些天罚本来应该在小公主身上，但明霈帝为了孙女，把这些全都转嫁到了百姓身上。
明霈帝得报，面色沉沉。
第854章 物似主人形
要知道，做为一个帝王，他知道天灾从来就没断过，也并没有变多，不是在这、就是在那。
可是做为一方百姓，他们只会知道，我祖辈儿住在这儿，就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地震！！
我活了半辈子，就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这不是天劫是什么？？这就是天劫！！
他们眼前只有那一小片天空，他们是很容易被挑唆的。
他们会深信不疑！！
如果被挑唆了，那朝廷不论怎么做，他们都会觉得不够！！
因为他们觉得，若不是替小公主承担天劫，他们本来不用这么麻烦的！！是小公主害了他们！
晏时荣也神色沉沉，缓缓的道：“女真族中，有高人啊……这人对我们汉人的文化，极为了解。”
所以才能编的出这样高明的流言。
首先肯定了小公主的身份，然后再顺水推舟，翻云覆雨，这哪里是他们以为的蛮夷？
这方式，堪比一个高明的谋士了！
而且，这几个人的身份，最短的，也在大晏待了一年多，长的甚至有八年！！
他们早已经与周围的人混的很熟，语言举止毫无破绽，有的甚至已经在这边成了亲！
若不是心宝，他们再怎么查，也是查不到这些人头上的。
所以若真叫这些人放出这种流言，是非常有可能成功的。
晏时荣只是想想，都气的不行。
心宝默默的举手想发言。
但几人都在深思，没人注意到她，心宝努力往中间挤了挤，举着小手手。
晏时荣怕吓到妹妹，迅速收敛了神色，笑道：“心宝要说什么？”
她大声道：“心宝知道怎么办！！心宝知道要怎么对付这些人！！”
晏时荣笑道：“怎么对付？”
心宝道：“你忘啦，我们有小凤凰呀！”
女真族崇拜什么不好，崇拜一只鸟！！
但凡是鸟儿，遇到小凤凰这种百鸟之王，怎么可能不滑跪呢？？
她看过一个超好看的话本子，里头有一个姑娘叫唐时锦，她少年时无意中得到过一对海东青，在打败女真族的时候，就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这话本子真的超好看的，希望大家都去看！
晏时荣被她一说，也不由的一挑眉：“可以试试。”
朝廷是有鹰坊的，明霈帝少年时曾混迹行伍，弓马娴熟，是很喜欢打猎的，只是最近几年事情多才没去，但海东青却没断了养。
晏时荣直接派人通知了林娘子。
小凤凰只要在心宝身边，不进空间也是活蹦乱跳，只是很粘林娘子，轻易抱不出来，所以林娘子也换了衣服跟着过来了。
如今鹰坊还有七八只海东青，都是正当壮年，翎羽丰美，凶相毕露。
林娘子有些担心，低声问小凤凰：“你怕不怕？”
小凤凰一脸傲娇，咕咕咕几声……没开灵智的扁毛畜生罢了，我怎么可能会怕？
明霈帝也不多问，直接叫鹰奴把海东青放进房中，林娘子看小凤凰确实不怕，才缓缓的把它放到地上。
然后几个人退出去，只留下影卫暗中照应。
林娘子担心不已，连声道：“小心肝儿，可别吓着了。”
心宝：“……”
这才几天，我就不是阿娘的小心肝了吗？？
影卫挂在房顶，眼神盯紧下头。
小凤凰仍旧是胖乎乎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却摆着睥睨天下的德性，迈着小短腿上前几步。
说真的，这副欠揍的小样儿，要他是海东青，都想扑上来教训教训。
但是没想到，随着小凤凰上前几步，几个海东青，都像是接到了什么命令似的，也都各自停止了动作，喉咙间像是母鸡一样骨碌碌，发出几声哑鸣，然后慢慢的向这边走，站到小凤凰身边，缩腿夹脑，双翼整个收起，整只鸟就像是缩小了一大圈一样，非常明显的臣服的样子。
这种无形的生物压制，真的是太神奇了。
心宝小声道：“指挥他们、指挥他们！！”
小凤凰领会到了，咕咕几声，然后努力把小翅膀一忽扇，飞起了一小点点，落在了最大的海东青身上。
但海东青是站着的，虽然比小凤凰高大的多，可是它也站不住啊，一落之下，就骨碌碌的滚了下来。
众人：“……”
林娘子讪讪的道：“平时给它吃的有点多。”
小凤凰明显觉得丢了大脸，咕的一声大叫，鼓起丁点大的小翅膀，就拍到了海东青身上，海东青完全没感觉到什么，巍然不动。
小凤凰边骂边打，打了好几下，海东青终于感觉到了什么，往旁边移了移。
众人再次：“……”
真的凑到一起，就能明显的看出差别了。
小凤凰的很多动作，都非常的人性化，就好像人穿了一件鸟衣一样，但是海东青就是鸟，脑子小小的笨鸟，只是害怕不敢反抗，根本不理解它想干什么，更不知道咋配合。
晏时荣叹道：“物似主人形啊！”
“对啊，”心宝完全没有她才是主人的自觉，忧心忡忡的道：“晏小元的脾气也太坏了！就会打鸟，就不能好好的跟海东青说吗？”
林娘子听着不对劲儿，扭回头：“心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心宝：“……”
强大的求生欲，让她一边小脚拨拉，慢慢的平移进了耶耶怀里，一边道：“心宝是说，它，他就不能学学阿娘，学的贤良淑德十全十美一点吗？”
“哦，”林娘子点了点头：“说的也是，我实在是不会教孩子。”
心宝弱弱的道：“它不是你的孩子。”
“对哦！”林娘子道：“它是我孙女，我儿子太不会教儿子了。”
在场唯一的儿子：“……”
不，笨拒。
几人斗着嘴，小凤凰仍在里头艰难的训鹰。
因为它飞不高，所以她明显是想站到某只海东青的背上，一边像个大将军一样巡视，一边让其它的鹰跟着，但是，就这第一步就做不到！
海东青怎么都理解不了它的意思，可见鸟语里头，是没有这么复杂的，比如“趴下”，“矮一点”这类词儿的，估计只有食物和危险这两种。
明霈帝看烦了，就道：“你们慢慢试吧，朕走了，心宝走不走？”
心宝犹豫了一下：“心宝也想走，但是又怕走了，别人听不懂晏小元说话。”
她长叹了一声：“怪不得人家说能者多劳，心宝太厉害了，就哪哪都走不开。”
明霈帝：“……”
那行吧，他就先走了，晏青山给了晏时荣一个眼神儿，晏时荣拍了拍脑门，也跟着走了。
第855章 小师父威武霸气
于是只留下他们一家四口训鹰。
具体为，林娘子就像一个送孩子上幼儿园的家长，隔着窗子，在外头温柔的指挥她小孙子\/女。
晏青山就像一个耙耳朵，只能站在一旁，陪着妻子同甘共苦，也说不上话。
心宝在旁边坐着，更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默默的掏出一包糖，跟小徒弟一起吃糖。
两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一包糖全都吃完了，眼前的画面就没变过。
心宝终于忍无可忍，霍然站起，双手推开了门，然后就像一个战士，雄纠纠气昂昂的进了门，走到海东青面前，一个起跳，双手挂住了海东青的脖子，就把它的脖子拉的低了下来。
惊的影卫和郝花时落了一地。
海东青倒是服服贴贴的，一动不动。
然后心宝伸出手，双手拉开了它左翅膀，又走到另一边，双手拉开它右翅膀。
再然后，她抱球一样抱起小凤凰，就放在了它的背上，一边指着海东青的脑袋教训：“你懂了吗！！现在懂了吗！！说也说不听，非要心宝动手！！心宝是一个武林高手，心宝是不轻易出手的！这叫做格调！现在全都被你破坏了！你懂不懂！！”
海·猛兽·东青的小脑袋，被她玉白小手指头戳的一动一动的，愣是没敢吭一声！！
真真正正的俯首贴耳！！
郝花时立刻捧场：“师父霸气！就像一个大将军！！”
心宝哼了一声，超级膨胀的转回身，深藏功与名。
小凤凰整只鸟坐在海东青背上，一挥小翅膀：“咕咕！！”
海东青保持那个古怪的姿势，直不起腰一般走了几步，然后一展翅膀，嗖的一下飞上了天空。
林娘子急的啊了一声，一把抓住晏青山：“飞走了飞走了！！飞这么高，晏小元那小爪子，抓不住的！！这么高，上头风这么大，掉下来怎么办！！你快说怎么办啊！”
晏青山衣裳都要被扯坏了，只能挥挥手，命影卫散开跟上。
其实海东青这一翅子已经飞的影儿都没了，找都找不见，影卫也没啥用。
但也不能不找啊，一伙影卫刚散出去，就发现天边一道黑影，然后迅速飞近，海东青自己回来了。
可正所谓“敛翼”落下，鸟儿要落下，肯定要收翅膀的，这翅膀一收，小凤凰就骨碌碌的滚了下来……众影卫飞也似的去接。
小凤凰在半空中一声尖叫，两只小翅膀嗖嗖的扇动，在半空中都舞出残影来了，停留了一瞬间，然后被影卫接在了手里。
林娘子心疼坏了，赶紧扑上去：“晏小元！！”
她搂着这么大一坨：“吓坏了吧？乖乖不怕啊！奶奶疼你！”她来回的抚摸，还亲了亲它的白肚皮。
众人：“……”
小凤凰就像一个纨绔大少，两爪儿朝天，摊着两只小肉翅子，在她手里嘤嘤嘤……心宝都不知道它除了会咕咕咕还会嘤嘤嘤，这种没有意义只是撒娇的声音……
心宝远远瞅着，默默的道：“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自己有一点点多余。”
郝花时抱着她，忍着笑安慰：“师父长大了，要管医道部，还要在皇上面前尽孝，娘娘在家无聊，自然是多疼小凤凰一点儿了。”
心宝叹了口气：“你说的对，因为心宝只能每天晚上回家陪阿娘一小会儿，所以心宝不好意思吃醋。”
她伸手拍了拍脑袋，自己哄自己：“心宝是人，跟一只鸟计较什么！它是一只连减肥都不会的笨蛋鸟！”
郝花时被可爱到了，亲了她一口：“师父说的对。”
其实虽然看着惊险，但却证明了，小凤凰是有自保能力的，就算掉下来，也摔不着。
于是哄了一会儿之后，继续试。
他们想要的，是像大雁一样，一大群海东青排的成行成列的，一起飞的样子，这个看起来也不难。
因为心宝刚才过去，海东青也没有攻击，所以影卫也过去试了试。
他们发现，只要有小凤凰在，海东青一般就不会攻击，虽然不像心宝过去那样，完全没有抵挡的意识，会叫两声，但是意识也不强烈。
所以后来，直接把鹰奴叫了过来。
然后林娘子抱着小凤凰，在旁边指挥，让鹰奴配合。
主要是形成口令，让海东青记住。
就好像人类发哨声训练海东青一样，通过一次一次的训练，让它们记住，这种叫声是伏低，这种叫声是展翅……等等。
晏青山看她玩的挺开心的，也没阻止。
于是等用过午饭，他细细叮嘱了几句，就让林娘子自己过来玩了。
心宝也没过来，主要是她在不在都一个样儿，也没人理她。
只林娘子跟她要了一些空间里头的肉类，好用来奖赏海东青。
海东青是一种很聪明的鸟类，人类直接驯服都不难，更何况现在还有小凤凰。
所以不出两天，海东青已经可以熟练的完成……伏低、载上小凤凰，然后飞起来，余下的海东青跟着飞上天……这一系列行为，而且落地的时候，也跟俯冲一样，平平落地，不会摔到小凤凰了。
看着小小的八只海东青的队伍，林娘子有些不满了，觉得自己的队伍不够威风。
她听儿子解释过海东青是什么族的鸟，据说在那边最多。
于是她暗搓搓的，想搞个大的。
她就叫了匠人们，打出了几个特制的剪钳。
一头打造成圈，宽一点，套到海东青的腿上，然后另一头就这么翘着。
剪钳虽然沉，但是海东青有半人多高，抓只兔子就跟玩儿一样，套个剪钳是没问题的。
难的是怎么教会它们使用。
海东青需要落到一个地方，另一只爪子一按，就能使用剪钳，轻松的剪断绳子。
林娘子亲自下手，手把手……不是，手把爪的教，教了好几天，总算有聪明的海东青学会了，然后其它的也跟着学会了。
林娘子直接叫人禀报了明霈帝，邀请他过来看。
心宝也帮着阿娘，一直瞒着明霈帝，明霈帝有几分好奇，就过来看了看。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场精彩的军事演习。
一只海东青被一根绳子拴着，站在一根树枝上，另两只海东青盘旋两圈，叫了几声，这只海东青也叫了几声，然后那两只海东青一只望风，一只落在了树枝上，翅起爪落，咔嚓一下子剪断了绳子，然后带着这只海东青一起飞了。
明霈帝：“……”
这溜门撬锁偷鸟的架势，也过于熟练了吧？？
第856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林娘子兴致勃勃的道：“父皇，儿媳是这么想的，女真族不是有很多海东青吗？我们可以到他们的国家外头，趁着夜黑风高，把咱们的海东青放过去，叫两声，他们的海东青肯定会应答，我们就顺着声音去解救它们，然后把他们带回来！！”
她瞅了瞅明霈帝的神色：“这不是他们的神吗？神都跑了，他们还玩儿什么？如果可以，还可以让咱们的海东青当着他们的面飞到咱们这儿！甚至还可以进攻的时候让海东青助阵！神亲自叨人！这样不就可以……”
她想了一下：“扰乱他们的军心吗？父皇觉得是不是？”
明霈帝：“……”
还别说，虽然听起来很乱来，但，还真的可以！！
因为女真族的海东青，大部分都是不拴的，就算有拴着的，鹰房也不是像人类房屋那样有门有窗。
有这一手儿，全都可以弄出来。
等所有的海东青全都投归大晏，就像林娘子说的，神都跑了，他们能不怕吗？？
他们的王，还会有人拥护吗？他们还威风的起来吗？
他终于知道心宝随谁了，这真的是亲娘俩！
想出来的主意吧，明明闻所未闻，奇奇怪怪，偏偏又特别有道理！！
明霈帝便赞了她一声：“林氏极有巧思。”
林娘子起身施礼，眼晴发亮：“儿媳愿意前去。”
明霈帝再次：“……”
他确实在想这个问题。
就像当初江南引鸟，小凤凰只认心宝和林娘子，而现在，明显小凤凰更听林娘子的话。
可是要不要让她去呢？
利弊都有，但终究是利大于弊的。
明霈帝道：“再等几日吧，你再好生训训，确保万无一失。”
林娘子一喜，躬身应了。
明霈帝便摆驾回宫，晏青山跟着，沉声恳求：“父皇，儿臣需一起前往。”
明霈帝哼了一声，晏青山又道：“林氏性子顽皮，儿臣若不去，没人管的住她，怕误了事。”
明霈帝呵呵一声：“说的就像是你去了，你便能管的住似的！！朕早便看的清清楚楚，你与晅儿，一个赛一个的耙耳朵！！根本指望不上！”
晏青山：“……”
晏时荣低声笑道：“爹，你急什么，这几日耶耶有事。”
明霈帝瞥了他一眼。
他还真有事。
当初心宝的预知是，明霈三十四年十一月初二子时，西都7.3级地震。
他实在舍不得空间里头能多出来的那些地，那就代表了多少粮食啊！！
所以他决定，要在地震之前去一趟西都，走个过场，纯粹为了薅羊毛。
也所以，要等他回来之后，才能让太子出门。
他怕心宝闹腾，所以正打算着要不要偷偷出门儿，结果晏时荣说完那句，就转头又道：“耶.耶，孙儿劝您一定要跟心宝说清楚，不然闹腾起来，孙儿可是哄不住的。”
心宝听到了，立刻警惕的张大了葡萄眼：“什么事？什么事情你们在偷偷瞒着心宝？”
明霈帝瞪了晏时荣一眼，就弯腰把她抱起来，跟她说了。
心宝立刻道：“心宝陪耶耶去！！”
“不用的，”明霈帝温柔哄她：“耶.耶也不是大张旗鼓的去，只是过去看看，立刻就回来，最多十来天就回来了。”
心宝毫不犹豫的道：“那心宝陪着耶耶去看十来天！”
明霈帝道：“心宝陪耶耶够多了，这次耶耶有事出门，心宝趁机多陪陪爹娘不好吗？毕竟等耶耶回来，心宝的爹娘也要出门了，一去就会很久。”
心宝的小脑袋摇成拨浪鼓：“不行，不行的，这不是心宝想陪谁的问题，耶耶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心宝不放心，心宝必须要陪着耶.耶，安慰耶.耶，保护耶.耶的！！”
明霈帝被小孙女说的眼窝发酸，半晌才道：“心宝，可是耶.耶身边有这么多的影卫……”
“那又怎么样！！”心宝毫不犹豫的道：“他们又不是心宝！！”
好说歹说，心宝怎么都不肯答应。
明霈帝最后没办法，就道：“那就算了，既然这样，那耶耶也不去了，人要知足，空间这么大，也够了。”
“对的！”心宝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我们现在也吃不完了，很多了，要那么多没用的，心宝的耶耶是超英明的皇帝，比那么多的粮食重要的多的多的多……”
她用手比了很大很大的一个圈儿：“所以我们不要去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耶耶哪怕伤一根头发，心宝都会心疼的哭死的。”
明霈帝笑着摸摸她小脑袋：“你还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挺好，看来最近学问见长。”
“当然了，”心宝昂着小下巴道：“虽然心宝不会做诗，但是背一背还是背的过的。”
明霈帝笑着点头：“心宝说的对。”
于是明霈帝再没提这事儿，一晃又过了几天。
早上心宝才刚到乾清宫，就有太监报过来：“殿下，鹰坊那边有只海东青受伤了，娘娘说殿下能不能过去一趟。”
心宝赶忙应声，就带着人过去了。
这鸟就跟人一样，学好不容易，学坏特容易。
这才没几天，海东青就会用剪钳打架了，于是一只海东青用腿上的剪钳，剪到了另一只海东青的趾甲，那只海东青暴起，抓伤了它的翅膀，两只双双负伤，幸好都没伤到骨头。
心宝过去瞅了瞅，就见那只翅膀受伤的海东青，翅膀上挂着一个绷带，蔫头耷脑的。
林娘子笑着给她讲了讲，心宝一边听着，一边小脑袋左看右看，看他们训练。
太医过来，小心翼翼的给海东青换药，结果才刚拆下包布，心宝忽然一呆。
她飞快的跑到海东青身边，吓的那只海东青一偏身子。
她一把抓住那海东青的翅膀，看了看，急道：“不对！！这不对！这明明就是两天前的伤口！根本就不是今天伤的！！你们骗人！！你们骗心宝！你们为什么把心宝骗过来！是不是耶.耶？”
她当时就急了，转头就往回跑：“是不是耶.耶故意支开心宝，然后背着心宝去了西都！！”
所有人：“……”
万万没想到，呆团子居然能这么敏锐。
几人互视了几眼，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往回跑。
第857章 这才多久你们就全忘了吗
鹰坊离皇宫挺远的，一路上，心宝都在拼命的催着马车，直催的要飞起。
但是回宫之后，明霈帝早就走了，太监小心翼翼的禀报：“皇上卯初就动身了，留了口谕，说要殿下乖乖的听话，他很快就回来。”
心宝当时就急了。
哪怕最严重的地震带已经画出来了，可就算在外围，也只能说是不会翻江倒海，但是房子倒了或者石头滚下来，全都是很可能、很常见的，这很危险很危险！！
就算她预知到了，谁知道传讯来不来的及！！
万一，万一耶耶出事……
心宝直吓的小脸发白：“心宝要去！！心宝要去找耶耶！你们带我去啊！心宝要跟耶耶在一起！！你们带我去！我们去追耶耶！”
郝花时急劝道：“师父，皇上说了……”
心宝一把抓住他手：“花时，你带心宝去追耶耶好不好，你的轻功这么厉害，你一定能追上耶耶的，我们快一点去追，好不好？”
郝花时当时就掉了泪。
他实在是看不得小师父这样子，可又不舍得她去冒险，求道：“师父，咱们不去好不好？皇上说……”
心宝急道：“不行！不行的！心宝一定要去！心宝不能不去的！！心宝的耶耶在那里啊！！那里很危险的！心宝不放心！！你们带我去啊！！求求你们了，求求谁带心宝去啊！！”
她大眼写满了祈求，一个一个的看过来，花霜几人无不跪倒在地，却没人敢应。
心宝终于忍不住暴哭出声，猛然转身就往外冲。
郝花时急跃起来抱住她。
没想到心宝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他不敢使劲太大，居然被她给挣脱了。
心宝狂奔出去，迈台阶的时候一脚踩空，郝花时急跃起来，把人抱在了怀里。
心宝拼命挣扎，哇哇大哭，御书房的人和候见处的人全都被惊动了，急急的出来。
心宝小小一只站在那儿，哭的全身发抖，无助极了：“没有人听心宝的话，没有人肯帮心宝，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你们为什么要欺负心宝是小孩子，心宝好想现在就长大啊，求求你们帮帮心宝吧……求求你们，带心宝去吧，心宝要去找耶耶，心宝真的不放心，求求你们了，你们帮帮心宝吧……”
她说的语无伦次，一边合着小手手，朝着四周，拼命的求着，只盼着哪一个能来帮帮她。
连几个朝臣都不忍卒视，晏时荣当场下泪，扑过去抱住妹妹：“爹！！”
他多少话在心里不能说，咬牙怒道：“这才多久！！这才多久你们就全忘了吗！！”
心宝自来就对亲人的事情反应过激，这才多久，你们就全忘了吗！！
晏青山沉声下令：“花时，天从，不必仪仗，你们现在就快马加鞭，带着心宝去找父皇，会合之后，马上传讯回来。”
两人急道：“是！”
郝花时一把抱起她，两人连马都不用，直接施展轻功去追明霈帝。
明霈帝已经走了两个多时辰。
但是帝王仗仗，再是轻车简从，速度也快不到哪儿去。
郝花时全力狂奔，不到一个时辰，就追上了车队，一听说心宝过来了，明霈帝头都大了，一边出了车门来接，一边就训斥：“胡闹！”
只说了两个字，看到心宝的小脸，生生把后头的话给吓了回去。
心宝的大眼肿的跟桃儿似的，直到现在还在默默流泪，一边一声不吭的看着他。
明霈帝心脏都吓的停跳了几息，颤声道：“心宝！！”
小姑娘一声不吭，就这么看着他。
明霈帝双手抱住她，把小人儿接进车里，一边低声下气的哄她：“耶耶不是背着心宝，耶耶是觉得没有必要，大约半个月，耶耶就回来了，又何必带着心宝舟车劳顿……”
说了好半天，小姑娘一点反应也没有，只大眼默默的流着眼泪，好像伤心狠了缓不过来似的。
明霈帝是真的被吓到了。
幸好帝王出行，太医是必带的，赶紧叫人传了太医，一边又叫郝花时过来。
结果一看郝花时，眼也哭的又红又肿，明霈帝低声问道：“到底怎么了？”
郝花时当时就掉了泪：“师父……我没帮着师父，她肯定特别伤心，特别难过，我对不起师父。”
他哽咽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明霈帝半晌无言。
心宝对亲人的事情，反应过激，他知道。
但如今早已经事过境迁，贼道伏诛，他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是他却没有想过，这对他们来说可能已经过去了，可是对心宝来说，永远过不去！！
就像之前他们说的，这是她的执念，是她的“道”。
明霈帝忍也忍不住，泪洒长襟，低低的道：“朕的心宝儿……”
他抹了一把泪，回进车驾，两个太医正在低声商议。
明霈帝看心宝仍是那副无知无识的样子，心疼的忍不住，一边道：“怎么样？”
太医常开太平方，尤其在这种时候。
可是心宝在众太医心里，地位到底不同。
刘太医犹豫了一下，还是跪地禀道：“皇上，还是要赶紧把殿下叫醒。须知过忧伤脾、过悲伤肺、过恐伤肾，小殿下年幼，这般浑浑噩噩，太过伤身。”
明霈帝急道：“怎么叫醒！”
刘太医咬了咬牙，仍是道：“臣愿试着给殿下下针，还请皇上找人按着殿下。”
明霈帝直盯着他：“你可有把握？”
刘太医道：“臣没有十全的把握，但是殿下这个样子愈久，愈是伤身，还请皇上允臣试试。”
明霈帝在位三十余年，多少大事上都能果决，此时却是踌躇之极，他又道：“可有危险？”
刘太医道：“最多无用，只要抱好小殿下，没有危险。”
明霈帝下了决心：“好，试一试。花时进来。”
郝花时进来，两人小心的抱着心宝，刘太医吸了口气，这才缓缓的下了针。
这种针法，还是心宝教的，下到第三针时，针就嗡嗡的振了起来……
刘太医额上沁汗，又下了几针。
心宝终于睫毛颤动，然后好像刚刚从噩梦中醒来，剧烈的喘.息了几声，看到明霈帝，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着道，“耶耶！！耶耶！！”
第858章 公道何在天地何存
明霈帝抱着她，一动都不敢动，一边道：“心宝，耶耶在这！心宝别怕！”
心宝伸手想抱耶耶，挣扎了两下，却挣扎不动。
她登时又想了起来，哇哇的哭道：“没有人帮心宝，没有人听心宝的话，他们全都不让心宝来找耶耶，心宝没有办法，心宝自己来不了，要是老婆在就好了，只有老婆会听心宝的话……”
郝花时一偏脸，眼泪骨碌碌的直往下掉，心疼极了，后悔极了。
明霈帝连声应着：“都是朕不好，是朕命令他们的，心宝莫要伤心，耶耶下次不会了……”
心宝哭道：“那耶耶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扔下心宝自己偷偷跑走，你不知道心宝会担心你吗，你怎么能这样，我们不是说好的了，你说话不算数，你骗了心宝……”
帝王低声下气的道歉：“心宝儿别生气，是朕错了，朕老糊涂了……”
刘太医：“……”
刘太医只恨自己长了耳朵。
他勉强冷静着，下完了最后两针，退后两步，额头上全是吓出来的汗，背上衣裳也全都汗湿了。
他举袖抹了抹，一边小心的跟明霈帝道：“要等针停下来。”
明霈帝根本听而不闻，一边抱紧小团子，一边不住的哄着她。
好歹撑过了一刻来钟，针渐渐停下，刘太医飞快的起了针，一边后退，明霈帝赶紧抱住孙女哄。
方无忧红着眼过来问他：“可还要吃药？”
刘太医赶紧道：“要的，我马上回去熬。”
方无忧点了点头，就让他走了，反正皇上一时也想不起他来。
心宝随哭随数落，明霈帝拼命的道歉。
身为一个帝王，这大半辈子没道过的歉，全都在今天翻倍儿给了。
一直到心宝哭累了，才慢慢的停了下来，还打着小哭嗝。
方无忧把药端上来，心宝摇了摇头：“心宝不吃苦药，心宝……”
说了一半儿，她忽然想到什么，又道：“等等，等一下，你端回来。”
她指挥方无忧：“再拿一个碗过来。”
方无忧莫名，但还是又拿了一个碗过来。
心宝双手捧着碗，把一碗药分成了两份，然后自己双手扒着脸，把肿的看不清的眼扒开，对照了一下，确认两碗一样多。
她就给了明霈帝一碗：“耶耶喝。”
明霈帝：“……”
这是惩罚，他确认。
不过这种药本质上就是安神定惊，他觉得他还真需要喝一碗，被自家这小崽儿折腾的，老命都要没了半条。
他就一口闷了。
心宝没想到他这么痛快，还呆了一呆，自己也要去捧碗。
明霈帝又把那半碗端起来，也一口闷了，然后他就把碗放在桌上，道：“耶耶错了，自罚一碗苦药，心宝不用吃这种，心宝自己炼丹吃吧。”
心宝：“……”
旁边的郝花时：“……”
他什么时候才能像皇上这么会！！这么厉害！！
他都鼓了半天勇气了，也没敢上前去求师父原谅！！
可是皇上这两半碗药一喝，小师父的神色明显就柔和了！
人家就这么言归于好了！！
罪魁祸首就这么得到了原谅！！
公道何在！天地何存啊！！
他真想捶地大哭一场！呜呜呜！！
心宝默默的在空间里头炼好了药，吃了一粒。
哭的太久了，头疼的厉害，眼肿的睁都睁不开，心宝吃了药就睡了过去，饭也没吃。
明霈帝抱小娃娃似的，把人抱在怀里轻拍着，看她睡着了，才缓缓的松出来一口气。
他把心宝放到榻上，转身回来坐下，郝花时蹭到他脚边，还没说话呢，明霈帝却跟他道：“确实，若是晅儿在，二话不说就会带心宝过来的。”
郝花时又快哭了：“皇上啊，我不是不想带师父过来，问题是我没小师公这么厉害啊！万一出点事儿怎么办！”
“是，”明霈帝叹道：“但是……唉！”
他越想越摇头：“人果然是贪心的，大晏已经是处处得上天厚赐，但朕又难免要想，若是不必晅儿亲自去，只让晅儿陪着心宝，岂不是更好。”
郝花时劝他：“就这一回了，满打满算再有两三个月，忍过去就好了，一辈子还长着呢！”
明霈帝仍是道：“终究是朕的错，是朕错估了心宝的心。”
若早知道会这样，真的不来又如何，少要几百亩田地……唉！！
郝花时低声劝他：“皇上也睡一会儿吧，陪着师父。”
明霈帝长叹一声，点了点头，就解了外袍，过去陪着心宝躺下。
郝花时也不出去了，直接在外间的地毯上躺下，枕着手，径自出神。
这一场闹腾的，不光明霈帝这边，宫里也是一场风波。
心宝哭的实在太可怜了。
那种发自内心的惊惶，着实是叫人感同身受。
他们一走，林通达转头就问：“请问殿下，可是皇上有危险？”
晏青山只道：“不是，只是父皇要亲赴西都，身入险地，心宝担心他。”
李庭芳道，“若只是担心，为何小殿下会如此害怕？”
徐慎修道：“小殿下天降神仙，又极为听话懂事，从来不会无故闹腾，皇上去西都之事，是否另有隐情？”
晏时荣双眼通红，慢慢走回来，一边缓缓抬袖，抹了一把眼泪。
他之前就劝过明霈帝，结果明霈帝还是偷偷走了，上早朝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事儿，当时他就知道坏了，果然！！
其实这些朝臣，并不是要借机发难，他们更像是……为心宝出头。
他们对心宝的种种神奇之处，大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知皮毛不知究里，所以他们此时的想法是……小公主乃有功之臣，为何要被如此对待？他们都看不下去！！
瞧瞧这事儿闹的！
他真的气的慌，都懒的处理！！
可再懒的处理，也得处理。
他便道：“诸卿不必多想，心宝小时候，我与兄长迭遭危难，屡次死里逃生，故此心宝留下了心病，对家人安危格外担心，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惊吓不已。皇耶耶只想着不带她涉险，却错估了心宝对他的在意，所以皇耶耶说不通心宝就偷偷走了，心宝知道了，自然要闹的。”
他长叹一声：“待心宝回来，我定会告知她，诸位待她的好意。也请诸位替我等多劝劝皇耶耶，万乘之尊，还是莫要以身涉险的好。”
第859章 爱的魔力转圈圈
话说到这份儿上，几个大臣自然只能偃旗息鼓了。
一冷静下来，政治筋又渐渐的长回来了，就觉得皇孙殿下这番话，说的着实是漂亮。
方才他们也是一时义愤，那语气几乎是质问了，可是皇孙殿下，却知道他们是心疼小公主，为小公主出头，并没有见怪。
而最后一句，他也说清楚了，这一次明霈帝出行，是他自己的主意，他们阻止了，但没阻止成。
这就叫该说的都说了，漂亮！高明！
可其实，晏时荣就是要给明霈帝扣个锅。
他不是不能用别的办法解释，可他就非要这么说，非要给明霈帝留个麻烦！
谁叫老头子不听劝，一意孤行，害的他妹妹这么难受！
其实这会儿，老头子已经后悔死了。
心宝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一直睡到了第二天。
醒过来时，小脸都是肿的，眼睛更是肿的厉害，整个人病恹恹的，小脑袋耷拉着，提不起精神。
明霈帝快要愁死了，郝花时也快要急死了。
两人腰杆子都挺不直，天天儿的坐困愁城，商量来，商量去的……可任凭他们花招使尽，话说万千，小姑娘就这么坐在那儿，不声不响的……就跟看破红尘了似的。
头着十一月之前，终于到了迁居边缘的鹿县，得报的晏时繁带人来接。
随施着礼，晏时繁就发现不对劲儿了，来不及寒暄，站起身上前一步：“心宝？”
心宝被耶耶抱着，大眼转过来，看了他一眼，眼神儿静静的。
晏时繁慌的不行，伸手把妹妹抱了过去：“心宝怎么了？不舒服？是不是晕车了？”
心宝摇了摇头。
晏时繁急道：“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要换了之前，小团子早就着急了，要抱着脸去哄哥哥了，但现在，她安安静静的，也不看他，好像听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似的。
晏时繁一个铁汉也快急哭了，问明霈帝：“耶.耶，这到底是怎么了，心宝到底怎么了？”
明霈帝活了几十年，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这件事了，头发都多白了一片，苦笑摇了摇头。
郝花时低声解释了，晏时繁听着，都觉得心揪的疼，急道：“你们……”
他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停了停又道：“你们怎么就……”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听不远处喧哗起来。
几人都抬头看去，远处似有人骑马过来，郝花时忽然跳了起来：“小师公！！是小师公！！”
他飞快的迎了过去，晏时繁急摇了摇心宝：“心宝，你老婆来了。”
心宝慢了好几拍，才抬头看过去，一匹马儿越驰越近，马上人满脸、满身、满头都是灰尘，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他远远张口叫她，声音沙哑的根本听不到：“心宝。”
心宝猛然回神，大声道：“是老婆！老婆！！”
她转头就要往那里挣，晏时繁赶紧小跑几步，迎了过去。
元沈绝跃下马来，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然后被晏时繁一把提住。
心宝已经乳燕投林一般，张着手臂投进了他怀里，死死搂住他脖子。
元沈绝双臂像是年久失修的木偶，僵硬的抱紧了她，灰扑扑的脸上带着笑，双眼温柔有如月光。
他再次叫她，仍是没能发出声音：“心宝。”
心宝急道：“老婆！老婆！”
她小手抹着他脸上的灰：“老婆！”
元沈绝靠在什么上，静静的由着她抹，心宝乱七八糟的抹了一会儿，终于确认了似的，又叫：“老婆！！”
她直直的瞅着他，眼泪汪汪，憋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老婆，你为什么没有转圈圈？”
元沈绝歪了歪头，也不问为什么，就飞也似的在原地转了几圈，沙哑道：“这样吗？”
主动充当支架被他靠了半天然后被撞开的晏时繁：“……？？”
转的太快了，心宝双眼蚊香，但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对的，就是这样的！久别重逢一定要转圈圈，这是生活中不能缺少的仪式感！！”
元沈绝含笑点头：“嗯。”
明霈帝和郝花时对视了一眼，心里又放心又酸楚。
这几天两人真真是使尽浑身解数，想了多少办法，一点用也没有，结果人家老婆一来……小嘴叭叭，就跟没事人儿一样！！
找谁说理去？
心宝两人搂了好一会儿。
晏时繁终于忍不住道：“心宝，先让小绝去洗个澡，是不是好几天没睡了？”
心宝连忙点头：“对的，老婆洗澡澡。”
这边为了明霈帝过来，是提前收拾了宅邸的，晏时繁赶紧带着他们过去。
元沈绝进去洗澡，心宝隔着屏风问长问短。
元沈绝这几日，歇马不歇人，接连赶了好几天的路，洗出来的水都跟泥巴汤子一样，换了四桶水才洗干净。
他疲惫不堪，但仍是强撑着跟心宝说话。
洗完澡出来，心宝连忙催他：“老婆睡觉觉。”
元沈绝一个犹豫，心宝从空间里掏出药来，塞了他两粒，然后跑到他身后，小手小脑袋一起顶着他的背：“睡觉睡觉！老婆快点去睡觉觉。”
“好吧，”元沈绝也不推辞了：“那心宝陪着我，好不好？”
“好，”心宝牵住他手：“心宝陪着你。”
于是两小只就去睡觉觉了。
明霈帝还得见官员，听汇报。
郝花时郁闷的自己出去遛了一圈儿，直到晚饭时分才回来。
元沈绝自制力极强，哪怕已经到了极限，也仍是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小团子躺在榻边，枕着他的手，睡的比他还熟，他醒了一翻身，她也迷迷糊糊的张了眼睛，软乎乎叫他：“老婆。”
元沈绝见吵醒了她，也没再试图哄睡，就半侧了身，伸手摸了摸她软乎乎的头发：“心宝怎么了？这几天，可是出什么事了？”
心宝小脸上带着迷惘，好半天，她才道：“心宝不想当好孩子了。”
刚走进来的郝花时脚下一顿。
元沈绝温柔的道：“那就不当了。心宝想当坏孩子吗？”
“对的，”心宝斩钉截铁的道：“心宝要当坏人！！很坏的那一种！！”
“好，”元沈绝道：“那就当坏人，很坏的坏人。”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小团子可爱的眉眼：“心宝为什么忽然想当坏人了？”
小团子叹了口气：“因为当好人和当好孩子，她们会欺负你，没有人听你的话。每个人都很有道理，都是对的，心宝不知道该怪谁，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心宝只是想……”
她认真的想了半天：“想在做比生命还重要的事情，一定一定要做的事情的时候，有人能帮帮心宝。”
元沈绝心疼不已，揉猫一样，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小胸口，顺着气：“乖，我帮心宝。”
心宝翻了个身，大眼认真的瞅着他：“但是老婆不在家。心宝想在老婆不在家的时候，也有人肯听心宝的话。不当公主也可以，不当心宝也可以，换个名字，换个身份，做一个很坏的大坏人，然后有几个……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问，肯听心宝话的手下。”
第860章 无知无识的疯子
明霈帝回来的时候，就见郝花时蹲在院门口。
明霈帝道：“怎么了？”
郝花时站起来，拉着他往外走了几步，小声把话学了。
明霈帝沉默。
郝花时红着眼晴道：“皇上，你觉不觉得，我们好像把师父关起来了似的，看起来很疼她很爱她，可其实都不许她有自己的想法，抓着她的翅膀不让她飞……”
明霈帝也不由鼻酸，低声道：“是朕的错。”
晏时繁当然也心疼，但他还是沉声道：“耶.耶，这一次，心宝确实吓着了，以至于一时缓不过来，有一些想法。但耶.耶也不必太过自责，心宝才六岁，本来就没人敢放手让她自己做主，所以她身边的人，在两边的命令有冲突的时候，更听耶.耶的命令，这其实没错……”
他顿了一下：“这就好比战场之上，主将已经下了令，可此时，一个千户无意中得知了一个重要情报，不得不违背命令，在这个时候，他自己和选择跟着他干的人，也许会立下大功，但，本质是在赌。军令如山，不管为了什么，违令就是错，赌赢了功过相抵，赌输了万劫不复……所以他们做的没错。”
“而且，最主要的也不是错不错的事儿，我觉得，不管是花时、还是心宝身边那几个人，他们那个时候，其实想的也不是听谁命令的问题，他们想的一定是心宝的安全，不敢让她到这种地方来。我甚至相信，若此时，能用自己的命换心宝的命，起码花时也是乐意的……”
郝花时猛点头。
晏时繁续道：“所以耶耶，这事儿，其实最大的……咋说呢，最大的冲突点儿在哪呢，他们觉得心宝的命很重要，宁可被主子讨厌也不敢让她冒险，可心宝却觉得，耶耶的安危比她自己重要的多的多！！所以才会闹成这样！”
明霈帝用崭新的目光，看了看他。
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中肯的一番话来。
晏时繁正色道：“所以耶耶，孙儿觉得，如今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们怎么才能让心宝明白……其实我们不会轻易出事的，让她不要担心，不要害怕，”
他一边说着，眼圈忽的忍不住一红，顿了一下才道：“那些事情，全都过去了，真的过去了。我们要怎么才能治好心宝的‘十年怕井绳’，让她不要再这么紧张，不要这么害怕……让她别把这一家子，都背在自己那小肩膀上……”
三人沉默良久。
