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大皇子》 第一章 故事从青楼开始 傍晚的小雨,淅淅沥沥,洒落在泥泞的街巷中。 白天里热闹的怀阴郡,此刻也安静下来,偶有撑伞的路人走过,步履匆匆,茫然不顾脚下的飞溅起的泥水,已浸湿裤脚。 嬴贞撑着一柄油纸伞,漫步在郡城内最宽阔的主街道上,雨水落在伞面,滴滴答答...... 他身材高大,双肩宽阔,腰背笔直,长着一张儒雅英俊的脸庞,却有一双让人不敢直视的双眸。 这是常年身居高位,才会有的凌厉眼神。 他穿着一身青墨色银纹长衫,脚上是登云踏月靴,头上一顶滕竹玉草冠,至于绣在袖口内的四爪金龙,旁人无法看到。 穿越成这样的身份,按理说该满足了,但眼下他的处境却是危机四伏,非常不妙。 正如前世看过的那些王朝历史剧一样,你投胎到了帝王家,就别想有一天安稳日子过,尤其还是皇长子。 下面盯着你的人,实在不要太多。 想让你死的人,更是一抓一大把。 谁让皇帝能生,子嗣多呢,单是皇子便有十七人,皇女六人。 而这位大秦国君,也就是自己的父皇,时至今日仍未立储。 这就导致诸多成年皇子,不争都不行。 ...... 在嬴贞身后,跟着一位面容冷冽,腰携长刀的红衣女子,脚下步子不紧不慢,始终与他保持一丈距离。 秦清是他的死士,为他而生,为他而死。 被贬至南方桐州的怀阴郡后,嬴贞身边只有五个人,秦清便是其中之一。 离开主街道,再绕过几段巷弄,嬴贞来到一条胡同内,胡同尽头挂着两盏大红灯笼,大门上的牌匾写着三个字,【解忧园】。 名字不算雅致,却有蕴意,何以解忧?唯有美酒与美人。 这是一座青楼。 敞开的墨色大门内,躺在摇椅上打盹的茶壶小二,在听到胡同里的脚步声后,早已起身侧立一旁,低头弯腰,双手合抱在小腹前, “秦公子您来了?赶紧里边请。” “虞姑娘今晚可有空?” “有有有,虞姐姐听说秦公子今晚会来,早已摘了牌子,言明了今日不接客,只等秦公子了。” “好!” 嬴贞抬起左手,茶壶小二见状,喜滋滋的双手合拢高举过头顶, 一粒碎银落在他手心。 “小人拜谢秦公子打赏。” 与此同时,一股温热的气流出现在嬴贞体内,在全身缓缓游走一遍后,再归于气海穴中。 “不用带路,我自己去就好。” 茶壶小二赶忙提来一盏灯笼双手递出,恭敬道: “天色不好,路有水洼,秦公子多小心。” “嗯。” 秦清接过灯笼,在前带路,她跟着自家主子来这里不是一次两次了,熟门熟路,而且每次都是去那虞花魁所在的荷花榭。 嬴贞来这里,当然不是为了找花魁解忧,而是有更大谋划,事关自己安危的大事。 之所以被贬至这距离太安城遥遥万里外的小小郡城,源于他在北疆战场的一次大溃败。 二十万大秦精锐铁骑于月牙河畔,全军覆没,由此而导致大秦在北境的战事由绝对主动转为被动,更让天下人感到耻辱的,是九公主的出嫁和亲。 无论朝堂江湖,都把这笔账算在了嬴贞头上。 这巨大的压力如同一座山岳压在嬴贞头顶,不堪承受之下选择了服毒自尽,才会有如今的嬴贞穿越而来。 要到虞茶所在的荷花榭,需要经过一段湖上廊桥, 廊桥对面,有一盏灯笼迎面而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穿湖水绿长裙的清秀女子,如瀑青丝只用一支玉簪束起,身上并无过多首饰,模样算不得多么出类拔萃,但那份难得的清雅气质,在青楼这种地方可不多见。 为她打着灯笼的,是她的丫鬟。 女子见到嬴贞,先是一愣,赶忙与丫鬟立于廊侧,让出道路。 她与虞茶同样是解忧园的头等花魁,却从没有被这位秦公子临幸过,甚至都没有机会说一句话。 嬴贞从她身边走过,没有看她一眼。 女子心中难掩失落,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样貌太过平庸了吧。 “小姐,这位秦公子真是没眼光,荷花榭的庸脂俗粉,怎能与小姐相提并论,本以为这位秦公子与别人不同,没想到还是不能免俗,只喜欢漂亮皮囊,哼!”小丫鬟等嬴贞走远,在自家小姐一旁小声碎嘴。 女子浅浅一笑,轻轻掐在小丫鬟手臂上, “就你多嘴。” 荷花榭, 一袭盛装打扮的花魁虞茶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嬴贞后,赶忙从小榭中迎了出来,先是躬身道了一个万福,才笑意盈盈的说道: “虞茶准备了一些可口糕点,请公子入座,奴家亲自为公子煮茶。” “今日喝酒,不喝茶。” 虞茶笑道:“美酒也已备好,外面寒凉,公子快进来吧。” 嬴贞迈入小榭,四名清秀丫鬟赶忙屈身行礼。 “秦公子万安。” 嬴贞挥了挥袖,在长几边的蒲团上坐下,随手拎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笑道: “几日不见,虞姐姐又丰润许多。” 虞茶羞赧一笑,来到他身边坐下,有意无意间,露出裙摆下光泽如玉的纤细小腿。 “秦公子来奴家这里有九回了,每次来都只是喝茶听曲儿,是因奴家残柳之姿,不配侍奉公子吗?” “虞姐姐说笑了,秦某一介武人,修为尚未登堂入室,不宜破身,若不然,怎会舍得错过虞姐姐这样的可人儿?” 虞茶轻轻一笑,提袖为他斟酒。 这位秦公子来怀阴郡已有半年,家住城东南的那处幽静宅邸,出手极为阔绰,像是有花不完的银子似的,可是直到如今,都没有人知道这位秦公子到底是何来历。 只听说,郡守张大人曾亲自登门拜访,离开时,是从宅子里躬身垂首,一步一步退出来的。 这就很让人惊讶了,什么样的出身,值得郡守大人如此卑躬屈膝? 于是怀阴郡市井坊间开始流传,说这位秦公子是太安城一位大官的远方侄子,还有的说,秦公子乃功勋将领之后,更有最离谱的,竟然说这位秦公子,其实是某位贵妇养在这里的姘头。 虞茶举杯,与嬴贞共饮, 烛光下,美人儿饮酒,两腮升起红晕,无比诱人, 兴起时,更是借着酒意,在厅内举袖长舞,风光迤逦,让人沉醉。 虞茶觉得,自己虽不能与对方有那一夜之欢,但每次只是与这位秦公子闲聊,便觉身心愉悦,比起那些一进门就想把她扔在塌上的臭男人,愈发让她生出亲近之心。 “滚开!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虞姑娘何在?” 小榭外的荷塘,传来一个男人暴躁的声音。 嬴贞举杯饮酒,遮掩住嘴边淡淡的笑意, 来了这里这么多次,可算把你等来了...... 第二章 你有几颗脑袋 话音刚落,人已出现在小榭外。 至于那位拦路的茶壶小二,已经被来人打落湖中。 来人一身褐色锦衣,手里把玩着两颗铁胆,颚下短须,一双招风耳尤为显眼。 雨点落在那人头顶、肩头,如同落在滚烫的火炉之上,化作丝丝白气,显示其修为不俗。 当赵浑勇看到伫立在门外的红衣女子时,脸上暴怒的神情随即收敛一二,笑呵呵的拱手道: “原来是秦公子光临小榭,怪不得虞姑娘不肯见客呢。” 秦清站在小榭屋檐下,十年如一日的冰冷面庞上,朱唇微动,一个“滚”字从雪白的两排牙齿间吐出。 赵浑勇闻言神情微变,他身为怀阴郡最大的地头蛇,东阳帮的帮主,在这怀阴郡三县七镇的地界,犹如土皇帝一般,还从来不曾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但此刻他被如此轻视,却也不好立即发作,只因他实在摸不透这位神秘秦公子的深浅,能让一郡郡守卑微对待,绝非寻常人物。 虽然他赵浑勇从来都没有将郡守张远霞放在眼中,但并不代表他敢轻启事端。 “无礼!赵帮主既然也是解忧园的客人,怎可将人拒之门外,你当这是自己家?” 秦清听到主子声音,赶忙朝小榭内微微欠身, “秦清知错,请主子恕罪。” 赵浑勇借着台阶,连忙笑呵呵道: “秦公子有如此忠仆,可喜可贺,这位姑娘何罪之有?” 他又不是听不出,人家只是句客套话,根本就没有怪罪手下的意思。 “赵帮主快请入阁一叙。” 赵浑勇面带微笑,跨步进入小榭,早有丫鬟搬来长几蒲团,请他坐下。 虞茶不敢厚此薄彼,亲自过来为他斟酒, 她能成为解忧园头等花魁,除了姿色出众之外,书画音律,歌舞诗词造诣匪浅,最重要的便是察言观色,待人接物。 “赵帮主,奴家先敬您一杯,您贵人大量,消消火气。” 赵浑勇没有举杯,而是笑道:“虞姑娘此言差矣,见到秦公子之后,赵某心中只有高兴,哪来的火气?” “是奴家说错话哩,这一杯就当是罚酒。” “该罚!” 赵浑勇笑眯眯的看着虞茶喝完罚酒,这才看向嬴贞,拱手笑道: “赵某来的突兀,让秦公子见笑了。” 嬴贞哈哈一笑,抱拳还礼, “都是同道中人,何来见笑一说?” 赵浑勇一愣,举杯笑道:“就凭秦公子这句话,这杯罚酒我跑不了。” 说完,一饮而尽。 嬴贞又客客气气的几番劝酒之后,放下杯子,笑道: “秦某来怀阴郡日子尚短,却也听说了赵当家的赫赫威名,东阳帮兴起于东阳镇,是赵帮主发家之地,听说与小镇毗邻的山中有一座天然盐矿?” 赵浑勇面不改色,爽朗笑道: “坊间讹传罢了,都是一些仇家眼红我东阳帮,才放出谣言,说我赵某人霸着一座盐矿,才能打下东阳帮如今的诺大基业,他们可真看的起我赵浑勇,赵某有多少颗脑袋,敢碰那玩意?如果真有此事,朝廷只怕早就派兵围剿,我赵浑勇哪还能坐在这里与秦公子饮酒?” 在大秦,盐矿、盐场一经发现,必有朝廷盐运司派专人发掘经营,所有营收直归户部,盐铁一项,国之重器,私人不得经营买卖。 虽是有大秦律法如此,但天下各地贩卖私盐者绝不在少数,这一点嬴贞很清楚。 正如这位赵帮主所言,他有几个脑袋敢碰盐矿? 他当然不敢,因为他只是个看门的保安,盐矿的大头,都在桐州刺史胡邴槐的儿子手里。 嬴贞点到即止,笑道: “秦某当时从郡守大人那里初闻此事,便知是谣言无疑,私盐买卖在我朝虽屡禁不绝,但也都是一些小打小闹,占据一座盐矿私下经营,听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别说赵帮主没这个胆子,就是桐叶宗的齐宗主,只怕也没这个胆子。” 赵浑勇举杯笑道:“还是秦公子明理。”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心念急转, 这位秦公子竟然是从郡守张远霞那里听来的?难道盐矿的事,已经被这位新来的郡守大人给盯上了? 不对劲,那张远霞是在半年前,毫无征兆的来到怀阴郡,直接接替了原先的郡守,这起认命,就连桐州的胡公子都不知晓,只知是朝廷那边临时起意, 一个小小的郡守,也值得朝廷放在心上? 赵浑勇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勉强再喝几杯之后,借口不胜酒力,和嬴贞道别,离开了小榭。 他走后不久,嬴贞也准备动身离开,不出意外的话,这里他是不会再来了。 在虞茶依依不舍的目光下,嬴贞抬起手臂, “叮铃......叮铃......叮铃......” 一连串清脆响音,十余粒金豆子坠入杯中。 那四名丫鬟还是第一次见到金灿灿的金豆,惊讶的合不拢嘴。 随之而来的,是又一道暖流出现在嬴贞体内,游走全身,归于气海穴。 花钱就能变强,嬴贞对于这个金手指很满意。 “夜已深,公子不如就留在小榭,由奴家服侍公子就寝。” 嬴贞来荷花小榭这么多次,这还是虞茶第一次出言挽留,目光楚楚,带着期盼,让人很难拒绝。 嬴贞笑着挥了挥手:“改日。” 虞茶站在小榭,芳心叹息,望着雨中远去的背影,有些失魂落寞, 她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客人,唯有这位秦公子看待她时的眼神清莹秀澈,没有丝毫杂念,她心里清楚,秦公子不愿留下,是嫌她身子脏。 “主子,刚才为何不肯留下呢?这虞茶的姿色虽比不得上林苑那几位,可在这怀阴地界,已经算是拔尖的了,您已经是七境武夫,无需刻意回避男女之事。” 嬴贞忽的停步,侧头道: “要不今晚就由你来侍寝?” 秦清笑道:“清儿求之不得。” “贫嘴!” 秦清咧嘴一笑,露出那两排整齐雪白的牙齿, 主子最近变化好大,不像以前那样天威难测,让人时刻心惊胆战。 如今的主子,就像小时候那样,时不时的都会和她说几句玩笑话了,真好...... 第三章 钱不能乱花 嬴贞被贬至怀阴郡这件事,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除了那位郡守张远霞,这里就没人知道了。 因为这并不是源于一道圣旨,而是皇帝的一句: “给朕滚远一点,自己找一处穷乡僻壤好好反思自己的罪过,三年内,朕都不想再看到你。” 名为放逐,实为保护。 可惜这位皇长子,实在无法忍受亲妹因自己的过错而被迫远嫁北夏和亲,更因自己嫡系的二十万精锐丧失殆尽而终日愧疚万分,终于在一次醉酒之后,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如今的嬴贞,当然不会自寻短见,而是打算想尽办法,来摆脱眼下的不利局面。 每天都会有一粒金豆出现在他在袖中,只要花钱,体内便会有真气生成,这样的金手指,嬴贞觉得自己没理由会输。 穿越过来有一个多月了,他将自己眼下的形势分析的很透彻,党争嘛,前世历史剧里,看过的不要太多。 自己如今居住的这处宅院,三进三出,一千三百两银子买的,还算幽静。 回到府里,嬴贞独自返回房间,秦清就住在他隔壁。 点燃油灯,嬴贞拿出一幅卷轴展开,提笔写下赵浑勇三个字,而在卷轴之上,还有很多名字,这些名字分成了几条线,而这些线条的最上端,连接着太安城几位皇子的名字。 单是明面上想要对付嬴贞的,就有三位皇子,老二嬴郦,老四嬴兖,老六嬴巉。 大秦皇室立长不立幼的祖例到现在仍未破,也就是说,他赢贞是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自然而然就会被其他皇子联合针对。 嬴贞深知月牙河一战,自己有极大可能是被算计了,但想要翻案昭雪,就先得活下去。 刚刚收起卷轴,隔壁的秦清以心语传话道: “主子,刚才咱们回来的路上被四人跟踪,如今这四人仍在附近,需不需要捉来问话?” 嬴贞顿时皱眉,凝神细想之后,说道:“不用,先看看再说。” 隔壁秦清沉默下去,没了声音。 嬴贞穿越而来,唯独没有从原主身上继承的,就是修为,七境远游境武夫,放眼整个大秦,也属于不弱的存在,可现在的嬴贞,只是依靠花钱赚来的那点真气,堪堪进入武夫一境,泥胎境。 这一点,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没了牙的老虎,最好别张嘴。 而身边的秦清几人,只会认为他是意气消沉,才导致体内气机不稳。 如果猜的不错,外面跟踪他们的四个人,应该是东阳帮赵浑勇安排的,目的嘛,当然是负责监视自己,摸清自己在怀阴郡的人脉以及与郡守府的往来情况,最好是能查清楚自己的底细。 查吧查吧,只要你胆子够大,尽管查。 嬴贞笑了笑,脱鞋上塌,鱼饵他已经洒下,就看鱼儿会不会咬勾了。 而他要做的,是第二天起来,继续花钱。 ...... 解忧园,荷花小榭, 赵浑勇去而复返,直接将熄灯入眠的虞茶从榻上拖了下来。 这位花魁被摔在柔软的地毯上,衣衫凌乱,一脸小鹿受惊般的动人模样,望着屋内正点起油盏的高大身影,抚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吓煞奴家了,赵帮主深夜复返,不知何事?” 赵浑勇坐在桌旁,神情阴鹜的看着地上春光漏泄的美人儿,沉声问道: “你和那个姓秦的什么关系?为什么他每次来解忧园,都只点你一个人的牌子?” 虞茶闻言,拿出她的拿手绝技,娇媚的玉容上露出一副凄楚动人的模样,撅着小嘴,娇嗔道: “原来帮主是吃醋啦?” 赵浑勇双目眯起,没有说话,眼前此女的一犟一笑,果真是动人无比,也难怪自己会在这个骚浪蹄子身上花了那么多钱。 虞茶缓缓起身,踩着赤足盈盈走来,娇躯一转,落入赵浑勇怀中,手臂缠绕在他脖颈上,吐息如兰, “帮主吃错醋哩,那位秦公子最喜饮茶,奴家的茶艺在解忧园可是头魁,所以秦公子才会愿意来荷花榭这种小地方,但他来过这么多次,从未提出让奴家侍寝,而且就连奴家的手都没有碰到过呢。” 赵浑勇一手揽着对方盈盈一握的纤细蛮腰,一手放在玉腿上,皱眉道: “怎么?他是看不上你这小骚货?” 虞茶娇笑道: “怎么可能呢?奴家对于诱惑男人这方面,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之所以这位秦公子每次都能坐怀不乱,我猜啊,他应该是那方面不行,或是有那断袖之癖,你也瞧见他身边那位佩刀女子了,模样多俊俏,但奴家一眼就看出她仍是未**的雏呢,帮主你想,身边有一位如此动人的女子都能忍着不下嘴,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在一个男人面前,千万别提另一个男人的好,最好还能贬低几句,既是自保,也保他人,这是虞茶之所以在解忧园屹立不倒、香客无数的最大原因。 赵浑勇听了,脸上的神情果然舒缓几分,大手一挥,重重的拍在虞茶那里, “你把他每次来荷花榭的具体情况,都和我详细叙述一遍,不准有任何遗漏,还有,他下次再来,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必须和他有一夜之欢,我想要知道,他到底是不近女色,还是真不行。” 虞茶娇滴滴的凑在他耳边轻语道:“榻上说行吗?” 赵浑勇哈哈一笑,一把抱起这位动人尤物登上香榻。 ....... 素香斋, 这里的早点最为可口,嬴贞几乎每天都会光顾,如今的他,兜里有花不完的钱,关键是花的越多,体内真气增长的越快。 当然了,花钱也是有讲究的,你不能看到街上一个乞丐,就随手打赏,又或是买了一件两百文的东西,然后扔给老板一两银子说不用找了。 这样的花钱,是缺心眼。 偶尔他也会去六合赌坊里转一转,目的当然是为了赢钱,虽然每次都输了,输了之后虽说体内有真气增长,但他还是会不高兴。 吃完早饭,该去茶馆听那位说书先生讲故事了,每一次嬴贞也会出手打赏,不多,十几个大钱而已,他要是打赏一两银子,非但不会被人觉得阔气,还会认为他是傻哔。 嬴贞无论走到哪里,秦清都会跟在身边,至于剩下那四位,嬴贞另有安排。 “主子,赵恺那边最近进行的不错,那位张郡守只怕快坐不住了,”两人骑马去茶馆的路上,秦清小声说道。 嬴贞坐在黑骏之上,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张大人死期将至。” 怀阴郡守张远霞,与嬴贞是一前一后来到怀阴郡的,他背后的靠山是礼部郎中段瑞,而段瑞是二皇子嬴郦的人。 所以张远霞必须得死,但绝不能死在嬴贞手里,而且无论将来是谁查起来,都不能查到他嬴贞头上。 第四章 有点吃亏 到了茶馆,嬴贞点了一壶四季春,与秦清一起坐下饮茶。 秦清自小便被当做死士养在自己身边,除了杀人之外,懂的不多,嬴贞二十一,秦清十九。 其实嬴贞并不怎么喜欢来茶馆听故事,但秦清喜欢,她好像对说书先生的口中的那座江湖很是向往。 嬴贞曾对她说,既然这么喜欢,你走吧,去闯荡江湖。 秦清问:我们一起? 嬴贞摇了摇头, 秦清也摇了摇头。 今天茶馆人不多,这位说书先生好像兴致不高,嬴贞甩手扔出一把大钱,让他好好讲。 说书老头笑嘻嘻的接了钱,问客官想听什么?嬴贞说随便。 那老头看了一眼他身旁的秦清,喝了口茶润润喉,开始讲述江湖上一位英俊剑修的风流韵事。 这老头每日所讲,要么是民间故事,要么是历史上大秦与北夏之间的几次大的战事,又或是一些江湖传闻,当朝之事他一个字都不敢讲,包括月牙河之战。 茶馆门廊上清清楚楚的挂着一个牌子,上写四个字:莫谈国事。 嬴贞表面上是在听故事,实则心里是在对近期谋划的几件事情查漏补缺,确保万无一失。 首先,他之所以选在解忧阁的荷花榭,准备了一场与东阳帮帮主赵浑勇的“偶遇”,是因为他打听到这位赵帮主也是一位花丛老手,而且每次去解忧阁,都是找花魁虞茶。 解忧阁有一点特殊的地方,就在于一座青楼有两位花魁,一位是本地户虞茶,一位是外来的谢小竹。 虞茶是怀阴郡周边的文人香客给捧出来的,而谢小竹,是桐叶宗宗主齐玄贞放在解忧园的,听说两人之间还有一段颇为曲折的恩怨,但既然有大名鼎鼎的齐宗主罩着,这位谢小竹至今在解忧园中,只献艺不献身,实际上,是没有人敢和齐玄贞争风吃醋。 打听来这些消息,嬴贞花了不少钱,不得不说,钱之一物真是万能的。 消息有真有假,但如何辨别真伪,就靠他嬴贞自己的本事了, 打个比方,你在一家杂碎摊前,向老板打听,哪家面馆的味道不错,老板会告诉你一个答案,那么这个答案就是真的,但如果这位老板偏巧有个亲戚就是开面馆的,那么这个答案就靠不住了。 “偶遇”赵浑勇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说出那句:“我听张大人说,赵帮主在东阳镇有座盐矿?” 张远霞可没跟他说过这句话,但赵浑勇是真有矿。 嬴贞之所以放心大胆的将屎盆子扣在张远霞脑袋上,就不会怕赵浑勇会去找这位张大人对证,因为这两个人,分属两条船。 赵浑勇的东阳帮是桐州刺史胡炳槐的长子胡慵一手扶持起来的,而胡邴槐是由内阁大学士魏良子举荐才得任封疆,而魏良子与老四嬴兖交好。 张远霞的靠山是礼部郎中段瑞,段瑞是老二嬴郦的人。 所以,张远霞算是老二这条船上的,赵浑勇八竿子总算打着,勉强算是老四的人。 老二和老四的关系,与他们和嬴贞的关系一样,表面上亲兄热弟,背地里刀光剑影。 如果不出意外,赵浑勇眼下一定想找机会除掉张远霞,因为他害怕张远霞调查盐矿的事情,一旦罪名坐实,张远霞直接上报桐州刺史府,而刺史胡邴槐绝对不敢擅自压下此事,因为张远霞知道,就代表太安城那边的二殿下齐王也会知道,是根本瞒不住的。 嬴贞当然不愿意自己活在两拨人的监视之下,而且这些人每天都在想着怎么算计自己,所以他必须早早下手,先除掉张远霞,再收拾胡邴槐。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步一步去做。 至于杀张远霞的机会,嬴贞都为赵浑勇准备好了。 茶馆里听完了这段江湖趣事,秦清意犹未尽的与嬴贞策马返回秦府。 最近这段日子,嬴贞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在后院练习拳桩,修为是真没了,但记忆仍在,所以那套拳架子怎么打,他心里都有数,但每一拳打出来的威力,自然都保持在泥胎境水准。 每每面对秦清诧异的目光,嬴贞都会美名其曰:刻意压境,夯实基础。 秦清当然不会有任何怀疑,难道她还能猜到现在的嬴贞是穿越过来的? 看到手痒时,秦清也会忍不住下场,帮着嬴贞夯基础。 嬴贞告诉她,只管大胆出拳。 秦清也将境界压在最低的泥胎,帮嬴贞喂拳, 即使这样,每次喂拳结束,嬴贞全身都如同散架一般,伤痕累累,而秦清跟个没事人一样。 同样的一境对一境,嬴贞被打的很惨。 好在府中灵药准备充足,又有秦清伺候他泡药浴,第二天又是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 四天后,一个身着锦衣的中年人翻墙进入后院。 苻南华回来了。 “主子,郡守府衙门那边有动静了,张远霞从崑山大营请了一张调兵令,最多三天后,会有一千精锐铁骑到达怀阴,帮助这位张郡守前往高城镇剿灭盗寇。” 要去高城镇,赵浑勇东阳帮所在的东阳镇,是必经之路。 这就由不得他赵浑勇不乱想,万一张远霞只是扯了一个旗号,实际上是去剿灭他呢? 嬴贞刚打完拳,光着上半身坐在石凳上,听完苻南华汇报,挥了挥手,示意让他退下。 苻南华拱了拱手,动身返回绝味楼,刚来怀阴的时候,嬴贞就在暗地里买下了那座酒楼,由最懂人情世故的苻南华在背后坐镇,负责打探郡城内的消息。 “主子,可以入浴了,”秦清手捧浴巾,笑嘻嘻看着嬴贞。 嬴贞看着对方毫不掩饰落在自己身上的赤果果目光,没好气道: “臭丫头再这么看,我挖了你那双眼珠子。” 秦清一双秀眸笑成弯月, “好啊,只要主子舍得,只管挖去,这一次是不是也是拿来泡酒喝呢?” 嬴贞一翻白眼,这丫头是越来越野了,都快压不住了。 身体泡入浴桶,嬴贞舒服的呻吟一声,秦清就在一旁看着,嬴贞也习惯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自己小时候在皇宫的后花园撒尿和泥捏小人,秦清可是在一旁帮着自己捏的。 那可是用的他的尿。 能被她看的地方,都被看光了,不能被看到的地方,也失守了。 想到这里,嬴贞觉得自己很吃亏。 第五章 拿去耍去 崑山大营的一千精锐铁骑终于来了,说他是精锐,实际上和嬴贞在北疆带过的兵差的不要太远,不论是兵卒素质、甲胄的精良程度、战马的优劣,和北疆铁骑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尤其是作战经验。 因为大秦的北疆边军面对的,是天下骑兵第一的北夏王朝。 这支千人铁骑的头儿是一位诸曹参军,名叫韦征,从八品的小小武将。 大队人马留在城外的驿站休整,韦参军带着十余骑直奔衙门。 大堂上,郡丞王淳,将高城镇一带的地图展开,平铺与桌面,为韦参军详细介绍这股盗匪的情况。 “诸位请看,据我们的探子回报,这股盗匪的主寨是在高城镇东南四十里的金牛山,人数大概在三百人左右,其中大多都是我郡流民以及一些常年混迹于市井的地痞流氓,为首的三十几人,都是江湖高手,其中大当家叫吴恺,更是四境藏魂境武夫, 最近这一个月以来,这股盗匪分别在高城镇、杨树镇一带的驿路上打劫过往商旅,其中以李记绸缎庄,高氏货栈损失最大,总计损失货物,折合白银一万三千两,对我郡东南方向的贸易造成极大的损害,山寨中,共有箭楼七座......” “不用说了!” 身披轻甲的韦参军挥手将郡丞王淳打断,“一股山匪而已,本将三日内便可将其剿灭,张大人呢,怎么不见张大人?” 一身儒士打扮的王淳,客气说道: “张大人听说韦参军来了,已经回府更换甲胄,这一次出城围剿,张大人会亲自坐镇指挥。” 韦参军闻言冷笑道: “怎么?张大人这是信不过本将?” 王淳连忙解释: “韦参军误会了,金牛山山匪之中,江湖武夫不在少数,比较难以对付,张大人近日来,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研究如何围剿才能让我大秦将士少受折损,韦参军初来乍到,不熟悉情况,由张大人领军实是最合适不过。” 韦参军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大秦吏制,武将受文臣管制,他韦征和张远霞同为八品,但实则和低了一阶没什么区别。 他也明白,张远霞之所以想亲自带军,不外乎是贪这份功劳罢了,你们文臣不都是这个鸟样吗?芝麻大小的功劳都不肯放过。 说着说着,张远霞回来了,身上披着一件锁子软甲,面容清癯,面对韦征,神情高傲的很, “韦参军都准备好了?” 韦征满肚子不服气,你不就是会巴结人,傍上了礼部段大人这条路子吗?看把你牛哔的,就好像你进了礼部似的, 腹诽归腹诽,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拱手道: “已经准备好了。” 张远霞点了点头:“事不宜迟,即刻启程。” “领命!” ....... 一片隐匿的山林中,赵浑勇带着四五十名东阳帮精英,藏身在一片荆棘丛中,他们所有人都换了一身打扮,看上去和金牛山的那股盗寇没什么两样。 而帮中主力,则是埋伏在东阳镇周边,足有千余人。 “这支营军若是拐向东阳镇,我们就提前下手,若是去高城镇方向,我们就等他们火拼起来的时候再动手,记住了,一个不留,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老大!” “老大放心!” 赵浑勇凝目望向远处驿路,为确保万无一失,这支千人营军他打算一个活口都不留。 如果张远霞率先去他的东阳镇,他就只能提前动手,如果是先去高城镇,那他就等到对方两拨人打起来的时候再动手,介时将尸体一把火烧个干净,毁尸灭迹。 这一次确实是铤而走险,好在介时胡公子定会想办法为他遮掩一二,只要做的不露痕迹,就查不到他头上。 张远霞必须死,下一个就轮到那位秦公子了,对方来历太过神秘,万一真的是朝中有人,不得不说也是一个巨大隐患。 盐矿的事一旦暴露,胡公子定然会甩出自己这个替罪羊,那时候才真是死路一条。 ...... ...... 三日后, 秦府, 一个长相俊朗的阳光小伙翻墙进来,直接跑进厨房,拎起水瓢就喝。 秦清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冷冷道: “事情办的怎么样?” 小伙吓了一跳,转身看到秦清,咧嘴道: “我说秦大小姐,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神出鬼没的,我都被你吓到几次了?” 秦清道:“少废话,主子等你回话呢。” 小伙擦了擦嘴角,吊儿郎当的笑道:“等我再饮一瓢。” 后园内, 赵恺将整个剿匪过程为嬴贞叙述了一遍后,笑道: “崑山大营这支骑兵死了个干干净净,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金牛帮也死光了,东阳帮那边折损三百多,三拨尸体被聚在一起,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嬴贞笑着点了点头。 别看赵恺看上去像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实际上已经三十六了,长的小相而已,他是嬴贞大风骁骑军中的嫡系心腹,是给自己抗纛的,臂力惊人,实打实的七境远游境武夫。 “殿下果真是神机妙算,张远霞死了,那个赵浑勇连自己已经被拖下了水了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做的漂亮干净呢,真是笑死人了。” 嬴贞道:“一支千人营军就这么全军覆没,崑山大营和桐州刺史府必然会派人来调查,太安那边一定也会来人,你这几天就呆在城里。” 赵恺点了点头:“殿下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属下去做的?” 嬴贞笑着甩给他几粒金豆,“暂时没有了,拿去耍去吧,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 赵恺接了金豆,笑嘻嘻的咧嘴道:“殿下这话说的,不辛苦不辛苦。” 看着赵恺兴高采烈的出了府,秦清不禁皱眉道: “主子,你怎么又给他钱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把钱都花在那些妓女身上了?” 嬴贞笑道:“清儿记住,不让光棍去嫖,是极大的罪过。” 秦清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主子就不会做这种事啊?” 嬴贞道:“我这不是惦记着上林苑那几位嘛。” 秦清秀眉倒竖,一脸寒霜。 第六章 像条狗一样 接下来这段时间,整个怀阴郡三县七镇都已传遍,郡守大人张远霞,死了,连同他一起的,还有一千崑山大营的营军。 这个消息在市井坊间炸开了锅,不论寻常百姓还是士族商贾都在私底下谈论,对于他们来说,一郡的父母官那就是天,如今天塌了。 “我跟你们说啊,那群官兵死的老惨了,听说被一把火烧的尸体都粘在了一起,分都分不开。” “我也听说了,我堂弟就是高城镇人士,他上次进城卖山货的时候告诉我说,崑山大营那边已经有大队人马封锁了金牛山一带,坚壁清野,正在搜寻贼寇下落。” “以前只是听说过金牛山一带盗寇猖獗,没想到这么厉害,竟然能将朝廷上千官兵一网打尽,太吓人了,这我以后都不敢走那条路了。” “可不是吗,李记绸缎庄和高氏货栈就在那条路上吃过几回大亏,死了几十个武师呢,咱们这位张大人也真是可惜,本是为民除害,谁能想到会是这样。” ...... ...... 茶馆内这段时间的生意很不错,这里人多嘴杂,大部分人蜂拥来此喝茶的原因,其实就是想打听打听最近有什么新的消息,毕竟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有点太过震撼。 今日有雨,下的还不小,雨点打在来往骑士的甲胄身上,发出叮叮叮的清脆声响,再配上阵阵战马蹄声,整个郡城都笼罩在一股凝重的气氛中。 嬴贞带着秦清听完说书先生的江湖故事,准备动身回去。 雨水顺着茶馆外的屋檐流下,挂出一幕雨帘,嬴贞撑伞迈出酒馆,走下台阶,沿着街道一侧缓缓步行。 目前进行的还算顺利,张远霞死了,太安城老二嬴郦那边,一定会怀疑是自己做的, 这种事情本来也就是骗一骗下边那些人,至于能踏入太安城那座金銮殿的,嬴贞很清楚,没有一个是好糊弄的,不过你就算心里认定是我做的,证据呢?拿不出证据来可不能乱说哦。 有了这一次警告,老二嬴郦肯定不会再安插自己的人来怀阴郡,其他的皇子也不傻,不但不会沾惹,反倒会派下面人好好调查这起事件,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值得他们大做文章的内容。 雨伞倾斜,嬴贞仰头望向半空,目光深邃, 这皇子可真不好当啊,没点心机,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兵部那边有消息传来,说是在一日朝会上,一个脑袋进水的御史将自己在怀阴郡时常逛青楼的事情给捅了出来,结果皇帝大怒,赏了那位御史大人四十庭杖,听说差点没给人打死。 皇子嫖妓,你也敢在朝堂上说?这和打皇帝的脸有什么区别? 因为此事,上林苑着实冷清了几天,不论皇族子弟还是那些朝中大员,都没敢去上林苑寻欢作乐,怕撞在枪口上。 不过那位御史也因此一事,背地里获得了老六嬴巉的认可,将来还是很有前途的。 才刚刚回到府中,门外便有一阵急剧的马蹄声传来,紧接着便有人敲门,声音急促, “秦公子在家吗?秦公子在家吗?” 秦清去开的门,站在门外的,是浑身淋的湿透的谢小竹,就是嬴贞那晚在湖上廊桥碰到的谢花魁。 只见她神情慌张,不停喘气,远远看到小亭内的嬴贞后,直接拎着黏在一起的裙摆朝嬴贞这里跑了过来,一双绣鞋早已湿透,白皙的脚背上满是泥水。 嬴贞坐在厅内的石凳上,一手放在膝上,一手搭在一旁的石桌上, “真是稀客,谢花魁找在下有何事?” 谢小竹跑进小亭,浑身上下早已湿透,衣衫紧贴娇躯,风光无限美, 只听她喘息道:“秦公子,救救虞茶姐姐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才说了一句,她就已经哭出声来, 嬴贞忍不住皱眉, “别哭,好好说,虞茶怎么了?” 谢小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拨开粘在脸颊的长发,带着哭腔说道: “刚刚园子里来了一帮人,其中就有那位赵帮主,这伙人直接去了虞姐姐的荷花榭,我当时正在廊桥上赏雨,听到那边传来好多哭声,紧接着就看到虞姐姐的四个丫鬟被人给扔了出来,身上全都是血.......” 说道这里,这位谢花魁又哭了,不停抽噎,显然是被吓坏了。 “后来我赶紧将这件事告诉嬷嬷,嬷嬷带着园子里的狎司都过去了,结果......结果狎司又被那帮人打死了好几个,嬷嬷赶紧将我拉走,说这次是虞姐姐命里的劫难,躲不过了,让我别往外说,只当是什么都没看到,秦公子,你救救她吧,虞姐姐是真心喜欢你的。” 嬴贞双目眯起,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猜到,虞茶是被自己牵连到了,既然这样,那这件事就不能不管。 “清儿,你去一趟,将人带回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秦清点头道:“知道!” 只见她人影一闪,整个人已消失在亭中。 嬴贞安抚着面前哭成泪人的小花魁,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 ...... 荷花榭, 一位长相平庸的华衣公子哥坐在大厅中央的椅子上,手里攥着一根麻绳, 绳子的另一头绕过屋顶上的木梁垂下,绑在一位衣衫槛楼的女子手腕上,女子头颅低垂,脚尖踮地,浑身是血,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扯去大半,肌肤上,一道道鞭打的伤痕触目惊心。 赵浑勇低头哈腰站在华衣公子身后,战战兢兢。 虞茶落的这副凄惨下场,自然和那晚秦公子说的那几句话有关,千不该万不该,虞茶和她的四个丫鬟都听到了。 华衣公子自然就是胡慵,桐州刺史胡邴槐的长子,最喜打杀和虐待年轻貌美的女子,桐州四少之首。 “我说赵浑勇,你怎么办事的?难道还得本公子亲自来给你擦屁股?你的屁股若和这位虞姑娘的一样好看,本公子擦也就擦了,关键是,你有吗?” 赵浑勇赶忙跪在地上,浑身打颤,咽了口唾沫道: “是小人的疏忽,是小人的疏忽,请公子责罚。” 华衣公子冷笑一声: “上面来人了,最近都给我收着点,该藏好的都藏好,若是再有差池,” 说着,胡慵指了指面前的花魁:“你老婆也是这个下场,听明白了吗?”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堂堂的东阳帮帮主赶忙磕头, 他在这位公子面前,像条狗一样,甚至,还不如狗。 第七章 在下胡慵 “嘭嘭”两声从厅外传来,紧接着又是“扑通,扑通”两下落水声。 胡慵身旁的黑衣中年人愕然转头,另外三名扈从模样的人也跟着转身,望向门外大摇大摆走进来的那道倩影。 来人竟能如此无声无息?直到动手伤人,他们四个才反应过来? 黑衣中年微一侧身,人已挡在自己少主背后,神情凝重的望着那红衣女子。 秦清从门外走来,身上没有一点被雨水打湿的地方,就好像有一只无形大手在为她拨开雨幕,又好似雨水在刻意躲避着她。 面容清秀,神情冰冷的红衣女子手握刀柄,走入厅中,随意的瞥了一眼被吊起来的虞花魁,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浑勇,淡淡说道: “你们这里谁是管事的?” 秦清以往很少会在动手时开口说话,她总是非常利索的抽刀、杀人、收刀,但如今不一样了,自家公子私下曾苦口婆心的劝导她,不要动不动就杀人,要忍住,胡乱杀人是会打乱公子计划的。 所以,秦清觉得,眼前这帮人之所以现在还活着,得感谢自家主子。 主子真是越发仁慈了。 跪在地上的赵浑勇第一时间听出来者的声音,赶忙小声的禀告给胡公子。 胡慵靠坐在椅背上,没有起身,扯了扯嘴角,阴冷道: “秦公子?小爷不认识,女武夫?我喜欢,就是不知道身上是细皮嫩肉呢?还是硬邦邦的腱子肉?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可太真是太煞风景了。” 秦清双目一眯,周身杀机大盛。 冰冷沁骨的寒意一瞬间笼罩着整个荷花厅,厅中红帏无风自动,就连门外的雨幕都为之一颤。 真气外放,七境以下的武夫根本就做不到。 黑衣中年顿时心神一凛,赶忙以心语传声自家少主, “少主,来人修为深不可测,慎言。” 胡慵一愣,他也感觉到了厅内空气突然间变得森寒无比,冻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起身回头, “嘿嘿,方才在下只是开个玩笑,姑娘千万不要介意,我就是这里管事的,不知姑娘找在下所为何事?” 秦清冷冷道:“你们如果是江湖中人,今天全都得死,但若是与官府有所牵连,赶紧报出来历,免得死的稀里糊涂。” 胡慵被她这句话给怔住了,这言语怎么如此熟悉呢?和自己在桐州地界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够豪横,有意思,这小娘们很对胃口啊。 “我看姑娘年纪不大,口气却是恁的大,本公子身边这四位扈从,三名四境武夫,一名五境炼气士,不知姑娘能否应付的了?” “嘭!” 一团血雾在厅内爆炸开来,四名扈从之中,那修为最高的五境炼气士炸成了一团碎肉, 没有人看清楚秦清是怎么出手的, 胡慵目瞪口呆,低头看着溅射在身上的碎肉和鲜血,喉头一动,差点吐出来。 赵浑勇差点瘫倒在地,这秦公子身边的一个丫鬟,都这么厉害吗?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黑衣中年心神剧颤,看的出,自己这边与对方差距巨大,如果再乱说话,说不定下一个变成碎肉的就是自己。 他赶忙抱拳道:“姑娘,我们并不是江湖中人,而是来自桐州刺史府,我们少主便是刺史胡大人的长子,还请姑娘能够高抬贵手,我们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言明,我等必亲自登门谢罪。” 桐州刺史,算是封疆大吏了,黑衣中年希望面前的女子会因此有所忌惮。 “噢~~这样啊~~” 秦清点了点头,伸手指向胡慵, “你背上虞茶,跟我走,不听话,全都死。” 黑衣中年大惊,敢情搬出刺史府都镇不住眼前这丫头?那对方的来头岂不是更大? “姑娘,你要带我们公子去哪?” 秦清转身就走,抛下一句:“不放心的话,你们也可以跟来。” 黑衣中年沉吟片刻,朝身后打了个眼色,另外两名扈从赶忙给虞茶松绑,扯了一件软袍盖在她身上,然后看向自家公子。 胡慵怒道:“看什么看?不就背个妓女吗,有什么好丢人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一点他胡慵很清楚,再说了,自己又不是没当过孙子,跟着老爹去太安的时候,见到了那些朝官贵人们的子弟,自己的腰不也没直起来过吗? 于是,怀阴郡的街道上,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 城东南那位秦公子的丫鬟打着雨伞走在前面,在她身后,一个浑身是血的华衣公子背着一个同样浑身是血的女子淋在雨中,还有三名看起来很不寻常的大汉跟在那华衣公子背后。 赵浑勇没有跟着来,以免被人知道他和胡公子有所牵连。 “这些人是谁啊?怎么都不认识?” “那位公子背上的女子好像有点面熟啊,就是离得太远看不清楚。” “既然是跟着秦清那丫头,一定是秦公子的朋友的,看样子,些许是出了什么事,要找秦公子帮忙。” “肯定是江湖中人,秦清那丫头平日里最爱去茶馆听江湖故事,想来那位秦公子应该也是一位江湖高手。” 胡慵自打从娘胎里生下来,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品头论足,尤其还是一群贱民。 他忍不住朝着街道一侧的铺子喊话道: “看你娘的看,再看挖了你们的狗眼,老子背着自己媳妇儿,有什么好看的?” “我媳妇这是难产,才流了这么多血,听说秦公子神医妙手,老子这是去请秦公子帮忙的。” “那老头,你再敢看我媳妇一眼,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那小孩,他娘的小小年纪不学好,想看女人去窑子里看去。” 他这几句话,惹着街道两边铺子里看热闹的人,更热闹了。 ...... 秦府,湖边小亭, 谢小竹看到秦清他们回来的时候,兴奋的在小亭内欢呼雀跃,一个劲的向嬴贞道谢。 嬴贞刚才与她闲聊了片刻,也看出来了,这位谢花魁,是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 小亭内空间不大,所以只有胡慵一个人跟了进来,他的三名扈从,就站在他背后的台阶上。 胡慵小心翼翼的将虞茶放在廊上, 谢小竹赶忙上前扶住,当她看到虞茶那满身触目惊心的伤痕后,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茶姐姐......” 虞茶无力的靠在谢小竹怀中,她浑身上下早已麻木,感受不到丝毫疼痛,低垂的眼帘望向嬴贞,想要说声谢谢,却吐不出声音来。 “这位就是秦公子吧?果真是丰神俊逸人中之龙,忍不住让人生出结交之心,在下胡慵,不知秦公子找我来此,可有什么交代?”胡慵嬉皮笑脸说道,他不觉得对方真的敢伤害自己,尤其是在桐州地界。 嬴贞没有搭理他,而是从座位上站起,来到虞茶身前,抬手掀开软袍,入目所见,这位花魁原本细嫩的肌肤上,伤痕累累。 虞茶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的脸庞,眼睛一眨,两滴晶莹的泪珠滑落脸颊,不知为何,在他面前,自己会觉得很委屈。 第八章 想要留下吃饭? 虞茶伤的不算很重,都是些皮外伤,只不过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身上被打成这样,心中难免悲苦,毕竟伤好之后也会流下满身的疤痕,尤其还是靠身体吃饭的。 嬴贞重新将她身上的软袍遮好,坐回石凳上。 一旁的秦清指着胡慵说道:“这小子说他是胡邴槐的儿子。” 嬴贞一愣,赶忙笑呵呵的拱手道:“原来是胡刺史家的公子,失敬失敬。” 胡慵眉毛一挑,心中大定,果然,老爹的名气还是足够唬人的,眼前这小子听到自己老爹是胡邴槐,态度都变了。 “一州刺史罢了,不算多大的官,好在我爹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还算是深得百姓爱戴,秦公子又是哪里人呢?听口音像是北方人吧?” “不错,在下确实是北方人。” 在胡慵身后的三名扈从,此刻见状,心里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老爷的威名还算管用,既然这样,那呆会肯定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 虞茶和谢小竹两人呆呆的坐在廊上,不敢说话,怪不得这个华衣公子如此跋扈,原来是桐州恶名昭著的胡大公子,这下可给秦公子惹来天大的麻烦了。 嬴贞突然又说道:“对了,胡公子会游泳吗?” 胡慵一脸愕然,他不知道对方为何会有此一问, “我们南人善泳者多,本人自然是会的。” “噢~~那就麻烦胡公子将自己双腿绑上,然后......”嬴贞指着自己背后的小湖,“跳下去。” 胡慵嘴角一抽,冷冷的看向嬴贞:“原来兄台还是想找事啊?我就搞不明白了,为了个妓女和我过不去,兄台就不觉得不划算吗?” 他身后的三名扈从,此刻也赶忙跃入亭中,护在胡慵身旁,不过他们的目光全都锁定在秦清身上,一个个如临大敌。 嬴贞当然不会要了这位胡公子的命,在他的计划中,胡邴槐不应该是由自己来收拾的,若是今天这件事换做不是虞茶,嬴贞很可能都不会去管。 他所谋划的事情,全都是将自己置身事外的。 这时候,秦清慢悠悠的从怀里掏出一方铜印,然后一步跨出,一步退回。 一进一退的功夫,那位胡公子脸上已经被盖了一个朱红色的印戳, 而他的那三名手下如同废物一般,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胡慵浑身一个激灵,刚才这一下可把他给吓坏了,裤裆都凉了,他咧着嘴侧过身来,向身边的扈从问道:“我是不是破相了,我......我脸上印着什么?” 黑衣中年人盯着自家公子的侧脸,印章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不过还算能认得出, “鎮......撫......北......疆......” “镇抚北疆?” 黑衣中年浑身一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嬴贞不停磕头,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殿下,请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胡慵双腿打颤,膝盖一软,也跟着重重的跪了下去, “小......小人胡慵......叩......叩见秦王殿下。” 剩下的两名扈从中,其中有一人竟然抬步向前,单膝跪地,行军礼, “大风骁骑,魁字营,游骑兵韩闯,见过上将军。” 虞茶和谢小竹目露惊骇,两人对视一眼,谢小竹赶忙扶着虞茶一起跪下。 大秦诸多皇子之中,声威最盛者,莫过于主掌军方的大皇子,秦王嬴贞。 有三样东西代表着大秦军方的最高权利,一符,一印,一纛,符自然就是虎符,皇帝一半,嬴贞一半,印便是这枚看起来很普通的【鎮撫北疆】,又叫镇北印,纛,便是绣着“贞”字的大风骁骑军军旗,赵恺就是扛旗的,这三样东西,没有人敢作假。 嬴贞看着那名自称魁字营的壮汉,淡淡道: “既是出自我大风骁骑,怎么去给一个刺史当了看家护院的狗腿,这就是韩魁带出来的兵?” 韩闯面色不变,恭声道:“回上将军的话,两月前,韩将军便被革职查办,魁字营的统领已经换了人,并且整营被调离北疆,营中很多老兄弟们不服气,开溜的开溜,退伍的退伍,属下化名韩进逃至桐州,为了口饭吃,不得已做了胡公子的扈从。” 嬴贞呵呵一笑,“我才走了多久,就有人敢打我大风骁骑的主意了,有意思,兵部那帮人都是吃屎的吗?” 嬴贞勾了勾手,秦清低下头来,嬴贞在她耳边先是低声耳语几句,然后说道: “给兵部去信,我不管新任的魁字营统领是谁的人,随便给他安个罪名,把他办了,韩魁必须给我官复原职,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我那舅舅还想争一席内阁席位,只能是痴人说梦。” 兵部尚书宁牧,是嬴贞的亲舅舅,嬴贞坐镇北疆时,曾被皇帝赐,遥掌兵部之权。 “清儿这就去办。” 韩闯猛一咬牙,抱拳沉声道:“若是韩将军能重归魁字营,属下愿返回军中,请上将军恩准。” 嬴贞点头道:“走的时候记得和这位胡公子要些盘缠,既然敢用我大风骁骑的军士当扈从,不掉层皮可不行。” 一旁的胡慵早就吓傻了,此时闻言,赶忙嬉皮笑脸的说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小人一定为韩先生准备好。” 嬴贞拍了拍额头,皱眉道:“我这记性是真不好,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胡慵听到这里,脸上一阵抽搐,内心在经过一番挣扎后,开始扯下身上锦衣,绑在双腿上,然后一蹦一跳的出了小亭, “扑通”一声,人已经跃进湖中, 双腿被绑,再是擅泳也没用,这位胡公子在湖中奋力扑腾着,湖水灌入他的口鼻,喝了个饱。 嬴贞托腮望向湖面,笑道:“胡公子真是有雅兴啊,竟然喜欢下雨天游泳?” 那跪在地上的黑衣中年扈从,浑身一震颤抖,少主若是出了意外,他这条命绝对也保不住,可对方是秦王啊,他此刻连求情的胆子都没有了。 出身魁字营的韩闯见湖心中渐渐没了动静,赶忙向嬴贞抱拳道: “上将军,胡公子虽是阴邪狡诈,在通州地界无恶不作,但他身上还颇有几分江湖义气,属下恳请上将军恩准,准许胡公子去咱魁字营入伍历练。” 嬴贞想了想,点头道:“好主意,拖上来吧。” 黑衣扈从哪还敢犹豫,赶忙将昏迷的胡慵给拎了上来,又在其身上推拿片刻,胡慵这才缓缓苏醒,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下跪,磕头。 “胡公子是怎么看出本王不会杀你的?” 胡慵浑身湿漉漉的,闻言诚惶诚恐道: “小人怎敢揣摩殿下心思,殿下让小人跳湖,那是小人的荣幸。” 嬴贞忍不住笑了: “胡邴槐能有你这样的儿子,算是祖坟冒青烟了,回了桐州,跟你爹说一声,就说我嬴贞让你去魁字营历练历练,走的时候,记得多带点钱,我那魁字营中的儿郎们可都是一帮穷鬼,至于盐矿的事,本王自会处理妥当。” 盐矿的事都给你挑明了,话说到这个份上,胡慵哪还有胆子不同意。 “殿下让我去哪,我就去哪,小人谢殿下提拔之恩。” “胡公子还不走?难道还想让本王留你吃饭?” “不敢不敢,小人这就走......这就走......” 第九章 泡药浴 胡慵带着人灰溜溜的走了,身边一个武夫扈从,一下子成了一个他不敢得罪的人,不知道他心里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在嬴贞的原计划里,胡邴槐原本肯定是要完蛋的,不论他有罪没罪,最后的下场都不会好,所以当时嬴贞曾对胡慵说:胡邴槐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这句话其实说的没错,因为正是胡慵的出现,胡邴槐原本必死的局面又给活了过来。 因为今天的这场闹剧,嬴贞觉得自己的计划应该要做些修改了,世事无常,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一直在变。 当时在小亭内,嬴贞曾附耳交代过秦清几句话,其实就是要秦清以心语告诉韩闯,让他开口提议将胡慵带到魁字营。 说白了,胡慵胡公子就是他嬴贞放在魁字营的人质,用来掣肘胡邴槐的,胡慵这小子不一定能反应过来,但胡邴槐知道后,一定心里门清,关键他还推不了,甚至都不敢让四皇子嬴兖知道这件事,知道了也没用,老四的手伸不进兵部,谁让他儿子真有座盐矿呢。 嬴贞让跪在地上的虞茶和谢小竹起身,两人连连摇头,说不敢,嬴贞没办法,只好上前亲自将她俩搀扶起来,正好这个时候秦清回来了。 “清儿,带虞姑娘下去泡药浴。” 这话一出,秦清一张俏脸顿时拉了下来,不满道: “主子,一次药浴五百两黄金都打不住,卖了她也不值这个价,我不去。” 嬴贞侧过脸,看向秦清: “那以后这样吧,你来当主子,怎么样?” 秦清一愣,赶忙笑嘻嘻的说道: “我刚才是开个玩笑嘛,主子别介意。” 嬴贞没好气道:“还不快去!” “得嘞!” 秦清一把揽住虞茶,在后者一脸的惊恐中,脚尖一点围栏,整个人箭矢般射出,人在空中,竟然丝毫不需借力,就这么直直的落在远处的浴舍门外。 亭子里就只剩下了嬴贞和谢小竹。 “谢姑娘还不走?难道也想留下来吃饭?” 谢小竹瞪着一双大眼睛,脸上表情到现在都有点懵,听到嬴贞叫她,这才反应过来, “不不,噢,不是不是,额......殿下,我会烧菜的,不如让我来做,就当是报答殿下对茶姐姐的救命之恩。” “呵......本王的救命之恩就这么廉价?一顿饭就能打发?” “哦,不不,殿下让谢小竹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嬴贞很想调侃她问问,是不是献身也可以,但也只是脑子里这么想了想,这样的话不该是他可以说出口的。 “算了,你还是烧菜吧,可我家里没菜啊。” 谢小竹听到嬴贞答应,顿时喜上眉梢,握着双手雀跃道:“我可以去买啊。” “那你去吧。” 谢小竹重重的“嗯”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刚出了亭子又折返回来,给嬴贞施了一个万福, “等等,” 出了亭子的谢小竹又被嬴贞叫住,“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谢小竹站在雨中,皱眉想了想,突然笑道:“知道,你是秦公子,不是秦王殿下。” 嬴贞挥了挥袖子,“去吧,还不算太傻。” 谢小竹笑嘻嘻的应了一声,拎起裙摆踩,淋着大雨,蹦蹦跳跳的出府买菜去了。 嬴贞侧头看了一眼搁在廊上的两柄油纸伞,摇头道: “还是有点傻啊。” ...... ...... 一盆药浴需要消耗灵药共计七十二中,其实秦清的那句五百两黄金都打不出,说的都有点含蓄了,其中几味灵药已是有价无市,想买都不容易买到。 虞茶一脸茫然的被秦清扔进浴桶,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对着外人,又不好意思脱去身上的衣衫,再说,她也没力气脱了。 身体刚刚进入浴桶,便觉全身上下传来阵阵暖意,每一道伤口处就好像有无数蚂蚁爬爬一样,奇痒难耐。 秦清站在一旁,本不欲伸手帮忙,但转念一想,害怕主子会因此不高兴,只好撸起袖子,伸进浴桶,大手大脚的将虞茶扒了一个精光,然后将湿衣随手扔掉。 “躺在里面别乱动,觉得哪痒也不要伸手去挠,只需泡足一个时辰,你身上的这些伤痕就会全部消失,甚至还会让你的皮肤变得比从前更好,还有,人活一世要知道感恩,这点你明白了吗?” 才泡了片刻功夫,虞茶已经感觉好了许多,身体上许多麻木的地方也全都恢复了知觉,自此她才知道这药浴的神奇之处,心里对嬴贞也是充满了感激。 “清儿姑娘放心,虞茶不是没良心的人,秦公子大恩,虞茶唯死可报。” “知道就好。” 秦清耷拉着脸站在一旁,双臂环胸,低头俯视着虞茶胸前,再看看自己, 她有点不高兴了。 虞茶见到秦清脸上的表情变化,察言观色,小声说道: “清儿姑娘生的真美,咱们怀阴郡就没见过像清儿姑娘这么漂亮的。” 秦清咧了咧嘴,弯下腰,面朝虞茶, “知道什么叫拍马屁拍在马腿上吗?你刚才这句话就是。” 虞茶摇了摇头,目光真挚的, “虞茶绝非是在拍马屁,每一个女子的美都是独一无二的,清儿姑娘清灵秀澈,眉如远山,是女孩子中难得一见的英气之美,你的美只有秦公子才能欣赏,这一点更是我们这种人最羡慕,却又羡慕不来的,” 秦清挑了挑眉,歪着头说道:“你觉得我们家公子,会不会觉得我漂亮呢?” 虞茶点头道:“我观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观我应如是,秦公子眼中,清儿姑娘一定是极美的。” 秦清伸手,笑嘻嘻的在虞茶粉嫩的脸蛋上捏了捏, “算你会说话,记住,不可暴露我家主子的身份,不然你知道后果。” 虞茶点头:“清儿姑娘放心,在我心里,秦公子就是秦公子,再没有任何其他身份。” 秦清站起身,若有所思的看着虞茶,半晌后,说道: “你很会说话,也很聪明,虽说姿色差点意思,但凭你这股子机灵劲,还是可以在上林苑立足的,你想不想去?在那里,有我家公子做保,没有人敢让你献出身体。” 上林苑是什么地方,虞茶心里自然清楚,换句话说,那个地方是她们这种人一辈子最向往的归宿,而不是什么找个老实人就嫁了,在那里,她才能获得真正的保护和心安。 虞茶沉吟片刻,神情黯然的摇了摇头: “不瞒清儿姑娘,虞茶再也不想呆在这种地方了,这次事罢,我会回解忧园为自己赎身,远离这烟花之地。” 秦清双目一眯,摇头道: “不,你必须去,就当是报答我们家主子,但你绝对不能泄露说是我让你去的,你要主动开口,求我家主子安排你去,因为你在那里,会对我家主子很有用。” 虞茶愣了一下,呆滞片刻后,坚定点头: “只要是为秦公子好,虞茶愿意。” 第十章 太过肤浅了 谢小竹的手艺很不错,出乎嬴贞的预料,几碟子精美小菜色香味俱佳,一看便是很用心了。 虞茶换了一身秦清的衣服,来到厅中与谢小竹并排坐下,泡过药浴之后,她身上的鞭痕已然全部消失,肌肤细腻光泽更胜从前。 秦清和嬴贞围着一张小方几吃饭,虞茶她们俩在一旁看着。 在这种封建社会,有些规矩不是嬴贞说打破就可以打破的,秦清肯坐在自己身边一起吃饭,其实都是嬴贞私下劝说多次的结果,但也只是在私底下如此,若是在大庭广众的宴会上,秦清绝不敢逾制坐在嬴贞身边。 阶级固化,男尊女卑,古代一向如此,就像虞茶和谢小竹坐在一边看着嬴贞他们俩吃饭,二人心里面只会觉得理所当然,绝不会认为自己也应该上桌。 嬴贞吃饱喝足,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满意的笑道: “谢姑娘的手艺着实不错,自从来了怀阴郡,还是第一次吃到如此可口的饭菜,难得难得,日后若是得空,免不了会跑去解忧园,再品尝一下谢姑娘的手艺。” 被人称赞,无论是何种理由,被称赞的人只会欣喜。 谢小竹一双眼眸笑成弯月: “公子喜欢的话,小竹可以在解忧园每日为公子烧菜,然后差人送来即可,一点都不麻烦,” 嬴贞摆手道:“算了,我嫌麻烦。” 谢小竹一愣,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嬴贞瞥了一眼远处的沙漏,应该是酉时了,他还打算再练会拳,所以,是时候送客了。 秦清见状,赶忙给虞茶使了一个眼色。 “秦公子......” “嗯?” 嬴贞转头看向虞茶,“虞姑娘还有什么事?” 虞茶抿着嘴唇,只是看了嬴贞一眼便赶忙垂下头去,不敢直视对方眼眸, “秦公子救命之恩,虞茶难以为报,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只是虞茶乃一介卑贱民女,如此恩情只怕今生都难以报答,所以虞茶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说出来,公子会不会不高兴?” 嬴贞嘴角微翘,笑道:“我不觉得虞姑娘身上会有什么值得我不高兴的,所以,但说无妨。” 虞茶直了直身子,说道: “像虞茶这等卑贱女子,此生想要从良只会是痴人说梦,运气好了,也不过是哪位富贵老爷为我赎身,豢养在家中作为禁脔之物,运气不好,便是等到残花败柳之时,远离故乡,嫁给一个老实人祸害,公子恩情,将难有报答之日,” “虞茶听说,我大秦太安城的上林苑,有音律,书画,刺绣三绝,最是令人心神向往,所以虞茶在想,若是我能去那里,跟着那些姑姑姐姐们学些才能,或许能被公子派上用场,虞茶也可稍稍心安一些。” 说完,虞茶低下头去,不再作声,她冰雪聪明,虽然自认为刚才这番话说的还算得体,但也清楚,这点小九九很难瞒的了秦公子,她曾陪过嬴贞十次之多,自然看得出嬴贞绝不是那种好糊弄的人。 谢小竹显然没想到虞茶会说出这番话来,整个人都愣住了,芳心更是紊乱不已。 嬴贞双目眯起,直视虞茶,当他听到上林苑这三个字的时候,就知道是谁再搞鬼,虞茶绝对不会自己想起来去那里,因为上林苑根本就不是她这样的人可以痴心妄想的。 那是什么地方?王公贵族去了也不敢在那里捣乱,江湖巨佬在那里也不敢轻启事端。 大秦四大名姬之中,上林苑独占其三。 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上林苑的老板竟然是一位威震七国的女魔头,更是十二境炼气士,仙人境剑修,佩剑【蒹葭】,杀力巨大,是一柄地地道道的仙兵。 嬴贞曾因酒后砍掉了园中一颗五百年老桂,结果被这位老板一脚踹进了池塘,他非但屁也不敢放一个,事后还得老老实实赔了上林苑五千两黄金。 嬴贞想要安排人去那里,其实不难,但是会欠下人情,上林苑的人情,最特娘的难还。 他看得出,秦清背着他这么做,其实是想在上林苑为他安排下一颗可以打听消息的棋子,毕竟整个大秦,再没有比上林苑消息还要灵通的地方了。 可是虞茶她有这个能力吗? 想要做他嬴贞的棋子,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的。 厅内半晌无声,秦清率先打破沉默,冷笑道: “没想到虞花魁野心还不小,那种地方也是你能去的?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模样,井底之蛙。” 虞茶忽然抬头,一脸肃然道: “虞茶自知残柳之姿上不得台面,去上林苑也绝不是为了结交门阀士族之家,只是身在解忧园,身家性命如浮萍飘零,说不定哪天便会像今日一样,死的不明不白,公子救命之恩,岂不是此生难报,再者,虞茶平日里对音律也略有钻研,若是真的能去了上林苑,只会一心一意埋首器乐之道,能有幸成为哪位仙子的乐女已是知足,绝不敢再有他想。” 秦清故作沉吟,片刻后看向嬴贞,语气诚恳道: “她说的倒是有些道理,不如主子就给她走走门路,给她在上林苑的乐班之中谋个位置?” 嬴贞眉眼一高一低,看向秦清, “浅了,” 秦清愣道:“什么浅了?” 嬴贞道:“表演太过肤浅了,” 秦清瞪大眼睛,一脸天真道:“主子在说什么?清儿怎么听不懂?” 嬴贞阴阳怪气的呵呵一笑,没有再搭理她,而是对虞茶说道: “我离开太安半年,那边的许多消息确实不方便打听,有些打听来的也不见得就是真消息,你如果肯为我去上林苑,确实对我有利,但对你却极为不利,很可能你的下场会比在解忧园更惨,但我可以保证一点的是,只要我回了太安,就没有人敢动你分毫, 所以公平起见,我不会将你当成自己手下,也不会将你视作棋子,不但如此,我还会将你介绍给商秀秀,至于她会庇佑到你何种程度,这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说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去上林苑对你来说,也许就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了。” 虞茶抬起头来,一瞬不瞬的盯着嬴贞,目光坚定道: “虞茶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多谢公子成全。” 说完,一揖到地。 秦清看在眼中,芳心窃喜,这女人还挺上道的嘛。 十一章 二境瓶颈 谢小竹拉着虞茶的手,说了一些女孩子的悄悄话后,依依不舍的走了,虞茶留在了秦府,至于她的赎身问题,嬴贞会交给身在酒楼的苻南华去办。 后院,嬴贞脱掉上身衣衫,露出里面棱角分明,没有一丝赘肉的强健体魄,他没有练拳,而是接过秦清腰间的那把佩刀,凭借自己脑中原本属于七境武夫的记忆,开始在院中练习刀法。 大皇子嬴贞,十三岁从戎,历经大小战役数十,官拜上将军,坐镇北疆,统领大军八十万,是大秦帝国北面战场的最高长官,也是大秦四大名将之首。 嬴贞手里的这柄刀,是北疆最常见的制式军刀,也被称作北疆刀,长三尺有余,刀柄乃精铜所铸,刀身轻盈却是异常坚硬,臂力长者以此劈石,石开而刀刃不卷,当初为研制这柄战刀,大秦国库损耗黄金二十万两。 嬴贞目前由于境界的缘故,刀势刀法精妙无匹,却受限于威力和速度,好在目前已有突破瓶颈的迹象,也就是说,嬴贞即将迈入武夫第二境,淬体境。 武夫第一镜的泥胎境,是将人身故有的桎梏打破,使得如泥胎一般的血肉之躯充满了潜力,而第二境的淬体境,则是进一步消化人身潜力,将肉身筋骨淬炼强横,使得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可以蕴藏爆炸般的力量。 武夫炼体,追求以肉身通达天地,炼气士炼气,讲究与天地灵气沟通,窥长生不朽之术。 两者之间的区别可以归纳为一句话,武夫肉身无敌,炼气士术法通天,后者的修行之路更长更久远。 嬴贞双手握刀,站在雨中,然后手腕一个拧转,刀尖朝下斜劈出一刀,纤薄的刀身划破雨帘,刺破水珠,在雨幕中写出一个“丿”字,嬴贞脚下步伐变动,身体一个旋转,长刀划出一个半弧,刀芒森寒如弯月。 在一口气劈出十余刀后,嬴贞杵刀而立,皱眉沉思, 一味在家中练习,想要破开瓶颈,一定会耗费不少光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很不划算,他原本的一身浓厚刀意,本就是由战场厮杀所感悟出来,独自练习收效甚微。 赢贞甩掉手中长刀,开始练习拳桩,身随意动,行云流水。 他已经想好怎么解决二境瓶颈的问题了。 ...... ...... 第二天傍晚,嬴贞与秦清吃过晚饭之后,跨马离开府中,只留下虞茶一人在家里收拾碗筷。 他的目标是东阳镇。 如今活跃在东阳镇以及高城镇的崑山大营营军有不少,他们在周边地区展开地毯式排查也有些时日了,至今仍是毫无头绪。 赵浑勇确实做的很干净,从一开始创立东阳帮时,除了老一辈跟着他打天下的心腹弟兄之外,剩下的帮众大多是一些连户籍都没有的流浪人士,有的是为躲避战祸逃至大秦混生活的,有的是干了些杀人越货的勾搭,隐姓埋名躲在东阳帮避祸的,所以别看赵浑勇伏杀张远霞的时候死了三百多人,这其中大多数连姓名都查不到。 赵浑勇在得到胡慵暗示之后,已经连夜返回东阳镇,停掉盐矿开采,更以树枝将盐矿遮掩的严严实实的。 如今正在风头上,他可不敢让人查到盐矿的事,而且他还主动让出自己在高城镇的一处宅邸,让这次崑山大营领头的王副将做为临时指挥所。 离赵浑勇盐矿不远的地方,有座采石场,这座石场中产出的石料质地并不怎么样,但却给盐矿打了掩护。 采石场山脚,坐落了几十座小屋,里面住着采石场的工人,实际上也是盐矿的工人,东阳帮的帮众。 嬴贞策马立于远处林中,身边是秦清的坐骑,骑上无人。 不一会,人影一闪,秦清回来了, “查清楚了,采石场住着一百一十三人,二境武夫七人,一境武夫三十三人,剩下的都是寻常打手。” 嬴贞点头道:“很好,你在外面为我放风,如有人接近此地,格杀勿论。” “清儿明白,主子只管杀人。” 嬴贞腰佩长刀,翻身下马走出树林, 眼下虽是深夜,但营房内的动静却不小,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有的不知从哪里拐来的妇女,正在寻欢作乐,更多的则是在打牌,因为盐矿开采大多是在夜间偷偷进行,所以这些人也养成了一个习惯,白天睡觉,晚上活动。 在一座最大的营房内,正有二十多人围着一张巨大的长桌,吃肉,喝酒,赌牌,玩的是民间最常见的牌九,这种玩法只要没人出老千,输赢全靠运气,所以深受底层人士的喜爱,因为谁都觉得自己运气不差,即使输了,那也是今天运气差了点,明天一定会好起来。 嬴贞跨刀走了进去, 大家玩的正在兴头上,竟没人发觉到他。 于是嬴贞再走近一点,干脆也围着长桌看他们玩牌。 “来来来,押注了,押大赔大,押小赔小,押输赔钱。” 就在这时,一粒金灿灿的金豆子押在了西风位置,在一众碎银和铜钱堆中,显得格外刺眼。 人们这才注意到了嬴贞, 负责坐庄的大汉,裸露着上身,胸前体毛发达,俨然丛林一般,他第一时间皱眉道: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其他人也是跟着望向嬴贞,一个个神情戒备,对方虽然只是一个人,但身上这身衣服可不是寻常布料,而且观其气势,显然比他们东阳帮堂主更具高手风范。 嬴贞笑了笑,说道:“是赵帮主让我来的,他说留着你们这些杂碎只会坏了他的事,所以请我来送诸位上路。” 胸毛大汉双目一眯,拿起手边的大环刀,冷笑道: “阁下当我是三岁小孩?这种谎话可骗不倒我,弟兄们抄家伙。” 锵锵声中,一众人纷纷拔出兵器,将嬴贞团团围住。 “阁下深夜来此,自然是来者不善,若还有其他同伙,不妨让他们一并出来。” 嬴贞双臂抱胸,笑道: “本人堂堂四境武夫,收拾你们,还需要同伙吗?” 胸毛大汉闻言色变,暴喝一声: “上!” 十二章 围殴 嬴贞不等对方先动手,自己已是率先发难, 只见他身形猛然突进,如猎豹入羊群, 先是一拳捣在离他最近的一名东阳帮帮众小腹上,趁着对方吃痛弯腰之际,再以一记勾拳砸在对方下巴上,骨裂声响起,这名帮众两排牙齿全部粉碎,嬴贞最后以一记手刀劈在此人脖颈做为收尾,那人整颗脑袋无力垂下,就此一命呜呼。 这时候,在他身后,有一柄宣花板斧带着猛烈的呼啸朝他迎头劈下,嬴贞一脚踏地,整个身子向后直直冲撞出去,收臂沉肩,不但躲过劈来的一斧,更是侧身以肩头狠狠撞在那人的心脏位置。 再杀一人。 紧接着,嬴贞长臂一卷,将那把宣花大斧夺在手中,猛地朝前一掷,刚好劈在一个刚刚跳上赌桌向他杀来的帮众裤裆上,一声凄厉的惨叫后,那人倒在桌上抽搐几下,彻底没了动静。 众人前仆后继,蜂拥而上。 耳畔骤闻劈空刀声,嬴贞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向后飘退两步以拉近和对方的距离,这一步伐变动,使得对方不但长刀落空,手腕更是重重的击打的赢贞右肩,嬴贞左手迅速探后,五指扣在对方脖颈,一个拧转, “咔擦,”瘆人的骨裂之声,那人气息立时断绝。 屋子里的打斗声,惊醒了周围的人,留守此地的所有东阳帮帮众第一时间朝这里赶来。 嬴贞不慌不忙,徒手杀人,每一次出手都是干脆利落,而且动作潇洒好看,极具观赏价值。 他来这里就是要以战养战,将自己陷入最危险的境地,才能将最大的潜力挖掘出来,想要破境就需要他在实战之中对武道有所顿悟。 嬴贞现在体内的真气,就像是由无数水滴聚拢起来的一潭死水,唯有突破至淬体境,才能将这潭死水最大化的利用起来,让涓涓水流运转全身,滋润每一处筋骨皮肤。 他现在的体魄还不够强横,在连杀十三人之后,已经不得不抽刀应对,一味以身体某个部位做为杀器,消耗极大,不是他这个泥胎境武夫所能做到的。 嬴贞一刀劈在那胸毛大汉递出的拳头上,“嘭”的一声,刀身微微震荡,而那胸毛大汉的拳头上不过是指缝中渗出几丝鲜血,这就是淬体境,肉身强横到足以硬抗刀锋。 那胸毛大汉低头看了自己拳头一眼,伸出舌头舔掉血丝,咧嘴笑道: “奶奶的,真他娘的敢吹牛,一个小小的泥胎境也敢冒充四境武夫,弟兄们加把劲,这小子只是技击之术出众而已,体内真气已经快耗尽了,杀了他,老子要剁了他的脑袋当尿壶。” 一时间,原本还在畏惧嬴贞四境武夫身份的那些人,逐渐变的大胆起来,手底下也越来越硬。 屋里的尸体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多,嬴贞为节省体力,只好贴墙游走,觑准机会才会劈出致命一刀。 正如那胸毛大汉所说,泥胎境武夫体内所能蕴藏的真气十分有限,再生速度更是低到令人发指,用一点就少一点。 好在嬴贞刀法已至大成,而且最不惧群战,因为他的刀法本就是领悟于战场之上。 三刀劈出,随之而来的是三颗人头落地。 就在这时,嬴贞突然感应到他背后的墙外有人,下意识的便侧身躲避。 “嘭!” 他才刚刚闪开,便有一拳直接捣烂墙壁,轰出一个人形大的窟窿。 嬴贞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幸亏自己躲得快,不然这一拳,足以将他打个半死。 墙外,有一虬髯大汉握拳走了进来,其他人见到他时,脸上都是一副恭敬之色。 那人看向嬴贞,淡淡道: “其他人都出去,老子亲自收拾这个小白脸。” “是,卓堂主。” “卓堂主,这小子杀了我拜把子兄弟,卓堂主要为我报仇啊。” 胸毛大汉收起大环刀,笑眯眯的望着嬴贞: “小子,你死定了,弟兄们走,给咱们堂主腾开地方。” 转眼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嬴贞和那位卓堂主。 卓伟双手抱拳,拳头上发出一阵密集的骨骼声响,然后,他慵懒的扭动了几下脖子,咔咔咔咔。 “小子胆子不小,泥胎境武夫也敢来我东阳帮撒野,本堂主在外面已经看了你半天,刀法不错,搏击之术也很上道,可惜,都是些小把戏而已,若是你没有其他帮手的话,你这条小命今晚算是交代了。” 嬴贞反手握刀,笑嘻嘻道: “实不相瞒,在下自打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人敢像卓堂主这样跟本人说话,就冲这点,今晚一定砍下你那颗脑袋。” 卓围像是听到极大的笑话一样,忍不住失笑连连, “原来兄台是个傻子,怪不得敢孤身闯我帮驻地,炼气士听说过有跨境杀人的,武夫也能跨境杀人?我还真就没听过,希望兄台今晚能给本人一个惊喜,对了,我叫卓伟,敛魄境武夫,” 嬴贞笑道:“那敢情好,二境的我瞧不上,四境的又真打不过,三境刚刚好,阁下的出现,让我很满意。” 卓伟不再说话,他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脑子一定有病,而且病的不轻。 只见他一步踏出,全身气机在这一刻猛然暴涨,周身肉眼可见的罡气透体而出,紧接着,他身形如同鬼魅般欺进,一拳轰出。 嬴贞暗中早有准备,别看他一脸嬉皮笑脸的样子,实则对眼前的这位三境武夫,给予了足够多的尊重。 不尊重不行啊,谁让自己现在是武夫最低境。 嬴贞双手握刀,脚下马步扎稳,整个人如同一座小山,一步不退,长刀迎着拳罡,狠狠斩下。 “叮!” 刺耳的声音响起,嬴贞双臂一麻,整个人接连退出五步才稳住身形。 而他身前那位卓堂主,虽是惊讶于对方竟然能抗下自己一拳,但心里对嬴贞的戒备也放下大半,三境对一境,如同饿狼对山羊,胜负没有一点悬念。 “小子,再接我一拳。” 这一次,卓伟倾尽全力,务求一击必杀。 十三章 雄霸境巅峰武夫 面对一个三境武夫,嬴贞不敢大意,双腿下沉,嵌入地面,左手握刀斜斜上掠,右臂则如同盘伏蓄势的毒蛇般,闪电般直插而出, 他竟然是要以硬碰硬。 卓伟倾力一击,全身大半力道都集中在了右拳上,拳出如惊龙,其势如猛虎,这一拳打实,开金裂石不在话下,若是凡夫俗子的血肉之躯,只怕会骨骼尽碎,爆体而死。 他完全不在乎嬴贞笔直插来的手掌,一境武夫想要破掉他的护体真气,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就在这时,空中看似已经难以变招的长刀,竟奇迹般的改为横扫,劈向卓伟脖子,而这一下,导致嬴贞身前空门大露。 这是要以命换伤? 卓伟心中冷笑,拳势不减,一拳重重的轰在嬴贞胸膛。 而与此同时,嬴贞左手的北疆刀竟然将卓伟身前的护体真气硬生生破开一道缝隙,紧接着,一只手掌直插而来,刺在那位卓堂主喉咙。 “嘭!” 嬴贞胸前中拳,应声抛跌,胸前衣衫尽碎,身体撞碎墙壁之后,喷出一大口鲜血。 卓伟站立原地,嘴角抽搐,伸手抹了一把脖子,鲜血淋漓, 特娘的,这小子手头好硬,要不是差了两个境界,这下子就要阴沟里翻船了。 他心里实在有点想不通,对方明明是一境武夫,体内真气怎么可能如此浑厚? 殊不知,现在的嬴贞已是油尽灯枯,硬抗对方一拳,已经耗尽了体内全部真气,胸口处也断了几根肋骨,右手五指虽然插入对方的脖子,但也只是插进去一点点,就付出了五指全部断裂的代价。 三境武夫果然可怕,而且对方还是一个根本不入流的三境。 卓伟看出嬴贞身上的伤势,咧嘴冷笑道: “小子够阴的,只可惜你我境界悬殊太大,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那就跪下给老子磕个头,说不定老子一高兴,留你个全尸体。” 嬴贞口中不断有鲜血溢出,双肩颤抖,只见他伸出左手,从袖子里抓出一把金豆子,向前递出, “这些金豆子比金锭的纯度还要高,我拿这些来换我这条命,怎么样?” 卓伟看到那把金灿灿的豆子时,双目放光,别看他在东阳帮是个堂主,一个月到手的也不过三百两银子,这一把金豆子,金光四射,一看便是纯度不低的精金,这可比他两年的俸禄还要多, “小兄弟,你人都快死了,杀了你,这些金豆子不照样是我的?这笔交易可做不成啊。” 嬴贞苦笑道:“实不相瞒,小弟家里还有不少,只要卓堂主肯放过在下,小弟愿意再奉送半斤,怎么样?” 说完,嬴贞抬手将金豆子抛了出去, 金豆漫天洒下,如天女散花。 卓伟身形不动,双臂齐出,迅捷如闪电的抓向空中,拳影绰绰,一粒不少的将金豆子全数收入掌心。 他捏起一颗放在眼前,只见这金豆全身光滑无瑕疵,无孔眼无黑斑,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精金,这玩意在市场上可是不流通的,听说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炼气士,才用的起这东西。 一口气花光了身上的全部家当,一股浓厚的真气出现在嬴贞体内, 趁着这机会,他故意示弱,跌跌撞撞的扑向卓伟, “小爷跟你拼了。” 卓伟嘿嘿一笑,左手握着那把金豆,右臂随意向前一挡, 他看的出,对方已是强弩之末。 忽然,卓伟只觉眼前一花,一只手掌不知从何处穿出,再次插进了他的咽喉, 这一次,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卓伟目眦欲裂,额头青筋暴起,嘴巴大张不停的颤抖。 嬴贞一击得手赶忙后退,避免被对方临死反扑再伤到自己。 “叮叮叮叮.......” 一粒粒金豆散落在地,卓伟痛苦的双手捂着咽喉,扑通跪在地上,脖子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将他整个人都染红。 “咚!” 终于,他面朝地面,重重的栽倒下去。 躲在门外看热闹的那些人,一个个目瞪口呆,任谁都能看出,卓堂主完全就是死于轻敌。 胸毛大汉一声暴喝: “弟兄们,砍了这小子,那些金豆子见者有份。” 外面的人蜂拥而入,一个个目露凶光,兴奋的扑向嬴贞。 眼下嬴贞体内的伤势恢复不少,但右手五指还是断的,他只好左手握刀,依赖精妙的刀法与敌人展开厮杀。 连杀四人之后,他身上也挨了三拳两刀,好在两刀都未砍在要害,但身上已是血流如柱。 当他背上挨了第三刀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有些坚持不住,浑身浴血,体内只觉一股燥热的气息在筋脉中疯狂流窜,如同万马奔腾冲击着各处窍穴,让人难受至极,让他忍不住大喊出声, 他知道,这是破镜的迹象。 终于,体力耗尽的嬴贞被那胸毛大好一脚踹飞,重重的砸在墙上,全身骨骼如同散架一般。 正当胸毛大汉准备上前给他补上一刀的时候,一道高挑的红色倩影出现在屋子里。 突然出现的美丽女子蹲在嬴贞身前,双目泛红,哽咽道: “主子,好啦,今天就这样吧。” 嬴贞咧嘴笑着,牙齿间布满鲜血。 “废话,不这样还能哪样?” “哪里来的小美妞,这姿色,这身段,啧啧啧,兄弟们今晚有口福了。” 一众东阳帮众,看到骤然出现的美丽女子,一个个眼中冒着精光。 秦清五指向外一抓,散落在地上的金豆子离地飞起向她掠来,聚在她掌心,被她收入怀里, 然后,只见她手掌没有任何作势的隔空一拍, 屋内二十余人,包括那胸毛大汉,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在一瞬间化成了飞灰,死的一点都不痛苦。 至于外面那些东阳帮众,在秦清进入屋子里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秦清将嬴贞背在背上,捡起北疆刀,脚尖一点,眨眼间人已经出现在树林中,她抱着嬴贞掠上马背,就这么策骑离开。 秦府, 秦清刻意加大药量,让嬴贞舒舒服服的泡在浴盆中,自己则毫不避嫌的探手入水,为嬴贞揉捏着身上各处筋骨。 一旁的虞茶早已经吓傻了,当她看到如同一个血人的嬴贞时,整个人都瘫倒在了地上, 秦清眼中喊着泪花,轻柔说道:“恭喜主子,今晚过后,就是淬体境了。” 嬴贞淡然一笑: “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我跌境了?” 秦清点了点头。 九境武夫之下,没有谁能瞒的了她,她只是不想点破罢了。 上林苑的那位女魔头曾经说过,只要嬴贞活着,那么她秦清就是九境雄霸境巅峰武夫,如果嬴贞死了,她可一步入十境。 整个大秦,没有十境武夫。 太平洲七国之地,也不过寥寥两人而已。 十四章 好个毛啊好 赵恺疯玩了几天后,终于回来了,他孑然一身没有家室拖累,在北疆时赚到的饷银就都是花在了女人身上,一个人一个爱好嘛,身在军伍之中,抬头低头见到的都是些糙老爷们,脑子里不想女人是不可能的,他又是不是太监。 嬴贞在书房执笔写了一封信,末尾还不忘盖上自己的镇北印,吹干墨水后,折好放入信笺, “你去买辆马车,送这位虞姑娘去太安,将这封信亲手交给商秀秀,她看了信自然明白怎么回事,然后你去一趟兵部,催一催他们尽快解决魁字营的问题。” 赵恺一听有差事,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立即收敛,恭恭敬敬接过信笺收入怀里: “殿下,八月十五就是公主出嫁的日子,北夏的迎亲使节如今已经在太安城住下,介时殿下要不要偷偷去送送公主,就算皇上他老人家知道了,想必也不会怪罪殿下的。” 嬴贞呷了一口茶水,淡淡道: “你只管办好你的差事,其他的事情,不要多问。” “是,是末将失言了。”赵恺一脸黯然的行礼退出书房。 如今的嬴贞伤势已然痊愈,顺利的突破至二境淬体境,体内各处穴道如同干涸的水塘,急需真气的补充和滋润,简单点说,需要花钱了。 北疆一战的战败,不但使二十万大风骁骑全军覆没,更使得嬴贞花费五年之久打造出的月畔城落入北夏之手,也正因此,原本在秦、夏之争中牢牢占据上风的北疆军,因为月畔城的丢失而彻底陷入被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大秦南境的南疆部族在大楚王朝的支持下,大举进攻南线几处重镇,皇帝嬴元权衡利弊之下,只好同意北夏皇帝的和亲请求,允许九公主下嫁,然后再由上将军陈亭带甲三十万赴南境平叛。 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嬴贞而起。 太平洲七大雄国,纠缠千年,彼此间停停战战已是常态,历史上和亲之事也不在少数,北齐王朝的现任皇帝田克的生母,便是北夏皇帝拓跋英雄的亲姑姑,两家虽有着这层关系,但完全不影响两国之间连年交战。 九公主嬴盈是嬴贞同母亲妹,他们二人皆是由文德皇后宁惠所出,四年前,皇后崩逝于贞盈殿。 眼下已是六月,离八月十五还有两个月。 嬴贞当然是不愿意小妹和亲北夏,但以他现在的戴罪之身,想要扭转这一切,几乎是不可能的。 两国和亲的大事一旦出现波折,北夏铁骑必定长驱南下,没有嬴贞坐镇的北疆,根本就挡不住。 世事无奈,莫过于此,也难怪前身不堪重压,选择撒手人寰。 “清儿,磨墨。” 堂堂九境巅峰的超卓武夫,乖巧的来到书案前,提袖磨墨。 嬴贞打算给自己的父皇写一封信,内容无它,只想恳求对方,在小妹出嫁时,能由他嬴贞在太安送亲。 “主子,拓跋英雄这小子小时候来过一次太安,见过公主后立即便惊为天人,发誓此生非公主不娶,如果公主下嫁北夏后,他能一心对待,未必也不是一件好事。” 嬴贞摇头道:“生于皇家已是一种莫大的痛苦,若是再嫁入另一座皇室,余生难有快乐时光,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妹是被父皇捧在手心宠大的,就是因为保护的太好,所以小妹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识过皇家那些阴暗处的腌臜事,以她这样的纯真,即使远嫁北夏贵为皇后,也未必能斗的过那些宫中的心机妇人。” 秦清皱眉道:“有拓跋英雄护着也不行吗?记得当初在北疆,那小子曾单骑掠阵,就为了想让主子为公主殿下带一封信,我觉得抛开两国恩怨不说,这位拓跋小皇帝对公主的一片痴心确实难能可贵。” 嬴贞苦笑道:“你看的太简单,拓跋英雄十六岁杀北夏太子,隔年再杀一位皇兄,带甲逼宫篡位才坐上的皇帝宝座,你觉得这样的人,心里面真的会有始终如一的感情吗?他今年也就二十四吧?诺大的一座北夏王朝,各种门阀势力,都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这样的人眼里,权力胜过一切,为此牺牲任何东西,他都不会皱下眉头。” 秦清玉容变色,“那怎么办?要不由清儿将九公主劫走?破坏这桩和亲?” 嬴贞摇头:“如果真有这么简单,我早就让你去做了,秦、夏两国和亲,一旦出了问题,拓跋英雄必然以此为借口挥师南下,介时大楚王朝再也不会躲在南疆部族后面,而是举国冲击我南境防线,真到了那时候,我大秦甚至有国破之危,父皇选择同意和亲时,想必也很无奈。” 秦清叹息道:“清儿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我大风骁骑选择从月畔湖突袭,这是谁也不会想到的险招,可是北夏铁骑却像是早早知道一样,以绝对优势的五十万王庭军守株待兔,咱们这边,走漏了消息是肯定的,但关键是,大风骁骑主将副将偏将,从上到下皆是主子嫡系,谁会去这么做呢?” 嬴贞提笔,一口气将送往皇宫的奏折写成,淡淡道: “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线索早就断了,想要查清楚不是一时半刻的功夫,也不是现在的我能做到的,只有我重新返回北疆,才有希望抽出这根线头,你将奏折裹好送往驿站,加急八百里送出。” “清儿这就去办。” 书房中,只剩下嬴贞一人,穿越成皇长子,没能享一天福,脑子里诸多思绪如同一团乱麻,让人心神疲惫,以前觉得当皇帝好,做个王爷也不错,现在真的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嬴贞才会觉得,好个毛啊好,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虞茶柔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秦公子,虞茶可以进来吗?” 嬴贞猜的出,她应该是来和自己道别的,而且他确实也有些事情需要嘱咐对方, “门没锁,进来吧。” 十五章 武夫十境 虞茶换了一身简约衣衫,淡青色,脸上也没有涂抹任何胭脂水粉,素颜的样子看起来反倒是让人觉得更舒服些。 嬴贞抬手示意让她坐下, “见过赵恺了?” 虞茶在嬴贞身前屈膝坐下,点了点头: “见过了,赵将军说此去太安路途遥远,宜早不宜迟,让我简单准备一下就可以启程了。” 嬴贞嗯了一声,说道:“上林苑中,我也就和商秀秀勉强有点交情,伺候好她,你在上林苑就可以立足,女人越多的地方,越是勾心斗角,少说话,多做事,有点眼力劲,还得能忍,咱们大秦的官宦巨贾之家,都以能去上林苑买醉为荣,那里的消息也最多,既然你知道了我身份,也该知道我想听到些什么,至于如何将消息传递到我手上,赵恺自然会交代给你,只要等我回到太安,你的后半生,可包在我身上。” 虞茶垂首沉默片刻,小声道: “去上林苑,是虞茶自愿的,至于如何面对未来的坎坷艰难,虞茶心里也做好了准备,秦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无论为公子做什么都无以为报,只盼着公子能早日返回太安,得空时,也许可以去上林苑看看虞茶。” 嬴贞点了点头: “那就......多保重吧......” 虞茶盈盈起身,探手从罗袖中拿出一块拇指大小的翡翠玩件,双手递给嬴贞, “秦公子也见过这个小玩意的,虞茶平日里最喜握在手中把玩,虞茶想送给公子留个念想。” 嬴贞没有伸手接过,淡淡道: “我不收女人东西,既然是虞姑娘的心头好,还是留在自己身边吧。” 虞茶嘴角动了动,收回翡翠玩件,说道: “虞茶告退,公子多保重。” 嬴贞点了点头。 虞茶走后不久,秦清回来了, “主子,新来的郡守已经上任了,你猜猜是谁?” 嬴贞端起手边的茶盏,呷了一口茶水,笑道: “总之肯定不会是我那几个兄弟的人,死了一个张远霞,现在这种时候,他们是不会再打怀阴郡守这个位置的主意了。” 秦清笑道:“主子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次来的竟然是青崖书院的一位君子,叫白裕,是大国师的关门弟子,才十八岁。” 嬴贞一愣,拍着额头苦笑道: “怎么连青崖书院都掺和进来了?国师大人到底在想什么?” “白裕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觉得有点耳熟?” 秦清笑道:“主子能不耳熟吗?唯一一个敢在上林苑吃霸王餐的大爷。” 嬴贞道:“原来是他啊,有意思,既然是青崖书院的,有机会倒是可以见见。” 秦清继续说道:“那晚咱们在采石场闹出的动静,惊动了崑山营军,盐矿的事已经被崑山大营查到了,赵浑勇现在就算是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如果他将来把胡慵供出来怎么办?” 嬴贞道:“不会的,赵浑勇是个聪明人,私设盐矿在我朝是死罪,但罪不及家属,胡慵不倒,他赵浑勇还有生还的机会,他真要把胡慵拖下水了,那就是不顾自己妻儿的生死了,但问题在于,一定还有其他人想要撬开他的嘴,又或是严刑逼供,让赵浑勇将屎盆子扣在别人身上,私设盐矿,杀郡守,看似不大点事,但若真有人想拿此做文章,那这件事就是可以进入内阁上达天听的大事, 这件事情的下一步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我们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崑山大营原先隶属于兵部,后来被工部借口修建运河从兵部划走,工部又在老六手里,呵呵,这场热闹有的瞧了,我们只管看戏就好。” 秦清来到嬴贞背后,为他揉捏肩膀的同时,也在查看着他体内的情况,初入淬体境,会有一段时间的不适应,但只要境界稳固下来,与一境的泥胎境有着天壤之别。 如今的嬴贞,寻常刀剑已经难以伤及皮肉,数百斤的重物拎在手里毫不费力,体内骨骼筋脉还有各处窍穴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就连每天一粒的金豆子,现在也变成了两粒。 闲着也是闲着,嬴贞拉着秦清一起来到后院喂拳, 虽然秦清已经尽全力将境界压在二境淬体境,但嬴贞还是被她两拳就给打昏过去。 熟悉的药味,熟悉的浴缸内,秦清一脸歉意的为嬴贞按摩着头顶几处要穴, “练拳三分力七分意,主子的拳意是不错的,就是初入淬体境,拳力上有所缺陷,清儿虽刻意压制境界,但终究体内气机过盛,主子挨不住也是正常的,最好的办法还是需要在一些同境武夫身上磨砺拳意,要不让苻南华想个办法,给主子找点练手的对象?” 嬴贞点头道:“这个可行。” 以他目前的境界,实在不适合让一个九境巅峰的武夫喂拳,要知道武夫一共分为十层境界,三境到四境是一个天堑,六境到七境又是一个,从七境开始,每一步的提升更是难比登天, 泥胎境、淬体境、敛魄境被称为武人三境,江湖武林帮派林立,其中大部分都出自这三层境界。 藏魂境、凝意境,金身境被称为宗师境,此三境者足以开宗立派,成为一方霸主。 远游境,羽化境,雄霸境叫做天人三境,不但寿元会得到极大的延长,更可借用天地气机为已用,尤其是第九境雄霸境,出手时已有撼天动地之威, 至于第十境,放眼整个太平洲都没有几个,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但其威望和恐怖的实力,足以让七大雄国的国君向他低头。 除了武夫之外,还有一个高高在上的特殊存在,炼气士,就比如上林苑的那位女魔头,十二境剑修,杀力之大与十境武夫可谓是不相上下,这也就是为什么,嬴贞被人家一脚踹进池塘,连个屁都不敢放,即使是自己父皇,都要对此女礼让三分,而且嬴贞私底下曾听说,那位女魔头,实际上已有三百多岁了,但看来也不过就是三十出头的妇人罢了,其容貌长相,就算四大名姬加起来,都不如其十之一二。 冲着能长命百岁,年少时的嬴贞就特别想成为一名修行者,但炼气士收徒讲究根骨机缘,这两样嬴贞一样都不占,所以就只能是个武夫。 炼气士瞧不起武夫,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虽然嬴贞很不服气,但也没办法。 十六章 老狐狸 苻南华带着一张人皮面具,压缩骨骼变幻身形,在绝味楼里做起了跑堂的店小二,只有与客人们近距离接触,才能打听到最新鲜的一手消息。 张远霞的死波及很广,崑山大营查到盐矿的事情后,顺藤摸瓜找到了赵浑勇头上,现如今,不但赵浑勇被抓,暂时扣押在怀阴郡郡守府内,东阳帮上千帮众,也都全数入狱,开始一一论罪,而东阳帮在怀阴郡地界内的所有产业也被关停,这些产业最后都会由郡守府对外拍卖。 怀阴郡最大的帮派,自此土崩瓦解。 秦清来了一趟绝味楼,打包了两碗凉粉就走了。 苻南华继续殷勤的招待着客人,脑子里却在想着,如何为主子找来一些练手的江湖人物,以及为嬴贞挑选那些适合入手的东阳帮产业。 几天后,一支盔甲鲜明的骑队护着一辆马车从绝味楼经过,直奔郡守府,马上的骑士腰佩长刀,一个个高大威猛,一看就不是寻常军卒,至于他们所护送的那辆马车,其实是空的,正主已经提前下车。 秦府外,一位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双手握放在身前,由身旁的一位神情桀骜的白须老者上前扣门。 不一会,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那富家翁看到开门的红衣女子后,赶忙躬身做揖,笑道: “请秦小姐通禀公子一声,桐州胡邴槐求见。” 秦清看了胡邴槐身边那位一脸傲气的白须老者一眼,只是一眼,后者全上上下立时便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此人名叫李梨,是一位闻名江湖的散修,六境炼气士在大秦,已属于不弱的存在,身在刺史府,胡邴槐对其也是敬若上宾,如今却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婢瞥了一眼,一颗道心差点崩碎。 李梨赶忙跟着揖手,他看的出眼前女子绝不是炼气士,究竟什么境界的武夫会给他这样恐怖的压迫感,他心中有数,七境远游境武夫。 尤其双方眼下如此近的距离,擅于近身厮杀又比自己高出一境的武夫,可以说是秒杀他的存在,由不得他不收起原先的傲慢。 “不用通禀了,你们进来吧,记得关门。” 说完,秦清转身朝前带路。 后院有一块田圃,种着一些黄瓜,嬴贞和秦清两人从小对黄瓜就有一种特殊的偏爱,也许是因为两人自小一起长大的原因,除了黄瓜,在其它的一些事情上,两人的爱好也是一致的。 眼下的嬴贞就在田圃中,穿着一身粗布衣衫,脚蹬草鞋,挽着裤脚在田里除草。 当胡邴槐看到嬴贞的第一时间,赶忙小跑至田间,麻利的弯腰徒手拔草, “公子千金之躯怎能干这些粗活,交给微臣来做吧。” 嬴贞也不跟他客气,拍了拍手站起,说道: “拔干净喽,一颗都不能剩。” “公子放心,微臣明白。” 然后,嬴贞来带田圃边上,拿起水桶中的水瓢,舀起一瓢清水,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李梨垂手站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来前胡邴槐只跟他说是见一位贵人,但看眼下的状况,好像不止贵人这么简单了,一州刺史好歹也是从四品的大员,就这么趴在田里给人除草? 嬴贞在一旁的木墩子上坐下,秦清拿毛巾为他擦汗,两人在谈论着什么凉粉的味道不做之类的家长里短话,完全将李梨晾在了一边。 就好像这位六境炼气士根本不存在一样。 别看胡邴槐如今养尊处优身材有些臃肿,但干起活来有板有眼,一丝不苟,不大功夫便将黄瓜田里的杂草除了个一干二净。 然后他整了整衣衫,躬身立在嬴贞面前,神情哀伤, “公子受苦了,微臣看在眼里,心中说不出的酸楚难过,不如就让邴槐在桐州为公子精心挑选几位灵巧女婢来府中伺候?也省的公子对一些琐事劳心劳力。” 嬴贞故作沉思片刻,点头道: “邴槐说的在理,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不如就让胡颍来吧,听说那丫头在桐州是出了名的美人,我们家老四好像还想给她做牵线的月老,来我这里,不算委屈她吧?” 胡邴槐听的早已是直冒冷汗,好家伙,刚把我儿子打发到了军营,现在又开始打我闺女的主意了?我这张烂嘴,就不该提给他找女婢的事,真特么会见风使船。 “不委屈不委屈,小女能给公子做使唤婢女,是我胡家几世修来的福气,只是小女娇惯,从小就被我给宠坏了,别说是寻常家务事,平时都没给我这做爹的端过茶递过水,她若是来了,不出半日,肯定得罪公子,公子明鉴,非是邴槐不舍,实是她胡颖不配。” 嬴贞忍不住笑出声,这位胡大人还真是官场老狐狸,说话还是挺有水平的, 看到嬴贞笑了,胡炳槐也跟着傻笑,心里则是把嬴政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邴槐来怀阴郡所谓何事?” “回公子的话,张远霞以及崑山营军被江湖帮派设计伏杀,朝廷那边大为震怒,认为一个小小的地方帮派,绝对没胆子伏杀朝廷官员,背后一定还有主使,邴槐接到上令,要求十日内查明情况上报,这才来的怀阴郡,没敢先去衙门口,而是先来拜见公子。” 两个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盐矿是胡慵的,胡邴槐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这种暴力行业,又在他的辖境之内,睁一眼闭一眼,再小心谨慎些,绝对是出不了乱子的。 谁知道大皇子嬴贞偏偏就来了怀阴郡,二皇子那边紧接着便派了一个张远霞过来,赵浑勇又不知怎的将盐矿的事情败露,导致逼不得已之下兵行险着。 赵浑勇是必须要死的,而且绝对不能让他把胡慵扯出来,所以他胡邴槐才会亲自来一趟怀阴郡,好在嬴贞将胡慵送至魁字营这一手神来之笔,省去了胡邴槐的很多后顾之忧。 但又有一个天大的麻烦摆在他的面前,嬴贞知道盐矿的事与胡慵有关,这就很让人头疼了。 所以他今天来,其实就是为了试探,这位大皇子肯为他做掩饰,究竟是想让他胡慵为他做些什么事? 十七章 太阴险了 嬴贞看似百无聊赖的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聊的都是一些桐州地界的风土人情,胡邴槐也对答如流,但他每一次提及张远霞案,都会被嬴贞刻意避开话题,急的他心里直骂娘。 皇室中人就是这么的难打交道,说话做事从来都不痛快,对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全靠自己猜,猜对了还好,猜错了那真是自讨苦吃,胡炳辉是内阁魏良子一手提拔起来的,魏良子又是四皇子嬴兖的人,因此胡邴槐也有幸见过四殿下三次,除了几句客套的勉励话之话,也和眼下面对嬴贞时差不错,完全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所以胡邴槐心里很慌,一个小小的盐矿案,若是被眼前的大皇子揪住不放,十个自己也死定了。 “李先生请暂时回避一下,”胡炳槐终于忍不住了,转身对李梨说道。 这位六境炼气士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他也不是傻子,只看胡邴槐对待那年轻人的态度,他就知道接下来的事不是自己可以听到的,于是他赶忙告罪一声,直接退出了秦府,还不忘把大门关上。 李梨一走,胡邴槐扑通一声跪在嬴贞面前,磕了两个响头,感激涕零的说道: “微臣叩谢殿下大恩,是微臣管教无方,致使犬子犯下大错,幸得殿下庇护,此等大恩,微臣就算是肝脑涂地,也万难报答一二。” 他说话时语气声情并茂,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见者动容。 嬴贞看在眼里,也觉得此人能做上刺史之位非是没有原因,只凭这份玲珑心窍和绝佳的演技,当个刺史都有点屈才了。 他们李氏皇家,最忌讳的不是大臣昏庸无能,而是欺上瞒下,你犯了错,可以,老老实实交代出来,是完全可以酌情处理的,但若是你敢欺瞒我?呵呵......那你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忠臣、直臣、贤臣、能臣,在皇室眼中,大臣们的排名就是这样的。 “邴槐快快请起,盐矿的事我大体也知道一些,我猜邴槐事先并不知道贵公子在外面干的这些好事吧?” 胡邴槐额头点地,不敢起身,赶忙说道: “殿下明鉴,邴槐确实不知情,直到此次犬子突然回到家中,说是殿下让他去军中历练,我一番追问之下,才知道他竟然敢在怀阴郡勾结江湖人士私设盐矿,当微臣得知此事之后,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亲自将这不孝子解送京师,后来还是那位韩闯韩先生劝言说,既然殿下有意将犬子送至魁字营,便是存了庇护之心,微臣这才马不停蹄赶来怀阴,任凭殿下发落。” 嬴贞点了点头: “胡慵年纪还小,做出些出格之事也是情有可原,我大秦官宦世家的纨绔子弟也不只有他一个,比他玩的还大的本王也见过不少,不过嘛......私设盐矿的,他还是头一个,胡邴槐,若是你真的将他解送京师,又或是想靠自己在桐州的权力将此事偷偷的压下来,本王现在都懒的跟你说话了。” “你是聪明人,能被老四相中,安排在桐州,自然是你自己的本事,但本王有句丑话要说在前面,为臣者要忠,一忠江山社稷,二忠天下黎民,三忠皇帝陛下,你能做好这三点,谁也动不了你,地方上有很多臣子都看不明白这点,上面肆意巴结朝中权贵,下面则是贪墨国帑民膏,若不是本王见你在桐州为官这些年,政绩还算凑合看的过去,这次你们父子俩一个都逃不了,” 胡炳槐听的汗毛倒竖,冷汗直流。 “本王帮你一次,却未必会有下次,至于这次张远霞一事,你自己看着处理吧,能不能瞒过老二和老六那边的人,看你自己的能耐,胡慵这里你大可放心,既然入了本王的大风骁骑,那就是我嬴贞的人了,底下人拉了一裤裆的屎,就是再臭,我这做主子的也得帮他擦干净。” 嬴贞这番话,用意极多,好在胡邴槐混迹官场多年,有幸也与皇室中人打过交道,自然也都听明白了,皇室中人向来不会把话说透的习惯,他胡炳槐是有切身体会的。 “邴槐叩谢殿下再生大恩,殿下但有驱驰,邴槐必当赴汤蹈火,绝不敢辞。” 嬴贞摆了摆手:“好了,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微臣领命。” 胡邴槐从地上站起,躬身后退,直至退出小院,才转身朝大门走去,事情看似得到了圆满解决,但他心里清楚,自己现在很可能已经被架在了油锅上,而在下面给火添柴的,就是这位大皇子,至于这位秦王殿下是会釜底抽薪还是火上浇油,那就看他胡邴槐从今往后怎么做了。 他忧心匆匆的离开秦府,与那位李先生一同步行前往郡守衙门,期间李梨自然向他询问这位年轻人到底是谁,胡邴槐只说了一句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于是李梨就不再问了,活到他这个年纪,修为境界提升艰难,只能屈身于世俗权力之人的手下,毕竟炼气士修行最是耗钱,砸的钱越多修为提升越快。 吃人俸禄就要帮人做事,李梨小声问道: “大公子这件事,大人想好怎么解决了没有?” 胡邴槐一路上有些魂不守舍,此刻闻言,忧心匆匆的说道: “来之前确实想好了该怎么办,但是现在又不能这么办了,老李,你游历七国也算见多识广,我问你一个问题,咱们大秦的几位皇子之中,你比较看好谁?” 李梨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深思片刻后,肃然答道: “或许大人身在局中,看的不是很清楚,大秦的这几位皇子在六国之中,声望最高的唯有秦王嬴贞,他也是六国市井百姓最常提起的皇子,其他几个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位,远了不说,单是北夏百万铁骑,最忌惮的也是这位秦王的北疆军,至于月畔湖那场惨败,二十万大风骁骑对阵五十万北夏王庭精骑,这都能赢的话那才叫不正常吧?所以我看啊,别看现在的大皇子被皇帝流放惩处,将来能继任皇位的,八九不离十还得是这位,抛开军功卓著不说,说到底,人家还是皇长子呢。” 胡邴槐在一旁听的点了点头,说道: “刚才这位秦公子,你对他印象如何?” 李梨不假思索的说出心中答案, “我总觉得那小子很阴险啊......” 胡炳槐顿时有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忿忿然道: “何止是阴险,简直是太特娘的阴险了......” 李梨一脸错愕,片刻之后,他终于猜到这位秦公子是谁了。 十八章 阴险狡诈 翌日早晨,素香斋。 嬴贞和秦清在吃包子,一人一碗豆花,嬴贞三个猪肉大葱馅的包子,秦清七个不同口味的包子,秦清的饭量一直都很大,但她的小腹却没有一丝赘肉,很平缓,肌肤细腻光泽,是正宗的a4腰,这一点嬴贞曾有幸见过。 吃到半中间的时候,一个年轻人一屁股坐在他们这张桌子前, “小二,来两笼包子,一碗混沌,一碟酱菜,一壶清酒。” “客官,我们这的包子个头可不小,一笼可就有十二个呢,您一个人能吃的下去?” “你管我能不能吃的了?吃不了我打包带走不行?” “行行行,我这就去给您端上来。” 年轻人回过头来看向嬴贞,挑眉道: “这顿饭你管。” 嬴贞瞥了对方腰间的那块玉牌一眼,笑道: “看样子你是来我这领功来了?” 年轻人嬉笑着点点头: “和聪明人说话,真是一点都不费力,姓胡的把案子定死了,说是张远霞勾结赵浑勇合伙私设盐矿,结果两人分赃不均起了争执,于是张远霞想动用崑山大营的营军灭了赵浑勇,结果被对方提前知道消息,来了一个反杀,证据都摆在了案上,明明白白的,我当时听到姓胡的胡扯出这番话后,整个人都懵逼了,好家伙,一口气得罪二皇子和六皇子两方势力,谁给他的狗胆?我私底下一查,才知道这老小子进城前曾偷偷去过你府上, 我当时在衙门里,只是说了一句赵浑勇暂时不能杀,需要解送京师,你猜怎么着?姓胡的听了我这句话脸色都青了,当堂就要判赵浑勇就地正法,于是我把这块太平行走牌往堂上一拍,他不敢放屁了,然后把我拉到一边,说这些都是你的意思,不信的话让我可以来问你,于是我就来了。” 年轻人正是新上任的怀阴郡守,出身青崖书院,当朝大国师韩景琮的关门弟子,白裕,他身上那块太平行走牌来历极大,是由中神洲儒家圣地颁发的护身牌,不但在大秦王朝可以自由行事,就是在其它六国,也是一样的管用。 太平洲四大书院都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其中有三家,名义上依附于世俗王朝,实则与皇帝的座上宾没什么区别,教书育人传授圣人典籍,实是千秋之功,嬴贞见到大国师,也需行弟子之礼。 “白兄弟误会了,我可从来没有授意胡邴槐这么做,白兄尽可将赵浑勇押送京师查清楚事情始末,至于这顿饭,白兄还是得自己掏钱。” 白裕嘴角一咧,犯愁道: “这可就不好办了,我出门前,已经同意将赵浑勇就地正法了,想来以那位胡大人的灭口速度,这时候人已经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嬴贞笑道: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白兄还是留下来安心吃饭吧,几笼包子我还是请的起的。” 白裕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老师说的果然不错,你这个人蔫坏蔫坏的。” 嬴贞叹息道: “韩师对我有误解啊......” 包子上来,白裕也不嫌烫,抓起来就往嘴里送,边吃边说道: “赵浑勇已经死了,而我以书院君子身份坐镇怀阴来了个先斩后奏,基本上也就坐实了张远霞和赵浑勇勾结一事,二殿下和六殿下那边只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都有点好奇了,你都是怎么谋划的?死了一个郡守,剩下一个刺史又偷偷投向了你这边,崑山大营出了这档子事,兵部那边肯定会和工部要人,想将崑山大营从新纳入兵部,啧啧啧,这件事情干的很漂亮嘛,怪不得老师私底下都时常称赞你胸有沟壑,阴险狡诈。” 嬴贞正喝着豆花,听到这句话差点呛到, “阴险狡诈可不是什么称赞人的话啊?” 