明霈帝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确实，最应该做的，应该是治好心宝的心病。
几个人又说了几句，这才进去，元沈绝抱着心宝，下跪请罪，毕竟他奉旨赈灾，这一次其实是擅自离开的。
明霈帝摆了摆手让他起来，随手把心宝接过来，也没罚他，问：“是荣儿写信跟你说的？”
“不是，”元沈绝道：“说来也怪，二十那天上午……算着就是皇上离京那天，我本来与他们在一处乡间，那时正在马背上，然后我忽然就觉得心惊肉跳，全没来由，却极为清晰，我就交待了一声，叫他们沿途备马，然后我就快马回京，快到京城的时候才接到消息，说皇上和心宝来了这边，所以我又往这边来了。”
明霈帝都听的愕然。
怪不得，怪不得他能这么快，他们才刚到他居然就到了！！
因为他察觉到之后，连核实也没有，更没有半分耽搁，就直接拨马回来了。
元沈绝也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臣是个凉薄的人，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实在担心心宝……”
他顿了一下，还是续道：“若心宝在，臣愿为国为民，若心宝不在，臣也不过是个无知无识的疯子而已。”
心宝从他怀里伸出小手手，扶住老婆的脸，就亲了一口。
明霈帝半晌才叹道：“就得是你这么个性子吧！”
他顿了一下：“你先在这儿待几日，等回京之后再说。”
郝花时忽然道：“我去吧。”
他往元沈绝身边站了站，元沈绝如今还是少年身量，清瘦单薄，但个头却渐渐长起来了，比郝花时也就矮一小截，郝花时本来也是个清瘦身量，若两人不站到一起，应该很难分辩出来。
郝花时道：“让小师公扮成我，我扮成小师公，反正如今那些事也都安排妥当了，也就是充个人场。”
心宝急道：“可是……雪灾不是很冷吗？”
郝花时冲小师父一笑，道：“习武之人，这点冷还是不怕的，小师公不怕，我也不怕，我本来就喜欢到处跑，正好也出去走走。”
事实上他是心里愧疚，所以就想给小师父做点什么。
心宝还是有些不乐意，看看老婆，又看看小徒弟。
明霈帝道：“找个影卫假扮也可以。”
“别，”郝花时道：“就我去吧，很多事情，影卫也做不了主，不如我凑合着来。”
明霈帝就道：“回京再说吧。”
元沈绝垂着眼，没有推辞。
明霈帝也看明白了，元沈绝对于出人头地，建功立业什么的，是真的一点野望也没有，他不在意人言，只想好生护着心宝。
其实不管是帝王还是心宝这种身份，若能遇到一个这样的人，都是非常幸运的事情。
几人没再多说，先用了晚饭。
吃过饭心宝睡了之后，他们才商议了一下。
第二天，元沈绝和郝花时，就抱着心宝去前头，看着龙骧卫布置。
其实明霈帝本来没打算再往前走，但是为了教育心宝，又叫人去准备了一个地方。
这一趟来的人是卫风霆，他带着人手，先行到达，然后就开始四处探查。
郝花时如今就开始提前做准备，收起了嘻嘻笑笑，一副沉稳的样子，然后他问：“你们都是在做什么？”
卫风霆给他讲解：“这八小队人，行至三里，然后来回转圈，一直到走回此处……”
他一边说，元沈绝就给心宝解释，心宝渐渐的就听住了，吃惊不已。
也就是说，根本不是走“路”，而是这个方向不管是什么，都要探察一遍，也就相当于，以这个房子为中心，半径三里，直径六里左右的这个圈，每一寸土地，都有八拨人踩过，地面、房屋、树木全都要严格的检查一遍。
而用来住的这个房屋，更是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检查。
是真的，不是夸张的，每一块砖都敲过，砖缝也都用手指一点一点摸过来，每一片瓦都看过，连大缸都得挪开，把底下的草根清除掉，蚂蚁窝都得挖走然后再填平，草也都连根铲除……而且心宝还看到有人爬上树在剪叶子，确保不会有一片意外掉落的叶子！！
还有，但凡是能看到，或者是处于箭枝范围内的地方，全都派人查过，布上了人。
心宝一一的看下来，听下来……简直叹为观止。
她问卫风霆：“每次都这么麻烦的吗？”
第861章 这真的会杀头的
“当然不是，”卫风霆沉稳的道：“如今身在灾地，皇上吩咐一切从简，所以只能草草检查一番。又不许扰民，所以旁边的百姓也没有让他们搬走。若是正式出行，只检查安置，就最少需要三天，周边民居都是要清空、布人的。”
这么麻烦还叫草草？还叫从简？那从繁的怎么查啊？掘地三尺吗？？
心宝很是吃惊。
但是看这些人异常熟练，显然做了不知道多少回，又不能不信。
卫风霆又道：“我们主要是负责安全这方面，待我们检查过后，会有宫中内监过来，整理安置，殿下若要什么，到时候吩咐他们就可以。”
心宝连忙摇了摇头。
她问：“为什么……我是说，以前也这样吗？心宝没看到过也没有注意到。”
卫风霆道：“当然，每次都是如此的。我们检查，自然不能碍了主子的事，所以都是在皇上和殿下过来之前便查完了，也不能扰了皇上和殿下的兴致，所以除非特别吩咐，我们都得尽量保留屋里的东西，皇上才能看到乡间风景。”
他顿了一下，示意心宝看里头。
一个龙骧卫正仔仔细细的摸着一个碗，来回的摸了不知道多少圈，都快盘出包浆来了。
卫风霆解释道：“旧碗可以留下，甚至可以有豁口，但豁口若能扎到手，那就是我们失职……锅底可以有锅灰，但是若把手上能沾到灰就是失职。这些橱柜也是一样，可以破可以旧可以脏，但是譬如木刺刮到手，就是大大失职。”
“检查之后，还要布防，外围三层、内围三层这是例行的布防，像这种能看到这间房子的地方都会放人，这叫遮眼，弓箭暗器能及的地方也要放人，这叫做断锐，而在这种地方的周边，为了防备万一，还会有眼中眼，哨外哨，那样就算一处失陷，也能及时察觉，及时处理……”
他指着四处，详细讲解。
天呐……心宝简直不明觉厉。
此时此刻，她深刻的认识到了，如今他们身份的不同。
咋说呢，因为身份够尊贵，所以，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有一大批人，在为他们服务。
几个人一边溜达，卫风霆便随口解释，最后下结论：“皇上身系社稷，万乘之尊，自然是多小心都不为过的。”
心宝又问：“那别人，就是心宝的爹爹、阿娘、哥哥也这样吗？”
“当然，”卫风霆道：“这都是必须的。”
他轻咳了一声，走近两步，道：“殿下，臣与殿下关系亲近，故此才与殿下说句实话。”
心宝顿时心领神会，小脖子都伸长了不少，凑过来：“好的你快说，心宝不会告诉别人的！”
卫风霆的手在身后不自在的攥紧，但脸上却毫无破绽，悄语道：“哪怕是不得皇上喜欢的人，比如说恭顺侯爷，我们也是得仔细检查的，毕竟不管皇上喜不喜欢，也绝不能因为我们的疏忽出事，否则的话，我们就是在找死了，这是真的要杀头的。”
这种话，太犯忌了，他说的都快冒汗了。
但心宝显然一下子就信了，恍然点头。
卫风霆退远一点，道：“殿下放心，殿下乃天降神仙，又得皇上如此看重，我们检查自然是能多细就多细的。”
心宝担心的当然不是这个，但他这么一说，她更是信了个十成十，连连点头，一本正经的道：“卫大人太辛苦了。”
“不辛苦，”卫风霆基本完成了任务，嘴角带了一点笑：“这些事情哪算的上辛苦，不过是例行小事罢了。”
心宝就算再小心，也实在没办法从这种砖缝都摸好几遍的检查中挑出毛病来，顿时就觉得心扑通一下落了地，整个人都开心了不少。
等回去的时候都快午时了，心宝见了耶耶，就跟他道：“耶耶，你知不知道，原来我们住什么地方的时候，龙骧卫都会检查一遍的。”
明霈帝在“忙着”，一边道：“朕当然知道，这不是必然的么？龙骧卫查过之后，影卫还会暗查一遍的。”
啊？
心宝呆了呆，大眼眨了几下：“那……那耶耶，你知不知道，他们检查的有多细？”
明霈帝笑道：“朕不需要知道有多细，朕只需要知道，去的时候没遇到危险就可以了。”
他看着她：“心宝去看了？”
心宝点了点头，明霈帝就道：“那正好，心宝好生想想，他们检查的可有不到的地方，可有要改进的地方，到时候朕便去训斥他们。”
然后他一副忙的不得了的样子，就又埋头工作了。
心宝眨了眨大眼睛，然后就开始冥思苦想。
她记性很好，所以能记住每一个细节，又围观了全程，知道他们的每一份工作……
她想呀想，想呀想，想破了小脑袋，都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的。
就算这中间有人摸鱼，其它人也不可能个个摸鱼的，因为这真的是一件会杀头的事情。
哪怕是天空飞来一只鸟儿，若是一个可怕的鸟儿，也早就在第一层防线就被收拾了，除非来一个绝顶高手，跟老婆差不多的高手……但也会淹没在人海战术里头……
再说这世上哪会有跟老婆差不多的高手？
根本不可能的。
而且他们的标准不一样，要知道，龙骧卫安防的标准是不“惊动”皇上啊！！
所以保证皇上的人身安全，这是最最最基础的工作了。
明霈帝一边假装忙碌，一边不时的看她一眼。
就见她皱着小眉头，一会儿往左歪，一会儿往右歪，想的十分投入……然后她终于道：“耶耶，心宝找不到需要改进的地方，他们查的也太细了吧？准备的也太充分了吧？”
明霈帝点了点头，颇为漫不经心似的：“嗯，那就好。”
他绝不会说“这下你该放心了吧？这下你该相信耶耶走到哪儿都是安全的了吧？”而是让她自己去想通这个问题。
郝花时在旁边笑道：“听说训练有素的影卫，最少的，能用两个人，在半刻钟的时间，完成一次检查。”
他比了比：“一拨从这儿开始，一拨从哪儿开始，两边一交叉……我听说当年，就是师父不是随皇上出行，在农家吃过饭吗？你们以为你们是直接进去了，其实在你们进去之前，他们已经检查过一遍了，不可能随便就进的。”
心宝吃惊的道：“连那种也能检查吗？”
第862章 千锤百炼的专业素质
“当然了，毕竟是皇上呢！”郝花时一派轻松的笑道：“但听说那种，只能检查大处，就是确保屋子不会有坏人、不会坍塌，不会有什么椅子断腿……之类的，我也记不清楚，反正有一个标准。但是这种就不能确保，比如说桌子上有个木刺啊，或者桌角下头有个蜘蛛这样的小处了。”
心宝问：“每一个影卫都会吗？”
“对，都会啊，这么简单的事情。”郝花时一副心血来潮的样子：“要不我们叫两个下来试试？”
心宝想了一下：“好，那就叫两个人来试试。”
于是三个人出去，郝花时道：“来两个人。”
地面上随即跳下两个人来，然后郝花时一指旁边的房间：“把那个房间检查一下。”
两个影卫一点头，然后就飞了进去。
心宝站在门口，就感觉眼前像是按了快进键，两道黑影飞也似的移动，一会儿在墙上，一会在地上，一会儿在房顶……然后会合，交叉。
她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能听到敲击拍打声，连绵响成一片……果然不到半刻钟，两人便一齐收手，施礼：“没有危险。”
心宝张大的嘴巴，慢慢的闭上，郝花时让他们回去，一边笑道：“好玩儿吧！？”
心宝大受震撼：“他们也太厉害了。”
元沈绝沉声道：“一个人一辈子都在做这一件事情，当然是面面俱到，精益求精……就连最寻常的，就像方才，花时说，来两个人，也绝不会出现跳下三个人，再跳回去一个这种事。”
“不止不止。”郝花时笑道：“你信不信，我说，来两个姑娘，来两个轻功好的、来两个用刀的，来两个什么什么的……或者来三个、来四个，全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形。”
他一边说，一边向空中招手。
随着他的每一句话，影卫就像黑色的机器鸟，一直在随着他的话跳下来，跳回去……又跳下来，又跳回去，迅速极了。
这情形又神奇又有趣，连郝花时自己都忍不住，哈哈的笑了一声：“甚至于，你说一个奇葩的要求，就是那种谁都想不到的要求，比如说，来两个脚臭的，都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随着他这句话，还真的只跳下了两个人，而且速度一点都不慢！！
心宝也好奇起来，朝着空中大叫：“来两个大眼睛！！”
果然跳下来两个，而这两个，果然都是大眼睛！卜灵卜灵的！
真的是又有趣，又神奇，又叫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元沈绝道：“他们有自己的判断方式。”
心宝超大声的道：“太神奇了，太厉害了。”
元沈绝浅笑道：“他们也觉得心宝的医术太神奇了，太厉害了，大家都各有自己擅长的一方面，这是经过不知道多少人验证，又长年累月，经过不知道多少次艰苦的训练，才得出来的成果，值得尊重，值得信任。”
郝花时故意打岔，笑嘻嘻的道：“远的不说，就说方总管，你抓过他来，问他皇上喜欢吃什么，用什么，他铁定是样样都能答的出来。”
他们绝不会明说出来，你不要用自己的非专业，去质疑他们的专业，但是心宝是个非常能换位思考的人，她自己能理解。
这些话是在说影卫，又何尝不是在说龙骧卫和其它。
她总是不放心，又何尝不是在质疑那么一大伙人，千锤百炼过的专业素质。
她这个不放心，其实是很没道理的，很无知，找不到理由和支撑的。
心宝大眼深幽幽，小表情也很严肃，认真思考。
元沈绝和郝花时，悄悄的对视了一眼。
不指望一下子就给她扳过来，但能让她有所触动，就是成功。
毕竟，如今这种防护措施，几乎能杜绝所有的“人祸”和绝大部分的“天灾”。
除非像地震这种，一下子就是八级以上的强震，整座山啪叽一下倒了，所有人都埋到下面了，否则的话，像洪水冰雹之类的，都是有反应时间的……难道还能是雷劈？
但，皇上这么英明，怎么会被雷劈呢？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心宝也想到了雷劈，但她比他们想的更学术。
雷劈，其实是有一些条件的，大树、高墙、旷野等处才会引到雷电，在这种普通宅邸中，好好的睡着觉被雷劈了这种事，不符合科学。
如果是在户外，被雷劈之前，是有明显征兆的。
头发会竖起来，皮肤会有一种刺痛感或者蚊走感，在这种感觉到来后，迅速下蹲，双手抱膝，胸口紧贴膝盖，头尽量下低，就能避免。
而且，古人远比现代人想像的要聪明，比如这个时候，其实也是有避雷针的。
宫里，比如乾清宫就有，是由房屋宝顶和屋架内的雷公柱所组合而成，宝顶接受到雷电，雷公柱把电流引向地面，这也完全符合现代避雷针的原理。
心宝越想，就越觉得心里踏实，整个团子都高兴了，一路拉着耶耶的手，到了新屋子，觉得安全感爆棚，甚至有几分说不清楚的自豪，觉得自己这次是有理由的安全感，不是盲目的。
晏时繁问皇上要不要去慰问百姓，明霈帝直接拒绝了。
施的恩已经足够了，太多了，没必要再给了，他来这儿，主要就是为了薅空间的羊毛，如今确认薅到了，直接掉头走都可以。
但大中华人常说一句话，来都来了……所以就与心宝一起见识一下，也算是一场无可取代的现场教育，抵的过千言万语了。
转眼就到了初一。
初二子时，也就是初一的深夜。
晏时繁和王荣贵早就提前开始组织，大家虽然住的都是窝棚，也都出来了，在空旷的地方等着，一家一户的依偎在一起，互相拉着手，胆战心惊的等着。
明霈帝虽然住的是外围，也提前出来了，一大帮人，静静的站在夜色之中。
心宝起初还有点困，回过神儿来之后，就一点也不困了，大眼瞪的溜圆，紧紧的抱着耶耶，又不时的回头找老婆和徒弟。
两人也不到处跑，就紧紧的站在一起，三个人的手臂一齐搂着小团子，严阵以待。
第863章 让百姓学会感恩
子时，若放到现代，就是23点到1点，准确的说应该是到0：59分。
一过了子初，大家更加紧张，心宝死死的搂着耶耶的脖子，大气也不敢喘。
约摸过了一刻钟，陡然之间，就是地动山摇，眼前的景物，山川房屋树木，猛然之间剧烈摇晃起来……
明霈帝一下子把心宝的小脸，按在了自己胸口，元沈绝也伸出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脚下摇晃，站立不稳，远处隐约传来轰隆之声，略近处，全是抑不住的尖叫……似乎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只有身旁，训练有素的龙骧卫和影卫一声不吭，坚定如磐石。
三人紧紧的挤靠在一起，明霈帝的手臂稳稳的，短暂的摇晃之后，他就站稳了，一动不动。
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心宝终于渐渐回神，身后，明霈帝的大手，不断的拍抚着她，心宝大声道：“耶耶！！！”
“嗯，”明霈帝的声音，很是平静：“不怕，耶耶在这。”
心宝搂着明霈帝的手都在发颤，手指用力到发酸：“耶耶！！”
“嗯，”明霈帝仍是从容答应：“耶耶在这。”
“老婆！！”
“嗯，我在这。”
“花时！！”
“师父我在这。”
心宝刚把小心脏放进肚子里，脚下就再次摇晃。
心宝这一次维持了冷静，她一把抓住了明霈帝的衣领，用尽所有力气抓紧，两只小手手伸回去，一手拉老婆，一手拉徒弟。
元沈绝双手接住了她的小手手，但黑暗中，郝花时先看到明霈帝的样子，一时脑抽，就把自己的衣领子送到了她小手上，心宝毫不犹豫的攥紧。
在这极其恐怖又震撼的时刻，三人视线交汇，齐齐的……无语了。
然后元沈绝默默的安慰她：“心宝别怕，主震过后，总会有余震的，余震是慢慢减弱的，不要怕，我们这里是安全的。”
心宝咽了咽，惊魂未定，早忘了这些知识还是她普及给他们的，点了点头：“嗯。”
明霈帝道：“叫人拿个毯子过来，咱们在外头坐坐。”
早有人应了一声，然后拿了毯子过来，明霈帝坐下，也叫其它人：“能坐的都坐吧，这一夜不能睡了。”
果然，才刚坐定没多大会儿，就又是一次余震。
心宝一开始就被耶耶护着，看的没那么清楚，倒是很快就缓过来了，还给大家讲课：“一般来说，主震第二天，余震是第一天的一半，但到第三天就明显少了，只有十分之一左右……有的余震持续时间短些，有的甚至能持续好几年，但一般来说，余震的震级和破坏力都不会太大，起码不会比主震大。”
郝花时问：“这怎么分啊，持续好几年也叫余震？”
“因为震中是一样的啊，都是在同样的地方。”
她双手比量：“我们踩在脚下的，你把它当成一块大石头，大石头一直在转呀转的，然后终于，它撑不住，裂开了，这就是地震，然后它不断的运动，就是余震……”
为了活跃气氛，卫风霆也难得插言：“一筐石头，慢慢的抖，越抖石头动的越轻微，抖到最后，石头角各自嵌在一起，就稳当了。是这样吗殿下？”
心宝想了一下：“你这么说也没错，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随着小公主细声细气的科普，众人的心脏也渐渐归位。
一晚上，或大或小，余震足足有十来次。
一直到天光亮起，大家正整理衣裳，忽听远处，有隐约的声音响了起来。
郝花时侧耳听了听，大家也都静下来听，隐约听到，那边不知道多少个声音，一声声的道：“皇恩浩荡！！！”
“救命之恩啊！！”
“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霈帝嘴角带笑。
王荣贵，是真的会办事儿。
这并不止是为了讨好他，而是让百姓学会感恩。
他们做了这么多，自然要最大限度的招揽到人心，所以及时的引导，不可或缺。
明霈帝道：“行了，先休息吧。”
外头已经搭好了行军帐篷，若是以前，心宝不会多想，但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这是因为……他们都是专业的，所以他们用到什么，他们就已经提前做好了什么。
草草的吃了早饭，几个人就在毯子上休息。
其实要睡也睡不着，毕竟还不时的会有余震。
心宝倒是睡的挺熟的，一晚上没睡了，摇一摇什么的，一点不影响她睡觉。
中午的时候，晏时繁回来了一趟。
心宝摸摸这儿，摸摸那儿，确认哥哥头发也没掉一根，就放了心，又回去睡了。
断断续续的睡到晚上，心宝出来吃晚饭，大家商量着要回房睡还是在外头睡，明霈帝就问她：“心宝想回去还是住帐篷？”
心宝毫不犹豫的道：“住帐篷！”
行吧，她既然觉得好玩，于是就继续住帐篷了。
心宝睡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刚坐起来，就感觉又是一次余震。
心宝迷迷糊糊，站立不稳，一下子就坐倒在地，然后猛然想起什么，扑过去捂住了明霈帝的耳朵。
被她一下子按醒的明霈帝：“……”
孙女这孝心，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天还没亮，明霈帝有些乏，也没起，祖孙俩就躺着说话。
隔了会儿，郝花时在外头道：“皇上？”
明霈帝嗯了一声，郝花时就掀开帐门进来，蹲下道：“就离的挺近的一个村，有一个人，长年穿斗篷，结果今天早上，两个农妇结伴不小心看到了他的脸，嚷嚷起来，说他是妖怪，当时就闹起来了，我过去看了看，那人头发眉毛都是白，又有点黄的颜色，眼晴是红的，看着有点奇怪，而且好像很怕太阳光……”
心宝直接坐起来：“是白化病。”
郝花时诧异：“是一种病吗？”
“对的，”心宝道：“这种近亲结婚偶尔会有，会很怕光……”
元沈绝插话道：“心宝，你穿好衣服我们过去一趟，花时你先去通个名安抚住他们。”
他看向明霈帝，明霈帝点了点头，郝花时就飞快的去了。
这个时候，是“皇恩浩荡”的时候，出个妖精算怎么回事儿？所以心宝露一露面，是必要的。
果然郝花时一通名，那边瞬间就安静了，郝花时叫人拿了一把油纸伞，叫那人打着，一边安抚道：“别怕，我师父很快就过来了。”
第864章 都说了让你小心了
那人是个约摸二十来岁的青年，慌张的点了点头，整个人立刻就蹲了下来，缩成一团，深埋在伞下。
不大会儿，心宝就漂漂亮亮的过来了。
百姓见着了活神仙，都异常亢奋，纷纷施礼，心宝摆了摆手，然后看向那人，道：“确实是白化病，这是一种由于酪氨酸酶缺乏或功能减退引起的一种皮肤及附属器官黑色素缺乏或合成障碍所导致的遗传性白斑病1”
听在百姓耳中就是“这是一种@ #《！￥+ % … &…*”
心宝继续道：“这种在近亲结婚中比较常见……”
郝花时代表大家询问：“师父，什么近亲结婚？”
心宝道：“就比如表兄妹堂兄妹，直系血亲或者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
郝花时诧异的道：“这种不能成亲？可到处都是啊！”
“最好不要，”心宝细声细气，认真解释：“过近的血缘，很容易会有畸形儿，智力有问题、或者像这样的白化病……”
她又解释：“并不是说每一个都一定是这样，而是，假如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中，一万个小孩才会出一个有问题的，那近亲的，有可能一两百个小孩就有这么一个。”
百姓不明觉厉，也完全没觉得被一个小娃娃科普这种知识有什么奇怪，在他们眼中，神仙本来就是全知全能的。
然后讲完了，心宝才温和的道：“你跟心宝过来吧。”
郝花时亲自过去扶他，那人跟着心宝回来，进了帐篷，笨拙的施礼。
心宝瞅了瞅他。
这人虽然是白发粉瞳，但其实长的还挺好看的，只是看起来胆子实在是太小了。
心宝坐在小板凳上，小手手扶着膝盖，努力放柔声音：“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人声音就像蚊子哼哼一声：“谢……谢文开。”
“哦，”心宝小脖子都伸长了，才勉强听清，然后点了点头：“谢文开对不对？”
她就给他解释。
白化病，是很难彻底治愈的，但只要不恶化，就不会影响寿命，所以就要控制着不要恶化，不要有一些并发症，少出门，不晒太阳就可以了。
谢文开紧紧的抓着伞柄，不敢抬头，心宝只能看到伞面朝下点了两点。
然后心宝继续小声小气的解释：“你听懂了吗？这种病不是一次吃药，就能一直好的，所以你最好能跟心宝回京城，隔半年左右诊一次，因为别人可能看不出来……”
谢文开明显更紧张了，就像一个大蘑菇一样蹲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元沈绝皱眉道：“他的家人呢？”
卫风霆在外头道：“他母亲已故，只有父子二人。他父亲是这边的守军，已经叫人去找了。”
行吧。
于是就先叫人把他带到一边，心宝几个人先吃饭。
吃着饭，谢文开的父亲也过来了，连连请罪。
他妻子生谢文开的时候难产死了，这么多年一直是父子二人相依为命，因为儿子自小就有这个怪病，所以他也不敢让他出门，要不是这一次地震迁居，谢文开长这么大，连院门都没出过。
郝花时过去解释了，谢父毫不犹豫就道：“待这次事情了了，末将便求了上锋，准末将解甲归田。然后末将便带着文开去京城……到时候去悬壶处，可以吗？”
郝花时过来问了问心宝，又转回来道：“可以，我师父说先配几丸药吃着，一年半载不会有问题，但是一定不要晒太阳。”
谢父连声答应，然后就过去带着儿子要走。
谢文开整个人埋在伞下头，被父亲拉着往外走，经过郝花时身边的时候，他略微一顿，小声道：“我可以给殿下送个东西吗？”
声音比耳语还小，连谢父都没听到，也就是郝花时听到了。
郝花时笑道：“你要给我师父送什么？”
眼前的伞面，顿时又往下埋了埋，然后他小声道：“我自己做了很多火.器，想送给殿下和皇上。”
郝花时心头一动。
然后他笑道：“好啊，那太好了，在哪儿？”
谢父只听到零星几个词，但显然猜到了什么，有些犹豫。
但最终还是没有阻止，于是谢文开就带着他们回了帐篷，指着一个红木箱子，道：“在这。”
郝花时叫人抬了过来，又把他也带了回来，卫风霆打开检查，结果一开之下，就不由得看着出了神。
郝花时也看不懂，就见里头又是小小的炮筒又是一些图纸之类的，乱乱的放在一起，他就随手拿了一个什么，把玩了两下。
谢文开蚊子哼哼一样道：“小心。”
郝花时问：“嗯？小心什么？”
然后砰的一声，吓的郝花时险些没跳起来。
就见不远处一棵树，树干上，生生多了一个大凹坑。
谢文开还道：“都说了让你小心了。”
郝花时：“……”
他也不敢拿回去，先飞奔着去给明霈帝报信儿。
元沈绝出来看了看，一看图纸，他也不由得看住了，然后就拿给明霈帝看。
明霈帝细细看了，郝花时又过去学了学，把那个他命名为百步炮的东西拿过来，给明霈帝看了看。
心宝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心说这不就是手木仓嘛！
原来早在这个时候，就有人造出来了啊！！
她对这个实在不了解，不过单看形状，与后世的手木仓不大一样，更像一个迷你的小弓，而木仓筒就是中间的“箭”，开枪的动作也像拉弓，但还挺酷的，还有雕花，特别华夏风。
郝花时玩了几下，又把谢文开叫进来想让他讲讲。
结果一叫进来，谢文开又是浑身不得劲，整个人局促的，恨不得把脸埋进胸膛里，说话也磕磕巴巴的。
这明显就是社恐。
明霈帝无奈的道：“叫他父亲来说吧。”
于是郝花时就把谢父叫了进来。
谢家原本是军籍，谢爷爷曾在雁门关就是做炮手的，谢父对此就十分感兴趣，然后改良了军中用的虎蹲炮，借着这功劳调了职，离开边关，到了家乡，成亲生子。
没想到儿子有这个怪病，他起初并不知道这是个病，也真的以为是什么妖物或者诅咒，怕儿子在家无聊，又不敢给他请先生，就把自己会的这些教给他。
没想到谢文开极有天份，不到十岁就造出了这个百步炮，还琢磨出了不少武器，只是他在家中，做百步炮这种小的还可以，大的实在做不了，只能空想，但是他们父子都觉得是可行的。
谢父一说起这个，滔滔不绝，虽然听不懂，但听起来确实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如今正想找由头打女真，再说了……就算不打女真，武器改良也永远是一个国家强大的保障，所以明霈帝直接下令：“你们父子，都随朕回京。”?
第865章 心宝要配合他们的表演
谢父大喜，赶紧叩头谢恩。
一行人隔天一早就上了路。
在路上还隐约能感觉到余震，但次数确实少的多了。
从上路第二天起，郝花时就给两人做好了易容。
元沈绝是个有强迫症的，出门办差，恨不得连明年的计划都拟了出来，就细细的给郝花时交待。
而且让郝花时过去，他确实有些愧疚，所以连各种突发情况的应对处理，都给他拟了出来，写了厚厚的几页。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宝别的地方都呆，但不管两人怎么扮，她就是能一眼就认出来，哪怕早上迷迷糊糊扑错了人，也能很快感觉到不对，搞的郝花时非常郁闷，问她：“师父，你是闻味儿认人的吗？”
心宝自己也说不清楚：“不知道吖，大概是因为心宝太爱老婆了吧。”
她冲着元沈绝笑弯了眼，还举着小胳膊，在自己脑袋上比了个心心：“老婆老婆……日幕苍山远，爱你一万年，不知明镜里，爱你到天荒。”
元沈绝：“……”
两人出来，明霈帝很不爽的问他，“你让心宝每天做一首诗给你？”
元沈绝默默摇头，明霈帝转头问：“那心宝为什么每天早上都要做一首诗？”
心宝凑他近些，小声解释：“因为一整天，老婆都是花时啊！花时都是老婆！心宝是最重要的配角，要配合他们的表演，所以，不就等于一整天都不能好好跟老婆说话？所以心宝只能趁着还没开始演，先跟老婆表白一下。”
明霈帝：“……”
行吧，他算是发现了，小屁孩很认真在宠妻了。
好在除了心宝之外，其它人都分不出来，连明霈帝也时常认错，郝花时正想着没问题的时候，就听到谢文开偷偷跟他爹道：“你说，郝大人为什么老是假扮成元大人啊？”
郝花时：“……？？”
他震惊了！！
他的易容术真的退步了！！
居然随便什么人就能认出来了！！
他转头就去找谢文开了。
谢文开一看他进来，瞬间躲到了角落里头，背抵着车箱，双手抱着膝，头深深埋进去，一动不动。
郝花时只能退后两步，然后低声问他：“你怎么认出来的？你怎么知道是我？”
谢文开蚊子哼哼一样，小声道：“我，我天天在窗子缝里看到你啊。”
“不是，”郝花时道：“我的意思是，你是怎么认出来的？我哪里有破绽？”
谢文开偷偷抬头，扫了他一眼，然后迅速低回去：“因为……因为元大人有点吓人，你不吓人。”
他的意思是元沈绝身上有杀气？剑气？而他更加亲和？？
郝花时找了找感觉：“这样呢？”
谢文开默默摇头，郝花时急了：“不行，你一定要跟我说清楚！！”
他声音一大，吓的谢文开又把脸一埋，谢父壮着胆子道：“国公爷，文开胆子小，说话不利索，要不，要不让他写给你？”
郝花时一想也行，就让他写了写。
没想到谢文开一拿起笔来，就跟换了个人一样，简直就是下笔如有神，没完没了。
郝花时等啊等，等啊等……回去喝了杯茶又过来，他才终于写完了，然后眼睛也不敢看他，就跟大姑娘递手绢一样，偏着身子把纸递了过来。
郝花时接过来一看……好家伙，这写了一大篇，从上路第一天到今天，每一天什么地方有问题，写的简直巨细靡遗。
郝花时之前就说过，他易容，更重神韵，易的是一个整体的印象。
但谢文开明显是一个细节控，他从头发丝到每一个动作，全都能一一的找出不同来。
心宝倒是非常能理解这种感觉，不住的点头，一边还看看两人，实时的对比，觉得他写的很有道理。
元沈绝叹道：“还是我去吧。”
他看了心宝一眼，捏了捏她小手手：“就这一次，有始有终，你好好的，我很快就回来。”
郝花时道：“别别，我对着他这个仔细练练。我就不信了，我怎么说也是易容术冠绝天下的人物，哪这么容易被看出来？”
元沈绝沉吟的道：“这世上聪明人太多了，旁人又都十分关注我，若是被人看出来，不管出于好意还是恶意揭露出来，反倒不好，不如我去。”
“怕什么！”郝花时道：“身边的人就算看出来了，解释一下就可以了，百姓又没多么接近，哪可能看的出？”
两人争了一会儿，明霈帝摆了摆手，一锤定音：“不用争了，花时去吧。”
两人都是一顿，他隐晦的道：“该到手的，已经到手了，所以花时去，以他自已的身份去就可以，不用假扮晅儿。就是心宝的徒弟。”
对哦！！
反正该薅的羊毛已经薅到了，换人就换人了。
尤其对明霈帝来说，元沈绝如今就顶着一个最年轻国公的爵位，已经很大了，一时不需要再升爵位，这一次中途换人，下一次也好再把他加上去。
于是明霈帝中途下旨，调了一个文官给他当幕僚，然后心宝依依不舍的跟小徒弟拥抱分开。
郝花时折向南直隶，他们便回了京城。
进了宫，刚安顿下，明霈帝就叫了一大帮影卫过来，跟心宝道：“你自己挑几个，挑到的人，在两方命令有冲突的时候，便只听心宝的话。其它人，比如耶耶爹娘哥哥，全都要退一步。”
心宝闹腾了这么一场，他自己都快要十年怕井绳了，以后是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但还是要给她几个人，安安她的心。
心宝想了一下，没有拒绝：“心宝挑几个？”
明霈帝道：“你想挑几个，就挑几个。”
于是心宝就道：“老婆帮心宝挑。”
元沈绝点了点头，就上前几步，一一看过来。
他给她挑了十个身高一样、胖瘦一样，长相还有点像的人……而且都处于挺好看但也没太好看的范围，乍一看就跟复制粘贴一样。
心宝瞅了瞅，也挺满意，然后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她的新手下回去特训了。
明霈帝匀出空儿来，跟晏青山和晏时荣说了说地震那边的事情。
几人说着话回了承乾宫，才走到门口，就见十个心宝的影卫正一字排开等着，然后最左边一个，直直的冲着他们走了过来。
第866章 萝卜蹲完白菜蹲
三人都是脚下一顿，升起了……不怎么妙的预感。
果然那影卫冲过来之后，也不施礼，就红着脸大声道：“萝卜蹲，萝卜蹲，萝卜蹲完白菜蹲。”
然后蹲下了。
三人：“……”
第二个影卫飞奔过来，同样大声道：“白菜蹲，白菜蹲，白菜蹲完茄子蹲。”
“茄子蹲，茄子蹲，茄子蹲完土豆蹲。”
十个人依次奔过来，在他们身边蹲了一圈……
三人默默无言的……互视了几眼。
行吧，让一个六岁宝宝当绝对领导，出现这种情形有什么奇怪的？简直是必然的好么！没让他们跟着蹲，他们就应该知足了！！
心宝背着小手手，挺着小肚子走过来，很威风的道：“好了，你们全都通过了心宝的考验，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心宝的人了！”
晏时荣默默的道：“心宝，你这个考验，还挺……别致的。”
“当然了！”心宝一直背着手儿，自得的道：“心宝是认真考虑过的！心宝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不会弄那种烽火戏诸侯的事情，但事情如果太小了，就根本没办法考验到他们的想法！所以心宝想了很久，才想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事情！”
还别说，虽然看起来挺可笑的，但还真的……不大不小。
明霈帝下结论：“挺好。”
晏时荣岔开话题：“心宝，向骁隽昨天过来求见你，说是用木甲艺伶的原理，造出来一个东西，我暂时帮你推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就招他进来看看。”
心宝点了点头：“那明天吧。”
她很有大将风度的招了招手：“心一，你去跟弟弟说一声，让他明天上午巳时左右过来。”
被叫到名字的影卫，立刻出来施了一礼，然后就去了。
晏时荣道：“这十个，就心一，心二这样叫吗？”
“对的，”心宝点了点头，又警惕的道：“但你不要叫他们，不要跟他们说话，也不要来收买他们，这些全都是心宝自己的人，只有心宝能用，连老婆都不能用的。”
晏时荣前一句还听的牙痒痒，听到最后一句，心气儿瞬间平了：“好，我不叫，也不收买，我保证。”
于是几个人就回去吃饭了。
吃完饭，心一回来禀报，说向骁隽说了，东西很大，拿不进来，问她是想看图纸，还是去工坊看，说是放在了御药坊里试用。
心宝立刻道：“那就去御药坊吧。”
现在她老婆在，又有了新的影卫，根本不介意出宫。
于是第二天，她练完武之后，就去了御药坊。
结果去了一看，就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大木头人在那儿切药，远远望去，无风自转，嗖嗖的快。
心宝诧异的道：“这个木头人，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向骁隽从药坊出来，笑着施了一礼，一边道：“这是我家院子那个，你还记得不？我如今就是试试，所以就借了这个壳子，我细细的想了，按着木甲艺伶的那个道理造出来，可以代替很多活儿。”
心宝眼睛张的大大的，诧异的看着那个大木头人。
木人坐在那儿，两只手“把”着药锅，药锅飞快旋转，切着药材，然后不断的运送出去。
她不懂这个原理，但她大为震撼！！
原来诸葛亮那种载重三四百斤，日行几十里的木牛流马，是真的存在的！
原来除了水、风、电、蒸汽柴油等等动力，还有这种仅靠里头的不知道什么……就能造出这种机器人，实现这种简单的机械动作！
她离开，前后才半个月，所以这东西一定不难做！
后世的人真可怜，老祖宗好多巧夺天工的东西，都失传了！
甘白璧得报，小跑着过来，施了礼，瞧了瞧心宝的脸色，才笑道：“殿下，好久不见。”
心宝点了点头：“小白，好久不见。”
甘白璧：“……”
心宝只是觉得，她叫特助都叫小鱼了，甘大人这种老朋友，当然也要有一个昵称。
一想起特助，她诧异的转头看了看：“心宝的特助呢？诶，不对啊，李先生呢？”
元沈绝咳了一声。
平时他不干这活儿，郝花时这乍一走，他还真有点不适应：“我忘了，那我现在叫他们来？”
心宝想了一下，转头问：“小白，你要说什么？”
甘白璧赶紧认领了昵称：“殿下，臣正好想请示一下殿下，我们要不要在新药坊，多用骁隽这种，有好处，也有坏处。能省很多人工，但是据骁隽说，若做稍微复杂的工作，造起来就会比较麻烦，所以造价很高，目前还不知道能用多久，所以具体核算下来，成本多少还不好确定……”
心宝仰着小脸，认真听着，结果甘白璧好半天也没说完，她就道：“要不我们先回宫吧，弟弟也去，心宝在想一个问题，要先去问过耶耶。”
甘白璧连声答应，几个人就先回去了。
明霈帝几天没回来，也攒了不少事情，这会儿还在那边议事，心宝就把他的特助和吉祥物李先生全都叫了过来，然后她道：“现在耶耶不在，我们先自己想一下，这个厉害的东西，用到哪儿最合适。”
她顿了一下：“就是不管是不是医道部的，别的地方也可以，这项技术用到哪里最好呢？”
甘白璧道：“马车？”
他注解：“之前骁隽说，可以造出一种不怕颠簸的马车，稍微加一点改动，马儿拉起来就非常的省力……那诸如现在赈灾，运送粮食，岂不是非常方便？放在民间也可以，马车本就是极常见的，或者船也可以。”
心宝眼儿亮了亮，她挺想要一辆能在路上开的类似汽车的车……
徐之渔道：“我倒觉得，可以做一些人力做不到的事情，或者人做起来有危险的事情。比如说……挖井？比如说攀高？”
“不是的，”心宝给他解释：“这个，主要是做一些，简单、重复的工作，每一次都是一模一样的才行。”
“也不是，”向骁隽插话：“其实辅以人力……可以做一些别的工作，比如说，耕地、插秧。”
甘白璧问他：“假如说耕地，造价高吗？效果能到什么程度？”?
第867章 心宝手里有三员大将
向骁隽道：“不会太高，”他想了一下：“但算着也得二三两左右。”
“二三两……”徐之渔没有外放过，迟疑道：“算多吗？”
“不少，”甘白璧准确的回答他：“二三两银子够三口之家一年的家用，拿来买锄头，他们可舍不得，他们宁可多费些力气。”
徐之渔点了点头。
甘白璧道：“但是可以做石磨，通常一个村儿，有一口或两口石磨，若是能改造石磨，也许可以一村合买一个。”
元沈绝道：“但他们仍旧有可能为了省钱而凑合……做农用之物，应该是可以的，但是要做那种，他们能得到好处的，而不是‘省力’的，否则在民间就不好推行。”
几个人认真讨论。
明霈帝几个人准备过来用午饭了，这边的小会还没开完。
明霈帝也不打扰她们，三人就站在屏风这边听了一会儿。
元沈绝几个人都听到了，但是皇上既然不让通报，他们就只能装没听到，心宝却没听到，也没看到。
晏时荣一边看着，一边就想乐，示意他们去看心宝。
心宝这一次，难得的没有用桌子挡着。
她坐在明霈帝平时坐的位置，学着明霈帝的样子，小脸严肃，膝上还放着一本书。
但明霈帝当了一辈子皇帝，就算没当皇帝之前，也是皇子，仪态都是从小练起来的，真正的肩挺背直，气势十足。
心宝人小，撑不住，努力撑一会儿，不知不觉就软了，然后再想起来，再努力撑一会儿……周而复始。
而且旁边有个小桌，明霈帝有时候会把手肘放在上头，她够不着，还非要放，只能把手臂伸开，够着那个桌子……她自己可能觉得很有架势，但看着实在是好玩的很。
虽然领导很好玩，但他们的话，却很有意思。
明霈帝觉得王荣贵很好，将来是个能入阁的人才。
但现在觉得甘白璧也很好，心是真的细，又了解民生。
一直到午时了，明霈帝才咳了一声，走了进去。
几个人都被留下，一起用午饭，一边吃着，晏时荣就问：“心宝，你们在聊什么？”
心宝抬起头看着他，小表情有点古怪。
晏时荣茫然跟她对视。
然后心宝问他：“你懂了吗？”
晏时荣：“……？？”
他问：“我应该懂什么？”
心宝指着自己的小脸：“难道心宝的脸上没写吗？”
她掏出一面小镜子看了看，转过头来时顿时凶了三个度：“明明就写的很清楚了，你看不懂吗？？”
晏时荣：“……？？”
他盯着妹妹的小脸看了半天：“这是不想回答的意思吗？”
心宝重重的点了点头。
晏时荣道：“为什么？又不符合流程？”
“这不是流程的问题，”心宝傲娇的道：“这是我们几个人努力的成果，这是心宝的功劳，虽然我们都是一家人，虽然心宝跟哥哥好，但公是公，私是私，心宝已经做了一半的事情，哥哥就算继续做也是心宝的功劳。”
晏时荣无语道：“这是谁教你的？”
心宝眼朝明霈帝瞥了瞥：“耶.耶教的。”
明霈帝：“……？？”
晏时荣道：“耶.耶什么时候……不是，耶.耶是怎么教你的？”
明霈帝也想知道，但他不动声色。
心宝道：“就是花时要帮老婆去赈灾，耶耶就教花时，虽然你们都跟心宝有关系，但你不必学他的作风，他的工作你要继续做，但是做了你也没有功劳，干了等于白干。所以你还是要自己再想一些事儿来做，没事找事也行，做完了才有功劳，去都去了，一定不能白去……什么什么的，很多话。”
明霈帝：“……”
干了等于白干？没事找事也行？？
他发现了，他跟人说话的时候，还真不能老让心宝在旁边听，好好的事情，她加上自己的理解，说出来，总是叫人十分无语。
可问题就是吧，还真没说错，主要就是这种话太直白了，一般大人都不说出来。
晏时荣默默的道：“行吧。”
于是他吃完饭走了，然后心宝这边继续开小会。
等开了个差不多，心宝就来跟上级汇报了。
她跟明霈帝道：“现在心宝手里有三员大将，就是很擅长武器的谢文开、很擅长木甲艺伶之类精密机械的黄禹、还有比较偏向于实用的弟弟。”
明霈帝：“……？？”
他还以为谢文开是他的来着。
坦白说就连黄禹他也以为是他的。
原来这些都是心宝手里的大将么？
那行吧，他也没有跟小孙女争，严肃的听着。
心宝继续道：“武器是很有用的事情，再说阿娘还训了海东青，要去打女真，所以就要先造武器，所以心宝决定，把这个人送给耶耶！然后耶耶可以找一些人，偷偷的造武器！！”
她一脸的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明霈帝其实已经安排了，一脸认真的答道：“多谢心宝儿，耶耶一定好好安排。”
心宝一板一眼的续道：“还有黄禹，他和弟弟看起来有点相似，其实并不一样。弟弟做的每一样东西，全都是能用的，就连小人儿，也是研墨的和磕瓜子的，反正都是有用的。但是黄禹，他就是那种……那种精研技术的那种人，他不在乎有没有用，他就是想要这种传承，这种超厉害的技术，花很大很大的力气和时间去研究。”
她顿了一下：“所以心宝真聪明，从一开始，就让黄禹做钟表！就是走的这个路线！！然后弟弟就做这种能用的东西……”
她想起一件事情：“对了耶.耶，弟弟说，他做这个，木甲艺伶给了他很大的启发，想要分给他一点功劳，这种是不是要分的？”
明霈帝摇了摇头：“不要分。”
他认真给她解释：“匠人技艺固然重要，但是黄禹并没有教向骁隽，是向骁隽拆了木甲艺伶自学的，这虽然也算是偷师，却是匠人行当中认可的偷师。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向骁隽要做的事情，是与国与民有关，所以对人员的要求也高一些，若是拉黄禹入行，那他还要经过一番考察，所以单以这件事情来说，不必提起最好。”
心宝听懂了，点了点头。
明霈帝又道：“他们三人，是可以交朋友，互相交流的，但并不适合共事。”
心宝问：“为什么？”
第868章 超级贪心的俗人
明霈帝道：“谢文开那个样子，你也看到了，他且先不说了……向骁隽性子温文，而黄禹对技艺要求极高，所以他们三人若共事，黄禹必定会成为主导，然后向骁隽争一争，争不过，然后就不争了，然后他就自己私下琢磨去了，所以，起不到共赢的效果。”
他顿了一下，“假如说，你觉得他们三个人都有才，不用起来很可惜，那么，很简单，黄禹造出来的每一样东西，你都拿去让向骁隽拆，而谢文开的图纸，你也可以拿去让他看过，等一段时间之后，确认谢文开可信了，你也可以把向骁隽的图纸，拿去让他看看，想来也会有启发。这才是最适合他们的方式。”
心宝听的似懂非懂，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耶耶有点阴险的样子……
她问：“那他们的图纸，不能让黄禹看吗？”
“没有必要。”明霈帝道：“他是独门秘技，自己弄自己的。”
主要是向骁隽属于经过了考验的人；而谢文开，造武器的人，会一直处于被控制之中；但黄禹就适合在民间，半自由的搞东西了。
但这里头一些细微之处，跟心宝不大好解释，他也就不解释了，不然的话，不知道她会理解成什么样子。
最终祖孙俩有来有往的商量了一番，决定给向骁隽组一个团队，他说了算的那一种，先以改造军队中的辎重车辆为主，其它的慢慢来。
这个团队放在了工部名下，但是在心宝的坚持之下，向骁隽属于借调，还是医道部的人。
明霈帝还特意把工部尚书叫过来，好让心宝亲自安排。
李尚书长相平平，见了小公主多少回，都没有被小公主记住，只有这一回，小公主耳提面命，让他不要太凶，因为弟弟胆子很小……让他不要乱插手，因为外行指挥内行最影响效率了……让他一定要挑些好的匠人，因为这是为国为民的大事……
明霈帝坐在那儿，笑眯眯的看着。
李尚书脸都快笑僵了，只想说殿下你真不用这么麻烦，你只要说一句臣就懂了啊！！你给臣留一点奉承的余地啊！！
现在可好，他不把人当祖宗供起来，都担心小公主要找他麻烦！！
更别说这位的哥还是龙骧卫指挥使！！你说说，他能有这胆子惹他吗？？
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才放他走，李尚书随走随抹汗，刚下了台阶还没到乾清门呢，后头又一连串脚步声，有人叫着：“李大人！请留步！！”
李尚书一回头，小公主追上来了。
李尚书赶紧再施礼，心宝跟他道：“李大人，心宝忘了一件事情，你别忘了给弟弟安排一个管别的事情的人。”
李尚书一时没明白：“殿下的意思是？”
心宝道：“就是像医道部，心宝管医上的事情，甘大人就管其它所有的事情，就是要一个像甘大人这样的人。”
李尚书赶紧应下，一边又问：“不知这人有什么要求？”
心宝想了一下：“不知道，弟弟喜欢就可以吧？”
李尚书连声应了。
心宝觉得自己真是认真又负责，笑眯眯的摆手：“李大人再见。”
李尚书哪敢让小公主目送他，连忙道：“臣恭送殿下。”
元沈绝抱起心宝就回来了。
其实就像工部有自己的匠人一样，造武器也是有很多武器大师的。
谢文开问题就是自己没办法跟人正常交流，人少都不行，更别说人多了。
但明霈帝对有才华的人，是很宽容的，待遇优沃，所以你不擅长交流没关系，直接让谢父拿着图纸去跟他们交流。
内行之间交流也简单，有本事的永远得人尊重，反正那边的武器大师一看之下，就如获至宝，然后立刻就商量着开始试做。
也因为如此，所以他们一回来，林娘子想去边关偷海东青，就被明霈帝暂时否了。
其实一到冬日，那边是必定要扰边的，但并不意味着是打过去的好时候。
因为进了漠北，大家面临的问题都是一样的，他们难，大晏也难，就算有心宝的后备粮仓，运送也是麻烦的。
所以，既然有了向骁隽和谢文开，不如再等等，看看他们能给大晏什么惊喜。
与此同时，黄禹那边，已经造出了六十多架木鸟。
大家商量了一下，这事儿只是添个热闹，不用办的太隆重，太官方，所以最终没下告示，只叫人放了个传言出去。
就说偃师坊的人造出了木甲艺伶，献给小公主，小公主觉得十分神奇，所以想邀请一些人来看。
定于冬月十六巳时左右，会以木鸟来传送请帖，收到请帖的人，不管身份尊卑、男女老少，均可执木鸟，并可带一同伴，于十一月十八午时之前，至闻香茶楼，观赏木甲艺伶，届时小公主的小徒弟林清举会到场。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的沸沸扬扬。
心宝很兴奋，又十分遗憾：“要是花时在，一定很开心，花时最喜欢这种好玩的事情了。”
明霈帝道：“这个好说，拿你老婆，换了花时回来就是了。”
心宝顿了顿，摇了摇头：“不要，心宝想老婆也在，花时也在；但心宝也想瓜子变大，东西变多；心宝还想老婆和花时都被人尊敬，被人夸厉害……”
她叹了口气：“心宝就是一个俗人，超级贪心的那一种。”
明霈帝都听乐了，摸了摸孙女的小发包包，笑道：“其实有很多人都像心宝这么贪心，只是，只有朕的心宝儿敢说出来。”
心宝一边把玩木鸟，一边又问：“耶耶，可是十六就传信，十八才请客，会不会有人抢走？”
明霈帝笑道：“这种事情，除非真的碰上傻子，否则没人敢抢，但是花钱买，倒是很有可能的。”
心宝愣了下：“花钱买……那花钱买好还是不好？”
明霈帝笑了笑：“也不一定好或不好，若真的是穷人，他们过来见这么个世面，远不如拿到手几十上百银子有用。看他们自己选吧。”
第869章 你的话心宝是不同意的
心宝自己想了半天，又道：“耶耶，其实当时心宝就是心血来潮，觉得很好玩儿。可是现在想想，又觉得有点浪费，这样做，我们要写请帖，要放鸟，还要出茶点，还要操心……好多事情，可一点好处也没有，你为什么不劝劝心宝呢？”
听懂了，抠门宝又开始抠门了。
明霈帝严肃的道：“怎么会没好处？正所谓千金买马骨，这样热闹一场，也许就会有很多厉害的匠人过来投效！！”
心宝问：“可是当时络儿封的时候，你们就说千金买马骨；后来弟弟封，你们又说千金买马骨；现在又是……为什么要买三次马骨？千金买马骨本来就是不划算的事情，我们为什么要一直做？”
明霈帝：“……”
晏时荣说的没错，团子真的是越来越不好哄了。
明霈帝就道：“这个让你老婆给你解释一下。”
心宝转头看老婆。
正在画画的元沈绝默默抬起头来。
他看了看皇帝，就道：“心宝，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你说的那些麻烦的工作，其实并不麻烦，那些人就算不做这些工作，就这么闲着，也是拿一样的月钱，所以不如让他们动一动……这是一。其二，这对黄禹本人是极大的招揽，黄禹和向骁隽谢文开不一样，他有一个很大的工坊，所以他扬名，我们广而告之，这没什么不好的。”
“再者说，往年，天灾发生在某一地，京城的人其实大多没有感知，可是今年，因为我们未卜先知，所以反而让大家对天灾极为关注，就会有一种天灾变多了的错觉，在年前，来一件风雅有趣的小事情冲淡一下，热闹热闹，也是好事。”
心宝恍然点头。
然后她佩服的看向明霈帝，大眼晶晶亮：“耶.耶，你在那个时候就一下子想了这么多吗？耶耶好厉害。”
其实只是想哄孙女开心的明霈帝：“……”
不，耶耶没想，这点小事儿耶耶用不着想那么多。
但明霈帝还是莫测高深的一笑，默认了。
心宝就放下了这事儿，把木鸟也放下，把手伸到耶耶袖子里取暖。
明霈帝回过手握着她小手，一边道：“下雪了，中午吃个锅子吧。”
“对，”心宝兴致勃勃：“吃锅子，心宝今天早上给了八叔一只羊，我们吃锅子，花霜，你跟他们说，心宝想吃上次那种丸子。”
花霜应声去了。
八皇子为了讨好心宝，真的是花样百出。
本来心宝并不挑食，连四哥管的时候也没在这上头加工夫。
但现在，每一餐都有一些小花巧，比如说雕成花，捏成小动物的，连丸子都做可可爱爱，上次吃锅子，做了七种颜色的丸子，还用馅料做出耳朵尾巴什么的，虽然味道也不见得更好，但确实有趣，连林娘子都赞了几回。
于是等中午，大家就围坐在一起吃锅子。
心宝一口一个的吃彩色丸子，里头有夹心，但不是汤汁的那种夹心，不会烫到，只觉得咬下来味道多变，有脆有糯，心宝吃的停不下来。
元沈绝挟了几筷青菜给她，心宝假装没看到，吃完一小碗，就示意花霜再捞。
晏时荣笑道：“没事小绝，这丸子里头就有青菜，不是全肉的，听说各种菜，各种肉，豆腐什么的都有，光吃那个也行的。”
元沈绝一听，也捞了几个尝了尝。
晏时荣把妹妹碗里的青菜挟走吃了，一边笑道：“心宝，我今天早上见到了李尚书。”
心宝完全不觉得李尚书跟她有关，就嗯了一声。
晏时荣笑道：“李尚书安顿向骁隽，生怕哪儿不合适，过来请示了两回了，还想见你，我也没让他见，直接跟他说让他去问向骁隽的意见，只要方便做事就好。”
心宝终于对上号了，但没嘴说话，就点了点头。
晏时荣道：“心宝，你是耶耶最宠爱的小公主，你的话，臣子们会非常重视，你不用担心他们会阳奉阴违，所以，真的不用费劲跟他们说这么多，交待一句就好。”
心宝咽下一口，道：“心宝为了弟弟，愿意费一点点劲。”
晏时荣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能察觉不到，其实心宝说话，臣子们是诚惶诚恐的，所以你吩咐的越多，其实他们越不知道怎么干，反而你只直接交待一句，比如你说，一定要好好配合向骁隽的工作，他们就会尽量做到尽善尽美。”
心宝大眼骨碌碌，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示意花霜继续给她盛丸子，花霜怕撑着她，没敢多盛，这次只盛了三个，然后就一个一个的盛了。
心宝阿呜阿呜的一直吃完。
晏时荣那边话题都换了好几轮了，心宝才吃完了，拿茶漱了，过来拨拉他胳膊：“哥哥！”
晏时荣嗯了一声。
心宝道：“刚才心宝的嘴巴没空，所以才没有回答，但是刚才你的话，心宝是不同意的！”
“哦？”晏时荣笑道：“那心宝说说。”
心宝吃的小肚子都鼓了起来，拉了拉小袄遮住，正襟危坐的道：“心宝觉得，一个做领导的人，在跟下头提要求的时候，一定要明确，说的越明确越好，那样下头才不会做错。就比如说弟弟这件事情，你说……好好配合弟弟工作什么的，这样说才不好，因为一点都不明确！！你让他自己发挥，他有可能……”
她想了想：“他有可能给弟弟一个豪华的大房间，这样也是‘好好’；还有可能给弟弟一百个下人，或者一百个厨娘，这样也是‘好好’……万一他想的‘好好’，跟心宝的‘好好’不是一回事儿呢？那他自己费了很大的力气，可能还花了很多银子，可是却不合心宝的意思，不就浪费了？”
“但是心宝把所有心宝想要的，全都跟李尚书说了，他就照着心宝的要求做就可以了！！心宝又不是他的上司，心宝又不管他会不会做别的，心宝只是在给自己的得力干将，争取应有的权利。所以说的越清楚就越好！耶耶你说对不对？”
其实明霈帝也是晏时荣那种，吩咐人言简意赅的风格，但他毫不犹豫的站队：“心宝说的对。”
而晏青山平时做事，其实是心宝这个风格的，他也道：“心宝说的没错。”
第870章 微服私访最容易出事了
晏时荣挑了挑眉。
其实心宝说的，还真没错。
不见甘白璧就做的很好？
所以，现在的问题其实是，李尚书不了解心宝的风格，他又习惯了明霈帝这种方式，所以哪怕心宝吩咐的很明确了，他还是会在心宝吩咐的基础上，再绞尽脑汁的自我发散……做的就有些过了。
于是晏时荣道：“心宝说的对，是哥哥错了。”
所以没必要让心宝改，让这些大臣们明白这事儿就成了。
但是明霈帝就说了：“李功深越老越糊涂了，现摆着一个甘白璧，不知道自己去请教一下？”
晏时荣笑道：“耶.耶说的对。”
但是李尚书诚惶诚恐，亲力亲为的，倒也不是没有好处。
他叫人临时改造出了一个大工坊，还做了暖墙，只要让人随意注意着防火，冬天也不太冷，匠人们工作起来也舒服。
向骁隽性子温和，不擅长跟人争执，但现在他是绝对领导，他说了算，这种形式是非常适合他发挥的，所以没几天，他们就研究出了助力机械，不光辎重车辆，普通的马车上也可以用，拉起来会省力很多，速度也会更快。
而且，那天心宝说话的时候，无意中冒出来一句路上开的小车，向骁隽当然不知道啥叫汽车，但度量着她的意思，好像是不用马拉车，所以他做出来了一辆很古怪的“人力”车。
四个轮子，样子有一点像画舫，前面有个小小的矮舱，可以坐“车夫”，后头则是四面有窗的普通船舱。
心宝坐上去试了一下，还挺炫酷的！！
心宝扒着窗子问：“费力气吗？”
“不费力气，很轻，属下觉得不会功夫的人也能踩的动。”车夫的脚下有一个类似踏板的轮子，车夫就蹬呀蹬的，有点像现代的脚踏观光船，也有一个像船舵一样的东西控制方向。
心宝真的新奇的不得了，原来古人在没有借鉴的情形下造“车”，会造成这个样子啊！
她忍不住再次想起小徒弟！要是花时在这儿，他肯定很喜欢！！
她来回的坐了好几遍，还替花时坐了两遍，又去叫了明霈帝来，也坐了两遍。
然后她就拉着向骁隽，把她知道的一些车，画了出来。
像汽车的内部结构什么的，她是真的完全不知道，但她还记得自行车、黄包车之类的样子，还有她之前就说过，但一直没引起重视的蒸汽动力。
统统都画出来，让向骁隽去借鉴。
两人叽叽呱呱的说了一天，最后连向骁隽都有些累了，笑道：“我们慢慢的做做试试，如今‘助力’其实已经做到了，只是有很多原来的问题并没有解决，比如说轮子的防滑、减震之类的，所以臣会慢慢的一一试过来，除了‘车’，还可以做一些农用的东西……”
心宝忽然转头看他，葡萄眼张的大大的。
向骁隽不解：“殿下，怎么了？？”
心宝只觉得心里有什么闪了一闪，喃喃的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向骁隽也愣了愣：“是臣说错什么了吗？”
元沈绝在旁，飞快的把他刚才的一番话，重复了一遍：“他说，他们慢慢的做做试试，如今助力已经做到了，还有很多原来的问题没有解决，比如轮子的防滑……”
心宝一下子跳了起来！！
她终于想起来了，橡胶啊！！！
虽然如今大晏还没有橡胶，可是她的空间里头有杜仲啊！！很多的杜仲啊！可以用杜仲胶啊！！
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于是她飞快的道：“心宝有办法！！”
杜仲其实是一种中药材，但凡涉及到草木的，她都是专家！！她知道最简单最高效的提取方法！！
于是很快，向骁隽的工坊，就得到了一大批杜仲和提取应用方法，于是一伙匠人们，就开始一小批一小批的做试验了。
一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十六。
龙骧卫带着木鸟出去，选了各处的高地放飞。
不管公主粉还是百姓全都听说了传言，本来就挺关注的，所以一看真有人放飞木鸟，顿时呼朋唤友的来抢。
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木鸟，并不是像他们想的那样，直接飞下来就算了，这木鸟一飞能飞二三里！！
而且根据风向的不同，还会不时的转向，飞起来之后，跟真鸟几乎没差别。
所以大街上出现了一幕奇景……一伙人仰着头，一边大呼小叫，一边伸着胳膊，跟着木鸟跑。
龙骧卫只提示他们小心，也没有阻止，这些人更是抢的热闹。
很快六十六只木鸟陆续放飞，到了很多人的手中，很多人也都忙了起来。
其实这种事情，真正的高官显贵是不会抢的。
毕竟木甲艺伶什么的，他们虽然也好奇，但总有机会看的，不看也没什么，这种事情，只是公主的小徒弟去主持，就算小公主心血来潮也去了，这种时候也不会说什么大事，没必要亲临现场。
但是一些不大不小的官儿或者世家，就很想去了，在他们眼中，哪怕是公主的小徒弟，若能结交一二，也是好处多多的。
他们当然不敢强抢，就各处打听着想买一个，或者跟着去也可以。
一时之间，京城之中，沸沸扬扬。
心宝看着他们把木甲艺伶抬走，一边道：“耶.耶，我们要不要去？”
明霈帝道：“心宝想去吗？？”
“有一点点想去，”心宝犹豫不决：“但是微服私访什么的，最容易出事了，心宝又有点担心。”
明霈帝笑道：“出什么事？心宝是担心有危险吗？”
心宝本来想说是的，但又中途想起了龙骧卫那种堪称变态的检查方式，又觉得自己可能是杞人忧天了，但如果没有危险，而是别的事情，那就没关系了，如果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还可以推开门，亮明身份，震慑众人！！
于是心宝道：“应该不会有危险的，要不我们就去玩玩吧！”
明霈帝点了点头：“可以。”
第871章 官官相护何时了
于是等到了那一天，几个人就微服出了宫。
因为当时黄禹是端和郡王举荐的，所以心宝吃水不忘挖井人，还特意叫上了端和郡王。
连端和郡王自己都没想到，非常的受宠若惊，一路与心宝说着话。
闻香茶楼是武安王妃家里的生意，但选择这儿倒不是因为这个，主要是因为这间茶楼周围清静，管控方便。
龙骧卫已经提前到了，各处街道也全都守住了，执木鸟而来的人，只能从前门进，而在他们进来之前，明霈帝几个人就从后门进去了。
本来心宝以为就是木甲艺伶出来表演一下，然后顶多再加上有人在后头唱戏，没想到，一走进去，就见每张桌子后头，都有一个木头人。
穿着戏服，画了脸，手里拿着茶壶，就像当年在向骁隽家里见过的那种倒茶小人，但远比那个外形要精致。
等他们进了雅间，就发现雅间也有一个，而且桌上也有当初向骁隽的磕瓜子小人，也都做成了戏服武生的样子，把瓜子往他手里一放，武生就双手一合，瓜子就磕开了。
而且不止如此，等端上糕点来，就发现连糕点的架子也有门道。
高高的就像百宝楼一样，每一层都可以拉出来，又每一层都有花样，而且拉到最开之后，还可以往下压，如果依次压下来，就会是铺平的很多格子的一个大盘子。
心宝站在那儿，双手拉来拉去的玩，一边道：“耶耶，这是你让他们做的吗？”
“没有，”明霈帝道：“朕没有过问。”
他就叫方无忧：“叫个人来给心宝说说。”
方无忧赶紧应声出去，不一会就把礼部尚书带了进来。
礼部尚书姓陶，见了礼，笑容满面的给心宝解释。
这件事情，对明霈帝来说，就是心宝看到木头鸟和木甲艺伶，心血来潮要玩这么一场。
但真要单独做这个，不就等于是朝廷给偃师坊背书了？偃师坊这种民间组织可没有这样的牌面儿。
再说了，木甲艺伶表演，统共才一刻钟，光从时间上来说也不够啊，这么麻烦把人邀请过来，待一刻钟就走了？
所以，在上头没有特别交待的情形下，下头自然要想办法把事情办漂亮。
现在明摆着，向骁隽才是心宝真正器重的自己人，所以这里头有不少向骁隽那儿的东西，也有别家的。
当然了，话不能这么说，陶尚书只是介绍，每个桌上就只有一个倒茶的、磕瓜子的小人，以及这个百变的糕点盘和另一个水果盘，但楼下大堂，几个小人的形象略有不同，磕瓜子的动作也略有不同。
待会儿之后，还会有匠人上台演示几种东西……
心宝听着听着，就开始走神儿了，因为下头开始进人了。
她并不觉得陶尚书是在专门给她解释，毕竟她平时都是个蹭听的。
所以她直接下了凳子，站到窗边，从窗缝里偷偷往外看，一边看一边道：“耶耶，真的没有穷人啊！”
下头的人，虽然她没法明确的看出多富贵，但是看衣着应该起码是衣食无忧的。
端和郡王笑嘻嘻的搬着凳子过去，也学着心宝的样子，从窗缝里看着，一边还跟她交流：“这个人应该是个有钱人。”
心宝问：“为什么？”
端和郡王道：“因为他……”
他忽然一顿，有些诧异，心宝等不到他回答，回头看了他一眼，端和郡王赶紧续道：“因为他身上的玉佩应该很值钱……”
元沈绝转头禀道：“皇上，恭恪侯在下头。”
明霈帝点了点头，并不在意，也没有要让他进来的意思，于是几个人就继续看着了。
恭恪侯，也就是原来的二皇子，这次是真的巧了，是木鸟自己飞进他的府中的，所以他想了想还是过来了，带着长子，父子两人很是低调，守门的龙骧卫向他行礼，他也直摆手，示意不要声张，然后就这么进来了。
这次楼上还是楼下，是雅间还是大堂，也都是写在木鸟上头的，不分权贵平民，抽到哪个算哪个，两组一桌。
进来之后，自有人向他们讲述几种木人的用法，因为统共只放出去六十六只木鸟，而一只鸟也只能来两个人，所以很快就都进来了。
大家先喝着茶，互相寒暄着，也有人大胆的拨弄着盘子，或者拿杯子让木人磕瓜子倒茶，一边啧啧称奇。
恭恪侯小心的瞥了一眼楼上唯一关着的雅间，心中隐有猜测，却并没敢声张，就与同坐的人闲聊着。
端和郡王也坐回来，没敢多看，其实心里很是感慨。
要知道，当初三皇子是走扮猪吃老虎的路线，并不高调，所以二皇子真就是赫赫扬扬的代太子……意气风发的样子，他真的是记忆犹新。
可短短两三年，什么都变了，如今再看二皇子恭恪侯，好像凭空老了二十岁，连身体都有些佝偻了，他都不大敢认了……
但他又挺佩服他。
恭恪侯是真的挺聪明，怂的果断极了，如今的低调，又何尝不是一种明智的自保，每年入宫见到太子时，不管心里怎么想，是真的恭敬极了，从不争锋……
而相比之下，恭顺侯夫妻，都一年了，还没学会把脸上的怨气藏好呢！
但恭恪侯对心宝来说，就是一个不熟的亲戚，她完全不在意，窗缝看完了，又从门缝里看，小脸都贴上去，一会儿朝这边歪，一会儿朝那边歪，来回的找着角度。
明霈帝道：“你想看，就直接大大方方打开门开。”
“不行，”心宝脑袋直摇，小嘴儿叭叭的道：“我们不是在微服私访吗？我们不是要听民声吗？那肯定要悄悄听才行的。不然门一打开，大家发现有没拿到木头鸟的人在，肯定一看就觉得不对，要是猜到是心宝和耶耶还好，万一猜我们是走后门的，那怎么办？大家就会想，官官相护何时了！！”
明霈帝：“……？？”
官官相护何时了？？
明霈帝觉得她可能是记错了：“那句话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吧。”
心宝一呆。
然后她强行辩解：“官官相护何时了也可以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要学会举一反三！前人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后人就可以说官官相护何时了……前人说春花秋月何时了，我们就可以说足智多谋何时了。”
可能觉得最后一个不怎么通，她想了想又道：“后人有有学问的，也有没学问的，没学问的就有可能说错，但，但也可以说话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心虚的一扭头，又把眼怼到了门缝上。
明霈帝：“……”
他半晌才叹道：“听闻陶卿家中有一个小女儿？”
陶尚书连忙应是，明霈帝道：“平时也这么小嘴叭叭，歪理一大堆么？”
第872章 老婆的手不是手
陶尚书哪敢跟小公主比，笑容满面的道：“皇上，殿下聪明伶俐，遇事有自己的想法，虽有些许童稚之处，却也字字珠玑，臣倒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明霈帝笑着摇头，道：“心宝，那朕问你，待会儿台上演示的时候，你也不开门吗？那耶耶怎么看？”
心宝犹豫了一下，缓缓的把门扒开一点点。
下头有人闻声抬头，吓的心宝赶紧又往回关。
元沈绝看她小爪子还抓着门，赶紧伸手一挡，门打在他手掌上，又弹了回来。
心宝吓了一跳：“老婆！！”
元沈绝摇了摇头：“没事，我……”
心宝双手举高，把他的手扯进了怀里，心疼不已的呼了呼：“老婆，疼不疼？”
元沈绝笑道：“不疼，我有内息的。”
心宝大眼眨眨，殷殷叮嘱：“就算有内息也要小心，下次可不要这样了。”
元沈绝笑道：“我知道了。”
明霈帝：“呵呵！”
端和郡王看他们都不在意，也试着打趣：“如果你老婆不伸手，可能就挤到你的手了，那怎么办？”
心宝毫不犹豫的道：“那宁可挤心宝的手啊！老婆的手很宝贵的，老婆的手不是手，是阳春三月的垂柳……”
元沈绝：“……？？？”
端和郡王差点笑死，脸都憋红了。
然后他伸出手问：“那六叔的手是什么？”
明霈帝用看傻子的眼神儿看了看儿子。
心宝默然半晌，傻笑：“下头好像要开始了，心宝听到了清举的声音！”
她飞也似的跳下凳子，打开了门。
林清举果然已经来了，但主持的并不是他，是礼部的一个官员，他只是坐在台下，代表小公主莅临一下，介绍到他的时候拱拱手就够了。
然后各有匠人上场，展示他们的得意之作。
礼部也确实做的不错，整个形式有点像拍卖会，先摆出来的是一个雁鱼铜灯，做成大雁回首衔鱼的姿态，造型优美婉约，漆彩绘出翎毛，宝石做成眼珠，不论怎么转，灯盘都是平着的，也完全没有烟逸出，号称百年不灭。
等展示过之后……炫酷的就来了，会有人把东西捧到楼上。
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栏杆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台子，本来是在外头的，往里一转，就到了里头，然后把铜灯放上去，这个台子就慢慢的，慢慢的顺着栏杆往前，好让雅间里的人都一一看过。
心宝其实也很好奇。
但在楼下看不到房间里头，她要是走到栏杆边，就谁都能看的到了，所以忍着没过去。
陶尚书小声安慰：“殿下，这些都是匠人献上的，殿下想看，等过后再看便是。”
心宝点了点头，一边也悄声赞他：“陶大人真厉害。”
陶尚书连称不敢。
栏杆是断开的，中间会有人接，就这么转了一圈，然后下头也加了栏杆，也照此办理。
然后又上了木头猫，乍看跟真猫几乎没分别，摸它还会蹲下来，看着好玩极了。
之后又什么牙雕套球，又什么百变箱子之类的，陆续好几种。
最后压轴的才是木甲艺伶，果然配上了声音，也不知道把配唱腔的人藏在了哪里，连心宝这种看过很多次的，也还是觉得像真人，看着的人更是惊奇不已。
时间大约半个多时辰，就结束了，礼部官员送了大家出去，这些人满心震撼，一出门就轰的一声议论起来。
恭恪侯也随着众人出去，笑眯眯的与人说着话，就这么一路走了。
明霈帝一行也回了宫。
对心宝来说就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也没有听到什么有意思的言论，就这么平平静静的回来了。
倒是回宫之后，陶大人把这些东西都送了过来，心宝就如愿以偿，摸个不停。
木头小猫单看长相，与真正的小猫没有区别，连眼神都是灵动的，但其实一摸上去就发现里头是硬的。
但做的确实精巧，不但会抬头，会蹲，还会抓老鼠，扑出去的动作也跟真猫很相似。
百变箱子也很神奇，是一种赶路箱，表面上看是书箱，其实又能做床，又能做桌椅，折起来之后里头还能放一些衣服皂角之类的小玩意儿，空间利用到极致。
好玩是真的好玩，但其实是没用的。
因为这种箱子造价不菲又容易坏，能买的起这种箱子的，还住不起客栈了？
就算真的在荒郊野外赶路，也不敢这么大模大样睡床，否则这床不是床，是豺狼虎豹的饭堂。
心宝就在那儿看，陶尚书亲自动手，边做边给她介绍，其实就是趁机讨好讨好小公主，毕竟他虽然年纪不小了，但长的也算端正，趁小公主这会儿挺喜欢他的，不趁机讨好才是傻子。
不过他也算是下了功夫了，毕竟这事情，按理说是工部负责的，他们就只是承办了一次聚会而已，却居然每一样都会玩，还都玩的挺熟练。
心宝兴致勃勃，一口气把所有的都玩了好几遍，小鼻尖都冒汗了，才停下来，跟陶尚书一人捧着一杯茶喝。
她就坐在百变箱子上，一边跟陶尚书聊天，“陶大人，为什么这一次的东西，都有点点幼稚啊？”
陶尚书早就听说过小公主的性子，不敢用哄小孩子的方式回答，就认真的道：“其实不止如此，听闻最近献上来东西，都偏玩物，大多是适合小孩子玩的，这大概是下头的人，出于投其所好的考量。”
心宝吃惊的道：“投其所好？是觉得心宝会喜欢吗？”
陶尚书讪讪陪笑，心宝不服气：“可是心宝是一个超成熟的心宝，从来不喜欢玩这种小孩子的东西的。”
陶尚书当然不敢说你刚才玩的时候可不怎么成熟，只笑道：“殿下莫急，这种事情，需要有一个过程。工巧之物，历来并不怎么被人看重，如今，虽则有了县君和从山县伯，但天下之大，要等各处匠人闻风而动，至少便是几个月的时间，而对各地官员来说，他们也会对此进行一些猜测，所以会倾向于先送玩物，换句话说，是先投小殿下所好。”
他偷偷抬眼，看小公主听的认真，就续道：“因为若投了小殿下所好，是最快的，而比如农事、民生之物，即便有用，也需要时间去验证……”
第873章 众人皆醉我独醒
心宝的小眉头都皱了起来：“可是，这样不好！不划算的！！那我们做木鸟会，是不是反而不好？那他们会不会更加去研究小玩具了？可其实心宝不喜欢小玩具的，心宝想要一些耶耶喜欢的东西，对天下有用的东西。”
“殿下别急，”陶尚书安慰她，“殿下，其实有些事情，要换一个方式来想，这……这木鸟会，比如说木猫、木甲艺伶之类，已经是妙到绝巅，而经过传言之后，会更加神乎其神。这么一来，民间再做玩物，要超过它们，就非常非常难了。那再有输于他们的玩物，他们就不好往上献了，他们只能另辟蹊径，所以，反而会促成其它方面的发展，最终百花齐放。”
心宝恍然。
她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猛点头，还伸出小手手，拍着他的肩：“陶大人，你真聪明！！你比……比心宝聪明多了！！你真是一个超厉害又超聪明的大人。”
陶尚书笑的牙花子都要露出来了：“殿下过奖，殿下过奖，臣愧不敢当。”
其实陶尚书是因为没跟心宝相处过，所以只能根据传言，试着跟心宝说大人话，说的比平时明霈帝他们教的要深，就显得格外利害。
总之两人相谈甚欢。
一个小姑娘和一个老大人，坐在矮矮的百变箱子床上说个不停，那情形还有一点好笑。
元沈绝远远看着，一边低声跟晏时荣，把恭恪侯的事情说了。
晏时荣不太在意。
因为一来，如今这个形势，他们就是舍我其谁。
明面上他们确实搞不了什么了，不会有傻子跟随了，认怂是非常明智的做法。
二来，先小人后君子，即便搞不了什么，也怕他们出昏招，所以，恭恪侯和恭顺侯那儿，都是一直有人监视的，虽不至于他宠了几个小妾都知道，但起码他见什么不该见的人或者搞什么动作，一定会知道。
所以他更愿意相信，恭恪侯是想通了，所以隐晦示忠，那将来晏青山若登上大位，自然会施恩于他，对他来说就够了。
至于恭顺侯夫妻俩那对脑残，咋说呢，要是这样的人只有一个，他们可能还得捏着鼻子施一点恩，但现如今有了端和郡王，再有了可以施恩的恭恪侯，那这对……我就是不施恩了又如何？？
两人慢慢闲聊着。
外头有人急匆匆进来，进去向晏青山禀报了，出来又向晏时荣道：“殿下，大理寺卿来求见太子殿下。”
晏时荣问：“怎么了？”
太监道：“好像是百姓抓了几个奇怪的人。”
晏时荣茫然：“百姓抓了几个奇怪的人，什么意思？”
他一边问，一边也就进去了，等着听孙长明的禀报。
要知道，这木鸟会……是的，不止心宝，外头的人也称之为木鸟会。
总之木鸟会进去的人不多，外头围观的人可不少，出来之后，每一个人都是明星，然后被分别簇拥着，听他们说里头的事情。
这些人爱进这种地方，大部分人也是八卦的，立刻就眉飞色舞的跟人说。
大家听的惊呼连连，又极为羡慕，等他们走了，还一直在议论纷纷。
结果就有人道：“说白了都是一些玩物，有一句话叫玩物丧志你们知不知晓？小公主本来是医道上的神仙，只为医道而生，若是沉迷于这些玩物，丧失了志向，那对天下可不是好事……”
听到的人就觉得有些道理，也有人与他辩驳，但这人也不争辩，就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说完就走。
正好恭恪侯在，就觉得不对，暗中叫人就近通知了大理寺。
结果大理寺的人还没来呢，其中一个人就遇上了一帮公主粉。
陈三得虽然是大粉头，但毕竟是个无官无爵的人，再想进也进不去，于是一帮公主粉凑钱给其中一个世二代进去了，正听着他讲述呢，就有人来放这种屁。
一伙胡子一大把的爹粉们，当时就掀案而起：“你算个什么玩意儿，神仙的事情轮得到你瞎哔哔么？”
于是就冲突起来了。
世二代有些见识，忽然就道：“这个人不会是个探子吧？要不说话这么古怪呢？调调儿也古怪！！”
那人急道：“我是外地人，我是徐州人。”
“切，”世二代不屑的道：“张口就说自己是哪儿人，你这是此地无银啊！！”
大家一听对啊，再也不客气，就把那人给揍了，然后捆了起来，再自发散开，四处吆喝着寻找探子。
古代版朝阳群众，还是很给力的，人眼就是鉴别仪。
有个新闻说“宫廷玉液酒”能抓间谍……如今更是！
在京城说官话的人极多，但老北京人真拽起京片子来，探子们压根就听！不！懂！！
所以京城人就在他们身边广而告之，商量着抓他们了，他们还茫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大理寺赶来的时候，人民群众已经捆起来了好几个人，全都被揍的鼻青脸肿的。
他们记不清公主粉传出来的全话，他们的判定标准很朴实，反正说小公主不对的就是探子！
因为小公主不可能不对！
小公主做什么都是对的！大晏人都知道！！
大理寺：“……”
孙长明赶紧进来先禀报一声，那边已经在审着了。
晏时荣都听乐了，然后一边让他快点审，一边还以太子的名义给恭恪侯府送了份礼。
说真的，恭恪侯这个政治敏感度，真的可以啊！！
因为百姓极度关注，大理寺连夜开审，关键是，就在他们审的过程中，还有两个人被扭送了过来。
人民群众的力量，恐怖如斯。
前后抓了七个人，一通审下来，还真有四个是探子，余下的三个，有爱表现，就喜欢与别人意见不一样的；也有纯粹就是酸的，觉得一个小孩凭什么这么风光的……都吃了不少苦头。
孙长明也不准备这么快就放了他们，总得审清楚啊，说不定他们是隐藏的更好的探子呢？
一大清早，大理寺就贴出了告示，无数人簇拥过来看，然后听着读书人念了，解释了，心满意足的跑走，好赶紧找人吹一波。
尤其是亲自参与过的，那叫一个光荣，真的能吹半辈子好么。
孙长明一大早，在朝上禀报了，下了朝还得禀报个详细的。
明霈帝和晏青山几人，表情都非常的一言难尽。
倒不是不好，其实是很好的，只是觉得，自从有了心宝，明明是很严肃的事情，到最后总是解决的这么戏剧化，让他们实在是严肃不起来了。
而且，可以想见，当群众有了这个意识之后……估计探子真的无所遁形，甚至连那些个酸的，都不敢酸出口，就怕被当探子抓了。
第874章 阿谀奉承的本事见长
心宝听说了，一点都不意外：“当然了，得道多助，心宝有医道部，肯定有很多百姓愿意帮助心宝。”
晏时荣道：“得道多助，得的可不是这个道。”
他还没给妹妹解释呢，她就道，“心宝当然知道，心宝这叫引申！”
明霈帝冷不丁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得学会举一反三，不管心宝是有一个医道部，还是收了一个叫什么道的下人，都是得道，都会多助。”
心宝咽了咽口水：“对的，耶耶说的对！反正心宝一定多助的！”
晏时荣：“……”
行吧，他就拍拍屁股滚去干活儿了。
心宝坐着，继续给花时写信。