白裕摇头道: “你有所不知,老师在评价一个人的时候,如果用上了成语,那就是在夸人,就算说你‘一无是处’,那也是在夸你,被他老人家瞧不上眼的,‘蠢材’二字就已足够,白某不才,曾有幸被老师赐予‘铁骨铮铮’四字厚赞,我还专门找人将这四个字刻在牌匾上,这次来怀阴我都带着,秦兄更了不起,足足两个成语,就冲着老师对你的评价,在下也得帮你把事情做圆满喽。” 说完,白裕给自己倒了一碗清酒,一口干了, “以后我在这里的开销,如果秦公子能给包办了,你无论做什么事,都可以把我当成瞎子,聋子、哑巴都可以,怎么样?” 这期间秦清一直在埋头吃包子,只听不说,直到听到这里才终于忍不住了, “一个小郡守,我们养得起,但一个敢在上林苑欠账的,我们可养不起。” 白裕闻言,一拍额头道: “秦姑娘不说,我都差点给忘了,白某在上林苑还有三千两黄金的饥荒,秦公子能不能也一并给结了?” 秦清听了,差点就要掀桌子打人了,还好被嬴贞一个眼神给制止住, “白兄在上林苑欠下的风尘账我可不管给你还,但你在怀阴郡的开销,可以算在我账上,白兄应该感到荣幸,你是第一个敢讹我的人。” 说完,嬴贞将十粒金豆放在对方面前,书院的做派嬴贞还是很清楚的,所以也不怕会肉包子打狗,只是现在还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帮他,是国师授意?还是自作主张?这需要慢慢试探。 白裕看到金豆子的那一刹那,神情一变,袖子一卷,以迅雷不及耳之势揽入袖中,然后小声道: “秦公子果然大气啊,这一粒精金豆子少说也值千两黄金,白某收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嬴贞一脸愕然: “千两黄金?什么意思?” 白裕愣道: “难道公子不知道?你这精金豆子可不是一般的精金,精金一物虽然比黄金昂贵不少,但它终究还是从黄金中从提炼出来的,但你这个金豆子,本身便蕴藏着极为丰厚的灵气,是炼气士最喜爱的心头好,它的产地是在中神州的莲池圣地,是池中金莲的莲子所化,秦公子委实太过客气了,在下都有点受之有愧了。” 嬴贞听了,心都在滴血,一粒金豆等于一千两黄金?那自己这段时间岂不是都在暴殄天物?拿它当普通的精金豆子来花?炼气士之间流通的精金铜钱他是见过的,难道自己这金豆子,和那精金铜钱也是一样的东西?这也太败家了吧?这完全就是吃了不是炼气士的亏啊。 泼出去的水万难收回,嬴贞又不好意思开口再要回来,只能忍痛说道: “那东西不是全都给你的,有一半是孝敬国师他老人家的,” 白裕小声道: “这玩意老师不缺,但我缺啊,再说我帮你擦屁股捞到的好处,老师也不会没收的,秦兄放心,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招呼一声,白某随叫随到。” 秦清在一旁听的咬牙切齿,都已经打算动手抢了,又是嬴贞的一个眼神才让她没有立时暴起伤人。 白裕茫然不知,自己差一点点,就会被人打的爹娘都认不出他来。 (求收藏求推荐票) 十九章 凤凰枝头 嬴贞在平时花钱的时候就有留心,花掉一颗铜钱换来的真气和花掉一两银子换来的真气数量是截然不同的,而花掉一颗金豆子,大致和花掉一百两银子换来的真气相当。 但如果说这颗金豆子真的是价比千两黄金,那么自己以前花的真的是太亏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自己并没有花出去多少。 如今他进入淬体境之后,每天会获得两粒精金豆子,换算过来的话那就是两千两黄金,但若是在寻常市井中只能当做一百两银子来花,很不划算。 自打听到白裕这番讲解之后,嬴贞打算将这些金豆子留着,从炼气士那里换成黄金,这样一来,真气的提升速度将得到质的飞跃。 “白老弟,我这里还有几颗金豆子,你想不想换?”嬴贞小声问道。 白裕一愣,双目放光,也压低声音说道: “秦老哥你不知道,我这个人花钱如流水,根本就没攒下一丁点私房钱,但如果你还有这玩意想出手,我可以问问我那几个师兄,他们不缺黄金白银,但很缺这种修行用的神仙钱,老哥若是想换,我呆会就给他们飞信传书,让他们准备好黄金来换。” 嬴贞道:“黄金在市面上流通很少,百姓们平日里大多时候还是用银子的,我不换黄金只换银子,现银、银票都可以。” 白裕道:“这点没问题,一千两黄金便是一万两银子,秦老哥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嬴贞心里有点小兴奋,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金豆子原来这么值钱,眼下的他,仿佛看到有一座座金山银山摆在自己面前, 以后修为所需的真气有保障了,多余的还能派人送到北疆,给骁骑军多发点军饷,再购置一些精良的马匹兵器。 钱这玩意在任何时候,都是多多益善。 “此事只限你我,还有你几个师兄知道,不可泄露出去。” 白裕点头道:“这点秦老哥放心,闷声发大财我还是懂的。” 嬴贞道:“那就好,对了,我对你们炼气士之间用的这种神仙钱不是很了解,白老弟给我说道说道?” 白裕给自己和嬴贞都倒了一碗酒,润了润喉说道: “秦老哥久在军伍之中,接触的大多都是武夫,即使遇到过几个炼气士,也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所以不知道金莲钱一点都不奇怪,世间修行大体分作了世俗武夫和山上炼气士,前者就不细说了,老哥都知道,炼气士一道修的是灵气,何为灵气?便是这天地之间自然生成,最为灵粹的那一股气息, 炼气士所修炼的灵气和武夫所练的真气有许多相似之处,但却有质的不同,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有尽头,一个没有尽头,所以武夫就算修至十境,寿元也不过三百岁,但炼气士修至上五境,寿元可达千岁之外,这也就是为什么炼气士常被人称作山上神仙,因为活的岁数确实够久, 灵气最为浓厚的地方,大多是在一些深山大泽之中,所以很多仙府宗门都扎根在这些地方,因为他们特别需要汲取灵气来提升修为,直到进入上五境后,他们对灵气才不会太过依赖,修行之人不可以年月计算,常常一个闭关就是十年之久,所以在世俗王朝之中,很少会见到上五境炼气士, 炼气士的境界共有十五境,分别是下五境的铜皮、草根、柳筋、骨气、筑庐,中五境的洞府,观海,龙门,金丹,元婴,上五境的玉璞,仙人,飞升,亚圣,至圣,小弟不才,乃六境观海境修士。” 说完,白裕顿了顿,想要等嬴贞对他的称赞,毕竟十八岁的六境炼气士,几乎可以用天才来形容了,不出意外的话,嬴贞应该会用‘天才’这两个字来形容他。 谁知道嬴贞只是点了点头,道:“继续说。” 白裕顿时觉得这个人很没劲,一翻白眼继续说道: “金莲钱,百岁钱,精金钱和小水钱由特殊方式铸造,将纯粹灵气锁在其中,只有炼气士可以打开汲取,所以这些都是炼气士之间使用的货币,可以拿来汲取灵气提升自己,也可以用来购买法宝、兵器等物,和世俗的黄金白银是一个道理,其实你秦老哥也见过不少炼气士,有的你知道他们是炼气士,而有的你不知道,因为大家走的路子是不一样的,也就是所谓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炼气士很少与武夫打交道,甚至有点看不起武夫, 但老师曾经说过,八境以上的武夫其实就已经是一种极为可怕的存在,他们将人的身体修炼到了极致,人身自成小洞天,杀力之大,唯有炼气士中的剑修可以比拟......” 白裕如同话痨般,喋喋不休的与嬴贞说起许多关于炼气士的光辉事迹,但嬴贞越听,对炼气士的印象反而越差,因为这类人有个毛病,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好了好了,今天就聊到这里,你还是赶紧联系一下你的几个师兄吧,”嬴贞终于忍不住将他打断。 白裕则是有点意犹未尽,他常年窝在书院,其实对于武夫和炼气士也不是很了解,因为他既没有游历过天下,也没有闯荡过江湖,所知道的,也都是几个师兄讲给他听的, “没问题,多则十天,少则六天,我一定给秦老哥一个交代。” “行,那就这么着吧。” 嬴贞结了账,带着秦清一起离开,还没有走多远,长街上,白裕屁颠屁颠的又追过来了, “秦老哥,你等等。” 说着,白裕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嬴贞, “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小弟离开太安的时候,卢小姐找到我,让我将这块玉佩交给你。” 嬴贞接过玉佩,入手圆润带着一丝沁凉,是最上等的羊脂玉,正面反面各自刻着四个字:心心念念,念念心心。 “嗯,知道了,有劳白老弟了。” “嗨,小事小事。” 白裕道了声别,转身离开了。 秦清低头看着那块玉佩,蹙眉道: “卢东珠还是不肯死心?难道她真的相信大国师那句‘凤凰枝头,入主东宫’?” 嬴贞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这块玉佩的主人卢东珠曾被一位道门大真人批过八字,称她和大皇子嬴贞是“天造地设,金玉良缘”。 大国师的那句谶语流传极广,但那位道门真人的这句话,因其他几位皇子的刻意规避,很少有人知道。 因为这两具谶语加在一起,会有一个很多人不想看到的答案: 嬴贞登基大宝,卢东珠入主东宫。 (厚颜无耻求推荐票) 二零章 卢小姐的心机 小镇的夏夜很凉爽,清风拂拂带着凉意, 秦清从水井中拽起提前放好的西瓜,切成一牙一牙的,递给刚刚练完拳泡完药浴的嬴贞, 入口冰凉,甜甜的汁液充斥舌尖,两人就这么坐在井边,听着池塘里的蛙叫,草丛间的虫鸣,大口大口的分吃着西瓜。 嬴贞很早的时候便投身军伍,来自于皇家的颇多讲究和习惯早已在军中被消磨的一干二净,他常常都会和军卒一起蹲在地上分西瓜吃,在同一口锅里捞面条,一起在马棚里为战马洗刷毛发,一起在校场里光着膀子摔跤,正是因为常年和士卒打成一片,也由此奠定了他在大秦军方中无人能敌的威望。 张远霞死了,胡邴槐暂时也不敢再打他嬴贞的主意,至于崑山大营,总兵吴起,副将王诚现在只怕也是焦头烂额,兵部那边正在以金牛山损失上千官兵为由头,设法将崑山大营重新划入兵部,一旦事成,吴起和王诚是肯定会被换掉的,原因很简单,也很现实,因为他们不是嬴贞的人。 任人唯亲很难做成大事,却又是做大事的基础,看似矛盾,其实一点也不矛盾。 现在摆在嬴贞面前的首要之务,不是尽快提升修为,而是想办法回到太安,为自己的亲妹妹送亲,两国和亲的事实已经无法更改,一旦嬴盈嫁到北夏,以嬴贞的身份想要再见自己妹妹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北夏王朝上至朝野下至百姓,都不会允许他们的头号大敌,踏入北夏国境一步。 所以卢东珠实在是太会把握时机了,偏偏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送给嬴贞这块多少带着点定情意味的玉佩。 卢东珠可不是一般人,抛开显赫的家世不说,单是那份心机,时常都会让嬴贞感到自愧不如。 秦清对卢东珠的印象就很不好,或许是因为对方比她漂亮,也比她聪明, “主子,卢东珠可真是个心机婊,追求她的人又不在少数,可她却总是死缠着主子,真是想当皇后想疯了,她也不想想,主子怎么会喜欢上她这种满肚子坏水的女人呢?是吧主子?你不会喜欢她的对吧?” 秦清坐在井边,瞪着一双大眼睛,一脸期盼的看向嬴贞。 嬴贞笑道:“你说呢?” 秦清立即说道:“肯定不会喜欢,主子是军方统帅,又是武道中人,倾心的女子一定是世间顶尖的武道强者,比如像清儿这样的,对不对?当然了,我只是拿自己打个比方啊,主子别乱想。” 嬴贞道:“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放心,我不会乱想。” 秦清笑嘻嘻的伸出手,“既然这样,拿来吧,我帮你保存那块玉佩。” 嬴贞赶忙道:“别,我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怕你哪天‘一不小心’就给弄丢了。” 秦清顿时拉下脸来,像是发泄一样,狠狠一口咬在西瓜上。 嬴贞擦了擦嘴,躺在摇椅上,望着满天繁星, 当初在太安的时候,父皇明里暗里,都透露出几分希望自己能娶卢东珠做王妃的意思,毕竟人家的爷爷,是当朝内阁首辅卢士贤。 大秦王朝的朝廷体制,内阁权力最大,在六部之上,阁中官员时常保持在六人之数,若有告老还乡者或是因罪被剔除出阁时,皇帝会在众大臣中选择合适之人选递补入阁,阁中六人全都是大学士。 兵部尚书宁牧,既是皇帝的小舅子,又是皇长子的亲舅舅,论和皇家的关系,在朝中不做第二人想,但即使这样,他运筹多年,背后又有嬴贞推波助澜,还是进不了内阁,因为他不是大学士,吃了没文化的亏。 卢士贤身为当朝内阁首辅,权力之大,与大国师崔望可谓是平起平坐,所以他的嫡孙女卢东珠,基本没有外官子弟敢打她的主意,追求者中不是皇子就是当朝一二品大员嫡子,庶子连追求她的念头都不敢有。 而满朝皆知,这位卢小姐喜欢嬴贞。 嬴贞掏出那块刻有“心心念念,念念心心”的玉佩,拿在手里把玩,他已经猜出了卢东珠送玉的用意。 逼婚。 只要他嬴贞答应这门婚事,卢阁老那边自然会将他当成孙女婿对待,也会在朝中为嬴贞求情,不敢说可以免除三年流放,至少回太安送亲还是完全做的到的,皇帝不可不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卢阁老。 心机婊,真是个心机婊,这丫头真是把我拿捏的死死的。 卢东珠确实足够聪明了,但是她忽略了一点,所有男人都不喜欢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嬴贞心里叹了口气,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他那封送往太安恳求父皇让他回去送亲的奏折,一定会是泥牛入海,毫无音信,因为他隐隐猜到,自己父皇也有借此逼婚的念头, 知子莫若父,皇帝嬴元料定嬴贞必会想方设法返回太安,而且唯一的一条路都给自己儿子选好了。 “都在跟老子耍心机啊......”嬴贞喃喃道。 “嗯?什么?”秦清瞪着一双大眼睛凑了过来,“清儿没有耍心机啊?” 嬴贞忍不住伸手在她额头上一点,打趣道:“别这么自信?你哪来的心机?” “也是哈.....”秦清傻傻的笑了起来,月光的映衬下,那张俏脸无比动人。 ...... ...... 郡守官衙的一所僻静宅子里,胡邴槐亲自执笔,将张远霞一案的始末详尽的写在奏章上, 他现在彻底的放心了,儿子胡慵算是彻底的脱了干系,赵浑勇又死了,有书院君子在旁,案子已经定死, 至于得罪了张远霞背后的二皇子嬴郦以及崑山大营背后的六皇子嬴巉,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他知道,大皇子嬴贞希望他这么做,也只有这样,身在太安的二皇子和六皇子,才会尽快将此案了解,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至于两位怀恨在心的皇子以后会怎么收拾他胡邴槐,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吱呀”一声。 白裕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来,扔在书案上一封信后,一屁股坐在胡邴槐对面,笑嘻嘻的看着他。 胡邴槐一脸错愕的看着面前没有署名的信笺,好奇道: “这是?” 白裕道:“卢府的信。” 胡邴槐脸色一变,赶忙恭敬的拆开信封,雪白的信封上,只有四个字:长幼有序。 “这是......卢阁老的亲笔信?” 白裕懒散道:“你想多了,摸摸自己脑袋上的那顶帽子,够资格让人家给你写信吗?这是卢小姐给你的信。” 胡邴槐呆愣半晌,点了点头:“请转告卢小姐,邴槐知道该怎么做。” 这四个字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二一章 有文化的人泡妞是容易 嬴贞让秦清去了一趟郡守府,和白裕打了一声招呼,让他暂时先不要将东阳帮的产业拍卖,一切都等到他白裕的师兄回信再说, 白裕当然是一口答应。 这期间,谢小竹来过几次,每次都准备了她精心烹饪的一些美味小菜,把个嬴贞的口味都养刁了。 嬴贞称赞她越多,谢小竹就越开心,她越开心,就越想常来秦府。 谢小竹和嬴贞以往见过的花魁不太一样,她似乎特别嫌弃自己的花魁身份,经常挂在嘴边的,都是一些食材烹饪之法以及各个时节的一些时蔬什么时候采摘最好,她对烧菜的兴趣似乎大过一切,不想当厨子的花魁不是好花魁啊。 解忧园没了虞茶这块招牌,再加上谢小竹卖艺不卖身,生意一下子冷清了不少,不少熟客都转去了另一家青楼——春香院,赵恺的相好就在这所青楼。 赵恺这段时间跟放了风似的,一到夜里就来了精神,梳洗打扮的干干净净,奔赴青楼,白天回来呼呼睡觉,早饭午饭都不吃,晚饭在春香院解决。 嬴贞也没拦他,赵恺跟着自己驰骋沙场时,有过很长一段时间刀头舔血的日子,属于那种活过今晚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晚的月亮,所以看着他每晚去青楼,嬴贞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个老光棍如果连青楼都不去,嬴贞才要真的怀疑他是不是有问题。 嬴贞护短在军中是出了名的,大风骁骑人人愿为他效死忠,可不单单因为他是秦王。 几天后,一场大雨瓢泼而来,同时来的,还有春风满面的白裕。 “幸不辱命,幸不辱命,秦公子,咱们可以坐下来谈了,”白裕拍了拍腰间,笑嘻嘻的看向嬴贞。 嬴贞接过秦清从黄瓜地里摘来的黄瓜,啃了一口,笑道: “你带了多少钱?” 白裕道:“不多不多,也就可以买秦公子十颗金莲钱而已,足足十万两银子的银票。” 嬴贞笑道:“白老弟误会了,十万两银子只能买九颗。” 白裕愣道:“老哥什么意思,咱们不是说好了,一颗一千两黄金,你老哥自己不要黄金要银子,那就是一颗一万两白银,现在怎么又反悔了。” 嬴贞说道:“这几天呢,闲着也是闲着,我派人四处打听了打听,炼气士用的这些神仙钱里,就属我这金豆子最稀罕值钱,价格呢一直都是水涨船高,一千两黄金一颗这是底价,实际的交易价格可不止这点,所以呢,我打算将价格定在一万一千两银子一颗,这样一来,大家都不吃亏,你要愿意就买,不愿拉到。” 实际上嬴贞根本就没有打听过,都是糊弄白裕的,做生意嘛,卖家漫天要价,买家死命压价,这都是基本要领。 白裕耷拉着脸,咧嘴道:“就算一颗一万一千两银子,九颗那也是九万九千两啊,” 嬴贞啃着黄瓜笑道:“白老弟若是连一千两都要跟我还价,那咱们这生意以后可不长远啊。” 白裕愣道:“什么意思?你还有金莲钱?有多少?从哪弄的?” 嬴贞道:“白老弟糊涂了不是,我从哪弄的会告诉你吗?” 白裕一愣,点了点头:“倒也是。” 十万两银子买九颗金莲钱,他倒是不亏,只是不赚而已,因为他给师兄们的信中说的就是一万一千两一颗,本想着能吃一千两银子的回扣,没想到嬴贞会临时抬价。 他是个读书人,不会做生意,搞价这种事不太在行。 “秦老哥,你看我也是诚心要买的,能不能便宜点。” “爱买不买。” “便宜一丁点也行啊。” “白老弟请回吧。” “好吧好吧,成交了,九颗就九颗。” 白裕笑嘻嘻的交了钱,拿了金豆子随手往腰间一拍,九颗金莲钱就这么凭空消失。 嬴贞看出对方身怀可以储物的法宝,这种东西数量极为稀少,以后有机会了,自己也得想办法弄一个。 “秦老哥,咱们这就算是生意伙伴了,以后你在怀阴郡无论做什么,老弟我全当不知道,就是老师问起,我也不说,这几天呢,盐运司来人了,准备全面勘察东阳镇那座盐矿,我跟着去了一趟,好家伙,规模还不小呢,不出意外的话,东阳镇以后的贸易要比怀阴郡更强,以你老哥这身份,就不想从盐运司那边揽一份售卖官盐的权力?” 本来这种事他是不会问嬴贞的,但对方前几天让他暂时不要拍卖赵浑勇留下的那些产业,他就猜出,嬴贞手头估计有点拮据,要不然堂堂的大皇子,怎么能看上这些苍蝇肉呢? 嬴贞将手中的银票掏出一张递给白裕, “东阳帮在郡城内的九间铺子我都要了,这是一万两白银,只多不少。” 白裕没有去接,愣神道: “那九间铺子确实不值这些钱,秦老哥怎么会这么大方?这不像你啊。” 嬴贞反问道:“既然是官府拍卖,我从你这里买,难免有走后门的嫌疑,为保公平,我自然会出一个别人出不起的价格,再说了,你拿了钱交给谁?” 白裕道:“自然是户部。” “户部又交给谁?” “自然是归入国库。” “这不就得了吗,国库的钱都是为了维持我大秦的整个国家用度,所以我不心疼。” 白裕恍然道:“明白了,秦公子这叫该花的一分不少,不该花的毫厘不出。” 嬴贞一脸嫌弃道:“亏你还是读书人,连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形容的狗屁不是。” 白裕干咳一声道:“商之道,成于大义,财之物,止于小气,咳咳,我还有点事,告辞告辞。” 白裕就这么灰溜溜的撑伞走了, 嬴贞望着对方雨中的身影,连连摇头: “这小子在书院是不是经常翘课?功课很不扎实啊。” 秦清在一旁啃着黄瓜,说道: “那倒不是,这小子文气还是有的,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大国师的关门弟子,上林苑的翡翠梦卷上,有一首在太安盛传极广的小令,就是此人所做,听说四大名姬中的隋鸢以此词作曲,命名为‘如梦令·暖阁醉聆烟雨’。” 嬴贞听了,不禁感叹道:“有文化的人泡妞是容易一些啊。” 这时候,一股前所未有的浑厚真气猛然出现在嬴贞体内,他赶忙正襟危坐,打坐调息,以心神指引这股真气流转全身。 这一万两银子花出去,效果真的不是一般的猛啊。 二二章 皇帝的心思 穿越过来之后,嬴贞的修为虽然没了,但属于七境武夫的记忆还在,至于该如何引导真气运行,他心里很清楚,这一万两银子花出去,换来的真气异常浓厚,但离第三境敛魄境还差的很远。 无论是武夫十境还是炼气士十五境,每一层境界的突破都非常艰难,基础打的扎实,根基稳固,才能保证破境的几率更大一些。 嬴贞每天都会练习拳桩和刀法,为的当然是无数次的练习后,每一寸肌肉中都保留了招式的记忆,这样一来才可以做到在与他人动手时,心动则身动,身心配合的天衣无缝,避免明明知道该如何应对,但手上却总是慢了一拍。 今年自从入夏以来,怀阴郡的雨水可不少,哪怕是晴天,空气中仍是带着一股浓浓的潮湿气息。 白裕走后不多久,苻南华来了,嬴贞将已经从白裕手中盘下那九间铺子的事情告诉了对方,并将这些铺子以后的经营管理全权交给苻南华。 嬴贞相信他可以做的很好,因为苻南华曾经便是嬴贞耗费五年时间,更是消耗掉了大秦一整年赋税才打造出的月畔城城主。 嬴贞赚钱不为其它,他的心思都在自己的大风骁骑军身上,军队最是吃钱,消耗之大难以想象,整个北疆军,一天就可以花掉一万两银子,这还是非战时的消耗,一旦与北夏开战,消耗的银子将以成倍增长。 “殿下跌境的事情,清儿没有瞒我,不过殿下不必过于担心,您的底子极好,重新回到七境远游境武夫,想来也只是时间问题,殿下的武道是于万军阵中磨砺出来的,真意在于虽千万人吾往矣,出手最重气盛,所以想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提升上去,就需要营造出一种类似战场上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局面, 这段时间,南华也想了几个法子,打算采用循序渐进的方法,先是放出风去,就说怀阴郡有位秦公子,身上藏有一本拳谱,得到此拳谱者,只需潜心修炼,假以时日突破至四境武夫不是问题,您也知道,三境敛魄境到四境藏魂境是武夫的第一道天堑,大多人都是倒在了三境止步不前,所以这部拳谱对于三境武夫的诱惑是最大的,而这个境界的武夫对于殿下磨砺境界,虽说是有点危险,但从绝对劣势出脱颖而出,殿下的拳意和刀道才能走的越稳固。” 嬴贞深思半晌,点头道:“这个办法可行,但你要把握好消息的传播,切勿让那些人一窝蜂的涌来对付我,最好有个由少变多的过程让我适应。” 苻南华道:“这个殿下放心,南华心里有分寸。” 两人聊着聊着便到了傍晚时分,秦清不会做饭,天空又下着雨,嬴贞不想出门了,于是便让秦清出去打包一些回来,正好他还有些事情要和苻南华商量。 也就两炷香的功夫,秦清打包回来一些精致小菜,还有她最爱吃的凉粉,从酒窖里提了两坛子酒,嬴贞和苻南华边吃边谈。 屋子里三人,彼此间都极为熟悉,秦清和嬴贞从小一起长大,而苻南华年轻时便进入北疆军,十几年的时间硬是靠着战功一步步成为嬴贞的近卫,后来嬴贞觉得他富有智谋脑子灵光,便将他送至了陪都洛城的讲武堂进修,归来后又一步步分权给他,直至坐上月畔城城主之位。 “南华,你觉得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在八月前赶回太安,给嬴盈送亲。” 苻南华提起酒坛,先给嬴贞倒了一碗,说道: “正如刚才殿下所猜测的,皇上说不定真的想以此机会促成殿下和卢小姐的婚事,当初皇上私底下就曾点醒过殿下多次,但殿下与那卢小姐之间,一个有情一个无意,实在是强扭不到一起去,皇上的眼光长久远,既然有这个意思,一定就是在为殿下的将来谋划,殿下也知道,满朝文武大臣,皇上若是对谁动了某种心思,那这份心思必然会落的实处的, 再者,南华自从跟随殿下离开北疆直到来到怀阴郡,脑子里几乎每天都会复盘整个过程,这也是从讲武堂学到的推演之术,首先,殿下坐镇北疆,坐拥大风骁骑军八十万,月畔河一战无论是因为何种原因导致的惨败,正常来说,朝廷那边应该是严厉的训斥殿下一番,或是降级,或是问罪,但绝不至于将您调离出北疆, 在咱们大秦,就是平民百姓都知道,北疆一日不可无秦王,您这一走,虽然朝廷派上将军秦广接任北疆,但咱们大风骁骑军可喝不了姓秦的这壶酒,正常来看,朝廷的这个决策是很不合理的,皇上为什么会这么做,南华看不透。 如今殿下戴罪之身,九公主也要被迫远嫁北夏,按照皇室礼仪,殿下身为长兄,即使戴罪,也是完全可以回去送亲的,但是皇上从来就没提过这茬子事,礼部那边看到皇上不提,自然也就不敢说话, 可是在皇上心里,难道真的不希望殿下回去送亲吗?我看不然,皇上的心里肯定还是希望你回去的,但也想借此机会让你妥协,如果殿下现在答应和卢小姐的婚事,朝廷那边一定是八百里加急令殿下入京,但如果殿下拖着不肯同意,那么熬到八月初的时候,皇上如果沉不住气,也有可能会急招殿下回京,当然,这点上有赌的成分,赌的当然是九公主在皇上面前的求情管用, 但如果熬到八月初的时候殿下还是没有收到圣旨,那就说明皇上是铁了心要在此事上和殿下较劲了,也就是说,无论殿下使用何种方法,只要不娶卢小姐,就别想回太安。” 嬴贞听完陷入沉默,卢东珠论才貌智慧,在长安女子中不做第二人想,但感情这回事是很玄奇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长的再漂亮,可我就是不喜欢,你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秦清在一旁默默的夹菜,没有吭声,从小到大,她都称呼嬴贞为主子,但其实嬴贞从来没有一天将她当下人看待过,她的整个生命中,唯有嬴贞一个人被她放在心上,一想到主子很有可能将来会被迫迎娶卢东珠,她心里就有点莫名的委屈。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嬴贞叹息道。 苻南华摇了摇头,正色道: “殿下有没有想过,您就算同意娶卢小姐,可太安那边,又会又多少人想阻止这门亲事呢?单是大国师的一句‘凤凰枝头,入主东宫’的谶语,几位皇子只怕会拼了全力,阻止卢小姐成为秦王妃。” 二三章 有个好消息 对于苻南华的说法,嬴贞基本赞成,自己不喜欢卢东珠,并不代表别人不喜欢,事实上正好相反,追求卢东珠的人不要太多,其中权势最大的,就是二皇子嬴郦。 嬴郦的母亲原本只是一名婕妤,姓张,但后来母凭子贵,被皇帝赐封为德妃,膝下两子一女,分别是二皇子嬴郦,五公主嬴栎,七皇子嬴谧。 二皇子嬴郦与嬴贞是同年同月生,只比嬴贞小四天,据说当年张婕妤不敢和宁皇后抢生长子,硬生生将嬴郦在肚子里憋了四天才生下来,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就算孩子生的早,也是襁褓中夭折的份,皇长子只能是皇后所出。 其实是她多虑了,嬴贞的母后宁皇后虽然也不是一般人,但也没有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再者,大秦历来传位于皇长子的祖制,那指的也是嫡长子,庶出的皇子历来是没资格争皇位的。 要不是宁皇后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其他皇子早就死了夺嫡的念头了。 苻南华见嬴贞长久沉默也不出声,开口劝说道: “南华知道殿下对卢小姐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可历来皇子成亲,都由不得自己,皇上当年在迎娶宁皇后之前,连皇后陛下的模样都没见过,后来还不是比翼连枝、凤凰于飞?就连市井百姓都知道,皇上皇后伉俪情深,殿下身为皇长子,想要以自己意志决定王妃归属,恕南华说话难听,这个想法太过奢侈了,” 其实有一点苻南华没有点明,那就是皇帝嬴元当时迎娶嬴贞母后宁惠的初衷,也是因为宁惠的父亲是当时的愕国公,上柱国——宁厉。 嬴贞没有再说什么,苻南华也不好再劝,三人就这么在一种古怪的沉默气氛中,吃完了今天的晚饭。 之后连续三天,秦清给嬴贞喂拳时兴致都不是很高,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秦清脑子里想什么,嬴贞比谁都清楚。 “你这几天耷拉着个脸给谁看呢?本王欠下你的了?整天还需看你脸色?” 一听这话,秦清干脆一屁股坐在小亭外的台阶上,双手抱膝,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嬴贞笑了笑,走到她跟前,揉着她的小脑袋说道: “我娶媳妇,你倒是不开心了,怎么?吃醋了?没事的,你这辈子生下来就是我嬴贞的人了,谁也抢不走。” 秦清突然抬头,眼角两滴泪珠随着她眼睛一眨,滑下脸颊, “主子没骗我?主子不会将来哪一天,随便找个理由就将我赶走吧?我知道平时我太能顶嘴,又喜欢给主子摆脸色,主子一定不喜欢清儿。” “傻丫头,” 嬴贞在她旁边坐下,伸手揽在她肩膀上, “你跟我在一起的时间,比嬴盈那丫头跟我在一起的时间都久,咱们俩啊,这辈子都注定要拴在一起了,再说了,就算你想嫁给别人,谁敢娶?” “也是哈~” 秦清笑了,一双眼眸笑成弯月, “那我同意主子娶卢东珠了,只是主子将来可不要找太多女人,不然以清儿的性格,她们一定不喜欢我,说不定到时候会联合起来欺负我,就像皇宫里那些女人一样,自从娘娘过世后,一个个撒着欢的在皇上面前争风吃醋,心机深沉的怕哩。” 嬴贞一巴掌拍在她的脑袋上,笑骂道: “老子娶媳妇还要你同意?再说了,老子还没同意呢,你一个九境武夫竟然担心会被人欺负?没事,本殿下特此恩准,以后我的媳妇里,谁敢欺负你,只管打她们的屁股。” 秦清雀跃道:“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主子也不用担心,我打她们屁股的时候会有分寸的,都说女人的屁股蛋儿是男人的宝,清儿下手时保证不会影响她们伺候主子,” 嬴贞一愣,眼神直直的看向秦清, “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秦清反愣道:“王府里的小太监小丫鬟平日里经常这么说啊。” 嬴贞一脸无奈,心里则是打定主意,等回了王府后,一定得让人好好管教管教这些下人,谁敢把秦清给我带坏了,谁就给我滚。 “咚咚咚......” 白裕今天穿了一身便服,站在府外敲门,他其实早就来了,也敲了老半天,但是里面没反应。 因为嬴贞正在和秦清说悄悄话。 以至于这位新上任的郡守大人,站在门外,心里腹诽不已,堂堂秦王,宅子里连个看门的都没有,整天关着个门,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秦清开了门就往回走,也不搭理他。 白裕脸上有点尴尬,这明显是不欢迎自己啊?不过还好,等会白某告诉你的消息,你嬴贞听了也会不高兴。 “嬴老哥,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然后,两道目光向他看来,等着他说下文。 白裕嘿嘿一笑,正要说话,突然眼瞅着两人手里人手一根黄瓜,啃得那叫个嘎嘣脆, “秦姑娘,能不能也给在下来一根黄瓜?白某好歹也算是半个客人不是?” 秦清摇了摇头, “你不算,” “算了也不给。” 白裕嘴角一抽,一根黄瓜都这么抠?老子前几天可是多给了你一千两银子的,那都能买一座黄瓜山了。 “哈......不给拉到,” 白裕眼瞅着自己身旁就有一张椅子,正要撩起衣服坐下,谁知道秦清随手拍出一道掌风,椅子直接横移三尺, “先说消息,你才能坐,”秦清淡淡道, 她和嬴贞都很后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送给了对方十颗金豆子,身为嬴贞财务管家的她,已经因此肉疼的好多天了。 白裕呵呵一笑,还是依照礼数,朝嬴贞一揖手,然后说道: “好消息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十几天前,二皇子殿下在朝会上,亲口向皇上提亲,希望皇上能恩准他迎娶卢家小姐为齐王妃,怎么样嬴老哥,是不是好消息?” 嬴贞咧嘴一笑: “嗯嗯,是好消息,清儿,赐黄瓜。” 秦清甩手将自己手里的半截黄瓜扔出, 白裕心神一凛,面对秦清他可不敢怠慢,赶忙双袖连挥,在身前划出一个圆弧,圆成之时,如同一轮金黄的圆月,散发着皎洁光辉。 黄瓜砸在月轮上,如同凭空消失一般。 白裕一愣, 秦清也愣了,我只是随手扔的,你就这么当真? 白裕看到秦清脸上的表情后,心里不由的一阵发慌。 果然,秦清原地消失,下一刻骤然出现自白裕面前, 一拳捣出。 “嘭!” 那轮白裕的本命法宝,如同被人搅动的水中月影一样,瞬间支离破碎。 白裕则是整个人摔入院中,手脚抽搐几下,口吐白沫,就这么昏死过去。 二四章 慈父娇女 六境炼气士在秦清面前,就是这么不经打,而且秦清出拳,本就玩笑成分居多,根本就没有使几分力。 白裕的那件本命法宝名为【十六】,意为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正是取自水中月影炼制而成,杀力不大但是神通奇特,施展之时可将对手的人、影剥离,从而使得对手精神恍惚,出手速度变得缓慢异常,甚至是直接将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属于针对人体神魂的法宝。 这件法宝若是让他的师傅使出来,说不定真的能暂时困一下秦清,但他差的远了。 白裕足足昏迷了两个时辰,没人管他,就这么躺在院子里,任凭风吹日晒。 随着他肩膀微微一动,逐渐醒转过来。 全身上下如同散架一样,这也疼那也疼,稍微一动,背上的骨骼都是咔咔作响,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颗疗伤的丹丸,捧在手里想了想,又重新收进怀中,算啦,能省一颗是一颗。 “原来你这么不经打啊?我看你那件本命物挺拉风的,还以为你能扛下我这一拳呢。” 秦清双臂环胸,笑嘻嘻站在屋门外,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 白裕嘴角抽搐,抬手朝胸前一探,将本命物月光精华【十六】从体内一处隐秘窍穴出掬了出来, 金黄色转为了淡黄色,月轮上遍布蛛网般的缝隙,原本的璀璨光华,现在也变得黯淡无光。 白裕嘴角一颤,差点哭出来。 秦清这一拳,直接打坏了他的本命物,使得法宝严重受损。 “姓秦的,君子动口不动手,老子好心好意来给你们通报消息,反倒遭此恶报,现在好了,没有十颗金莲钱,我这本命物是修复不过来的,你赔老子,” 嬴贞一愣, “真的吗?十颗金莲钱才能修复?” 白裕坐在地上,一副讹人的样子,怒道: “废话,十颗,少一颗都不行。” 嬴贞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爽了。” 秦清跟着附和道:“我也爽了。” 他们俩本就对先前送给白裕十颗金莲钱而不能释怀,既然如今对方恰恰需要十颗金莲钱来修复法宝,这样一来,白裕手里那些金豆子是保不住了,等于是还没捂热乎就得用掉,关键还没捞到任何好处。 白裕见两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心知对方是不会赔钱了,刚到手的十颗金莲钱,自己还没有想好怎么花,这下好了,人家帮你花了。 只见他咬牙切齿道: “是你们先动的手,老子是占理的,这事没完,不能因为你是皇长子就这么欺负人,等着。” 说完,白裕摇摇晃晃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就走。 秦清在他背后抱拳道: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白兄,后会有期。” 白裕心脏一阵抽搐,脚下一软差点栽倒。 等他走后,嬴贞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老二嬴郦估摸着也是看准了卢东珠是嬴贞返京的唯一救命稻草,所以才会在朝会上堂而皇之的请求皇帝赐婚。 虽然不合礼数,但绝对是一个狠招,这下子等于满朝文武都知道嬴郦想娶卢东珠,关键是,身为父皇的皇帝嬴元,虽然心里属意嬴贞,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直接开口拒绝,容易伤到老二的自尊心。 嬴贞觉得,以自己老爹的一贯尿性,当时在朝堂上,一定是这么回复嬴郦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求,既然皇儿对卢家小女有意,私底下不妨接触接触,如果这桩姻缘能成,不失为一桩美谈。” 这样说的话,既照顾了老二的面子,无形中也透露出来一个意思:能不能成看你自己的本事,但绝对不能用强。 老二也是个鬼滑头,他明知道在朝会上提这种事会让自己的父皇不开心,但为了阻止嬴贞返京,他也只能咬牙一搏,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大摇大摆的追求卢东珠为自己造势,介时如果嬴贞横插一手,就会被人们认为当哥的抢弟弟媳妇,不合伦理,遭人唾弃。 嬴贞身在怀阴郡,什么都没做,已经被人算计的体无完肤,如果老二真的娶了卢东珠,原本处于绝对优势的嬴贞,将会一步步被拉下来,。 皇位之争,自古以来都是不死不休,何况嬴贞和他那几个兄弟,还不是一个妈生的。 “主子,这可怎么办?九公主眼看出嫁在即,主子若是不能返京,以后相隔两国,只怕见一面都很不容易了。”秦清一脸忧伤,她和嬴盈的感情很深,一直以来,嬴盈都是她唯一一个可以倾诉闺房密语的伙伴,她此刻也是极为迫切想要和嬴贞一同返回太安。 “容我再想一想,”嬴贞托着额头,陷入沉思。 ....... ....... 太安, 贞盈殿,原名宁坤宫,是先皇后宁惠的居所,自九公主嬴盈出生后,才改名的贞盈殿,嬴贞封秦王,按朝廷礼制不可再居于宫中。 皇后过世之后,这里便成了九公主嬴盈的居所,一人独占二十四座庭院,亭台楼阁相间,假山流水点缀其中,规格为整个皇城次高,单是服侍左右的宦官丫鬟就多达一千七百余人。 皇帝嬴元对九公主的宠爱,明目张胆,视若掌上唯一明珠,其她公主在皇帝面前,最多也就是能看到个笑脸,但九公主嬴盈,是诸多皇子皇女之中,唯一称呼皇帝为“爹”的,其他人都是称父皇。 一个君父,一个人父,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夏雪斋,门外站着的一群宦官丫鬟一个个垂首弯腰,噤若寒蝉,任由屋子里一件件价值连城的珍宝被扔了出来,摔的稀碎。 嬴盈这几天一直是这样,她发火的时候,就是皇帝嬴元也只能在一旁看着,一直等到她稍微消了点气,当爹的才敢进去。 这不,离夏雪斋还有一段距离的皇城行道上,坐在九龙抬椅上的皇帝嬴元,就没再敢往前走了,耳中听着一件件瓷器破碎的声音,以此来判断宝贝闺女的气儿消了多少了。 在他身旁站着的,是一位白发童颜的太监,一身朱红色蟒袍昭示着此人在皇城中的身份,司礼监首席秉笔大太监,李芳。 “主子,这几天九殿下一直都是这样,老奴去过几次都被打出来了,主子在这个火头上去,九殿下难免将气撒在主子身上。” 李芳主管整个大秦十万宦官,连内阁议事都有参与的份儿,权力之大,几乎等同于皇帝的传话筒,其他嫔妃皇子见了都要以礼相待,唯有嬴盈可随意打骂,而且这位权势赫赫的老太监也不会生气,反而是耐心的哄劝,嬴贞和嬴盈,是他看着长大的,嬴贞的七境武夫底子,也是他帮着打下的。 九龙抬椅上的皇帝嬴元,脸上出现了极为少见的踌躇神色,只见他揉着下巴说道: “来都来了,不见一见的话,这丫头只怕要恨死我了,都摔了这么久了,也该累了,再等等。” 至于随行在皇帝身侧的一众金刀侍卫,对这种场景他们也都习惯了, 九公主是谁?在这诺大的皇城中,只要被九公主罩着,走路都是可以挺胸抬头的。 二五章 帝王心术 夏雪斋摔东西的动静逐渐少了下来,直至彻底没了声音。 皇帝在行道上等了这么久,终于会心一笑,淡淡道: “走!” 圣驾来到夏雪斋门外,一众丫鬟太监跪满地上,口中高呼万岁,皇帝身着衮服下了抬轿,迈步走入院中, 大太监李芳紧紧跟在皇帝身边,压低声音挥袖道: “都杵在这儿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是。” 一众太监丫鬟赶忙躬着身子退出小院,将院门从外关上。 李芳知趣的站在院中等候,看着满地的狼藉,忍不住摇头苦笑,这几天九殿下摔碎的东西,每一样都是价值不菲,其中有几件还是皇上亲自赏赐之物,搁在其她公主身上,早就是欺君大罪了,但落在九殿下身上,连一丝波澜都掀不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谁啊这是?谁敢惹咱们闺女生这么大气?看爹不扒了他的皮。” 嬴盈俏脸寒霜,盘腿坐在紫檀软塌上,怒气冲冲的盯着进门的大秦皇帝,冷笑道: “要不你猜猜?” 皇帝呵呵一笑,走到跟前,弯腰将扔在地上的几本装订精致的古籍拾起重新放好, “闺女这可是为难你爹了,爹可猜不出来。” 说完,皇帝走到软塌前,正要坐下,结果被嬴盈一脚踢在大腿上,他赶忙装出一个踉跄。 “再猜,猜不出来就别想坐下。” 皇帝装模作样的揉了揉了被踢的地方,一脸的尴尬,干脆双手拢在袖中,就这么站在闺女面前,像是认错一般说道: “爹真的不是装糊涂,爹是真的猜不出来啊,嫁给大夏皇帝这件事,闺女你不是同意了吗?” 嬴盈气呼呼道: “不是这件事,你少给我装糊涂,我问你,二哥哪来的胆子在朝会上提亲?是不是你在背后使坏?” 皇帝一愣,正要解释,谁知嬴盈已经先一步举起手来将他打断, “别着急解释,你的解释向来苍白无力,这天底下你能骗的了任何人,唯独骗不了我,这天底下谁都能骗的了我,唯独你不行,给你一炷香时间,想好了再跟我说话。” 皇帝看着自己的宝贝闺女,脸上露出慈父的微笑,眯着眼睛笑道: “何须一炷香,爹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没错,你二哥之所以挑这个时候在朝会上向卢家提亲,这背后确实是爹使了一些伎俩,所有人都蒙在鼓子里,唯独我闺女一眼就看穿是爹干的,冰雪聪明,不过如此。” “少拍马屁,接着说。” 皇帝指了指嬴盈一旁的空位,说道: “既然爹都承认了,能不能坐下说。” 嬴盈冷哼一声,将身子转至一侧,算是默认。 皇帝像是得到了赏赐一般,开开心心的坐下,双手放在膝上,笑呵呵的说道: “有些秘密,现在还不是告诉你们兄妹俩的时候,爹只能告诉你的是,想要做爹的继位者,守成之君?中兴之主?这都远远不够,咱们大秦的下一任皇帝,需要有开国君主的城府胸怀和泼天的胆量,因为他将来要面对的事情,比爹现在要棘手很多很多, 自从你娘走后,爹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忙于国事,日夜操持不敢倦怠,即使这样,爹也不敢说自己就是一位明君,更别说青史留名的千古帝王了,都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呵呵,说这话的人哪个做过皇帝?让他们来试试,还烹小鲜,亏他们敢说的出口, 爹对你大哥是寄予厚望的,百姓家常说穷养儿富养女,所以你哥很小时候,我和你娘私下一合计,便将他扔到了北疆历练,先从一个边疆小卒做起,目的就是想让他多吃苦,体验一下世俗百姓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这样一来,他才会懂得珍惜,知道每一两银子都不能乱花,当然了,就花钱这方面,目前来说,你哥做的很失败,听说他在怀阴郡竟然赏了一个妓女十几颗金莲豆子,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从哪弄来的,这么阔气。 当然了,这些暂且不去说他,就拿卢士贤的孙女来说,这丫头涉猎之广,学业之精,天资之高,就连大国师都从来不吝啬对她的称赞,这样的女子上哪找去?更难得的是,那丫头对你哥一往情深,再反观你哥,一句不合适就把人家给打发了,卢士贤也因此对你哥成见颇深。 在爹心里,自然是希望你哥能娶卢家孙女做王妃,有卢士贤做后盾,你哥以后做什么事情,也不需要每次都由爹来给他擦屁股,不然你其他的哥哥们,心里难免会怨恨爹厚此薄彼,卢东珠的父亲卢敬象如今已经是青崖书院的大儒,又是大国师的首席大弟子,将来入仕为官,怎么着都得是三品起步,能有个未来必定是我大秦肱骨的老丈人,对你哥只有好处。 但是你哥他不开窍啊,给人莫明奇妙阴了一把,在月畔河直接损失了二十万大军,经此一事后,爹就更迫不及待想让你哥娶了卢家孙女,若有卢丫头在你哥身边帮着谋划,绝对不会再吃这么大的亏。” 嬴盈一脸惊愕的转过身来,与自己老爹四目相对, “月畔湖一战,我哥是被人阴了?谁干的?” 皇帝道:“关于这一点,爹还没有查出来,幕后做这件事的人很不一般,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北夏皇帝拓跋英雄在向爹提亲时曾悄悄透露过,他之所以将五十万王庭精锐埋伏在月畔河,就是有人将消息泄露给他的,后来他派斥候一打探,果然发现了那二十万大风精锐,这才导致北疆的这场大败仗, 北夏那边如今也在偷偷调查这件事,拓跋英雄年纪虽小,做事却是异常小心谨慎,无论这个人出于什么目的帮他,他都想找出这个人来,这也是每一个做皇帝的通病,我可以玩弄别人于股掌之上,但绝不能允许自己成了别人的棋子。” 嬴盈那双与她老爹如出一辙的丹凤眸子眯成一条直线,脸上杀机密布, “谋划这件事的人说不定就出在咱们大秦,摆明了是在针对我哥,说不定就是二哥、四哥他们干的,自从娘过世后,他们几个是越来越飘了,明目张胆的勾结外臣,你也不管管?如果早早的立我哥做储君,哪会有这么多糟心事?说到底都是怪你。” 皇帝嬴元笑呵呵的拍了拍自家闺女的肩膀,满脸的宠溺。 嬴盈刚才有句话说的很对,这个世上,他嬴元谁都骗的了,唯独骗不了自己的宝贝闺女,因为他只有和自己闺女在一起时,才会说些心里话,至于面对其他皇子皇女,包括嬴贞在内,他几乎是惜字如金,更别提交心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闺女,爹问你,你每天一个人吃饭,香不香?” 嬴盈知道他又在跟自己打机锋,说道: “每天的食牌虽然都不重样,但是也差不多都吃腻了,没感觉有多香。” 嬴元笑问道:“如果你哥陪你一起吃呢?” 嬴盈不假思索的答道:“说来也奇怪,每次和大哥吃饭,都觉得比平时香很多。” 皇帝道:“你好好想想,这是为什么?” 嬴盈陷入沉思,她的确在认真的想, 半晌后,她神情一动,惊喜道: “我想到了,每次大哥回来跟我一起吃饭,他吃的都很快,饭量又特别大,我要是不吃快点,就被他一个人吃光了。” 皇帝抚须微笑:“就是这个道理。” “皇子之间结党营私,争夺储君之位,看似是一件对国家百害无一利的事情,其实不然,这种暗潮汹涌、遍布杀机的夺嫡之争,实则是对储君在坐上皇位前的一次极好历练,他们会从中学会聆听他人意见,也会懂得不是什么事情自己都可以说了算的,会礼贤下士,会恩威并济,会懂得取舍,这些东西都是做一个好皇帝必备的条件, 当然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爹得在背后看着他们,让他们不至于闹出多大乱子,如果没有未来那件天大的秘密,爹不会这么做,会让你哥早早立储,但现在不同了,你哥如果不能靠自己的本事坐上我这个位子,那就得交给有能耐的人来做,哪个当爹的不希望自己儿子青出于蓝?” 嬴盈一直在旁静静的听着, 她打小就习惯了父亲和自己这么说话,她一个人几乎包揽了秦皇心里所有的秘密,其他嫔妃皇子偶尔都会在她这里旁敲侧击想要知道皇帝的心思,但嬴盈的嘴巴很严,即使对自己的亲大哥,也什么都不会说。 至于爹口中那件天大的秘密是什么,她不会去问,因为她知道,爹不肯说的,无论如何都是问不出来的。 “爹,既然你并不偏袒大哥,为什么还要费心谋划,想让他娶卢东珠呢?” 皇帝喊冤道: “你这话说的,谁说爹不偏袒他了?你这么多哥哥姐姐里面,爹唯独给你哥擦过屎把过尿,你哥小时候一拉屎,整个王府都能被他给熏臭了,或许爹也是习惯了,到现在还在给他擦屁股, 不过呢,爹这次是铁了心要逼你哥一把,他要想回来,可以,娶了卢东珠万事好商量,否则的话,他就老死在怀阴郡吧,爹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所以呀,闺女你得配合爹,你要是在背后拆我台,导致你哥娶不到这么好的媳妇,到时候你可别埋怨我。” 嬴盈听完后,水汪汪的眼珠轱辘轱辘的转了半天,笑嘻嘻道: “爹放心,你的这个法子我看成,卢东珠是我大秦第一才女,除了我哥,她别想嫁给别人,以我哥的脾气,他肯定会想办法回太安来给我送亲,他想回来就非得答应娶卢东珠不可,放心爹,为了我哥的终身大事,我这次一定会配合你。” “还是闺女懂我啊。” 皇帝笑眯眯的抬起手掌: “父女齐心!” 嬴盈脆生生的一巴掌拍在上面,笑嘻嘻道: “其利断金!” 二六章 北夏王庭精锐 远在离太安城万里之遥的嬴贞,肯定想不到,算计他的人里,如今得加上自己的亲爹和亲妹了。 以骏马的脚程来算,从怀阴郡到太安,日夜兼程赶路也得十五天左右,眼下临近七月,他不能再耽搁了。 好在嬴贞从很小时候就学会了妥协,不想离开贞盈殿搬去秦王府,他妥协了,不想去北疆,还是妥协了...... 每一次妥协换来的结果都是好的,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娶卢东珠,会不会有一个好结果。 其实他想的比苻南华要更深更久远,他娶卢东珠,看似不过是大秦皇子迎娶一位王妃,实则背后的影响极为深远,不比北夏皇帝迎娶大秦九公主小上多少。 苻南华关于安排武林人士给嬴贞砥砺境界一事,暂时搁浅,一切都要等嬴贞从太安回来再说,看到自家主子终于妥协,苻南华心中的一块悬着的大石也总算落了地。 这天,秦府书房,除了嬴贞和秦清外,还有一个穿着很不讲究,嬉皮笑脸的中年汉子, 这汉子别看来了怀阴郡才半年,在城里那是相当的有名气,因为此人特别好色,什么女人都敢撩拨,城东牛二家的寡妇,高氏货栈老板未出阁的闺女,李记绸缎掌柜在外面养的姘头,就连鹿儿巷出了名克夫的柳寡妇,他都在夜里登过门, 总之,有主的没主的他都敢撩,苦主们寻上门来,每次都把他打的老惨了,令人称奇的是,没过几天,这汉子还是该干嘛干嘛,更匪夷所思的地方在于,他明明长的不咋样,偏偏被他撩拨的女子都对此人无法忘怀,于是郡城内的年轻人们对他是既嫉妒又羡慕,私底下给他起了一个“情圣”的外号。 这位怀阴郡情圣,就是大风骁骑山字营的大统领,项翦,嬴贞的左先锋将。 “好事好事,殿下今年都二十一了,终于要大婚了,你不大婚,底下的那些皇子们要愁死。” 按大秦礼制,皇长子不成婚,其他皇子是不可以成婚的。 嬴贞在书案上,提笔写好奏折,然后放入浅灰色的信封内,递给项翦, “别废话了,你现在就动身赶往太安,奏折一定要交到我舅舅手上,由他在朝会上呈给皇上,你先走,我随后上路。” 项翦双手接过信笺,收入怀中,点头道: “殿下放心,末将必将奏折送至宁尚书手中。” “去吧,”嬴贞挥了挥袖子,项翦背好枪囊,退出屋外,即刻启程。 他本是游骑兵出身,最擅隐匿跟踪和反跟踪,论脚力,在大风骁骑中坐头把交椅。 但嬴贞将这件送信的任务交给他,一点也不放心。 因为想要拦下这封信的人,一定不少。 秦清趴在书案上,下巴枕着手臂,挑眉看向嬴贞,说道: “为什么不让井底的那个老家伙去?他去的话,主子不也能放心?” 嬴贞摇了摇头, 陪他一起来怀阴郡的,一共有五人,从小一起长大的秦清,大风骁骑扛纛大将赵恺,山字营统领项翦,月畔城主苻南华,还有秦府井底里面藏着的那个老怪物。 “换谁去其实都一样,项翦这一路上必然会遇到很多凶险,有人想让他死,也有人想让他活,他在前面给咱们趟路,容易吸引到绝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咱们紧随其后,你收拾一下东西,咱们夜里出发。” 秦清双目一亮,猛然从椅子上站起, “真的?咱们今夜就要走?不过......主子并没有皇上旨意,擅自离开怀阴郡,被人发现的话,岂不是又要被拿来大做文章。” 嬴贞笑呵呵的屈指弹在她光华的额头上,说道: “这就要看你的了,你要是连这个本事都没有,以后可不敢跟人说你是雄霸境武夫。” 秦清一想也是,开怀道: “也是哈,主子放心,方圆百里之内,十二境炼气士之下,九境武夫之下,没有人能瞒的了我。” 嬴贞笑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秦清神秘道:“主子稍等片刻。” 说完,嬴贞眼前一花,秦清整个人凭空消失在屋子里。 当她回来的时候,怀阴郡周边,已经有二十七人丧命,这些人具体是谁派来监视嬴贞的,不清楚。 以前不杀他们,是因为没必要,现在有必要了。 夕阳的余晖中, 两骑大摇大摆的出了秦府,由怀阴郡北门出城。 新任郡守白裕,站在北城门上,远远眺望,在他肩上,站着一只体羽鲜丽,灵动至极的黄鹂鸟。 “还不快通知你家小姐,秦王殿下上路了。” 他话说完,肩上的黄鹂如同能听懂他的话一般,跃上半空,眨眼间没了踪影。 白裕托着下巴站在城头,口中喃喃道: “大师兄如果做了他的老丈人,论辈分,他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叔叔呢?” “有了这层关系,以后买他的金莲钱,该会给我个折扣吧?