给大哥四哥小花时写信，是她每天的重要工作，但咋说呢，由奢入俭难，所以现在徐之渔不在的时候，就让李松清代写。
而且因为马上就是雪灾了，所以前几天，刚送去了最重要也是灾前最后一批物资。
心宝怕小徒弟不会，又怕小徒弟不会照顾自己，有极多的事情要叮嘱；而且木鸟会这样的好玩的事情，郝花时也没捞着看，自然要详细的给他描述一番，争取达到有如目见的效果。
徐之渔过来求见，抱着一个箱子。
心宝忙着，明霈帝就问：“是什么？”
徐之渔含笑道：“是殿下说的那种‘显微镜’。”
明霈帝就叫他拿出来看了看。
本来两人都以为说着说着，心宝一定就忍不住过来了。
没想到心宝对小徒弟是真爱，所以，虽然瞥了好几眼，但还是坚持写信，没有过来。
好在流程宝对耶耶是特别的，并不在意特助兄越级禀报，所以明霈帝倒是先看了一遍。
然后两人很快就看完说完了，徐之渔为了仪式感，还又把显微镜放回了盒子里，又等了会儿，心宝才终于把信写完了。
写完了，交出去了，徐特助都站起来了，心宝坐着不动，又跟李松清道：“昨天，小鱼特助拿来了一个盒子。”
小鱼特助：“……？？”
但就说了这一句，心宝就道：“好了，放在那儿吧。”
然后她就过来了。
徐之渔好奇极了，他现在也比较敢说话了，就问：“殿下这是何意？这是明天要写的信吗？”
心宝点了点头：“对呀！”
她跟他道：“小鱼，在你没来的这几天里，心宝悟出了一个写信的秘诀，心宝可以教你。”
徐之渔配合的做出极其感兴趣的样子：“多谢殿下，不知是什么？”
心宝道：“就是你写完信，最好趁着写信的感觉还在，把第二天的信起好头……要不然，到第二天的时候，你可能有一肚子话想说，但就是不知道第一句该写什么，就会浪费很多时间。”
“哦，”徐之渔连忙道：“原来如此，那臣以后写文章，是不是也可以用这个秘诀了！多谢殿下，殿下真是帮了臣的大忙。”
心宝抿着小嘴儿，矜持的道：“没事的，你是心宝的特助，心宝教你也是应该的。”
明霈帝默默看着。
呵呵！这位小鱼特助别的没看出来，阿谀奉承的本事倒是见长，哄的心宝很高兴。
然后心宝才问：“你们做出了显微镜？”
“对对！”徐之渔重新拿开盒子，把显微镜抱了出来。
如今毕竟是初起步，显微镜想造成后世……咋说呢，实验室或者教学中用的那种电子显微镜、光学显微镜，那是提也休提，如今的显微镜，只能说是一个改良版的放大镜。
是铜制的，结构简单，由三个镜筒和两个凸透镜组成的，两个镜筒可以插入粗镜筒，可以活动，就可以实现聚焦。
这种显微镜，能看清苍蝇蚊子的翅膀啊脚啊什么的，但是看不了细菌细胞什么的，所以心宝觉得显“微”有点名不符实，两人商量了半天，最终明霈帝一锤定音，为其命名为“毫厘镜”。
不管怎么说，这是徐特助团队造出来的第一样新东西，而且头一回就造的不错，所以心宝认真的夸奖了他半刻钟。
然后心宝觉得，毫厘镜都有了，不如顺便把望远镜也一起造出来吧，正好阿娘和爹爹要去打女真，说不定还能用到。
于是她又连说带比量的，把望远镜描述了一下。
徐之渔这会儿已经对这方面的知识有些了解，连连点头。
然后两人终于说完了，徐之渔兴冲冲的走了。
明霈帝抬头看了看四周，道：“转过年，把玻璃窗换了吧。”
心宝自己也抬头看了看。
玻璃都造出来很久很久了，从起初就说要换，但一直没换。
这就纯粹是观念的问题了，因为没用过，没感受过其中的差别，所以就没有迫切要换的欲.望。
心宝点了点头：“换吧，换了亮堂。”
明霈帝看着窗子，想像了一下，转头正想跟孙女交流两句的，结果一转头，她又去写信了，而且是自己写，没让李松清写。
明霈帝诧异的道：“今天的不是写完了？”
心宝道：“不是给哥哥和花时写，心宝想给谢文开写一个。”
明霈帝道：“给谢文开写什么？”
心宝道：“就是在类似百步炮这种上头，做瞄准镜什么的。”
其实这就触及她的知识盲区了，她只知道那些很简单的事情，但这有什么关系，这个世界上天才这么多，只要给他们一个方向，他们就能造出她想像不到的东西……
心宝下笔如有神，哗哗的写完，然后叫了心九过来，叫他去找徐之渔要几个镜片，然后把信给谢文开送去。
心九走了，她又想起来一件事，就跟明霈帝道：“耶.耶，借给心宝一个人用。”
明霈帝道：“你不是有人吗？”
心宝道：“但是今天逢九，所以只能让心九去，心九只有一个，所以没办法，只能跟耶耶借。”
明霈帝：“……”
他真是败给孙女了，只能示意出来个人。
然后心宝就一一交待：“你先去找弟弟，把那天那辆车给他送回去，跟弟弟说，让他把外表做的好看一点儿，再检查一下有没有问题，然后就……就给李大人送过去，让他明天挑一个长相好看一点的仆人，每天都要坐这种车上下朝。”
来的是个太监，谨慎的请教：“哪一个李大人？”
心宝道：“李庭芳呀！最好找一个由头……”
她自己想了半天：“心宝想不出来，但是这也没关系，你就跟李大人说，如果别人问，他就莫测高深的笑一下就可以了，他们不是都很会这样吗？”
明霈帝：“……”
他忍着笑又拿起了书。
他觉得天天跟孙女在一块儿，看着她奇思妙想，层出不穷，比书可好看多了。
第875章 你可千万不要邀请别的大人去啊
其实那车，要是换了别人，送进宫之前就打造的美伦美奂了，但向骁隽和心宝是半个上下级的关系，送进来算是领导过目，主要是让她看看路子对不对，所以并不是太精致。
但这些小处也好调整，稍微一打磨，很快就打造的光鲜亮丽，然后太监就给李庭芳送了过去。
莫名收到这车，又得到小公主转弯授了机宜的李大人：“……”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做官做到了首辅，儿女成群了，又得开始出卖色相了。
但显然，在小公主心里，他就是文武百官中的标杆人物，各方面都是，连亲·亲戚元相都比不过。
所以虽然李大人对这车有点小害怕，但内心还是挺高兴的，于是打扮的光鲜亮丽，又从小厮中仔细挑选了一个浓眉大眼的，第二天就用上了这车。
百官之中，这种消息真是嗖嗖的，一下了早朝，这些人就围过来看，一边打趣李庭芳，一边也调侃元相。
两人都是老狐狸，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了。
上朝的时候天还没亮，下值的时候，街上却很热闹，一辆这样奇怪又漂亮的车，在悦耳的铃铛声中慢慢驶近，顿时就有无数道视线看了过去……
就连心宝自己，都让老婆抱着，去亲眼看了。
然后李大人再次得到了小公主的命令：“首辅大人，殿下说，你要把手放在窗边，窗子打开，风吹起了你红色的官服袖子，和白玉般的手指，才会有那种位极人臣高不可攀的感觉，又高贵又好看！！”
李大人：“……”
这大冬天的开窗我怕不是要冻死？？
再说我一把年纪了手指也不白玉了啊！！！
他自己瞅了瞅，其实还是挺修长挺白玉的……
行吧，那就来吧。
于是李庭芳上下班路上，冒着寒风开了半扇窗，还顽强的把手伸出去了，回家一趟指头都冻青了，上了桌连筷子都拿不稳当，搓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第三天，他们从御书房出来，就被穿着红袄的糯米团子给拦住了。
心宝拉着李庭芳的手，把他拉到一边：“李大人，你露出来的也太多啦！！这么冷露出来这么多一点都不自然！！而且你手伸出来又不做什么，就那么干伸着，看起来还有亿点点傻！！你明明长的这么好看，为什么连这个也不会啊！！”
她那小眼神儿简直痛心疾首，满眼都写着“心宝看错了你”。
李庭芳：“……”
关键是一伙内阁老头子磨磨矶矶，几乎原地踏步，显然是在等着听。
首辅大人只能道歉：“殿下，是臣太笨了。”
“唉！”心宝深深的叹了口气，内阁几个老头子正在旁边偷笑，心宝看了看他们，又：“唉！”
几人：“……？？”
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呢！！
然后心宝看了看风雅蕴籍的美老头李庭芳，开始认真教他：“李大人，心宝给你讲讲，你要认真听。”
“因为这样的车，以前从来没有过，跟别的马车什么的全都不一样，以后还要改造轮子，就会更加不一样，所以这种车第一个坐的是什么人，就决定了这种车的档次……所以心宝才想让一个很大的官儿第一个坐。”
她细声细气，超级耐心的讲解：“所以，你要在大家都看着这车，心里超好奇，偷猜着这样好看的车，是什么人在坐的时候……然后，不经意的，车窗里露出了红色的超贵气官袍的一点点袖角，满足了大家的好奇心，大家就会明白了，这里头坐的是一个大官儿。”
她大眼瞅着他：“你听懂了吗？要特别不经意才行，要做的符合美官员的身份，就比如说，倚着窗子看书的时候，‘不小心’推开了一点点窗子，露出了一点点袖子，和一点点手。让大家看到的时候，就能想像出你的样子。”
她一边说，一边做出了枕着一只手的样子，“我二哥哥就经常这样的，做出来超美的，我老婆也经常这样的，做出来也超美的，就连你的弟弟都会这样，你难道连这个都不会吗？你不是很有学问吗？”
李庭芳：“……”
他只能道：“臣会的。”
“嗯，”心宝点了点头，绘声绘色，“然后在大家都知道里头是一个大官儿，全都超感兴趣的时候，忽然有一天，这辆超好看的车，停在了一间酒楼的门口，这个大官儿……”
她小手指了他一下：“就是你。”
李庭芳：“……”
我知道。
心宝声情并茂道：“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李庭芳：“……？？”
殿下，在这种时候，能不能不要把“庐山”俩字儿省略掉，听着意思不大对头。
心宝续道：“然后大家一看，这个大官儿长的居然这样好看，眼睛也好看，鼻子也好看，哪哪儿都超好看，白白的雪地里红红的官袍，被风吹的飘飘的，人又玉树又临风，一回眸，就像一幅画儿一样。你要是不自信，心宝到时候还可以把李先生借给你。你可千万不要邀请别的大人去啊！”
正在偷听的别的大人们：“……”
心宝继续：“等这个大官儿进了酒楼，然后张三就问李四，这个大官儿是谁啊……要是没人知道的话，你就找人假装李四，总之李四就说，这是内阁首辅李大人，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官儿。每一个听到的人都超激动，他们就会觉得，这样好看的大人，才配的上这样好看的车。”
“于是这件事情就会被传为美谈，等到这种车再出现的时候，就会成为很高级的车，可以专门卖给你们这样的达官贵人，赚很多的钱。”
心宝顿了一下，殷殷看他，“现在你懂了吗？”
李庭芳点了点头：“臣懂了。殿下，臣真的懂了。”
懂的不行了！
总而言之，我就是个卖车的，把车炒贵了之后好坑自己的，你看我总结的对不对？
心宝又叮嘱了两句，才放他走了。
一伙老头子迈着四方步出来，一出来，林通达忽然道，“你们看！！”
大家下意识的抬头，他就道：“白白的雪地里红红的官袍，真像一幅画儿一样啊！”
噗！！几人无不大笑。
徐慎修且笑且道：“首辅大人，你可千万不要邀请别的大人去啊！”
一伙大人更是笑的摇摇晃晃。
还有人调侃梁若虚：“我等也就罢了，梁大人年轻俊美，怎的小殿下也未看中？？”
梁若虚摇了摇头，笑道：“殿下与皇上待久了，看我大约就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吧！”
第876章 红尘中大俗人李庭芳
几人差点没笑死。
李庭芳默默抚额，一边却也忍不住好笑。
说真的，太子一家，每一个人都非常靠谱，只有备受宠爱的小公主风格不同。
但还真不能说她不靠谱，毕竟她说的这个，画面感巨强不说，可操作性也巨强，真按她说的来，估计是真的非常有用的。
只是配上她萌萌哒小大人的样子，就感觉格外的好笑。
明霈帝在屋里听的真是要笑死，可心宝自己，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一边走回来，一边还在抱怨：“人不可貌相！长的这么好看，居然连发挥自己的长处都不会！”
她超爱学耶.耶背手的样子，进了门还一直背着小手手。
关键明霈帝背手，其实手臂是一个很放松的姿势，但她找不准那个样子，两只小手臂屈着，横在背上，背都挺不直，还硬要背手，别扭劲儿看着十分好笑。
但她自己却觉得这形象睿智放光芒，还在屋里走来走去：“心宝就知道二哥哥说的不行！心宝跟李大人说的已经那么清楚了，李大人还犯错，如果心宝只跟李大人说，让他坐着这车上下朝，那李大人肯定连袖子都不知道露！！”
明霈帝也不说就算啥也不露，只要往宫里来，大家就知道是个官员了……只道：“李庭芳虽然长相不错，可也不过是个红尘中的大俗人，哪能懂心宝儿的奇思妙想。”
心宝觉得耶耶说的对：“唉！！幸好心宝还有……”她触到耶耶的眼神儿，生硬的转回来：“耶.耶，跟心宝心灵相通。”
明霈帝呵呵哒。
但不管怎么说，经过心宝的耳提面命，这辆车成功的火了起来。
向骁隽手底下的大工坊，也由此备受关注。
向骁隽其实并不擅长外观设计，主要他自己就不重视这个。
但这种门面工程，对工部的人来说，那是必备工作，有的是擅长这个的工匠。
所以随着杜仲胶试验成功，新车也造了出来。
这样的车一看，就与后世很像了，不像现在这样有棱有角。
倒不是非要跟后世一样，而是，流线型汽车可以减少气流中的阻力，也安全一些。
如今的轮胎还是木轮胎外头裹杜仲胶的皮，减震方面肯定不如后世，但美观方面犹有过之，而且在防滑和安全性方面，也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车身仍为木制，还首次使用了玻璃窗，玻璃窗虽然不如后世明透，但有精致的铜嵌雕花，这是防备会坏……总之这辆车一造出来，顿时就把之前的一代比下去了。
心宝过来一瞅就十分满意，然后她为其命名为“宝隽车”，因为她和向骁隽都有功劳，虽然她的功劳小，但她是领导，领导就是下头有什么功劳都可以分到一点的。
所以这车身上，就写上了一行字：“宝隽车二代”。
她已经想好了，等以后有了蒸汽车、汽油柴油车，还可以让给耶耶和爹爹他们命名。
心宝叫人大半夜的把车悄悄的运进了宫，早上起来，第一句话就问：“宝隽车送来了吗？”
下头赶紧道：“送来了送来了。”
心宝过去看了看，就放心了，然后就去御书房门口一遍一遍的瞅，一刻钟就瞅了四趟。
高福机灵的很，瞅了个空儿就跟晏青山禀报：“小殿下早上问奴才，李大人在不在这里，奴才说在，之后小殿下已是亲自过来看了四遭了。”
晏青山一顿，就道：“让她进来吧。”
然后他就朝下道：“庭芳，心宝找你有事。”
李庭芳赶忙起身应了。
几个老头子，包括元相，眼中都多了几许八卦之色，暗搓搓的等着。
心宝不一会儿就进来了，很规矩的见了礼，然后才道：“爹爹，心宝找李大人有事，一小会会就能说完。”
晏时荣就道：“心宝在这儿说吧，我们也在商议重要的事，李大人离不开。”
心宝倒是不介意，点了点头，然后拉住李庭芳的手，超严肃的道：“李大人，计划有变。”
几人都忍不住露出了姨父笑。
只有李庭芳不敢笑，配合的一脸严肃：“殿下请讲。”
心宝就道：“本来你不是说，这两天就带李先生去吃饭，给出一个精彩的亮相吗？但现在，我们有了宝隽车二代……宝隽车是心宝给这种车取的名字。所以现在怎么办，心宝也有一点点拿不定主意，要不我们商量一下，你不是内阁首辅吗，耶耶说你除了长的好看也有很多的聪明才智的，一定能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李庭芳：“……”
感觉被皇上隔空坑了一把。
想必皇上想出来的主意殿下不怎么满意，所以皇上就把锅推到他身上了。
李庭芳抬头看了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低头看着桌上的奏折，他又看了看皇孙殿下，晏时荣笑吟吟无辜回望。
李庭芳就道：“殿下，这宝隽车二代，与一代，外观差别大吗？”
“大，”心宝道：“很大，简直都不像一种车。所以心宝有点点后悔，早知道二代这么快就能造出来，让李大人直接坐二代车就好了。”
“这没关系的心宝，”晏时荣虽然不接锅，但在讨好妹妹上从不让人：“我们可以让李大人写上几首诗，表示他对车十分热爱，然后才迫不及待的试坐了一代车，又试坐二代车，这是心宝给他的优待。”
心宝一想也行，眼巴巴看着李庭芳：“那你会写吗？你要是没有真情实感，写不出来，可以让别的大人帮帮忙。”
“不用，”李庭芳笑道：“臣会写的。”
心宝点了点头，又回到刚才的话题：“所以李大人，你要不要去看看？心宝叫人开过来，但是只能开到乾清门外头，我们要走出去才能看到。”
晏青山就道：“那大家一起去舒散舒散。”
大家就出来了。
心宝又过去把明霈帝也一起叫出来，大家出去一瞅，不由得啧啧赞叹。
比起之前那一辆，这一辆车，就感觉十分炫酷了，尤其是玻璃窗，真的给人一种艺术品的感觉。
第877章 每一分得意都是你真金白银买来的
燕客在旁边替主子讲解：“匠人试过坐四个人，前头一个人蹬，在平坦的路上还是比较轻松的，也试过雪地和凹凸不平的地面，目前都没有什么问题。但因为试的时间不算长，只有十来天，所以平时乘坐，最好不要超过两个人。”
车里面的座椅，就是只有一整排的，坐两三个人很轻松，但坐的多了，估计会头轻脚重，又因为轮子中间没有链条，哪怕有助力结构，蹬起来也会费力一些。
几个老大人还都上去试了试。
咋说呢，比起马车，感觉一下子矮了不少，就跟坐地上似的，有点别扭，但适应适应，就觉得十分的平稳舒适。
因为说了这车是给李庭芳的，所以明霈帝也没有上去试，大家看了一圈儿，各种评价，然后站在中间的小姑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忍不住催：“车已经看了，你们想出主意来了吗？”
大家一顿，齐齐看向李庭芳。
李庭芳赶紧道：“臣姑妄言之。”
心宝的意思很明显，本来么，出来晃几天，调度起了大家的好奇心，就可以精彩的亮相了……可是中途换车了。
照原计划亮相，然后换车，就感觉有点虎头蛇尾，热度没办法延续到新车上来。
可要是坐了这车，再等几天再亮相，又感觉拖的时间太久了，大家好奇心都下去了。
李庭芳就道：“殿下，这两种车的外形相差太大，要让百姓把两者联系到一起，是有点难的。依臣之见，不如臣就依着之前的计划，与松清一起出门，在一处热闹的地方把车停下……”
心宝顿时眼儿一亮：“然后心宝，不，不是心宝，是二哥哥派人给你送车！就说二哥哥读了你的爱车子诗什么的……那种漂亮的话，你们不是都会说吗？”
晏时荣含笑点头。
心宝道：“等别人问的时候，送车去的人，就可以告诉别人，那个是一代，这个是二代……哥哥，如果你的太监不会说话，心宝可以把白芨借给你！心宝的白芨长的又和气又超会说话，很棒的！”
白芨小太监受宠若惊，赶紧出来磕头，让主子对上号。
晏时荣当然认识他，笑道：“好。”
于是几人就这么说定了，往回走。
梁若虚笑着逗心宝说话：“殿下，臣在想一个问题……假如说殿下这车，只想卖给达官贵人，那么，其实不必这么费心造势，我等自然知其珍贵的。”
心宝一边往前走，一边转头瞄了瞄他。
那个嫌弃的小眼神儿，逗的梁若虚笑了一声。
他们是旧识，相处随意一些，梁若虚蹲下把她抱了起来，笑道：“臣不懂，请殿下教教我。”
“这很简单啊！”心宝就道：“就比如说，你现在买了这样的车，如果百姓都不知道这车那么贵，他们就会说，你看那个大官儿，买不起马，也用不起马车，只能坐这样的人力车……这样是不是就超憋气？你又不能把这车花了多少银子写在车前头。但假如说每个百姓都知道你的车有多贵，那有人说这样的话，立刻就会有一百个人驳斥他，你懂什么，一百辆马车都不如这一辆车值钱！！这可是宝隽车！！”
梁若虚：“……”
真是好有道理，好有画面的一段话！！他完全无法反驳！！
心宝铿锵的道：“梁师兄，心宝做生意是讲诚信的，满足你炫富的心理，就可以把普通的车卖出天价！！你的每一分得意，全都是你真金白银买来的！！”
大臣们：“……”
这么一说，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傻。
大家一起回去，到了乾清宫门口，梁若虚才把小公主放下。
明霈帝牵着孙女的小手儿进了门，就问她：“为何这样的车不给耶耶？要给李庭芳？”
心宝道：“因为还不够好呀！心宝的耶耶当然要最好最好的。”
哦，那没事了，他就松手让孙女去玩了。
二哥哥虽然说笑，其实对妹妹的事情，是真的很上心去办的，还特意跟李庭芳套了套词儿，排了排戏。
于是，下午心宝把李松清借给了李庭芳，两人早退了一会儿，坐着宝隽车一代，一起去了茶楼。
果然，这传说中的车子一亮相，大家就十分感兴趣。
然后车门一开，一老一青两个美男子出来，大家更是齐齐瞪圆了小眼睛。
两人一路说着话，仙气飘飘的进了茶楼，留在外头的李家小厮从车里出来，就开始当“李四”，告诉大家自家老爷是谁，这是什么车，这车为什么会让自家老爷坐……陪着他的是小公主的文师傅，又是多么多么有学问。
因为他很和气又很话唠，所以旁边的人也都不怎么畏惧，围拢过来听，不时的发出哇的一声。
转眼之间，这个消息就传了出去，不少人都特意拐个弯过来看。
就在新闻热度最高的时候……不远处，一辆奇形怪状的车子又慢慢驶了过来，旁边不少人骑着马随行保护。
很快，负责传话的白芨进了茶楼，外头的龙骧卫，和前头的“车夫”也过来了，李家小厮立刻凑过去说话，于是大家就知道了，哇，原来这车上的字，是宝隽车二代，这是之前那辆车的第二代，被皇孙殿下赐给李大人的。
有人就问了：“为啥这一代和二代长的这么不一样呢？不是一个娘生的？”
众人一边轰笑，一边等回答，李家小厮笑道：“这就不知道了，只听说这是小公主手下的从山县伯做出来的车，这个宝，就代表小公主殿下，这个隽，听说从山县伯名字里头有个隽字。”
众人不明觉厉：“哇！！”
然后白芨出来，矜持的道：“这是防备下雪，宝隽车一代这样的车，适合徐行游玩，宝隽车二代这样车型，则更加安全，下再大的雪，刮再大的风也不会打滑，更不会侧翻，你们可以看看轮子，上头有杜仲胶，窗子都是玻璃窗……”
这对百姓来说，就是权威解读了，大家顿时再再次：“哇！！”
于是这个消息，以飞一般的速度，迅速传了出去。
心宝听白芨活灵活现的学了，十分满意，还特意去夸了李庭芳一回。
而且工作热情瞬间高涨，拼命回忆脑海中的汽车知识，比如说倒车镜什么的，想到什么写什么。
中午大家都坐着等吃饭了，她还在那儿写写画画，兴致勃勃，根本停不下来。
第878章 徒行千里宝担忧
晏时荣好奇，过去拿了几张，在手里转了三圈儿也没看出她画的是个啥，扶了扶额，又叫人给她放了回去，一边忍不住道：“心宝这两天怎么又对这个感兴趣了？”
元沈绝含笑：“大概是因为，她有点放心了吧。”
晏时荣本来只是随口说句话，被他说的一愣，然后恍然。
对，对啊！！
心宝在之前，一直都是绕着草木医道打转，这是她的“本行”，这是她除了未卜先知之外，保护家人的底气。
就算遇到别的什么，也只是心血来潮看看就算了，打个转还是回到医道上来，终归是服务于医道的。
直到现在，她玩宝隽车，一门心思做生意，才真的是暂时“忘记”了医道，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去玩去闹，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了。
看她摇头晃脑，还哼着小调，乐滋滋的小样儿，晏时荣居然很丢人的一阵鼻酸，低声道：“真好。”
这样真好，真的特别好。
忘掉那些不开心的前尘往事，随心所欲的做我们宠着的小娇娇，开开心心的长大吧！
晏青山也看了小闺女好半天，才转头与明霈帝说话：“父皇，那个谢文开，做出了几种十分稀奇的武器，不如儿臣带心宝去看看？”
心宝是一个很讲理的人，她亲眼看到龙骧卫检查，挑不出毛病来，就会自己想通，觉得自己的担心没有道理，之后就会自己说服自己。
一样的道理，再让她看看大晏的武器有多强大，估计她就对外患的畏惧也会减弱许多。
明霈帝一口否决：“不必，朕会带心宝去。”
“再等几日吧，”晏时荣清了清嗓子，道：“才试了几十回，还不知安不安全。”
“无事，”明霈帝示意方无忧把桌上的盒子捧给他们：“这是之渔上午刚拿过来的，望远镜，你们看看。”
只要弄懂了原理，做望远镜并不难，徐之渔拿过来的望远镜是单筒的，木制雕花，在放眼睛那一顿还贴心的打磨出了一个眼睛的形状，下头还有扶托用的把手，非常漂亮。
晏时荣听元沈绝说了怎么用，就拿着出去试了试，晏青山也不声不响的拿了一个跟出去试。
不一会儿，两人就回来了，晏时荣笑道：“挺好，有这么个东西，叫人挑个合适的地方，去看一场也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抚了抚身上的雪沫子：“下雪了。”
明霈帝点了点头：“到日子了。”
心宝的预言是，从十二月初四开始，特大暴雪连下二十七天。
今天已经是十二月初三了。
京城离的近，也会有波及，今天就开始飘雪了。
而这，对于那几地的人来说，就是“终于来了”。
十二月初四凌晨左右，雪猛然大了起来，郝花时的好耳力，躺在榻上，能清楚的听到雪簌簌落在枝头。
早上起来一推门，眼前便是冰雪世界，地面上的雪足有一乍多厚，一团团的雪，犹在不断不断的落下。
用过晌午饭，各村各镇，都会有人敲锣打鼓的叫人出来扫雪，尤其是房顶上的，不能偷懒，每天都要扫，甚至一天要扫两回，若是家里没有壮劳力，不能上高的，村里还会派人帮着扫。
其它地方的雪也要及时清理，总之要维持在人能正常行走的状态。
郝花时出去走了走，远近村民都跟他打招呼，脸上带笑。
若是换了往年，一下这样的大雪，尤其又知道会下一个月……一家子人早就愁死了，哭死了。
可现在，人人身上有大棉袄，家家都有暖炕暖墙，囤了一大垛一大垛的柴火煤炭，更别说，家里女人还都领了“毛线”，在家打袜子，就算手笨的，一个人一天也能打一两双，一双就能挣三文钱，说多虽然不多，但有这么个进项，就觉得心里有底了。
咋说呢，就觉得，虽然遭了灾，但日子比往年还好些似的。
郝花时走完一大圈儿，身上也落了厚厚的一层雪。
他当着人的时候，维持着神仙徒弟优美的仪态，一进了院儿，整个人瞬间骨头一松，连蹦加跳，胡乱拍了拍，把头上身上的雪拍没了，随手就从树上捞了一把雪下来，三两下，就捏了一个小姑娘，顶着两个小发包包，乖乖巧巧的站在树上。
郝花时对着小姑娘，弯着眉眼，学着她平时的样子，歪了歪头。
哎，还怪想她的。
他飞奔进屋给小师父写信。
他这也算是徒行千里宝担忧了，小师父这一天天的信写的，比当年师父给小师公写信，可实在多了，真真是从头叮嘱到脚，那个不放心劲儿的，真叫人又好笑又暖心。
现如今雪下起来，京城往这边传信就容易出状况，所以他就得勤往京城写信。
随着雪灾开始，这边的消息，也在流水价的往京城送。
但是对心宝来说，小徒弟写的才叫信，小徒弟禀报的才是实情，所以每次他写了信来，一定要给耶耶爹爹和哥哥都看过。
三个人也不说他们早就看了，就正儿八经的接过来，再看一遍。
郝花时的信写的朴实，他又会功夫，天天转，转的圈儿还很大，写的全都是细微小处，就格外打动人。
但凡他肚中有三两墨水，百十首诗都做出来了，只可惜他跟小师父一样是个文盲，打油诗都得绞尽脑汁，所以写过来全都是……又下了整整一天一夜，从子时到亥时就没小过。
京城倒是只下了两天就停了，中间隔了两三日，又下了一天一夜。
几场雪下下来，李庭芳是真的体会到了宝隽车的妙处。
又平稳又暖和又亮堂，还能看到外头的风景，那叫一个得瑟。
所以他除了之前做样子的两首诗，又做了好几首诗出来，羡慕的众朝臣嗷嗷的，连徐之渔进宫的时候还笑道：“殿下什么时候开卖？臣哪怕倾家荡产也要买一驾。”
心宝头脑清醒的拒绝了：“现在不卖，因为现在技术还不成熟，所以只是试乘试驾，要等成熟了，才会做很多，才会卖。”
她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纠正他：“宝隽车不是马儿拉的，所以你不能说买一驾，要说买一辆。”
徐之渔笑着，连声应了，一边又道：“殿下，臣有一个想法。宝隽车若是再改良，能不能做的大一些，因为殿下不是要卖给权贵吗，譬如哪个高官，譬如家中女眷，出门通常是要带人的，所以最好有小厮丫环坐的位置，要不然小厮还好说，可以骑马随行，丫环就比较麻烦了，宝隽车后头再跟一辆马车，就有些古怪。”
心宝一想也是，于是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她立刻就给向骁隽写了信，并且当场给徐之渔分派了任务：“你有空的时候，就去找这些大官儿，还有大官儿的母亲和老婆，总之就是宝隽车的所有潜在客户，问一下他们有什么意见，希望宝隽车下一步怎么改，都可以写一写，汇总到你这儿，心宝看一下。”
徐之渔连声应了。
他人都走了，心宝又想起一件事情，追上来道：“小鱼。”?
第879章 打你老婆板子
徐之渔赶紧站住等她说，但她又有些纠结，小眉头皱的紧紧的。
好半天才迟疑的道：“心宝想说，假如有一个人提出来的意见，被采纳了，等他买宝隽车的时候，就可以优惠一点点点点……”
她用两根小手指，捏在一起，比出极小极小的一点：“小鱼，你要懂得说话的技巧，千万不要给他承诺，也不要让他抱着不切实际的期盼……要不你就说，到时候优惠……十两左右！我们可以左也可以右！都不算骗人！”
徐之渔笑眯眯的道：“殿下，其实完全不必如此，臣觉得就算不给优惠，他们也一定极乐意畅所欲言的。”
心宝大眼一睁，瞬间松口气：“你说的对，小鱼，那就不给优惠了吧！你可以仗着心宝的势让他们写，这就叫做节俭。”
噗！
徐之渔笑着应下，心宝转身回屋，明霈帝看了她一眼，她自己心虚，赶紧解释：“心宝并不是小气，心宝是觉得，假如说有一个人，提的意见被采纳了，那，等他看到他的想法在宝隽车上出现的时候，他就会……就会觉得很光荣，很开心，这样无形的快乐，才是无价之宝！！”
明霈帝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心宝说的对，提钱就铜臭了。”
心宝猛点头：“对的，就是这样的！心宝也是这样想的！”
明霈帝笑而不语。
她跑去拿了纸和笔过来，爬到炕上，问：“那耶.耶，你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吗？”
明霈帝放下书：“朕也要写？”
“不用，”心宝道：“耶耶有至尊客户的待遇，耶耶不用亲自写，只用说一下，心宝就会帮你写的。”
行吧！
明霈帝倒是挺认真的想了想：“朕觉得，此车仍旧不够安全，因为它只有马车的一半高，只有此车与行人的时候还好，若路上有马车……”
还没说完，心宝就道：“慢点慢点慢慢慢……耶.耶，你说话也太快了，心宝写不过来。”
明霈帝：“……”
他只好放慢速度，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心宝写着写着，就哎呀了一声，把笔一放，叫人换了一张纸：“心宝一着急就容易写错字，要不还是耶耶自己写吧。”
她把笔塞进他手里，就跑去洗手了。
明霈帝：“……”
他看了看她，她已经拿起一块小点心，咔嚓咬了一口，还朝他弯了大眼笑。
看来这至尊客户的待遇，也不怎么样。
他就用宝体随手写了几笔，扔给了她，一边又道：“心宝，明天要不要去看他们试武器？”
心宝问：“谢文开的武器吗？”
“对，”明霈帝道：“谢文开和旁的武器师傅一起做出来的。”
心宝点了点头：“好。”
第二天是腊八。
之前心宝从空间里拿了一些鲜竹笋出来，吕三尺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做出来又脆又嫩，酸酸咸咸，冬日里难得的美味。
心宝就着这竹笋，吃了两碗腊八粥，撑的小肚皮溜圆，然后才换上披风大袄，为了应景，还特意系上了猛虎的头花花，跟耶耶、爹爹一起出了城。
地方还挺远的，出了城门还又走了半个多时辰，等到的时候已经快午时了。
天气晴好，昨天刚下过雪，一眼望去，山峰从头到脚都是白的，连树都看不出来。
近处这座塔却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一进门就觉得暖融融的，连楼梯的扶手都没有灰尘，更没有木刺。
心宝解下小小的红披风，自己扶着扶手，迈着小短腿往上爬，还不忘跟旁边的龙骧卫道：“你们辛苦了。”
龙骧卫：“……？？”
虽然不懂，但仍是道：“多谢殿下，臣不辛苦。”
一行人一直爬到了顶层，窗子已经处理过了，有可以把望远镜伸出去的孔。
但明霈帝嫌不痛快，又叫他们把窗子打开了。
高处，风有些大，但里头有好几个火盆子，也不冷，心宝率先拿着望远镜看了看，就看到不远处有一拨军队，估计打伞的那个就是谢文开了。
元沈绝把她朝前抱了，心宝拿着望远镜左看右看，整个小身子都借就着那个劲儿，一不小心，望远镜就掉了下去。
心宝：“啊！！”
明霈帝放下望远镜看了一眼，心宝也扒着窗子往下看，就见下头忽然就有一个人影跃出来，把望远镜接在了手里，然后不一会儿，就又送了上来。
心宝忍不住道：“要是心宝掉下去，也会有人接住吗？”
“会，”明霈帝道：“但若是心宝掉下去，朕就得打你老婆板子了。”
心宝的小身子瞬间就缩回来了，还后退了一步。
明霈帝呵了一声，继续看着。
卫风霆上来请示，是先吃饭还是先看演示，明霈帝看了看心宝，估摸着她还不饿，就直接道：“叫他们演示吧。”
卫风霆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心宝不认识的军官上来了。
为首之人是神机营的指挥使霍廷，看着有四五十岁，上前施了礼。
后头一个同样四五十岁的军官，另有一个长相和气的年轻人，穿着神机营的常服，十分俊秀。
明霈帝、晏青山和心宝，都有人站在旁边，专门给他们讲解。
霍廷不用说是专门给明霈帝讲解，而年轻军官也不用说，是给心宝讲解的。
首先演示几种新制的武器。
第一种打进去，就是一个比鸡蛋略大的石头，无声无息的掉在地上，一点也不起眼。
但略微一停之后，这个“石头”就猛然弹了起来，然后就开始向四周发射，那火光就如同烟花一般，在“石头”周围，打出伞一般的火光，即便白天看，都觉得震撼而又华美。
心宝惊讶的道：“哇！！”
霍廷低声道：“皇上，这种，臣等暂时叫它转圈炮，是谢文开自己琢磨的。射出去最远能到四里半左右，三里之内能实现精准，所差不会超过两尺。而且试验过就算中途打中东西或者人，也不会影响效果，只是打中坚硬之物会提前爆开。”
明霈帝点了点头。
之后又是一种鸟，霍廷道：“这一种外形像鸟，落地之后也像死鸟，是谢文开得了小殿下送的木头鸟之后琢磨的，好处就是可以自己飞，不好的地方就是需要借助风向，里头可以放迷.药，神不知鬼不觉……”
第880章 照顾闺女的业务都不熟练了
心宝放下望远镜插话：“可以放催泪的。”
霍廷不解：“殿下的意思是？”
心宝道：“可以用辣椒、药物之类的，做成催泪的东西，到时候喷出来，他们就会眼泪狂流，张不开眼睛。”
霍廷连忙道：“若能如此，自然极好。”
心宝很有架势的道：“我要想想，然后给谢文开写信。”
霍廷连声应了。
下头继续演示，头几个都是谢文开的，要不就是他独立的，要不就是他主力的。
全都是那种看起来很好玩，甚至有些儿戏，却威力十足的那种。
明霈帝道：“这个谢文开，倒是奇思妙想，只是这种火器，用的时候要有策略。”
不能一股脑都用上，也不能用的太零星，就得那么掺和着用，让他们疑神疑鬼，碰到一只鸟都得提心吊胆，才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下头就是普通的炮了，霍廷笑道：“文开确实是个天才，这炮他也参与了一些，如今射程已经到了五里，威力也大了极多……”
原来大晏的火器这么牛，有好几种炮，有一人扛的小炮，两人架着的中炮，车子拉着的大炮。
大炮也分了好几种，有的适合攻城，打的高，打的远，有的适合平地做战，波及面广，但是射程不远。
心宝起先还兴致勃勃，后来就听的头都大了，风吹的肚子有一点点凉，她从老婆怀里下来，站在地上，巴着窗子看下头。
晏青山扫了她一眼，觉得有点不对，伸手摸了摸她的小发包包：“心宝怎么了？”
心宝没回头，只小脑袋摇了摇。
晏青山微皱眉，把望远镜交给身边人，蹲下道：“饿了？还是冷？”
心宝又摇了摇头：“肚子有一点点凉，就一点点，心宝挡住了。”
晏青山道：“去那边火盆子烤烤。”
心宝直摇头：“不要，心宝要陪着耶耶和爹爹。”
晏青山皱了下眉，就脱下大斗篷，像包婴儿一样，直接把她从头到脚的包了起来，还在肚子上缠了两圈，心宝顿时就只有小脸在外头了，连手都被裹进去了，就像一个蚕蛹。
心宝：“……”
她眼都瞪大了。
她早上特意系上的老虎花花！！
而且爹爹的斗篷黑乎乎的，一点都不好看！！
心宝急道：“不用的，心宝不冷！心宝一点也不冷！！”
明霈帝正跟霍廷说话，一眼看到，直接道：“心宝过来。”
心宝腿都不好迈了，慢慢挪到耶耶跟前，明霈帝把斗篷解下来，搭在胳膊上，然后单手一抱，就把小孙女抱了起来，后背紧贴着他，大斗篷正好厚厚的护着小肚子，又漂亮又暖和。
心宝果然没反对。
明霈帝得意的骂儿子：“五六岁的小姑娘了，你当是不懂事的皮小子呢？”
老父亲默默的走了回来：“是。”
这两年疏于锻炼，连照顾闺女的业务都不熟练了。
抱孩子这种事情，纯粹就是练出来的，明霈帝一把年纪了，单手搭着斗篷，还抱着小姑娘，另一只手还能拿着望远镜。
但方无忧最会看眼色的，立刻就拿了一个凳子过来，给垫到小公主脚底下去了。
略微有点高，心宝毛茸茸的小发包包，顶着明霈帝的下巴，明霈帝也不在意，仍旧一边看，一边跟霍廷说着话。
心宝有点好奇，刚才就演示完了，现在还一直在看，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啊？
她就踮起脚来，往上挤。
明霈帝被她拱的下巴发痒，就问她，“心宝要看什么？”
“不知道，”心宝道：“心宝想看看耶耶在看什么。”
明霈帝就把望远镜移下来，让她看了看：“心宝看出什么来了吗？”
心宝实诚的道：“没有，跟刚才一样。”
明霈帝笑骂：“跟刚才一样就对了！这种事耶耶还藏着掖着不成？这是因为耶耶聪明，所以看到一样的事情，也有的可问，有的可想！”
心宝恍然大悟：“哦……”
神机营这些人，很少有机会见小公主，更是头一回见他们祖孙俩人相处，直瞧的心中稀罕。
发现耶耶看的跟她看的一样，心宝很快就不感兴趣了，拉着元沈绝想出去玩会儿。
明霈帝叮嘱：“一刻钟之后回来吃饭。”
心宝大声应了，两人就牵着手出去了。
虽然都是雪，但是外头的雪，好像就比宫里香，心宝攥着雪，回身就扔到老婆身上：“嘿！”
元沈绝笑着接住，丢回去，也学着她的样子，小声：“嘿！”
两人一个雪球抛抛接接，玩的不亦乐乎。
元沈绝忽然抬了抬头，上前几步抓住了她，心宝一回头，就见谢文开打着一把伞，躲在树下，一动不动，跟树完美的融为一体。
心宝就叫他：“谢文开？”
谢文开明显早就看到她们了，蚊子哼哼一样应了一声。
心宝知道他怕人，就离他好几步，问他：“心宝给你写的信，你看了吗？”
谢文开道：“看了。”
然后他就开始说话，
可是他说的声音也太小了，心宝整个身子都偏过去，努力竖着耳朵，听着还是“嗡嗡嗡嗡”……她忍不住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一直到走到他伞下头，才勉强听到他道：“差不多就是这样。”
心宝：“……”
她什么也没听到。
她道：“你再说一遍，心宝没听清。”
她脚往后退了一小步，但脑袋仍旧伸在他伞下头，“你别怕，心宝不是坏人。”
不过她并不知道，就算是社恐或者自闭症，一般也不会害怕小动物的，更何况她小小一只，不会咬人也不会抓人，连猫狗的危险性也没有，在谢文开眼里就是个小玩偶。
所以谢文开没有害怕，小声道：“因为百步炮射出的时候，离眼睛很远，射的也很近，所以你说的瞄准镜其实是用不上的，但是这个东西十分有用，所以我正在着手做另外一种百步炮，射的更远，可以扛在肩上，那个时候这种就很有用了。”
心宝直点头：“对的，就是这样，可以有一些人，专门藏在暗处，用瞄准镜偷偷打人，必须要又远又准。”
谢文开点了点头：“对的。”
心宝又道：“心宝还可以给你造催泪的毒粉，到时候做的很细很细，像烟雾一样突然散开，就可以催泪。”
谢文开直点头。
两人聊的居然还挺投机，然后卫风霆过来叫人：“殿下，皇上叫您回去呢！”?
第881章 老年人之间常见的炫孩子游戏
于是心宝就跟谢文开告别，回去吃饭。
午膳设在塔的第二层，虽然只是临时用一顿饭，但里面仍是铺设了一番，除了桌子和毯子，还有一些小屏风小几子之类的东西，看着虽然不起眼，但随手用的着的，全都有。
心宝忍不住又跟卫风霆道：“辛苦了。”
卫风霆八风不动：“臣不敢当。”
几人直接在毯子上坐下，矮桌上放着黄铜火锅，有一面窗子开着，但大中午的风不大，窗外还能看到树顶和远处的山峰，颇有情调。
因为心宝刚才说凉了肚子，所以她跟前放着一小碗姜汤，心宝最讨厌姜味，一坐下，就自以为不被任何人注意的……小手手推推推，把姜汤推到了老婆面前。
她老婆不动声色的端起来，就要喂给她。
心宝吓了一跳，赶紧用手压着老婆的手，让他放下，然后又推推推，推到了爹爹面前。
晏青山看了她一眼，就直接叫人撤下去，盛了小半碗鸡汤给她，心宝一口闷了，然后才开始吃肉。
明霈帝问心宝：“刚才去哪儿玩了？”
心宝空出嘴儿来道：“跟谢文开聊天。”
她心有戚戚焉：“谢文开可太惨了。”
同桌坐着的霍廷：“……？？？”
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皇上亲自请回来的人，又有本事，我们就差供起来了，我惨他都惨不了啊！！
明霈帝倒是十分从容：“他怎么惨了？”
心宝快速把肉咽下去，道：“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有这么大的功劳！！连皇上都来看他造出来的武器，这么光芒万丈的时刻，他却没法在现场，没法亲耳听到大家的夸奖，连谦虚一下都没有机会……他真的好惨啊，太惨了！这样的功劳，本来够夸很久的啊！他一句都听不到！快乐全都飞走了，耶耶你说是不是特别惨。”
明霈帝点了点头：“是挺惨的，方无忧，赏他一些金银！”
方无忧赶紧应是，小跑着下去了。
明霈帝又问她：“心宝，看这些武器这么厉害，心宝有什么想法？”
其实明霈帝就是习惯的逗孙女说说话，让她多想想，加深个印象，她吧啦吧啦的自己说一会儿，该知道的，不用问她就知道了，天衣无缝。
但他以前没这么问过。
心宝呆了呆，抬起小脸，迷惘的小眼神儿写满了“我还要有想法吗？我只是过来陪耶耶的啊！”
然后她一眼看到了陌生老官员霍廷。
她瞬间心领神会，原来是老年人之间常见的炫孩子游戏啊，心宝懂的！！
耶耶你放心，交给我！！
心宝绝不会让耶耶没面子的！！
于是她立马坐直了，把筷子一放，还抹了抹嘴，挺着小胸脯，巨铿锵的道：“心宝的想法超多！！有道是，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所以我们一定要重视军事，重视武器！！”1
几人都被震了一下，筷子全都停了。
心宝非常满意这个效果，小手手扶着膝盖，继续搜肠刮肚的背书：“有道是‘落后就要挨打，忘战必有危机！！’有道是‘警钟长鸣在耳边，国防牢记在心间。’还有道是‘致富不忘国防，和平不忘忧患。’‘宁可备而不战，不可战而不备’……”2
她一口气背了十好几句诗，才下结论：“所以我们一定要重视国防、重视武器研究，重视这一方面的人才比如谢文开……”
她又吧啦吧啦说了半天：“以上，就是心宝的想法！！”
明霈帝：“……”
虽然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整的这些词儿，但有的居然还挺有道理，主要是这架势太庄严了，他都不好意思挟肉吃了。
霍大人更是听的一愣一愣的，但完全没想过这事儿会跟他有关，只默默听着。
然后心宝瞄了瞄他。
霍大人：“……？？”
明霈帝使了个眼色给他。
霍大人更是：“……？？”
很少见驾的霍大人，非常不解风情，茫然了好一会儿，然后赶紧拍巴掌，叫了一声：“好！！”
然后一想不大对，又赶紧道：“殿下当真渊博！！好厉害！臣完全被震撼了！臣那什么……都没回过神儿来！！”
心宝矜持的道：“过奖了。”一边给了耶耶一个眼神儿。
明霈帝道：“霍卿之子，想必也读书？”
霍大人又是一愣，心说我最小的儿子都成亲了啊……然后再一看小姑娘，他猛然悟了，大声道：“臣家里那混小子，就是一把蛮力气，要能有小殿下一分的聪明，半分的学问，臣都得高兴哭！！”
明霈帝于是也给了心宝一个眼神儿，淡淡的道：“霍卿太谦了。”
心宝再再给了耶耶一个灵犀的眼神儿，得意的软下脊背，继续阿呜阿呜吃肉肉。
吃完饭几人打道回府。
一上了马车，明霈帝就夸心宝：“心宝真棒！朕的心宝儿，是越来越有学问了！”
“没什么，”心宝超得意，昂着小下巴道：“心宝跟耶耶最有灵犀了，心宝一看耶耶的眼神儿，就知道这是要拼孩子了！！这是长辈最大的快乐，心宝懂的！不管是文还是武，心宝绝不会让耶耶输的！文就要引经据典，引的越多就显得越有学问！！武就要……”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顿了一顿，“总之，就算真的遇上万一，心宝比不过，也可以出其不意，来一个猛虎落泪，打乱他的节奏，强行平局，然后耶耶就可以找机会换二哥哥或者三哥哥来比了！这就叫兵不厌诈！”
几人：“……”
猛……虎落泪？？
你？虎？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明霈帝咳了两声，才勉强控制住表情，开启教育流程：“心宝，猛虎落泪什么的，倒也不必……若真的比不过，那心宝可以努力学习，争取下一次……”
“不行的！”心宝小手一挥，颇有大将风度：“心宝的耶耶是皇上，心宝的爹爹是太子，是天下第一第二大的人。心宝拼耶拼爹拼娘拼哥拼老婆全都不会输，所以心宝也要给你们平等的回报，不能让你们输的！！耶耶你就放心吧，心宝超会演戏的，只要他看不出来，就等于没有骗人，我们的面子就保住了。胜利永远属于我们！！”
第882章 专业接锅晏青山
明霈帝扶额。
当着儿子，老父亲再一次努力开启教育模式：“但是心宝……”
心宝大眼默默的瞅着他，半晌，细声细气的吟道：“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明霈帝：“……”
虽然他没有听过这句诗，但做为一个有才华的皇帝，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关键“抖擞”被她的小奶嗓子念的，听起来很像“抖手”，于是她还下意识的抖了抖小手手！！
真的是……完全被可爱到了！！
一点也教育不下去！！
朕的孙女儿怎么会这么可爱！！这么聪明！！
就算有些想法有点小问题又怎么样！！又不是大问题！
就算是大问题，谁敢说朕的孙女不对！！哼！！
他横了太子一眼，抱住孙女：“心宝儿说的对，是朕太迂腐了，就是兵不厌诈！心宝说的全都对！”
莫名被横的晏青山：“……？？”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上有老下有下，只适合接锅？?
外头随行的卫风霆听着马车里的谈话，嘴角带笑，一直把皇上送进了宫，旁边同袍才问他：“大人今天什么事这么高兴？？”
卫风霆有点不好意思，咳了一声：“无事。”
只是觉得小公主的存在，就是在骗我生女儿……然而我至今连媳妇都没有。
心宝回了宫，就兴致勃勃的叫人传笔墨。
明霈帝还以为她要写催泪的药方，也没有打扰她，坐着慢慢的用了半杯茶。
元沈绝低声叫他：“皇上。”
明霈帝抬头，他就悄悄示意心宝。
明霈帝看了一眼，就见心宝露着一小截雪白的小胳膊，正在写着什么。
心宝自从见过李松清掖袖子，这都好几个月了，这个毛病始终就没改过来，连元沈绝也说不通。
但夏天还好，冬天，哪怕屋里有地龙，露半截小胳膊也挺冷的。
关键是小袄的袖子真的不好掖，每回都费老劲。
明霈帝皱了皱眉，就去换了一身衣服，也叫人传笔墨，就摆在李松清那个桌子上。
但心宝画的入神，压根就没注意到他。
于是明霈帝想了想，先不忙动笔，就问她：“心宝在做什么？”
心宝道：“在画伞。”
她看到谢文开一直打着伞，心血来潮，想给他做一把特别的伞。
就是那种头盔形状的深拱伞，大一点，深一点，弧度能过胸，就连前头也一样长，但在眼睛的位置，用那种做窗纱的纱，做出一个“窗”，从里头可以看到外头，但从外头却看不到里头。
简直太适合谢文开了好么！！
她画的兴致勃勃，甚至还想给自己也来一个，最好窗子和图案能融合在一起，不注意看的时候，都不知道有窗子。
可以暗搓搓的偷看。
好不容易画完了，要求也写上了，她想了想，又另取了一张纸，给李致知写信。
她觉得李致知写的字，画的画，很符合她的风格，于是就写信给他，让他帮忙画两把伞，一把低调一点，不起眼一点，只为了掩饰那个窗子，是给谢文开的。
一把要豪迈一点，潇洒一点，拉风一点，最好再写上一首诗，显得很有学问，还要画上一点红边，好配衣服，这是她自己用的。
她一边写，一边还跟明霈帝聊天：“耶.耶，你发现了没有，你的大官有好多姓李的。而且姓李的都挺好看的，又有学问。”
明霈帝低声吩咐了方无忧几句，一边嗯了一声。
心宝继续道：“认识很多大官儿，真的很方便，像心宝要卖车，就有大官可以用，或者想画画、想写字，不管干什么，都能找到一个擅长这个的大人。耶耶你平时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明霈帝又嗯了一声。
心宝终于写完了信，拉开袖子，拿着纸在空中来回的晃，一边转着圈儿，想让墨迹快点干，一边又道：“心宝又想让弟弟做车，又想做别的，老是插队，这算不算以权谋私？？”
明霈帝还没说话呢，她又自己否了：“这算什么以权谋私啊！心宝又没贪赃枉法，又没收受贿赂，这是身为领导的合法权益，这是奉旨谋私！！”
明霈帝笑道：“心宝说的对。”
于是心宝终于完成了自我说服，叫人把所有的纸都送去给李大人，并且特意叮嘱了，是李致知不是李庭芳，然后等他画完了，再收回来，给工坊送去制作。
明霈帝一直等到现在，好不容易等孙女忙完了，他才道：“心宝，帮耶.耶磨墨。”
心宝哦了一声，就过来，开始帮他磨墨。
然后她就看到耶耶走过来，一手牵着袖子，开始悬腕做画，姿态从容而又潇洒。
然后她就这么看着， 耶耶笔下勾挑，一朵花出来了，又一朵花出来了……心宝嘴巴张大，惊讶的盯着耶耶的笔尖，又不住的抬头看着耶耶。
就这么来回看着，亲眼看着耶耶画出了一个繁花似锦，简直神奇！
心宝惊讶极了。
主要是明霈帝向来沉稳从容，就完全不是风雅的那种气质，他画个山川河流不奇怪，但他画如此锦绣如此明丽的繁花……真的不像他了。
明霈帝只花了两刻多钟就画完了，虚点着一处道：“在此处做‘窗’便可，窗纱之云雾朦胧之感，可以与花交相辉映，更添意趣。”
心宝：“……”
心·耶耶脑残粉·宝，大眼里的星星都快跳出来了，惊讶的直结巴：“耶，耶你好厉害！！真的好厉害！！耶耶你怎么会这么多事情！！什么都会，什么都棒，耶耶是个天才！！全才！！天才的世界好可怕！！”
她叨叨叨半刻钟，一边道：“心宝要给耶耶做诗！！”
明霈帝笑容微收。
在这一刻，他和元沈绝心中同时浮现了一句诗“元家沈绝真好看，一定是个聪明蛋。”
明霈帝一想到他也可能成为聪明蛋或者别的蛋，就觉得事情不大妙。
于是明霈帝迅速的道：“心宝想不想学？其实画画这种事，七分技巧，三分仪态，不如心宝也来试试。”
心宝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好。”
第883章 所有官员中最符合她的气质的
于是心宝站在她的小桌子前头，也用了彩色的墨，拿捏着耶耶那个姿态，一手牵着袖子，潇洒的用笔一点。
明霈帝不动声色的道：“画画，先从画圆开始，心宝不如先画十个圆。”
心宝点了点头，于是潇洒的画一个圈，画一个圈……越画越圆，起先还有毛边儿，后来画的，那叫一个溜光水滑。
明霈帝又道：“写字也可以如此，肩挺背直，气沉丹田……”
心宝连忙点头，又开始写字。
明霈帝一直陪着她，不时的出声提点，不知不觉就练了一下午。
等第二天，明霈帝早早的过来等着，等心宝过来练字的时候，两人都不动声色，但眼神儿都悄悄的看着她。
心宝习惯的拧着小袄的袖子边儿，都拧了半天了，然后猛然想起什么……迅速挺了挺腰，找了找感觉，然后就牵着袖子潇洒写字了。
明霈帝当时就给了元沈绝一个眼神儿。
不愧是朕！！世上无难事，只要朕来了！！
而李致知那边。
昨天下午收到小公主写的信，当时他还真以为说不定是给李庭芳的，错传给他了。
但想小公主的下人也没这么不靠谱，就打开看了看，里头先是一封信，题头就是“弟弟”。
李致知：“……？？”
然后好几张全倒出来看了看，又是信又是画的，找着了给他的信，才弄明白咋回事儿。
李致知顿时就很高兴。
因为书画被小公主记住，这绝对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而且小公主说了，她觉得他的书画，是所有官员之中最符合她的气质的！！光夸他的字和画就夸了半页纸！！成语都用了四五个！！
这叫什么？这就叫知音！！
于是李致知十分兴奋，下笔如有神，画了整整的一晚上，画了四种伞面儿。
这要是换一个别的官员，会奉迎上意的，怎么也得在“小公主喜欢”和“适合小公主”之间，尽量取得一个平衡。
但李致知不是。
他觉得小公主虽然年纪小，但一定是胸怀大志的，所以才会欣赏他的画，那他就依着小公主所说的，尽展所长，画出来的画大气磅礴又气势万千。
连诗词都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这一挂的。
明霈帝看的无语之极。
但心宝却喜欢的不得了！！不管是诗是画，她全都喜欢的不得了！
李大人深得宝心！！
于是李致知成功的超越了另一个李大人，成为小公主心目中排行前十的好大人。
半个时辰之后，白芨带着一队人到了吏部衙门，抬着一个很大盆的花，一串一串就像小小的红灯笼。
白芨笑容满面的向李致知行礼道：“李大人，小殿下说，这种花叫做悬铃花，写做悬挂的悬，铃铛的铃。这来自很远很远需要漂洋过海才能到的一个国家。这种花的花语叫做‘才华横溢’，很适合李大人，所以我们小殿下亲手从花房里移栽出来，让咱们给李大人送过来。”
“殿下说了，李大人不会养也不要紧，等明年三月之后，你下一个帖子给小殿下，然后上头注上‘悬铃花’的暗号，殿下就去你家，帮你种到院子里，开花能开好几个月，这样大家去你家做客时，就都知道李大人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
李致知也是在朝堂多年的人了，却愣是被这番话说的合不拢嘴，又眼含热泪，连声谢了。
余外，心宝还送了他一种茶……就是那种文官三年考绩上上，才能奖励二两的御品仙茶，这边一种就送了两斤。
李致知双手接下，白芨又道：“另外，殿下说了，烦劳李大人帮忙再画一幅，就要那种几根树枝枝，不太起眼的那一种，殿下说她并不是小气，但那个是给别人用的，那个人性子很是怕生，所以伞面不能太好看。”
李致知连声应了。
白芨一走，旁人纷纷上前恭维，同时这事儿，也风一般传了出去。
比起李庭芳凭脸得宠，李致知这个，大家就很容易生出“我上我也行”的念头了。
毕竟能站在这儿的，哪个不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
更有不止一个，是自认书画不输李致知的。
不少人种种套问，想知道李致知画的是什么画，写的是什么诗……李致知也说了两句，但大家都不怎么信。
但也无所谓，反正是要画到伞上的，他们总有机会看到的。
心宝也很上心，三催两催的。
但伞面绸还要染色固色，所以又隔了一天才制出来两种。
这种伞用的是丝绸，不是油纸伞，是可以经雨雪的，心宝选的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那一把，是一幅水墨画，主体就是一只极为凶猛神骏的大棚鸟，伞边勾勒了几笔山水。
为了配合这伞，林娘子叫绣娘给她赶制了黑白灰的袍子，心宝还在头上戴了一个超帅的乌纱翼善冠，脚下穿着厚底绣金丝的官靴，系着亮闪闪的金腰带。
一出门，林娘子就笑的不行，不住的夸她，一边还道：“你哪儿找来的这么小的翼善冠？”
心宝美滋滋的道：“跟耶耶要的。”
林娘子点了点：“真好看，叫人多制几顶，过年的时候叫哥哥们都戴。”
大晏的规定，翼善冠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戴的，但也并非皇帝专属，而是皇族专属，也就是说，就算恭恪侯这种，哪怕爵位不高，只要没把你从皇族玉牒上剔出来，你也一样可以戴，并不算僭越。
因为心宝皮肤白，又小只，戴上这冠帽之后，帽沿儿压到眉间，整个人好似凭空高了不少，还真有几分神气了。
心宝穿成这样，也没法练武，也不肯系披风，就直接打上伞去了乾清宫，一路走的铿锵有力，顾盼自雄。
候见处的官员们，老远就看见她了，一见这伞面儿，大家是真真儿的无语了。
那大鹏鸟，那眼、那爪子、那翅子……凶的都快吃人了，给五六岁小姑娘画这种伞面的，多少沾点脑瘫吧？
再是再一看伞下头那神气活现的步伐，大家除了服了服了，已经不知道还能说啥了，这找谁说理去？？
谁能想到小殿下会喜欢这种风格？？
心宝一直走到了他们面前，然后把伞递给花霜，看着他们。
大家赶紧上前施礼，这个说小殿下真是英俊非凡，那个说小殿下真是威风八面……心宝听了好一会儿，才美滋滋的进了屋。
进了屋她也不摘帽子，就在屋里走来走去，一边问明霈帝：“耶.耶，心宝想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但耶耶不可以生气。”
第884章 是一个经不起批评的人
明霈帝挑了挑眉，放下书点了点头：“问吧。”
心宝就道：“他们全都这么会夸人，夸的全都这么好听，这么有学问，心宝听了半刻钟，没有一个人说重复的话。要不是为了形象，心宝可以坐在那里听一天……”
她超纳闷的问他：“所以耶.耶，你是怎么忍住不做昏君的？你是怎么忍住不重用佞臣的呀？心宝觉得这好难。幸好这个时候没有魏征，不然心宝一定一点一点也不喜欢他，半点也不喜欢他，就算他再厉害，也喜欢不起来。心宝就是一个经不起批评的人。”
明霈帝：“……”
他失笑了一声，然后认真回答她：“这很简单，心宝，你之所以觉得这么好听，正是因为你只听了半刻钟。假如你听上半天，半个月，半年……到那个时候，旁人不论说的多么天花乱坠，你都会心如止水，丝毫不为所动。”
他顿了一下，“至于魏征……朕也不喜这样的臣子，但喜不喜与用不用，是两回事。李世民当初战功赫赫，但杀兄上位永远遭人诟病。魏征是李建成的人，李世民重用魏征是一步绝妙好棋，他需要这样的臣子……到后来……”
他摇了摇头：“鼓角齐鸣的帝王信重，未必是真的信重，这全不在于是否有报国心，魏征就算是金石成人，性格再耿直，也不可能十几年如一日只会‘犯颜直谏’，谏诤多达‘数十余万言’，以此而出名！！ 这与以忠出名，以智出名，截然不同……这其中有多少不得已，谁知道呢？”
心宝大眼卜灵卜灵，听的十分认真。
明霈帝一瞅也乐了：“朕与你说这个做甚，心宝听懂了吗？”
心宝道：“虽然听不大懂，但心宝觉得一定很厉害！耶耶说的一定是对的！因为耶耶本来就是天下第一大聪明，什么都懂，什么都会！”
明霈帝嘴角带笑：“嗯。”
于是心宝就跑去练字了，明霈帝道：“把帽子摘了，不然一会儿该出汗了。”
“不用，”心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还瞥了隐形人一样的郑离一眼：“心宝觉得这个样子挺好的。”
她就戴着这个帽子练字，练完了字，她偷瞄郑离还在画画，于是主动加工作：“正好心宝想把催泪丸的配方想一想。”
隔了好几天，总算又想起来了。
如今要整，只能整粗制版的，整不成气体，也形成不了气溶胶云团，只能尽量弄细一点，然后再借着压力爆开，范围可能不太广，但添加一些药物，效果不比后世差多少。
心宝一边写，一边问：“效果是要流泪，眼睛疼，呼吸困难，够吗？”
元沈绝道：“呼吸困难，就会全身无力对不对？”
心宝点了点头：“对的，一会会就会全身无力，但这种药不分敌友，没有解药，所以要小心用。”
她又跟他讨论：“效果维持半个时辰够吗？”
元沈绝道：“我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对他们用了这种，咱们的人再冲进去的时候，会不会有影响？”
心宝呆了呆：“有可能哦……
明霈帝问她：“用过之后，多久进入，不会被影响？”
心宝想了想：“大约半刻钟左右，药粉都落地了，影响应该就会很小了，但如果摸了他们身上的药粉，再摸眼睛鼻子，还是会难受的。”
她越想越觉得不好：“要不还是不要做了。”
“没关系，”明霈帝道：“战场上很多武器都有用，端看是用在什么时候。”
那好吧，心宝就点了点头，先把配方拟了出来。
结果晚上吃饭时说起来，林娘子道：“海东青啊！！”
她现在天天去看，满脑子都是海东青，就道：“假如说，能在海东青的肚子下头藏个什么小机关，然后一拉绳或者一怎么样，金色的粉就簌簌而下，那些人会不会觉得神明赐福？会不会兴奋的跑出来迎接，然后在他们狂喜跪下的时候，药粉就撒到了他们身上，然后……生个什么病之类的，这就是他们自己的神明降罪！只要做的高明，就没有人知道这是我们做的，这就叫……就叫……”
心宝无缝衔接：“这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室中几人：“……”
亲娘俩！亲的！！
这熟悉的风格、熟悉的画面感！！真的是亲娘俩没错了。
心宝得到了启发，道：“我们应该这样，用无色无味的药粉，起先用好的药粉，用了之后会变的超有力气，或者怎样……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全都冲出来迎接神明的赐福，然后我们就开始用不好的药粉，一下子害很多的敌人！！”
林娘子惊叹：“心宝你真聪明！！”
心宝不好意思的道：“阿娘也聪明！！”
两人击掌。
几人：“……”
然后娘俩都瞅着明霈帝，明霈帝扶额。
虽然异想天开，不怎么光明正大，但只要对方不知道是他们做的，那就不会影响天朝上国的声誉！！
再说了，两国交战，讲甚么君子！
他们什么下作流言都整出来了，他们只是以牙还牙而已！！
于是明霈帝道：“太子写信，先问问萧泰吧，心宝研究研究药粉，一定要小心。”
“没事的，”心宝摆摆手：“心宝让晏霁做，只要先炼成丹，再磨成粉，就会变的几乎无色，一点点味。”
然后林娘子把心宝拉到一边，两人商议了半刻钟，达成了共识，明天心宝把向骁隽借给阿娘一天，看看能在海东青身上弄什么样的小机关才会天衣无缝。
林娘子叫鹰坊的人连夜把海东青送了过来，
林娘子与它们待了这么久，又有心宝的空间肉食作弊，这会儿海东青个个都听她的，如臂使指。
于是早上心宝一起床，就见几只海东青齐刷刷的站在门前……个个都比她高，比她壮，就像系着披风的侍卫，没有小凤凰壮胆儿，她还真有点不敢进。
元沈绝抱着她进去，一边吃着饭，向骁隽也过来了，林娘子就与他细说，还叫海东青飞了好几圈儿。
向骁隽的腿，不方便蹲下，林娘子就叫两人扛了一根杆子，让海东青站在上头，好让向骁隽看看肚子和爪子。
屋里扑扑棱棱的，心宝叫人打了一把伞，遮住桌上的饭，免得吹进灰尘，一边吃一边看着。
她中途想起来：“小鱼不是帮心宝征求车的意见了？怎么还没来？”
第885章 你们这分明就是纸上谈兵
元沈绝道：“他前天禀报了，说他在工坊待了一天，亲眼看了看宝隽车，所以有一些明显做不了的，就让人重写了，晚一些再送过来。”
心宝点了点头，双手捧碗，喝了一口粥，一边继续看着。
海东青飞起来的时候，爪子是收拢向后顺的，肚腹上的羽毛大多是白色，也有少部分与身上羽毛同色，所以要做一个遮掩的小机关并不难，飞那么高的时候下面也看不清，只要别被抓着，就天衣无缝。
这几只可以配合着肚子的颜色做，还可以做几个白色的，若之后有收来的新海东青，确实能用的，也可以用用。
两人商量着，向骁隽还拿了尺子，丈量了好几个地方的尺寸。
心宝吃完饭等了会儿就去练武了，练完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商量完了。
心宝就问他：“弟弟，你要跟心宝去玩吗？”
向骁隽笑道：“殿下，臣不去了，臣回工坊了。”
那好吧，于是心宝就自己去了乾清宫，等用过午饭，徐之渔就来了。
他把大家的意见，整理成了两份，一份是他觉得比较靠谱可行的，一部分是他觉得不太可行的。
心宝很满意，一边夸他，一边拿过来，跟耶耶一起看。
这些人提的意见和建议五花八门。
像有的提议做的奢华一些，仿什么什么纹，什么什么形的……心宝毫不犹豫的就给否了。
因为现在才是刚刚开始，主要就是研究技术，外形是技术成熟之后才能考虑的事情。
再说了，你们这分明就是纸上谈兵，你们这会儿觉得什么百子图、福寿三多图之类的好看，但真的开到路上，这种花里呼哨的线条一点都不好看，也不安全，对对面的司机，不是，车夫来说，就是一种干扰。
还有的说，要造的大一点，起码能坐十个人这种的……心宝也暂时否了，毕竟，十个人的造出来了，你就想要二十个人的，一昧往大处做，加一个车夫什么的，仍旧不是现阶段需要考虑的事情。
但是一个人的，倒是可以坐，毕竟京城这一路，都是极为光滑的青石板，像甘白璧、徐之渔这种年轻官员，好多都是走路上下值，或者骑马上下值的，自己蹬一个这种车车，比后世的自行车还好，又轻松又不怕刮风下雨。
除了一个人的，再做一种多人的，具体几个人呢？
她就问徐之渔：“假如说你父亲、或者母亲出门，一般带几个人？”
徐之渔含笑道：“回殿下，家父若是上朝，带的人不多，一般只是一个车夫两个小厮，若是出门，带的人就多些，除了车夫，至少还要四个小厮，有时候还需要带护卫。若是母亲出门，带的人就更多了，除了车夫，一般还要带两到四个护卫，至少两个随身丫环和两个粗使丫环，有时候还要带一到两个婆子……”
心宝：“……”
她心算了一下，怪不得有人要十个人的车，这十个人都打不住。
心宝柱着小胳膊，认真的想。
明霈帝屈着一条腿，让她坐在他腿上，与她一起看着，但并没有参与意见，就看着她一个一个的划掉。
然后心宝果断的道：“不管这个了，十个人的不做。”
她算了一下，“只做一个人的，和五个人，最多六个人的。”
她认真给徐之渔解释：“小鱼，虽然我们要卖车，但我们主要的目的，不是为了卖车的……我们是为了研究这种助力机械，卖车只是附带的，是为了让朝廷省一点点钱，我们店大欺客……不是，我们有钱任性。总之我们不用担心卖不了，就算卖不了也没有关系，因为这不是主要的。”
“这种助力的机械，不会用很久，不是长期的，我们每时每刻都在研究，有可能下一刻，我们就研究出了更厉害的机械动力，造出了更厉害的车子。而且不光能用在车子上，还能用在很多地方。我们是为了国家科技的发展，而不是为了赚钱。所以我们不需要满足所有人的要求。”
徐之渔连忙点头。
明霈帝道：“也够了！就算女眷，只要不出城，在城里五六个人足够了……男子带两个小厮一个车夫便够了。有时候这些人前呼后拥，并不一定是真的需要这么多人，只是讲排场罢了，等这种车子推行起来之后，他们带不了，自然就不会多带了。”
心宝点了点头：“这种车子可以保修，推出新车型的时候，还可以以旧换新，旧车抵一些银两……但到时候要写上载重多少斤，若是他们非要挤很多人，压坏了，是不保修的。”
徐之渔点了点头：“臣记下了。”
心宝就继续往下看。
朝堂中有的是聪明人，除了美观方面，也有用处方面，有的提的意见还真挺有用的。
比如有人提出了转向铃的概念。
现在马车牛车转向，还是连伸胳膊带吆喝的方式，如果能有一个转向铃，平时不响，转向的时候响，也可以警示旁人。
心宝觉得对，就圈了一下。
又有人说，中间的主人座，可以加一个可以推拉的小桌，一个人的时候就推到一边，可以倚一倚，两个人的时候，就放在中间，可以放杯茶。
这个也可以做。
总之林林总总，有许多挺有趣的小设计。
心宝自己圈了一遍，又跟耶耶讨论了一下，删除了两个，然后就叫徐之渔送去给向骁隽看。
本来还以为年前未必能做出来的，没想到，赶在封印之前，就做出了样车。
因为助力机械动力已经差不多完善了，所以就相当于“底”已经有了，只造面儿就好造的多。
宝隽车三代，比二代大了一些，高了一些，有点像后世的鸭舌帽。
司机那儿变成了两人座，比后头低矮一些。
司机坐在左边，旁边可以坐人，同样加了脚蹬，两边都可以蹬，但只有左边有方向盘。
里头的陈设略加改动，座椅往前提了，也确实依着建议，做出了一个可以推拉的小桌，而且前头还有一个圆头，平时可以按下去，若是抬起来，就可以当小茶桌，下头是个小箱子，可以放本书，或者放些杂物。
座椅的后头加了仆人坐，是简单的背靠背，面朝两边的样式，这样一来可以留意道路两旁，二来，也方便偶尔起身，绕过座椅给主子倒个茶之类的。
最大的不同，就是把司机室的上头，也就是主人座的前头，做成了挺大的玻璃窗，主人抬头就能看到景色，这真的是一种提高用户体验的设计了。
第886章 就恨爹娘只给生了一张嘴
这样一来，正常能坐六个成年人，若是小丫环，身子轻的，再加两个也没事儿。
而且因为座椅往前调了，重力分布均匀，也不会头轻脚重。
除此之外，还改动了一些小地方。
比如说，在车前加了两个灯杆，直接做成了固定的玻璃灯罩的灯，就像一对大眼睛，若真是夜间出行，可以点起来，因为后部涂了银，反照过去，比气死风灯还要亮的多，对面看过来更是显眼。
又比如心宝提议的倒车镜之类的，也都装上了。
转向铃也做上了，别出心裁的用了两个色彩鲜艳的长条，就像蜗牛的触角，在方向盘旁边有个小机关，一扳，它就会弹出来，铃铃铃的响个不停，指示着方向，还怪有意思的。
最妙的是，车里头，还多了几处小设计。
譬如小小的可以固定的玻璃壁灯，又比如平时是平的，一拉就可以拉出来的熏香盒，而且还在后头加了一个风力的风扇，从后头看比较大，赶起车来会有一种风力助推的效果，里头又有扇叶转头，夏天用不会闷热。
简直棒呆了！！
至于安全，咋说呢，因为现在没有蒸汽之类的机械动力，速度不会很快，所以钢筋铁骨之类也不需要，这种车子，已经比正常的马车要坚硬安全多了。
心宝看着，满意的不得了，于是就叫他们涂个明黄色什么的，加一点帝王专属的东西，好送给明霈帝。
下头紧赶慢赶，赶在腊月二十二封印之前，终于做了出来。
相当于宝隽车三代的plus版，设计是一样的，但更大更高，轮子大而厚，车身并不是涂了颜色，而是用薄薄的铜皮包裹了，金灿灿的，车身以蟠龙的龙身做为线条，龙爪为轮，看着简直神气极了、漂亮极了。
心宝仍旧叫人大半夜偷偷运进宫，然后拿绸子系了一个大花。
早上特意早起了很久，也不肯进屋，苦苦的等着明霈帝下朝。
好不容易明霈帝下了朝，心宝撒开小腿，飞奔过去，跑的太快没刹住车，一头撞在明霈帝身上，连翼善冠都撞掉了，懵头懵脑的扶着帽子施礼：“耶.耶，爹爹。”
明霈帝虽然早就知道了，但还是问她：“心宝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
心宝兴奋的大声道：“耶.耶！心宝要送给耶.耶的车子送来了！心宝带你们去看！！”
明霈帝笑道：“好，太子，众卿也一起。”
于是一伙人就往外走，这次心宝叫人把车子停在了景运门外头，一出门，迎面就是一辆金光闪闪的车，上头系着大红花，映着冬日晨光，闪瞎人眼。
心宝代入一下，简直要替耶耶兴奋了，于是大声道：“啊！！好帅的车！！”
明霈帝：“……”
他只能迅速的道：“确实，这车着实华美，耶耶十分喜欢。”
心宝也不用别人帮忙，拉着耶.耶的手，自己给他讲解，这个地方是干嘛的，这个地方又是干嘛的……
一边还不忘回头跟爹爹道：“爹爹，你别急，工坊做不了这么快，等他们再做一辆小一点点的，就给爹娘用。”
众臣顿时大赞小公主仁孝。
晏时荣笑道：“那哥哥有没有？”
心宝道：“哥哥可以有，但是心宝和哥哥只能用普通的宝隽车三代，这种实在太费钱了，一辆就要花掉十辆的钱！”
她小脸上写满了肉痛：“心宝的哥哥太多了，心宝觉得，不用每个人都有，可以很多人共用一辆，然后谁出门就借用一下……要是实在坐不开，心宝还可以自己走路……”
噗！明霈帝笑道：“民间常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朕的心宝儿，这是当了家，知道柴米贵了。”
晏青山也笑道：“那爹爹也不用这种了，就要普通的就好。”
“没关系，”心宝大方的摆手：“给耶耶和爹爹阿娘用，心宝不心疼钱，心宝的钱全都给你们用！”
百官从来没觉得奉迎这么容易过，真的是，可夸的点太多了，简直都夸不过来，就恨爹娘只给生了一张嘴。
然后心宝拉着耶耶试车。
明霈帝笑道：“太子也来。”
心宝持续兴奋中：“心宝给耶耶当车夫！！”
她直接就要往车夫室冲。
晏时荣一手提住她，双手抱住，就递到了爹手里，笑道：“心宝给哥哥留个机会，哥哥来试试。”
元沈绝道：“我也来吧。”
他已经试过不知道多少回，就坐了主司机座，晏时荣在旁边帮着蹬，心宝看了看后头，还叫人：“方总管，你坐到这儿来。”
方无忧暗暗欢喜，连声应着，叫了高福，两人就上去了。
车门一关，元沈绝熟练的操纵车辆，明霈帝和晏青山端坐着，看眼前风景一览无余。
心宝兴奋的小脸红扑扑，小奶嗓子就没停过：“耶耶你看，这里还有窗帘，要是太阳晒就可以拉起来！这里可以放熏香！！地下这里，打开这个盖子，凹的可以放火盆，旁边的浅水可以防火，还不会干……”
明霈帝连连点头，安抚着她。
元沈绝一直走到箭亭附近，才问：“皇上，要快一些吗？”
心宝又找着了新的兴奋点：“耶耶你看这儿！”
她从爹爹膝上出溜下来：“你看这里，你们要是想说悄悄话，可以把这个门门按下来，那前头就听不到你们说话了，要是想吩咐车夫，可以再拉上去，”她还用小手指头戳了戳：“这里是纱的，说话可方便了！！”
元沈绝又道：“心宝有大才！匠人也确实用心了。”
一边又吩咐元沈绝：“快一些。”
于是速度陡然变快，但仍旧很平稳，唰唰的就回来了。
方无忧两人在后头把着扶手，也非常的兴奋，你捣我一下，我捣你一下，只是不敢说出声来。
然后一行人这才下来，明霈帝又一本正经的夸了心宝一刻多钟，叫人赏了她，又吩咐赏匠人。
这种车当然是不能让臣子试的，大家就往回走，心宝小嘴叭叭的道：“耶耶，我们要不要给这个车取一个名字？虽然这车太漂亮了，名字不能写上去，但我们可以自己叫！比如说可以叫爱耶号，就像爱莲说一样，显得很有学问！！”
明霈帝：“……？？”
很有，学问？？
第887章 耶耶心海底针
朝臣们仍旧闭眼夸：“殿下当真是赤子之心，至善至孝……”
“这名字虽平实，却朴拙可爱，大巧不工……”
明霈帝咳了两声了，他们还在吧啦吧啦说个不停，明霈帝都无语了。
别说了！
你们别说了行不行！！
心宝会信的啊！！
她要是信了，这好好的车可能就真的要叫爱耶号了！
朕要是不答应，她可能还会劝说朕“咨诹善道，察纳雅言”！
也有可能她不记得这么文绉的话，但也会跟朕说，听人劝吃饱饭的！！
到时候朕怎么反驳！
堂堂的帝王等不到一个知趣的臣子，心累不已，只能自己开口反对：“心宝，耶耶觉得这个名字太短了，可能不怎么有学问。”
“短吗？”心宝想了一下：“那就叫旭日东升飞龙在天英明神武天下归心号！！”
她仰着小脸，
第888章 继续当隐形人就好
于是才隔了两天，太子的、太子妃的，以及一辆画了小花花，其它地方也都做的可可爱爱，整体像个大蘑菇，虽然没说给谁但一看就知道是给谁的车……就一起送了进来。
为此，八皇子还叫人临时搭建了一个“车库”，准备等回头选个地方，再正式盖一个好的。
心宝听说之后，都没敢夸他们，天天躲着他走……就怕他让她送车。
今年过年，晏时繁、晏时盛都不能回来，小花时也不能回来，晏时昌据说在路上了，但这会儿还没回来。
本来心宝一定会失落的，但有了事业的心宝，天天忙忙叨叨的，根本都没空儿失落了。
晚上回来，才听说刚刚又送进来几把伞。
除了之前李致知那四把，明霈帝画的那种也做了两把，还有其它花样的，也有几把，有的伞下还坠了流苏，
第889章 瘦瘦的沈球
双胞胎连着四个伴读，全都换了衣服、穿上官靴，一人打一把伞，就去找心宝了。
心宝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一见他们来了，登时兴奋起来，于是连着元沈绝也都换了衣服，一行人按着身高排成了一列，慢慢的往大臣那边去了。
李致知那种壮阔版的伞，只有四把，但相似风格的还有，元沈绝也是这种水墨风的，就显得最后一个打着繁华似锦伞的小姑娘，简直就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好看的不要不要的。
因为最近心宝跟老大臣们混的熟，所以这次来的也都是位高权重的老臣们，拍团业务那叫一个娴熟，上来就是吧啦吧啦一通说，而且全都是心宝最喜欢的，又斯文又不重样的夸法。
心宝听了好一会儿，打伞的手都累了，才恋恋不舍的推了推前头，然后一个推一个，一伙小
第890章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小五哥打眼一看，吓的嗷的一嗓子，猛然甩手。
人手啪的一下打在了卫桂身上，卫桂惨叫一声，一蹦三尺高，心宝就站在他旁边，看了个正正好，吓的小嗓子都破音了：“啊啊！！”
很快，自打太子还朝，头一次有幸来皇庄的孙长明，就屁滚尿流的赶来了，一边紧急召大理寺的人马。
心宝吓的不轻，紧急被送回到耶耶那里，太子也没过去，晏时荣过来处理，让弟弟们回去，双胞胎却不肯，非要留下。
晏时荣看他情绪还好，没有被吓着，就答应了，让他们在旁边看着。
龙骧卫已经慢慢的把土挖开了，露出了一个大概跟水缸差不多大小的坛盖，掀开坛盖之后，就是一股恶臭，哪怕是冬天，都臭的直顶鼻子。
孙长明是从底下干起来的，很有经验，直接把帕子系到脸上
第891章 心宝的亲戚
他看着儿子道：“你这一家倒是枝繁叶茂。”
他的意思很明显，这是你的儿孙，朕可不要狐狸当重孙子！
晏青山站起来道：“儿臣出去看看。”
他就背着手出去了。
明霈帝继续跟孙女讨论，官家犬能干点儿什么。
其实这年头能干的事儿真不多，又不用缉.毒，主要就是平时办案子用，就算不是心宝说的，闻闻帕子去找凶手，哪怕是能从几个可疑的人中把凶手分辩出来，也很好用了。
心宝道：“还有，比如说，一个人死掉了，大理寺不知道是正常死亡还是他杀，还可以让狗闻一闻，万一是杯子里头有毒，就能闻的出来，狗就会朝着杯子叫！！此刻，假如说那个凶手是他的家里人，就会露出惊慌的神色，还会打碎茶杯，大理寺的官员就火眼金晴，一下子看出来，就
第892章 大刀一挥人头哗哗
沈寿延笑道：“皇上英明，天下归心，臣虽是个没见识的，也知这是大势所趋。既然是大势所趋，那臣为了这一帮兄弟们，也得豁出去，搏一搏，抢一个头筹。”
话说的太实在了，晏青山也不由得笑了，拍了拍他的肩。
然后他又问：“你这几个徒弟，功夫如何？”
沈寿延道：“要论单打独斗厉害，依次是昌儿、竹生、金满、子越。但要说会教，那昌儿还不行，子越也差，倒是金满和竹生擅长教人。”
林娘子诧异的问：“竹生竟比金满还好？”
沈寿延笑道：“是啊，要不是竹生天赋好，这身量，我也不会收。竹生的刀法要说威猛，远不及他们三个，但敏捷又凛冽，所以实力不缺。”
他顿了一下：“当初武安王爷，拉着我创的那马上刀法，倒是竹生使的最好。”
第893章 你们的神明不行
双胞胎说话，一向是你一句我一句，无缝衔接，听起来很有意思。