如果这都不给,那他可真够不要脸的。” “不对,他就是这么不要脸!” ...... ...... 十日前,北疆,大秦边境线上, 一望无际的骑兵浩浩荡荡,骑阵如长蛇般护送着六十余辆豪华车驾出现在边境的一条官道上,马上骑士的头盔上,都系着长长的金穗,昭示着这支骑军的身份,北夏王庭铁骑,整个太平洲最最精锐的骑军。 这时候,有一支万人的银甲骑士从远处奔来,清一色的白马银盔,军威鼎盛,气势丝毫不弱于北夏王庭铁骑,人人腰佩北疆刀,悬挂游击弩,阵中数百面旌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贞”字。 大风骁骑二十四营中,头等王牌精锐,贞字营, 这支贞字营骑军在临近官道时,开始转向,与北夏军并驾齐驱,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位面容古朴的精壮汉子,肩上一杆大戟,也让北夏大军一眼就认出他来,老对手了,贞字营大统领,张虎牢。 张虎牢也是刚刚收到朝廷消息,这次迎亲,北夏皇帝拓跋英雄,竟然亲自来了。 按太平洲七大雄国的礼制,皇帝娶亲,迎亲队伍可达三千人之多,但若是皇帝亲至,迎亲队伍可达两万到三万之间,而且本国边境,必须有大将护送。 如今的北疆,除了上将军秦广之外,官帽子最大的,就是张虎牢了。 王庭军阵中,有一骑离开队伍,朝张虎牢这边策骑而来,离得老远,马上之人便笑呵呵的打招呼, “老张,老张,天意难测啊,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没想到咱们两家如今就要成亲家了。” 张虎牢冷冷的瞥了来人一眼,面上不动声色,他虽然心里恨不得将此人扒皮抽筋,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人乃北夏难得的将才。 北夏朝廷中有七座山头,号称七大王,来人便是其中的南冲大王,吴桂莒,北疆这边戏称此人为“无规矩”,麾下足有大军三十万,是北夏皇帝的心腹爱将。 二七章 老伍长 张虎牢与吴桂莒并驾齐驱,身后的贞字营骑士知机的与两人拉开一段距离,给他们俩留下足够的谈话空间。 张虎牢没有给对方什么好脸色,但身材略有些臃肿的吴桂莒却表现的与他异常热络亲近。 “老张,别摆你这张臭脸好不好,就好像我娶了你闺女的似的,咱俩好不容易能这么近距离的说上几句话,应该珍惜才对。”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张虎牢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 如今的北疆军没了嬴贞,军心涣散,二十四座大营如同二十四座小山头,各自为政,虽说上将军秦广也是大秦军功卓著的统帅,但毕竟整个北疆军从头到脚都只认秦王一个,嬴贞留下的北疆这块田地,别人可耕种不好。 若是在这个时候,北夏虎狼之师选择大举入侵,张虎牢觉得,整个北疆甚至连三个月都守不住。 “怎么?秦王走后,你老张心灰意冷了?要不这样,我给你做引荐人,来我大夏,正二品武将的位置,兄弟我还是可以给你捞到的。” 张虎牢冷冷说道:“你再说一遍,我就割了你的脑袋。” 吴桂莒悻悻然一笑,双臂环胸,仰首望天, “你老哥的脾气是真臭,就像你带出来的贞字营一样,我南冲大军的那支万人铁浮屠,当年就是被你们贞字营围杀在落日城,死的这些人里面就有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弟,别说你老哥想割掉我的脑袋,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呢?” “既然这样,你们北夏皇帝为何还要与我大秦和亲?咱们两家之间的血仇,好像是个解不开的死结吧?”张虎牢冷笑道。 “非也非也,”吴桂莒摇头道:“既然是结,就总有解开的一天,时间长短而已,以前谁会想到有一天,咱哥俩可以像眼下这样,心平气和的说上几句话呢?再说了,你们北疆军这些年死的人,比起我们大夏,还是少上很多吧?该抱怨的人是我才对。” 张虎牢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大秦北疆一线共有十九座军镇,秦王任上将军之后,在所有军镇之间每隔十里设一座烽火台,两镇之间若有战事,可在半个时辰内知晓,然后便可以利用骑兵的超强机动能力完成支援。 秦王又与讲武堂兵家大能一起,为整个北疆军设计了一套攻防体系,守城为步卒,上马为骑士,每座大营都各具攻伐特色,一时间,北疆防线固若金汤。 直到月畔河一战,大风骁骑五座大营全军覆没,在这件事上,没有人比嬴贞更痛苦。 “老张,我提醒你一句,与其带着贞字营一路跟着我王庭铁骑入京,不如即刻南下去找你的主子,八月十五之前,秦王必定会返回太安为九公主送亲,你也知道,有很多人不想让他回去,而如今他的身边,能用的人实在是少的可怜。” 张虎牢古朴的面容上不见丝毫波澜,眼神始终直视前方,片刻后,只见他猛然一夹马腹,身后的一万贞字营精锐紧随其后,大军脱离官道,向着南方疾驰而去。 无数的马蹄践踏在大地上,声如雷震,浩浩荡荡。银色的铠甲在阳光的映照下灿灿生辉,北疆边境上的这支王牌骑军,在张虎牢的带领下,没有任何调兵指令,擅自脱离防线,向着南方奔去。 张虎牢走的丝毫不拖泥带水。 吴桂莒望着大秦铁骑离开的方向,抚摸着下巴上零星的胡茬,嘴角勾起, “跟聪明人说话,总是这么省事。” 然后,这位北夏的南冲大王策骑向后,于三里外官道上的一座十六乘金辇旁停下,俯身探头道: “皇上,张虎牢走了。” “嗯。”金辇中传出一声冷淡的声音,好似初醒时的慵懒。 “桂莒不是很明白,嬴贞如果出事,对我们大夏来说,不应该是天大的好事吗?” 金辇中的声音淡淡道:“对于大夏来说是好事,对于朕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吴桂莒顿时皱眉,他没太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恕桂莒愚钝,有嬴贞的北疆和没有嬴贞的北疆,完全是两回事,我们如果能借机将其除掉,咱们大夏的南线将永无后顾之忧,我们没理由帮他啊?” 金辇中传来一阵翻身的动静,里面的声音变的更加慵懒, “他是朕未来的大舅哥,这个理由够不够?” 吴桂莒坐在马上,一时语塞, “是桂莒糊涂了,不敢再叨扰皇上休息。” 金辇中再没了声音...... ...... ...... 项翦背负着枪囊,不走官道,专挑穷山恶水之地,取最快的直线距离,星夜兼程向着北方掠去。 他背后的包裹中带着一些干粮饮水,累了便停下来吃点东西,最多休息一个时辰便继续上路, 这让他想起了年轻时候在北疆做游骑兵的日子,那时候比现在要苦上百倍,风餐露宿,日晒雨淋,常常连个歇脚地方都没有,拢起一堆荒草钻进里面,既能遮挡烈日暴晒,又能隐匿身形不被发现,每次休息时从来都不敢睡熟,不然很可能在睡梦中被人割掉脑袋。 一路走来,当年的那些老弟兄死的死,残的残,只有他项翦还算囫囵完整,还坐上了上五营中山字营的大统领。 当年他还是新兵蛋子时,负责带他的老伍长就是个出了名的老色坯,但凡是老伍长带出来的兵,都特娘的是这个德行,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但每当谈论女人的时候,一个个表现的像是花丛老手一般,吹起牛来只差没把天捅个窟窿。 老伍长怀里就一直保存着一件女人的红色肚兜,他跟人说这是几年前一个暗恋他的寡妇送给他的,但项翦知道,这明明是老伍长在月畔城自己偷偷买的。 老伍长和弟兄们都死了。 所以现在大风骁骑军中,最出名的色坯成了项翦,以及他带出来的山字营,还有被他带坏的赵恺。 项翦觉得,这也是一种传承,只不过可惜的是,老伍长的精髓,他最多也就学到了十分之一。 每每思及,他都后悔当初没有勤学多问。 “老伍长啊老伍长,我要不把你这门学问发扬光大,我就不是你带出来的兵。” 月色中,项翦坐在林间一块青石上,啃着手里的干粮,抬头望月,这位在军中有万人敌之称的真汉子,眼角有些湿润。 二八章 卢东珠 嬴贞和秦清也不走官道,只挑些僻静的乡间小路,三日以来,他们俩始终与项翦之间保持着百里距离,这样一来,秦清可以完全感应到他那边的动静,以便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 返回太安的这条路线,嬴贞私底下研究过很多次,眼下选择的这条,是距离最近,也是最保险的。 当然,最保险和万无一失之间,差距还是很大的。 山间小路上,秦清倏然勒马,秀眉微微蹙起。 嬴贞跟着勒马停住,问道:“怎么回事?” 秦清淡淡道:“清儿感应到有四个人出现在项翦附近,由于距离太远,这些人的修为一时无法判断。” 嬴贞点了点头,翻身下马,然后将缰绳绑在一颗树上, “那我们先暂时休息一下,不到迫不得已,你先不要出手,万一对方有什么秘法可以瞬间对外发出消息,我的行踪一旦暴露,将会极大增加咱们返回太安的难度。” 秦清点头道:“主子放心,清儿心里有数。” 她的首要职责,是保护嬴贞的安全,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无所谓,项翦的死活秦清不在乎,但真到了危急时刻,她还是会选择出手,因为这是嬴贞的命令。 九境雄霸境武夫,已经是接近武夫山巅的存在,这一境界的人已经进入一种天人感应的玄妙状态,身体各项机能接近极限,百里之内的所有景象声音,如在眼前,如在耳畔,体内蕴藏着的恐怖力量如果在一瞬间爆发,其威力比之山洪地震,也不逞多让。 其实嬴贞一直以来都很纳闷,秦清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她武道天赋确实出类拔萃,平时修行也极为刻苦,但以她这样的年龄进入武夫九境,还是会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两人在私下探讨时,就连秦清自己也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对于别人来说如同天堑的破境瓶颈,在她这里像是完全不存在一样。 他们俩的武道引路人,就是司礼监首席秉笔大太监,李芳。 ...... ...... 项翦此次的任务是送信,所以他不会和敌人过多纠缠,此刻的他,已经发现自己被三人跟踪,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三人的修为绝对不比他弱多少,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发现自己的踪迹。 面对与自己相差不多的武者跟踪,设陷阱、布疑阵都是多余的,因为对方已经锁定了你的气机,不论如何作假,都瞒不了。 项翦全力提聚身法,朝着深山密林中掠去,这一选择,当然是为了避免这三人之中,有炼气士的存在。 武夫擅近身肉搏,炼气士精通远程杀敌,所以越是地形复杂的地方,对他越有利。 渺无人迹的深山中,几道身影如同夜枭般,飞速的穿梭其中,遮天蔽日的大树以及遍地的荆棘都不能影响到他们分毫。 嬴贞分两批偷偷潜返太安的旅途,终于迎来了第一拨刺杀。 ...... ...... 太安城,卢府东南角有一片造型奇特的建筑群,传闻这些隐含阵法的建筑布局,是由卢家孙小姐亲自绘图,然后再重金邀请墨家机关师打造而成。 建成之日,卢家孙小姐亲笔提下匾额,取名为甲子院。 月色中,甲子院唯有一间宅子内亮着灯光。 满是书画古籍的秀气闺阁中,一位容貌堪称绝色的少女,点着灯盏,正埋首在书案上,一遍又一遍的临摹着一位前朝大家的字帖。 她其实不太喜欢模仿别人的字帖,但又实在惊艳于几位书法名家的笔法,她觉得,集众家之所长,才能奠定自己自成一派的书法风格。 她每天绝大多数时间,都喜欢呆在这间屋子里,写字、描画、弈棋、发呆...... 少女十四岁那年,与白裕一起被大国师崔望收为弟子,大国师曾说,自她俩之后,将不会再收徒,后来白裕偶然间翻书得知,无论儒、释、道三家,还是天下的各个宗门帮派,关门弟子都有着一层特殊的含义, 何谓关门,自你之后,此道再不外传,往往师傅在收取关门弟子时,也有托付衣钵的意思,所以关门弟子也被叫做真传弟子,地位在师门中,仅次于开山大弟子。 于是白裕便哭着喊着要做这个关门弟子,他觉得他应该是那特殊的一个,大国师笑言说:随你,你喜欢就好。 于是卢东珠成了白裕的师姐。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一个长相清秀的丫鬟提着灯笼,站在屋外,在她的肩膀上,还站着一只黄鹂鸟, “小姐,小黄鹂回来了。” 屋内的少女赶忙将手中的紫毫放在笔架上,然后拿出一张漆黑如墨、不知何种材质的纸板出来。 “进来吧。” 屋外丫鬟小心翼翼推门走入,刚一进屋,她肩上的黄鹂鸟便扑扇着翅膀飞向少女,落在她那只晶莹如玉的手掌上。 少女一脸笑意,伸出两根手指,轻柔的为黄鹂鸟梳理着身上的毛发, “我那个师弟,让你带回来什么消息?” 黄鹂鸟翅膀扇动,落在书案上那张漆黑的纸板上,然后以朱红色的尖锐长喙在纸板上不停的点点啄啄。 少女看在眼中,心里已经知晓了黄鹂带回来的消息内容。 这种驯养黄鹂的特殊手法,是她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然后便付诸行动,在经历近百次失败后,终于培养出了眼前这只可以传信的黄鹂。 少女嘴角微微翘起,显露出双颊那对浅浅的梨涡, 你是甲子时辰生,我也是甲子时辰生,既然我们注定是天作之合,没有理由不在一起啊? 也请你原谅,卢东珠算计了你一回,也是最后一回。 “鸦儿。” “小姐,鸦儿在!”清秀丫鬟笑嘻嘻的答应着。 “红花亭的陈总舵主前些年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他不是一直想着要还吗?告诉他,机会来了。” “青篱剑仙从我这借走过一千颗百岁钱,告诉她,钱不用还了,为我做件事。” “找到那位住在仁和坊雎鸠楼的赊刀人,转告他,他的那把刀,我要了。” 丫鬟点头笑道: “恭喜小姐,鸦儿这就去办。” (各位读者老大如果觉得这本书还看的过去,就请投出您宝贵的一票吧,跪谢跪谢) 二九章 能顶不能顶,我都要顶 皇城,乾元殿,大秦皇帝卧榻之处。 在偏殿的一间不大的屋子里,桌上的油灯仍然亮着,每隔半个时辰,便会有值夜的小太监进来,为灯中添油,这里是李芳的居所,皇帝所有的披红奏章,都由这间小屋传至内阁,再由内阁详议之后,颁布天下。 这位大秦王朝权柄最大的太监,此刻正和衣而眠,侧躺在床榻上,他伺候皇帝四十余年,从没有一日懈怠。 屋外,有一青衣小太监轻手轻脚的进来,来到床榻边上,跪伏在地,双手捧着一物,高举过头顶。 榻上的李芳没有睁眼,只是淡淡问道: “大殿下的信使从怀阴郡出发了?” 小太监轻声回禀道: “回老祖宗的话,咱们这边没有收到丁点消息,但是卢阁老府上却有传信过来。” 李芳道:“念。” “是。” 小太监撕开信封,拿出信纸,将信中内容小声念了出来。 还没念完,李芳已是一个翻身,猛的从榻上坐了起来,一对雪白长眉蹙在一起,沉声吩咐道: “立即通知白金桃,让他带上靖安司十三太保连夜出发,告诉他们,大殿下若有任何闪失,就让他们提着自己的脑袋回来。” “是,孙子这就去办。” “等等,” “老祖宗还有什么吩咐?” “告诉巡城司,这几天把皇城给我盯紧喽,尤其是那几座亲王府,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立即回禀。” “是,孙子明白。” 等小太监离开后,李芳从床榻下来,早有另外的贴身小太监进入屋内,为他仔细的梳理白发,李芳简单的洗了把脸,整了整衣衫,提着灯笼出门,向主殿方向走去。 一路上所遇大小太监以及皇城侍卫,见到李芳都是纷纷行礼,在这座皇宫里,自从皇后娘娘过世后,除了皇帝,就数李芳说话最管用了。 “今儿个是哪位娘娘伺候主子?” 主殿外,李芳小声询问着四个守在门外的值夜太监。 “回李公公的话,今儿个万岁爷是自个睡的,没有娘娘侍奉。” 李芳点了点头,道:“开门。” 两名小太监赶忙轻手轻脚的推开殿门,李芳进去之后,再缓缓关上。 龙榻边上,李芳跪在地上,小声的呼喊着: “主子,主子,主子.......” 床帏内,有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慵懒的说道: “什么事?” “主子,卢家孙小姐那边刚刚有信递给老奴,大殿下以山字营统领项翦为送信诱饵,自己则与秦清那丫头悄悄跟在后头,已经离开怀阴郡三天了。” “呵呵......他倒是挺小心的,胆子也不小,没有奉诏竟然敢擅自离开怀阴郡,罢了,告诉下面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奴明白。” 静默片刻后,床上之人突然说道: “李芳,你该不是已经派人出京了吧?” “不敢瞒主子,老奴让白金桃和十三太保都去了,大殿下如此谨慎小心不是没有理由的,老奴担心......” “你担心什么?”床上声音将他打断,“那是朕的儿子,轮的到你担心?” “老奴不敢,要不,老奴将人都撤回来?” “多大点事,扰朕清梦,他嬴贞若是连自己家都回不来,多半也是废物一个,以后这种小事不用告诉朕,出去吧。” “是~~” 李芳小心退出殿外,至于派出去的人到底用不用叫回来,答案肯定是不用,因为皇帝没有明言,而他李芳最懂皇帝心意,皇家的父子关系,其实和世俗百姓家里有一点是相似的,平常骂的最狠的那个,往往才是最寄予厚望的,如果连骂都懒得骂你了,你是不是该好好反思一下呢? ...... ...... 太安,兵部尚书府, 宁牧于熟睡中被人叫醒,大半夜来找他的,是兵部员外郎王若溪,宁牧在会客厅接见了他, “怎么回事?” “大人,北疆那边有急报,十三天前,张虎牢率领原本负责护送北夏接亲使团的那支万人贞字营南下,而且行军速度极快,据沿线回报,根据判断贞字营的南下路线,张虎牢的目标很可能是怀阴郡,难道是秦王殿下那里出了什么事?可是赵恺前些天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啊?” 宁牧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 “张虎牢不是蠢人,没有朝廷调令,私自将边军带离北疆,这可是杀头的重罪,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难道秦王那边真的出事了?” 王若溪脸色也不太好看,沉声道:“很有这个可能,要不然张虎牢绝对不敢冒这个险。” “若溪,你现在立即去兵部大堂,将贞字营南下所经州、府、郡县的通关行文全部草拟好,然后派人火速递送出去,就说贞字营南下是受了兵部的调令,至于皇上那边问起来,我来顶。” “好,下官这就去办。” 王若溪走后,大厅内独留下宁牧一人, 在他初登仕途时,家中老祖便告诫过他,将来他的官无论做到多大,都要记得为家族着想,尤其是当亲姐母仪天下之后,宁牧更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那便是全力扶持自己的亲外甥, 无论嬴贞犯了什么错,宁牧都要想办法给他开脱顶罪,能顶的要顶,不能顶的也要顶。 因为他知道,自己外甥一日不倒,就没人敢动他宁牧,也就没人敢动他们常山宁氏。 这些年来,朝廷中的党争已有愈演愈烈之势,他宁牧身为正一品的兵部尚书,正常来说,在内阁应该有一席之地,可惜一直被那些老家伙以他不是大学士为由,拦在在内阁之外,导致很多军机大事的商议,都没有他的份。 嬴贞为了让他进内阁,出了不少力,但每次效果都不是很理想。 前段时间朝会上,二皇子嬴郦提出,想娶卢士贤孙女为王妃,满朝文武,宁牧是唯一一个站出来反对的,理由当然是皇长子仍未娶亲,次子怎可轻言婚嫁之事,岂不是有悖伦理? 嬴郦恨透他了,其他皇子则是在看热闹。 “臭小子真是不开窍,卢东珠多好的姑娘,你怎么就看不上呢?你是不是当兵当傻了?” 宁牧独自一人,摇头苦叹。 (希望大家将手里宝贵的推荐票砸我脸上,用力的砸) 三十章 南岳正神(求收藏求推荐票) 项翦在林中疯狂疾掠一阵后,忽然停下脚步,面色深沉的望着周边环境,他感觉自己似乎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迷路了?不可能,游骑兵出身的他,方向感极好,绝不会迷路的。 “出来吧,装神弄鬼的,”项翦扭头望向一侧黑漆漆的密林, “项将军一路着急忙慌的,这是要去哪啊?”等人高的荆棘丛后,出现一个身穿麻衣的伛偻老头,下巴留着山羊胡,一对三角眼中,闪烁着诡异的神采,他抬起手中翠绿色的竹杖,指着项翦说道:“没想到大半夜的,能在这荒山野岭,撞上大名鼎鼎的山字营大统领,幸会幸会。” 项翦根本不认识这个老头,但他很清楚,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而剩下那两个跟踪自己的人,也已经在他身后不远处停下,只差没有露面了。 伛偻老头实际上大有来头,在大郑王朝的江湖上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独行魔头,前些年一不小心招惹到一位极为难缠的仇家,不得已下远离故土,后来在别人的引荐下,依附在大秦一位皇子身边,那位仇家虽说在大郑王朝是极为显赫的剑仙人物,但在大秦还是不敢乱来的,毕竟世人皆知,太平洲七大雄国之中,大秦王朝武运最盛,那些武夫的脾气也最臭,绝对不会允许外人在自家地盘上撒野。 所以这些年,在大秦皇子的庇佑下,他过的一直都很滋润,这一次暗杀项翦,他势在必得,八境炼气士对上七境武夫,还是有不小的优势的。 “这周围都是你搞的鬼的吧?听口音不像是我大秦人士,你是一名炼气士?”项翦冷冷的望着那老头,沉声问道。 “嘿嘿,都说大秦王朝对炼气士最不熟悉,但据刘某这些年观察,传闻显然有失偏颇,既然项将军看出刘某跟脚,想必也知道今天插翅难飞了吧?” “杀过几个炼气士,都是些软骨头,没有一个上的了台面的,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项翦慢悠悠的取下背后枪囊,将银色枪头装在枪身上,然后手腕一震,枪身随之一抖,洒下一片寒芒, 刘姓老者看在眼中,一双三角眼眯成直线,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别看对方只是随意甩了一下枪身,但身上所展露出的那股摄人的气势,已经让他收起了大半的轻视之心,眼前的七境武夫,好像不是一般的七境啊。 项翦枪身再抖,枪出如龙,在身前挽出数朵枪花,每一朵都蕴含自身纯粹真气,只要沾染上,就是皮开肉绽之局, 嗤嗤嗤的气浪声惊扰了静谧的深夜,周遭早已休憩的林鸟纷纷展翅掠起,半空中满是翅膀扇动的声音。 纯粹武夫,气息最盛。 刘姓炼气士神情一变,不敢大意,手中青翠竹杖赶忙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一时间,周围风声大起,圆弧之中生成一道道龙卷,卷向枪花,如同张着血盆大口的巨蟒,要把眼前之物吞入腹中。 项翦神情不变,脚下步步前移,手中长枪或点或刺,击在那凛冽的龙卷之上, 长枪与诡异的龙卷纠缠在一起,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枪尖处绽放的银色寒芒却越来越盛,抖出的每一朵枪花更是如有实质般璀璨夺目。 一道道龙卷被枪花撕裂,四散开来,而项翦身上的气机却是越来越霸道, 刘姓炼气士心叫不妙,近身肉搏,炼气士实在是太吃亏,自己本不该如此托大的,他那支翠绿拐杖,本就是他炼化的本命物,神通便是那可撕碎金铁的龙卷妖风。 要知道,炼气士的本命物与主人融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皆损。 几道龙卷接连被对方愈发强盛的气机绞碎,翠绿的拐杖上已显现出点点黑斑,这是本命物受损的迹象。 强撑几次之后,刘姓老头不愿再和项翦纠缠,拐杖一收,袖中甩出一道符箓,整个人如同破碎的镜面一样,眨眼间消失在了原地。 项翦在同一时间,脚下一跺,整个人拔地而起,掠向东面密林,他对气机的感应最为敏锐,虽然对方刚才以脱身符箓隐匿身形,迅速脱离战场,但项翦早已锁定了他的气机,铁了心要一鼓作气将其击杀,这可不是他恋战,而是对方在周围早已设下迷阵,不杀此人,迷阵不破,他项翦一样走不出这座密林。 他这一动,隐匿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两人也跟着动了,身法速度大致与项翦不相上下,但却更为飘逸好看,两人身后,都缚着一柄大剑,配以潇洒的身法,如同月下仙人一般。 项翦刚刚掠入林中,脸上顿时愕然,只见那姓刘的炼气士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浑身气机已然停滞不动,而秦清就站在此人身旁。 项翦正要说话,秦清抬手将他打断,以心声密语对他说道:“你将后面跟着你的那对男女往北引,只管跑,不要和他们动手。” 项翦点了点头,脚尖一点地面,人已化作长虹向北疾速掠走,至于那刘姓炼气士布下的林中迷阵,他知道,只要秦清来了,破阵不过就是一拳的事, 跟在他身后的两人也同时转变方向,急追项翦而去。 等他们走远,秦清才在一旁的草地上盘膝坐下,静静的等待嬴贞,至于身前的这名炼气士,早已被她封死了全身窍穴,并且钉死了对方的神魂,避免他金蝉脱壳舍弃肉体遁离, 可以说,这位刘姓炼气士现在与活死人无异,而且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不出两个时辰,他体内的血液将会彻底凝固,心脏也会停止跳动,魂魄消散,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一炷香后,南边的天空上,另一个秦清带着嬴贞御风而来,落在林中后,盘膝坐在地上的那个秦清站起,走到新来的秦清身边,两者合二为一。 秦清之所以以阴神远游的方式赶来制住这位姓刘的炼气士,也是嬴贞吩咐的,因为嬴贞想从对方身上了解一些东西。 跟踪项翦的四人,一人被制,另外两人则是被项翦引向北方,剩下最后一个,仍躲在附近暗处,正注视着嬴贞这边的动静。 “别躲着了,再不出来,我可要亲自去一趟南岳,砸了你的山神庙,彻底断了你的香火。” 如此近的距离,对方的跟脚已经被秦清一眼看破,实在是对方身上的香火气息太过浓重,跟庙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秦清话音刚落,林中走出一道巨大的身影, 那人身上穿着一件湛蓝色的法袍,法袍之上山水流转,白云悠悠,周身有神光环绕。 身着奇服的中年男人出现之后,朝着嬴贞躬身揖手,道: “南岳卓峰,见过秦王殿下。” 嬴贞笑容玩味,由上到下扫视了对方一眼,脑子里已经瞬间猜到,是谁请来了这位南岳山神来对付自己, 大秦王朝共有五岳正神各据一方,辖境之内,一切山水神祇都受其制约管辖,眼前的这位卓峰,在嬴贞受封秦王时,曾神游至太安道贺,算是见过面的。 “看来卓山神最近的日子,属实过的太清闲了,都敢跟踪本王了,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在礼部说不上话,撤不了你的南岳正神之位?” 大秦王朝各处山水神祇,皆归礼部敕封管辖,当然,最后拍板点头的,一是皇帝,二是青崖书院山主。 三一章 这样吧,本王给你个机会 这位南岳正神自从现身之后,态度还是蛮好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来找麻烦的,没办法,眼前这位英俊的年轻人,他得罪不起。 这一次之所以答应出手拦下嬴贞,其实也是冒了天大的风险,毕竟直到目前为止,大皇子嬴贞仍是大秦储君最有力的争夺者,得罪有可能是未来秦皇的大皇子,确实不太明智,奈何自己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实在是不来不行。 “据卓某所知,殿下离开怀阴郡并没有接到皇上的旨意吧?既然如此,本神便有义务禁止殿下出境,还请殿下见谅。” 嬴贞失声笑道:“理由不错,但站不住脚,礼部的敕封檄文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五岳山神的职责所在,是约束自身辖境内的所有山水精魅,保一方山水太平,哪条写着,你可以约束皇子了?” 卓峰面色不变,笑道: “卓某受大秦南境百姓香火供奉,每日耳中听到的,都是人们发自肺腑的祈祷心声,这些年来,大秦北疆、南境连年战事,殿下遥掌兵部,稳坐军方头把交椅,穷兵黩武之时,可曾知道天下百姓对殿下不满久矣,就拿南疆来说,先民部落人丁不旺,却因地理位置的原因,成了我大秦和楚国交锋的主战场,导致南疆部落百姓饱受战火之苦,而此次南疆之乱,实是当地百姓积压已久的怒火导致,殿下心中有愧否?” 这番话说的义正言辞,旁人听到了估计也很难挑出毛病,但落在嬴贞耳中,只会觉得这位山神大人纯以一时意气妄议朝政。 大秦王朝地域辽阔,西北连接大齐,东北接壤大夏,而整个南境边线,唯一的邻居就是楚国,两国之间,隔着一条整个太平洲最大的翱云山脉。 楚国步卒甲天下,而大秦则是骑兵数量占优。 正因如此,朝廷在制定南境防线时,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将骑兵作战的优势最大化发挥出来,于是,千里沃野的南疆平原就成了一条天然的战略纵深带。 大楚王朝百年间曾十余次入侵大秦南线,这十几次大规模国战,都在南疆进行,无一例外大楚全部败北,而且伤亡惨重。 这条国策,确实是以南疆一地之苦保全了大秦整条南境防线。 卓峰不提南疆还罢,提了嬴贞就冒火,因为南疆之乱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一根心头刺,如果他没有被贬到怀阴郡而是仍在太安的话,绝不会允许上将军陈亭带甲三十万南下平叛,这种行为只会是火上浇油。 “你身为南岳山神,南疆也在你的辖境之内,听说如今的南疆鬼魅作祟,侵扰民间,你不知安抚百姓,扫除污秽,却来这里拦截本王,我看你这个山神是做到头了。” 卓峰淡淡一笑,只觉面前的这位秦王殿下话锋犀利异常,再说下去,还不知道对方会说出什么难听话,于是干脆负手闭目,站在原地,打定主意在八月十五之前,绝不会让嬴贞离开南境地界,这样一来,他跟那个人,也算有个交代了。 嬴贞眼神阴鹜,后退一步,冷冷道: “不要打死!” 秦清点了点头,双拳绞拧在一起,摆出一个奇怪的拳架, 整个人的气势于一刹那间,拔高再拔高,一道气浪冲天而起, 穹顶之上,云海翻滚,层层下坠,如同末世降临。 南岳卓峰感应到周身天地气机大变,陡然睁目,不能置信的望着眼前少女。 九境武夫? 当他心中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秦清的拳头已经狠狠的砸在他的胸前。 “当~~” 声如天钟撞响, 十里之内,数座山峰崩塌,林木皆摧,大地震颤,山涧干涸, 卓峰全身金光大盛,如同一轮耀眼金日,一缕缕如同金色琼浆的细流正从他身上流淌而下,渗入大地之中。 “咔嚓,咔擦,”的声音从卓峰所立之处响起, 这位南岳正神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金身破碎,一缕缕山河气运正缓缓离开他的身体,彻底消散,数百年修行积累的香火神力,竟然被这一拳,打没了。 只是一拳,秦清就将一岳主神打了个半残,但却不知为何,她突然暴怒,紧接着便打算再补一拳,彻底将这位山神神魂打碎。 “好了,”嬴贞开口将她制止,打杀一位被朝廷和书院封正的一岳主神,这个麻烦可不小,也对自己非常不利,毕竟目前来说,对方仍罪不至死。 秦清一脸寒霜的指着周围崩塌的几座山脉,说道: “主子,这可不是我干的,这个王八蛋竟然将周围的山水气运汲取一空,用来抵御我这一拳,以后这块地方,数十年间,山水干枯,草木难生,必定滋生邪秽之物,祸乱民间。” 嬴贞眉头紧皱,脸上杀机密布,不用秦清说,他也看的出来,一个南岳主神,为了自己活命,竟然彻底打坏一地山水气运,这个罪名送至礼部,够他喝一壶的了。 就算礼部有心包庇也没用,因为有自己这个证人在场,谁敢包庇? “卓峰啊卓峰,你这找死还真找对地方了,今天既然落在本王手里,你这南岳正神之位也算是做到头了。” 卓峰身上的金光逐渐暗淡下来,恢复本来的样子,只是他那件湛蓝色的法袍上,山水浑浊不堪,灵气丧失殆尽。 他脸上的神情再也没有了原先的气定神闲,颇有点英雄迟暮的意味, 三百年苦修一朝丧失,还气定神闲个屁啊。 他心里清楚,嬴贞不会杀他,但也绝对不会饶了他肆意破坏一地山水气运的大罪,若是被对方告到朝廷,他这个南岳正神那是真的当到头了,没有一岳主神的神位加持来获取民间的香火之力,他连身上这点伤,都不知道需要多少岁月才能修复。 他心里虽然对嬴贞恨之入骨,但嘴上只能服软。 “恳请殿下饶过卓某这一次,不论殿下开出什么条件,卓某都答应。” 他这句话正中嬴贞下怀,一地山水气运损坏,是可以修复的,只不过代价不小而已, 但若是他返回太安后,执意要以此事在朝廷中扳倒卓峰,势必会换来老二的拼力反扑,现在这个时候,还不适合和老二彻底撕破脸,卢东珠一事已经等于扇了老二一个嘴巴子,再收拾卓峰的话,岂不是又等于朝老二脸上唾了口唾沫? 不合适......不合适...... 礼部是老二嬴郦的地盘,他的娘亲张婕妤,和礼部尚书贾文典是同乡,同乡最容易成为同党,用屁股想也知道,卓峰是老二请来的,除了礼部,谁能使唤的动五岳山神? “呵呵......一狗不侍二主,你想给本王做事,本王还信不过你呢,这样吧,如果你身上有什么拿的出手的玩意儿能引起本王的兴趣,本王今天就饶了你,只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如果东西本王不满意,你就等着自己那座南岳庙被拆吧。” 卓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对方这句话心够黑的,明摆着是让自己献上最珍贵的宝物,如果不是嬴贞身边站着一位深不可测的九境武夫,卓峰还真打算糊弄一下,但现在他肯定不敢了。 只可惜他不知道,秦清其实挺好糊弄的,因为她和嬴贞差不多,对于修道路上的天才异宝,还真没多少见识。 嬴贞没有接触过多少炼气士,打小就跟在嬴贞身边的秦清,又能见过几个? 山水精魅与炼气士一样,修的都是成仙之道,两者之间差别不大,几乎可以视为同道中人。 (厚颜无耻求收藏,求推荐票) 三二章 水秀山明袍(求收藏求推荐票) 卓峰走了,脱了衣服走的。 他最终还是把握住了那唯一的一次机会,将自己最最宝贵的法袍,“水秀山明”袍送给了嬴贞。 至于这件袍子是不是卓峰身上最值钱的物件,嬴贞也拿捏不准,但据卓峰描述,这件法袍是道门一位真人,抓取翱云山山水气象炼制而成,品阶不低,防御力极为可观,可以挡住七境武夫、九境炼气士的倾力一击,而且还能随主人心意变幻成各种式样。 临走时,卓峰撤去了自己在法袍上的所有印记,并告诉嬴贞,只需将一滴心头血滴在法袍上,法袍便会自动认主。 眼下的水秀山明袍被秦清一拳打的损坏严重,袍子上原本钟灵毓秀的山水景象,如今也变的混沌模糊,需要大把大把的神仙钱才能修复,卓峰也正是因为此点,才舍得将法袍送人,因为以他的家底,想要将法袍修复如初,是要出大血的。 法袍很轻,薄如蝉翼,摸上去手感丝滑。 本来嬴贞不打算现在就用,但是联想到后面的返京之路极为难走,于是便让秦清帮自己取下一滴心头血,滴在法袍上。 没有任何异象发生,法袍还是那个样子,但随着嬴贞心意一动,法袍便自动飘起穿戴在嬴贞身上,很贴身,像是罩了一层薄纱,或许是因为损坏的缘故,法袍没有跟随嬴贞的心念变幻模样。 嬴贞心中感叹,炼气士的玩意是稀罕啊~ 既然卓峰说只有神仙钱才能修复法袍,那自己的金豆子,不就是最值钱的神仙钱吗? 于是嬴贞随手掏出一把金莲钱,放在法袍上面。 金豆子刚一沾到法袍,便如同石子入水潭,消失不见,下一刻,法袍上起了阵阵涟漪,如同水波流转,光华萦绕之下不过片刻功夫,整件法袍竟恢复如初。 山高水长,云雾浩渺,比之卓峰穿在身上时,更为灵气盎然。 嬴贞本就生的俊逸脱俗,身材在诸多皇子中更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如今穿上水秀山明袍,像极了一位下凡的谪仙人,实在是太扎眼了。 随着嬴贞心意一动,法袍的底色变为雪白,衬托的青山更妩媚,绿水更空灵。 “好东西啊~” 不谈法袍的防御能力,单是可以随意变化样子,嬴贞就已经很满意了。 秦清一瞬不瞬的盯着嬴贞看,目光痴迷,舍不得挪开半点, “这世上如果有人敢说他比主子还要英俊帅气,清儿一定一拳打死这个瞎了眼的蠢货。” 嬴贞哈哈一笑:“清儿马屁功夫见长,这句话公子我很受用。” “清儿可没有拍马屁,都是真真的心里话。” “这句就更好了。” 秦清甜甜一笑,笑靥如花。 嬴贞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身上的法袍,刚才只想着修复,随意抓了一把金豆子就给扔进去了,也不知道到底用了多少颗,但此刻随之而来的汹涌真气却差点把他吓了一大跳。 往常花一颗金豆子,和花掉一百两银子换来的真气相当,但刚才这下子,明显和以前不一样了, 澎湃的真气像是没有穷尽一样,不断进入自己体内,冲撞着一处又一处的窍穴,四肢百骸之间传来一阵极为舒适的通泰感,但不多久,他便觉得全身筋脉鼓胀难受,各处窍穴如同被洪水冲击一般刺痛非常, 这一下,竟然有直接冲击三境的迹象。 嬴贞明白了,把金莲钱当成普通金豆子花,换来的自然是普通钱的效果,但若是将它当成神仙钱花,就是眼下的局面。 嬴贞忍受着体内剧痛,咬牙站在原地,感受着身体内的巨大变化, 这种感觉他曾经有过,因为他十三岁时便已经是三境武夫了,只是有一点不一样的是,这一次的三境瓶颈,出乎预料的大,如同深渊一般,让人无法把握到一丝破境契机,那么体内洪流般的真气便无法正确引导, 这样下去要出事的。 秦清在一旁感应到嬴贞身上的变化,秀眉蹙起,以她的眼力,自然看的出,眼下的嬴贞,体内气机过于雄厚,根本就不是二境武夫的体魄所能承受的住。 只见她双目眯起,目透于物,堪破表象,嬴贞体内真气的行走的脉络,如同清晰的画卷展现在她眼前。 秦清一步上前,双手连动,一掌一掌拍在嬴贞身上,将他体内多余的真气尽数打散,如有实质的白色气息从嬴贞身体内飘出,消散在天地, 就连嬴贞口中呼出的气息,都是肉眼可见的纯粹真气, 随着秦清帮忙,一炷香的功夫,嬴贞体内暴躁的气息终于被压制下来,他的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 大意了大意了, 谁能想到这把金豆子这么狠,带来的真气差点把自己给胀死。 体内真气猛然向外倾泻所带来的乏力感,使得嬴贞浑身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秦清一声不吭,来到他背后,手掌在他背上轻轻揉搓,引导嬴贞体内的气息流转。 “这是什么情况?”嬴贞装傻道。 秦清面色凝重,沉声道:“清儿也说不清楚,主子好端端的跌境,如今却又无缘无故出现破境迹象,而且此番破境与寻常武夫大不相同,真气的浑厚程度直逼四境,奇怪,难道和主子当初跌境有关,破而后立,更胜从前?” 嬴贞“赞同”的点了点头:“很有这个可能。” 秦清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总归都是好事,等回到太安,问问师傅他老人家,或许会有答案。” “嗯。” 嬴贞清楚,李芳要是能知道什么原因,那才真是见了鬼了,但这种事,他也不好跟人说,自己的金手指,用炼气士的话来说,那是大道根本,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在地上打坐片刻,嬴贞觉得好了许多,这才指了指面前不远处的那个老头, “把他弄醒吧。” 有了在卓峰身上捞到好处的经历,嬴贞有点上瘾,既然面前的这个麻衣老头也是练气士,他怎么可能放过? 而且先前碍于卓峰身为五岳正神的身份,嬴贞不好从对方身上搜刮太多,但眼前这个人,就没有这层顾忌了。 最好是直接扒干净。 三三章 说话的艺术(求收藏求推荐票) 秦清上前一掌拍醒那麻衣老头,对方刚一能动弹,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嬴贞面前, “秦王饶命,秦王饶命......” 方才他虽然像一个多余的人一样被人忽略,但眼睛没瞎,耳朵没聋,这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到了,堂堂的南岳正神卓峰被人一拳打的半残,他可是都看在眼中,他比起卓峰都远远不如,这个时候哪还有胆子不放低姿态? 至于脸皮这玩意,自他踏上修道之路后,早就不知道扔哪了。 嬴贞不说话,秦清也不说话,除了偶尔能听到周围崩碎山峰上有碎石滚落的声音外,四周再没有其它动静。 周围的景象一片狼藉,看起来仿若人间地狱。 嬴贞没有开口询问什么,这不是他的习惯,他习惯了让别人自己主动交代。 眼看着秦王和他身边的漂亮少女只是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却不说话,刘小圭忍不住咽了唾沫,脑中不停思忖着,如何寻找脱身之法。 有些脱口而出的求饶话刚到嘴边,刘小圭又给生生的咽了回去,刚才秦王让卓峰主动献上一件宝物,而且只给了对方一次机会,那自己呢?是不是也只有一次机会? 卓峰身份特殊,人家没有打杀也在情理之中,自己又算哪根葱呢?今天真要死在这里,只怕六皇子那边还要想办法跟他撇清楚关系。 自己的任务只是追杀秦王的信使,可眼下却撞上了正主,这可怎么收场? 嬴贞眼见对方一双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转,似乎在想着怎么应付自己,不由的心里一笑,没事,多想想,给你足够的时间。 桐州刺史胡邴槐私底下便经常腹诽,觉得嬴氏皇家这些人的心思太难猜,说话一点都不痛快,可话里却又不知隐藏着多少层意思,猜对了那是懂得迎合上意,猜错了那就是自己烂泥扶不上墙,为此他觉得很是心累。 秦皇嬴元就是此道高手,然后他的儿子们耳濡目染也都给学到了, 嬴贞清楚的记得,在自己小时候,舅舅家的表哥行及冠礼,父皇母后带着自己和小妹一起前往宁府。 当时他在舅舅的书房里,看到一柄佩刀,装饰华丽,刀锋尖锐很是好看,男孩子小时候都喜欢刀剑一类的玩物,嬴贞也不例外,于是毫无犹豫就向舅舅宁牧开口索要。 这要是一般的外甥,宁牧还真就不给了,说不定还会赏他个耳刮子,但嬴贞不一样啊,人家是皇长子。 后来嬴贞当然是心满意足的带着宝刀回了宫,当天晚上,自己父皇便在乾元殿单独和自己说话。 “今天你跟宁牧要这柄刀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回父皇,儿臣当时就说了一句:‘舅舅,把这把刀送给我吧?’然后舅舅就给我了啊。” “你看上了一把刀,想拥有它,其实方式有很多,而你今天直接开口索要的方式,是最下乘的,你再好好想想,换句什么样的话,不但能得到这把刀,却要比直接去要,效果更好点。” 小嬴贞当时想了想,说道:“那换成,‘舅舅,你这把刀很不错啊,能不能借我玩几天?’借了之后,想必舅舅也不好意思跟我再要回来吧?” “嗯,不错,他肯定不会再要,这句比你今天说的那句话要强点,但还不是最好,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方式呢?” 于是小嬴贞再次冥思苦想后,说道:“那儿臣只说一句话,‘舅舅,你这把刀很不错’。” “嗯,这句话多少有点意思了,看似无意的透露自己对这把刀的喜爱,却不开口索要或是去借,那么你就立在不败之地,没有给别人留下讨好或是拒绝你的机会,你要知道,你是皇长子,将来会是亲王,甚至坐上父皇的这个位置,你心里在想什么,很多人都会去猜,有些心思可以让别人猜到,但有些绝对不能,明白吗?再想想。” 小嬴贞终于在苦思半晌后,给出了他父皇满意的答案: “儿臣应该什么都不说,只是从墙上取下佩刀,拿在手里把玩片刻,便将宝刀重新放回去,然后当着舅舅的面,再装作不经意的将目光投向这柄宝刀,舅舅即使拿来送我,我也要拒绝,因为他一定会硬塞给我。” “这个办法是最好的,既然你舅舅猜到你想要这柄刀,拿来送你却被你拒绝,于是这份送刀的人情便减去了大半,然后拒绝的次数越多,他反倒会疑惑,你到底是想要还是不想要?记住,人的心思才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东西,猜不透别人,但你得保证自己也不被猜到,明白吗?” “儿臣明白了......” 时间过去了半炷香,刘小圭始终没有开口,因为他在犹豫,到底是送出最好的几件宝物,还是将所有宝贝都送去? “清儿,咱们是不是该走了?”嬴贞看了看天色,淡淡说道。 秦清点了点头:“项翦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如果超出百里之外,清儿就会感应不到,我们确实应该动身了。” 这两句落在刘小圭耳中,无异于勾魂小鬼欲送自己上路一样,全身的汗毛一刹那倒竖起来, 事关身家性命,他已经没有再犹豫的时间了, 于是,他一股脑将自己这些年来所收集的仙家法宝全数拿了出来,堆在眼前,就连那件用来储物的方圆物也一并放在身前。 这是他所有的家当,虽然加起来都未必比的上卓峰那件水秀山明袍。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嬴贞一脸鄙夷的看着那堆东西。 刘小圭心里大惊,他就怕嬴贞不识货,怕对方以为自己在糊弄他。 于是刘小圭十分详尽的说出每一件东西的来历和功能,以及使用方法,当然,他也一定会添油加醋的夸大这些宝贝的品质,尽量让嬴贞觉得每一件都是万里挑一的好东西。 最后他还不忘将六皇子嬴巉派他来截杀嬴贞信使的事情和盘托出,把嬴巉彻彻底底给卖了,在身家性命面前,其它什么都不重要。 再然后,他就死了。 他又不是卓峰,凭什么不会死呢? 八境炼气士?秦清一拳而已。 三四章 坐地分赃(求收藏求推荐票) 深夜清冷,项翦全力疾驰在山林之中,崎岖陡峭的山峦在他脚下,如履平地,他整个人如同一道惊鸿,穿梭在群山之间。 他听的出,刚才后方传来的天崩地裂的巨大响动,正是来自殿下所处的位置,那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状况,但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秦清是九境武夫,而整个太平洲,抛开那唯二的两位十境山巅境武夫之外,秦清在世俗武夫之中,已经是近乎于无敌的存在。 很难想象,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是如何拥有这等恐怖的境界。 项翦身后,两名负剑男女紧追不停,其实他们完全可以追上项翦的,只需御剑飞行即可,但他们俩显然要比刘小圭谨慎的多,心里也很清楚,这次来对付项翦的高手有不少,自己暴露过早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谁知道周围还有没有隐藏着黄雀在后的大佬呢? 于是这一跑两追的三人,一时间只管跑路,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不明状况的人看到,多半还以为这三个是一伙的。 那边厢,嬴贞和秦清已经离开原地,御风向北走出三十多里之后,两人在一处山坳的小树林内坐下,开始坐地分赃,至于那两匹马儿,已经被抛弃掉了,从现在开始,都由秦清带着嬴贞御风飞行。 刘小圭留下来的宝贝,看似一堆,其实也就十一件,还有一些神仙钱,这些神仙钱里面别说是嬴贞这种金贵的金莲钱了,就连百岁钱和精金钱都是一颗没有,只有最差的小水钱,小巧如玉牌,水润光泽,一共有一百多颗,装在一个精巧的兽皮钱袋子里。 “这几张符箓是我的,尤其是这张‘千里神行符’,我现在境界太低,用的着,还有这张‘氤氲山水符’好像刚才林中的迷阵,就是这玩意搞的鬼,‘闪遁符’、‘定身符’各有三张,看着都还不错,好了,该你选了。” 嬴贞和秦清小时候经常携带着一堆子玩件儿躲在皇城中的后花园玩耍,然后将所有玩具一股脑堆在一起,两人各自挑选中意的,平分之后,开始一件一件比拼自己手里的玩具,每一次都是秦清输,倒不是她挑的玩具不好,而是没有嬴贞吹的那般天花乱坠。 曾经有一次,秦清手里拿着一件由墨家工匠打造成的精巧机关玩偶,竟然败在了嬴贞一个巴掌大小的花梨木蟾蜍玩件手里,因为嬴贞当时说,自己这是吞天蛤蟆,连天都能吞掉,怎么可能吞不掉你的一个小玩偶?秦清瞠目结舌之下,俯首认输。 秦清对地上的这些宝物倒也兴趣颇高,但她纯粹就是觉得有意思、好玩,至于这些宝贝的用处功能,对于秦清来说如同鸡肋,她现在的境界,已经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自己的身体就是最强的武器。 “我挑这件吧,” 秦清拿起那只大瓷碗放在手掌上仔细端详, 瓷碗釉色精巧细腻,碗中几片竹叶青翠欲滴,如同真物,刘小圭说过,这只碗有一个很容易让人记住的名字,叫“一赔三”,但凡吃的东西放进碗里,就会额外多出三份出来,比如盛一碗米饭,当你吃完第一碗的时候,碗内会自动填满,足有三次之多。 秦清的饭量很大,她觉得这只碗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 这些宝贝中,最拿的出手的,应该就是那支披风神竹,也就是刘小圭那支可以变出龙卷妖风的竹杖,这支神竹出自哪里,刘小圭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是用一千颗百岁钱买来的,几乎掏空了他这辈子的所有家当, 换算下来,一千颗百岁钱,相当于一百颗金莲钱,不算便宜了,以嬴贞现在每天两颗金莲钱的收入,也足足需要五十天才能凑齐。 这支披风神竹落在嬴贞手里,如同一件废品,因为这玩意需要炼化才能使用,而且只有炼气士使用灵气才能驱使,嬴贞是武夫,体内是一口先天真气,和这种天地灵气孕育而成的天材地宝完全无法沟通。 有点遗憾,所以嬴贞打算以后见到白裕,看看能不能卖给他。 接下来,两人你一件我一件的,将地上的宝物瓜分殆尽,看似是平分战利品,实则这些东西都是共享的,就像嬴贞说过的一样,连你秦清都是我的,那你的东西不也还是我的吗? 所有东西都被嬴贞放进了那件储物法宝中,一根绣花针。 嬴贞虽然常年呆在北疆,对于炼气士的了解,远远不如自己那些个在太安城作威作福的弟弟妹妹,但对这种储物法宝,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所有储物法宝,统称为方圆物,按照品阶高低分为了小炼物,大炼物和百炼物,这支刘小圭的绣花针,明显就是一件小炼物,因为它内里的空间,只有柜子大小,根本存放不了多少东西。 嬴贞按照刘小圭交给他的方法,送出一缕真气进入这根绣花针呢,完成认主过程,再以心声设置了一道开启此物的口诀密匙,然后告诉了秦清。 “项翦走到哪了?”收拾好东西,嬴贞开口问道。 秦清闭上双眸,凝神片刻后,睁眼道: “离我们不算太远,跟着他的那两个人也一直没有动手,但是在他附近却出现了另一道极强的气息,速度之快,应该是七境巅峰武夫,这道气息只是在项翦所在的位置停留片刻,就朝着咱们这边来了,主子有清儿负责掩盖气机,那人绝对不会发现咱们,应该是巧合,要不要清儿去看看?” 嬴贞托着下巴想了想,说道: “我的行踪暂时还不能被发现,毕竟没有旨意擅自离开怀阴郡,会被人拿来在朝廷中大做文章,这个人出现在这里无论是不是巧合,都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这里,我们先离开这,免得被撞上,然后你再探探他的虚实。” “好,”秦清点了点头,送出一道气机,牵连起嬴贞,带着他御风离开。 两人走后不多久,便有一道身影如同流星般从两人刚才所站之处掠过,速度没有丝毫停留,直直朝着南方而去。 三五章 守活寡(求收藏求推荐票) 仿若地狱的山林废墟内,一道挺拔的身影倏然停下,卓立于一处崩碎的山峰上, 此人一身雪白长衫,两鬓染霜,长相英俊给人一种性格平和的感觉,左手负在身后,右手里握着一柄油纸伞。 他叫陈白露,在整个大秦王朝的江湖之中,都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武林十大门派之一,红花亭的总舵主。 他之所以一口气赶来这里,也是因为听到了那阵巨大的响动,但当他真的伫立此地时,仍免不了对周围的景象感到震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山根断裂,溪涧干涸,万物俱灭,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白露眉头紧锁,片刻后,从断裂的山峰上一跃而下,展开身形,开始在周围寻找线索。 他此番南下,是受人之托,收到消息时,他刚好就在离这里不远的乌鸦岭拜访友人,所以才能来的这么快,卢小姐给他的信中言明,让他务必护卫秦王嬴贞安全抵京。 他欠卢东珠一个人情,他这个人很讨厌欠别人人情,所以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星夜兼程赶来。 半路上的偶遇,他一眼就认出了项翦,同样的七境武夫,还有他背后招牌式的枪囊,只不过同境界之中也分高下,陈白露已经待在七境巅峰十年之久,论杀力,项翦不是他的对手。 一阵搜寻过后,陈白露最后来到了嬴贞他们原先待过的地方,蹲下身来,凝视着面前土壤上的一摊白色灰烬,伸手抓起一把放在眼前揉搓一番, 肉身化灰? 这是谁死的这么惨? 然后他又飞快起身,四下搜索一遍后,在地上找到了三个人的脚印。 南岳正神卓峰没有脚印,秦清不会留下脚印,那么剩下的,肯定就是嬴贞、项翦和刘小圭了。 当陈白露仔细勘察这些脚印的时候,不远处,正有两个人在偷窥。 要不是嬴贞大概猜到了陈白露的身份,拦住了秦清,那么这位陈总舵主在发现脚印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生命有时候,就是如此的脆弱。 “主子,你认识这个人?” “我说清儿,你不是最爱在茶馆听说书先生讲那些江湖轶事吗?这位可是经常会出现在故事里的人物,你竟然不认识?别看他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实际上应该有六七十了,看着年轻也是因为保养的好。” 秦清蹙起眉头,目光投向远处的陌生人身上,沉吟半晌后,忽然惊喜道: “我猜到了,是那把伞,青山一座红花亭,映的江北一片红,是大侠陈白露?” 嬴贞点头道:“总算没有白带着你听故事。” 秦清赶忙笑嘻嘻道:“没白带没白带,这位大侠我很喜欢的,故事里说,沧江以北的江湖武林,都遵这位陈总舵主号令,红花亭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每一位都是英雄好汉,清儿很佩服的。” 嬴贞托着下巴皱眉道:“那你猜猜这位陈总舵主来这里干嘛来了?” 秦清摇了摇头:“这个嘛,清儿就猜不到了,听说这位陈大侠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出现在这里,想来也不会是做坏事,当然了,他如果是来找咱们的,清儿也不会杀他,这样的好人死掉一个,世上就少一个,主子你说是不是?” 嬴贞沉声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你分的清吗?记住,对你不利的好人就是坏人,对你真心的坏人反而是好人,是好是坏,都是需要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衡量判断,” 秦清见嬴贞变了脸色,赶忙乖巧的点头道: “主子别生气,清儿记住了。” 嬴贞看着她装出的那副柔弱表情,忍不住莞尔笑道: “当然了,这位陈大侠,应该是个好人,朝廷对那些江湖门派都有详细备案,关于红花亭我也看到过一些,大体上算是行事光明磊落的名门大派,你不是一直都喜欢这位陈大侠吗?咱们下去见一见?” ...... ...... “陈大侠你好!” 一道清丽的声音从陈白露身后响起, 吓得他浑身一震,就连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的,他下意识的赶忙转身,吃惊的望着眼前这对年轻男女, 这两人是怎么来的?什么时候离自己这么近了,而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两个人的境界远远高于自己。 尤其是那个年轻男子,身上那件绣有灵动山水的衣衫一看就是非比寻常的炼气士法袍,再配上他那俊逸脱俗的风姿,难道是哪家仙门大派中下山历练的高徒? 再看那年轻女子,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周身看不出有任何气象,但却无形之中给人一种你最好离我远一点的感觉,陈白露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但是当他看到女子腰间的佩刀时,脸上神情明显愣住了。 因为那把刀实在是太出名,太常见。 北疆军刀。 “你是秦王嬴贞?”陈白露一脸愕然的看向那英俊的年轻人。 嬴贞笑了笑,说道:“陈总舵主可真不会说话,一开口便道破本王身份,就不怕本王杀人灭口?” 陈白露整个人明显放松下来,道: “这点倒是不担心,因为陈某本就是受人之托,南下护送秦王返京的。” 秦清以前在茶馆听说过陈白露很多英雄事迹,心里对这位陈总舵主本就钦佩仰慕,此刻见到真人,忍不住便学起那江湖豪杰拱手抱拳道: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陈大侠,真是三生有幸,在下秦清,是我家公子的女婢,不知陈大侠又是受何人所托来此呢?” 陈白露觉得眼前这位姑娘倒是个爽利性格,而且对自己态度好像还不错,于是赶忙回礼抱拳, “不瞒两位,陈某与卢家小姐卢东珠有些交情,是她传信给我,说是秦王已然离开怀阴郡北上,请我务必找到二位,护送二位安全返京,除了陈某之外,还有青篱剑仙前辈和一位神秘的赊刀人,只不过陈某刚好离怀阴郡最近,所以最先赶来。” 嬴贞听完不禁皱眉,卢东珠此举无疑是好心,但却忽略了嬴贞的感受。 卢东珠心智确实不简单,已经提前算计到他嬴贞必然会妥协这桩婚事,而且连自己离开怀阴郡她都知道,不用说,肯定是白裕那小子报的信。 这种被人处处算到的感觉,让嬴贞心里很不舒服,即使卢东珠很可能是自己未来的王妃。 而且以嬴贞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接受别人以这样的方式来帮他。 尤其还是个女人。 还是一个有可能成为他的女人的女人。 “有劳陈大侠白跑一趟了,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告诉卢东珠,本王返京用不着她惦记,还有,她再敢算计老子,我就让她这辈子都守活寡。” 陈白露听的目瞪口呆,一脸诧异表情,这是什么跟什么啊?好好的怎么就守活寡了? 三六章 谱牒仙师(求收藏求推荐票) 嬴贞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让陈白露一时间有点懵,但细想之下,也大概猜到嬴贞和卢东珠之间应该是有点暧昧纠缠。 大国师那句谶语他也是听说过的,看样子卢家小姐真有当凤凰的命。 秦清虽然很想和这位大名鼎鼎的陈大侠多聊几句,但她心里也懂得轻重,对待陈白露,她已经是极为难得的好脸色,这都归功于茶馆说书先生的洗脑,导致了一个九境大佬去仰慕钦佩一个七境的。 一时间,陈白露的处境有点尴尬, 首先他自己也看出来,自己很可能是多余的, 嬴贞的名气在整个大秦王朝如日中天,手握军权,无论朝堂江湖,几乎没有人敢招惹,人们都知道这位秦王是七境远游境武夫,而对方身边的婢女就连自己都看不出深浅,想来也绝对不会简单。 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太过尴尬了? 回去以后卢东珠那边怎么交代? 这个人情再不还,要欠到什么时候? 再说了,你让我走我就走?我陈白露不要面子了? 陈白露抬手放在嘴边,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 “既然如此,那陈某只能就此返京了,说来也真是巧了,咱们竟然是同路,当然了,同路不同道,咱们各走各的,秦王请。” 嬴贞微微皱眉,看样子这位陈大侠是铁了心要做狗皮膏药,粘在自己身边了。 关键是自己还真没有理由赶人家走,毕竟人家确实也是要回太安的。 嬴贞摇了摇头: “卢东珠可真会选人。” “清儿,咱们走吧。” 秦清点了点头,与陈白露拱手作别,带着嬴贞御风离开。 陈白露抬头望着天空上离开的两人,心里总算是明白了,嬴贞身上应该是有伤在身,所以才会被身边的婢女带着远游,而那位姑娘,保底都是八境羽化境武夫。 武夫之中能够御风远游的便是七境,这也是为什么七境被叫做远游境, 众所周知,三境到四境是武夫的一道天堑,将绝大多数武夫排除在这一道门槛之外,接着六境到七境又是更大的一道天堑,又将很多人筛选下来,再往后更是境境是天堑, 武夫一道,只有进入七境,才是所谓的登堂入室,窥得真意。 所以在江湖之中,只有那些拥有七境武夫坐镇的门派,才真正称的上有底蕴的豪门大派。 陈白露觉得,这位秦姑娘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年轻,应该已是修为大成到了返璞归真的老前辈,也是,秦王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一个镇得住场子的超卓高手呢? 如此大大方方的御风远游,一点都不担心暴露行迹,这才是八境强者该有的泼天豪气。 自己确实拿不出手啊,怪不得堂堂的山字营大统领,也只能做个在前面探路的小卒。 这一次,真尴尬。 陈白露打定主意要随着嬴贞一起返京,于是也不再停留,全力提聚身法,折返向北。 他之所以没有选择御风远游,其实和项翦的初衷是一样的,担心会被人发现,卢小姐在信上写的很清楚,杀人不留活口,行踪不能暴露。 ...... ...... 有饿死的马,但绝对没有跑死的。 一口气狂奔一整天,到了夜里,项翦真的跑不动了,浑身大汗淋漓,双腿都有点发软, 其实他如果放缓一些速度的话,不至于如此,但身上有殿下的重托在身,从开始赶路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拼劲全力。 项翦的脚力在北疆是出了名的快,一步十丈,百里神行,贞字营张虎牢便戏称他为黑头蚂蚱, 但即使如此,他身后那俩狗皮膏药,自始至终都没有被他甩掉,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两人很不简单。 项翦之所以选择停下,也是真的烦了这两人,想要在此等着他们现身,好掂量掂量对方的斤两。 如果说项翦是跑累了,选择休息一下回复体力,那么他身后这对男女,则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能跑的七境武夫, 如果项翦再不停下,如果他们再不选择御剑飞行,百分之百会被甩掉, 两人是练气士,还是杀力最大的剑修,剑修在炼气士之中,可是香饽饽,也是最需要砸钱的。 眼看项翦停下,两人也不约而同在五十丈开外止住身形,男人还好点,那名丰满妩媚的貌美妇人已是弯腰托膝,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王八蛋可真能跑,累死我了,” 男人笑呵呵的看了看她,说道: “咱们炼气士体魄本就不如武夫,这么拼力的跑肯定是跑不过的,好在那人应该也跑不动了,不然咱们俩就得御剑才能跟上。” 妇人直起腰来,伸手轻抚着胸前高耸的山峰,身上香汗淋漓,喘息道: “以后这种事你可别再叫我了,二十年都没出过今天这么多的汗,身上都快臭死了。” 男人笑道: “钱难赚屎难吃,大秦王朝武运昌隆,炼气士却极少,遍地的神仙钱等着人来捡,师兄在这里呆了十年,什么都没干,都赚的盘满钵满,如今在我苦心经营之下,终于搭上了皇室的一条大船,你是知道的,咱们剑修提升修为最吃神仙钱,师妹呆在八境瓶颈也有不少年头了吧?如果仍是留在师门,那些上好的资源什么时候才轮的到你? 所以师兄才会把你叫来大秦,有钱大家一起赚,这次揽了这趟子差事,事成之后,那人答应了一千颗百岁钱的报酬,介时咱俩对半分。” 貌美妇人在一旁没好气道: “一个七境武夫值的了一千颗百岁钱吗?师兄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这个人可是秦王嬴贞的心腹爱将,如果杀了,咱们以后在大秦还有立足之地吗?” 男子不以为然的笑道:“富贵险中求嘛,若不是项翦的身份,杀个七境武夫谁会开出这样高的价码,这么高的价钱,自然就得承担随之而来的一切后果,师妹放心,只要咱们做的干净,事后不会有人查到咱们头上的。” 女子听了仍是忧心忡忡,她来大秦不过三个月,嬴贞的名头几乎每天都能听到,二十出头便总领天下兵马,北疆军的彪悍她在大楚时便早有耳闻,在她看来,如果列出大秦最不能惹的十个人的话,嬴贞必然在前五之列。 只见她蹙眉道: “总之我们还是要多加谨慎,那个带着竹杖的麻衣老头也是个炼气士,看样子和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既然出现一个,难保暗地里不会再有其他人,保险起见,我们越晚动手越好,我可不想在这里阴沟翻船。” 男子笑道:“这是自然,师兄这一路上不都是听你的吗?” 妇人道:“我这么小心,也是为了大家好。” 他们两人皆是来自大楚王朝境内的一座仙府宗门,男的名叫于枫,妇人名叫金霁。 于枫早年间搭上了二皇子赢郦,后来在嬴郦的帮忙下,成为礼部密档中的在籍谱牒仙师,拥有了这个身份,便可以再大秦自由行走,一切行事,官府都不会过问。 三七章 总揽天下军权 项翦靠坐在一块长满青苔的青石旁,吃着干粮就着水,心神则是放在远处的那两人身上, 他已经歇了半个时辰了,那边的俩人还是没动静,一点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真够怂的,以二对一都不敢现身,就这点胆子也敢跟踪老子?两个废物。” 项翦这句话故意喊的大声,为的就是让那两个人可以听到,以试探对方的反应。 面对项翦的隔空喊话,丁枫、金霁相视一笑, 两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自己能瞒的了七境武夫的耳目,但对项翦的挑衅,他们都是直接选择无视,浑然不在意。 修行一路最是艰辛,境界的步步登高所需要付出的,不单单是勤奋刻苦的努力以及天赋气运,心境的打磨更是重中之重,他们早就过了被人几句话就可以激怒的年纪, 丁枫这些年在大秦,做为一个外来人,受过的气还少吗?他何曾有一次放在心上? 匹夫一怒这种事,在他二十岁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要不然,他也活不到现在。 对于丁枫他们这种人来说,只有不断的提升修为充盈自身,问鼎长生大道才是毕生追求,至于在这个过程中,那些如同过眼云烟的匆匆过客,有必要放在心上吗? 修道同样也是修心。 他们俩越是如此,项翦反倒越不安心, 这才离开怀阴郡几天,已经冒出三个人出来,而且无一例外都是硬茬,那么越往后,鬼知道还有谁在前面等着自己。 项翦觉得,如果再一味的选择这种人迹罕至的偏僻路线,对自己其实十分不利,人多的地方反而才更安全,虽然这样一来,返京的时间将会被延后,但总比返不了京强,而且他心里也清楚,决不能将自己陷于死地,因为那样一来势必会引出秦清,引出秦清就有可能暴露殿下的行踪。 想通这些,项翦拍了拍怀里的信笺,深吸一口气,双脚踏地,整个人拔地而起,化作一道长虹,朝着乌县方向掠去。 丁枫和金霁对视一眼,紧紧跟上。 ...... ...... “主子,项翦朝乌县去了。” 嬴贞和秦清漫步在山林中,像是两个游山玩水的旅人,秦清头上,还插着一朵嬴贞刚刚摘下的粉嫩小花,配上她清秀的玉容,秀色可餐。 “他的选择是对的,越是人多的地方,那些人动起手来顾忌反而越多,毕竟太安城的那几个,谁都不想将事情闹大,不然他们到时候也收不了场,只要我的行踪不暴露,对付项翦的人里,应该不会再有卓峰这种级数的了,” 秦清想了想,转身望向林中一侧,说道: “红花亭的陈大侠一直跟着我们,要不要清儿将他打发走?” 嬴贞无奈笑道: “算了,由着他吧,世上最难应付的,就是这种真好人,对付坏人,你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手段,但对付好人,尤其是死皮赖脸的好人,真的没招,小时候父皇便和我说过,驭人之道便在于,不要让好人失望,不要让直人闭嘴,不要让笨人寒心,不要让小人得意,不要让坏人善终,我觉得父皇说的还是蛮有道理的。” 秦清乖巧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呢?也去乌县吗?” 嬴贞摇头道: “不用,远远跟着,保证项翦不出事就行,有人不想他安全抵达太安,但也有人会尽全力保全他,其实现在,太安那边应该已经有大动静了,项翦离开怀阴郡的消息,那边应该已经都知道了,拦下项翦是第一步,接下来的便是阻止我返京,怀阴郡那边,我刻意留下老怪物,就是要让他看着宅子,避免被人查到我已经离开,” 嬴贞悠然迈步,身上穿着那件灵气盎然的水秀山明袍,风姿之出众,难有匹敌。 “当然了,时间一久,怀阴郡那边还是会露出破绽,毕竟咱们俩没有再去吃早点,没有再去茶馆听书,有心者自然能看出猫腻。 我们的返京之路大致可以分作三个时间段,前半程敌人针对的主要还是项翦,但到了一半的时候,或许很多人就会想明白过来,项翦只是一个幌子,然后转过头来全力搜查我的踪迹,这段路应该是最难熬的,至于后半段,京畿重地有三座大营都是兵部直管,那时候就该是我那位舅舅发力的阶段了。” 秦清听的云里雾里,一脸的茫然,撅着小嘴说道: “清儿怎么没听明白啊,主子的初衷不是由项翦送信,然后得到皇上旨意后,在京城周边逗留几天再返京吗?怎么现在项翦又成了幌子了?” 嬴贞笑了笑,轻轻一指弹在秦清光洁的脑门上,说道: “如果我现在突然出现在太安城,然后说自己是奉旨返京,你猜我父皇是治我个欺君之罪呢?还是咬咬牙,就这么认了呢?” 秦清惊讶的合不拢嘴, “主子,你竟然把皇上都算计进去了?” 嬴贞耸了耸肩,说道: “放在往常,我肯定没这个胆子,但现在嘛,既然知道他一心要逼我娶卢东珠,那么这条路他就一定会给我铺好,拦在路上的石头,他也会为我搬走,当然了,他八成会在他那小本本上给我记上一笔,以后找机会给我穿小鞋。” 秦清不解道: “既然主子是如此谋划,为何不让清儿直接带着主子返京呢?这样岂不是省去很多麻烦?” 嬴贞忽然站定,双手负后,摇了摇头,叹息道: “很多事情,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秦清眼神幽怨,心里嗔怪道,你不说我岂不是更不明白? 嬴贞此刻的心里五味杂陈,虽然前世看过不少的王朝历史剧,对于那些夺嫡之争也算是耳熟能详了,但当他真的置身其中的时候,还是不免唏嘘不已。 在赢贞小时候,老二嬴郦、老四嬴兖、老六嬴巉他们,其实与嬴贞的关系一向都很好,彼此之间相处融洽其乐融融,一起读书,一起秋狩,一起欺负宫里的那帮小太监, 大家虽然不是同胞兄弟,但毕竟还是亲兄弟,可是自从嬴贞离开太安去了北疆,第一次返京回来后,就觉得他们都变了,变得让嬴贞觉得很陌生。 当时的嬴贞没有太在意,只是觉得或许是自己离开太安太久了,大家兄弟之间有些生疏。 但当皇后宁惠崩逝,嬴贞第二次从北疆返回太安,连朝中的局势都变了。 老二他们接连封王,却没有藩地,仍是留在京城,暗地里勾结朝中要员,培植自己的党羽,一个个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地盘。 最让嬴贞不能忍的是,在宁皇后起灵发引之日,他看到老二他们私底下竟然在偷笑。 也就是这一笑,将嬴贞心里的那点兄弟之情,笑了个一干二净。 皇后国丧一个月后, 嬴贞硬生生将舅舅宁牧,推到了兵部尚书的位置,自己则以秦王身份遥掌兵部,总揽天下军权。 月畔湖一战,导致大秦、大夏两国和亲,那么在短时间内,北疆不会再有大的战事。 在这种时候,如果让嬴贞留在太安,很多人都会睡不着觉,因为他们都知道,皇上的诸多儿子里,权柄最大,城府最深,心机最重,手段最狠的,就是这位大皇子。 朝堂如棋局,诸臣如棋子,谁是执棋者? 月色中,嬴贞负手微笑...... 三八章 妖物(求收藏求推荐票) 离开深山大泽,地势趋于平缓下来,放眼望去,沃野千里。 乌县仍属于桐州地界,位于桐州西南角,属于刺史胡邴槐的管辖范围,这里盛产药材、皮货、茶叶。 项翦改变策略,大大方方的在官道上一路飞奔,路上若是遇到当地的巡查官兵,只需出示身上的兵部通关文牒即可, 丁枫和金霁身上虽然也有大秦礼部颁发的谱牒仙师腰牌,所有行事,地方官府不可过问,但此次行动,终究见不得光,两人只好隐蔽于官道两侧的山林中,悄悄跟随项翦,不敢暴露身形, 一个是正大光明的全力跑路,一个是顾虑重重的小心追赶,两者之间的距离被越拉越大。 在大秦,江湖武林被朝廷压的死死的,各大江湖门派的一切行事,都要在朝廷制定的范围和规矩之内,如有违背,便是铁骑踏宗门的滔天祸事。所以在大秦,有盗寇,有山匪,有黑道武林,但绝对不会有魔门或者魔教的存在,因为不等他们发展壮大,就被灭了。 所以在太平洲七国之中,大秦王朝的武夫和修行中人,是最老实的。 嬴贞和秦清不打算去乌县,而是沿着北上的乡村小路一路步行,至于项翦,有秦清的出窍阴神看着,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村庄星罗棋布,或沿水而居,或傍山而建,村民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虽说日子过的穷苦,好歹还算安稳, 这天,嬴贞他们路过一座四面环山的偏僻村落,满打满算,村子里大概也就百十户人家, 嬴贞本来没有停留的打算,后来与秦清两人站在远处一座小山包上向村里眺望时,发现整个村子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成群结队的跟在一个年轻道士的屁股后面,手里拿着铁镐、锄头、耙子等各种家伙式,浩浩荡荡的来到一家农户院子里。 眼下正是晌午,日头高照,但那间被村民包围了的小院内,屋门却是紧闭,让人觉得很是反常。 这种奇怪的景象也吸引了嬴贞的注意力,于是两人驻足停下,好奇的观望着。 秦清耳目超绝,即使她们所站之处离村庄仍有一段不近的距离,但小院内所有的声音都可尽收耳底,只见她聆听半晌后,将听来的内容大致讲给嬴贞听。 原来,下面那帮村民竟然是请道士来村子里捉妖的, 事情的起因是,村子最近三个月里,隔三差五便会有人在晚上不明不白的死掉,尸体如同干尸一般,无一例外都是精血枯竭而死,死状极惨。 直到今天,已经死了十一个人了。 而被他们围起来的那座房子,是村民李山家,紧闭的屋门内,不断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传出,而且声音很凄惨。 村民们认为,村子里最近接连发生的惨事,都是屋子里那个妇人招惹来的。 李山的媳妇,怀胎足有十三个月,却始终生不下来,难产的巨大痛苦,以至于她不论白天黑夜,总会像今天这样痛苦的撕喊着, 村民们一致认为,李山媳妇肚子里怀的可能是鬼胎,正是这个鬼胎害死了村里这么多人,于是大家伙一合计,这才请来道士作法,想着能够降妖除魔。 嬴贞听到这里,不禁皱眉,女人怀胎十三个月难产,这听起来确实够邪门的,因为没有哪个女人能承受如此大的痛苦足足三个月之久,正常情况,十月怀胎,难产的当天就会出事的。 再者,妖魔邪秽之物,在大秦可不多见。 一来,东西南北中各有五岳正神坐镇,各地州府郡县也有城隍压场,就算是最为偏僻的村庄,山神庙和土地庙总还是有的, 这些香火之神皆由大秦朝廷敕封任命,负责守护一方百姓平安,如果这个村子里真有妖物作祟,那是不是代表山神庙和土地庙也出了问题? 礼部那套请神敕神之术,嬴贞不懂,所以也就无法叫出土地爷来当面询问。 “我们先不着急赶路,看看再说,”嬴贞皱眉道。 秦清闻言点了点头,她也被勾起了兴趣。 山脚下的村庄里, 村中的男女老少将李山家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顽劣的孩童们甚至爬上隔壁的屋顶,居高临下的看热闹, 村民们一个个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李山娶过媳妇已经有足足十年,十年里,婆娘的肚子里却始终没个动静,以至于李山平日里总是被村子里那些长舌妇人明里暗里的嘲讽笑话,有的笑话他李山裤裆里那玩意不中用,有的则嘲讽说,别看你李山的婆娘生的好看,却只是个不能生养的摆设。 这些难听话,李山也都听习惯了,男人嘛,谁都不会觉得是自己不行,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李山私底下曾经也有过休妻再取一个的想法,毕竟无后可是大事,死了都没法和祖宗交代。 可每当李山看到自己媳妇时,脑子里休妻的念头刹那间消失无踪,只因他这媳妇,不但在十里八村都是出了名的俊俏,而且平日里非常贤惠,任劳任怨,几乎挑不出一点毛病。 本来呢,李山几乎就要认命了,没孩子就没孩子吧,自己好歹还有媳妇,村子里讨不到媳妇的光棍汉可不老少呢,自己总比他们强。 结果在去年七月,媳妇的肚子竟然一天天大了起来,圆滚滚的像个西瓜似的,这下可把李山给乐坏了,专门请来隔壁村的稳婆给瞧了瞧,说他媳妇肚子里怀的,八九是个带把的。 十年都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的李山,这下终于扬眉吐气了,干农活的时候腰也不酸了,伺候起媳妇来更是细致入微,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用来给媳妇买大补的鸡鸭鱼肉老王八, 结果呢,眼看着稳婆算好的临产之日一天天临近,但媳妇的羊水却始终都没有破,十月过后,孩子怎么也生不下来,媳妇憋的难受,整日在家哭喊,李山听的心都快碎了。 换了好几个稳婆,都是束手无策。 时间一久,村子里的流言蜚语便传扬开来, 有的说李山媳妇肚子里怀的是个死胎,孩子其实已经死在肚子里了, 还有的说李山媳妇本就是隔壁王庄的徐老汉从山上捡来的,说不定本身就是个妖物,人和妖怎么肯能生出孩子来呢? 再加上村子里最近发生的这几件可怕怪事,大家更是认为是李山媳妇肚子里的鬼胎,不舍得从李山媳妇肚子里出来,非等到吸干村子里人的阳气,才会现世。 一时间,人心惶惶,村民们纷纷将矛头指向李山媳妇。 李山倒也爷们,每天拎着一把柴刀,就坐在院子里,谁敢进来再说他媳妇一句不是,他就跟谁拼命。 村民们拿他没办法,只好自发筹钱,从桐州府请来一位道长,帮着除掉李山媳妇这个妖孽。 而那位始终站在院子里没有吭声的年轻道士,总算说了一句公道话: “还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妖物?村子里死人跟李山媳妇一点关系都没有。” 屋子里,坐在床边的粗糙汉子听到门外这句话,放下手里的柴刀,握着媳妇的手大哭起来。 三九章 恐怖如斯(求收藏求推荐票) 不论村民们如何咬死就是李山媳妇肚子里的鬼胎作怪,那年轻道士都不为所动,只是让大家先都散了,至于村中怪事,他既然来了,就肯定会解决的, 听到道长这么说,村民们才嘟嘟囔囔的抱怨着离开。 别看这年轻道士年龄不大,性格倒很是沉稳,好说歹说将村民都打发走了。 院子里就剩下了年轻道士一个人,只见他笑嘻嘻瞥了一眼屋门上贴着的一道已然发黄掉色的符箓,上前轻轻扣响屋门, “李山大哥,开门吧,人都走了,贫道略通医术,可以帮嫂夫人把把脉,或许能找到根结所在。” 屋里的李山先是贴在门缝上往院子里看了看,确定只有那道士一人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拉开门栓,请道士进来。 屋门再次关上。 而嬴贞和秦清,此刻已经出现在了位于村子后山半山腰上的山神庙中。 不出意料,山神庙果然出问题了,香案上的香炉和贡品被打翻在地,泥塑的神像虽未倒塌,但顶上那颗山神老爷的脑袋却不见了,脖颈位置切口整齐平滑,应该是被砍掉的。 秦清见此情形,愕然道: “本地山神已经死了?” 嬴贞围着庙里观察一圈后,摇头道: “应该没有,像山神土地这样的香火之神,一般都与当地的山根水运牵连,轻易是死不了的,你看这村子周边,山势并没有出现破败迹象,村外的那条小溪也没什么异常,山神应该还活着,不过被人削掉了脑袋,道行肯定受损,村子连着三个月不断有人离奇死掉,山神却没反应,看样子那罪魁祸首就连这位山神爷都惹不起。” 秦清道: “对于这些神怪之事,清儿不是很了解,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把那妖物揪出来,但我看着刚才那个道士有点不对劲,人身三魂七魄,他却只有魂没有魄,问题会不会就在那个道士身上?” 嬴贞负手而笑: “九境武夫终究是九境武夫,连这个都能看出来,如果真的是那个道士的问题,既然连山神都不敢惹,他又何必装神弄鬼大白天的去李山家,道士虽然可疑,但杀人的应该是另有其人,其实这一切,能当面问问这位山神老爷是最好了,只不过礼部那套请神敕令一向只有几位员外郎才懂,我也没招啊,等回了太安,说不得我得去礼部走一趟,技多不压身,有些东西还是得学一学。” 秦清在一旁雀跃道:“我也要学,” 嬴贞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咱俩一起学。” 夜深人静,李山屋子里还亮着灯,他一个人在炤台前忙活着准备晚饭,媳妇则是虚弱的躺在床上,手臂无力的垂在床沿,脸色苍白,有一声没一声的呻吟着。 年轻道士没走,被李山给求着留下了,其实李山自己心里也有点虚,这么多人都说媳妇肚子里怀的是鬼胎,偏偏村子里死人刚好又是发生在稳婆算好的临产日子之后,这让李山整天也是疑神疑鬼,难道媳妇肚子怀的孩子真有问题? 年轻道士坐在门槛上,托腮望着夜空,说道: “嫂夫人和孩子应该都保不住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炤台边的李山听到这里,双手一颤,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泪,媳妇生生疼了三个月,那凄惨样子他每天都看在眼里,有时候真的想过,既然活着这么遭罪,还不如一死百了。 年轻道士瞥了一眼屋门上那道符箓,又伸出手来掐指一算,脸上愁云密布。 李山媳妇肚子里怀的,不能说是鬼胎,但也差不远了,因为李山的媳妇徐絮,其实不是人。 这一点,年轻道士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山林精怪也是天生地养的灵物,既然这么多年都肯安心做一个老实庄稼人的妻子,他没有理由出手打杀。 正常来说,人和妖物确实难以产下后代,因为有违天道。 但这位徐絮却又不同,因为她已经舍弃了自身的大道根本,又有不知何方高人,在李山家屋门上贴下了这张道门镇灵符,帮助徐絮在十年中将一身妖气洗涤的一干二净,安安心心做那凡夫俗子的糟糠之妻, 徐絮之所以能怀上孩子,其实多少有一份上天馈赠的意思,所以年轻道士是真心想要保胎,但以他的道行,却又没这个能耐。 因为有人已经在胎儿身上动了手脚,原本可以安稳诞生的孩子,如今被人强行留在了母亲腹中,并以十一个人的精血喂养着。 今夜子时一过,就是七月十五了,如果孩子于这天出生,必定是一个极恶的妖物。 年轻道士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于是他打算在今夜子时之前,送徐絮母子上路,虽然心里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他既然想要将人带走,那么这件事幕后的罪魁祸首,今夜必来留人,他要在这等着,将这个祸害一并除了。 吃饭期间,年轻道士和李山各怀心思,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 忽然间,道士心神一震,诧异的望向门外, 只见一位如同仙人下凡的英俊青年,负手站在院子里四下张望,身上的法袍是他从未见过的上等仙品,男子身边,还跟着一个腰携长刀背缚包裹的清秀少女,目光犀利如刀,年轻道士只是看了少女一眼,整颗心脏便不由自主的嘭嘭狂跳。 这么狠吗? 年轻道士慌了,这才一见面,自己一颗道心就差点崩碎,那狗日的山神话也说不清楚,只说妖物极难对付,但年轻道士没想到,对方竟然恐怖如斯? 不对劲,两人身上阳气鼎盛,不像是阴邪妖物啊,难不成这妖物手段如此通天,竟能隐藏妖气,扮成凡人? 年轻道士更慌了,手中一扬,一条金光灿灿的长鞭出现在他手中,鞭身上隐有雷电低吟,数道电弧盘旋其上,看起来很是震撼。 “大胆妖物,本神辖界也敢造次?还不快束手就擒?” 嬴贞一脸诧异。 秦清则是咧着嘴角,如同看待白痴一样看着对方。 四零章 呱呱坠地(求收藏求推荐票) 本神辖界?这年轻道士难道是本地山神? 嬴贞总觉得不太可能,对方看上去除了有点底气不足以外,不像是受过伤的样子, “这位道长误会了,我们俩都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是妖物呢?” 年轻道士双目眯起,握着手里的打妖鞭,挡在屋子门前,他身后的李山已经是吓的浑身打颤,坐在凳子上一动都不敢动。 突兀出现在院子里的两人,怎么看都像是活生生的人,年轻道士若是没有三年前吃的那场大亏,绝对不会将眼前这两人当做是妖物, 三年前他遇到的,同样也是一位风神俊逸的翩翩公子,谈吐不俗,风趣高雅,谁知道那位公子竟然能引得大国师亲自现身,并且以国师崔望的修为,竟对那位公子客气有加,一路礼送出境。 等国师回来后告诉他,那位公子来自破碎山河。 年轻道士当场就吓尿了。 大千天下,共有七洲,破碎山河便是山河洲,乃大妖聚居之地。 年轻道士虽然觉得,眼前两人是大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况且如果对方真的是大妖,那国师大人必然心生感应及时赶来,那么自己的安全应该是有保障的, 不论对方是人是妖,都是来者不善,多半还是冲着徐絮肚子里的孩子, 年轻道士不敢再看秦清,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嬴贞,沉声问道: “本神乃桐州府城隍赵公平,无论两位今夜来此到底是何用意,都请速速离开,不然的话,本神手里这条打妖鞭只要沾上一点,便是神魄俱灭的下场。” 话才说完,秦清动了,身形之快,眨眼之间。 赵公平一脸痴呆的站在门口,手里的打妖鞭,没了。 秦清站回原来的位置,扯了扯手里那条金光四溢的鞭子,觉得韧度还算可以,想要扯断,自己大概需要使出三分力。 一旁的嬴贞却突然拉下脸来,侧头看向秦清, “不是让你来显摆的,还回去。” 秦清耸了耸肩,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将手里的鞭子扔还给对方。 赵公平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一脸的匪夷所思, 一方城隍,道行还是不低的,他刚才已经偷偷在屋子前设下一道凝聚他自身法力的无形屏障,可没想到那少女穿越屏障如同穿过空气一样来去自如。 自己好歹是一州城隍,这身道行就这么上不得台面? 嬴贞笑呵呵的朝着赵公平拱手道: “城隍大人真的误会了,我们究竟是不是妖物,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赵公平咧了咧嘴,结巴道: “本神......本神自然清楚,深......深更半夜,那你们二人来此,又有何目的?” 嬴贞笑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就是随便的走一走瞧一瞧。” 赵公平嘴角一抽, “我信你个鬼。” 嬴贞双手一摊,无奈道: “那我就没办法了,我这个人,自打生下来那天起,就没撒过谎,清儿你说是不是?” 秦清在一旁用力点头,紧紧抿着双唇,强迫自己千万不能笑出声来,然后冲着赵公平说道: “我家主子向来是金口玉言,一口唾沫一颗钉,你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说出来,我们不保证能接受,但会给你说话的权力,” 赵公平瞅了瞅那英俊青年,再瞅瞅那少女,这两人明显是在拿自己开涮, 但眼下形势比人弱,由不得他硬气, “两位既然是随便瞧瞧,那这里已经瞧过了,普通的庄稼户,没什么好瞧的,二位就请再到其它地方瞧一瞧去吧。” 秦清顿时挑眉道: “怎么?我们去哪你管的着吗?” 城隍也是有火气的,自己好歹是一州最大的神祇,不说城隍庙中的延寿司、速报司、纠察司、奖善司、罚恶司与增禄司众多手下,就说辖境内的大小山神、土地、河神也有不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而且还是被一个看起来连二十岁都不到的丫头颐指气使, 这特么传出去,这张脸往哪搁? “你们爱走不走,不过丑话我可说在前面,呆会儿会有妖物来此行凶,至于他会不会像本神这么好说话,我可就不知道了。” “啊?” 就在这时,屋子里的李山听到真的有妖物会来,顿时吓的面无人色,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赵公平看在眼中,抬袖一拂,李山仰面栽倒,等他醒来后,今夜发生的一切都会忘掉。 嬴贞笑嘻嘻的揉搓着手掌,一脸兴奋的说道: “那敢情好,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妖物呢,今晚正好见识一下,开开眼界。” 赵公平有些无奈,他已经不想再和这两个人说话了,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白玉圭插在门前的地上,然后搬来一张凳子,双臂抱胸坐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 嬴贞看着眼前这位本地城隍,脸上露出微笑, 他对这位城隍老爷的印象还算不错,虽然对方看起来有些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但一身正气凛然,知道守护一方百姓平安,这一点,比很多阳间的父母官做的都要不错, 一州城隍,不就是当地百姓阴间的父母官吗? “清儿,拿条凳子,本公子今夜要会一会这个妖物。” “好嘞!” 秦清抬步进入屋内,赵公平几乎是下意识的侧了侧身子,以免挡了对方的路, 他看的出来,这个小姑娘比那个年轻人要厉害的多,好在这俩人嘴上虽然不着调,但对自己好像也没什么恶意,他们既然想呆在这里那就呆着吧,只要不影响自己除妖就行。 秦清搬来凳子,嬴贞撩起下摆坐下,翘着二郎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他们俩之所以会出现在李山家,也是因为赵公平在给李山媳妇把脉时,两人的一段悄悄话,被秦清听到了。 “城隍大人在上,请恕民女徐絮不便叩拜,今夜子时过后便是七月十五,我肚子里的孩子已有出世迹象,孩子如果在这天出生,必定生而为魔,民女恳求大人在子时之前送我们母女上路,以免孩子诞生,祸害人间。” “你乃杨柳修炼成精,本身便是妖物,能这么想,很是难得,不枉有高人留下镇灵符帮你十年洗涤妖气,你腹中胎儿终究是人妖结合所诞,其出生时辰不在本神管辖范围之内,无法做出更改,但本神可以答应,你死后,可入城隍庙任职,保留一缕残魄,享受人间香火。” “多谢城隍大人。” ...... ...... 看似百般无聊的嬴贞,瞥了一眼屋内,妇人的呻吟声时有时无,已渐趋微弱, 他很想帮忙,却又不知道如何去帮。 他试探着从方圆物中取出一粒金豆子,以双指捏住放在眼前, 白裕曾说过,金莲钱产自中神洲的莲池圣地,乃是池中金莲产出的莲子所化,本身便蕴藏着天地间最为精纯的浓厚灵气,炼气士以及山水精魅对这种灵粹之物视之如珍, 就是不知道用来帮助李山媳妇生孩子,管不管用? 赢贞看向赵城隍, “这东西能不能救孩子?” 赵公平抬头一看,顿时浑身一震,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那颗灵气盎然的金莲钱,他是识货的,自然不会将嬴贞手里那颗金豆子当做普通的金子又或是精金, 赵公平毫无犹豫的点头道: “能,但是不够。” 嬴贞手掌一翻,一把金莲钱出现在他掌心, “这些呢?” 赵公平被震撼的无以复加,瞠目结舌道: “够了够了,足够了。” 嬴贞喜出望外,他本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真的管用,心里顿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欣慰,就好像已经看到一个新生儿,在他面前呱呱坠地....... 四一章 顶不顶的住(求收藏求推荐票) 赵公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金莲钱,之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也是因为他在三年前,有幸从那位看似贵公子的大妖身上见到过, 金莲钱本身所蕴藏灵气的精纯和浓厚程度,根本不是剩余三种神仙钱能比的,毕竟金莲钱是金莲莲子所化,属于是天地生成的灵物,后三种则是人为铸造而成。 也就在这个时候,秦清突然歪了歪脖子,嘴角弯起一丝弧度,以心语传声给嬴贞: “主子,有东西从西面的山中朝这里来了,身上的妖气浓度,大概也就是七境炼气士的水平。” 嬴贞下巴轻轻点了点,摊着手掌,继续朝着赵公平说道: “需要多少,只管来取。” 赵公平想了想,没有起身,而是五指凌空一抓,自有四颗金莲钱从嬴贞手掌飞出,被他握在手里,确定是货真价实的金莲钱后,冲着嬴贞点了点头, “公子大仁大义,赵某多谢了。” 嬴贞笑着摆了摆,示意对方不用客气,然后将剩余的金莲钱重新收入方圆物中。 赵公平先是捏起一粒,放在门上张贴的那张镇灵符前,只听见“卟”的一声,那粒金莲钱被他扔进了符箓之中,接着,这道镇灵符上的符文金光大盛,条条脉络变得越发清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就连那张符箓的材质,都在转眼间化成金色。 光芒散去,赵公平满意的望着这张被拔高品阶的道门镇灵符,说道: “要想保胎,必先驱除徐絮腹中胎儿的妖气,孩子原本是好好的,但这三个月以来有人故意以生人精血喂养,将胎儿体内传承至母亲的来自山水精怪的血脉唤醒,妖气极为浓郁,如果没有这道镇灵符,孩子即使生下来也是个妖,有违天道馈赠必不能存。” 嬴贞点了点头,摆手道: “不用跟我解释,你只管保胎。” 赵公平愣了一下,没有再说话,转身进了屋内,有钱人就是阔气。 院子里,赢贞从秦清那里接过北疆刀,左手握住刀鞘,保持着一种随时拔刀的姿势,感受着花掉四颗金莲钱所带来的纯粹真气,二境瓶颈还是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上一次破境没这么费事啊? “呆会你不要插手,让我来,当然了,千万别让我死了。” 秦清失声笑道: “主子放心,不能够。” 嬴贞深吸一口气,伫立在原地,身形挺拔如山岳。 他一个二境武夫打算对付一个七境妖物,看起来好像有点脑子进水, 但他其实是有倚仗的,就是身上这件水秀山明袍,当时卓峰不是说过吗,这件法袍可以抵挡七境炼气士的倾力一击, 机会是要自己创造的,能不能靠自己杀掉这个七境妖物,就看他能不能把握到那一闪即逝的机会。 随着嬴贞心意一动,水秀山明袍眨眼间变幻色彩,变的和嬴贞原本身上那件黑色云纹长袍一模一样。 接着,嬴贞从方圆物中取出一张千里神行符贴在裤角里面,又拿出闪遁符、定身符各两张藏在袖中, 秦清在一旁看的不停偷笑,她最喜欢看到自家公子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子,那种模样最是诱人,也最让人心动。 “来了~” 秦清小声提醒了一句, 足足过了一盏茶功夫后。 嬴贞才开始察觉到周围的异常,而这个时候,赵公平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能不能顶得住?顶不住的话,我这里就先停一停。” 嬴贞拍了拍长刀,豪气干云道: “必须顶得住。” 他话才说完,一阵阴风刮过,天上飘来一阵黑云,将月亮繁星遮挡的严严实实, 天地间陷入浓浓的黑暗, 一时间,村子里响起阵阵的鸡飞狗叫声音,紧接着,一声声关门上栓的动静传来,村民们全都战战兢兢的躲入屋中,抱着孩子蜷缩在墙角,嘴里不停念叨着神仙保佑神仙保佑。 嘈杂的声音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嬴贞手握刀柄,全神戒备。 浓浓的黑雾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将李山家的院子团团围住,屋子里昏暗的灯光已经起不到丁点作用。 黑雾中,不断响起凄厉的哀嚎,声音极为渗人,似在耳边。 嬴贞脚下步伐不停移动,缓缓转动着身体,凭借他二境武夫的感应力,寻找着黑雾中可疑的地方。 秦清坐在长凳上,优哉游哉的翘着二郎腿,目光落在嬴贞身上,嬴贞看不到的她都能看到,至于已经出现在院子里的那个东西,秦清从头至尾都不屑看他一眼, 而黑暗中的那个“人”,似乎也不屑看嬴贞一眼,而是将真身隐于黑雾之中,不露痕迹的向着屋门方向缓缓“流动”过去。 当他进入屋内的时候,突然愣住了,因为他眼下所处的位子,竟然还是在院子里,而且就站在那个握刀青年的面前。 “锵”的一声,一抹刀光朝着他斜劈过来,刀身上真气凛冽,很不一般。 嬴贞一刀劈开身前的一团黑雾,刀身上粘出一滴血珠,嬴贞看在眼中,脚下步子忽的向左迈出,毫不犹豫又是一刀横扫。 周遭黑雾被他接连两刀,搅的翻滚一阵后,重新安静下来, 嬴贞先前早已将那张山水氤氲符贴在袖中,整个李山家都成了一座迷阵,而他嬴贞就是阵眼,阵法运转皆随他心意而动。 方才找不到那妖物所在,只好搬出迷障挡在屋门,只要那妖物触发迷阵,便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嬴贞面前。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能准确的劈出第一刀,至于第二刀,他纯粹是蒙的,而且看样子,好像还蒙错了。 “小小迷障符也想困住本尊,二境武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信了?胆子不小啊?” 声音时男时女时老时少,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猜不透具体位置。 嬴贞嘿嘿一笑,指了指板凳上的秦清, “老子还有一个九境武夫压阵,我怕你个求。” “哈哈哈哈哈哈~~~”狂笑过后,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娃子恁个能吹牛,那女娃明明比你还不如,你当本尊看不出来?管闲事也要掂掂自己的斤两,” 声音刚落,黑雾中,一片灰褐色好似干枯的槐叶激射而出,射向嬴贞眉心。 四二章 金色符箓(求收藏求推荐票) 嬴贞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槐叶的接近,七境观海境强者的出手,如果二境武夫都可以感应到的话,那这个出手之人就可以找个敌方撞死去了。 黑雾中的声音刚一中断,嬴贞便下意识的搬来一道迷阵屏障护在自己周围, 嬴贞这个人可怕就可怕在,从小养成了算计人心的习惯,总是习惯性的通过一个人的言语动作去判断这个人的下一步会怎么走,这一点都得益于他的父皇,因为嬴贞觉得,父皇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猜的人,如果能猜对一次他的心思,嬴贞都会有一种极强的成就感。 那枚槐叶的速度之快,嬴贞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这时候,身子左侧的屏障突然荡起一阵涟漪,紧接着便如同镜面般寸寸碎裂, 屏障被破,嬴贞能清楚的感应到,袖子里的那张山水氤氲符上,繁杂的符文忽然一下子暗淡了许多,等符箓上的符文彻底消失的时候,这张山水符上的法力就算是彻底耗尽了。 不过好在这一次,屏障算是建功了,帮他挡了一灾,成功的将那枚槐叶引向别处。 屋子里,正在全力施法保胎的城隍爷赵公平,突然觉得屁股上一阵刺痛,接着,便有一股阴寒腐臭之气如同跗骨之蛆一样拼命向他身体里钻。 赵公平享受一州香火供奉,早已修得金身,这点小玩意虽然会让他感到不舒服,但无伤大雅,只见他随手拈出一缕香火神气,一巴掌拍在屁股上,顿时便将那枚槐叶拍成粉碎, 神庙不倒他不倒,类似赵公平这类人间香火正神,只要自家的庙宇好端端的没被人拆掉,那他就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我说兄弟,你到底能不能顶的住?” 听到屋子里来自城隍爷的牢骚,嬴贞心神不敢有丝毫松懈,迅速的回了一句: “没看我顶的好好的吗?” 嘴硬归嘴硬,符箓屏障可以给他挡下一次,未必就有第二次, 嬴贞开始缓缓向屋门方向靠近,赵公平不是说过吗,屋门上那道镇灵符有驱除妖气的功效,如今以金莲钱提升为金色品质之后,效果应该会更强,呆在镇灵符旁边,说不定能帮助自己窥破妖物所在的位置。 “小娃娃很聪明嘛,知道躲在镇灵符下面,可惜,没用,” 黑雾中,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接着,天空上,一条比水桶还粗的褐色藤蔓从天而降,如同巨蟒般朝着李山房子凌空甩落, 这一次,嬴贞看的清清楚楚, 只见他右脚猛踏地面,整个人弹射而起,以双手握刀,朝着那粗壮的藤蔓斜劈而下, “叮!” 嬴贞双臂剧震,虎口出血,整个人被震飞出去,砸穿屋顶,背部狠狠的撞在屋里的水缸上,厚重的陶缸被砸成粉碎。 只见他一个鲤鱼打挺,整个人猛地站起,单掌托地,将北疆刀咬在嘴里,左右脚交错迈出,摆出拳架,双拳上风雷骤起,烈烈作响, 坐在床边的赵公平双手各捏一颗金莲钱,一颗悬于李山媳妇眉心,一颗悬于小腹,最后一颗则是已经堵在妇人的肚脐眼上, 他此刻见到嬴贞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骇人气势,脸上虽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是惊讶万分,二境武夫极为常见,但他还从未见到过如此气盛的二境,真气之充盈,拳意之浑厚,境界之扎实,已有宗师风范,假以时日,不敢说奢望七境之上,六境武夫应该是没问题的。 “你能不能行?要不换我来?” “闭嘴!” 嬴贞猛一咬牙,双拳之上骨骼咔咔作响,双脚猛一踏地,人若奔雷,从屋顶的破洞中激射而出。 那条粗大的藤蔓在即将砸在屋顶的一瞬间,与嬴贞的拳头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嘭!” 嬴贞整个人狠狠的砸落院中,撞出一个深坑,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模样看上去足够惨了,但比起秦清给自己喂拳后的惨样,还差的很远。 他这全力一拳,并不是完全没有作用, 那条粗大的藤蔓上,被他砸中的地方正在缓缓渗出鲜血,并且从伤口处掉下两具枯骨, “好小子,拳意纯粹,拳劲霸道,二境的根基打的很扎实嘛,” 话音刚落,黑雾中走出一道矮小的身影,看模样,竟是一个黑衣小童, 他现身之后,先是好奇的瞥了秦清一眼,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丫头脑子肯定有病,模样看起来也是傻乎乎的,自己都现出真身了,她竟然还在朝着自己笑? 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的,不是傻子就是高手,很显然对方是前者,九境武夫?我呸!小爷修行三百年,连八境武夫长什么样都没见过,还九境?你怎么不干脆说自己是十境山巅武夫呢? 黑衣小童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和傻子计较,活了这么大岁数,连这点养气功夫都没有,传出去让人笑话。 于是他径直来到土坑内,一脚踩在嬴贞胸口上,感受到脚下传来的异样,他顿时一脸惊讶: “哟,身上竟然有护身法宝?怪不得敢这么作死,本地的山神都被我打的不敢冒头了,你一个二境武夫凑什么热闹?别以为屋子里那个城隍老儿能护的住你,他呀,道行差远了。” 屋内的赵公平如今正进行到紧要关头,不敢分心说话,其实他之所以敢放心大胆的呆在屋里为徐絮保胎,并不是因为对嬴贞有信心, 他是对那个少女有信心, 初见时,对方只不过是瞪了自己一眼,就差点让他一颗道心当场崩碎,所以他心里笃定,那少女必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佬,起初他被嬴贞的外在形象所迷惑,以为嬴贞同样也是不露锋芒的高人,不过眼下看来,后者完全就是嘴硬。 被黑衣小童踩在脚下的嬴贞,吐出口中一团血沫,突然咧嘴笑道: “你看你脚上是什么?” 黑衣小童一愣,顿时大笑道: “好低级的伎俩啊,你觉得这招对我有用吗?” 嬴贞挑了挑眉: “你说呢?” 黑衣小童突然嘴角一抽,眼角向下望去,只见自己的右脚上,正贴着一张金灿灿的符箓, 而他眼下,已经一动都不能动了。 “你他娘的.......小爷上了你的当了......” 坐在长凳上的秦清顿时跳了起来,欢呼雀跃,不停鼓掌, “主子真棒!干的漂亮!” 嬴贞缓缓挪动身子,从土坑内爬出,一屁股坐在坑沿上,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刚才他有样学样,既然金莲钱可以提升符箓品质,而自己又不缺金莲钱,为什么不拿来提升一下自己身上这几道符箓的品质呢? 原本的定身符,嬴贞担心未必能困住对方,但现在嘛....... 不行,万一不保险呢? 于是嬴贞赶忙又站起来,在黑衣小童的脑门上补了一张。 这下应该稳了吧? 四三章 黑衣小童(求收藏求推荐票) 房子周围的浓雾渐渐消失,重现郎朗月色。 秦清将凳子搬来,放在土坑边缘,和嬴贞一坐一站,开始审问眼前这个“小”妖物。 黑衣小童试着挣扎一番后,知道自己彻底被困住了,两张金色材质的符箓所带来的法力压制,让他没有丝毫脱困的可能。 世间符箓共分七十二种,皆由道祖亲自书成,而流传于世的,基本都是道门的一些得道真人,仿照道祖画符痕迹,再选用一些上好符纸朱墨描画而成。 符箓的品质决定了它的威力,除了符纸、朱砂、烟墨、画笔有高低之分外,画符人的功底更是起了最为关键的作用,讲究的是一气呵成、一点灵光。 嬴贞身上这几道符,原先的材质并不算佳,但他用金莲钱提升后,算是补全了这些符箓的后天不足,至于这些符箓是不是由画符之人一笔而成,嬴贞也看不出来。 “这位大哥,有话好好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商量的,咱们可以好好谈谈。” 黑衣童子这句话让嬴贞大开眼界,刚才还一口一个小爷,气势汹汹,眼下被困,毫不犹豫便选择了服软,能屈能伸,不过如此。 贴在黑衣童子脑门的那道定身符,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两边眼角中所展露出来的真挚眼神,让嬴贞几乎忍不住拍案叫绝,深感我辈中人。 “小兄弟说的没错,这世上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为兄之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将你大卸八块,就是觉得咱俩之间终究是无冤无仇,虽说你刚才差点杀了我,但我觉得,些许补偿,此事还是可以揭过去的。” 黑衣小童看着对方脸上同样“真挚”的表情,心里直骂娘,这狗日子也是个嘴里不长毛的家伙儿,不好对付啊。 “大哥说的在理,刚才是小弟唐突了,在这里,小弟先跟大哥道个歉,至于事后的补偿,小弟保管能让大哥满意。” “欸~~” 嬴贞大手一挥: “别事后了,当下可以解决的事情不要推到以后,大家都是爽快人,早点解决问题,对大家都好。” 黑衣小童道: “可是小弟出门匆忙,身上什么宝贝都没带,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大哥随我一起返回洞府,府中宝物任你挑选,我要说个不字,你打我的脸。” 