孙长明和卫玄霄被他们说的心头略松，然后几个人又回大理寺审那几个人。
那两人，还真就是高手，还指望着打消他们的警惕之心，找到合适的机会就越狱呢，结果这事儿就暴发了……
真言丹可以规避，但真的事情暴发，问到他们头上，他们也是说不了谎的……只能痛苦的交待了，小五哥还要开嘲讽：“看来你们的神明，也没办法保佑你们么！”
探子大怒，抬起头来一通嚷嚷。
他们听不懂，也不在意。
虽然君子应该尊重旁人的信仰，可谁叫他们先挑衅呢？还用了这种恶毒下作的伎俩？
小五哥继续往他心尖子上捅刀：“嚷嚷什么？不是谁声大谁有理的。”
“就是，就算你叫破喉咙，事实也是事
第894章 一块绝佳的试金石
晏时荣道：“你们愿不愿意，怎么想的，直接跟耶耶说就成。”
小五哥就道：“耶.耶，我们不太想管这个，并不是因为要偷懒，主要是觉得，这种知识对我们没有用处。”
小六哥道：“我们想学大理寺那种明察秋毫、抽丝剥茧，步步推断一直到真相大白的本事……但并不想学怎么使用狗。”
“不是说不用狗，是假如有人训练好了，我们也乐意用狗，但对于狗是如何训成最后的样子，这个我们不怎么想知道，也觉得没什么用处。”
“还有，二哥说的对，学问越学越觉得不够，我们现在就是学问不够，所以就趁着空闲几日去大理寺学学，平时还是念书为主。”
明霈帝笑道：“不错。下去休息吧，休息好了想去大理寺，就去吧。”
两人都是一喜，施礼走了。
明霈
第895章 皇上成心折腾他们
晏青山几人还没说话，明霈帝就道：“好主意！方无忧。”
方无忧应命而去。
再一次接到口谕的众老臣们：“……”
皇上这不会是故意的吧？？
难道是因为第二批画，画的太好了，太符合皇上的喜好了，所以皇上就觉得，你们明明知道朕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为何第一批一张也没有！！
所以皇上就成心折腾他们来了。
但就算是这样，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还不是只能认命的开始画。
小公主喜欢豪迈的，皇上喜欢可爱的，但太子殿下喜欢什么的？
或者更直白一点，除了这两种，还有哪种风格能讨上好？？
一伙老头子真是愁掉头。
但也因为这样，第三批的画，是真的五花八门，什么样子的都有，就是没有一张难看的。
心宝非常满意，把所有的画全都合到一
第896章 才说你长进了又犯糊涂
端和郡王道：“是一个匠人无意中做出来的……”
他就绘声绘色的开始讲：“当时建新药坊的时候，不是用了一联排的水车么，下头的水花大的很，而且出来的时候，是那种旋涡转着的……”
他两手比量，“然后就有匠人偷懒，用一个筐子把衣裳挂在了那儿，转上两刻钟就干净的不得了，也不用皂角，也不用搓板儿，省力的很，大家就都这么用。”
“结果后来，进了腊月，河水都冻上了，水车也收了，不能洗了，然后就有一个匠人，叫徐饱的，琢磨出来一个东西，就拿一个架子，把衣裳套上，然后在冰上凿个洞，就这么一摁一摁的洗，省得冻了手么。”
他连说带比量，心宝果然听的津津有味。
端和郡王续道：“然后大家就觉着，还是不大干净，还是得搓一搓，然
第897章 皇上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
杯托很烫，烫的她一个惊跳，杯托掉到地上就碎了，她用力甩手，“嗷！”
明霈帝赶紧叫人去拿冰，一边骂方无忧：“倒的什么茶！！”
方无忧：“……”
是你说殿下吹了凉风，叫奴才倒滚滚的姜茶来的……奴才心里苦。
其实就是小孩皮嫩，烫了一下，等冰拿过来，心宝都不疼了，只是觉得有点丢人。
她含着羞耻的小眼泪，窝在耶耶怀里，一边坚强的道：“反正就是这样的，你懂了吗？”
端和郡王哪敢说不懂，点头如捣蒜：“懂了懂了懂了，心宝，六叔真的懂了。”
心宝又道：“还有挂的这种，可以加一个玻璃面儿呀，下头不用这种铜钟罩，只要钟摆就可以，那样做出来就扁扁的了，就不会头重脚轻了。”
端和郡王又应了一声。
两人商量了半天，主要就
第898章 你这种落魄侯爷自己才需要
恭恪侯以前还以为五弟是在装蠢，但渐渐的就发现他是真的蠢。
他觉得他错信奸人，被三皇子摆了一道，已经是蠢之极也，但在这位五弟面前，他时常觉得自己聪明的过份。
怎么就能连最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呢？挑拨什么的怎么就能做的这么直白呢？
野心无所谓，嫉妒也无所谓，蠢才是最可怕的，尤其他还蠢不自知。
所以他现在一见到他，就背上发毛，只想赶紧跑，免得被他连累了。
他现在，真的经不起连累了。
很少有人知道的是，他的舅兄，是有幸服过超体丹的，他没想到与他有关系的人，也有机会得到超体丹，更没想过，超体丹的药效真的有这么神奇。
小公主真的是神仙。
太子殿下是真的得天庇佑，儿女个个成材。
他早就想通了，早就绝了争竞之心，如今再回首嚣张跋扈少年时，真跟前生的事情一样，反倒是出宫之后，才渐渐的学会沉下心来想一些事情，发现自己有多么的蠢，又有多么幸运。
直至落入谷底，仍有贤妻在室，稚子在堂。
他与太子、元相，朝中不少官员都是有过节的，他从不敢乞求有一天还能出头，他只希望，看在他够知趣的份上，等新帝登基之后，能允许他的儿子，像普通平民那样，还有科举之类的机会，不要绝了他的向上之路。
恭恪侯握紧了夫人的手，微微闭目，徐氏低声劝他：“别太担心，左右一年也见不了几回。”
恭恪侯点了点头。
马车很快入了宫，恭顺侯一进了宫，就去找晏时荣说话去了，恭恪侯只坐在角落里，慢慢的喝茶，低调极了。
门口有人冒了一下头。
恭恪侯正对着那边，一眼就看到了，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出声。
果然下一刻就有人看到了，飞快的上前行礼：“殿下。”
晏时荣也看到了，笑道：“心宝，来找哥哥？”
“不是哒，”心宝就若无其事的站了出来：“心宝在找小鱼。”
徐之渔赶紧快步过来，施了个礼，完全习惯成自然的就开始夸：“殿下这一身真是太漂亮了，连同发饰都别出心裁。”
心宝今天穿的衣服，上头配了超级漂亮的云肩，云肩下头还缀了流苏和宝石。
而且为了搭配这一身，绣娘还做了漂亮的小发罩，同色系同花纹，也有小小的流苏在上头，全都穿上，简直漂亮的不要不要的。
但晚上宫宴的时候，是要穿镇国公主的朝服的，所以这一身只能平时穿。
平时穿，没人看到，岂不是就等于没穿？
所以一换上，心宝坐了一刻多钟，终于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个由头，出来转转。
晏时荣这边大多是官二代，也有年轻官员，但都是平时不怎么见小公主的，但夸小孩谁不会，顿时拥上来一通夸。
心宝听了一小阵，满意了，就拉住徐之渔的手，很有礼貌的道：“大家自便就好啦，心宝是找小鱼有事。”
大家赶紧知趣的退后一步，恭送小公主离开。
然后恭顺侯就十分机智的站在了她离开的必经之路上，笑着弯腰问道：“心宝，可还记得五叔？”
心宝抬头看了看他，有点纳闷：“为什么五叔每一次见到心宝，都会这么问呢？心宝是一个记性很好的人，当然记得了，以后你不用问了。”
这话说的忒实在了，不少人腹中暗笑，恭顺侯的笑容有点讪讪的，然后他故做轻松的哈哈笑了两声：“是五叔不好，五叔喜欢心宝，所以就时时担心长久不见，心宝会忘记五叔，所以才问的多了一些。”
心宝点了点头，急着拉小鱼助理去下一站，就想走。
恭顺侯赶紧道：“心宝，五叔有一个金佛手，送给心宝好不好？心宝也可以送给皇耶耶。”
他从袖中牵出来，应该是当手把件用的，不算大，做成佛手形状，其实还挺精巧的，但心宝觉得跟她的衣服不搭，就摇了摇头：“谢谢五叔，心宝不要了。”
恭顺侯一再受挫，笑容越来越勉强：“就算心宝不需要，难道皇耶耶也不需要吗？”
晏时荣毫不掩饰的冷笑了一声。
佛手，寓意“福寿”，他想用这个话头陷害心宝？？
晏时荣便假笑道：“五叔真是太客气了，这种小物件，耶耶和心宝实在多的是，连锦上添花都不必的，五叔还是自己留着吧。”
他意思很明显，你这种落魄侯爷，你自己才需要！！
旁人立刻纷纷道：“确实如此，小殿下年纪小，也确实用不上这种沉重玩物。”
“听闻皇上也从不喜用手把的。”
“手指都是顺滑之物，佛手做手把的倒也少见。”
他非要把事情往“寓意”上头扯，大臣们就非要说它就是个饰物。
其实恭顺侯是真没想陷害心宝，他就是想有个东西在心宝身上，好刷个存在感而已。
被众人一通怼，恭顺侯肚里已经气炸了，可是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发火，只能强笑道：“是我的错了，我是喜欢心宝，什么都想给她，却没想过她可能用不上。”
他故示亲昵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是五叔的错，心宝别生五叔的气才好。”
随着他这一按一揉，心宝虚撑起来的小发包包被他按扁了，弹不回来了，恭顺侯中途发现不妙，急用手捏了两下，手把件的绳子连转了几圈，直接就把一个小流苏硬绞了下来。
眼睁睁看着小流苏掉到地上，心宝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她伸出小手手一摸脑袋，当时就崩溃了，小嘴就开始扁。
二哥哥也慌了，赶紧道：“没事没事的心宝，绣娘很快就能弄好的。”
心宝咬住嘴唇，强忍着眼泪，一把甩开小鱼助理，转头就往后跑。
这摆明是要去告状。
恭顺侯都吓傻了，急道：“心宝！心宝！”
还在叫心宝！！
交情没到就敢叫名字，这不是亲热这是僭越！！
晏时荣冷笑了一声，低头捡起了地上的小流苏。
恭恪侯刚才也随大流站了起来，但并没敢往前凑，看着这一幕，心里不住的叹气。
你说说，你说说他到底图啥？
第899章 功夫不负有手人
其实恭顺侯的想法很好猜，他以为他如今已经跌入谷底，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搏一搏没准儿就能进一步，就算不成功难道还能更坏么？
可他却没想过，光脚并不是最惨的……这世上还有没有脚、没有腿的人。
就是可以更坏！！
不到一刻钟，方无忧跑着过来传口谕：“皇上口谕，晏宥崇，给朕滚出去，无谕不得出府！！”
同一时刻，林娘子那儿，亦有一道口谕：“德贵人贬为答应，入冷宫，终生不得出。另请恭顺侯夫人即刻出宫。”
众人：“……”
大晏朝的答应，是最最低等的杂役宫女，以答应身份入冷宫，是半个伺候的人也不能带的，而且直接就说了“终生不得出”，皇上连原谅她这个可能，都给堵死了。
说句不好听的，还不如直接赐死呢！
这大过年的，到底为啥呢？
德答应完全傻了，恭顺侯夫人也傻了，然后被人请了出去，这辈子，恐怕是他们最后一次进宫了。
众老大臣、中大臣，臣二代们表面上仍旧谈笑风生，迅速把气氛拉了回来，心里弹幕一层一层的……
真是人不作不会死，你说说，你说说皇上的心都快偏到咯吱窝了，你咋就看不明白呢？你惹谁不好，哪怕你惹炙手可热的皇孙殿下都好啊，起码惹晏时荣他顶多怼你两句不会有皇上替他出头……可你咋就非得去惹小公主呢？？你到底为啥想不开？为啥啊？？嫌爵位大？嫌命长？嫌日子太好？？
大家真是非常的不理解。
恭恪侯看在眼中，更加低调，连话都不敢说了，大家一般也不会与他搭讪。
头着晚宴之前，大家就进了殿各自入座。
如今不比去年，六皇子有了郡王爵位在身，但恭恪侯序齿在前，所以两人谦让了一番。
六皇子怎么都不肯坐到前头，晏青山就直接道：“二弟坐。”
恭恪侯不敢辩驳，低头应是，就坐了下来。
下头臣属们仍旧在慢慢的依序入座，晏青山转头与他说话：“我们在民间时，收养了一只狐狸，你皇嫂嫂心善，便把它养了起来……”
恭恪侯根本不知道为啥太子要与他拉家常，但只能侧着身子，恭敬听着，一边连连应是。
晏青山从容的往下说：“后来便生了几只狐狸崽子，如今也还养在皇庄之中，狐狸鼻子极灵，前几日在皇庄，还无意中立了个功劳。”
他略微一顿。
六皇子知趣的很，赶紧就给他解释了一番，晏青山续道：“父皇想着，试一试能不能把这些训起来。可以协助大理寺，或者刑部几处办案，譬如凶手在现场遗留随身之物，听闻狐狸便可顺着气味一路追踪，纵二三里亦能寻着……”
恭恪侯忽觉心怦怦的跳了起来，他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强压着心情，继续听着。
晏青山续道：“不一定是狐狸，狗也可，别的也可，全都试试，年后你便去办这件事。”
恭恪侯居然丢人的一阵眼热，一边起身道：“多谢殿下，多谢殿下，臣弟定倾尽全力。”
晏青山只点点头，递了一块令牌给他，一边道：“此事前所未有，你慢慢来，不必急于求成。”
恭恪侯连声应是。
林娘子在旁，也说了一句：“大约狗要好训一些，但狐狸是真的聪明，只是狐狸有些臭，心宝说道，狐狸身上有一种东西叫臭腺，本宫也不知这是什么，只是心宝说可以切除，切除之后，就不会有味儿，当狗养也可以，从小养起来，不会伤人的。”
恭恪侯仍是连声应是。
晏青山也道：“心宝手里有擅外伤科的大夫，但这种事，谁也没做过，可以让他们和兽医共同商量着去试试，你回头可以去找甘白璧或者徐之渔，都可以帮你安排。”
林娘子不忍的道：“要不你就找别的狐狸崽子试，别试咱们家那几只，统共就几只，娇贵的很。”
晏青山拍拍她手背，一边也道：“找别的试就是了。”
恭恪侯已经只会应是了。
晏青山事情说完，就不再管他了，只留下恭恪侯和夫人，在案底互相握着手，激动不已。
事情是不大，但能让他办差，就是意外之喜！！
而且太子一向寡言，解释这么多，显然是让他明白此事的重要，而不是当成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差使。
在这一刻，恭恪侯忽然就懂了什么叫做“长兄”，真就是这种感觉，亦父亦兄的感觉。
晚宴过后，因为去年恭恪侯和恭顺侯就没有被留下来守岁，所以今天恭恪侯也自觉的走了，就只有宫里几个人守岁。
心宝从空间里拿了板栗南瓜和地瓜出来。
虽然林娘子做菜也就一般，但很会烧这种东西，又叫她拿了一些板栗花生瓜子之类的出来。
大家都脱了大袄，就着火盆子烤着吃，一片一片的也不大，就吃着玩儿，一边吃一边闲聊。
心宝和老婆、双胞胎，六叔八叔九叔铺着一个大毯子坐在地上，一起玩升官图。
升官图是时下最流行的桌游，据说是过年必玩的，但宫里却很少玩，心宝无意中听人说起，就叫人拿了一个过来，明霈帝不在意，大家就一起玩。
玩法很简单，就像大富翁一样，也是一张图，然后掷骰子决定“出身”，有白丁、童生、案首……一直到状元。
然后再转陀螺，陀螺有四个选择，“德、才、功、赃”，每一种都有对应的判词，根据判词，决定棋子的行进，一般来说，“德”的判词最好，可以升迁或者越级升迁，“才”也能升迁，“功”一般原地不动，“赃”就会被贬黜。
其实还怪有道理的。
心宝虽然对规则似懂非懂，但她手气绝佳，小胖手一动，一定是个最好的，遥遥领先。
其它人则起起落落，只有端和郡王手臭的很，落在最后。
端和郡王仰天长叹：“又是赃！！我明明是一个雅人啊！！我不爱钱啊！我不受贿啊！！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心宝同情的建议：“你换一只手转啊！”
小五哥也道：“六叔你使点劲儿啊！！你没发现你每次都只转三圈，所以每次都是赃！！”
“这样吗？”端和郡王把袖子提起来：“我还就不信了。”
他猛力一转，这一次终于转到了德上，几个孩子都替他高兴，心宝还赞他：“太好了！功夫不负.美.人！！”
端和郡王：“……？？”
心宝也发现哪里不对：“不是，是……是岁月从不败美人？”
“哈哈哈，”小五哥纠正她：“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心宝振振有辞：“可是六叔又不是用心转的，他是用手转的啊！！”
“对啊！”小五哥道：“他用手转的啊，又不是用脸转的啊！！要这么说，你应该说，功夫不负有.手.人？”
心宝：“……”
第900章 全靠大腿抱的早
几人轰的一笑。
旁边几个大人也都笑出声。
晏时荣笑道：“五郎长进了，居然没被心宝绕进去。”
明霈帝也笑道：“心宝天天小词儿一套一套的，不被她绕进去的人少。”
看他们几个人玩的热热闹闹，明霈帝又想起恭顺侯，忍不住道：“老五怎么就能蠢成这样，朕着实想不明白，朕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能生出这么蠢的孩子？”
这话没人敢接，毕竟除了太子，不是弟弟就是侄子侄女。
晏青山正要说话，心宝却抬起头来道：“可是这跟耶耶没关系啊！！”
她从毯子上爬起来，拉开了耶耶的手，坐进他怀里，一边认真科普：“你们不知道吗？男孩的智商……就是男孩聪明不聪明，完全取决于母亲的，而女孩聪明不聪明，是父亲母亲各占一半。所以耶耶你再聪明也没有用的，一点点都不会遗传给儿子的。”
明霈帝愕然。
晏时荣也不由吃惊：“完全取决于母亲？”
“对的，”心宝其实根本不研究这方面，只是道听途说，却说的一本正经：“后天也会有一些影响，但先天就是这样的。先天的影响要占六成以上。因为男孩完全遗传自母亲一个人，聪明不聪明，很多都会走向两个极端，所以男孩中聪明的不得了的人多，笨的不得了的也多……但女孩遗传自两个人，大多就比较平均，不特别聪明也不特别笨的人占大多数。”
在神医光环之下，大家没有一个人怀疑。
短暂的一静之后，双胞胎感激的道：“幸好爹娶了娘，幸好阿娘这么聪明！！”
林娘子也有一分小骄傲，一边道：“怪不得，怪不得唐三水和唐二河都蠢的厉害，因为他们的娘就很笨啊！”
这话，实实的说进明霈帝心里去了。
怪不得假太子，花了那么大的心思培养，自小多少名师，用尽办法，可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原来是因为他娘太笨了……占六成呢！！所以就算朕用尽心力，也只四成！也不如普通人的一半聪明！！
大家都觉得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端和郡王兄弟几个，全都在努力回忆自家母妃聪明不聪明……
明霈帝道：“可是为何完全遗传自母亲？”
心宝就开始讲解遗传基因染色体……
几人听了半天：“……”
哦，没听懂。
明霈帝不甘心的又道：“那什么遗传自父亲？”
心宝道：“品行习惯种种，大多遗传自父亲的。”
明霈帝恍然：“原来如此。这才是‘养不教父之过’，所以‘娶妻不贤毁三代’也是有道理的。”
他顿了一下：“若再选秀，也该效仿科举，出一些试题才好。”
一边说着，他看了一眼晏时荣，又看了看八九两个光棍儿子。
几人：“……”
只有端和郡王有未婚妻一身轻，“嘿嘿。”
小五哥好奇的问：“六叔，六婶婶聪明吗？”
端和郡王笑道：“聪明不聪明不知道，反正会写诗会做画，嘿嘿嘿……”
他叉腰笑了两声，俊脸微红，一边又欲盖弥彰的道：“你们这些小屁孩儿，别瞎打听！”
明霈帝简直没眼看，瞪了晏青山一眼。
晏青山异常淡定，被瞪多了他都有经验了，皇上这是觉得，耙耳朵什么的，都出现人传人现象了！！
其实大晏以前的皇子，就算成了亲也仍是住在皇子所，但自从恭恪侯和恭顺侯之后，明霈帝就开始往宫外打发了。
但端和郡王与两个哥哥不一样，他是封了王，修了府邸，出宫成亲，有面子又自由，非常得瑟。
咋说呢，全靠大腿抱的早。
两个弟弟都很羡慕，尤其是九皇子。
心宝玩的兴奋，一直到快子时才开始犯困，然后艰难的熬到时间就睡了，太子带着弟弟们，都在承乾宫守岁。
隔天，大朝会之后，小鱼助理才赶紧过来求见，问小公主那天找他是要干什么。
心宝也想了起来，就道：“你找元伯伯和李大人，每一个人写一首诗，用那种潇洒的笔迹，要有落款的那一种，就写他们最喜欢的就可以，到时候要写在宝隽车上的。”
徐之渔连忙问：“殿下的意思是，这车要送给他们吗？”
心宝有点点心痛，但还是大方的道：“元伯伯是二哥哥的师父，又是老婆的爹爹，还送给心宝这么多花，所以送给他一辆。李大人是代言人，所以送他一辆，但是你别忘了暗示他，这是最后一辆了，以后再有四代五代也不会送他了。”
徐之渔笑着，连声答应，一边又问：“那其它人的，什么时候可以买？”
心宝想了一下：“还要再等一等。”
她顿了一下：“但是可以开始预售了，到时候你去找弟弟，让弟弟定下几种，比如说之前二哥哥用的这种，没有什么花的，还有元伯伯这种诗词的，还有心宝准备送给太公和沈伯伯这种武将的那种，古铜色的……总之就定几种之后，让他们选择哪一种，不要乱选。然后就开始预售，谁先交了定金，就先给谁做。还有以旧换新的政策，以及标准，还有卖多少钱，你也拟一拟。”
她又想了一下：“心宝还有什么漏掉的吗？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徐之渔笑道：“臣暂时没有了，臣先去找一下向大人，把这些事情问清楚，再来请示殿下。”
心宝点了点头：“可以的。”
徐之渔就告退了。
心宝就拿了笔，开始在桌上算一辆车要多少银子。
向骁隽的工坊有三百多人，二舍三入就算五百人，一个人一天假设有一两银子的工钱，那就是五百两，一辆车要做三天，那就是一千五百两……一辆车要用四个轮子，杜仲胶是很贵的，毕竟物以稀为贵，假设一个轮子的杜仲胶是五百两，加起来就是两千两……
旁边听着的元沈绝：“……”
一天一两银子的工钱？？一个轮子的杜仲胶五百两？再说为什么要把车夫的工钱算上？又不是买车送车夫？
用不用这么奸商？？
心宝嘀嘀咕咕的算了好半天，然后宣布：“一辆宝隽车，售价三十五万零六千五百两！！”
元沈绝：“……”
第901章 合起伙来欺骗心宝
元沈绝咳了一声，委婉的道：“心宝，这是不是有点贵了？一辆马车，豪华的也才几十两而已。”
“可这又不是马车，怎么能比较呢，”心宝理直气又壮的道：“心宝这是科学的成本核算，很精确的，贵也有贵的道理！再说心宝还送出去几辆，所以心宝还需要把那几辆的钱，悄悄的分摊到别的车上，这样朝廷才不会吃亏。”
“我知道，”元沈绝道：“但还是有点贵了，他们可能买不起。”
“不会的，”心宝自信的道：“你太不了解官员了！俗话都说过，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连知府都是这样的，那官儿更大的呢？宰相呢？那阁老呢？那尚书呢？再说了，这说的是‘清’的，万一还有不清廉的呢？就像马世文，说不定一年就能贪一百万雪花银！”
元沈绝：“……”
刚刚回来的明霈帝和太子几人：“……”
心宝语重心长的教育老婆：“人不学习就会退步，在耶耶身边工作，你一定要学会了解民生疾苦，不然就会跟不上耶耶的思路！还有，做生意一定要学会算帐，不止物料是成本，时间人力什么的，全都是成本，再说创意是无价的，所以一辆宝隽车，才卖三十几万两，一点都不贵。”
行吧，元沈绝就不争了，反正他又不用买：“心宝说的对。”
明霈帝走进来，看了一眼两人，笑道：“晅儿觉得这是个笑话？这还真不是个笑话，你还真的不了解官员，若这事儿真的叫官员报帐，报个三十几万，十分寻常，最早内府连一块牛皮鼓都能报三百两呢！”
“对的！”心宝连忙道：“心宝这是成本价，还没有把需要赚的钱加上！那要不就凑个整，六十万两就可以，非常顺。”
明霈帝也不纠正她，就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因为大年初一，心宝就跟小鱼助理说了，所以哪怕是封印期，徐之渔也没敢多耽搁，接连跑了几趟工坊。
而心宝一家，初二初三照例去了武安王府，又去了元府和沈府，玩了一圈回来，正好徐之渔也报了过来。
心宝一看报价，当场瞳孔地震：“这是什么？这不对的！！怎么可能才还不到三百两！！这根本不可能的！！你们是不是以为心宝不懂，就想合起伙来欺骗心宝？？”
徐之渔：“……”
这一口大锅扣的。
幸好他现在已经对心宝很了解了，确认自己不会误解她的意思，就赶紧道：“殿下，这只是成本，售价还要殿下来定的。”
心宝大声道：“可是成本不可能这么少的啊！！”
徐之渔：“因为宝隽车整体是木制的，只是底座精细麻烦些……”
心宝道：“可还有人工啊！”
徐之渔连忙道：“人工已经算上去了。”
“不可能的！”心宝一手拿着她精心核算的三十五万多的单子，言之凿凿：“这绝对不可能，他算错了！！这是谁算的，你叫他来，心宝与他当面对质！！”
行吧，徐之渔就打发人把那人叫来了。
那人其实是工部派过去的一个小主事之一，就一个微末小官儿，主要是帮向骁隽干一些杂务的。
乍然被叫进来见小公主，已经很害怕了，进来一看……皇上太子皇孙殿下全都在……
那小官儿腿都软了，头上的汗一层层的冒，请安的时候都结巴了：“臣蔡包正参加皇上，太子殿下，公主殿下，皇孙殿下……”、
心宝超有架势的一挥手：“你把你核算的数据说一说。”
蔡包正赶紧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开始一一禀报：“一辆六人宝隽车，需用硬木原板约三十到三十三块，锯材若干，所耗木料价约一百四十两到一百六十两左右；另需玻璃若干，铜料少许，价约五到六两；另需木雕工匠二人，金匠二人，一等工匠十到十五人，二等工匠十人左右，普通工匠二十到三十人，合计用时约四天，所有工钱合计不足百两……”
他吧吧吧一通算，听起来十分靠谱。
心宝看看自己算的，一时挑不出毛病来，就伸出手：“拿过来，心宝自己看。”
蔡包正赶紧双手奉上。
心宝努力看努力看，一边道：“怎么可能只用这么一点点工人！你们工坊不是有三百人还多吗？难道就没有中间帮忙的？菜包子，你核算的时候一定要严谨一点，就算有人递了一颗钉子，你也不能忽略他的付出啊！”
蔡包正就算被叫错名字也不敢吭气儿，只连声道：“是是是……”
徐之渔含笑道：“殿下，如今这工人，已经是往多里算的了，比如一等工匠十到十五人，都是按十五人算的，实际可能用不了这么多。”
心宝沉默半晌：“一等工匠是多少工钱？”
徐之渔含笑道：“这里头，金匠的工钱最高，尤其现在能做玻璃嵌花的工匠，都是八两一个月，木雕工匠与一等工匠是一样的，都是五两一个月。但普通工匠一个月才几百文钱，差别极大。”
心宝问：“那，那杜仲胶呢？”
徐之渔道：“只有杜仲胶没有定价，空在后头，正想请教殿下。”
心宝瞥了半天：“可是助力机械、还有后头的风扇，这种伟大的发明，怎么能不收钱呢？”
“是，”徐之渔道：“那殿下觉得应该定多少，便是多少。”
心宝呆呆出神。
这差别太大了，她有点儿接受不了。
杜仲胶她空间里还有好多好多，其实可以卖的很便宜的，那么，岂不是说，一辆宝隽车成本才三百两左右？？
如今，一两银子是一千文钱，假如按一文钱等于后世一元钱，那也才三十万！！！可假如按一两银子等于后世一元钱呢，三百块连电动车都买不起！！
她的宝隽车，怎么可以这么廉价！！
而且还要有保修和以旧换新的政策，这可都是成本啊！所以一辆车卖十辆车的钱也可以的！
心宝呆呆的想了半天，明霈帝几个人都暗暗看着她，也不打扰。
心宝忽然问：“小鱼，那种风扇是谁发明的？”
徐之渔赶紧道：“是一位名叫贺华的匠人。”
心宝点了点头道：“助力机械，还有这种风扇，你做一个评级的东西出来，我们要尊重知识产权。比如说，助力机械这种划时代的发明，就评为一级，那每卖出一辆宝隽车，都要支付给弟弟一两银子；又比如说我们的新药坊，用了这种，也要酌情支付给创造者一点银子，哪怕他自己不要，也要有书面的东西；像风扇这种，就可以少一点。”
徐之渔连声应了。
心宝又认真的想了半天，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第902章 心宝与你爹爹孰重孰轻
心宝看了看菜包子，又看了看徐之渔。
又看了看徐之渔，又看了看菜包子。
然后心宝叫方无忧：“方总管，你把那个大壶拿过来放在这儿。”
方无忧：“……？？”
他问：“殿下可是渴了，老奴马上给殿下换杯热茶。”
“不是的，”心宝道：“你就拿过来放在这儿。”
方无忧没办法，看了看明霈帝，只好拿过来放在那儿，还特意把嘴转的朝外，就怕烫着小殿下。
心宝看了一眼，又道：“你再拿一把来。”
方无忧看出点什么，就叫人提了一把空壶过来，与那把并排放了。
心宝朝着花霜比量了比量，花霜心领神会，就给她拿了纸笔过来了。
心宝拿了一张纸，写了几个字，在茶壶的遮挡之下，悄悄推到了明霈帝那边。
明霈帝看了看，写了几个字，又给她推回来。
心宝又写了几个字，又推回去……
明霈帝又写了几个字，又推回来……
下头的菜包子大人并不敢抬头，但小鱼助理却看的清清楚楚。
他只想说，殿下哎，你让臣滚就行了，臣滚的很快的，你说说，当着臣的面儿传小纸条，要装瞎是很难的啊！！
然后心宝和耶耶传了好几回，终于传完了，心宝咳了一声，就严肃的道：“菜大人，今天的事情，天知地知……这屋里的人知，你不许告诉别人，尤其不许告诉那个李大人，就是那个李尚书。”
蔡包正赶紧连声应是。
心宝就道：“小鱼，你写一个保密协议，心宝可以让李先生帮你一起写，一式两份，不对，三份，让他签了，你与他和心宝，各拿一份。”
徐之渔连声应了，赶紧就开始写，晏时荣好奇起来，就示意花霜把小纸条拿过来，瞅了瞅。
“如果他们告诉了别人成本价只有三百，那还怎么卖高价？”
“交待他们不许说。”
“他们不听怎么办？”
“他们不敢不听。”
“可小鱼的爹爹也是目标顾客，小鱼不告诉别人，怎么会不告诉他的爹爹，要不耶耶下口谕给他吧。”
“不必，心宝直接命令就可以。”
“要不还是签协议吧，白纸黑字才正规才放心。”
“可以。”
心宝的字是一如既往的大，明霈帝的字被挤的越来越小，但最终两人都写完了。
晏时荣看的发笑，满足了好奇心，退了回去。
徐之渔写的就像一个保证书，也写明了惩罚，而且不止这件事，是所有的事都包括了，而且是终身制的，非常霸道。
写完拿过来看了看，心宝也不知道行不行，就给耶耶看了看。
明霈帝点了头，于是徐之渔和李松清各自抄了一份，那个菜包子小官儿和徐之渔各自签了名，然后才把他放走了。
心宝认真的收起了保密协议，又冲着徐之渔，绽放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小鱼。”
徐之渔连忙应道：“殿下。”
心宝就道：“小鱼，心宝并不是不相信你，但是你与你爹爹认识二十几年了，认识心宝才一年，在两者有冲突的时候，可能会有很多的矛盾和痛苦！就会在内心不断的拷问自己，心宝与你爹爹孰重孰轻！”
她巨煽情的道：“很久很久之前，在心宝小时候，有一次答应了花时保守秘密，后来耶耶问心宝的时候，耶耶与心宝之间深厚的感情，就像海浪一样，不断的冲击着心宝的心灵，这样真的很难过的，在这种情况下要坚守承诺真的很难的……所以我们不如也签一个协议吧。”
徐之渔已经有了思想准备，连声道：“殿下说的是，臣马上就写。”
心宝点了点头，徐之渔赶紧又去写，写完了，他和心宝各自签名，一式两份，两人一人一份。
心宝摸着协议，放了心，一边友好的跟徐之渔道：“所以小鱼，你说，宝隽车卖三千两怎么样？”
徐之渔：“……”
他保持笑容：“全凭殿下做主。”
心宝想了一下：“对了，你有没有做那个保修政策和以旧换新的政策。”
徐之渔都被她闹忘了，赶紧拿出来给她。
心宝瞅了瞅。
预售的图册已经弄好了，几种都画的十分精美，还是彩色的，有文官版有武官版，还有女眷版的。
徐之渔周到的解释：“到时候定下来之后，可以找印书坊印出来，也方便收定金。”
心宝点了点头，一边道：“这难道不是成本吗？菜包子大人都没有算上！”
徐之渔笑道：“是，当然是。”
心宝继续往下看。
保修的判定标准，明显是请教过匠人的，写的很细，但总的来说就是两种。
一种是，宝隽车属于城内车，适宜短程，适宜青石板路，以及载重也都有标准。若符合标准而坏了，不管多少年都保修，只收料钱不收工钱。
下头一系列检查什么什么位置的专业词汇。
另一种是，不按规定使用的，比如超载，比如走凹凸不平的路等等，这种就要收钱。
心宝觉得拟的还挺细的，主要是好多词儿看不懂，不明觉厉。
她直接从这边下来，去耶耶那边坐了，与耶耶一起看。
后头就是以旧换新的标准。
仍旧是以专业词汇来表达，什么什么磨损到什么程度，什么什么使用到什么程度，最终核算出来一个价格。
心宝虽然看不懂，但是最下头看懂了，最高可抵一百五十两……也就是说，抵的钱从二十两到一百五十两不等。
一百五十两的话，那还是不多的，再说广告是广告，到时候耍个赖就可以少抵一点。
心宝默默的点头。
然后她问：“就是这个城内车、青石板、载重什么的，会在车上写吗？”
“会的，”徐之渔道：“在车夫座门内侧和主人座门内侧，都可以写的。”
心宝点了点头，然后突发奇想：“小鱼，你回头去问问弟弟，能不能在车上加一个里程表……就是能不能车子一共驶过多少路，在司机座的前头，都有一个指示。”
徐之渔赶忙应下，心宝又道：“还有，偃师坊的钟表，他们已经会做了，你改天带着弟弟过去，问问弟弟，能不能在宝隽车上放一个，然后弟弟如果说能放，你就跟偃师坊的人谈谈，怎么给钱什么的。”
她又想了一下：“心宝的六叔知道在哪儿，你可以让他带你去。”她招了招手，徐之渔赶紧凑过来，心宝小声道：“到时候好让工部出钱。”
她大眼眨眨，疯狂明示，徐之渔迅速应是。
第903章 全体官员的好朋友
心宝放心的摆手手：“好了就是这样了，你去吧。”
徐之渔应声退下。
晏时荣又溜达过来，看了看徐之渔的这份材料，一边笑道：“耶.耶，孙儿觉得，心宝一个特助不够用。”
“没关系的，”心宝道：“他没说，就说明忙的过来，不用再加了。”
晏时荣严肃的道：“但比方说徐之渔，本来在翰林院吃闲饭也是一份俸禄，跟着心宝干活也是一份俸禄，所以不如调出来让他们干点活儿。”
心宝一顿，立刻道：“对的，心宝觉得一个特助不够用！”
明霈帝笑道：“回头让徐之渔自己挑两个人帮忙就是。”
心宝又对着菜包子大人的成本核算出神半天，把自己核算的扔到屁股后头，一边跟他们商量：“耶耶，哥哥，那你们说到底卖多少钱呢？”
晏时荣笑道：“其实不用卖的太贵，心宝，卖的贵了，买的人就少了，不如卖的稍微便宜一点儿，那样满大街都是宝隽车，不是很好？这样再推出宝隽车四代，或者别的车的时候，也会有人买。”
心宝认真的想了半天，又在纸上算了半天，然后艰难的下了决心：“对的，薄利多销，看起来赚的少，其实赚的多了，人的眼光要放长远一点……”
她又开始算呀算。
最终，她决定，宝隽车卖六六六两，就代表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这些大官儿没准一把扇子一件衣服都好几百两！！如今几百两就能买一辆大车！！
她不是商人，她简直就是一个慈善家！全体官员的好朋友！赔钱赚友谊！！
顺便，也定了优惠政策，二品以上的官员，可以以五百二十二两的价格买到，二就是爱，就代表忠君爱国！四品及以上官员，可以以六百两的价格买到，这代表顺顺利利路路通！
而且，菜包子大人的核算单上，也有单人宝隽车的核算。
单人宝隽车的成本比想像中要高一些，在一百两左右，但是买单人宝隽车的大多年轻且穷，所以没有加多少，原价一百六，四品以上一百二十八，二品以上……一般不会买，所以定为一百零六。
心宝觉得，一百两她还是舍得送的，于是决定，到时候给甘大人送一辆，三徒弟送一辆！小徒弟平时都不出门，就不用送了，要不要给小鱼助理送呢？
心宝跟方无忧要了一个铜钱，抛了两次，然后默默的决定……送吧，就当是过年的三倍薪水。
那李松清？？郑离？？
不不不，不能想了，虽然心宝的朋友有很多，但是朋友之前的情谊，是不能用车子来衡量的。
她自己一个人连写加算加掷铜钱的……小脸上写满了纠结，明霈帝几人都笑眯眯的看着她。
大过年的，大家都挺清闲，只有心宝一个人在忙碌，大家看热闹也看的挺乐呵。
心宝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要给李松清送一个。
毕竟李先生算是半师，沈伯伯和元伯伯全都送了大车，他是半个师父，那就送一个迷你的正好。
她肉疼的把方总管的铜钱放进了荷包里头，也算是弥补一点点损失了。
徐之渔的效率还是很高的，隔了一天进宫，就把印好的选款的小册子拿了进来，虽然画质跟后世不能比，但也是比较清楚明了的了。
而且也写明了，提供简单定制。
比如说一首诗，或者简单的画，但复杂的不做，这是团子的意思，不做复杂的画面，因为花里呼哨的不安全。
武将也可以定制，可以请画师画一幅剪影或者背影，同样只能是简单的，另外女眷也可以选择窗子窗框的花样之类的……全都写的比较详细。
定金是每辆车二百两，单人车定金是三十两，不过说真的，除非中途被抄了家，否则应该没人敢赖小公主的帐的。
另外就是，向骁隽已经在端和郡王和徐之渔的陪同之下，去了一趟偃师坊。
钟表肯定是能做的，车夫前头留一个空，然后偃师坊做了之后放进去就行。
向骁隽受他们的启发，把“里程表”也想明白了，其实简易的里程表就按轮子算，还是很好弄的。
除此之外，在里程表的基础上，向骁隽还做出了速度表……原理也差不多。
于是心宝跟耶耶商量了一下，把钟表命名为惜时盘。然后把安了这三种的车辆，命名为宝隽车三代·豪华版，定价六八八，四品二品分别为六二六和五六六。
另外，开业大优惠，所有的单人宝隽车，均赠送惜时盘，但只有惜时盘，没有里程表和速度表。
总之，这么一弄，前头三个大表，乍一看，真的跟后世很相似了。
这样直接在册子后头再加一页就行，估计所有的人，都会选择多花二十两，选豪华版了。
心宝非常满意。
一边又交待徐之渔：“多人宝隽车，心宝要送的人只有四个，太公、沈伯伯、元伯伯和李大人，这四个人，你去给他们看画册，但是不用收钱。另外，单人的，心宝要送给小白、和悬济、和李先生、和你，虽然单人车一般来说是不许定制的，但是心宝允许你们定制，心宝已经给他们三个都写了信，听说李先生连书画都准备好了，你可以去问他要。”
徐之渔十分感激，连声谢了。
于是他马不停蹄的出宫找其它人。
初九才开印，徐之渔忙了好几天了才初八，大家还都在家里欢度假期。
徐之渔先从老王爷那儿找起。
老王爷听他说了，大手一挥：“行，你放心，本王今天就找人画了，晚上就叫人给你送去。”
于是晚上的时候，徐之渔收到了一个简单的画，是一个老头一左一右抱着一对娃娃……然后早上徐之渔还没上朝呢，武安王府的人拦在门前，又送来两幅，一个是一个老婆婆抱着一对娃娃，另一个就简单了，就一对娃娃。
王府这是把炫娃进行到底了。
而且还没忘了送上四百两银子，这是另外两辆车的定金。
第904章 哥哥我们唱双簧
然后是元相。
元相倒是很简单，就是一首诗，元夫人也比较简单，只定了定花样。
李庭芳夫妻两人也是如此。
沈寿延那儿，他一听说心宝要送，直接就道：“不用送，我这点银子还是有的。”
徐之渔赶紧劝说，沈寿延又道：“那就随意吧，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书啊画的。”
徐之渔劝说无果，只能就这么报上去了。
心宝一听，顿时就不满了，她就叫人把沈寿延叫了过来，还特意叮嘱他拿着大刀，穿着夜行衣。
沈寿延：“……？？”
夜行衣什么的，他还真有……那就是江湖人的底牌有木有！
但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了，他也没好意思真穿，带着进了宫，然后一直被带到了承乾宫门前，白墙前头已经摆好了架势，脚下放着一块石头，郑离已经把桌子都摆好了。
第905章 日防夜防亲哥难防