嬴贞哈哈一笑: “兄弟的诚意我是相信的,但为兄这个人呢,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不贪,兄弟府中再多宝贝,为兄也拿不走,所以嘛就不去了,兄弟就挑几件身上的,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黑衣小童沉吟片刻后说道: “大哥龙骧虎步气宇轩昂,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明人面前小弟不敢撒谎,荆俪山方圆三百里,最大的宝贝,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嬴贞一愣: “难道兄弟是在指你自己?” 黑衣小童连忙道: “大哥误会了,小弟虽修行三百余载,但终究还是废物一个,在大哥面前走不了三个回合,但屋子里那个妇人腹中所怀,却是实打实的宝贝,大哥若有兴趣,小弟可以帮你取到手。” 嬴贞面露难色,道: “为兄要一个胎儿有什么用?难不成走到哪里,身边都带着一个小孩?” 黑衣小童道: “大哥有所不知,且听兄弟细细道来,屋里子那个妇人名叫徐絮,其实是荆俪山杨柳成精,修炼成人后,竟然傻啦吧唧的放弃一身道行,嫁给了一个粗糙汉子当媳妇,把我们妖族的脸都给丢尽了,虽说屋门上被一个老道士贴了张镇灵符用来驱除妖气,但你妖族的跟脚终究是改变不了的,妖就是妖,人妖结合生下来的既不是妖也不是人,” 嬴贞插嘴道:“难道是人妖?” 黑衣小童想了想,说道: “人妖这个词很是新颖,但小弟不知道用到这里合适不合适,小弟先前施了些手段,延长了徐絮的临产日子,因为她腹中的孩子若是生在七月十五这天,身上的妖气浓郁程度将达到一个顶峰,可一举进入魔道,魔有内丹,服之修为大涨不说,更可进一步强化肉身,对武夫来说,那可是天大的好处。” 嬴贞笑了,黑衣小童也跟着他笑, “清儿,赏他一拳。” “好嘞!” “噗~” 黑衣小童小腹中拳,整个身体弓成虾状,口中喷出一大口污秽之物,今天肚子里吃的东西,算是一口气全吐光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说翻脸就翻脸, 这一拳,不算很疼, 但却直接打掉了他一半修为,导致他连跌两境,光荣的成为了一名五境筑庐境的小妖。 百年苦修,一朝尽丧, 他再也不敢小看那个丫头了...... “大哥,小弟究竟是哪里做错了?”黑衣小童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涕泪交加,这一次他是真的服软了。 嬴贞双臂抱肩坐在长凳上,笑嘻嘻道: “兄弟不够诚心啊,半天了还在这跟我扯皮,既然你一开始就希望孩子生在七月十五,怎么进来之后,明知道赵成煌在保胎引产却不去阻拦,反而装模作样的跟我一个二境武夫打架,有意思?” 黑衣小童嘴角抽搐,哇哇大哭,他是真的伤心了,辛辛苦苦一个人躲在深山修行,却在今天给人一拳打没了一半修为,荆俪山这地界本就灵气稀薄,想要重新返回七境,不知道又得多少岁月。 “别哭了,跌境总比死了强,你再不老老实实回话,为兄就让你回到一境铜皮境,” 黑衣小童顿时收声,强忍着不再抽泣,那小模样看起来还真挺可怜的,若是被心善之人看到,说不定都会抱起来哄一哄。 “大哥,你饶了我吧,我什么都说。” “那你倒是说啊。” 这下子,黑衣小童再不敢胡乱扯皮了,一五一十将事情的整个经过说了出来。 嬴贞听完明显愣住了,觉得对方这番实话,比假话还要扯,但他信了。 许多事情的真相,往往就是那个看似最不可能的可能, “他应该没有说谎,徐絮肚子里的胎儿身上,确实已经有了草木精怪的妖气,镇灵符已经没有时间驱除这股妖气了,孩子就快出生了......”屋子里的赵公平,脸色不太好看,还有些沮丧, 他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保下来的胎儿,竟然还是妖。 四四章 母女平安(求收藏求推荐票) 李山媳妇怀胎十三个月,最后还耗费四颗金莲钱,生下来的却还是妖,这个结果显然不是嬴贞想看到的,但已经改变不了了。 世上有很多事情总是出人预料,要不然也不会“意外”这个词。 嬴贞和赵公平,包括床上的徐絮都没有想到,黑衣小童今夜来此的真正目的,竟然也是来保胎的,准确点来说,是催产。 孩子原本注定了会在七月十五这天出生,这当然是黑衣小童提前做的手脚,但事到临头,他又后悔了,原因说出来有点难以置信,他竟然是害怕孩子生而为魔,长大以后他制不住,所以才临时后悔。 徐絮腹中胎儿身上的草木妖气并不是来自于徐絮,而是黑衣小童,是他用自己的本命之血蕴养着胎儿,再以村中死掉的那些村民精血掩盖住胎儿身上属于他的这股妖气,从而瞒过徐絮。 至于黑衣小童究竟是什么草木成精,他怎么都不肯说,赵公平也看不出来。 可以说徐絮这三个月的煎熬,都是拜黑衣小童所赐,而他之所以这么做的初衷,说出来后差点让嬴贞惊掉下巴。 他说他太孤独了...... 秦清打死也不信,但嬴贞信了。 山水精怪、草木精魅修行,本身就要比人类难上很多,黑衣小童修行三百载,才终于幻化成人形,进入七境观海境, 整个荆俪山脉方圆数百里,草木精魅不是没有,但修成人形的就他一个,平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孤孤单单,时常对着山中野兽自言自语, 他曾试着离开荆俪山,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结果那一次才刚刚走出荆俪山范围,就被一位河神胖揍了一顿,抢光了身上所有的宝贝, 于是他再也不敢出去了,继续在荆俪山过着一妖独居的日子,除了会偷偷跑到山中一些村落看看热闹打发时间外,剩下的时间就是一个人呆在自己那座洞府中枯燥修行。 有一次,他在四下晃悠的时候,偶然间在村子里见到了已经嫁为人妇的徐絮,黑衣小童一眼就看出了徐絮的跟脚,毕竟两人同属草木成精,但让黑衣小童失望的是,徐絮身上的妖气正在慢慢消散,变得越来越像普通人。 后来,黑衣小童看到了那张镇灵符,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没有主动现身和徐絮打招呼,但经常会从山里跑出来,偷偷的看着徐絮,因为两人是同样的出身,所以他对徐絮,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再后来,徐絮身上的妖气彻底消失,而且还怀孕了。 黑衣小童顿时喜出望外,几乎隔个三五天就会偷偷来看看徐絮,他期盼着孩子出生的心情几乎和李山是一样的。 虽然他真心希望,徐絮生下来的也是草木精魅,但起初他并没有想过用自己的本命之血去护住胎儿体内那股与生俱来,却在镇灵符作用下渐渐消散的草木妖气,因为他知道,这样做的话是瞒不过徐絮的, 徐絮嫁给李山十年才终于怀上孩子,自然而然在村子里惹来许多闲话,其中不乏有些人的话说的特别刺耳难听。 有人说,徐絮是趁李山出外干农活不在家的时候,和村子里的光棍汉勾搭私会才怀上的,还有的多,徐絮勾搭的人多了,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但肯定不是李山的。 徐絮能忍的了这些闲话,黑衣小童可忍不了,日子一久他便动了杀心,而且想到了以生人之血掩盖自己妖血的念头,这样一来就会瞒过徐絮,而且那道镇灵符因为年岁长久的缘故,法力已越发微弱,自己这么做,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于是他用时三个月,一点一点的准备、下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那些闲话说的最难听的村民里面挑选一人杀掉,取其精血包裹着自己的本命之血,偷偷送进徐絮腹中的胎儿体内, 最开始,他将徐絮临产之日定在七月十五,是希望孩子生下来便是比妖更强大的魔,魔有着妖族天生的强横体魄,也有着人族的灵性,修行起来自然会快上许多,这样的话,黑衣小童觉得最多只需一百年,自己就可以和小魔头一起联手,打败那位河神,到外面的世界去闯一闯。 他之所以临时反悔,也是觉得孩子如果真的成魔会难以控制,要知道魔性本身就是极恶,万一孩子长大以后不听自己的,反而回过头来收拾他,那这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他心里经过一番挣扎后,还是觉得当个妖就挺好,至于能不能打败河神走出荆俪山,无所谓,能有个跟自己作伴的好像也不错, 以后和孩子怎样相处,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孩子身上有他的本命之血,会对他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赵公平此刻,拿鞭子抽死黑衣小童的心都有了, 徐絮腹中的孩子,是脑袋先出来的,刚一出来就睁着眼,死死的盯着赵公平,若不是这位城隍大人没有鸡皮疙瘩,那他此刻必然鸡皮疙瘩掉一地。 没有寻常孩子呱呱坠地的哭声,徐絮的孩子出生很安静,甚至有点渗人,好在模样看起来,是个实实在在的女童, 虽然满身的褶皱,看上去丑了吧唧的。 但好在母女平安。 “大哥,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相信我,”院子里,黑衣小童害怕嬴贞不信,嘴上苦苦哀求着, 嬴贞咧着嘴望向天空,他现在都不知该怎么收场了, 杀了青衣小童?好像有点不太合适,这小家伙刚刚修成人形,在妖族里就是个小孩,再说有因必有果,那些村民之所以会死,也是因为平时嘴底下没有积德, 放过他?好像也不合适,毕竟那可是十几条活生生的人命。 屋子里,徐絮从赵公平手里接过孩子,她的脸上虽是苍白无血色,眼神中却满是温柔, 孩子不像她,像李山。 “城隍大人,那张镇灵符就请你带走吧,民女这里已经用不着了,既然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仍是脱不出草木精怪之身,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至于孩子的成长,民女会好生教导,不会让她走错了路。” 赵公平先是沉默,最后还是勉强点了点头,虽说草木精魅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但凭他一州城隍的身份,还是可以做到庇护徐絮母女的, “天生万物,各遂其一,唯人最灵,万物能并,妖族既然能生而为人并且没有劫数临身,想来应是天意,既然事实如此改变不了,本神也只能寄希望于孩子将来不要走入邪路,不然的话,自会有人前来问罪,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他。” 门外的嬴贞给秦清使了一个眼色,后者顿时心灵神会,几步上前,将门上那张镇灵符撕下,塞入袖中。 赵公平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说了也没用,他只是奇怪,刚才给金莲钱的时候挺豪气啊,怎么现在连张镇灵符都要跟他抢? 四五章 这个我拿手(求收场求推荐票) 李山还在屋子里昏迷着,赵公平本来已经打算将他弄醒,结果因为嬴贞一句话又暂时停下了。 “赵城隍,麻烦你一件事行不行?” 赵公平一挑眉毛,咧嘴道:“你说。” 嬴贞进了屋子,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慢慢悠悠道: “你掌管一州阴间轮回,村子里死去的这些人,麻烦你尽早安排他们投胎。” 赵公平呵呵一笑,咋地?你这是在命令我? 谁人该投胎,又该怎么投胎,那都是有规矩的,即使他身为一州城隍,也不能乱来。 再说了,你谁啊?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公子性格倒是爽快,说话够直,但公子这个要求,本神难以做到,整个桐州地界,每天要死多少人?投胎有先后,也是要排队的,下一世是人是畜生,是贵是贫,都是以死者生前的功德做考量,不是谁可以一言而决。” “哦~~” 嬴贞脸上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揉了揉下巴,试探着问道: “有没有后门可走?” 嗯? 赵公平微显错愕,这家伙什么意思?想在我这里走后门?让我酌情通融一下? 呵呵......他把我赵公平当成什么人了? “公子想多了,阳间有阳间的规矩,阴间有阴间的规矩,我身为桐州城隍,怎么可以知法犯法,我若是为公子徇私,传到朝廷那里,礼部那几位大人岂会轻饶了我?” 嬴贞说道: “这个好办,礼部那边我可以打声招呼,保管他们不会怪罪你,再者说,我只是让你尽早安排那些村民投胎,至于投生如何,一切按规矩办就好。” “呵呵......” 赵公平满脸冷笑, 这小子可真敢说,口气可真够狂的,“我跟礼部打声招呼”,咋地,礼部是家开的,别看你小子身边跟着个不知深浅的厉害丫头,礼部官署门前那个台阶,也是你小子能上去的? “怎么?你不信?”嬴贞皱眉道。 “呵呵......我信!” “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呵呵......没门!” 嬴贞一愣,随即笑道: “有意思,赵城隍是个有福之人啊,搁我一年前的脾气,今天赵城隍了肯定脱不了一顿毒打,幸好你今天遇到的,是一个以德服人的我,不得不说,这是你的造化,罢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求了,改天我托礼部衙门给你送块匾,就写‘大公无私’四个字,赵城隍记得挂在你那庙宇的正殿中,每每视之,勿忘初心。” 对于嬴贞的话,赵公平已经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小子吹牛皮的本事倒是让他大开眼界。 “外面那个小妖,你怎么处置?” 嬴贞想了想,朝秦清摆了摆手, “放了,让他走吧。” “放走?本神没听错吧?”赵公平吃惊道。 嬴贞道:“当然没听错,赵城隍对自己的听力这么没信心?” 赵公平表情一下子变的很难看,院子里那个小妖若还是七境,他赵公平也不好对付,但眼下被那少女一拳打没了两境,这样的机会属实不能错过,自己若是杀妖取丹,然后将妖丹上交礼部,说不准那几位大人会给自己申请一笔修缮庙宇的经费,城隍庙院子里的地砖,是该换一换了。 “不行,桐州是本神的辖界,妖物作乱,本神有义务将其诛杀,虽然人是你制住的,但并不代表你可以决定他的生死。” 这番话,赵公平说的义正言辞。 “呵呵......” 嬴贞冲着秦清使了个眼色,后者来到坑中,一掌拍在黑衣小童的天灵盖上, 这一举动,差点把黑衣小童给吓死,不过当对方的冰凉的玉手触及在他头顶时,刚才被打没的一半修为,竟然奇迹般的回来了。 随后,秦清将黑衣小童身上的两道定身符摘下,就这么转身回到门口。 黑衣小童目瞪口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秦清,脸上的表情,如见天神。 “谢......谢谢大哥......谢......谢谢这位姐姐。” 他有一点比赵公平看的明白,他清楚这个院子里,到底是谁说了算。 嬴贞抬臂向前,笑呵呵的看着赵公平, “赵城隍不是要诛妖吗?请!” 赵公平嘴角抽搐,秦清刚才那一下,他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他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可能还有这种人物存在?明明已经打散的修为却在眨眼间恢复如初? 殊不知,秦清原先那一拳,本就是直接抓取了黑衣小童的一半修为,那团黑衣小童的半生修为其实一直都在藏在秦清的手掌中,这一拿一还,极为考较功力, 这就是九境武夫,九境名为雄霸境,意为雄踞天地,霸领寰宇。 在见识了秦清的手段后,赵公平没话说了,此刻的脑海里只有三个字:惹不起。 嬴贞不吭声,黑衣小童也不敢走,甚至都没敢走出土坑,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坑心,因为个字矮小的缘故,只露出个脑袋能被人看到。 床上的徐絮,竟然坐了起来,怀里抱着初生的婴儿,为黑衣小童开口求情, “城隍大人,就请放过他吧?我等草木之身,修行不易,他之所杀人,也是源自于一个人独自修行,身边无人教导,民女以后会多陪陪他,给他讲一讲这天地之间的诸多规矩,期望能拨乱反正,一个修道有成的草木精怪,对红尘俗世来说,只会是有益无害。” 台阶都给赵公平摆好了,他再不下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他身上虽然背着十余条人命,但从今往后若能改过向善,对于荆俪山周边的百姓来说,不失为一桩幸事,” 说完,他看向院中的黑衣小童,沉声道: “你好自为之吧,若是让本神知道你仍不悔改,呵呵.......” 黑衣小童冷哼一声,也回了他一句“呵呵......” 赵公平只当是没听到。 徐絮将婴儿放好,下了床,朝着嬴贞和秦清施了一个万福,柔声道: “孩子能平安降世,全拜两位和城隍大人所赐,徐絮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肯否请三位为孩子起个名字?” 赵公平听了,刚要说话, 嬴贞从桌子上跳下来,大手一挥: “让我来!这个我拿手。” 四六章 起名字(求收场求推荐票) 起名字这种事情,其实讲究挺多,什么天干地支五行搭配,极为繁琐,大户人家在给孩子起名字上面都是很下功夫的,就比如大秦皇家,除了老大嬴贞这个“贞”字比较节省笔画,而且是由皇帝嬴元亲自赐名之外,其他皇子皇女的名字以及封号都是出自钦天监。 老大赢贞,秦王, 老二嬴郦,齐王, 老三嬴媜,宝华公主, 老四嬴兖,赵王 老五嬴栎,清婉公主, 老六嬴巉,晋王, 老七嬴谧,燕王 老八嬴璟,唐王 老九嬴盈,鸾凤公主, 除了嬴贞之外,其他人的名字都挺复杂。 嬴贞觉得,给徐絮的孩子起名字,首先要切合实际,老百姓给孩子起名字可没有那么多讲究,大多是顺口或是隐含些许寓意即可,至于什么狗蛋、铁柱、二胖、狗剩之类的,那都是小名,谁家父母也不愿意给孩子起这种大名的。 李山他们村子连个识字的都没有,一般情况下都是花钱请镇子上的先生,根据孩子的生辰八字批下名字,然后写在一张纸上,意思是告诉你,你这个名字是这么写的。 嬴贞一本正经的埋头沉思,他觉得这是大事,一个人的名字将伴随一生,含糊不得。 而秦清只是觉得好玩,也跟着在一旁冥思苦想,时不时的还给个建议, “首先呢,姓,肯定是姓李了,又是个女孩子,不如就叫李金莲吧?主子你觉得怎么样?孩子是靠金莲钱保胎保下的,这名字很合适啊。” 嬴贞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金莲?不行,这个名字断不可用。 但赵公平似乎觉得还不错,点头道: “金枝玉叶,如莲含香,不错,这名字不错,贴合孩子草木精魅之身。” 就连徐絮也点了点头, 得到了两个人的认可,秦清顿时心花怒放。 嬴贞干咳一声,说道: “金莲这俩字不合适,这样吧,大家都可以集思广益,说出自己的意见,但是呢,最后拍板的还得是我,” “要得要得,主子觉得金莲不合适的话,那清儿再想一个,”秦清翘起嘴角坐在一边,继续冥思苦想。 黑衣小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院外摸了进来,扶着门框站在那里,目光一直都放在床上的婴孩身上, 徐絮笑呵呵的冲着他招了招手, “过来吧,孩子身上有你的本命之血,你也算是孩子的亲戚了。” “我可以过去吗?”黑衣小童抬起小手指了指自己。 “当然,”徐絮笑道。 黑衣小童顿时喜上眉梢,跑过来趴在床边,好奇的望着那个又丑又小的女婴, 徐絮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当然了,咱们妖族的本名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黑衣小童眨了眨眼,笑嘻嘻道: “我叫君梧。” 徐絮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愣,诧异道: “你是清秋峰顶的那颗梧桐树?” 黑衣小童点了点头, 徐絮一下子愣住了,茫茫荆俪山脉,只有一颗梧桐树。 嬴贞听到这里,忽然灵机一动,看向黑衣小童, “有了,既然孩子的出生与这小子有脱不清的干系,不如就叫李鸾吧,梧桐百鸟不敢栖,止避凤凰也,怎么样?” 他这话一出,除了黑衣小童拍手叫好之外,其他人都皱起了眉头。 赵公平咧嘴道: “我说兄台,你这个字儿也起的太大了吧?‘鸾’者凤凰也,别说寻常百姓家,除了皇室宗亲谁敢用这个字儿?” 嬴贞愕然道:“大吗?” 秦清和徐絮同时点头:“大!” 嬴贞想了想,道: “大就大,好不容易想到这么一个好名字,我是不改了,你们要觉得这个名字会让孩子以后不方便,我再想个小名不就得了?大名必须是李鸾,放心,谁敢追究,由我扛着。” 赵公平冷笑一声,道: “呵呵......就怕你扛不住,” 秦清冷冷看向他,道: “扛的住!” 赵公平赶忙避开目光,不再说话了,得得得,你们爱咋地咋地,反正名字也不是我取的,跟我没关系。 嬴贞继续道:“小名的话就简单了,既然是草木精魅,那就叫小草吧。” 这次连黑衣小童君梧都皱眉了。 “主子,这小名是不是起的太随性了?”秦清挑眉道。 嬴贞摇头道:“你懂什么?什么叫小名?就是简单、上口、容易记住。” 秦清耸了耸肩,一副无语的表情, 徐絮微笑起身,朝嬴贞深深一揖,说道: “徐絮谢过公子赐名之恩。” “不客气,”嬴贞笑呵呵的摆了摆手,无论大名小名,他都觉得很满意,看着简单,其实寓意很深嘛, 虽然赵公平和黑衣小童对小草这个小名表现的非常鄙夷,但人家徐絮都开口了,他俩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嬴贞手指敲在桌面上,望向黑衣小童,慢悠悠道: “今天这件事情算是得到了圆满解决,现在咱们可以去你的洞府瞧一瞧了,我今天可是救了你的命,你多少不得意思意思?” “额......” 黑衣小童低垂着头,五指缠在一起,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瞒大哥,我那洞府里面,除了石头就是石头,什么宝贝都没有,我刚才都是吹牛的,” “呵呵......” 嬴贞干笑一声,他看的出对方没说谎,这小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能有宝贝才见鬼了, “算啦算啦,本公子也不是那种施恩图报之人,以后你在荆俪山老老实实修行,平时呢多和你徐姨聊聊,要是被我知道你做坏事,你小子就完蛋了,听到没?” 黑衣小童忙不迭的点头道: “听到了听到了,大哥放心,小弟绝对不会再干害人的事了。” 嬴贞冲着屋内几人点了点头,就打算和秦清一道离开, 这时候,徐絮突然问道: “还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嬴贞一只脚刚刚迈出屋门,听到徐絮说话,回头笑道: “我姓秦,单名一个贞字。” 赵公平浑身一震,忍不住问道: “哪个贞?” 嬴贞道: “贞洁烈女的贞。” 赵公平嘴角抽搐: “你这个字不要太大了。” 嬴贞道: “是吗?我还嫌它小呢。” 说完,嬴贞摆了摆手算是道别,就这么和秦清一道离开,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赵公平一脸的匪夷所思站在屋里,只觉得今天真是长了见识了,这个年轻人能把牛皮吹到这种地步,也真是生平仅见。 要知道,世上文字八万个,其中最大的四字就是: 元、亨、利、贞。 这四个字中,“元”字犯了当朝皇帝的忌讳,所以无人敢用,其他三个字就算用在了名字里,也是三字名,比如王庆亨,赵克利,齐玄贞,绝对没人敢单独用这四个字做名字的。 如果将来秦王嬴贞继承大宝,那这个叫秦贞的臭小子就等着改名吧。 四七章 十一境以下,没资格掺和 项翦早已离开乌县,进入桐州府,星夜兼程下,他一口气狂奔了四百多里, 此刻已是清晨,桐州摆脱了夜晚的宁静,正逐渐热闹起来,周边乡镇的商贩们已经进城,有的是在固定位置摆摊,只需向官府缴纳一定的费用即可,有的则是走街串巷,口中吆喝着早已编好的令歌。 项翦由南门而入,直接便在城墙脚下的一个馄饨摊前坐下,这几天总是吃干粮,没吃过一口热乎饭,趁着眼下缓口气的机会,项翦要了一大碗馄饨,两笼肉包子。 丁枫和金霁也跟着进城了,没办法,在乌县的时候,项翦刻意收敛浑身气机,他俩差点就跟丢了, 刚进城门,他们俩就看到了混沌摊前的项翦,互相对视一眼后,也跟着走了过来,在摊子前坐下, “老板,两碗混沌,两笼包子,一肉一素。” 这是三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 项翦啃着手里的包子,目光则是在金霁身上不停游拽,这娘们生的细皮嫩肉,肌肤白皙中透着一丝粉嫩,曲线玲珑,秀美的脸蛋上隐含这一种若有如无的妩媚, 真特娘的带劲啊~~ 金霁感受到对方望向她的异样目光,也不生气,反而故意直了直腰, “看够了吗?没有的话就接着看吧。” 项翦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没看够,肯定要接着看。” 金霁柔媚一笑: “要不要找个地方?我让你慢慢看?” 项翦点头道:“好,那咱么约好了,十五天后,太安的凤仪楼见,我要一次看个饱。” 金霁笑道:“我看你的样子,好像忍不了十五天吧?” 项翦移开目光,低头吃着碗里的混沌, “我是怕你忍不了,大早上的正是龙抬头的时候,你顶的住吗?” 金霁一声娇笑:“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奴家顶不住呢?” “好了好了~~”一旁的丁枫实在受不了了,挥了挥袖子道:“街上这么多人,你俩少说俩句行不行?” 金霁掩嘴偷笑,不再作声, 项翦端起碗,一口气喝光碗里的汤水,抬袖抹了抹嘴巴,笑道: “接下来我要一口气返回太安了,如果有人还想要跟着,就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了,” 丁枫、金霁只是微笑,没有回他的话,有些事情是不能挑明的,即使大家心知肚明。 “老板,一碗混沌,四个包子。” 这时,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南门口,离得老远便朝着摊主吆喝道。 来人一身雪白长衫,双鬓染霜,手中拎着一柄油纸伞。 陈白露一路上刻意收敛气息,所以摊子前的三人都没有发觉到他的存在。 只见他撩起衣摆坐下,将油纸伞放在一边,笑呵呵的看向项翦, “你只管赶路,这俩个交给我好了。” 项翦好奇的打量对方一阵后,开口问道: “红花亭的那位?” 陈白露拱手抱拳, “江北陈白露见过项兄。” 项翦挑眉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陈白露抬手放在嘴边,干咳一声道: “不瞒项兄,是秦清秦小姐让我来的。” 对方能说出秦清的名字,那就绝对不会有假了,而且红花亭陈白露在江湖上的名声一向极好,虽然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来帮自己,但项翦对于这位陈总舵主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既然这样,有劳了。” 项翦站起身,掏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朝摊主说道:“这仨的也一块结了,剩余的交给这位仁兄。” 说完,项翦拍了拍屁股,朝着金霁襟口处那抹若隐若现的风光狠狠瞪了两眼,潇潇洒洒的走了。 丁枫、金霁没有起身, 因为他们察觉到自身气机已经被这位骤然出现的英俊中年人锁死了。 “你真要管这个闲事?”丁枫看的出,眼前这位陌生人的修为,要比项翦强上很多。 陈白露执筷拨弄着碗里的葱花,然后端起碗,吹了几口气,沿着碗沿吸溜了一大口汤水,舒舒服服的吐了口气,道: “两位直到现在,都觉得这是闲事?” 金霁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她打算由师兄拖着对方,由自己亲自去追项翦, “姑娘,陈某有一句好言相劝,至于能不能听的进去,就看二位自己的了。” 金霁停下脚步, 陈白露继续说道:“看两位的样子,应该是炼气士中的剑修吧?而且还不是我大秦人士,恕陈某直言,方才那位项兄身上所背负的事情,十一境以下,没有资格掺和,” 金霁闻言,顿时蹙眉, “你在吓唬我?大秦有几个十一境?照你说的,好像没人能拦下他喽?” 陈白露洒然一笑: “陈某向来不打诳言,二位不信的话,尽可以继续上路,陈某绝不拦着,命是自己的,珍不珍惜看二位自己。” 丁枫坐在长凳上,沉思片刻后,朝金霁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坐下, 他们俩这趟任务,做成之后,自然是收货丰厚,但如果有性命之忧,那就不得不多加权衡了。 “陈兄也是受人之托,一路保送项兄入京?” 陈白露点了点头: “陈某只是一个马前小卒,越到后面,那些人的来头便越大,说句难听点的,拦下二位,陈某此番回去便是有所交代了,至于后面的,陈某也不敢插手。” 金霁的脸色越发难看,她来大秦的日子虽然不久,但也听说过陈白露的为人,知道对方绝不是信口开河那种人, “师兄,给你任务的人,到底是怎么说的?” 丁枫不假思索道:“就一句话,绝不能让项翦入京。” 金霁眉头皱的更深, 陈白露呵呵一笑: “二位或许来我大秦不久,很多事情还不清楚,一个项翦固然不能说惹不起,但是他背后那个?你们惹的起吗?要知道,那位可是出了名的护短,即使二位做的再神不知鬼不觉,陈某都可以保证,你们俩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大秦。” 金霁彻底陷入沉默,丁枫脸色也不好看。 虽说富贵险种求,但求来的富贵留不住,又有什么用呢? “好话说尽,陈某要回太安了,两位如果有兴趣,咱们可以一路同行,必要时陈某也可以配合二位做做样子,以免二位回去交不了差。” 陈白露这句话,正中丁、金二人下怀,要知道他们俩若是毫无收获回去,上面那位免不了要大发雷霆,确实不好交代,但若有陈白露打掩护,事情就明朗多了, 金霁率先起身: “多谢陈兄,” 陈白露笑呵呵的摆摆手: “姑娘还是小心十五天后,姓项的找你算账吧,” 金霁盈盈一笑:“一个色痞而已,我自认应付的了。” 四八章 引为平生憾事(求收藏求推荐票) 嬴贞和秦清来到桐州府的时候,刚刚入夜,沿街店铺纷纷掌灯,整条主干道上灯火通明。 州府的热闹程度不是郡县可以比拟的,夜里子时之前,城中都是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子时一到便是宵禁,街道上自会有巡夜的官兵。 嬴贞身上的这件水秀山明袍,如今已经变成一件墨色长衫,头上还是那顶滕竹玉草冠, 如此风姿,带着秦清走在街道上,经常便会引来一些曼妙少女的驻足围观。 他被贬怀阴郡的时候,南下并没有经过桐州,而这次之所以选择进城,则是要顺道杀一个人, 这个人暂时还没有得罪他,但是嬴贞觉得此人活着对自己没什么好处,想一想,还是杀了的好。 刚刚离开主街道,拐入一条小巷,巷子中人虽然不多,但嬴贞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赵公平竟然出现在巷子尽头,只不过眼下的他换了一身富家翁行头,灰褐色锦衣,头顶是枚玉钗,不再是那身道士打扮。 嬴贞离开李山家没多久,赵公平便也离开了,临走时当然不忘声色厉茬的警告黑衣小童君梧一番,但后者显然不是很将他放在眼里。 桐州辖界,都是赵公平的地盘,他身为一州城隍,辖境之内来去自如,比嬴贞他们早到桐州半天。 “真是有缘啊,昨晚才分别,今晚又见面了,吃饭了没?要不找个地方由赵某做东?” 赵公平一副干巴巴的笑脸,显得很没诚意。 他发现嬴贞他们进城后,一开始没打算现身,但后来想着,对方身上既然有那么多金莲钱,自己可不可以拿东西换点呢? 虽说像他们这种山水神祇的修行,主要靠的还是香火之力,但金莲钱是天地精粹所生的稀罕之物,对于稳固金身有着莫大的好处。 嬴贞的脑子转的很快,在李山家的时候,对方显然对自己印象不好,此番却又肯现身相见,多半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自己身上能被他觊觎的,也就是金莲钱了。 “我们刚刚进城,早饭午饭都没吃,赵兄既然有此心意,秦某自然是却之不恭了。” “呵呵,好说好说,” 赵公平侧身让开巷子中央,让路人通过,接着笑道: “城东的流香楼,几个厨子都是老板从洛城请来的,精通八方菜肴,秦兄弟口音又是北方人,而整个桐州府,只有在那里才能吃到地道的北方菜,要不咱们就去那?” 嬴贞笑呵呵的摇了摇头: “我们要去酥雨阁。” 赵公平顿时一愣,怎么?我请你吃饭,还得你挑地方? 再说了,酥雨阁那是什么地方?桐州最大的风月场所,能去那里消费的,都是桐州地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那可是桐州最大的销金窟,说是一掷千金一点都不过分, 赵公平有点舍不得了,他不是没钱,百姓们每天塞进他城隍庙功德箱里的银钱可不少,但那些钱可不是这么花的。 若是百姓们知道,他们献给城隍老爷的香火钱被拿来去妓院寻欢,只怕大家伙儿会朝他赵公平的神像上泼粪了。 “换个地方吧,那个地方我不去。” 嬴贞一脸鄙夷道: “那你刚才就别说请我吃饭啊?我想去的地方你又不想去,这不是为难我吗?让开让开,我自己去。” 说着,嬴贞直接越过赵公平,继续向前, 秦清路过赵公平身边的时候,还不忘将一脸讥笑送给对方。 赵公平咬了咬牙,转身追了上去, “如果只是吃饭,没问题,其它的我可就不管了,你是知道的,我这钱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乱花的话,我良心不安啊。” 嬴贞哈哈一笑,大力的拍了一下对方肩膀,说道: “放心吧,一顿饭而已,我还能让你当冤大头不成,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秦清在一旁伸出手来,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中间只留下一道小小的缝隙,笑嘻嘻的看着赵公平, “最多只会让你的良心痛这么一点点。” 赵公平嘴角一抽,没有搭话,袖子里则是手指微动,紧急从城隍庙那里调拨来了一百两银子,加上自己身上原有的二十两,瞧着怎么也该够了。 酥雨阁,作为桐州女孩子最多,也是最漂亮的地方,一到夜里,巷子周边的街道上,已经是停靠满了各式各样的奢华马车,贵人们的车夫私底下也都熟悉,一个个围在角落里,点着油灯打牌喝酒,他们知道,短时间内,自家主子是不会从里面出来的。 门口负责迎接客人的茶壶小二还没来得及开口,嬴贞已经将一粒碎银砸在他的脸上, 赵公平忍不住嘴角一抽,这小子到底什么来路?名字敢用一个单字“贞”,身上还有这么多钱? 茶壶小二不顾脸上吃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忙收起银子,脸上堆笑的招呼道: “三位贵客快里面请,今天三位真是来着了,咱们酥雨阁的香香姑娘今可是会在百花厅献艺,” 嬴贞跨进院子,负手向前, “滚一边去,便跟着本公子,碍眼。” 茶壶小二赶忙屈膝道:“得嘞,公子您随便逛,小的就不打扰了。” 酥雨阁门庭不大,进了院子却是豁然开朗, 园中布局恬淡雅致,身边路过的,也都是一些衣衫华贵的贵公子、身材曼妙的少女,大腹便便的富家翁,携刀带剑的江湖中人,总之,老的少的都有,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士人带冠,庶人裹巾,单是看到嬴贞头上那顶藤草玉竹冠,所遇之人,就没有一个敢轻视他的。 至于那些少女们投在他身上那一道道流连忘返的目光,嬴贞已经习惯了,毫不吝啬的对她们报以微笑,使得那些少女们一个个娇笑连连,羞红了脸颊。 “秦兄弟是个老手啊,这种地方应该经常来吧?”赵公平压低声音小声道。 “误会误会,其实我对这种地方还是比较反感的,可惜耐不住我手下那拨人一个个豺狼虎豹,我这都是被他们带坏的。” 赵公平当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继续道:“秦兄弟这么有钱,以后有机会,可以去一趟太安的上林苑,听说那地方可让巨贾一夜返贫,能让大官抛妻弃子,能让武夫忘了江湖,还能让几位皇子争风吃醋,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啊。” 嬴贞淡淡道:“去过一次,差点睡了商秀秀,啧啧,每每思及,引为平生憾事,” “呵呵......” 赵公平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 四九章 拍卖(求收藏求推荐票) 今晚的酥雨阁异常热闹,据赵公平说,好像周边郡县但凡有点实力的人都来了, 白香香做为酥雨阁的头牌,平常很少会露面,总是留给人一种朦胧的神秘感,像雾像雨又像风,明明知道她就在这里,但来了很多次也见不着庐山真面目。 这也是青楼的一贯伎俩,吊足人们胃口的同时,花魁的价格也水涨船高。 不过今晚是个特殊,桐叶宗宗主齐玄贞百岁寿诞将在酥雨阁的百花厅进行,于是这位白香香姑娘应邀出场,将在百花厅献艺,为齐宗主贺寿。 整座酥雨阁的各个角落,都有桐叶宗的高手在四处巡走,确保今夜的寿宴不会出问题。 寿宴将在子时准时开场,而在这之前,桐叶宗将会拍卖百花厅内一百二十个座位中的六十个,也就是说,你得花钱买座位,而且价格比平时会高上很多。 拍卖场所定在了后花园,赵公平眼瞅着嬴贞径直朝着后园走去,身上忍不住一个哆嗦,赶忙上前小声道: “秦老弟,百花厅的座位可不是开玩笑啊,平常都卖到了五十两银子一位,今夜的价格还不知道要翻几倍呢,你不是饿了吗?咱们还是去吃饭吧?” 嬴贞笑呵呵的侧身道:“放心,咱们先前不是说好了吗?今夜你管饭钱,其它的都算我的,” 赵公平道:“今夜的百花厅不比往常,除了桐州地界的大人物之外,其他地方赶来贺寿的江湖人物也有不少,齐玄贞这个人交游广阔,友人之中不乏一些江湖大佬,这些人修为高的惊人,只怕一眼就能看破我的跟脚,属实不太方便。” 嬴贞忽然停步,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你要是担心被人认出来,那你先去吃饭好了,总是在我身边啰啰嗦嗦,本公子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你要么闭嘴,要么去吃饭,自己选吧。” 赵公平无奈的叹了口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子要不是想换点金莲钱,谁特么乐意跟在你屁股后面,凭白跌了老子的份。 “随你吧,你钱多,你说了算。” “这才对嘛,” 嬴贞微笑着走在最前面,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进入后院之中。 百花厅共有座位一百二十个,其中位置最好的六十个座位,都是桐叶宗邀请来的贵客,不是官场大佬,便是江湖巨头,剩下的这些座位才会被拿来拍卖,价高者得。 而舍得花钱买座位的,极少是冲着白香香去的,大部分还是想趁此机会结交一些大人物, 有的人带上了自家足不出户的宝贝闺女,看看能不能钓到一位金龟婿,入主豪门。 而有的则是让儿子打扮的丰神俊朗,期盼着万一能傍上哪位金枝玉叶,那便可一步登天。 嬴贞对这种场面见的太多了,大家来这里,表面上是贺寿观礼,实则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他当年第一次见到卢东珠,不也是在上林苑的一场宴会上吗,那场宴会的主人既想讨好卢士贤,又想傍上嬴贞,于是刻意将嬴贞和卢东珠的座位安排在了一起,他俩要真能成了,那这场宴会的主人那才叫得道升天。 园子里的拍卖已经开始,主持者是来自桐叶宗的一位身份不算很高的长老,他先是介绍了这六十个座位的高低之分,一一给出底价后,才开始由手下一个中年人主持拍卖。 嬴贞他们三个刚刚进了园子,就已经无法再向前一步,实在是人太多了,而且很多都是拖家带口,漂亮的闺女,英俊的儿子都给带出来的,有的甚至把家中最美的小妾也带在身边,万一有哪位贵人相中,小妾也是可以送人的, 人群中的口音也颇为繁杂,四面八方的都有,甚至连太安的都有。 台上主持的桐叶宗高手,先是报出了一个乙字七号、八号、九号的连座,底价为每个座位一百两银子,他话音刚落, 底下的人已经唧唧喳喳的抢着报价, “一百二十两,” “一百三十两,” “一百八十两,” “二百两,” “二百六十两,” ...... 连半炷香的时间都不到,这三个座位竟然以每座一千一百两的价格成交了。 别说赵公平,就连嬴贞都有点瞠目结舌了,一个这破烂座位,都能卖到这个价格?这些人想往上爬都想疯了吧? “瞧见没?够离谱吧?咱们仨今夜想进百花厅,可是得三千两银子啊,你可想好了,虽然不是我花钱,但我得提醒你一句,”赵公平本来就不想看什么花魁表演,只想找个安静地方和嬴贞谈买卖,所以他无时无刻不在劝说嬴贞打退堂鼓。 “再等等,” 嬴贞不缺钱,甚至花钱比这些人狠的多,但这不代表他愿意花冤枉钱, 当年在北疆时,有一件事让他印象深刻, 火字营有一位年轻骑卒每月的饷银都会通过驿站一分不少的寄回老家,嬴贞当时在驿站偶尔撞到,便问他,这些钱都是你拿命换来的,为什么不买点好吃的犒劳下自己呢?骑卒回答他,老家那边还有两个兄弟一个妹妹,父母又年迈,全靠他这点饷银过日子。 而他在火字营有吃有住,不用为温饱发愁,但是家中亲人没了他这份饷银,可就要挨饿了。 嬴贞当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私底下吩咐张虎牢派人跑一趟,给那位骑卒家里送去了五百两银子,又在当地为其购置了十亩良田。 兄弟们跟着他出生入死,保家卫国,而嬴贞能做的,唯有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所以嬴贞如今身上揣着九万两银子,但心里却在想着将它们都花到北疆边防。 那位花费三千三百两银子拍到三个连座的富家翁,笑嘻嘻的交了钱拿了牌子,领着自己的一儿一女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嬴贞扭头凑在秦清耳边小声吩咐几句,后者笑嘻嘻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后园。 当秦清回来的时候,手里面已经拎了三个牌子, 赵公平看在眼中,皱眉道: “这么做不合适吧?不合规矩啊,” 嬴贞笑着将牌子收入袖中,挑眉道: “规矩?难道三千三百两银子买这三个破牌子就合规矩了?” 赵公平又无语了,论嘴皮子上的功夫,他好像已经完败了。 五十章 打断你的腿(求收藏求推荐票) 既然有了牌子,嬴贞就没必要再留在后园了,而是打算让赵公平兑现承诺,请自己吃饭。 他和秦清一天都没吃东西,是真的饿了。 酥雨阁东面坐落着几座二层小楼,楼内是清一色的包厢,每一间包厢都各具特色,放在平时,这里才是最热闹的地方,但今天因为头牌白香香会在百花厅献艺的缘故,这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漂亮的姑娘们一个个像是怨妇一样,游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期盼着能有客人点她们的牌子。 嬴贞刚一步入这里,就吸引了大半姑娘们的目光,长相英俊,看起来又不差钱,这种男人才是青楼女子的最爱,比伺候那些老男人、丑男人舒服多了。 风尘女子最擅察言观色,只是打眼一看,就知道嬴贞是个花场老手,而且出手一定非常阔绰。 但没有一个人上前,主动和嬴贞搭讪。 这是酥雨阁的规矩,如果她们一个个见了客人都蜂拥而上,争相献媚邀宠,那与寻常的妓馆青楼又有什么分别的? 欲拒还迎的矜持,才是勾引男人的不二法宝, 这里的女人,只要你出的起价钱,她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嬴贞行走在花草相间的林荫小道中,目光也一直在这些姑娘们身上游拽,美好的事物总是养眼的,有的姑娘那里比较突出,有的姑娘又是那里别具风情,总之,各有各的风光,嬴贞不会因为她们的身份而生出鄙夷之心,这世上各有各的活法,说到底,都是为了那一口饭吃。 嬴贞喜欢逛青楼的习惯,是和项翦学的,这位山字营大统领在北疆带坏了不少人,不过后来他好像升华了,不去青楼了,改为勾搭良家少妇,这一点,嬴贞没敢继续跟着项翦学,倒不是怕被打,而是自己实在丢不起这个脸。 几座小楼之间,有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而过,溪边不时传来少女们的打趣笑骂声,看样子今晚她们都很闲。 有的在湖边对弈,托着香腮凝视棋盘,安静的思索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月色下,俏脸妩媚动人, 有的则是坐在草地上小声的聊着天,至于她们聊的内容,大多还是和男人有关。 有的则是光着脚丫,在草地上追逐嬉戏,躲闪之间,胸前乱颤腰子扭动,风光无限好。 这时,嬴贞忽然停步,饶有兴趣的望向不远处溪边一个少女的背影, 路灯的映照下,那位少女或许是由于下蹲的动作,背后的衣衫贴合的紧紧的,玲珑的曲线引人遐思。 “背影倒是很诱人,就是不知道正面怎么样,”嬴贞托在下巴喃喃道。 秦清的目光在投在那位少女身上,观察片刻后,突然惊叹道: “主子的眼光可真够毒辣的,这还是个没有**的雏呢。” “是吗?” 嬴贞双目放光,项翦教给自己的这套观女之术果然厉害,难怪自己会突然对这位溪边少女产生兴趣,原来对方仍是处子,那么在这诸多深陷泥潭的美丽姑娘中,少女不正是那最显眼的一朵清莲吗? 只见嬴贞弯下腰,捡起一颗石子,一甩手,砸在了少女面前的溪水中。 少女惊呼一声,被溅起的溪水打湿衣衫,晶莹的水珠洒落在她秀美的玉容上,少女猛的转过身来,怒气冲冲的盯着嬴贞, “好一个小白脸,敢调戏我?” 溪边的动静不大,但竟然让周围的姑娘们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好奇的朝这里张望着, 嬴贞听到少女这句话,顿时一愣,这不该是一个青楼女子该说的话啊? 哪有这样跟客人说话的? 嬴贞诧异道:“你不是这里的人?” 少女站起身来,一脸寒霜道:“这里都是我的人。” “噢~~” 嬴贞恍然道:“是你这丫头啊。” 酥雨楼的真正东家,是胡邴槐,当然了,若是派人查,那是怎么也查不到胡邴槐身上,但嬴贞知道,这地方就是胡邴槐的产业。 眼前的少女相貌清新脱俗,身段绝美,在这处院子里属于鹤立鸡群的存在,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嬴贞双臂抱肩,目光赤果果的由上到下审视着面前的少女,啧啧啧,长的确实漂亮,关键发育的还很不错,不枉胡邴槐捧在手心里宠着。 感受着嬴贞极具挑衅的目光,绿衣少女冷笑一声,大大方方的朝嬴贞走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直至与嬴贞之间只有两寸距离方才停下,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大眼瞪小眼,彼此间就连呼吸都能闻到, “你要敢碰到本姑娘一根头发丝,今晚就打断你的腿,” 夜里清风徐徐,拂过面颊,让人心生宁静, 少女的话才刚刚说完,便有一阵清风拂过,拂起她鬓角的青丝飘向嬴贞, 青丝随风飘摇,却始终没有碰到嬴贞的肩膀,就差那么一丁点, 少女忽然一笑,张口一吹,几缕发丝堪堪触碰到了嬴贞的衣衫, “好,你果然有种,你完了。” “啊?” 嬴贞故意露出一副惊恐的模样,装作脚下一个踉跄,就朝着少女怀中倒去。 少女显然没想到对方竟然敢跟自己耍无赖,下意识的便往后退, 她这一退,虽然避免了被对方撞进自己怀里,但胸前很明显还是被触碰到了, “你找死!” 少女怔在原地,如遭雷击,恶狠狠道盯着眼前的登徒子,她要记住这个王八蛋的模样,然后将他扒皮抽筋。 少女猛的转身,目光凌厉的环视周边,围观的那些姑娘们早就被刚才那一幕惊呆了,此时哪还敢停留,一个个着急忙慌的匆匆散去, 这种糗事被人看到,少女已是急怒攻心, 赵公平则是在一旁内心偷笑,他早就知道少女是谁,之所以故意不告诉嬴贞,就是想看他吃瘪的样子, 少女银牙紧要,眯起秀眸,打量嬴贞一番后,嘴里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动手!” 话音刚落。周遭立时便有八道气息不弱的身影朝着嬴贞这里电射而来, 秦清冷笑一声,身形一动,速度之快犹如眨眼间分出八道分身, 接着,周围响起一连串的闷哼之声,以及砰砰的坠地声。 赵公平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少女胡颖,则是俏脸煞白,自己身边这八个扈从,无一不是以一当百的高手,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嬴贞几步上前,直接将仍未反应过来的胡颖一把扛在肩上,大手重重的拍着她的翘tun上,笑嘻嘻道: “今晚就由你来伺候本公子吃饭,伺候不好,就打断你的腿。” 胡颖早就惊的面无人色,活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非礼过,只见她趴在嬴贞背上,拳脚并用,奋力的挣扎着,可惜她这点力气,实在是不够看。 “放开我,放开我,你是不是活腻了?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啊......” 嬴贞伸手在她屁股蛋儿上重重一拧, “叫吧,叫吧,不怕以后嫁不出去,就继续叫,” 胡颖顿时噤声,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五一章 这人也太能吹牛了(求收藏求推荐票) 嬴贞肩扛胡颖,朝着最近的一座小楼走去,完全不理会身边赵公平的好言相劝, 好言劝不住找死的鬼,赵公平也懒得再浪费唾沫了,在荆俪山,你能制的了梧桐树妖,但在桐州,你绝对斗不过胡邴槐。 胡邴槐上任桐州刺史,也不过五六年的时间,辖境内三州七郡十三镇治理的有声有色,在百姓们心中官声极好,即使儿子胡慵身为桐州四大恶少之首,也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位刺史大人的名声。 说他是清官?呵呵,跟“清官”两个字完全不沾边,说他是贪官?却又没贪朝廷和百姓的钱,可知胡邴槐为官之道的火候拿捏的极好, 名利双收。 眼下这姓秦的小子胆大包天,竟然绑了胡邴槐的掌上明珠,这件祸事嘛,可大可小, 往大了说,胡邴槐想要在桐州弄死一个人,和弄死一只蚂蚁差不多,往小了说,赵公平觉得凭自己的三分薄面,还是有资格做这个和事佬的,这样的话,姓秦的就欠了自己人情,说不定会愿意白送自己几颗金莲钱。 赵公平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结果。 一路上,没有人再敢拦着嬴贞,暗地里,早就有人给刺史府传信去了,小姐被绑,那可是天大的事。 进了包厢,嬴贞将肩上的胡颖放下,自己则大大咧咧的坐下,朝着已经被吓坏了千金少女抬起左脚, “给本公子脱靴,” 少女脸上阴晴不定,紧紧抿着嘴唇不吭声, 真是奇耻大辱,我胡颖何尝受过这等窝囊气?我给自己老爹都没脱过靴子,好小子,你等着,姐姐我一旦脱困,要你好看。 “要我说第二遍?”嬴贞一脸坏笑的看着对方。 少女默不作声,心中一叹,好汉不吃眼前亏, 只见她缓缓上前,伸出白皙娇嫩的双手抓住嬴贞的靴子,轻轻拽下放在一边, 嬴贞再抬起右脚,少女银牙紧咬,再次为其脱靴。 嬴贞盘腿坐下,又吩咐道:“屋子里光线有点暗,告诉外面的人,再添两盏灯。” 胡颖此刻已是急怒攻心,俏脸憋得通红,心里更是一阵大骂,没完了吧?王八蛋,等你小子落在我手里,本小姐必当百倍千倍的讨还回来, 骂归骂,但人在屋檐下,她又不敢不照办,其实有一点她和自己的哥哥胡慵很像,那就是能屈能伸,但功夫有高低,她这点火候,明显还不及胡慵一半。 只见她走出包厢,四下一看,那些丫鬟小厮全都躲在角落里偷偷的朝这边张望着, “看什么看,添两盏灯,再把今天的食牌拿来,房间里有位大爷等着吃饭呢。” 丫鬟小厮们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但主子的话哪敢不听,一个个赶忙下去着手张罗, 胡颖知道自己跑不了,也没打算跑,只有心里在不停的埋怨自己老爹,怎么还没赶来救她。 返回房间,屋里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她,她也不说话,拎起一个蒲团独自来到角落里坐下,眼观鼻鼻关心,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 谁知嬴贞故意转过身来,手肘托在膝盖上,笑嘻嘻的望着她: “多大了?有没有相好的公子哥?没有的话,哥给你介绍一个?” 胡颖眼皮下垂,望着地面,口中冷冷道: “不敢劳烦大哥,小妹虽然未嫁,但已有婚约在身,” 嬴贞笑道: “有婚约在身女子当戴簪束发,你这长发披肩跟个女鬼似的,你哄鬼呢?” “呵呵......”胡颖干笑一声,也不说话,对于自己谎言被拆穿也不辩解, 多说不益,言多必失,等我爹来了,看你还能笑的出来吗? 嬴贞似乎没有放过她的打算,继续笑道: “开元十四年,江北崔家出了一位进士,如果我没记错,如今应该是在刑部担任司门掌固一职,这小子呢,没多大能耐,但家世极好,又懂得逢迎上司,将来说不定可以混个五品员外郎,你呢,今晚若是将我伺候好了,我就给这小子提上一品,怎么样?很划算对吧?” 胡颖从嬴贞开口说出江北崔家的时候,就已经抬起头来,如今听完之后,更是浑身剧颤,一脸的不可思议, 就连嬴贞身边的赵公平,眼下也是满脸狐疑的看向嬴贞。 这时候,几名小厮敲门进来,为包厢内添了灯盏, 秦清则拿起食牌,点了八菜一汤后,几名小厮瞥了一眼角落的小姐,赶忙退了出去。 “你......你到底是谁?”