林娘子都没来的及跟沈寿延说完话，就直接站在旁边跟他往下说：“就是狐狸崽子、狼崽子都可以，但是狼的报复心强，又成群结队的，所以有点危险，所以还是狐狸比较好……”
沈寿延道：“但不管狼还是狐狸，生崽都得是秋天，这个时候找着的，已经是幼崽了，不是从小养起来的，只怕不好训。”
林娘子一顿：“对啊……那就算了。”
心宝默默的，谴责的瞅着她娘，只是不敢表示反对。
一直到林娘子说完走了，心宝才道：“沈伯伯！气势！”
沈寿延赶紧把身体崩紧。
心宝在后头瞅着，一边对郑离耳提面命：“脸要刀削斧凿的，手要青筋毕露的，身体要充满力量的，刀可以画的更大一点……”
沈寿延：“……”
然后接袂小跑着过来报信：“殿下，李大人
第906章 这是身为皇族公主的权利
小姑娘细声细气，弱声弱气的道：“行，行的。”
就听这小声儿，都知道她有多心疼。
明霈帝本来觉得好玩儿，看她这样又不忍心了，就问：“你们要送什么样的？朕帮你们出了。”
小五哥道：“不用不用，孙儿有银子！我们就送小的那种就可以！虽然像孙大人这种，有可能平时用大的比较多，但都送大的也太贵了，送不起，所以不如都送小的。”
他从袖袋出取出银票，递给妹妹：“给，到时候做好了，你跟我们说一声就行！”
心宝：“……”
她小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又如释重负又不好意思，她盯着银票迟疑了半晌，小五哥已经饿了，直接把银票往她小手里一放，就转身准备洗手吃饭了。
心宝看着手里的银票，抠着小手手，好像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然
第907章 全靠着聪明脑袋混朝堂
明霈帝悄悄示意方无忧，方无忧拿了一点银票，不动声色的放进了小公主的银票堆里。
心宝完全没有发现，很认真的一张一张在数。
其实心宝真的是个很富很富的公主。
珠宝什么的都不说了，光银票和真金白银都有一大把。
但不管有多少，也不妨碍她心疼，但不管有多心疼，她还是义无反顾的给了。
明霈帝书都不看了，就这么含笑看着她。
连她小手手拿着银票摆来摆去都觉得可爱，连她细声细气数银票的声音都觉得好听。
有时候看着一个小豆丁，这样跌跌撞撞的长大，偶尔碰壁，慢慢学乖……真的是一件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事情，又奇妙又幸福又温暖，又有一点小小的心酸。
这事儿很快就传了出来。
尤其在徐之渔找过李尚书之后，大家就都知道了。
小公
第908章 彻底改变了他们兄弟的命运
起初，都是明霈帝带着太子治国，晏时荣干着一半为臣的活儿。
然后明霈帝从手把手指点到只掌握大方向，然后去别宫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大撒把，回来之后太子就被逼成材了，明霈帝看了看不错，就基本上放手了。
然后就成了明霈帝几乎不管，只上个朝，有时趁着小孙女没起床，紧急解决一两桩大事，没大事儿就直接下朝就走人，然后一天不再露面。
所以就变成了，所有事情都是太子主持，晏时荣干的活儿……就等于一个副太子。
如今太子不在，晏时荣是真的忙不过来，主要是有些虚，各种意义上的虚，想来找耶耶吧……然后明霈帝直接跑了。
晏时荣只能默默回到了御书房。
元相倒是十分淡定，直接顺着方才的话就往下说了，其它人也比较谈定，迅速跟上，
第909章 打油诗也是可以进步的
甘白璧倒是一愣，连忙道：“还未下这样的告示，倒也不曾有人寻臣来试探。”
心宝学着耶耶平时淡定的样子，很有架势的道：“大晏的天下这么大，我们造的药坊再大也造不完，必定有很多人是买不到的，也或者有路很远，运输成本很高的，所以，可以挑选合适的药商，让他们去生产，到时候就像我们之前说的，官办和民办区分开……什么的。”
甘白璧想了想：“那臣回去核算核算，定一个价格，再向殿下禀报。”
心宝点了点头。
然后几人吃完饭，打道回府。
明霈帝十分高兴，正好晏时荣那儿还没忙完，还有一屋子人，明霈帝就进去了。
大家都以为皇上这是来主持大局了，包括晏时荣也是。
结果明霈帝进去之后，进去之后，进行了一番“朕去了一趟新药坊
第910章 正常人绝不会想到心宝身上
心宝跟钟离敏在车里说话，元沈绝和今天轮到上岗的心一影卫在外头给他们“望风”，很严格的一个头一个尾。
不要管这样是不是真的能望到风，这是一种态度。
心宝双手拉着钟离敏的手，一本正经的小模样，一看就是在谈重要的事情：“钟离哥哥，心宝有事情想请你们帮忙，因为沈伯伯不在家，所以只能找你了。”
钟离敏笑眯眯的捏着她小手手，这边捏捏，那边捏捏：“放心，不管什么事情，我一定帮你办好，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
小姑娘认真的道：“心宝的爹爹和大哥三哥去打仗、二哥要管国家、四哥要赈灾……心宝也不能落后。心宝现在长大了，也是时候创造属于自己的事业了。”
钟离敏奇怪的道：“你不是管着医道部？还有弟弟工坊？？”
“那怎么
第911章 文武医商四绝
当皇帝的，好奇起来是很简单的，好奇那就去查查么！
于是钟离小哥很快就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钟离小哥核实过他的身份之后，给他上了一杯茶，然后就蹲在外头自言自语了一刻钟……
毕竟他答应过小公主不要告诉别人，这又不是他告诉的，是皇上的影卫无耻，自己偷听到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明霈帝得报，又好笑又担心。
因为他担心他的孙女太爱他了，会给花果茶店起一个诸如“爱耶花果茶”之类的名字。
所以他就慢慢的琢磨着，想提前帮她想一下，简单直白她又能喜欢的那种，最终他决定，可以叫“三绝花果茶”，因为色、香、味三绝么，然后叫人通知了钟离敏。
同时他还给他忙到脚打头的二孙子下了个任务，让他派人联系钟离敏，好做出配套好看的玻
第912章 殿下已经长大了
元沈绝笑道：“不会的。”
估计皇上已经知道了，再说皇上也不需要“惊”喜，皇上更喜欢一切事情尽在掌握。
心宝没有理解他的言外之意，她继续嘀嘀咕咕：“有一句很有学问的话叫做‘父母在，无私财’，你有没有听说过？耶耶是父的父，父父在更应该无私财，就算心宝不小心……不，也不是不小心，是心宝跟耶耶说了，那也没有错，耶耶又不会抢走心宝的店铺，那样就是奉旨赚私房了。”
元沈绝道：“心宝说的对，说不定皇上还能帮一点忙，赚的更多些。”
心宝沉默了半晌，小身子一扭，换了一个肩膀。
她搂着他脖子，两只手都捏成小拳头，小下巴搁在他瘦瘦的肩上，“但是，五加二岁的心宝，已经是一个大人了啊，大人的心里，总该藏一点大人的小九九，不应该像个不懂事的小屁孩一样，什么事情都跟耶耶说，因为耶耶可能也希望看到心宝独立做出一点事业，就好像二哥哥一样，他自己一个人管这么大的国家，耶耶都不肯帮他的忙，这说明，耶耶想要一个能自做主张的孩子。”
元沈绝：“……”
他只能道：“但是耶耶要求你，跟要求二哥哥，可能不太一样。”
一个未来的国君，那肯定是小鞭子抽着，能长多快长多快，能多厉害多厉害。
但一个乖萌小公主，那肯定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什么都不会又怎么样，朕有的是会这些的人！！
“对的！”心宝点点头：“能者多劳，二哥哥有点点弱，他只会治理国家，心宝又会医道又会赚钱又文武双全，心宝跟哥哥不一样的！！”
这，这话倒也没错？？
元沈绝长出了一口气。
在这一刻，他忽然有点想念心宝的小徒弟。
对的，不管心宝有多少徒弟，郝花时的代称仍旧是小徒弟。
小徒弟在的时候，有他插科打诨说些蠢话……划掉，不太聪明的话，他只需要最后说几句，就显得非常聪明，但现在，全程都需要他哄，他还真有点儿哄不住。
然后心宝又换了一个肩膀：“可是耶耶这么聪明，就算心宝不想告诉他，他也有可能一猜就猜到了，猜到之后，还是没有惊喜，所以还不如心宝自己告诉他……”
元沈绝看出来了。
心宝这是自己在分饰她脑海中的两个小人，一个正方一个反方，辩的不亦乐乎。
他并不能算是一个裁判，只能算是一个捧哏。
因为他是带刺的玫瑰，带刺的玫瑰也是玫瑰，玫瑰它姓玫，只需要美美的就行了，不需要有脑子，有也用不上，心宝自己有。
元沈绝一路抱着她。
他在想，怪不得人家说小孩子是扭股儿糖，抱在怀里香香软软扭来扭去的，还真有点儿像扭股儿糖。
一直到了宫门，心宝还没拿定主意。
然后元沈绝抱着她在日精门外头站了两刻钟，心宝终于下了决心：“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心宝只是一个五加二岁的小孩子，小孩子的身体又不听脑子的话，脑子打算的再好，身体要告密那也没办法，为今之计，心宝只能先把嘴占住，能多拖就多拖一会儿，拖不了就说明是天意。”
然后她就背着：“人之初，性本善……”迈着小短腿进去了。
小太监已经来回跑了十来趟了，明霈帝一看小孙女终于进来了，就忍不住一笑：“心宝回来了？”
心宝一边点头，一边还背着：“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明霈帝笑道：“心宝出宫干什么去了？”
心宝刚才满脑子都是私房钱私房钱，耶耶这一问，她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赚私房钱……”
元沈绝：“……”
心宝：“……”
她的眼睛慢慢张大，看着耶耶，目瞪口呆半晌，喃喃的道：“真，真是没想到……”
明霈帝差点笑出声：“对啊，耶耶真是没想到，朕的心宝儿都会赚私房钱了。”
心宝诚恳的道：“可能是因为耶耶实在太帅了，心宝实在太爱耶耶了，所以心宝一看到耶耶，就想把什么都告诉耶耶……”
“嗯，”明霈帝接受了她的彩虹屁：“心宝要告诉耶耶什么？”
“耶耶来，”心宝把明霈帝拉到角落里，双手拉着他的手，小身体前倾，说秘密的标准姿势：“心宝跟你说了，耶耶不要告诉别人，尤其不要告诉爹爹、阿娘、哥哥和徒弟。”
明霈帝点了点头：“心宝放心。”
于是心宝叽叽喳喳一通说，明霈帝不住的点头，一边夸她：“心宝儿真是长大了，比哥哥强多了，都会赚钱贴补家用了……”
就在这温馨的亲子一刻……一个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对的，皇上，殿下已经长大了。”
心宝诧异抬头，才发现李松清在不远处的椅中坐着。
然后，李·教导主任·松清走过来，慷慨激昂的道：“皇上！寻常人三岁便开蒙，殿下已经七岁了！！且殿下如此的冰雪聪明，不用来念书岂非十分可惜！！臣身为殿下的半师，实不忍如此良材美质，耽于俗务……臣认为，殿下的字已算小成，殿下的课业，也该开始了……”
晴天霹雳！！
心宝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大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好看的李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十分可怕，他一抬手，一拂袖，好像都有一大摞一大摞的书，带着光带着风，向她疾飞而来，然后打在她脸上身上，再把她埋起来，她怎么推都推不开，怎么扒都出不来。
心宝在脑补剧中惊恐的小脸皱起，两只小手手胡乱的挡着。
明霈帝：“……”
理智上，他觉得李松清说的其实挺对的。
他也是三岁开蒙的，他始终觉得，读书是极有用的，书从不负人。
但看小孙女吓的可怜，这话，他实在不忍心说出来。
而李松清，他对小公主爱的深沉，眼神儿写满了热情，这是懒懒散散的“三姑娘”，这辈子头一次对一件事如此上心！！
他声音高亢的宣布：“臣还为殿下专门写了教材！臣认为小公主不必从四书五经学起，反倒损了灵气。且小殿下医术通神，又聪明颖悟，根本不需要学那些规矩！又，殿下本就至纯至善至孝，又何须特意学什么三纲五常……”
第913章 亲老婆也没有用处了
明霈帝等了半天，他都没说完。
明霈帝忍无可忍，直接打断他：“到底什么教材，拿来朕看！”
李松清还不大乐意，他明显想让小公主先看。
但好在他又不是真傻，就从他自己的小箱子里，拿出了一摞纸，道：“皇上，这是第十部，前九部在臣家中。”
明霈帝就拿过来细看。
这明显已经写了很久了，写的都是一些小故事，这一部叫做“杂智”，注明了是第十部。
翻开看时，里头是一些名人的小故事，明霈帝本来是抱着挑剔/救孙女于水火的心来看的，结果看着看着，就看住了，于是就站起来，走去桌边细看，一边吩咐他：“其它的也都拿过来。”
心宝默默的瞅着，葡萄眼无助的张大。
影卫应了一声，就去拿了来，这书分为上智、明智、察智……等十部，有二十几个小类，是一部从秦到如今的故事集，足有一千多则小故事，既有生活小事，也有国家大事，但故事里的人物，全都在巧妙的运用聪明才智解决问题，克敌制胜。1（取自《智囊全集》明冯梦龙）
一通读下来，真真叫人叹服，不管是在朝在野，治国治军，乃至生活小事……全都可以从中得到启发，得到“锦囊妙计”！！
且有许多话琢磨起来，真真极有道理。
譬如，世本无事、庸人自扰，又譬如，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还有“不可以一时之誉，断其为君子；不可以一时之谤，断其为小人。”
也就是说，判定一个人的品行，需要长久的观察，不能因为旁人一时的称赞，就断定他是君子；但也不能因为旁人一时的指责，就断定他是小人。
明霈帝一直看了两天半，才终于看完，不由叹道：“当真精彩，天下无余智！！”
他发现世人都错看了李松清。
其博学多识，就不必说了，能写出这般奇书的，又怎么可能是一个不通俗务的傻子疯子？？
大约只是因为，他觉得，这世间种种，还不值得他耗费精神罢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万事不入心的人，却愿意为心宝写“专属教材”！
明霈帝觉得，即便他再想救小孙女……也说不出口了，而且用这种方式学一些语法文理，心宝估计也是愿意学的。
明霈帝就亲自拿出笔来，从里头挑选适合小孙女学的。
心宝这两天，看着耶耶沉迷李大人的书无法自拔，就知道完了，耶耶被李大人打动了。
提心吊担的等了两天，如今看到他动笔抄……就跟第二只鞋子终于落下了一样。
团子绝望了。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最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耶耶被李大人征服了……都开始摘抄偶像的文章了！！
这一点都不意外，不管多牛的家长，在孩子的老师面前，也都怂的像那什么似的，老师不管写个什么，不也得闭眼夸吗！
这都是爱！！
心宝悲伤的叹了口气，站起来往外走，全身都写满了丧气：“老婆，我们走吧。”
元沈绝站起来跟上：“去哪儿？”
心宝巨沧桑的道：“你不懂的，当你的耶耶是皇帝的时候，耶耶倒戈，就意味着你已经被整个世界背叛了，亲爹爹亲阿娘亲哥哥和亲老婆，全都没有用处了……所以你就只能接受了。”
元沈绝咳了一声。
然后他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心宝道：“已经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所以我们只能自救了……老婆，你懂不懂什么叫穷开心？”
元沈绝：“……穷开心？？”
“对的，这其实是一种心态。”
心宝慢慢，慢慢的把垂下的小脑袋抬了起来，小脚脚用力踩着地面，声音超大的道：“一个人穷的时候都能开心，那还有什么能打倒她呢？没有了！！那上学这区区小事，又怎么会打倒她呢？所以我们不要怕上学，这没有什么可怕的！！对的，不可怕！一点都不可怕！”
她两只手手弯上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可还是很难过，于是又用左手，拍了拍右肩，然后用右手，拍了拍左肩。
元沈绝：“……”
他默默的把她抱了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
心宝一直叨叨到地儿。
明霈帝在那边翻着书，影卫就禀了过来：“小公主去找了八爷，说是要找绣娘做‘校服’。”
校服？行吧。
于是明霈帝也没打扰她，就下了一道口谕，凡六品以上京中官员，家中有六到十岁的姑娘，已开蒙的，二月初六上午辰时前全部送进宫中，将选出两到四个为小公主伴读，禁止带任何下人。
同时正式封李松清为公主少师，与太子少师同等待遇。
众臣：“……”
这一道旨意下的实在太急了，日期就在后天，摆明了我就要看你真正的样子，不要任何的训练，任何的掩饰，简直连见驾的礼仪都没空教！
而且这会儿太子妃娘娘都不在！！
说明皇上要自己挑！
还不让带下人！！就是要看你的真性情，自己的应变！！
有闺女/孙女的，登时就是一身的透汗。
小公主乖乖软软的，很讲理，也很好说话，但皇上不好说话啊！！
没准儿皇上一露面，家里小姑娘吓哭了，皇上就会觉得，你送一个爱哭鬼进来，是不是看不起朕的小公主！！
想想就头都要大了！！
连礼部都被皇上的任性搞的很慌张，赶紧的着手安排。
听说这事儿的心宝，深深的叹了口气。
不但要被迫上学，还要被迫带孩子什么的！！
人生太无常，大肠包小肠！
不管她再怎么说服自己，都还是很难过！！
于是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所有心宝的亲人，爹、娘、大哥、三哥、四哥和小徒弟，心宝全都给他们写了信。
主要就是你们不在，耶耶就偷偷的收拾心宝，心宝好难过，心宝好想你，你们要早点回来呀……什么什么的。
但说了半天，就是没说具体是什么事儿。
就连沈寿延、王荣贵、程弗居，甚至人就在京城的甘白璧、小鱼助理和向弟弟，也都写了信。
明霈帝也不嫌麻烦，偷偷的一一看过。
给他们的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就表示，心宝长大了，心宝要上学了，等你再来宫中要见心宝可能就不容易了，所以心宝跟你说一声，啊心宝好想你呀，等心宝学有所成，我们仍旧可以把酒言欢。
明霈帝：“……”
行吧。
虽然让她上学，是为了她好，但几封信看下来，明霈帝莫名有了一种对不起孙女的小心虚，于是提前一晚上，和颜悦色的问她：“心宝想要什么样的伴读啊？”
第914章 一眼辩忠奸
心宝想了一下：“不要爱哭的，心宝不会哄；不要卫桂那样的，要盛朝华那样的，又好看又安静，成熟沉稳一点，脾气好一点。”
明霈帝笑着点头：“可以，当然可以。晅儿也与心宝一起学，小五小六起初几天，也可以让他们陪陪心宝。”
心宝有一点点高兴了：“那不会耽误小哥的课业吗？”
明霈帝笑道：“不差这几天。”
他摸摸孙女的小脑袋：“那朕选完之后，心宝再选。”
心宝点了点头。
然后明霈帝想了想，又招了淑妃、以及六皇子的生母，原本是丽嫔，后来六皇子封为端和郡王之后晋为了良妃的，再加上八皇子的生母宁嫔。
明霈帝耳提面命：“因为太子妃不在，所以叫你们过来帮着看看，你们女子看人，兴许与男子不同，你们都给朕瞪大眼晴仔仔细细的看，但凡是人品不佳，或是心眼多喜欢算计的；又或者争强好胜有嫉妒之心的……统统不要，朕知你们也是有家人的，但若你们举荐之人，日后对心宝有半分不敬，你们就滚去冷宫跟刘答应做伴去！！”
几个老妃子应声不迭。
淑妃也就罢了，良妃和宁嫔的儿子都有了差使，一旦有点风吹草动，还得牵连儿子，所以就算真打算提携家族的，也不敢吭声了，家族再重要也没儿子重要的。
明霈帝放着她们三人去商议，又叫了刑部尚书吴兴东、大理寺卿孙长明、左都御史孟开诚，是的，就是三法司，道：“三位爱卿既能审案子，自然也能一眼辩忠奸，朕若有看不到的，便全靠三位卿家了。”
三人：“……”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也幸好姑娘们还小，不然皇上这一手儿，真的挺不厚道的，皇上真是越老越任性了……然而他们并不敢说什么。
隔天一大早，所有的小姑娘们都被送进了宫中，足有三百余人。
等下了早朝，连皇孙晏时荣也推了议事，过来与耶耶一起挑选。
皇上、皇孙、元相、内阁、三法司是第一轮选择，三位妃子是第二轮，心宝是最后一轮。
殿试都没这么严格。
比起来，两位小皇孙那伴读挑的，真跟闹着玩儿一样。
但不管这些老臣们再怎么腹诽，面试就这么开始了。
小姑娘们，一个一个的进来。
全都是闺中娇养着的姑娘，门儿都出的少，也幸好规矩是不能抬头抬眼，不然一进来，看到转圈一溜老大人，就跟进了十八罗汉庙一样，估计腿都能吓软。
而且皇上还设计了一个桥段。
小姑娘进来，施礼，要写一句话，随便什么话都可以。
但是托盘上只有纸、笔、砚……没有墨，也不知道皇上想看到什么，反正小姑娘们战战兢兢都快哭了，有的拿着砚台呵气，有的根本不知道能怎么办，有的颤着声音求墨，有的勉强撑着贵女的仪态，礼貌的求墨……
倒也是千人千样。
皇上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战战兢兢的他嫌胆小，呵气的他嫌道听途说，不知道怎么办的那是蠢笨，颤着声音求墨的他觉得不够从容，仪态不错的他又觉得太过心机，没有孩童的天真……
写的字更是处处不足，写的好的他怕孙女看了自卑，写的不好的他又觉得不配给孙女当伴读……
写的句子也都不行，恭维的他觉得谄媚，中规中矩的他觉得与孙女路子不搭……
一伙大臣们并没有机会发表意见，皇上一连看了四十多个，全都否了。
最后晏时荣终于忍不住了，按着耶耶的手：“这个留下吧，说不定心宝喜欢。”
看呀看，看呀看……几个老大臣连早饭都没用，直饿的前心贴后背，一口气看到中午，才看了不到一百多个。
于是等心宝练完武又练完字，这边还没挑完。
中午吃了饭，下午接着挑，整整的挑了一天，整整的三百多个人，留下了不到二十个。
连大臣们都累的不轻，然后……已经通知了说明天娘娘们过个眼的，然后当天晚上，淑妃几个人又来了一个突然袭击，又刷下去了七八个。
此举得到了明霈帝的大力赞扬。
在心宝来之前，明霈帝又进行了二次审核，又刷下去四个，只余下七个了。
心宝还挺兴致勃勃，以为过来之后会看到一屋子的小姑娘，结果进来一瞅，只有七个战战兢兢的小姐姐。
对，留下的全都是小姐姐，九岁多最大十岁多的，个子都挺高，个个都挺好看的。
心宝仰着小脸，看看这个不错，看看那个也不错……来回的转了三圈也没挑出来，于是明霈帝大手一挥：“都留下吧！”
晏时荣是个操心的，转头就跟耶耶提了一个建议，然后跟小五小六聊了聊。
然后，他就把盛朝华调出来，与元沈绝一起，隔着一道屏风，陪着心宝和几个小姑娘上课。
为什么呢？
因为小五哥和小六哥，在念书上虽然尚算刻苦，但并不算多有天份的。
而盛朝华年纪最长，开蒙早，又在念书上很有天份，所以他的进度比他们快，哪怕他刻意压着，也能感觉到他本来就快，也学的快。
而元沈绝更不用说，小三元，只是坐在那儿陪陪心宝。
所以就可以他们自己坐着写自己的文章，一边向李松清请教着，一边也关照着心宝这一边，两边都不耽误。
当然了，最主要的就是两个人可以避避嫌，毕竟元沈绝不是影卫，他自己坐在一堆小孩儿之间很古怪，可离开了又不放心心宝。
另外，把王荣贵的一个弟弟调进了宫，给小五小六当伴读，补上盛朝华的缺。
这是王荣贵三叔的儿子，名叫王荣辉，年纪不大，开蒙也才两年，课业进度是差不多的，之前晏时荣凑巧接触过，感觉还不错。
之后，宫里又下了一道口谕。
小公主的课业自二月十二开始，未初（13点）到宫中，酉初二刻（17点半）结束，隔五日休一日。
也就是说，小姑娘们并不住在宫中，课业也很松。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
第915章 学霸不会输
这件事情就是：李松清拒绝给小公主的伴读讲学。
他振振有辞的道：“臣既然是公主少师，自然是只给小殿下讲课的，其它人的课业，与臣有何关系？”
明霈帝异常淡定的道：“对，没有关系，你只教心宝便好，其它人不必你管。”
他丝毫也不掩饰把公主伴读当工具人的心思。
李松清是真的提醒了他，心宝该念书了。
还是那句话，书，永不负人。
虽然他确实觉得孙女哪哪儿都好，好的不得了，也确实觉得心宝有医之一字，其它的再稀松也无所谓……但是从喜欢中艰难的扒拉出一丝儿理智来，他也明白，是时候让心宝系统的学一点东西了。
心宝现在看之乎者也的文者，文理浅显的还可以，但稍微艰深的，她就看不懂，需要旁人给她讲解。
所以，他希望心宝能
第916章 学了一个假的文言文
小姑娘已经开始膨胀了：“原来之乎者也一点都不难！！心宝觉得这种，跟我们说话，最大的好处就是，省字！比如说，在路上马儿偷吃了农人的庄稼，用文言只有四个字‘马逸食稼’！又比如，韩太冲依着各人的才干安排事务，所任用的部署都十分恰当,用文言只有八个字‘随其才器，用之悉当’！！所以如果心宝用这种文言文写信，能少写多少字啊！？
明霈帝笑道：“心宝说的对！”
心宝道：“所以心宝准备用这种给大家写信！”
她就去写信了，明霈帝笑着看她，内心对自己十分佩服！！
不愧是朕！！如此绝妙的主意，也只有朕才想的出来，真是成效显着！！
他一边想着，一边来回的找着上午看的书：“方无忧，朕的书呢？”
方无忧也懵了，指着桌角：“
第917章 宝贵的感觉就这么消失了
岑竹生对于“我帮小公主搞私房钱小公主说不能告诉别人于是我一直提心吊胆但现在接待我的是皇上”这件事情，接受的异常良好，堪称镇定的禀报了一番。
四绝花果茶已经万事具备，只等小公主把花果茶给了他们，就立马可以开业了。
而还没起名的，给林娘子攒私房钱的妆品店，在皇上的人暗中帮助下，几种瓶子也全都设计出来了，岑竹生拿过来给他们看。
明霈帝还算是个雅人，一看这花里胡哨的设计，就有些没眼看，但岑竹生说：“小公主交待，外包装一定要奢华，这样就可以把一两银子的妆品，卖到一百两一千两，这就叫人靠衣装，霜靠包装。”
行吧，明霈帝就道：“先放在这儿，等心宝回来，让心宝看过。”
岑竹生连忙应下，识趣的告退了。
心宝上了
第918章 一日绕大晏一圈
花霜应声去了。
春华现在专门管心宝的衣服配饰，不一会儿就抬了两大箱过来，心宝自己走过去看。
元沈绝在后头：“……噗！”
他发现，议事宝就连走路，都跟上学宝不一样的！！
议事宝走路是要背着手手的！是要迈四方步的！
精确到细节有木有！！这宝贵的感觉丢了，皇上还真赔不起！！
明霈帝也是这么想的。
他也背着手，在旁边默默的瞅着。
心宝是公私分明的，工作的时候很认真，并没有注意到老婆在后头偷笑，她就让人一件一件的拿出来，她自己挑，然后挑了五六件出来，就道：“叫他们根据这几件裙子，设计……咦？心宝好像还没给店铺起名。”
她又坐回到桌子前头，认真想：“要叫什么名字呢？倾国倾城？”
她盯着老婆的脸找灵感：“眉
第919章 连皇上也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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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0章 心宝神药兵不血刃恐怖如斯
金粉落到衣服上，便消失不见；落在肌肤上的，就迅速隐入，快的就像是幻影。
有人低呼着，又觉得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被洒到的人也觉得身上微凉，什么都没看到，就觉得是不是错觉？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不是了！
因为被金粉洒到的人，全都变的力大无穷！精神百倍！！
有一个瘦弱胆小，一向被人看不起的人，居然一下子折断了手腕粗的木棍！！
女真人全都震惊了，惊喜了，这不是神明赐福是什么？！
这绝对是神明赐福啊！！
得到神赐的人足有十几个，这是绝对假不来的，大家都无比欣喜，欢呼雀跃。
首领亦是无比欣喜！无比膨胀！！
难道我当真是得天眷顾？？难道大业将由我来完成？？这形势不称个帝很难收场啊！！要不然直接灭了大晏称天可汗
第921章 她是有些痴性儿的
心宝仔细瞅了瞅，才放下心来，然后她迅速叫人拿了纸笔，开始记录。
这一次，三生石绝对是大放送，足足刷出来一整排。
明霈三十五年春、京城一带、多雨，天气温暖……
明霈三十五年春、晋州北，雨量适宜……
明霈三十五年春、晋州南，五月有小冰雹……
明霈三十五年春…………
总之这就是今年一整年，大晏天下各地的气象总结！！
不要小看这个，什么样的天气，适宜种什么粮食，不宜种什么粮食，可以做什么事，中间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连明霈帝都惊住了，看着她抄，一边提示：“你只写半个字就成，慢慢再补。”
他生怕这样的神迹，不会持久。
心宝一边点头一边抄，元沈绝在旁迅速给她重录，不一会儿方无忧拿了地图来，心宝就直接在地图上写。
果然，随着她迅速的抄，字迹也在慢慢消失……心宝紧张的小脑门都冒汗了，小手手几乎飞起，终于写完，才喘了口气，把笔一放，整个人往后一仰，紧张的直喘。
元沈绝已经重新写了一遍，拿给心宝看：“看看有错吗？”
心宝仰倒在耶耶的怀里，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嗯了一声：“对的。”
明霈帝搂着孙女，拍小娃娃一样，随手拍着安抚，一边也就他的手看了看，微微闭目思索。
半晌他才问道：“荣儿忙着呢？”
元沈绝也不用问谁，直接侧头听了听，浅笑：“嗯，在忙。”
于是等下午心宝去上学后，明霈帝大发慈悲，过去帮着孙子，利利索索的处理了一堆国事，然后才把这个记录拿给他。
祖孙俩人对着记录勾勾画画，各种统筹规划。
晏时荣点着纸上，道：“耶.耶，你说这种小灾，到时候三生石还会给提示吗？”
“不会，”明霈帝道：“应该不会了，但这种大灾，”他也点了点：“应该还会给一个准确日期的。”
晏时荣点了点头：“对，孙儿也这么想，三生石不会倒退。”
他微微沉吟：“那就不必太着急，江南这边要提前安排，其它地方都不急，能不下命令的还是不要下，最多暗示便好，不然明年没有了这样的提示，反而不好。”
明霈帝点了点头。
两人差不多定妥了，明霈帝忽然道：“你也该打发人，去把你外公那些人接过来，一直待在民间做甚？”
晏时荣的脑子还在这些天象上，愣了一下才抬起头来，明霈帝又道：“等你爹回来，朕想搬到养心殿。”
晏时荣瞬间明白过来了。
明霈帝的意思是，解决了女真这个大事儿，他想禅位给太子，所以才说搬到养心殿，也所以，才让他去接外公。
晏时荣急道：“耶耶，不可。”
这下轮到明霈帝发愣了。
毕竟这本来就是水到渠成，隐约有默契的事情了：“怎么？”
晏时荣凑近些，低声道：“耶.耶，有些事情，‘它’的想法可能与我们不同，‘它’其实一直是有些痴性儿的。”
明霈帝愣住了。
晏时荣的意思是，在实权交付之后，皇上和太上皇这个“身份”，他们会觉得不太重要了。
但三生石或者空间，可能会觉得重要，换句话说，它可能对很多东西很执着。
比如说，明霈帝就要是皇上。
不然的话，其实在明霈帝解决掉皇贵妃一帮人的时候，前世的事情已经不会重演了，可那个时候，三生石为何不欢喜大放送？
为何直到此时，女真亡了，才欢喜大放送？？
这说明它其实是不怎么人性化的，是比较死板的，很在意一些“事实”。
它代表的是那个时候的晏时婳，那个国破家亡，孑然一身的晏时婳……如今的心宝对“它”有影响，但，这个影响很慢很慢。
就好比心宝对家人的异常紧张，难道真的是她去看龙骧卫检查，就“一下子”扭转的？
当然不是，是天长日久的平安，一切的所观所想，再加上最后这一点点的推动。
可能别的事情也是一样的。
虽然只有一线可能，但他们又何必冒险？
明霈帝半晌才点点头：“朕知道了。”
那正式禅位的事情，就要往后推推了，明霈帝沉吟了一下，还是道：“把你外公接过来吧，你母亲这一趟，也立了大功，如今，还担心什么不成。”
帝王声音温柔，晏时荣蓦的有些鼻酸，轻声道：“是。”
半大少年抬眼，用孺慕的眼神儿瞅着耶耶，然而他的耶耶已经站了起来：“行了，也没什么大事，你自己再琢磨琢磨就行。心宝快放学了，朕得赶紧过去看看。”
晏时荣那点小眼泪瞬间就下去了，平静道：“……哦。”
明霈帝急匆匆的走了。
果然，他前脚刚进来，心宝就回来了，进了门就大声道：“耶耶，心宝放学啦！！”
明霈帝嗯了一声，放下书。
心宝一边被方总管卸下书箱子，一边从屏风那里伸进小脑袋，朝他弯着大眼笑，小心虚的跟他道：“耶耶，今天心宝跟李先生争执了。”
明霈帝愣了愣。
主要是他今天下午在忙，要不然消息早就报过来了，怪不得刚才方无忧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明霈帝就问：“怎么了？”
心宝道：“因为今天学李悝。”
她扑进他怀里，先喝了两口茶，才开始给他背：“善平籴者，必谨观岁……”
李悝就是那个推广平籴法的人，“籴”就是买米，或者说买粮食。
平籴法就是按每年的收成来收粮，上熟时多收，下熟时少收，保证百姓手里有充足的粮食，又不会因为谷多而造成价低。国家就好像是一个保管员，在丰年时收的粮，可以在荒年时卖出，取有余，补不足。
明霈帝通篇都看过，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就道：“心宝觉得这个法子不好？”
“对，心宝觉得不好。”
心宝道：“李先生说，这个叫李悝的，把收成分为上中下三种。上熟时，收成有四百石，官府收走三百石，留给百姓一百石；而中熟时，收成三百石，官府拿走二百石，留给百姓一百石；下熟时，收成二百石，官府收走一百石，留给百姓一百石……”
她顿了一下：“所以，这不就是说，不管年成如何，不管你种的如何，你手里总是只有一百石……李先生说，这样能让人治田勤谨，还能竭尽地力什么的，心宝觉得这大大的不对！！”
“就好比心宝的铺子，一个月赚一万两，心宝隔壁的铺子，一个月赚二百两……然后官府收走了心宝的九千九百两，只收隔壁一百两，我们全都只留下了一百两……这样才不叫公平，这样心宝会气死，一定不会再‘勤谨’了，再也不想干活儿了，哪怕你告诉心宝，等你穷了，会再给你发一点，心宝也绝不会开心，因为你是用心宝的钱，发给心宝的！而心宝的钱，还发给了隔壁，和隔壁的隔壁！！”
“所以，心宝认为，必须让收成多的，有更多存粮，不但可以吃饱，还能买新衣服，买别的……这样大家才会有积极性，才会‘勤谨’，才能‘竭尽地力’！”
第922章 小姑娘的成长速度
明霈帝听的直发笑。
然后他问：“然后呢？谁争赢了？”
心宝骄傲的道：“当然是心宝争赢了，因为李先生本来就不对。”
明霈帝笑的不行。
其实当初李悝用平籴法，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魏国。
因为它主要是一个横向的，心宝用店铺来理解，其实是偏颇的，没能真正理解平籴法的意义。
毕竟要丰收，是整个城镇都丰收，要欠收，也是整个城镇都欠收。
对一个统治者来说，丰收时多收些，你身边的所有人都多收，留下的又够你生活，所以一般不会有百姓奋起抗争……但荒年时，把这些粮食发下去，却能够最大程度上保证百姓荒年不挨饿，不挨饿就不会有民乱，还会令民众感念君恩。
他们是不会想到，这些粮是我们往前多交的那些粮……这种事的。
但当时是当时，世易时移，即便同样站在统治者的位置上，即便不考虑执行的问题，如今也已经不适用了。
可关键不是平籴法，是心宝如今已经能跟他辩论书上的观点了！！
小姑娘的成长速度，着实惊人！
明霈帝暗暗欣喜又暗暗感慨，就勉励道：“心宝能想到这些，非常好，念书便是如此，前人所言，并非全是对的，一定要善加思考，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大胆说出来。只是与先生辩论可以，不可对先生不敬。”
心宝点了点头，然后就在他怀里坐正了，小嗓子一本正经：“领训。”
连这个都会了！！
明霈帝被这个小动作可爱了一脸，亲了小孙女一口，然后忽然生出来一个想法。
他就道：“心宝儿，你若在四月之前，能学完这本教材，耶耶就带你下江南，游学天下。”
心宝大眼一亮：“真的？”
明霈帝点了点头。
心宝踌躇满志：“耶耶放心！心宝可以的！”
为了能出去玩，就算让她一个月背完四书五经，心宝也是可以的！！
于是心宝非常上心，晚上回去还自己又背了三篇。
花霜吹了灯，还听到她在榻上叽叽咕咕的背，花霜正想过去劝劝，就听她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然后睡着了。
甚至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心宝还放弃了她的进贤冠和书箱，准备轻身上阵，一心学习了。
走过去的时候，心宝忽然一愣。
她转头问：“老婆，心宝是不是忘了什么？”
元沈绝一时没弄懂：“忘了什么？没有吧？”
小姑娘歪了歪头：“心宝上学好长时间了，为什么好像……从来没跟同学说过话？？”
“没关系的，”元沈绝安慰她：“心宝跟别人不一样，像小五小六，他们找伴读，是为了长大之后能有关系亲近的朋友，而且也可以从中学到一些交际之道，为人处事。但心宝都已经开始办差了，有医道部，有工坊，有这么多的朋友，又这么会交朋友，所以心宝不跟她们说话也是可以的。”
心宝犹豫的道：“可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没什么不好的，”元沈绝道：“课堂上本来就不需要闲聊。你若是过意不去，送她们一些小东西就是了。”
于是心宝就叫人准备了几个篮子，每个篮子里都放了满满的草莓。
元沈绝负手瞧着，并没跟她解释她们的工具人本质。
因为心宝自觉得是一个成熟的团子了，没有一个成熟的小孩子，愿意跟更小的孩子玩；但“成熟”的小孩子，却很乐意在更小的孩子面前显摆显摆……所以心宝才能如此顺利的变身读书宝，所以心宝才能一日千里。
要不说皇帝这种生物可怕呢，他真想干什么的时候，是一定有法子干成的。
于是几个小姑娘走的时候，每人收获了一大篮子草莓。
这是后世才有的大草莓，如今外头经心宝的手也传出去一些，但吃到过的极少，反正这些人是没吃到过……一尝之下，那叫一个惊为天莓？
然后隔三差五的，心宝都会给她们备一点东西。
都是取自空间，惠而不费，心宝送的不心疼，对他们这些人的家里来说，却是求也求不到的。
等再一次休沐，伴读都没来，心宝让李松清给她开小灶，继续往下讲。
结果正讲着呢，外头就报，说徐之渔过来了。
心宝站起来，往专用桌走了几步。
但随即停住，就跟想通了什么似的，没有刻意去找议事宝的状态，道：“叫他进来吧。”
于是小鱼助理就进来了，施了礼，含笑禀报：“殿下，那‘实验室’已经差不多齐备了，殿下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置办的。”