胡颖此时已经有点说话结巴了,对方口中所说的这个崔姓之人,正是四皇子赵王殿下跟自己父亲提起过,想要给她胡颖谈的一门亲事。 这件事情在家里,只有爹娘和兄长三人知道,对方是如何获知此等秘事的? “你是不是很疑惑,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胡颖赶忙点了点头, 嬴贞笑嘻嘻的指了指自己肩膀, “给本公子捏捏肩,我就告诉你。” 胡颖一愣,没想到对方会得寸进尺,一再的提出这等无理要求? 这个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疑惑归疑惑,但她刚才也从对方的话里揣摩出一些内容来,敢说能随随便便给一位京官提上一级,单是这口气,已是泼天大了。 这人要不是在吹牛,就是多少有那么点实力。 嬴贞冲着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麻利点, 为了解开心中疑惑,胡颖不得已站起,来到嬴贞身前, 嬴贞背转过说,扭了扭脖子,说道: “大力一点,” 胡颖心中大恨,一双玉手放在嬴贞左肩,用力的揉捏起来, 嬴政闭上双眼,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 “做什么事情呢,都要心诚,你这手底下一轻一重的,是没吃饱饭还是心里面在骂本公子呢?” 胡颖默不吭声,猛一咬牙,手底加重力道,小脸憋的通红,才不大一会便已是额头冒汗,气喘吁吁。 赵公平坐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幕,不得不说,这小子虽然牛皮吹的震天响,但对付女人,手段还是挺高明的。 至于秦清,早就见怪不怪了。 半晌后,嬴贞口中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喃喃道: “我这个人呢,说话很讲诚信,给姓崔那小子弄个四品官,不是多大难事,但难就难在,我一眼就看出那小子是个短命鬼,嫁给他,你会守活寡的,不如这样,你到军方里瞅瞅,看看有没有对眼的,只要是尚未娶妻的,你随便挑,甭管他是几品,哥都给你做主。” 话音一落,胡颖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 她有点听不下去,无奈侧头之下,刚好与赵公平的眼神触碰在了一起, 两人此刻脸上的神情竟然莫名的相似,似乎还能隐约听到彼此间的心声:这人也太能吹牛了。 五二章 漂亮媳妇儿(求收藏求推荐票) 胡邴槐和齐玄贞私底下关系匪浅,但他今夜并没有打算出现在后者的寿宴上,一是为了避嫌,二来嘛,他也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出现在青楼这种地方, 如今的他,上有四皇子嬴兖扶持,下有百姓爱戴,背地里又铁了心打算傍上秦王嬴贞,只要他能在桐州干出点政绩出来,混个好名声,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当他在府中得知宝贝女儿出事的消息后,心底的愤怒已是无法遏制,着急忙慌的便带着几十号高手赶来, 他自己没有明目张胆的进来,而是披了一件黑色斗篷,将全身都罩在斗篷里,身边陪着的,仍是那位与他一起在怀阴郡拜会过嬴贞的六境炼气士李梨, 嬴贞所在的这栋小楼,已经被众多高手悄无生息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梨更是亲自上阵,祭出自己轻易不会拿出来的本命法宝,精金镯, 他这镯子是在自己二十年前游历天下时,在一座已经覆灭百年的仙府宗门的藻井中得到,钻研十年方才炼化为自己的本命物,这只精金镯无坚不摧,威力巨大,可随意变换大小,大者如山岳,小者如芥子,只要被镯子砸到,任你是金刚不坏也得灰飞烟灭。 李梨艺高人胆大,独自一人进入小楼,精金手镯围绕在他右手掌心蠢蠢欲动。 胡邴槐的宝贝女儿还在对方手里,所以他暂时还不能放开手脚大开杀戒, 这时候,目标包厢的房门竟然自动打开,里面的景象暂时看不真切,但李梨还是冷笑一声,右手捧镯,左手负后,傲然迈进屋门。 胡邴槐在小楼外面等了半晌,仍不见里面有丝毫动静,心里已是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在楼外来回踱步。 又过了片刻,李梨出来了,只是他脸上的神色极为难看,像是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的那种样子。 胡邴槐赶忙跑上前,焦急道: “李先生,怎么回事?颍丫头呢?” 李隶哭丧着脸,哀怨道: “你还是自己进去看吧,至于小姐,你到不用担心,但我的精金镯子被人家给抢了。” 胡炳槐闻言大怒, “到底是谁?谁特么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怀阴郡那位秦公子,”李梨一脸的无奈。 “啊?” 胡炳槐先是一愣,紧接着便转悲为喜,就在刚才,他甚至已经动了调一营大军把酥香阁围了的念头,此刻听到李梨所说,顿时松了口气, “既然是他,那就好办了,小事小事,动动嘴就可以解决,你让人在外面候着,我进去瞧瞧。” “老胡,我那精金镯子全靠你了,你可得给我弄回来,你知道的,我在那上面,可是砸了不少神仙钱的,” “放心放心.......”胡邴槐笑嘻嘻的拍了拍李梨肩膀,抖了抖袖子,清了清嗓子,迈步进入小楼。 包厢外还是抬头挺胸的胡刺史,在进入包厢的一刹那立时便垂首弯腰, 胡颖看到自己爹进来的时候,原本应该是高兴才对,可惜刚才李梨李先生给了她一个不小的惊吓,连李先生都得灰头土脸的退走,自己老爹一个人进来,实在是太危险了。 胡邴槐一进来,也不理会角落里宝贝女儿连连给他使眼色,先是朝着嬴贞深深一揖,起身后,满脸堆笑道: “哎哟,我的秦公子欸,” 只见他迈着小碎步来到嬴贞身侧,提起酒壶就给嬴贞的杯中倒酒,笑嘻嘻道: “您来了也不和邴槐打声招呼,好给邴槐一个伺候您老人家的机会啊,” 嬴贞笑呵呵的拍着对方肩膀,说道: “机会是给了,可惜有些人她抓不住啊,我刚才让你那宝贝闺女给我揉揉肩,才几下她就揉不动了,连伺候人都不会,将来怎么能嫁个好人家呢?你这么娇惯女儿可不好啊,她可不是我家老九,这辈人只有被人伺候的份儿。” “是是是,是邴槐管教的不好,您放心,从明天开始,妇人家该懂的、该会的,一样不落,邴槐一定让人把她教全教好。” 说完,胡邴槐自己来到嬴贞背后,给他捏起肩来, 胡颖和赵公平都看傻眼了。 “哟,这不是赵城隍吗?你怎么在这?”胡邴槐一进来就认出了赵公平,只不过事有先后,跟嬴贞打过招呼之后,才轮到这位本地城隍爷, 赵公平干笑道:“呵呵,我陪着这位秦兄弟办点事情。” 胡邴槐一愣,虽然他也搞不清楚赵公平和嬴贞到底是什么关系,但还是说道: “秦兄弟?你这叫法可不对啊,这么称呼是要出事的。” 赵公平顿时愣在当场,怎么?我开口叫个秦兄弟也犯法?我特么几百岁的人,不叫他小娃子就已经很不错了好不好? 嬴贞突然抬手,打断了他俩继续说下去,拎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后,说道: “邴槐啊,你家这丫头凶是凶了点,但样貌确实是万中无一,难怪被人称为桐州第一美人,你这当爹的,是觉得闺女嫁入江北那个不入流的崔家好呢,还是在我北疆儿郎中选一位好呢?你看,说着说着,我又给你机会了。” 胡邴槐面上堆满真挚的笑容,心底却是直骂娘,他胡邴槐是谁?好歹是一州刺史的封疆大吏,嬴贞话里的意思他能听不出来?表面上是给自己闺女说亲,其实是提醒自己在四皇子殿下和他秦王两者之间做出选择。 胡颖在听到北疆二字的时候,身子一软,顿时跌坐在墙角,俏脸上一片苍白。 胡邴槐几乎是在嬴贞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便接上了话: “当今之世,北有大夏虎视眈眈,南有南疆之乱和蠢蠢欲动的大楚,我大秦男儿,当佩甲提刀,为国守疆,” “邴槐年迈,恨不能亲上战场保家卫国,所以秦公子能把胡慵那小子送至魁字营,实在是正中邴槐下怀,每每思及,夜里都会笑醒,崔家那位,一介文弱书生,如同花园中赏心悦目的似锦花朵,但我大秦北疆儿郎,却是那迎风而立的不动山松,小女若能嫁给军中儿郎,是她修来的福气,两者之间,邴槐闭着眼都能做出选择。” “哈哈.......” 嬴贞听罢,开怀大笑,胡邴槐这马屁拍的不错,这老小子将来很有前途嘛。 “放心,婚嫁大事,我不会勉强,不单单是北疆,整个大秦军方都可任胡颖挑选,只要是尚未娶妻的,就算是正一品的大将,我都给胡颖做主了,不要以为我这么做跟你胡邴槐有什么关系,我之所以看上胡颖这丫头,也就是因为她长的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给手底下的儿郎们找个漂亮媳妇,一直以来都是我的一个心愿,” 说完,嬴贞笑嘻嘻的看向角落里,如同受惊小鹿的胡颖, “你爹力道有点重,还是你的刚刚好,” 这次不用别人提醒,胡颖自己赶忙起身走过来,代替自己的老爹为嬴贞捶背揉肩, “胡颖唐突,冒犯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嬴贞笑着摆了摆手: “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胡邴槐垂首站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这位祖宗被贬怀阴郡这才半年,自己最宝贝的一对儿女,全让他给安排了,现如今,自己也已经被人家捏的死死的,想要蹦跶,也得看人家乐意不乐意让你蹦。 就这份心机,四皇子斗的过吗? 不知何时,原本坐着的赵公平,也老老实实的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尴尬, 别看他身为一州城隍爷,就他头上那顶帽子,眼前这位正闭目享受美女揉肩的年轻人,说撸就能给他撸了。 唉~~ 赵公平心底叹息一声,打定主意,以后甭管是谁,就算吹牛吹的再天花乱坠,他赵公平,都信。 五三章 奉旨入京(求收藏求推荐票) 菜上齐了,只有两个人在吃,而且两个人的吃相都不咋地。 嬴贞小时候在宫中,其实也学过一些吃饭时的礼仪,那时候各种山珍海味摆在面前,也不觉得有什么胃口,但自从去了北疆后,在吃饭上面,嬴贞和以前判若两人。 刚到北疆时,他先是从一名朴刀手做起,大秦军制,每十人为一伍,五十人为一队,二百人为一旅,一千人为一卫,一万人为一营。 记得那时候吃饭,营中每当开饭时,一口大锅就要供应一个旅足足两百人的伙食,稍微去晚点,那是连一粒米都捞不到了, 所以嬴贞现在吃饭养成了一个习惯,吃得快,嚼的少,眼睛不离桌子。 至于秦清,完全是被嬴贞逼的,她要是吃慢点,就会被嬴贞都抢光。 很难想象,这竟然是一位一字亲王的吃相。 风卷残云,八菜一汤,转眼功夫被两人吃的干干净净,反倒是请客的赵公平,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等嬴贞吃完擦嘴的时候,不经意间瞥到了赵公平,似乎这才想起他来, “欸?你怎么不吃啊?” 赵公平嘴角一抽,看了一眼桌子上干干净净的盘子,呵呵笑道: “我不饿,您吃您吃。” 嬴贞点头道: “听说你们这种香火之神在享用贡品的时候,只需吸走食物中的精华便算是吃过了?” 赵公平谦卑道: “您说的不错,大部分时候是这样,偶尔嘴馋了,也会化身出现在民间吃点地道美食。” 嬴贞“噢”了一声,侧头看向胡邴槐, “颍丫头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俩也别在这杵着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胡颖先是退后几步,朝着嬴贞深深一揖,在大户人家中,女子被安排婚事不是什么稀罕事,所以胡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再者,秦王殿下都说了,军中儿郎可任她挑选,那么多人里面难道就没有一个看对眼的?总比嫁给那个见都没见过的崔进士强吧? 胡邴槐却是尴尬的站在原地,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脸上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嬴贞挑眉道: “怎么?还是事?” 胡邴槐赶忙弯腰笑道: “殿下,李梨方才不知殿下在此,多有冒犯,论罪当是不赦,但他总归是由邴槐请来的,这一切罪名都该是邴槐来担才对,所以......” 嬴贞装傻道:“谁是李梨?” 胡邴槐道:“就刚才进来过的那个白胡子老头,殿下在怀阴郡见过的,他的那只镯子.......” “噢~~他啊~~~” “敢情是替他要回镯子吧?清儿,那只金镯子呢?” 嬴贞看向秦清, 后者一摊双手, “捏碎啦~~” 啊?胡邴槐脸上瞬间变色,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他和李梨虽是道不同,却极为难得的成为了无话不谈的知交好友,自然也就明白那只精金镯子的威力以及对李梨的重要性, 本命物这种东西对于炼气士来说至关重要,本命法宝若是损毁,主人必遭反噬重创,境界越低,受伤越重,只有进入炼气士的上五境,才不会受此影响。 见到秦清睁眼说瞎话,嬴贞忍不住笑出声:“公子我跟你说正经话呢,咱不贪图他这点东西。” “噢~~”秦清瞬间恍然,从袖子里取出那枚镯子掷给胡邴槐,笑道:“刚才只是开个玩笑,看把你吓的。” “秦姑娘真是风趣......真是风趣.......”胡邴槐接了金镯小心收好,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怎么会来桐州的?” 嬴贞面不改色的说道:“奉旨入京。” 胡邴槐听了却是浑身一震,这四个字的分量实在是太大了,皇上既然让秦王回京,不敢说已经彻底原谅了秦王在北疆的大败,但起码也透露出一丝缓和的意思,而且胡邴槐自己也猜得到,这多少和九公主出嫁有关。 一旦秦王返京,那么这半年来在太安风生水起的那几位皇子又该如何自处呢? 只怕几位皇子之间,多年以来的暗斗将会彻底的摆在台面上,太安城必当掀起一阵惊天波澜。 这可是个机会啊,跟对了人,这辈子飞黄腾达,跟错了,满门抄斩。 胡邴槐此刻的心里,很忐忑, 嬴贞也知道他很忐忑,所以才会提前对胡慵和胡颖下手,为的就是让胡邴槐在忐忑之后,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如果胡邴槐选错了,胡慵难免会在北疆一次小规模冲突中,意外“阵亡”,而胡颖的未来夫婿崔进士,嬴贞更是有一万个办法弄死他。 嬴贞不是善人,涉及到自身利益时,甚是都是个恶人。 胡邴槐沉默片刻后,小声道: “殿下此番北上必定危险重重,有什么用的着邴槐的地方,殿下只管吩咐,邴槐必当竭尽全力。” 这算是表态了, 嬴贞不怕他会反水,一州刺史对于嬴贞来说,其实作用不大,但对方既然原本是老四的人,那么能将别人的变成自己的,这本身也是一种收获。 “返京一事,我是得了皇上口谕,别人是不知道的,我拿邴槐当自己人,才会告诉你,至于帮忙,你那点能耐实在够呛,我今晚来此,是要收拾一个人,想必邴槐也能猜到是谁,至于善后的事,交给你处理,你不是最擅长给别人安罪名吗?” 胡邴槐傻呵呵的笑着,心里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了, “殿下放心,邴槐一定办的漂漂亮亮的。” 嬴贞点了点头,目光投向一边乖巧站立的胡颖,难得的严肃道: “你爹只不过是寻常的士族出身,能混到如今这个地步极为不易,当然了,这都是他自己的能耐,你和胡慵以后做事情要多考虑周全,不要学那些纨绔子弟,你爹这辈子是福是祸,将来还要看你们兄妹俩,不争气的话,连累你爹被削官处刑也不过眨眼之间,创业守成之艰难,唯有经历者方才能体会个中滋味,青楼这种地方,以后不要来了,老老实实回家,该读书读书。” 胡邴槐在一旁听的连连点头,心底的喜悦完完全全写在脸上,甚是有点受宠若惊,因为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皇室中人跟他说了一番心底话。 胡颖更是屈膝躬身行大礼,一副乖乖女的模样,娇声道: “殿下金玉良言,胡颖铭记在心。” 嬴贞哈哈一笑,揉了揉眼睛道: “难得严肃一回,差点把我自己都感动到了。” 胡氏父女一脸愕然,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嬴贞自己,又何尝不是另一个胡慵? 五四章 惊为天人 胡邴槐向嬴贞告退之后,带着宝贝闺女离开了小楼, 一直在门外焦急等候的李梨赶忙迎了过来, “怎么样?镯子要回来了吗?” 胡邴槐不慌不忙的从袖子里掏出那只被李梨视若身家性命的精金镯子,笑道: “答应先生的事,邴槐什么时候食言过呢?” 李梨接过镯子,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被动过手脚之后,长长的松了口气, “老胡啊,今天可真把我给吓惨了,我这宝贝若是有任何闪失,我这心态可就崩了呀,未来的修行之路必然会因此而一颓不振,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说着,他凑到胡邴槐跟前,压低声音道: “秦公子身边那位秦姑娘,很有可能是一位深藏不露的老前辈,我方才进门的时候,人家只是抬了抬手,就夺走了我手里这件宝贝,接着隔空一掌拍在我脑门上,当时我只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差点就出窍飞走了,想在回想起来我腿都发软,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位秦姑娘很有可能是传说中的九境雄霸境武夫,除了东皇岛的苏御苏城主,以及八荒共主皇曌之外,可以说是整个太平洲武夫之中无敌的存在了。” 胡邴槐父女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苏御和皇曌是谁?他俩根本不知道,但“无敌”那俩字听的很清楚, 秦清的底细,胡邴槐大概知道一些,听说是打小就跟在大皇子身边,不敢说寸步不离,但实际上也差不多,那位秦姑娘看上去怎么也不会超过二十岁,怎么到了李梨嘴里,就成了二人之下,太平洲武夫无敌了? 要知道,太平洲不单单有七大雄国,更有藩属小国数十, 炼气士在大秦不多见,但在南方诸国之中却很是活跃,那些炼气士们如同高高在上的神仙,地位之尊崇,几乎到了可以决定一国国祚存续的地步,有些地方的百姓甚至将这些人当做真正的神仙供奉起来,而这些神仙们,听说最强的也就是十一境炼气士。 而九境武夫,相当于炼气士十二境,也就是说,若是将秦清放在南方诸国,那可是连皇帝老儿都要看他脸色行事的, 由此可见,秦清是多么恐怖的一个存在。 胡邴槐要不是认识李梨,也不会知道这么多关于炼气士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怪不得秦王明知道返京之路危险重重,却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原来是身边有高人护驾,有恃无恐。 看样子,这位秦姑娘,哦不对,是秦前辈,应该是皇上他老人家请来,安排在大皇子身边负责护卫其安全的, 这让胡邴槐更加坚信,自己押宝在嬴贞身上,绝对没错。 “李先生,这些事情你我知道即可,切不可外传,咱们这位秦公子喜怒不形于色,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咱们还是多多谨慎为好。” 李梨听了呵呵一笑, “这还用你提醒?你现在就是借我个胆,我也不敢往外面说。” 胡邴槐摆了摆袖子,“走吧走吧,伴君如伴虎,我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 ...... “赵城隍,这顿饭应该不算你请的吧?” 嬴贞托腮看着一旁恭敬伫立的赵公平,笑道:“你信不信?胡邴槐出去后肯定会吩咐下面的人,不准跟咱们要钱,这样一来的话,赵城隍还是欠我一顿饭啊。” 赵公平在一旁连连点头,他好歹是桐州阴间最大的父母官,虽说不如胡邴槐那样炉火纯青的溜须拍马,但好歹生前也是做过官的,他很清楚当面对比自己级别高很多的人时,应该怎么做。 “殿下这话说的,您大驾桐州,小神只觉荣幸之至,心中唯恐招待不周,别说是一顿饭,殿下就是让小神下油锅,小神都不带眨眼的。” 嬴贞忍不住笑道: “赵城隍是个有福之人啊,自打咱们认识到现在,你身上都没有流露出丝毫会让本王觉得不满的地方,难得难得,这说明你这位城隍爷做的还算称职,说吧,今晚好端端的现身见我,究竟为何?金莲钱你就别想了,本王不会送你,也不会拿来跟你换任何东西。” 赵公平听了嬴贞前半句时候,心里一阵惶恐不安, 自己与对方相处的时间虽短,但这期间若是流露出丝毫让对方不满意的地方,乖乖的,那可真是要了命了,至于他今晚选择见嬴贞的初衷,现在是想也不敢想了, “不敢欺瞒殿下,小神自从那晚见到殿下为了一个乡野村妇,竟然舍得拿出四颗金莲钱的时候,心中的景仰之情.......” “停停停,”嬴贞挥手将他打断,“你这马屁功夫太过浮夸,我有点受不了,还是正常一点吧,就像原先跟我相处时那样,” 赵公平咽了口唾沫,点头道: “殿下料事如神,小神今夜之所以会现身,确实是希望能从殿下那里换点金莲钱,当然了,小神现在已经没这个念头了,” 嬴贞笑道:“没有最好,你们这种香火之神,老老实实的护佑一方百姓,积攒功德才是正途,别老想着用其它方法来拔高自己的修为,你这叫舍本逐末,明白吗?” 赵公平不迭点头:“明白明白,殿下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小神受教了。” 嬴贞笑呵呵的冲他招了招手, “坐坐坐,不必拘谨,对着外人时还是称呼我秦公子为好,” “小神怎敢与殿下同座.......” “嗯~~~~”嬴贞顿时拉下脸来, 赵公平看在眼中,哪还再敢犹豫,赶忙坐下,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 嬴贞侧头看向秦清, “清儿,刚才吃饱了吗?” 秦清低头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笑道:“三分饱。” 嬴贞打趣道:“幸好你家公子有钱,能养活的了你,呆会去了百花厅再接着吃吧,咱不能辜负了人家赵城隍一番盛情好意啊,” 秦清笑嘻嘻的点了点头,然后冲着赵公平抱拳道: “盛情难却,多谢赵城隍款待。” 赵公平现在哪还会心疼那点银子,他只觉的能给嬴贞花钱,那是他的福气, “秦姑娘呆会只管敞开了吃,百花厅今晚有许多从各地运来的新鲜果蔬,又有桐叶宗私藏的陈酿美酒,定能让秦姑娘大快朵颐。” 嬴贞在一旁突然插嘴道: “对了老赵,那个白香香真有传闻中那般美貌?” 赵公平赶忙点头道: “小神曾见过一次,惊为天人。” 嬴贞和秦清对视一眼,一脸鄙夷的看向赵公平, 真是没见过世面....... 一个花魁也敢说惊为天人,要是让你见到商秀秀,你又该拿什么词儿来形容呢? 五五章 难道有身孕了?(求收藏求推荐票) 百花厅的六十个座位全部售光,桐叶宗赚的盆满钵满,厚厚的银票和一堆子现银被装在一个密封的紫檀木箱中,由十余名宗内高手押送着离开。 嬴贞瞧见这一幕的时候,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对于满月礼他没有任何印象,但及冠礼的时候他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七大雄国的使者,天下文武百官,各地商贾士族汇聚太安城为大秦王朝皇长子贺礼。 那一天,整个太安城珠光宝气, 嬴贞的母后宁皇后,在大礼结束之后,亲自带人清点了内库, 三座古玩库被全部装满,还有两间玉器库,两间瓷器库,四间绸缎库,一间灵药库,两间皮张库,一间珍馈库, 白银一千七百六十余万两,黄金一百四十二万两,宝马三百三十四匹,美人儿一百一十八位等等等等。 当时嬴贞站在内库中,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各式珍宝,天真的以为这些东西都是他的, 直到后来他发现,父皇和母后总是时不时的从内库中提走宝贝,赐给官员或是地方威望较高的长者, 于是嬴贞好奇的询问自己母后:这些不都是我的东西吗? 宁皇后回答他:上面写你名字了? 自那以后嬴贞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真正属于自己,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养成了存私房钱的习惯,只不过令人唏嘘的是,直到他离开太安远赴北疆时,非但没有存下一分钱,还在内库中落下了二十多万两银子的亏空。 他给自己母后打的那张欠条,现在还在。 嬴贞手臂搭在秦清肩上,朝着百花厅方向走去, “要不是因为人手不够,我真想劫了他那箱子银子,然后运到北疆,用茶馆那位说书先生的话怎么说来着?劫富济贫?对吧?咱们北疆够穷了吧?” 秦清抓着嬴贞揽在自己肩上的大手,笑嘻嘻道: “没错,就是劫富济贫,这叫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主子,您不是有件方圆物吗?清儿把那箱银子劫了,放进方圆物里面不就好了?” 嬴贞恍然大悟,兴奋道: “你不说,我都快把这茬子事给忘了,现在先别动手,等咱们办完事再说。” 秦清笑道:“好!” 说完,她转过身来,望了一眼远处正要离开酥雨阁的那支押送银箱的队伍,只是一眼,箱子上便留下了秦清的印记,不论这箱银子最终会被藏到哪里,秦清都可以找到。 百花厅门前,此刻已是人满为患,门口站着四位桐叶宗好手,开始一一查验人们手中的牌子, 认牌不认人。 嬴贞三人也跟着老老实实排队, 这期间,有不少正值妙龄的花季少女,纷纷向嬴贞投来毫不掩饰的倾慕目光,至于那些年轻公子哥眼中,当然是满满的嫉妒。 样貌万中无一,气质卓尔不群,这样的人无论走在哪里,都会成为人人瞩目的焦点。 赵公平到现在都认为,嬴贞之所以非要去百花厅,就是为了见一见那位惊为天人的白香香姑娘,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确实很正常。 毕竟那位白花魁,一向是卖艺不卖身,就连桐州四恶少,不知道在对方身上花了多少银子,至今也没有机会留宿人家香阁。 排队的人群很安静,没有出现那种嘈杂的声音,他们大多数人都比较畏惧桐叶宗的权势, 嬴贞递出牌子,等对方查验之后,带着秦清和赵公平步入厅内。 百花厅规格极高,是一栋四层建筑,厅子中央有一座平台,正是今晚白香香献艺的地方, 一楼是大厅,二、三、四层则是清一色的包厢环绕着居中的舞台,论最佳的观赏位置,当然还得是包厢,价格也是最贵。 嬴贞他们三人的位置还算凑合,离着舞台不远也不近,处于居中位置, 这三个座号刚好是一张小方桌,桌子边摆放着三个香草蒲团。 三人坐下之后,秦清已经是迫不及待的叫来小厮点菜, 他们这些买座位的,不同于那六十位被邀请的贵客,人家的菜肴酒水都是免费供应的,他们的得自己花钱,不过每桌都会送上一坛子桐叶宗的私藏佳酿。 赵公平现在对吃东西已经不感兴趣了,正襟危坐之下,眼睁睁的看着嬴贞两人的脑袋凑在一起,正商量着吃点什么。 真是两个吃货,这才吃完没多久,又要吃了。 这期间,有位面色古朴的精壮老者,龙行虎步的来到三人跟前,笑呵呵的朝着赵公平拱了拱手, “在下桐叶宗刘陶武,没想到赵城隍今晚竟然会来,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赵公平连忙给对方使了个眼色,厅内人多嘴杂,他不希望自己身份被太多人知道, “赵某来的匆忙,也没有准备什么贺礼,刘总管多多见谅。” 刘陶武哈哈一笑,说道:“您这话可就见外了,您今夜能来,已经是很赏面子了,是我桐叶宗考虑不周,以为您不会喜欢出席这种世俗场合,这才没有发出请帖,赵爷今晚在百花厅一切开销,都算在我们桐叶宗账上,等宗主他老人家寿诞结束后,必当亲自到城隍庙谢礼。” “客气了客气了......”赵公平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副“我跟你们也不是很熟”的表情,刘陶武见状,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便知趣的离开了。 赵公平对桐叶宗一向不待见,甚至对对方的一些所作所为深通恶绝,但他掌管阴间,拿这些人也没有办法, 胡邴槐在上任桐州刺史之前,桐叶宗在桐州地界,可以说是肆无忌惮,无恶不作,惹的天怒人怨, 胡邴槐来了之后,不知使了一些什么手段,让桐叶宗收敛了不少,在这一点上,赵公平还是很佩服胡炳槐的。 宗主齐玄贞身为七境远游境武夫,被称作桐州第一武道宗师,如今虽已逾百岁,但看上去却如同一位儒雅的中年书生,这都要得益于此人的一套阴阳互补之术。 齐玄贞无妻无子,但其藏在宗门内的美女却达千人之众,传闻说此人一夜可御十女,等第二天出门时仍是龙骧虎步,意气风发,而陪他过夜的那十位美女,三天之内都是浑身酥软,下不了床。 “别点了,就这些吧,你就不怕吓着赵城隍?” 嬴贞拍了拍秦清脑门,适时的阻止住了对方点第十一道菜。 秦清吐了吐舌头,恋恋不舍的放下食牌,说道: “那......那就这点吧,七分饱应该够了。” 嬴贞突然伸手,摸在秦清的小腹上,摩挲之下,只觉她的小腹平坦如初,哪里像吃过东西的样子。 赵公平看在眼中,愣道: “秦姑娘难道有身孕了?恭喜恭喜。” 秦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嬴贞则是像看待白痴一样,看着赵公平。 五六章 猫和老鼠(求收藏求推荐票) 现在是亥时一刻,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 楼上包厢内的景象,嬴贞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一楼大厅中的那些人,已经开始携带着家眷游走各处,跟这个打打招呼,跟那个凑凑近乎。 无论什么样的宴会,其实都是一次绝佳的社交机会。 大厅中的这些人,明显在地位上不如包厢中的那些贵客,但并不能因此而否认他们的眼光。 嬴贞觉得,能主动来和他打招呼的,眼光怎么可能会差? 一位精瘦的华服中年人,端着酒杯笑呵呵的朝嬴贞这里走来,在他身后跟着的,是两名身段婀娜的妙龄少女,是一对孪生姐妹。 “这位公子好像不怎么喜欢热闹啊,今夜恰逢如此盛事,眼下大家都在趁此机会结交新朋友,唯独公子这桌,只是安静的坐着品茗,如果是觉得陌生的话,在下可以为公子引见引见。” 嬴贞笑了笑,没有起身,就这么坐着举杯,与对方躬身递过来的酒杯撞在一起, “我这个人不善言辞,性子又比较孤僻,平日里极少会参加这样的宴会,今晚来此,也是因久仰齐宗主大名,特来瞻仰一番他老人家的风采。” 精瘦中年人笑着将杯中美酒喝光,脸上神情依旧,心里并没有介意眼前这位俊俏公子哥的无礼举动,他主动来此给对方敬酒,对方却一点没有起身的意思,这样的举动说明什么呢?要么对方真的是不懂礼数的社交门外汉,要么就是人家根本瞧不上自己。 而他觉得,应该是后者。 士子带冠,庶民裹巾,只看人家头上那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冠,眼前这位年轻人,多半是哪家豪门大族出身的公子哥。 “公子不喜这样的场合也属正常,毕竟这种地方,人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充斥着一股虚伪和市侩的味道,像公子这样风度卓绝的高雅之士,难免会觉得乌烟瘴气,在下姓赵,名为赵左桥,在房山县经营茶叶生意,公子若是喜茶,赵某这次来桐州恰好带了一些上等的新茶,可送给公子几包尝个鲜。” 嬴贞听完,脸上的笑容更盛,他刚才那句话,实际上已经有逐客的意思,但这位赵左桥接下来的表现,让他多少有点刮目相看。 倒不是因为他喜欢听马屁,而是对方刚才这番话说的极为得体, 嬴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茶盏,抬头笑道: “既然赵老板一番好意,那我就不推辞了,听说房山县的春圃茶冠绝桐州,我还没有尝过呢。” 赵左桥听的喜笑颜开,赶忙吩咐身后的闺女到马车上取些新茶过来, 嬴贞请对方坐下后,随意的介绍了下身边的秦清和赵公平, “这是舍妹,这是府中管家。” 赵左桥笑呵呵的朝二人揖手之后,看向嬴贞: “听公子口音是北方人吧?好像还是太安那边的?” 嬴贞笑道:“赵老板好眼力,在下姓秦,正是来自太安,” 赵左桥双目一亮,忍不住赞叹道: “怪不得秦公子气质如此脱俗,原来是皇城脚下人士,在下年轻时候曾经跟着家中长辈到太安贩过茶,故而听的出公子口音,” 嬴贞抬手为他倒了一杯茶,笑道:“生意人走四方,总是见多识广,我刚才听赵老板话里的意思,似乎也认为这样的场合有些乌烟瘴气,为何赵老板还会带着自己两个女儿来此呢?我见那些携带着家中晚辈的来这里的,好像都是另有所图啊。” 赵左桥叹息一声,压低声音道: “有些事情赵某也是难以启齿,还望公子见谅。” 嬴贞笑了笑,没有吭声,一旁的秦清或许是见菜肴久久没有上桌,语气有些不耐烦道: “带着闺女来觅金龟婿,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敢做还不敢说了?” 另一边的赵公平对秦清这句话深表赞同,他从认识嬴贞开始,就不喜欢嬴贞的性格,或许是因为对方太过高深莫测,但对秦清,他反倒是颇具好感,觉得她性格爽利说话直来直去,看似凶巴巴的其实很好相处。 赵左桥并没有因秦清的讽刺话语而动气,相反,被对方这么挖苦一句,他反倒觉得心里痛快不少。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但在桐州做生意,只有没脸没皮才能活的下去,穷苦人家到了实在活不了的时候才会卖儿卖女,但赵某如今日子还算过的去,却带着闺女出来待价而沽,这等行径也算是枉为人父了。” 嬴贞皱眉道: “既然你自己心里都明白,为什么还会选择这么做呢?有什么苦衷不妨说出来,我在太安还算有些富贵亲戚,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赵左桥苦笑道: “赵某与公子只不过是初次相识,直到现在说过的话加起来都没有十句,你觉得赵某会信的过秦公子吗?” 嬴贞身子向后一仰,抱肩笑道: “肯定信不过。” 赵左桥道:“那就请公子呆会饮茶即可。” 嬴贞点了点头: “好!” 说到这里,话题算是被聊死了,人人心里都有秘密,嬴贞不能奢望可以让每个人对自己说出他的秘密。 不一会,那对孪生姐妹回来了,手里各拎着四大包新茶, 赵左桥在为嬴贞讲解了一番春圃茶的炮制方法后,便带着两个女儿告辞离开。 那对孪生姐妹离开时,看向嬴贞的目光里满是幽怨,她们或许也看出来,自己与这位英俊无匹的公子哥没有缘分。 接下来,相继又有几拨人带着女儿来到嬴贞这边,但嬴贞已经没了刚才的心情,这些人后来都被秦清几句呛人的话一一给打发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的怎么都跟卖女儿似的,赵城隍,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嬴贞冷冰冰的看向沉默是金的赵公平,后者赶忙压低声音道: “小神大概能猜到一些,就是不知道猜的准不准。” “那你倒是说啊?”嬴贞顿时拉下脸来。 赵公平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 “桐叶宗的宗门所在,是在桐州以西百里外的地牛山山脚,山顶上呢有一座雨露宫,规格极高,这座宫内只能有一个男人,那就是齐玄贞,其余的上千美眷,皆是齐玄贞一人之禁脔,” “地牛山虽说也在小神辖界之内,但小神却从来没有去过,一来那里有大阵守护,小神也进不去,二来呢也是不想和齐玄贞产生一些不必要的冲突,万一惹到对方,被他玩阴的砸了我庙中金身,小神可就亏大发了,所以一直以来,我城隍庙和桐叶宗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齐玄贞藏在雨露宫的上千美人儿,半数是从桐州以外的地方掠来的,剩下的,则是桐叶宗内一支由顶尖高手组成,名为探花郎的小队,为他从各个郡县中带回来的,这支小队共有十二人,专责为其寻访美女,寻到之后,无论是威逼利诱还是明抢豪夺,总之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 “自动胡刺史上任之后,齐玄贞或许是因为忌惮胡大人背后的势力,强抢美女这种事收敛了不少,小神猜测,今晚来的这些富商巨贾,之所以舍得花费比平时高出数十倍甚至百倍价格来买厅中一个座位,多少有点讨好齐玄贞,求放过的意思,如果自己女儿能够借此机会被有权势的官家子弟看上的话,齐玄贞看在胡邴槐的面子上,想必也不会乱来。” “您也看到了,今晚在这大厅内的女子,包括刚才那对孪生姐妹,都是出落的亭亭玉立,又水灵又漂亮,这些可都是齐玄贞的目标啊,想来那位赵老板,也是希望闺女能够傍上家世好的公子少爷,避免日后被齐玄贞使手段带走,毕竟像他这种没权没势的生意人,怎么可能惹得起桐叶宗。” 嬴贞听罢,一双丹凤眼眯成一条直线,嘴角连连冷笑: “厉害啊,一千个美女都满足不了他?一百岁的人了还有这精力?老子久在北疆极少过问江湖中事,竟然不知道江湖上还有这么烂的地方,呵呵......呵呵......” 赵公平眼见这位一人之下的秦王殿下脸上杀机密布,心里竟然生出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恶人自有恶人磨,齐玄贞啊齐玄贞,你嘚瑟这么多年,今天算是撞到钉子上了。 嬴贞突然道:“清儿,呆会吃饱喝足,咱们玩一个游戏。” 秦清一听游戏俩字,双目一亮,兴奋道: “什么游戏?” 嬴贞淡淡道: “猫和老鼠。” 五七章 称骨评美人儿(求收藏求推荐票) 子时刚到,百花厅内传来了三声击罄的声音,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安静下来,纷纷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 四楼顶层的一间规格最大的包厢外,突然出现了四名姿色绝佳的动人美女,身上所穿衣物少的可怜,浑圆的大腿,纤细的蛮腰尽皆luo露在外,胸前那抹傲人的风景更是一览无遗。 嬴贞坐在一楼大厅,离得这么远,都能看到那几团白花花的肉。 四名美女轮流开口,声音撩人,她们说的也都是一些简单的开场白,什么感谢大家前来参加寿宴啊什么的,都是场面话,看样子,宗主齐玄贞完全没有露面的意思。 紧接着,在一片惊呼声中,桐州府头号花魁白香香,盛装出席。 淡粉色的薄纱长裙轻柔的覆盖着她动人的***,高高挽起的宫髻,使得那白皙纤细的雪白脖颈彻底展现在众人眼前。 酥xiong半遮,玉足赤果,脚步轻盈如天鹅漫步,身姿之娇柔,当的上倾城二字。 白香香赤足踏上舞台,娇躯旋转伴随着长袖飘摇,朝着四面八方浅笑行礼,玉容上的神情,不知撩动了多少人的心弦, “主子,你觉得这个女人能值多少?”秦清经常跟着嬴贞到上林苑,自然见惯了人间绝色,而且当初嬴贞醉酒砍断园中那颗老桂的时候,秦清也曾惊鸿一瞥,见到了那位传说中风华绝代的女魔头,金玉在前,所以她对眼下白香香的出场,并不觉得有多么惊艳, 嬴贞托着下巴,像是在欣赏一件宝物一样,从头到脚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那位白花魁,啧啧道: “姿色倒还凑合,就是太过流于表面,给人一种浮夸的印象,这就很扣分了,但是,此女脸上不施粉黛展现出一种自然而然之美,这是加分项,这个嘛,总得说来,大概在四两八钱到四两九钱左右。” 秦清听的点了点头:“跟我想的差不多。” 嬴贞品鉴美女高低的方式,是项翦教给他的,而项翦又是从他的老伍长那儿学来的,听说那位老伍长在从军前,是个游方道士,擅长给人算命,也许是他算的不准,总之赚的那点钱都不够他吃饱饭,所以才脱了道袍换戎装,来北疆吃大锅饭。 那位老伍长,当年曾是整个北疆鼎鼎大名的老色胚,他用道门的称骨算命之法,将世间美女分出了个三六九等,最低者为一钱重,最高者为七两二钱重。 老伍长命不好,这辈子只见过四两三钱的大美人,项翦青出于蓝,见过六两一钱的商秀秀,至于嬴贞,起初他把上林苑女老板裴渔定在最高的七两二钱,但后来被对方一脚踹进池塘后,便给扣除了两钱, 也就是说,按老伍长这套美女算法,目前高居榜首的,仍然是裴渔,其次为商秀秀。 至于眼前这位白花魁的四两八钱,其实不算低了,毕竟就连祖师爷老伍长都不曾见过这个级别的美女。 白香香在动听的音律中翩翩起舞,舞姿醉人,人更撩人,赵公平端坐在座位上,看的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也不怪嬴贞和秦清会嘲笑他没见过世面。 整个大厅中,唯有两人表现的大煞风景,嬴贞和秦清, 他们俩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桌子。 秦清下筷如飞,食物进了嘴里就好像不需咀嚼一样,快的不得了。 嬴贞之所以没跟她抢,也是因为刚才在那边小楼中,他吃的差不多饱了,所以他眼下只会挑一些感觉味道不错的菜肴尝一尝。 军伍之人都有这个毛病,吃饱是不会让他们放下筷子的,除非没吃的了或是实在吃不下去了。 乐声时而轻快,时而婉转,时而舒缓,时而委婉细腻, 厅中之人大多都沉醉在白香香醉人的舞姿中,至于他们眼睛里看着白香香,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那就没人知道了。 “停!” 一声轻呵,声音不大,却让台上的白香香身形为之一顿,随即愕然的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所有人也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大厅内的那张小方桌。 只见一位气质绝高的英俊男子,右手执筷,正压在一位美丽少女递向餐盘的筷子上, “这盘我还没吃过呢,最后一块你也不给老子留?” 少女似乎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转头四顾一番,随即俏皮的冲着那男子吐了吐舌头, “我以为你尝过了呢。” 嬴贞手腕一甩,拍开了秦清的筷子,夹起了那最后一块糯米糕放入口中,缓缓的嚼动着。 “何人如此放肆?敢在白姑娘献艺之时出声打断?” 说着,便有三个魁梧大汉朝嬴贞这边走来,对于胆敢扰乱寿宴气氛者,桐叶宗的人绝对不会手软。 秦清低头看着桌上干干净净的盘子,依依不舍的放下筷子,七分饱。 “慢着!” 三楼包厢外,桐叶宗总管刘陶武骤然出现,出言制止住了正打算找嬴贞麻烦的那三名手下,然后遥遥冲着赵公平拱手笑道: “些许小事,贵客勿怪,” “白姑娘请继续。” 白香香朝着三楼方向弯身一揖,随后冲着乐团点了点头,示意继续。 “好了好了,饭也吃饱了,本公子要做事了,” 这话一出,那英俊青年又一次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只见他摸了摸小腹,站起身来,抬头环顾一圈后,挑眉道: “清儿,这里有多少人?” 秦清坐在原位,笑道: “回主子,共有八百三十一人,七境武夫一人,八境炼气士两人,其余不值一提。”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传到人们耳中的时候,立时引来一阵哄乱, 七境武夫,八境炼气士,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面前,竟如此不堪吗? 楼上的包厢外也陆陆续续有人走出,凭栏而眺,他们都在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敢如此口出狂言? 刘陶武的脸色也变了,变的很难看,对方这句话这不明摆着是来找茬的吗?而且还与那桐州城隍是一起的,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的眼神看向那位赵城隍身上,发现后者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这让刘陶武更加疑惑了。 而眼下的赵公平,心底却在偷笑, 这些人想必也和自己当初一样,认为秦姑娘是在吹牛吧? 哈哈,有热闹瞧咯...... 五八章 汝勿虑也(求收藏求推荐票) “哈哈,有意思.......” 四楼包厢外,有人爽朗一笑, 此人身穿五彩霞袍,头顶玉冠,颚下留着几缕美髯,看上去丰神俊朗,颇有些出尘的味道, 那人眯起双眼,笑嘻嘻的望着秦清,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道: “小丫头刚才说,这百花厅内共有七境武夫一人,八境炼气士两人,七境武夫自不必说,当然是指齐宗主了,那么剩下的两人,闫某算一个,至于最后那个,恕闫某眼拙,实在看不出这厅中竟还藏着一位八境炼气宗师。” 这个人一开口,整个厅内都变的落针可闻,包括刘陶武在内的桐叶宗诸人似乎对此人极为尊敬, 能坐在四楼包厢的,自然是贵客中的贵客了。 先前与嬴贞打过招呼赵左桥,此刻坐在角落里眉头紧锁的望着这边,他觉得,这位秦公子虽然是太安人士,可眼下终究是在桐州地界,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年轻人实在犯不着在这里出风头。 本来好好的一场寿宴,如今变成了嬴贞的独角戏,抛开尚未露面的齐玄贞不说,白香香的风头也已被嬴贞彻底盖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嬴贞负手走上舞台,饶有兴趣的围绕着白香香转了一圈,眼中的神采与项翦勾搭美妇时别无二致,任谁都会觉得,这小子就是一个色胆包天的登徒子。 眼看对方的目光不停在自己身上游拽,白香香浅浅笑道: “这位公子确实非比寻常,比香香见过的任何人,胆子都要大些。” 嬴贞眼帘低垂,目光落在对方醉人的酥胸上,随后闭目深深一嗅,陶醉道: “真香,是茉莉花的味道,白花魁可有相好的?没有的话本公子给你介绍一个?” 白香香掩嘴一笑,带着一丝娇羞道: “不敢有劳公子,男女之事讲究一个缘分,水到则渠成,香香比较看重姻缘,姻缘一到,心扉自然开。” 嬴贞目露赞许,不迭点头道: “说的有道理,本公子深以为然,不过呢,今天我能站在你面前,这不也是一种缘分吗?我和那位齐宗主有一点颇为相似,都喜欢收罗天下美女,唯一的区别在于,他是给自己张罗,而我呢,就比较大公无私了,喜欢给别人牵线,而且我这么做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想多听几句马屁而已,所以呢,还请白花魁考虑一下,” 白香香做为整个桐州府的头号花魁,见识之广,手段之高明,应对之得体,完全不是怀阴郡的虞茶所能相比,要不然这么多年身在青楼这种地方,没点本事,怎么可能保的住处子之躯呢? 她从一开始,就认为眼前这位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的公子哥,绝对不是一般人,对方的目光虽然一直都放在自己身体上几处敏感部位,但那眼神之中清莹秀澈却是瞒不住的,而且,此人眼神中,始终带着一股不容他人否定的霸气威严。 “如果是公子毛遂自荐,香香愿意考虑,但如果是牵线搭桥,香香只能是多谢公子一番美意了。” 说完,白香香笑眯眯的看着他,看他会怎么回答。 嬴贞摇头一叹,神情多少有些悲凉: “本公子命不好,姻缘一事,几乎是被人牵着走的,正因有此遗憾,才希望天下有情人能终成眷属,唉......都是命......” 两人说话间,一直被冷落的那位美髯青年脸上挂不住了,这对小男女明显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只见他嘴角翘起,袖中手指一捏,一柄通灵剔透的小巧飞剑无声飞出,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直直射向嬴贞的后脑勺。 秦清吃饱了,但还没有喝足,桐叶宗特供的佳酿,确实要比北疆辣喉的烧刀子好喝很多,她喝酒不同于吃饭,总是慢条斯理的,一口一口的抿,然后琼浆在舌尖上翻滚舞动,尽尝其滋味后,才会缓缓咽下,这是老酒鬼才有的习惯。 刚才公子可是说过的,吃饱喝足才会玩游戏,现在还不到时候呢,只见她左手举杯放在唇边,右臂手肘突然向后一顶。 一瞬间,整座大厅都为之一震,楼顶的宫灯疯狂摇曳,朱红色的长帏剧烈摆动,桌椅颤动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楼大厅的世俗之人只觉耳鼓一阵蜂鸣,好不难受,修为高点的,也被周遭恐怖的威压震的体内气血翻腾。 一时间,整座大厅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噗~~” 站在四层围栏边上的美髯青年,身体突然后仰,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他是有苦自己知,刚才那一下不光彩的偷袭,本以为十拿九稳,谁知道本命飞剑莫名其妙的被直接震碎,由此而导致的反噬之力,竟然击碎了他体内的一处关键窍穴,修为大跌。 嬴贞愕然抬头,望向四楼,奇怪道: “这位兄台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吃坏肚子了?难道今晚的饭菜里,有毒?” 他这话一出,满厅中的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己桌前的美味菜肴,人人脸上忧心忡忡,显然都被嬴贞给带偏了。 “这位公子真会开玩笑,齐某寿宴岂会给客人准备毒酒毒菜?是齐某眼拙,竟不知有高人在场,多有失礼,还望海涵。” 四楼最大的这间包厢外,今晚的正主齐玄贞,终于露面。 男生女相,长眉秀眸,肌肤白润光洁,乌黑的长发被随意束在身后,身上穿着的是一身雪白武士袍,腰上是一条黑蛟玉带, 这样貌,这风采,差点将嬴贞给比了下去。 齐玄贞一双秀气的眸子望向由始自终都在看热闹的赵公平,笑道: “赵先生今晚既然带着贵客驾临齐某寿宴,怎就不为齐某引见一下呢?” 这时候,人们才醒悟过来,原来一直坐着的那位富家翁模样的中年人竟然也来头不小,听齐玄贞的口气,很显然是认识对方的。 赵公平依然盘腿坐在原位,笑呵呵道: “引见?呵呵......我不配。” 齐玄贞顿时双目眯起,眼中不停闪烁,这桐州府的城隍爷到底在搞什么鬼?今夜不告而来不说,还领了两个砸场子的,他这是冲着我来的? 那闫文水可是实实在在的八境炼气士,看样子八成已经吃了对方的亏, 有前车之鉴,齐玄贞收起傲慢,笑呵呵的揖手道: “在下桐叶宗齐玄贞,不知这位公子今晚来此有何指教?” 嬴贞语惊四座:“吾欲借汝一物,以讨百姓欢心,汝之女眷我养之,汝勿虑也......” 五九章 大开杀戒(求收藏求推荐票) 嬴贞这句话里的挑衅意味,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 厅中的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个年轻人年纪轻轻,怎么就分不清个好歹呢? 齐玄贞在桐州地界的威望之高,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手底下虽然没做过一件好事,但人家仍能活的好好的,这还不能够说明一切吗? 十余年间,跑到地牛山找桐叶宗问罪的江湖豪杰数不胜数,哪个成功了? 不论是明里的闯山还是暗地里的刺杀,哪次伤到人家一根毛? 所以大家都觉得,今晚这个年轻人,不过是再添一笔糊涂账罢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齐玄贞打闫文水莫名其妙受伤的那一刻,就已经猜到今晚不好应付了,尤其这中间还夹着个赵公平,这让他越发觉得事情很不简单。 “齐某与这位公子素昧平生,怎么一见面就要借如此贵重之物,若是别的,齐某人绝不吝啬,只当是交兄台这个朋友,但这颗项上人头,已经在齐某脖子上呆了一百年,委实难借,还望朋友见谅。” 齐玄贞这话一出口,顿时让厅内众人目瞪口呆,其中认识他的人不免感到诧异,因为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齐玄贞说软话。 今晚能进来这百花厅的,脑子不灵光的人没几个,所以人们大多猜到,舞台上那位口出狂言的贵公子,肯定很不简单,要不然以齐玄贞的脾气,只怕早就一拳打死了。 秦清吃饱喝足,为嬴贞搬来一把椅子,就放在了舞台的正中央,然后冷冷的瞥了一眼白香香,后者赶忙垂下目光。 嬴贞撩起袍子坐下,翘着二郎腿,慢悠悠的说道: “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在下秦贞,承蒙江湖同道厚爱,人送雅号‘玉面郎君小白龙’.......” 秦清听到这里,赶忙凑到嬴贞耳边提醒道: “主子,这个外号有点像是反派人物啊?” “胡说!” 嬴贞一拍手掌,道:“哪个字眼像反派了,你懂个屁!” 楼上包厢外的那些江湖中人顿时面面相觑,聪明点的自然看的出对方是在胡诌,笨点的脑子里正在思索:江湖上好像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秦清耸了耸肩,不再说话,在她心里,觉得应该改成“玉面郎君小飞侠”,带个侠字,那肯定就是正派人物了。 嬴贞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在下今晚来此,就是要为武林除害,为桐州除恶,齐玄贞为祸一方罪无可恕,今日本公子便判你斩立决。” “来人!” 秦清赶忙上前一步:“在!” “行刑!” 秦清一愣,小声道: “主子不是要玩游戏吗?就这么把人杀了?” 嬴贞一拍额头,笑道: “你不提本公子差点给忘了,是我太着急了。” 