心宝因为“狂犬病”而动念头建的实验室，终于差不多了。
心宝看了看那长长一列的单子，道：“要不心宝去看看吧！”
徐之渔连忙应是。
明霈帝道：“朕也去看看。”
于是一行人低调的出了宫，为了方便小公主，实验室离皇宫不远，盖的像一个扁平大盒子，里头的通风之类倒是做的挺好，虽然现在做不了大玻璃窗，但是结缝都做的很紧，乍一眼看不出差别。
也安了风力+人力的换气扇，地面打磨的十分光滑。
心宝要的大到实验台药品架药品柜、小到注射器试管烧杯酒精灯，全都已经到位，咋说呢，当前条件下做到了最好，虽然非常简陋，但是做简易的实验也够了，制作初级的狂犬疫苗差不多够了。
心宝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下，然后想起来一个问题：“所以，心宝应该怎么挑人呢？”
元沈绝道：“懂医术、胆大心细手稳？很好挑。”
心宝吃惊的道：“很好挑吗？”
“对，”明霈帝道：“很好挑，先多挑几个，然后慢慢筛掉就可以。”
元沈绝也道：“清举和悬济，随便谁都可以胜任管理。”
心宝想了一下：“那……”
她忽然突发奇想：“那让清举带着心宝的准徒孙来这儿，可以吗？？”
元沈绝想了下，看了看明霈帝：“可以。”
林清举那边，人是毫不留情的一月一次的淘汰，但也正因为如此，留下的人，身上都有一种精干劲儿，没有一个是柔弱挂的。
明霈帝看了看，倒是觉得还不错。
西医的实验，乍见确实很难接受，简直匪夷所思。
譬如打开疯狗的脑子，抽取有狂犬病毒的脑髓，然后注射到实验用的兔子身上。
每天观察记录兔子的状况，获得实验数据。
虽然心宝已经知道制取简单疫苗的方法，但现在，她们要先从练习手法开始。
心宝年龄小手也小，不能亲自动手操作，却很了解手法，手把手的教他们。
所以就让他们先练抓兔子。
第923章 古今中外胆智第一人
心宝上学逢五休一，下次休息的时候再过来，他们的手法已经堪称熟练了。
心宝非常满意，就教他们使用注射器。
抽脊髓什么的，在实验室真的是基操，只要兔子抓好了，一针下去稳准狠，做出来甚至会有一种利落的美感。
但心宝这会儿手早就生了，找不着感觉了，而且还有点儿虚，颇有种“我居然还会这个”的不真实感，只能纸上谈兵的讲解。
林清举听着讲解，比量了半天，一狠心就扎了下去。
兔子叫的高亢又凄厉，腿一蹬就带着注射器跑了，然后几个人满屋抓兔子。
元沈绝飞快的跃下，把兔子抓到了手中，终于挽救了昂贵又稀有的注射器。
一伙人面面相觑。
心·大佬·宝小脸儿发红，觉得真是丢脸极了。
但她还是强撑着大佬的架势，道：“虽然动物实验看起来很残忍，但，但这是必要的。因为‘药’治不了狂犬病，所以我们只能用疫苗来治。天花也是一样的道理。我们做为医者，制出狂犬疫苗和将来的其它东西，是为了挽救更多人的生命……所以再难也要坚持，我们的努力是有意义的！”
有个姑娘小声道：“殿下，茯苓不觉得残忍。”
她悄悄抬头，见她没有生气，才续下去道：“人命，总比兔子命要值钱些。茯苓以前有一个龙凤胎的弟弟，他就是被疯狗咬了，得了狂犬病死了的，那个时候我不知道狂犬病怕水，我看到他渴的好可怜，就偷偷给他倒水喝，然后……”
她顿了一下，想哭，又忍不住要发抖，“然后他就被一碗水活活吓死了，我奶说我害死了我弟弟，打了我一顿，怕我死了，就把我卖了。”
她眼中含泪，却强忍着：“所以能来这儿，茯苓真的很开心，殿下，要是真的能造出这样的‘疫苗’，那该多好啊，那以后，别人的弟弟和亲人，全都不会发狂犬病了……”
心宝用力点头，走过去，伸出手。
茯苓愣了一下，慌忙蹲下，心宝摸了摸她的头：“会的，我们一定能造出来的。”
元沈绝把兔子交下去，把注射器也放到待消毒区，一边道：“心宝，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教给他们，让他们慢慢的练吧。”
心宝点了点头，元沈绝又道：“你们能学会‘做实验’，也是能青史留名的一件事了。”
林清举不由得点了点头。
一伙姑娘们，也暗暗点头。
然后心宝就把病毒的概念，以及整个实验室的日常操作，比如管理、归类、消毒等等，全都一一的说了。
之后又把狂犬病疫苗的整个制作过程，各步骤的要点，也全都说了，能示范的，也都纸上谈兵的比划了。
她现在确实操作不了，等她长大一点能操作了，他们就练出来了，说不定比她还熟练，到时候就不用她自己操作了，吩咐一声就可以。
新一批的工具人……这就是元沈绝的打算。
心宝贵为镇国公主，本来就不用事必躬亲，各方面的工具人什么的，多多益善。
一行人从实验室出来，心宝回头看了一眼，抠着小手手嘀咕：“所以老婆，你懂了吗？”
元沈绝笑道：“我应该懂什么？”
心宝道：“就是心宝小时候做悬壶，不是跟你说过，心宝想让大家相信心宝，而不是喜欢心宝……你看，今天就证明了这有多重要！！要是他们不相信心宝，心宝自己都不会，却教他们，他们才不会听的！可因为他们相信，所以就算心宝自己不会，他们也听了。”
元沈绝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心宝那个时候这么说，原来已经预见到了几年后这一幕。”
“对的，心宝预见了！”心宝毫不心虚的点头：“心宝就是这么棒！就像班超那么棒！”
元沈绝：“……”
不愧是读书宝，真是句句不离书。
自从前天学了班超出使西域，夜袭匈奴营地的故事，心宝很感兴趣，让李松清给她讲了很多班超的生平，放了学还让明霈帝给讲……
班超号称满腹皆兵，浑身是胆，一介书生带着三十多名汉人，花了二十年时间，平定五十六国，收复一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疆土，堪称古今中外胆智第一人。
所以这几天心宝动不动就来一句“就像班超那样”。
要不是前几天心宝刚崇拜过什么子产、严求、范仲淹……明霈帝肯定得说两句，但现在，明霈帝只淡定的道：“快了。”
快什么了？
快换了，一边往下讲，一边随时换人，古往今来的历害人多的是，一时半会儿换不完。
小孩么，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大人都是过来人，经验都是十足的。
进了宫门，有人悄悄冒出来，朝元沈绝打手势，元沈绝点了点头。
然后晏时繁和晏时昌，就悄悄的绕过来，跟到了心宝后头。
心宝并没有察觉，一边走一边道：“老婆，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很有名很有名的，八个字的成语，就是跟班超有关的？还有很多四个字的成语，也都跟班超有关，你说是哪个？”
半文盲晏时繁/纯文盲晏时昌：“……？？”
两人对视了一眼，笑容缓缓消失。
万万没想到，才几个月不见，妹妹的话他们就答不出来了。
心宝听不到回答，就道：“就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老婆，你怎么连这个……”
她一回头，顿时惊喜的大叫了一声，声音跟小哨子一样：“哥！！”
她跳起来扑进了大哥哥怀里，小爪子挠了他两把，又扑进三哥哥怀里，两个小胳膊勾着哥哥的脖子，左亲一口右亲一口，兴奋的不得了：“你们回来啦！心宝好想你们呀！”
“嗯，”两个大块头都侧着身，借就着妹妹的姿势，“刚回来，去见耶耶，听说你回来就先过来了。”
心宝道：“爹爹阿娘回来了吗？”
“回来了。”晏时繁伸手把妹妹抱了过来，往前走：“在耶耶那儿。”
几个人快步进去，晏青山两人果然在明霈帝那儿，一见小闺女，林娘子就忍不住叫了一声：“心宝！！”
满打满算才三个来月不见，一见面就跟长大了多少似的，真像个小姑娘了。
林娘子忍不住抱着闺女一通亲，一家人相见欢了好一会儿，明霈帝才让他们赶紧回去换衣服。
第924章 青史留名的忠臣
心宝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的跟着。
迫不及待的跟爹爹阿娘说了一番私房钱的事情，又从空间里头拿出帐目和银子，给他们看……等晏时繁两个人洗了澡出来，又跟发工资一样，一份一份的给他们发私房钱。
看着几个人都低头数钱，心宝叉着小腰，嘚瑟坏了。
晏时昌数了一半儿就乐了，道：“我要那么些钱干什么，还是心宝拿着吧，反正我就算自己赚了钱，也是给心宝花。”
林娘子道：“问题是你自己能赚着钱不？”
晏时昌：“……”
他不服气的道：“这也说不定啊，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去天桥下头卖艺呢！”
林娘子笑骂：“就这点子出息。”
她拉着心宝：“还是娘的小闺女厉害，还能给娘赚私房钱，娘真是喜欢极了娘的心宝儿！”
她搂过来按着小脑袋，又是叭叭叭一通亲。
晏青山一直等到她亲够了，才抱到膝上，问她：“心宝，念书好不好玩？”
心宝立刻严肃的道：“念书怎么能用好不好玩来形容呢？念书是很严肃的事情。”
她停顿了一瞬，可能是想拽段儿文的，一时没拽出来，眨巴眨巴大眼，就若无其事的续道：“李先生说，心宝是他见过最聪明的人，念书极有天份！”
晏青山笑道：“很好。”
心宝转了个身，双手抱着他脸问：“那爹爹，你们打仗好玩吗？”
林娘子道：“说真的，有点儿不过瘾，我根本没想到会这么容易，我还以为怎么也得打个三五个月，没想到……只一场架就破了城，有好些新鲜的兵器都没用上。倒是心宝的神药和海东青，铸下了大功。”
心宝谦虚的道：“心宝和阿娘都有功劳，阿娘的功劳更大。”
林娘子点头：“对，我也有点功劳，我跟你说，你沈伯伯带着你大哥三哥他们打头阵，是真的把女真人吓破了胆，我听说女真人本来都悍勇无比，可是到最后直往后退，一边吱哇乱叫的。”
晏时昌忍不住也道：“说真的，我那个时候，起先还觉得激动兴奋，觉得自己是个大英雄，到最后都杀麻了，脑子都不转了，就是挥刀挥刀……”
晏时繁也道：“我平素觉得自己功夫不差，但真的跟三郎和他两个师兄这种练家子站到一起，就发现不足了，他们是真的威猛无匹，力气取之不尽一般，我就需要沈伯伯帮忙。”
晏青山道：“这一次，确实是天时地利人和，才能赢的如此轻松。”
大家一边说着，前头高福跑着过来叫人：“殿下，皇上问你们歇好了没有。”
晏青山就站起来，准备过去，一边问：“父皇有事？”
高福讪讪陪笑道：“是皇孙殿下有国事，过去请皇上示下，皇上不肯过去，让他自己处理，然后皇孙说不好处理，他就叫奴才过来问殿下了……”
晏青山：“……”
明霈帝就是这样的，说放手就放手。
其实晏青山和晏时荣一起的时候就还好，但是晏时荣自己时，他最大的毛病就是……他急。
他脾气其实很好，但做事却非常雷厉风行，不喜欢事情过夜，一定要第一时间处理完。
但这怎么可能？
天下之大，就算是明霈帝在位这么多年，也不可能把所有事情当天就处理完的，一件大事商量好几天这是很平常的。
所以明霈帝才不要帮忙，他就要慢慢的把他这个脾气扳过来，撒娇也没用，你要真想找人帮忙，诺，你爹回来了，不嫌你爹累，就让你爹帮你吧。
晏青山知道他爹的意思，但他还是过去了。
明霈帝一点都不奇怪。
因为晏青山就是这样的脾气，他能抗事儿，也习惯抗事儿。
所以就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脾气，处事风格也不一样，但都可以用。
朝上商议了好几日。
因为女真打下来归打下来了，漠南漠北那一块儿，地广人稀，要管控并不容易，主要是也不划算啊，你花诺大功夫去管着，养着军队，又没有收益，军费支出不等于白扔进去？
但现在不同以往。
就在之前，他们曾经做了一部分兔毛线，是为了让雪灾的百姓有个收益。
可是若有了大片的草原，大片的羊群，完全可以种牧草，养羊啊！！
养了羊，不管是吃羊肉，还是剪羊毛，羊奶酒，全都是有收益的……而且细细的核算下来，这收益还不低。
另外还可以培养战马，那一处的战马，历来是最好的，也有地方训练。
所以，几番商议之后，便定下来，在漠南设都指挥使司，修建军事驻地，长期驻军，并渐渐的开展日常管理。
譬如从当地招募人员，可以雇佣他们种粮食，养羊放羊剪羊毛……总之就是给他们一个生计，吃不饱饿不死，慢慢的分化、驯养起来，让他们习惯被管理，习以臣服听从，天长日久的磨掉野性，便如同把野兽拔掉爪牙。
这绝非一时之功，最起码要三五年的过渡，所以这个人选就争执不下。
因为比如萧泰，他领军厉害，但要让他干这些水磨工夫，他干不了。
而那个地方管控起来，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主要是建设初期，日子肯定艰难，要压伏这些人还有一些危险。
派年轻人怕经验不足，年长的，又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打发他们去漠南，还以为是发配过去了。
所以商议了好几日。
然后，谁也没想到的，李致知上书自荐。
此举，真的是令不少人震惊，这若是之前，李致知还没洗掉假太子影响的时候，他破釜沉舟，搏上一把，并不奇怪。
可现在，他已经被明霈帝提了起来，他是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又讨了小公主的好，小公主喜欢他的书画，引他为知音，不时的找他写字……前途何其光明！
这个时候自荐，舍弃现有的一切，一心为朝廷分忧，这真的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实在是叫人佩服。
而且他绝非做样子。
他的自荐写的极为诚恳，说他曾经在临近边关的地方，做过六年县令，会一点女真话，对那边的风土人情又有一些了解……
而且单独附了二十多页，写他预备如何管理那些人，如何防止他们死灰复燃，如何一步一步的管控驯化，如何为我朝所用……详细极了，且桩桩件件，都切实可行。
明霈帝看了，都不由得连连道：“这才叫赤胆忠心！！”
第925章 这不是哥哥的问题
这样的人，真真是以身许国，一心报国，他也许不是一个好相公，也未必是一个好爹爹，但一定是一个披肝沥胆，可青史留名的大忠臣！！
最终就定了李致知。
然后，明霈帝下旨，封其妻为一品诰命夫人，又封其女，对，就是曾经的假太子妃为永宁郡主，并允他挑选人员，十日之内离京。
李致知离京之前，心宝送了一大堆药物给他，还写信让他保重身体，李致知回信，只说“待臣归来，与殿下续悬铃之约”。
心宝当时就是一个暴哭。
根本就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哭的，可是看着这一行字，就好像书里那些忠臣良将一下子活过来了，她真真实实的看到了一个狷介贤臣，他已不年轻，一身风雨，两鬓斑白，就那样站在历史洪流之上，静静的望过来……
莫名的就觉得好感动好感动，直哭的稀里哗啦的。
明霈帝被小孙女惹的，也不由眼窝发酸，一边抱着她轻拍她背，一边也不由得叹气。
虽然嘴上说还是年轻啊，见的太少了，才会轻易被感动……可是这样的初心，又何其珍贵。
从此李致知，成功的取代了很多书上的人物，譬如班超之流，成为了心宝心目中贤臣榜的榜首，就连亲戚元相和好看的李首辅都远远比不上。
中午用过饭，心宝拉着三哥哥去上学，晏时繁也准备跟过去瞅瞅。
等他们走了，晏青山和晏时荣就过来与明霈帝说话。
吏部尚书，太过重要，不宜虚悬太久，他们便商议商议谁合适。
明霈帝问：“太子更属意谁？”
晏青山摇了摇头：“儿臣正是拿不定主意。儿臣熟悉的人，譬如何望州，资历足，但为人有些书生气，程弗居……”
程弗居是元相亲传弟子，元相在相位，梁若虚破格擢升在内阁，程弗居就得压着了。
明霈帝沉吟的道：“这一干年轻臣子中，朕以为，王荣贵当是其中执牛耳者，别说程弗居了，就算梁若虚也要逊上一筹……倒是甘白璧也不错，只是甘白璧好在做事细致，其它方面，仍旧不如王荣贵。”
晏时荣倒没想到明霈帝对王荣贵的评价那么高，顿了一下才道：“可惜王荣贵一时回不来。”
王荣贵的差使办的好，但他办的是地震的事儿，要一直等半年之后，余震差不多完了，这些人再慢慢的迁回去，安顿下来，才算是差使办完了，那时间就长了。
明霈帝直接道：“半年时间太久了，让旁人去，调他回来就是，大事都完了，扫扫尾随便什么人都可以！”
晏时荣点了点头：“也好，既然这样，也不必再调人去，当时大哥把心宝认识的那个人，叫王康宁的，带了过去，听闻大哥回来之后，他也帮了王荣贵不少忙，不如就让他留下来扫尾。”
明霈帝点了点头。
晏时荣又道：“若他不足也无妨，让王荣贵遥领着那边的事情，若有不决之事，可以请示他。”
这一手儿，颇有明霈帝用人的风范，只要用不死，就往死里用。
明霈帝笑而不语。
晏青山道：“父皇，女真这一战，何时论功行赏？”
明霈帝道：“快了。”
因为林娘子这个身份，晏青山不即位就是封无可封，但这一回，她又是切切实实立了功的。
所以明霈帝准备等林外公一家人到京城，给林外公封个爵位，再赐个府邸，所以迟迟未下旨。
几个人商量着，心宝几个人已经到了课堂。
晏时繁和晏时昌都跟元沈绝、盛朝华坐在一起，外头是心宝和伴读。
而李松清，就直接跟心宝坐在一起，就跟同桌的你一样，并排坐着讲解。
讲的快，学的也快，头一回旁听的俩哥哥惊叹不已。
趁着间隙里，晏时繁低声跟元沈绝道：“怪不得四郎办差还带着翰林，我也得找个人正经教教我了。”
元沈绝亦低声道：“那你赶紧挑吧，挑一个合适的办差带着。”
晏时繁挑眉，意思我又要去办差？
元沈绝点了点头。
晏时繁还挺高兴的，他有些闲不下来，乍然打下女真，颇有种没着没落的感觉，有点事情干倒是挺好。
一边想着，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他弟，觉得身为长兄不得带着弟弟一起进步？
于是他戳他：“你有啥想法？”
“想法？”晏时昌道：“那可多了去了。”
晏时繁赶紧示意他小声，一边道：“说说？”
晏时昌滔滔不绝的道：“我妹儿怎么能这么厉害，怎么能什么都厉害，你说说，又会治病又会念书的，还会赚钱，我觉着我妹妹那脑子，顶我们兄弟几个加起来还多，就算二哥天天显摆他会念书，我觉着肯定也不如我妹儿……”
晏时繁听了几句，默默的把他的脑袋推了回去，不想说话了。
心宝放了学出来，就批评他们：“你们不听课，也不可以在后头说小话，影响课堂纪律，有一位名人说过，学渣能做的最有风度的事情是睡觉……所以你们实在不喜欢听可以睡觉，等心宝下了课给你们补课。”
小屁孩乍上学，正是最好为人师的时候，自己说完自己就兴奋了：“你们哪里不懂，心宝给你们补课！”
两人：“……”
于是等回来之后，两人被迫坐在心宝的专用议事桌后头，听着妹妹给他们讲课。
晏时繁并不笨，他只是……不是天才；晏时昌也不笨，他只是才华不在这上头。
心宝小先生直教的心力交瘁：“还是不对，这个词不是已经讲过三次了吗？还有这里，讲过四次了呀，你们要用心听啊！！”
两人：“……”
我们用心了啊！！我们吐血用心啊！！
好不容易熬到回承乾宫吃饭，晏时繁再次发誓：“不行，我一定得找个翰林随时教我！我一定得补补课！”
晏时昌坦然的摆烂：“心宝，阿娘没给哥生脑子，这不是哥的问题，你得找阿娘。”
生怕被心宝拉过来讲课，所以都没敢冒头的林娘子隔着屏风抗议：“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都是我生的，荣儿怎么就会念书呢？”
“对啊！”晏时昌道：“阿娘我问你，二哥是不是从小就聪明，会念书？我是不是从小就不聪明，不会念书？？”
林娘子：“是倒是……”
铁憨憨难得露出如此睿智的表情：“这不就结了！！从小就是这样！听懂了吗从小！！这不是生的还能跟自己有关系？我早琢磨明白了，你是生二哥的时候不小心把脑子给多了，到我的时候不够用了，于是你就想，可不能又没脑子又没劲儿吧，你就把四五六和心宝的劲儿，抽吧抽吧全塞我身上了！！”
林娘子：“……”
第926章 看也不忧不看也不忧
还别说，还真挺有道理！！
她从屏风里出来，就抽了他两下：“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说出来！就算我生的不好你也得自己负责！”
晏时昌道：“我知道了，阿娘，我的错，是我的错行不……”
心宝扑过去抱着他大脑袋：“别打哥哥！别打哥哥。”
“哎哥的心宝儿，”晏时昌赶紧又搂住她，把她的小胳膊往下拉：“没事儿，哥不怕打，可别打着心宝儿了。”
“不行，不能打哥哥。”
“哥没事儿，别打着心宝就行。”
两人拉来拉去，亲亲热热，林娘子就打了那两下，早就收了手，抱臂默默的瞅着，一脸的呵呵哒。
醋精一号明霈帝：“……呵呵。”
醋精二号晏时荣：“……呵呵！”
其它人：“……”
心宝跟哥哥真诚的互相掩护了好一会儿，忽然发现不对，偷眼瞅了瞅左右，就见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
心宝：“……”
她默默的收回了小手手，扭着小脑袋，试图避开所有人的目光，一边喃喃的道：“不已物喜，不以己悲……看也不忧不看也不忧……”
她迅速跑走了。
噗！
明霈帝笑了，真是跟她生不起气来。
等吃完饭心宝去睡了，憨憨三哥也跟着去了，几人就坐在一起，先大略定了定今年的行程。
今年江南，将有一个寒夏，不算严重，但肯定也会影响收成。
明霈帝先说了，“江南，朕去。”
他也不用别人同意，直接道：“待花时回来，朕便带着他们下江南，朕带着心宝玩……咳，念书游学，晅儿与花时做事情。”
他手指点着地图：“繁儿与昌儿、寿延几个人，去福州，不光预防海啸，也要顺便整肃水师，此事只怕要三五年之功，你们都需早做准备。”
“待到六七月间，让荣儿带着小五小六去关中，那地方你也算熟悉，故地重回，也带带两个弟弟。”
只说完这三个，他就不再说了，不管了。
晏青山便续道：“雪灾这边，留盛儿几人在那儿多待一年……蜀州这边先让六弟过去，到时候，让郭动随行。其它的事情还不太急，可以先略等等，若是沈卓成能回来，也可派出去。”
晏时荣道：“若是卓成回来，卓成为人沉稳，遣三郎与他一起，也能做事。”
晏青山道：“三郎身边，得有一个合适的人，长年跟着，随时提点教导，那位王无右就不错。”
“嗯，”晏时荣道：“是不错，就他了，明儿先调过来，让他们先接触接触。既然这样，那大哥去福州，索性不必带三郎，略等两个月，让三郎和王无右出发去江右，到时候若沈卓成回来就让他去，若不然……其实不如直接就让郭动去，到时候六叔那儿，放沈卓成，更合适，六叔心细，与沈卓成的江湖手段配合着，兴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晏青山点了点头。
晏时繁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他们商议。
真的到了这一刻，他以为自己会心潮起伏，或者隐隐失落的，可其实，他的心情居然非常的平静。
就是那种，我想做的事情，和我该做的事情之间，我的内心总有些摇摆，可是一朝尘埃落定，反倒觉得踏实了，可以安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明霈帝喝着茶，也扫了他一眼，他的神情，尽收入眼底。
他在想，也许未来的大晏，真有会有兄弟同心的佳话，与民间太子的传奇一起，都将青史留名。
明霈帝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这次打下女真，心宝的瓜子有没有变大？”
晏时荣就道：“变大了，有十之一那么大，但全是草，心宝还问我要不要养羊，我不想养羊，外头又不是不能养，但不养拿出来也没什么用，只能先养一批，然后慢慢的收了种粮，我问过是可以种粮的。”
明霈帝就笑了，点了点头，就背着手儿悠闲的走了。
隔了一天，林外公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
来的时候是下午，林娘子悄悄的出了宫，一直迎到了城门口。
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好几年不见，随着他们在京城水涨船高，林外公和几个舅舅的精气神儿，也与之前大不一样了。
林外公人都胖了，红光满面，林二舅也又成了亲，娶的仍是一个江湖儿女，也是个爽朗的性子，生了一个儿子才半岁。
乍一见面，林娘子高兴的合不拢嘴，家里人也是有一肚子话急着说，两边吵架似的争着抢着说了一阵子，才终于把那个兴奋劲儿释放完了，这才坐下来正经说话。
一路说着话，到了宫门口，晏青山就静静的站在那儿等着。
林外公下马车时，竟有些许的恍惚。
除掉那一身华服……晏青山那个沉静模样，与听到林娘子声音时抬眼，眼底那丝温柔……竟与当年没甚差别。
依稀记得，那时候他与几个儿子躲在树上，看着臭小子偷偷约走小闺女时，他也是这样的，那时候他们对他一通臭骂，说他来约姑娘还摆着一张冷脸……如今想想，真如前世的事情一般。
林外公真真是满心感慨，湿了眼晴。
一行人进了宫，先见了明霈帝。
在明霈帝眼中，林外公这一家子，就真真是朴实的老百姓模样了，他也没多留他们，就放他们出去自在说话了。
好几年不见了，除了社畜二哥仍旧在忙，连小五小六也被允许请假，心宝也只听了一半的书就回来了。
大家正在亲亲热热的挤在一起，结果心宝哒哒哒跑进来，一看到林外公，小眉头就皱了起来，看着他不说话。
林娘子赶忙道：“心宝是不是不认识外公了？”
心宝严肃的道：“不是！外公，你为什么受了伤，是不是没听心宝的话？”
林外公顿时讪讪，还没解释，就见他闺女也瞬间收了笑，转头瞅着他。
林二舅嘿了一声：“我早就想说了，咱爹啊，一把年纪了不服老，本来好好的，他临走之前，也不知道激动个啥劲儿，看到山崖上头有一枝子花，非说你从小最喜欢戴这种花了，我说木兰如今只怕金花银花都戴腻了，稀罕你这朵小野花？结果老爷子非是不听啊！背着人，自己爬上头去摘，结果扭了腰，瘸巴着下来。”
“大夫给他搓了半晚上才缓过来，出来就挨个儿叮嘱咱们不让说……我说心宝是神医，铁定一眼就瞅出来了，老爷子那叫一个自信，说啥，不能的，我铁定装的像！结果，你看！！你看看！”
第927章 耶耶一辈子爱心宝儿
林娘子又气又心疼又好笑，憋了好半天才道：“那花呢？”
“花？”林大舅笑道：“花还真带来了，你要不？在车上养着呢，老爷子特意带上的，为了浇这朵花，还在马车上刨了个坑，专门放了个桶，结果一桶水咣叽咣叽的，天天就剩一个底儿……”
一边说着，晏青山已经叫影卫拿了进来，挺漂亮的花盆里头，一枝已经蔫巴了的小野花。
林娘子过去就一剪子剪下来了，然后就插头上，飞他一眼：“我爹给我摘花戴，要你在这叽叽歪歪？你嫉妒啊？”
林二舅无语：“嘿，你这小妮子……”
大家不住说笑，林外公也憨笑着，以为这事儿过去了，正想偷摸坐下，结果一回头，心宝已经把针拿过来了。
于是拿了个榻过来，心宝给外公施针，大家围成一圈，一边看他一边说说笑笑。
林外公那叫一个尴尬。
心宝还要数落他：“外公，你以后可不要这样了，你要听心宝的话！心宝现在是个公主了，公主是很了不起的，你可不要逼心宝……当心.心宝哭给你看！”
林外公连连点头：“是，是，心宝说的是。”
心宝继续道：“你知不知道上一个不听心宝话的人是谁？他是什么下场？他就是心宝的太公！心宝把他关了起来，让可怕的二哥哥天天给他念书让他睡觉，他出宫的时候可乖了……你怕不怕？”
林外公只能道：“怕，怕，外公怕！”
心宝满意的收起了金针，又叫人拿了药来给他吃。
林大舅正好说到了重点：“上次心宝给治过之后，老爷子身体不错，本来也算宝刀不老，爬这么个小坡还是没问题的，你猜他为啥扭着？”
林娘子道：“别卖关子，快点说。”
林大舅神秘兮兮：“就是你们还没搬的时候，心宝不是找着一块狗头金？”
“啊！”林娘子恍然：“金矿！！”
林大舅嘿嘿笑道：“可能是，反正咱爹当时看着一块石头不一样，我们走之前，就报了县令了，县令找人挖，不知道会不会真有金矿。”
晏青山在旁边，道：“确实有，昨日才报上来的。”
“哟，”林大舅道：“居然真有，我们好几年都没发现。”
林二舅道：“发现啥，这块山现在人少。”
他解释：“这不是你们认祖归宗了，村里人对咱们就挺尊敬，这块山按理说是咱们的，他们就轻易不上这边山来，果子熟了不找人看都没人敢偷。”
“挺好的。”林娘子点了点头，兴致勃勃道：“你们跟我说说村里那些人呗。”
林二舅道：“村里人？我跟你说，老族长是个明白人，啥事儿跟他一说，人家就安排的明明白白……端午如今也练出来了，天南地北的跑，咱花生油还真就是他出力最多，对了木兰，你还记得一个姓秦的小媳妇不？”
林娘子问：“胡婆子家的儿媳妇？”
“对对，就是她，”林二舅道：“她跟她男人，和离了，十里八乡头一号。”
大嫂忍不住插话：“你就记着人家和离了，怎么不说那家人烂泥扶不上墙？不是我说，那家人啊，也不是坏，就是蠢，当时是秦妹子他儿子念书，胡婆子争强好胜的，嫌孙子跟村里一个孩子比输了，就听了不知道谁的话，去文曲星庙拿了香灰给孩子吃，不知道里头有啥东西，孩子上吐下泄，险些没了命，秦妹子气疯了，非要和离。”
“当时她男人，咋说呢，一辈子硬气了这一回，让她带着孩子走了。秦妹子后来就说，那会儿，她是真感激，也是真放下了……因为啥呢，因为她男人就算那个时候硬气了，跟婆婆分了家也好啊，他孬好不济也当个人使，可他就怕人家说他不孝顺，长子不养爹娘啥的，就把儿子推给她了，自己还去当坨烂泥。他也不想想，她虽然有两分小聪明，家里没有男人，养儿子多不容易。”
大嫂顿了一下：“秦妹子心细，我跟她在镇上守着花生油铺子，她能帮不少忙，我走的时候就把店铺托给她了。”
林娘子点了点头，忍不住又问：“就那谁，唐娟子和陈玉花呢？”
晏时繁抽了抽嘴角，居然还没忘这俩人！！
大嫂子倒是门儿清：“你是不知道，唐娟子挺惨的，天天觉着自己是个天仙，婚事高不成低不就，就去年……跟个货郎勾搭上了，结果后来那货郎跑了，报了官抓回来，货郎说她不是……”
她看屋里有孩子，没往下说，道：“反正就那啥，不了了之了，一家子天天打打骂骂没个消停。倒是陈玉花，就你们走了第二年，就嫁进城里，嫁了一个豆腐坊家的儿子，听说日子不差。”
林娘子点了点头：“那其实是个聪明姑娘。”
她也不嫌麻烦，想起谁来问谁，几人七嘴八舌的说，最后晏时繁都听笑了，叫着几个孩子：“小柏小桥，你们不是练了武？走走，我们出去试两招。”
小五小六跳起来就跟出去了，当然也少不了晏时昌，林兴松也跟出去瞅。
心宝跟出来，看了一会儿，就转头去找耶耶了。
明霈帝乍见她这会就来了，还有点儿稀奇，不过一想，小孩跟谁待久了就跟谁亲，可能是几年不见他们生份了。
就抱到膝上搂了搂，笑道：“心宝见了外公了？外公想不想心宝儿？”
“想了，”心宝点点头，又摇摇头：“但阿娘才是外公和舅舅的心宝儿。”
明霈帝一愣，就见怀里小小只的姑娘转回头，葡萄眼清清亮亮的瞅着他：“但是心宝不吃醋，因为心宝有耶耶。”
明霈帝心肠发软，笑道：“对，心宝有耶耶。”
心宝转回头来，双手抱着他脸：“那等心宝长到阿娘那么大，耶耶还爱心宝吗？”
“爱，”明霈帝道：“当然爱。耶耶一辈子，都这么爱心宝儿。”
祖孙俩亲亲热热的拥抱着，好一会儿才分开。
元沈绝在旁边坐着，跟他们说了金矿的事情，一边笑道：“听说那边的百姓都传疯了，每一个人都言之凿凿，说本来没有金矿的，是因为心宝他们曾经住在那儿，才长出了金矿，心宝之前发现的那块狗头金，就是金矿的种子……后来为什么把准国舅留在那儿，也是因为要守金矿，好让金矿长成，要不太小了挖不着。”
明霈帝也有些好笑：“确实是巧了。不过也确实传奇。”
只有心宝的关注点与众不同：“可是种子不应该种下去吗？那块狗头金还在家摆着呀？”
元沈绝严肃的道：“金矿种子与花木种子不同，金矿种子不用种到地底下，种到心宝家里就可以。”
因为老婆很少说冷笑话，所以心宝被他忽悠住了，瞅着他点了点头：“哦。”
明霈帝失笑。
第928章 万里江山心宝来啦
第二日，女真之战论功行赏的旨意才发了下来。
这最后一战虽然打的容易，但功劳却真不小。
武安王萧泰，晋为一字亲王，封安王。扈下将领各有封赏。
皇长孙晏时繁，封绥靖郡王；
皇孙晏时昌，封荣齐郡王；
沈寿延，封威定伯，两个徒弟亦有赏赐。
同时，因太子妃在此战中立下了无可取代之大功，故封其父为康平侯，并赐宅邸。
最后，人人都没想到的是，因为小凤凰亦立下大功，故封其为“凤王”，赐冕旒。
封一只鸟？？
在所有人“是我疯了还是皇上疯了”的眼神儿中，小凤凰趾高气昂的出现了。
然后方无忧小心翼翼的把一个极小极精致的冕旒，给它系到了小脑袋上，小凤凰非常人性化的铺翅施礼，奋起丁点大的小翅膀，在殿中高傲的飞了一圈儿，落回到太子肩上，悄悄瘫倒，累到不行，但仪态分外完美。
众臣内心土拨鼠尖叫：“啊啊啊！！”
表面上：“皇上英明！竟可号令百鸟！！”
“千古一帝！！星宿下界！！”
明霈帝透过冕旒俯看下方，笑而不语。
星宿下界什么的，也许吧，但他也不在乎。
他只知道，如今的一切，只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孙女儿。
总之，封赏之后，得到剧透的几个人，也开始做准备。
晏时繁那边儿，晏时荣本来想给他挑个翰林的，但明霈帝觉得，不如给他挑一个科举出身的小官儿，到时候别的事情也可以请教一二，毕竟晏时繁办的差使并不多，经验不足。
于是他就从刑部给他挑了一个郎中，名叫陈越的，让他跟晏时繁接触了几天，感觉两人能投脾气，就活学活用，给他封了一个特别助理，让他跟着晏时繁。
同样的，也给王无右封了一个特别助理，放到了晏时昌身边。
晏时昌起先还以为真要叫他念书，吓的不轻，后来才知道只是相当于幕僚，能随时请教的那种，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就顺理成章的接受了。
晏时昌他只是憨，并不是脾气暴，其实还挺听话的，所以接触了几天之后，王无右也是松了口气，两人处的还不错。
然后就让沈寿延牵了个线，与郭动先接触着了。
其实晏时昌这边不急，但晏时繁那儿却是越早越好，但明霈帝就是不松口。
因为他准备等郝花时回来，就带着心宝下江南了，所以他想他们先走了，其它人再走。
要不然心宝岂不是又要送哥哥出门？岂不是又很失落？所以不如心宝自己先出门，到时候哥哥出不出门，她又不知道。
但这些事情，心宝自己并不知道。
她还在努力啃书，想早点把新教材学完，然后才好跟着耶耶出门玩儿。
结果正上着学呢，就听外头喧哗了一阵，哪怕李松清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都留意到了，不由皱眉，问：“外头怎么了？”
下头禀道：“端和郡王爷献了一物，叫做水运仪象台，刚运进宫，皇上和太子殿下，正带着百官去看。”
十几米高的水运仪象台一路运过来，颇为轰动，正好又是在大胜女真之后，就更显得圣主英明，天下归心，连小太监都一脸兴奋。
心宝也：“哇！！”
虽然很感兴趣，但心宝还是坚持等到放学才去看了。
明霈帝已经看了一遍了，又陪孙女来看了一遍。
黄禹不愧是个细节控，水运仪象台做的比书上画的还要精美，看着就像一个巨大的艺术品一样。
每个时辰的开始、结束、时初、时正都有小人出来敲鼓击钟，甚至每个时辰中的初刻、二刻、三刻、四刻也都有小人持刻数牌出门报时……精巧极了。
心宝跟老婆手拉着手，转了好几圈，非常激动，感觉见证了历史！挽救了奇迹！！
感觉黄禹虽然不像弟弟那样与时俱进，但也是一个超厉害的人才！！
结果正看着，明霈帝忽然道：“心宝，你看谁回来了？”
心宝一转头，登时大喜，小嗓子都叫破音了：“花～时～～”
郝花时从那边过来，亦是叫的群山回声：“师～父～～
两个人就像断桥上的白娘子和许仙一样，各自呼叫着，伸着手手，从两边互相奔进，郝花时一把就把小师父搂进了怀里，然后连抱加转圈，扑头盖脸一通狂亲，真的是想的不行不行的。
心宝起先也很激动，等激动的劲儿略消，小脸都被亲扁的心宝……就发现不对了。
在她心里，小徒弟和爹娘哥哥是不一样的，见面仪式也是完全不一样的，可现在这个仪式，怎么这么像心宝见爹哥？？
这不对啊！
这搞反啦！！
于是她强行推开了徒弟的脸，把见面仪式硬扳了回来，抱着他，双手拍他的背，然后又摸摸他头，拍拍他肩……
后头明霈帝叫了一声，心宝登时一个激动，双手抱着徒弟的脑袋，就想给耶耶看：“耶耶你看！花时回来啦！！花时他回来啦！！”
被强行抱走了脑袋，只能半蹲着跟上的郝花时：“……？？？”
时至今日，他总算明白了学轻功的意义。
那就是，被矮坨坨的小师父抱走脑袋之后，身体能跟上去。
心宝完全没发现小徒弟猥.琐的样子，她激动万分的把他的脸比给耶耶看：“耶耶你看！花时回来了！！”
明霈帝嘴角直抽：“嗯，挺好。”
心宝小手手一松，郝花时这才趁机直起腰来，揉了揉脖子。
明霈帝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他：“花时出去这阵子，感觉怎样？”
郝花时再次抱住小师父，还颠了颠，一边道：“说真的，还挺感慨的，皇上，臣以前天天自诩观世，在街上摆摊儿给人写信什么的，自觉得民间事没人比臣更了解，可如今换个身份，就发现，我还真一点也不了解。这老百姓啊，真是有多坏，就有多好，有多笨，就有多聪明。”
他开始叨叨叨的给他们讲一些小事。
心宝听的津津有味。
明霈帝一直等他说完了，才道：“挺好，既然长进了，过两天你下江南吧。”
“啊？？”郝花时登时哭唧唧：“我没长进啊！皇上，我啥也不懂啥也不会，我是个笨蛋我没长进！！我才刚回来，我还没跟师父亲够呢，皇上啊，你有这么多的臣，你派个别人去呗……”
他大声假哭：“呜呜呜……”
明霈帝成心逗他，严肃道：“你真不想去？这是建功立业的事儿，你真不想去？”
郝花时假哭道：“人家不去啦，嘤嘤嘤。”
明霈帝：“……”
他道：“行，既然你决定不去，那就别去了，朕跟心宝去。”
郝花时：“……？？”
身为一个皇帝，你这么皮合适吗？合适吗？？
可是他也木有办法，只能继续嘤嘤嘤：“皇上，臣刚才说的是去！臣一定要去！艰难困苦我不怕，师父在哪我在哪！！”
明霈帝险些喷了：“看出来是亲师徒了，打油诗都是一个味儿的。”
“不是！”心宝不满了：“根本不是！心宝都长进了！！”
明霈帝笑道：“那长进的心宝儿给朕做首诗出来。”
心宝憋住，半天才道：“心宝还没进行到那个阶段，李先生说，假以时日，心宝一定比二哥哥都强！！假以时日的意思，就是不是现在，是假以时日，耶耶你懂不懂？”
“懂，耶耶懂，”明霈帝笑道：“那耶耶等着。”
郝花时在旁问：“都谁去啊？小师公去不去？”
心宝道：“当然去啦，心宝跟老婆永远不分开。”
“啊！”郝花时故意大声道：“小师公也去啊？？”
元沈绝斜眼看他，郝花时嘿嘿笑了声：“那啥时候去啊？怎么忽然要下江南？”
“看心宝的了。”明霈帝道：“心宝今天把智囊集学完，明天我们就能动身……先下江南，待你和晅儿做完事情，再去别处，花个三五年游遍天下，朕也好好看看朕的江山！”
心宝被刺激的，三天就把最后四部学完了，明霈帝也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便动了身。
正是春和景明、草长莺飞之时，銮驾缓缓离京，如同从一个画卷，走入了另一个画卷。
心宝站在窗边，大眼卜灵卜灵，兴奋莫名。
万里江山，心宝来啦！！
心宝给所有宝粉比个心心！（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