看着台上的两人谈笑风生,整个厅中竟然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一来是因为齐玄贞极为罕见的示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一位八境的炼气士竟然不明不白的就给受伤了,剩下的这些人都远远不如齐、闫二人,自然也就不敢随意发声。 那位八境剑修闫文水突受重创,此刻已经躲回包厢内盘膝打坐,他不是不想一走了之,而是察觉到自己周身气机已被锁死,想走也走不了,更恐怖的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干的,但他肯定,绝对不是那个大言不惭的小王八蛋,因为对方怎么看,也就是个三境武夫。 出门没看黄历,今晚真是特娘的倒了血霉了, 台上,嬴贞抬头扫视一圈包厢外,淡淡道: “今夜百花厅共有八百三十一人,能不能活着走出去,就看大家的造化了,大家千万不要怪本公子大开杀戒,实在是这厅内坏人多好人少,好人一生积德自有上天护佑,想来活着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了,废话不多说,大家快逃命吧。” 静悄悄...... 一片死寂...... 没有人离开...... “都特娘的当老子放屁呢?” 嬴贞扭头看向秦清,后者登时会意。 仍坐在四楼包厢内打坐的剑修闫文水,突然觉得后襟一紧,自己整个人像是被老鹰抓到的小鸡儿一样,被狠狠的抛在了一楼大厅的舞台中央,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他竟是以趴地的姿势躺在舞台上, 他不是不想站起来,而是站不起来了。 好在他终于知道是谁打伤的自己。 “姑娘,有话好好说,我跟齐玄贞真的不熟,” 秦清呵呵一笑,看都没看他一眼, 闫文水眼珠一转,脸贴地面看向嬴贞: “秦公子,我真的没干过坏事,给一次机会吧?” 嬴贞咧嘴一笑,指了指自己后脑勺, “你问问它给不给你机会?” 话音一落,只听“噗嗤”一声,像是暑天被晒爆的西瓜。 秦清一脸嫌弃的在闫文水的尸身上蹭干净鞋底的血渍,至于这位八境剑修的脑袋,已经成了一摊肉泥了,神魂更是被秦清随意一掌拍散,死的不能再死了。 四楼上,齐玄贞隐于袖中的双手不停颤抖,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 七境武夫完全可以击败八境炼气士,但像眼前这样一脚踩爆,他想都不敢想。 如今不用嬴贞多说,人们已经开始拼命的朝着门外蜂拥跑去,包厢内的江湖人物更是直接破窗遁走, 秦清终于开始大开杀戒, 她就像一只速度绝伦的灵猫一样,毫无轨迹可寻的四处猎杀。 是不是好人,老天爷肯定不知道,嬴贞也不知道, 但今晚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人,被嬴贞暂且当做了是好人,所以他们都可以活着离开。 赵左桥父女自然也不例外。 眼看着桐叶宗不断有好手被削掉脑袋,站在齐玄贞身旁的那四名美婢也开始动摇了,但是她们还没来得及逃,就已经被齐玄贞一一锤死。 桐叶宗的那位刘涛武刘总管,被秦清一拳轰成了空气,连渣都没有。 “公子的手段真狠啊。” 站在嬴贞身后的白香香,幽幽叹息一声。 嬴贞转过身来看着她,笑道: “白花魁怎么不跑呢?” 白香香浅浅一笑,娇声道:“因为奴家是好人啊......” 嬴贞手指刮了刮鼻尖,说道: “你是不是好人本公子不知道,但好在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对本公子动杀心,要不然你也会和这位能屈能伸的八境剑修一个下场了,别以为隋鸢是你的后台,本公子就不会杀你。” 原本泰然自若的白香香,忽然间娇躯一颤,不能置信的看向嬴贞。 嬴贞淡淡一笑: “虽说上林苑中,本公子和秀秀大家的关系比较不错,但隋鸢的惜花池我还是去过一次的,听说由她调教出来的女子,身上都会有一股区别于寻常茉莉花的淡淡幽香,这种味道很提神,所以本公子记得住。” 说完,嬴贞闭上双目,又深深的嗅了一口, “闻香识女人,这股淡淡幽香比起隋鸢身上的,终究还是差点意思。” 白香香轻柔一笑,娇滴滴的说道: “公子在撒谎,我家小姐从来不会允许男人踏进惜花池一步。” 嬴贞干咳一声,神情尴尬道: “我是被人一脚踹进去的,” 白香香脸上笑容瞬间敛去, 她猜到对方是谁了。 “别说出去,很丢人的,”嬴贞淡淡道。 白香香赶忙揖身道: “香香不敢......” 六零章 本王都想知道 齐玄贞离开四楼,几步之间已然来至舞台上,他浑身上下没有丝毫杀气吐露,因为他明白,他要是敢动杀心,很可能会比闫文水死的还要惨。 白香香在猜到嬴贞身份后,已经自愿担任起了他的护卫,裙下赤足轻挪,已然拦在了嬴贞和齐玄贞之间。 上林苑可以说是完全靠着皇家的势力,才一步一步发展到今天的,女主人裴渔与先皇后宁惠更是密友,也是唯一一个可自由出入皇宫的女人。 所以在白香香看来,嬴贞绝对是友非敌。 齐玄贞觊觎白香香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始终下不了手,因为他私底下接触过对方,看的出这位白花魁修为极其不弱。 闫文水的跟脚他是知道的,所以从来都没将对方放在眼里,但这位白香香出身神秘,后台是谁?身上有没有礼部颁发的谱牒仙师腰牌?他都不知道,所以也不敢轻易招惹。 齐玄贞见到白香香竟然主动拦着自己,皱眉道: “难道白花魁与这位秦公子是旧识?” 白香香浅浅一笑: “算是吧,看样子齐宗主是活不到一百零一岁了。” 齐玄贞笑了笑,横移两步,朝着嬴贞揖手道: “虽然齐某到现在仍不知秦公子究竟是何方高人,而且我也承认,那位姑娘杀我齐玄贞,不过举手之劳,但有一件事,齐某还是要提前说明白。” 嬴贞慵懒的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搭在扶手处,打了个哈欠,说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还是想听听,说吧。” 齐玄贞雄霸一方,能安安稳稳坐镇桐州这么多年,不单单只靠修为和手段,在大秦,江湖武林远不如官家的势力庞大,一座宗门若是没有后台依附,很难活的长久。 眼睁睁看着那位少女杀人不眨眼,不过才片刻功夫,桐叶宗今夜在酥雨楼布置的高手已经死了一半,齐玄贞的心也凉了一半。 为求活命,他不得不拿出自己那张保命符。 “听秦公子口音,应该是太安人士吧?不知听过李宝宝李姑娘没有?” 白香香闻言,秀美轻蹙。 “呵呵......呵呵......呵呵.......” 嬴贞不停冷笑,摆手道: “听说过,你继续说。” 齐玄贞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像女声却也不完全像,很否和他不男不女的长相, “齐某与李姑娘是熟识,不知李姑娘的面子,够不够让秦公子今晚就此罢手呢?” “这个嘛......” 嬴贞托着下巴,故作沉思,半晌后,皱眉道: “李姑娘在太安的面子,确实是足够大了,就连本公子,轻易也不想去惹她,但杀她的一个男宠,想来不是什么问题,毕竟她偷偷藏着的男人又不止你一个,对不对?” 齐玄贞顿时色变,咬牙切齿道: “秦公子这是公然和李姑娘做对?你就不怕杀了我齐玄贞,再也回不去太安?” 嬴贞一脸讥笑道: “一个小小男宠,也敢在我面前张牙舞爪,嬴嫃不知廉耻,化名李宝宝,在南山设行宫,私养面首数百人,你当我不知道?她现在如果站在我面前,我大嘴巴抽她你信不信?” 齐玄贞脸上血色褪尽,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他口中所说的这位李姑娘,正是长公主,宝华公主嬴嫃,而他齐玄贞,确实是靠着自己那套御女之术,才讨得长公主欢心,得以成为公主的诸多面首之一。 堂堂长公主,竟然都震慑不住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到底是谁? 嬴贞半躺在椅子上,抬头望着屋顶的灯盏,慢悠悠的继续说道: “从前,嬴嫃和我的关系还是很好的,我呢,也比较心疼这个大妹妹,可惜后来我们兄妹俩竟然因为一个外人给闹掰了,没错,我和工部尚书韩景琮确实有点不对付,但他儿子韩奢的死的确与我无关,总不能是个人死在北疆,就都怪到我头上,韩奢死后,嬴嫃愈发放荡起来,躲在京城郊外的南山上私藏男宠,父皇几次想要问罪,都被我给挡了下来,好嘛,好心没好报,我这么做,反倒让她觉得我是在心虚,是心中有愧才会为她求情。” “好人难当啊,你说对不对,齐宗主?” 齐玄贞不知何时,已经双膝跪倒,双手贴着地面,不敢抬头, “小人齐玄贞,请秦王殿下恕罪。” 嬴贞呵呵一笑: “罪无可恕的罪,还怎么恕?” “我那妹子养男宠,可没有巧取豪夺啊?一个个不都是上杆子往她身上贴吗?你齐大宗主可好,仗着有嬴嫃撑腰,都养了上千美女了,我就纳闷了,你裤裆里那玩意,能顶得住?” 一个七境武夫,如今像是一个下等仆人一样跪在地上,齐玄贞心里很清楚,今晚他很可能熬不过去了。 大皇子嬴贞想要杀的人,就连皇上都不一定能拦得住。 这时候,秦清返回到了舞台中央,这场游戏太过简单,她觉得有点无趣。 八百三十一人,死了三百多,厅内满地的尸体, 桐叶宗彻底完了。 “主子,这个人什么时候杀?”秦清指着地上的齐玄贞说道。 嬴贞摆了摆手, “再等等。” “齐宗主,我问你一个问题,既然你那地牛山上已经养了那么多女人,为何那个谢小竹却被你扔在了怀阴郡?” 齐玄贞猛一咬牙,说道: “齐某根本不认识什么谢小竹,殿下怕是误会了。” 嬴贞点了点头,道: “很好,难得,我听的出你这句话里,多少有点保她的意思,不过你放心,本王看在谢小竹为我烧过几次菜的份上,不会为难她的。” 跪在地上的齐玄贞叹息一声,缓缓站起身来, “那就请殿下给齐某一个痛快吧。” 嬴贞笑道: “你没有痛快回话,反倒想让本王给你一个痛快,齐宗主不觉得这个请求很过分吗?” 齐玄贞嘴角一抽,咬牙道: “小竹是齐某故人之后,仅此而已。” 嬴贞道: “故人之后,被你扔到妓院?什么样的故人,才会让你这么做呢?” 齐玄贞自知必死,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冷笑一声,不耐烦道: “堂堂北疆之主,竟会对一个小小花魁追根刨底,殿下是不是把心神用错地方了?” 嬴贞淡淡一笑: “家事,国事,天下事,本王都想知道。” 六一章 顶包(求收藏求推荐票) 嬴贞之所以想要弄死齐玄贞,就是因为对方爬上了嬴嫃的床, 这个事情还是他来到怀阴郡后,苻南华在私底下打探到的, 原本嬴贞只是让苻南华查一查关于东阳帮赵浑勇的事情,查着查着查到了虞茶那里,顺带便将谢小竹查了个底朝天,进而查到了齐玄贞身上。 对于这种甘当面首,并且还是祸乱他们嬴家的龌龊人物,嬴贞巴不得将他们都杀光。 嬴嫃现在的放荡,在七大雄国都是出了名的,嬴贞平日里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人们私底下谈论这位金枝玉叶、天下闻名的三公主,嬴贞听了,心里会难受。 韩景琮的长子韩奢,当年和老三嬴嫃情投意合,对于这门亲事,皇帝嬴元其实是赞成的, 赢贞虽然与韩景琮有矛盾,但也绝对不会因此而波及到韩奢身上,一位是长公主,一位是当朝一品大员的长子,最难得的是两人本身互生情愫,那时候嬴贞与嬴嫃的关系仍未破裂,根本不可能阻止这门亲事。 可惜命运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玄奇。 当年北疆建造月畔城,招收天下工匠十万人北上,耗费国库九千多万两白银,可以说是举全国之力来打造这座天下第一坚城, 那时候户部出钱,工部出人,韩奢是进士之身,在工部担任主事一职,受调前往北疆,负责统揽月畔城的设计、施工、大料运输等诸多事宜。 当时嬴贞觉得,这小子将来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妹夫了,正是因为这层亲近关系,他时常会在自己的上将军官邸请韩奢喝酒, 结果就出事了, 一日夜里,韩奢在嬴贞的将军府喝完酒,便在扈从的护送下回了府邸,结果第二天早上,就传来了韩奢暴毙的消息。 嬴贞请了北疆最好的验尸官以及气宗大师韩虎牢亲自查验,得出的结论,竟然是喝酒喝死的, 要知道,韩奢这个人酒量本来就不行,当晚嬴贞与他不过才分饮了一壶佳酿,那点酒最多也就是个微醺,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出事, 结果韩奢竟然死了。 醉死一个工部主事,这不是多大的事,大就大在人家是韩景琮的嫡长子,又是嬴嫃托付衷情的对象, 一顿酒惹出了轩然大波。 嬴贞知道这件事难以善后,于是便亲自护送着韩奢的灵柩回了一趟太安。 嬴嫃起初得到消息后,虽是悲痛欲绝,但从来没有怪罪过嬴贞,只是扑到他怀里痛哭,不停的哭, 嬴贞为了陪她,连第二天的朝会都没有参加。 后来在韩奢出殡的当天,嬴贞来到韩府吊唁,却被谢绝入内。 韩景琮原本和嬴贞不对付,但却从来没有依附过哪位皇子,两人之间就是那种纯粹的互相看不惯。 但当韩奢死后,两人本就难解的矛盾进一步恶化,韩景琮投向了老六嬴巉的阵营,算是彻底和嬴贞翻脸了。 至于宝华公主嬴嫃,是在嬴贞又一次从北疆返回太安后,得知她竟然搬到了京城郊外的南山独居,赶去探望时,两人有过一次极为激烈的争吵。 自那以后,即使嬴嫃的銮驾在皇城大街上迎面遇到嬴贞,两人都不打招呼。 ...... ...... 齐玄贞死前,还是老老实实将关于谢小竹的事情说了出来。 准确点说,是秦清严刑逼供。 一直都充当路人甲角色的赵公平,知道今晚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连忙告罪一声,化成一道烟雾返回了城隍庙。 嬴贞让白香香通知胡邴槐带上崑山大营的营军,把酥雨阁给团团包围。 这一轰轰烈烈的举动,让阁中所有的姑娘、小厮、下人、打手们,心里都有点懵,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 清晨时分,胡邴槐在百花厅见到了嬴贞,还有地上死透了的齐玄贞。 嬴贞指了指地上的尸体,笑着看向胡邴槐, “胡大人为民除害,铲除魔头齐玄贞,大功一件,可喜可贺。” 胡邴槐闻言嘴角一抽,心肝都在疼, 他当初刚一上任桐州刺史,就想着收拾桐叶宗换点民意和政绩,结果调查之下才知道,这位齐宗主背后的靠山是长公主,这样一来,给他个胆他也不敢了。 眼下倒好,秦王竟然直接将这件“功劳”扣在了自己脑袋上,这不明摆着是让自己顶包吗? 将来三公主怪罪下来,他能顶的住? “殿下,此等大功劳,邴槐实在不敢.......” “欸~~” 嬴贞抬手打断他说话, “放心,本王不是没有替你考虑,对外,你只管说是你胡大人带着崑山大营围剿桐叶宗,杀死了齐玄贞,日后若是我们家老三派人问起来,你只管实话实说就好,” “齐玄贞的死只有我和清儿,以及这位白花魁看到,那些逃出去的商贾会相信你的,做戏做足,你现在就带人去地牛山,把那里一锅端了,至于被齐玄贞私藏的那些美女,你负责遣散,若有看上眼的,你不也能顺道中饱私囊吗?” “还有,桐叶宗查抄出的所有家产,上报三十万两足矣,剩下的,你派人私底下给我送到北疆,至于你想给自己留多少,别太过分就行。” 胡邴槐听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 “邴槐身为一州父母官,岂敢私藏美女财物,殿下放心,邴槐一定会按照殿下交代的做,除了那上报的三十万两,剩下的一分不少都送到北疆。” 嬴贞呵呵一笑: “大家都是明白人,胡大人不用在本王面前装清高,真要清高,就不会偷摸摸的开妓院了,放心,办了事拿点好处,这是很正常的,凡事有度即可,对了,近段时间你可以安排胡颖那丫头到太安去,就住在我的王府里好了,我带她见一些有前途的年轻将领,能不能看的上都由胡丫头说了算。” 胡邴槐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赶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叩谢殿下大恩,邴槐无以为报,唯有肝脑涂地。” “你快拉倒吧,你说的这些话,你自己信吗?” 嬴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来,看向一旁的白香香,说道: “大秦优秀男儿,莫过于我北疆儿郎,白姑娘将来若是想嫁人了,请优先考虑一下。” 白香香笑吟吟的弯身揖手道: “香香乃修行中人,寿元较长,将来若是觉得一个人闷了,也只会选择共同修行的道侣,不会嫁给凡夫俗子,请殿下见谅。” 嬴贞沉默片刻,怅然若失道: “可惜了......四两八钱呢......” 六二章 你这又是何苦呢?(求收藏求推荐票) 嬴贞没兴趣留下来看看桐叶宗抄家到底能抄出多少钱来,也不在乎会有多少会被胡邴槐中饱私囊,他对这位胡刺史还是很放心的,聪明人做事都很有分寸,胡邴槐显然是个聪明人。 嬴贞和秦清一起离开酥雨阁,打算吃点早饭就继续上路, 项翦那边,一直有秦清的阴神看护,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九境武夫就是这么逆天,即使只是一道阴神分身,都近乎于无敌的存在。 秦清真正的实力,即使在北疆,也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大多人只觉得她是从小伴随在秦王身边长大的婢女,除了长的漂亮、饭量惊人之外,没有给人留下过其它印象。 吃过早饭,秦清购置了两匹骏马,准备了一些干粮饮水,两人驾马告别了繁华热闹的桐州府, 当天夜里,两人离开官道不久,天上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在伴随着几声滚雷之后,雨势越来越大,渐成瓢泼。 昨晚在酥雨阁一夜没睡,又赶了一天的路,嬴贞有点困了。 于是两人打算找个避雨的地方,休息一晚上。 桐州以北便是徐公山脉,群山叠嶂,连绵不绝,奇峰陡崖交错。 徐公山名字的由来,源自于一个古老的传说,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是没有山脉的,只有一望无际的平原, 冲江做为祖江的一支分流,由西向东,穿过桐州、荆俪山脉,海子平原,邺州、隋州后,重新汇入祖江,冲江的水势极凶,但凡遇到连夜大雨,必定会泛滥成灾,侵袭两岸之百姓。 自古以来,桐州、邺州、隋州之地的百姓,可以说饱受洪涝之苦, 直到徐公出现,以大神通接连搬来数十座大山,堵在了桐州以北的平原上,蜿蜒的山势使得汹涌而下的冲江水势得到极大的缓解,等江水流至各州府郡县时,已经平缓了很多,一条恶水成了灌溉两岸田地的母亲河。 这个传说究竟是真是假,嬴贞也不知道,但他也不会完全不信, 此方世界,山林多精怪,江河有水灵, 远在太平洲最北面的破碎山河,更是群妖的聚居之地, 所以说,见到任何奇怪的事情,其实都并不奇怪,之所以你觉得奇怪,那是你没见过。 见怪才会不怪。 在一处半山腰上,有一座破败的寺庙, 嬴贞二人打算今夜就在这里将就一下。 庙中主殿的正中央,架着一口铁锅,下面还堆着一些木炭,角落里铺满干草,看样子,这里经常会有路过的人在此留宿。 秦清将地上的干草整理了一下,为嬴贞铺好,然后自己就躺在嬴贞身边。 嬴贞脱掉那件水秀山明袍,盖在两人身上,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经常会躺在一起睡觉,这不是什么稀罕事,更不是什么有悖伦理的事, 换做寻常人在这里过夜,大多都会点燃篝火,为的便是避免一些山中野兽、蛇鼠虫蚁的侵扰, 但嬴贞他们俩没这个习惯,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周围有光线。 ...... ...... 与破庙隔着几座大山的地方,一条宽阔的江水沿山势而下,有一艘三层高的画廊船缓缓行驶在江面上,任由狂风凛冽大雨倾盆,这艘船始终稳如泰山, 船上的光亮异常鲜明。一排排造型古朴的宫灯挂在船的四周,舱内隐有鼓瑟和鸣之音传出。 船头上,一张宽大的紫檀木雕云纹宝座上面,坐着一位发髻高挽的美丽女子,她身材高挑,白皙光洁的修长玉腿露在袍服之外,双腿上没有一丝赘肉。 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奇特的青色交领圆袍,袍子前胸处绣着一对金色的龙鱼,两条鱼儿围绕着正中央的一颗硕大宝珠不停游拽着。 这是一身官服,大秦王朝江水正神的袍服。 芮祖儿托腮望向远处,神情慵懒, 楼船大厅内传出的美妙琴声似乎对她有催眠作用一样,只见她眼皮一抬一抬,昏昏欲睡。 这时候,江面中心处,忽的荡起一圈涟漪,随着涟漪越来越大,有一黑袍男子从江底踩水走出。 他先是在江面山驻足片刻,随后整个人飘飞而起,落地无声,稳稳的落在船头上。 “洪勇给娘娘请安,什么风把娘娘给吹来了?” 芮祖儿似乎困极了,干脆蜷缩起身体,以手托额,躺在椅子上,眸子微闭,淡淡说道: “我再不来,你就给老娘闯下大祸了。” 黑衣青年讪讪一笑, “娘娘说的哪里话,自从五百年前被徐公打碎了金身,洪勇一直都是安分守己,两岸百姓再也没有遭受过洪涝之灾,我那座水神庙里的香火,可是不比娘娘差多少。” 芮祖儿嘴角微翘,显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冷笑道: “你还是不死心啊,五百年前你就想硬生生冲出一条水道进入东海,这样一来,你的境界也将随着水涨船高,说不定有机会进入上五境,可惜你的方法罪业太重,才会惹来徐公,本来以为你金身被毁,以后会老实一点,没想到你还是这么胆大包天,竟然在冲江上游蓄势,意图水淹那座破庙,那庙中人,岂是你洪勇可以惹得起的,” 一身官服的芮祖儿,正是大秦王朝第二大江,祖江的江水正神,而那位黑衣洪勇,则是冲江水神。 洪勇听完淡淡一笑: “如今光景不同了,像你我这等天地孕育的江水之灵,竟然需要礼部敕封才算正统,我可受不了这窝囊气,若不是他们还不敢动我,只怕早就把我这个水神之位给换了,时间不等人,我若不能及早为自己冲出一条水道直入东海,礼部那些王八蛋迟早会收拾我,咱们俩认识这么久,你就不能网开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祖江的这位水神娘娘一脸讥笑道: “你跟礼部有仇,却要对付秦王?我怎么听着有些八竿子打不着啊?你惹到了秦王,就不怕人家的北疆军,折鞭断你的江?断了你的大道?” 洪勇道: “我也不瞒你,有人答应我,只要能阻止这位秦王在八月十五之前到达太安,就允许我带水走江,这种好事,我等了几百年了,你觉得我会放手?” 芮祖儿仍是慵懒的躺在椅子上,只不过她袍子前那颗光华璀璨的宝珠已然缓缓升起,漂浮在她头顶。 洪勇见状,双目眯起,恶狠狠道: “你真要跟我翻脸?别以为你的位置比我高,就能奈我何。” 芮祖儿缓缓睁开眸子,叹息道: “我这是在帮你,难道你看不出来?” “帮我?” 洪勇一脸怒容,讥笑道:“当年徐公找我麻烦的时候,你怎么躲的远远的不敢现身呢?现在跟我说这些漂亮话,不就是害怕嬴贞在这里出事,你脱不了干系吗?” 芮祖儿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好胜心很强,希望能早早步入上五境,不再被礼部牵制,但你要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你得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洪勇冷笑道: “自从金身被毁,我这五百年来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芮祖儿,你甘愿给朝廷当走狗,我洪勇不行,你今夜若敢拦我,咱们之间的交情,就此一刀两断。” 两人说话间,冲江上游处的洪水已然成势,借助着今夜的瓢泼大雨,水势之奔腾汹涌,浪潮之遮天蔽日,可谓是壮观至极。 声浪之大,如同山崩地裂。 洪勇站在船头,望着疾驰而来的滔天巨浪,冷笑道: “你觉得你能拦得住吗?” 说完,洪勇整个人飘飞而起,直入半空,双臂平举,任由大雨淋在身上,兴奋的望着北方,狰狞道: “好久都没有这么痛快了,来吧,我洪勇今日便要一鼓作气,带水走江直入东海,到时候,我看礼部那些狗娘养的还能奈我何?” 汹涌的巨浪带着吞天之势,拍山而下。 船头上的芮祖儿已然起身,脸色阴沉, 她以为自己可以劝下洪勇,但是如今看起来,她既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洪勇这五百年来压制在心底的野心。 只见她手掌一翻,那颗光华宝珠漂浮在她掌心,青影一闪,整个人化作一道虹光,扑向北面奔来的第一拨浪潮。 宝珠上璀璨的光华,将芮祖儿整个人包裹在内,光华之耀目,如同一轮圆月。 两条巨大的金色龙鱼冲出江面,甩动着长须,金色的身躯在江水中一起一伏,紧紧跟随在芮祖儿之后,冲向北方。 半空上的冲江水神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脸上现出一抹黯然神色,忍不出皱眉叹息,自言自语道: “你这又是何苦呢,你真的拦不住的。” 六三章 没有刀(求收藏求推荐票) 洪勇自打五百年前被一个叫徐公的打碎金身后,一直都很低调,再加上有徐公山脉卡在了冲江水系的上游位置,导致原本汹涌的水势如今变的十分平缓, 他再想要带水走江,难度变的极大,一来礼部不会允许他这么做,二来江水流速缓慢,难以冲出一条河道。 但今晚不一样了,让他拦截嬴贞的那个人答应他,会送他一场连夜的大雨帮助他助涨水势。 群山中一旦出现大暴雨,只要时间够久,就可以形成无坚不摧的山洪,这种巨大的破坏力足以让他冲出徐公山脉,进而在邺州、隋州一带的平原上冲出一条水道, 一旦被他成功开辟出一条向东入海的水道,必定会将整个祖江之水牵扯进来,两股巨大的水力叠加之下,一鼓作气冲入东海,并不是没有可能。 芮祖儿做为祖江正神,底下的附属河流足足有数十条之多,其中以洪勇的冲江最让他头疼。 两人同样都是发迹于祖江源头,这位水神娘娘的真身,是一头雪色龙鱼,而洪勇归属于蛟龙之属,是一头黑蛟。 当年洪勇擅自走水,造成两岸百姓田舍被淹,死伤无数,那时候像他们这种江水神灵还不受礼部管辖,几乎属于无法无天的主, 直到徐公出现,抬手间便将这位冲江水神打了个半死,若不是芮祖儿私底下为他求情,洪勇早在五百年前,便身死道消了。 第一拨巨浪已然冲入峡谷, 芮祖儿整个人如同一轮圆月,义无反顾的迎头撞向巨浪。 那两条金色龙鱼也是跟着潜入江底,巨大的鱼尾不停扫动,以破坏江底早已积聚成势的暗流。 “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传遍群山,景象之壮观,如同天崩地裂。 江水沸腾,大地震颤,山中野兽狂窜,林鸟悲鸣。 芮祖儿从半空中坠落,直直的扎入江底。 头浪终于被她拦下了, 可惜这是冲江,不是她的祖江,这让她难以积蓄所有的水灵之力来抗击洪浪。 而且随着雨势越来越大,雨水带着泥土碎石从山上滑落,汇入江中,接下来的巨浪会一波比一波更猛。 一头龙鱼跃出水面,身上原本金光闪闪的鳞片,此刻也已黯然失色,在它巨大的脊背上,芮祖儿脸色苍白,无力的躺在上面。 洪勇从半空飘飞而下,落在鱼背上,低头看了一眼芮祖儿,面色深沉。 “水势已成,就是我自己,也拦不住了,你走吧,今夜之事是我一人所为,你已经尽力了,想来礼部也没脸怪罪你,” 芮祖儿已是虚弱至极,冲江水势自古以来便极为暴戾,虽有徐公山脉阻隔,但终究无法改变其水性根本,再加上洪勇隐忍多年,今朝水势既成,她也无能为力了。 “何必呢?你这么做会死的,带水入东海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我祖江不也汇入东海了吗,可我如今,还不是无法进入上五境。” 洪勇摇了摇头: “祖江入东海,跟你半颗铜钱的关系都没有,但我若能带着冲江入海,势必有改天换地之功,介时必引来天道馈赠,加上我天赋本就比你高出很多,进入上五境,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芮祖儿无奈摇头,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劝阻这位好友了,洪勇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她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让你做这件事的人,你信的过吗?” 洪勇摇头道:“信不过,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要是机会,我就必须得把握住,老子生于祖江,修行千年,信得过的人唯有你一个,你走吧,等我入了东海,就回来带你一起走,离开这个被世俗凡人管辖的破地方。” 芮祖儿苦笑道:“你们蛟龙之属,无论生于何处,毕生的追究都是游龙入海,但我不一样,我本就是江河水灵,离开了祖江,我的大道根本也就断了,今晚我知道拦不住你,希望咱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洪勇沉默半晌,背过身去,缓缓吐出两个字: “保重。” 说完,他整个人射向天空。 芮祖儿无力的瘫倒在鱼背上,任由龙鱼带着她游向画舫。 两个结识千年的好友,就此分道扬镳。 芮祖儿刚刚登上船,顿时一脸愕然, 原来在她的那张宝座上,不知何时,竟来了一个年轻人,那个人手里正捧着她祖江特产的香茗,小口小口的细品着。 芮祖儿双目眯起,上下打量着对方,这个年轻人看样子也就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但他身上那份淡然从容的气质,以及无形中所显露出的霸道气势,绝对不是这个年龄的人该有的。 “阁下是谁?深夜拜访本人的画舫,所谓何故?” 年轻人笑了笑,手腕一转,手中凭空出现一柄古朴的牛皮刀鞘, 只有刀鞘,没有刀。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洪勇自己找死,芮娘娘也拦不住啊。” 芮祖儿不能置信的望着那柄刀鞘,失声道: “你的刀呢?” 年轻人笑道: “赊刀人,赊刀人,刀自然是赊出去了。” 赊刀人,只赊刀,不赊鞘。 芮祖儿顿时芳心大乱,赊刀人的刀不在鞘内,那就是要杀人了。 而且对方的来意已经再明显不过,洪勇就是他的目标。 大秦王朝什么时候来了一位赊刀人? 这些人不是一直都在中神洲吗? 芮祖儿银牙紧咬,冷冷道: “想杀洪勇,先过我这关。” 这位赊刀人呵呵一笑,侧身为自己又添了一杯茶水,放在嘴边抿了一口,吧唧着嘴说道: “芮娘娘即使没有受伤,也不是本人的对手,何况现在?替人出头也要分时候,如果你真的想拦,我倒是不介意送你和洪勇一起上路,两个江神而已,杀了就杀了。” 芮祖儿心神已乱,赊刀人太过神秘,即使她见多识广,算上面前这位,她也就见过两人而已, 而且她知道,对方这种人心里从来没有什么规矩可言,他们最大的规矩就是那柄刀。 不是谁都可以赊走他们手里的那柄刀, 宝刀赊走,大道将成, 没有刀的赊刀人,才是最可怕的。 六四章 走水(求收藏求推荐票) “噗~~” 芮祖儿狂喷出一口金色血液,身形不断后退,直至围栏边上才勉强站住, 整条画舫随之剧烈晃动起来,厅内的乐声忽断,涌出数不清的蚌精蟹怪,它们有的怀抱着琵琶,有的手捧竹萧,一个个怒视着坐在娘娘宝座上的那个年轻人。 芮祖儿赶忙抬手示意,阻止它们上前送死。 那名赊刀人仍保持着一手举茶慢饮,一手刀鞘平推的姿势,嘴角微翘,邪魅笑道: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祖江水神再遭重创,身体扶着栏杆不停晃动,若不是胸前宝珠替自己挡下了对方大半杀力,她现在只怕是肉身已毁。 赊刀人,真的惹不起,那个人更惹不起,洪勇真的会死的。 宝座上的赊刀人手腕翻转,那柄刀鞘凭空消失,他举目眺望远处半空上的冲江水神,点头笑道: “修行之路本就是一条不归路,你这位水神娘娘顾忌太多,瞻前顾后,导致坐拥大秦第二大水系竟然也只是八境龙门境,而那位钻牛角尖的冲江水神,正是因为心无旁骛,一心追求大道,修为竟比你高出不少,可知心诚则灵,” “可惜啊,就是胆子忒大了点,秦王嬴贞不同于其他皇子,他做为皇长子,身上继承了大秦王朝的国祚气运,兼之其稳坐军方头把交易,顺势便将一国武运收入怀中,当然了,我说的这些,像你们这样的人是看不明白的。” 芮祖儿神情恍惚,勉力抬起头来,虚弱说道: “即使你是墨家赊刀人,最多也就是杀了我和洪勇,水势已成,你什么也改变不了,秦王嬴贞一定会死在这波洪浪之下。” “噢?是吗?” 赊刀人呵呵一笑: “没错,我此行目的确实是保护嬴贞,但你就不好奇?我既然拦不住洪浪,为何现在仍不动身去那座破庙里,将嬴贞带走呢?” 芮祖儿玉容逐渐变色,一双细眉蹙在一起,试探着问道: “你是说,除了你之外,还有人护着嬴贞,而且那个人,甚至与你不相上下?” 赊刀人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茶水,他好像很口渴,也好像偏爱这个味道,他喝的很细致,绝不是那种大口牛饮,看上去温文尔雅,与他说话的语气判若两人, “徐公这个人你是见过的,我呢,也认识他,虽然和他没说过话,但我大抵能看出他的跟脚,方圆三百里这数十座大山,都是他五百年前从大海海底中搬来的,而他呢,潜伏大秦七百年,收揽半数龙气方才进入九境武夫雄霸境,但是水神娘娘今晚算是来着了,因为接下来,你很可能见到一位雄霸境巅峰武夫。” 芮祖儿已是听的花容失色,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差点蹲坐于地, 她和洪勇的毕生追求便是进入上五境,但她即使成为十一境炼气士,当面对九境巅峰武夫,可以说毫无还手之力。 徐公当年给她和洪勇带来的巨大震慑,仿佛犹在眼前,当她和洪勇站在徐工面前时,如腐草之萤光比天心之皓月,差距之大,霄壤之别。 赊刀人话里的意思,她听明白了,也就是说,暗地里还有一位雄霸境巅峰武夫在保护着嬴贞。 洪勇啊洪勇,你真是失心疯了,这种事情也是咱们能插手的吗? 芮祖儿知道,眼下谁也救不了洪勇了,就连自己,如今也仿若别人手里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蚱。 赊刀人忽的放下茶盏,极目望向南方,双目眯起,微笑道: “她来了,江神娘娘不妨好好看看,你们自以为毁天灭地、无人能挡的洪峰,在九境武夫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芮祖儿随着他的目光,转身望向远处。 漆黑的雨夜里,下游的江面上,一位看似柔弱的少女如同蜻蜓点水般踩水而来, 她像是喝醉一样,身体摇摇晃晃,脚下踩出奇异的步伐,双拳一收一合,时紧时松。 第二波洪峰已至,不再是先前的滔天水浪,而是夹杂着无数碎石滚木的浑浊泥流, 洪峰过境所带来的巨大声响,如同滚滚天雷,两岸巨大的山峰已经被淹没至半山腰上,而且水位还在不断升高。 天空上,洪勇仰天长笑,湿漉漉的脸上泪水与雨水交织在一起, 这是兴奋至极的眼泪。 隐忍五百年,今夜,他终于能再次带水走江, 冲江水势所积聚起来的巨大威能,已经让他的修为以肉眼可及速度急剧攀升,感受着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洪勇狂笑不已, 画舫上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中, 芮祖儿一旦有性命之危,他不会袖手旁观,但他看的出,对方真正的目标是自己。 随着他一声怒吼,一声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 他的身体开始猛然膨胀起来,撑破身上的衣衫,随之而显露出来的,是一片片墨色的蛟鳞, 一声龙吟响彻天地,洪勇恢复真身,这是一头足有十丈长的巨大黑蛟, 只见他庞大的身躯在半空环游一圈后,笔直的坠入江中,然后裹挟洪峰之势,带水走江。 在他的前方,一个渺小的身影正从远处逐渐靠近,速度不快,打出的拳架也很奇怪,像是喝醉一样。 洪勇自然不会将一个人类少女放在眼中,如果不出预料,对方会在接触洪峰的一瞬间粉身碎骨。 可惜的是,终究还是出了预料。 少女在离洪峰还有二十丈的时候,忽然立定,渺小的身形陡然间给人一种山岳横亘在前的感觉。 洪勇心中不由一颤,这是发自心底的震颤,这是面对无法跨越的巨峰时,才有的无力感, 就像是当年,他见到徐工一样。 秦清没有给他多余的思考时间,就这么隔着二十丈,一拳轰出。 排山倒海?不是, 地覆天翻?也不是。 冲江断流! 自秦清所立之处,这条千年恶水戛然而止, 在她身前,漫天拳意将江水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屏障。 而洪勇,如同淤泥中的泥鳅一般,被死死的钉在了洪浪中。 不消片刻,芮祖儿所在的画舫已然无水可载,缓缓的陷在江底的淤泥中。 而她本人,如同她庙中的泥塑神像般,僵立不动, 宝座上的赊刀人再次拿起茶盏,小抿一口,摇头惊叹道: “雄奇天下,霸秀绝伦,蔚为大观矣......” 六五章 一般的很(求收藏求推荐票) 秦清踩在空中,抬头望向穹顶,瓢泼大雨依然如注,像是天河被扯开了一个口子一样,倾盆洒下。 只见她右腿后撤一步,左膝微曲, 朝天出拳。 拳意纯粹,拳力刚猛,一记重拳如同天神的鼓槌一般,狠狠砸出。 黑云翻滚,雷声哑火, 天穹上密布的乌云转眼间消散一空,夜空恢复了它原本的清澈纯净,半月高挂,繁星满天。 少女忽的突前,冲入凝滞不动的泥流洪峰,一把抓住黑蛟尾巴,将他扯了出来, 随后,洪勇的真身被狠狠的甩在岸旁的一座陡峭崖壁上, 摔的他眼冒金星,七晕八素, 接着,他巨大的蛟躯又被甩在另一座山峰上, “嘭,嘭,嘭,嘭.......” 像是农家小孩抓到河里的黄鳝一样,甩来甩去。 蛟龙之属,肉身强横,即使如此,洪勇此刻已经被摔的遍体鳞伤,身上一半的蛟鳞被摔的粉碎,露出里面的骨肉。 秦清一把将他甩入江底的淤泥中,随后御空滑下,落在那艘画舫的船头。 她还没有说话,那名赊刀人先开口了, “我只是路过,不关我事。” 秦清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祖江江神, “我家主子说了,连道洪峰都拦不住,你这位祖江正神有点德不配位啊,既然如此,你可以给礼部写道请辞的折子了,我大秦不能让一个废物统领万里祖江。” 芮祖儿此时已是意冷心灰,当她之前见到那名赊刀人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情闹大了,至于最后的结局,已经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像她这种河**怪之属,如果没有一座香火庙宇加持,修行之路将更为艰难,但她还能如何呢? 面前这位少女口中的话,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和圣旨没什么区别了。 “小神不日便会向礼部请辞,至于洪勇,恳请前辈能饶他一命,小神以后定会严加约束。” 秦清呵呵一笑:“自身难保竟然还给人求情?” 芮祖儿神情黯然道: “我与他仍未化形之时,便已经认识了,上千年的交情,小神不忍他就此身死道消,还请前辈开恩。” 说完,这位大秦排在第二的江水正神,双膝跪地, 一旁的赊刀人竟然破天荒的,为她开口求情, “请秦姑娘暂且放她二人一马,墨轲愿意做保,他们俩以后若是再做出什么糊涂事,不用秦姑娘动手,墨某立时便让她二人魂飞魄散。” 秦清挑眉看向这位墨家赊刀人,冷冷道: “你的刀赊给谁了?” 墨轲笑道:“卢东珠。” 秦清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说道: “这事我坐不了主,得我家主子同意才行。” 墨轲揖手笑道:“当然是听秦王的。” ...... ...... 嬴贞打着哈气,半躺在芮祖儿那方宝座上,手掌在屁股下的金色垫子上按了按,又捏了捏, “不错,上等的冰丝,内里裹着的应该是竹叶?” 芮祖儿恭敬的伫立在旁,赶忙答道: “回秦王的话,内里的填充是祖江的一种水草,名为冰心藻,离水不枯,香味清淡,叶子韧性极好,很适合拿来做垫子。” 嬴贞点了点头,转而又看向凭栏而立,一脸笑容的墨轲, “你多大了?” 墨轲笑呵呵道: “不大不大,七十来岁,正值壮年,” 嬴贞咧了咧嘴: “一把年纪了还装嫩,你们赊刀人的事迹我倒是也知道一些,听说你们对于买刀之人的选择极为苛刻,因为随着买刀人修为的提升,你们自己本身便可以从中得到几分回馈,所以说你们的赊刀对象,要么是修为绝高之人,要么是天赋惊人之辈,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将刀赊给卢东珠?她既不是武夫也不是炼气士,除了心机深沉,长的漂亮之外,可以说一无是处。” 墨轲听完,顿时忍俊不禁,眼前这位大皇子和卢家小姐之间的那些事,在皇城几乎是无人不知,所以他听到嬴贞口中带有偏见的挖苦,丝毫不觉得意外。 “不瞒秦王,说句心里话,真实的情况是,墨某的那柄刀,配不上卢小姐,我周游太平洲十余年,所遇天资卓越之人,卢小姐不做第二人想,说实话,一开始我根本就没有抱希望,而卢小姐也一直都是拒绝的,结果前段时间卢小姐突然派人找到我,说可以买我的刀,但前提是要我为她做一件事。” “可以想象,墨某当时的兴奋实在无法用语言表达,别说一件事,十件百件我都答应,卢小姐的修行天赋之高,实乃生平仅见,加之其被国师收做关门弟子,将来的前途实在是不可限量,所以这桩买卖,实际上是墨某赚大发了。” 嬴贞点了点: “嗯嗯,看的出来,你现在笑的跟朵花似的,可以想见你当时该有多兴奋。” 墨轲双手托在围栏上,一个劲儿的笑,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现在已经爽的不行了。 秦清在一旁好奇道:“国师的关门弟子不应该是白裕吗?” 墨轲笑着解释道: “白裕差的远了,他只不过是对外顶着个关门弟子的名头罢了,明白人都看的出,卢东珠才是国师托付衣钵的对象,” 这时候,嬴贞眼神奇怪的看向秦清,皱眉道: “你不是跟我说过卢东珠的天赋差劲的很吗?怎么到了别人嘴里,就成了万中无一的天子骄子了?” 秦清一愣,装模作样道: “清儿说过这话?没有吧?” 嬴贞佯怒道: “怎么没说过?你当时说:这个贱人一般的很,你敢说这话不是你说的?” 秦清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赶紧解释道: “主子误会了,我那句话的意思是,跟我比,她一般的很,但要是跟别人比,她还是可以的。” 在场的几人都能听的出,她纯粹就是在狡辩。 嬴贞无奈的摇了摇头,秦清看不惯卢东珠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里面多少也有点受自己影响,因为他也看不惯卢东珠。 “把那个洪勇带上来吧。” “好嘞!” 秦清见嬴贞岔开话题,没有继续向自己兴师问罪,开开心心的掠出画舫。 眨眼功夫,衣衫尽碎,鲜血淋漓,恢复人身后的洪勇,被秦清一把扔在了船头甲板, 嬴贞身子探前,双目直视面前这位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都略显不够的冲江水神,笑道: “听说你要淹死我?” 六六章 扒皮抽筋(求收藏求推荐票) “吐~~” 洪勇脸颊动了动,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水,然后抬袖一抹嘴角,冷笑着看向嬴贞, “没错,老子就是想淹死你,算你运气好,有人罩着你,不然今晚你死定了。” 围栏边上的墨轲听到这里,两眼一翻,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这种一心求死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至于祖江那位江神娘娘,更是花容失色,洪勇的性格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是口无遮拦。 洪勇说完这句话,张着嘴巴看向嬴贞,不停的笑,像是一个疯子。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知道,自己完了,不成功便成仁,一开始他答应下这个任务,就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他不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危险性以及后果的严重程度,可惜,五百年才等来的一次机会,他舍不得就此放过。 走水入海化龙,是他这种蛟龙之属天生的本能,在他眼里,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嬴贞笑了,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笑呵呵道: “看来你是不会告诉我,你背后的指使是谁了,对吗?” 洪勇咧着血嘴狂笑道: “你说呢?老子身为蛟龙之属,岂会在一个凡人面前摇尾乞怜,你算什么东西?” “洪勇,你别说了,”芮祖儿怒斥道。 洪勇哈哈一笑: “臭娘们,别跟我在这装好心,老子境界比你强,这么多年以来,却要听你发号施令,龙鱼之属,卑贱的出身,也配站在我头上?去尼玛的江水正神,你比嬴贞还不是个东西。” “你......”芮祖儿显然气极,口中剧烈的喘息着,双眼也因极度的愤怒而布满血丝。 身在局中不知局,也许等芮祖儿事后气消了,就会明白,洪勇这是在跟她撇清关系,为她开脱。 嬴贞和墨轲这种旁观者,自然看的透彻,这位冲江水神虽说无恶不作,但临死关头,总算还惦念着与芮祖儿的这份友情。 嬴贞坐在宝座上,脸色转为冰冷,淡淡道: “看来民间关于徐公山脉由来的传闻应该是属实了,本王常年身在北疆,极少会去礼部查阅这些旧档秘典,所以不知内情,但本王时常听闻,当年的那场洪水,致使冲江两岸数百万百姓受灾,田舍被毁,饥民遍野,死伤无数,这可都是你干的好事啊,本王就纳闷了,像你这样罪大恶极的孽畜,礼部那帮吃干饭竟然能容忍你到今天?” “你倒是挺硬气的,可惜了,在本王面前装好汉,下场只会更惨,本王今天就代表大秦朝廷判你裂魂之刑,清儿,抽了他的龙筋,剥出他的魂魄带回钦天监,扔进长生狱。” “好嘞~~” 洪勇双目圆睁,浑身剧颤, 他不怕死,但这世上,有比死更可怕的, 钦天监的长生狱,长生不死,生不如死。 “嬴贞,我cao你奶奶的......” “先扒皮,再抽筋,将他身上的骨头一截一截打碎,再剥出他的魂魄,别割他的舌头,我喜欢听他骂我,好汉嘛,总归是让人佩服的。” 嬴贞笑嘻嘻的看着洪勇,对这种仗着自己身份作恶,害惨无数百姓的王八蛋,他可不会心软。 “狗日的小王八蛋,你不得好死,姓嬴的都他娘是贱种,我咒你........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鲜血淋漓的场面, 嬴贞看的有滋有味,这种场景他见多了,不新鲜,在北疆时,游骑兵的遭遇战往往是最血腥的,活着的人的马背上,往往都挂着几颗敌人的头颅,时间久的早已腐烂,恶臭扑鼻,一般人真受不了。 但游骑兵们,闻着这个味,也能吃的下饭,实在是习惯了,毕竟不是自己的头颅被挂着马背上。 赊刀人墨轲摇了摇头,转身看向群山方向, 自作孽不可活,人家秦王既然翻出了以前的陈年老账,洪勇肯定是跑不了了,原先他之所以想保下洪勇,也是存了一些私心,想着卖对方一个人情,将来到对方水府拜访的时候,顺手拿点东西不也是人之常情吗? 至于芮祖儿,此刻已经是瘫软在地上,双目紧闭,紧紧捂着双耳,泣不成声。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一条金色的龙筋被秦清从洪勇的脊背上抽出,她双手抓住两端拽了拽,感觉韧性还不错。 “主子,这玩意做马鞭挺合适的,你要不要?” 嬴贞直接伸手, “送给嬴盈吧。” 秦清点了点头,递给嬴贞,然后被他收入方圆物。 一连串的惨叫声过后,洪勇连惨叫的力气也没有了。 秦清将他的魂魄剥离出肉身,然后双手揉成一团,收入袖中,将来等待着这位冲江水神的,是被称作长生地狱的恐怖地方。 秦清抬脚将那具破败的肉身踢飞,远远的落入江底厚厚的淤泥中。 嬴贞眼神冰冷的看向芮祖儿, “下游百姓不可一日无水,你要是还想着做这个江神娘娘,就赶紧善后,稍有延误,长生狱可有的是地方收留你。” 芮祖儿双目涣散,一脸呆滞的站起身来,手臂颤抖着取出那颗宝珠, 只见那颗充盈着浓厚水灵的宝珠远远飞出,射向北方那道凝固成墙的泥流洪峰, 漫天的光辉从宝珠上洒下,湿气厚重的水雾开始缓缓修复着河道。 嬴贞就这么坐在船头,耐心的等待着,冲江水系关系着两岸数州百姓的生存根本,这种事情,他从来不会含糊。 “你叫墨轲是吧?既然来都来了,本王也就不撵你走了,你可以在前开路,给本王扫除北上障碍。” 墨轲转过身来,笑道: “没问题,我这次来就是干这个的,但我可事先说好,我在前面顶着可以,但万一遇到顶不住的时候,你可别指望我会卖命。” 嬴贞说道: “没指望你,顶不住的时候只管开溜,放心,回了太安见到卢东珠,我也只会说墨轲确实尽力了,不是他不出力,是他真不行。” 墨轲听罢,嘴角一阵抽搐,得,眼不见心不烦。 “墨某告辞。” 话音刚落,他已经溜的无影无踪。 “清儿,这小子到底什么境界?” 秦清道: “十境元婴境炼气士,” “噢~~”嬴贞撇了撇嘴:“卢东珠倒是真下血本啊......” 六七章 大姑娘美大姑娘浪(求收藏求推荐票) 河道在芮祖儿不遗余力的修复之下,很快恢复正常,潺潺江水继续沿着徐公山脉蜿蜒南下, 既然上了祖江江神的船,上面有吃有喝,又有休息的地方,嬴贞觉得留在这里,总比自己两条腿赶路要强多了吧? 于是,他和秦清就这么住下了。 这艘画舫无需人力操持,水中层层浪花托着船底一路逆流北上,速度之快比之寻常楼船不知强了多少倍。 嬴贞估计,大概四天后,画舫就可以到达离太安城最近的平安港,再由陆路经过华州、渭郡、潼川郡,便可进入大秦皇城。 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原本的计划是由项翦先行一步前往太安,将折子递交给皇上,既然料定了皇上肯定会同意自己返京,那么他也就趁早上路,提前一步到达渭郡等候,在那里打个时间差,等上一段时间,然后再装作收到圣旨入京。 但现在的情况是,他北上的行程应该已经被人掌握了,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位冲江水神在这里等着自己。 那么他也就无所谓有没有圣旨了,知父莫若子,他就算比项翦提前到达太安,父皇也肯定会给自己兜底的,难不成他还能判自己个欺君之罪? 至于私底下会怎么收拾他,以后再说。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嬴贞坐在船头宝座,喝着江神水府特有的仙家珍酿,吃着琳琅满目的河鲜,日子过的优哉游哉。 前面有“正值壮年”的赊刀人墨轲打头阵,想来会省掉很多麻烦, 太安那边,不希望看到自己返京的,顶破大天也就是派人拦一拦他,绝对没胆子杀他,当然了,不排除还有像洪勇这样失心疯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 ...... 华州府坐落在渭水河畔,是太安城东南第一门户,人口多达百万户,水陆交通发达,贸易吞吐量巨大。 红花亭总舵主陈白露,与丁枫、金霁联袂北上,于八月初三到达华州, 三人步行在入城官道上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多少让丁、金二人有些后怕。 城南官道两旁,不知什么时候,立起了无数营帐,而且在东侧的那片大营中,一杆高达十丈的金色大旗迎风招展,分外显眼。 大旗上绣着一个“贞”字。 大秦王朝,妇孺皆知的贞字营,北疆大风骁骑军二十四座大营中,最精锐的王牌军,单是看营中那些体型健硕、筋骨饱满的战马,就不是寻常能见到的良驹。 丁枫和金霁对视一眼,皆是感叹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心里面多少也在庆幸陈白露将他们俩拦下, 北疆虎将如云,二十四座大营的统领各个名声显赫,贞字营张虎牢更是有世袭爵位在身的八境武夫,就凭丁、金二人,只怕在人家手底下都走不过三个回合。 按大秦礼制,边军与府兵有别,是不能拦路设卡的,所以贞字营便钻了空子,我不设卡,我只盘问,而且是随机盘问。 陈白露他们三人,就凭身上这副显眼的打扮,几乎可以说是必被盘问的对象,但他们仨又不好绕开大营入城,因为在边军的眼皮子地下卖弄轻功,会被视作挑衅,到时候漫天箭雨把你射成个刺猬,也不会有任何人觉得不妥。 大秦军威,不容冒犯。 七八个脱掉重铠的士兵,正蹲在道路旁的树荫底下吃西瓜,他们的目光一直都在官道上的人群中游拽,时不时的便会笑呵呵来到道路中央,像是拉家常一样,跟一些行人说几句话,聊的开心了,甚至还会送人一瓣西瓜解解渴。 当陈白露他们仨经过的时候,一名模样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军士忽的起身,拦在官道上,朝着陈白露抱拳道: “陈总舵主?” 陈白露笑了笑,点头道: “不错,正是陈某。” 年轻军士笑着抱了抱拳,然后再打量了一番丁枫后,目光落在金霁身上,笑道: “不知这位姑娘,可否认识俺家项大统领?” 就凭这句话,金霁知道自己身份已经败露,但仍是冷冷道: “不认识,没听说过这个人。” 年轻军士似乎不在意对方的一口否认,继续说道: “俺们项大统领如今不在营中,他老人家托我给姑娘带个话,说他在太安城等你。” 金霁听了顿时拉下脸来,这个老色胚竟然还惦记着自己?呵呵,在太安等我?老娘是吓大的吗? “随便!” 说完,金霁带头先行, 树荫下那些军士们,一个个嬉皮笑脸的望向金霁, 项统领在军中什么名声他们能不知道?被项统领看上的,哪个逃的了? 于是一个个起哄般的吹起口哨,有几个甚至还故意捣乱的唱了几句: “大姑娘美,大姑娘浪,” “大姑娘走进了青纱帐,” “我东瞅瞅,我西望望,” “咋就不见情哥我的郎,” ....... 金霁何曾被这么赤果果的挑衅过?但她又能如何?贞字大营就在边上,难不成她还动手杀人? 她也只能是充耳不闻,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 年轻军士笑嘻嘻的让开道路,任由一脸寒霜的金霁通过,然后转身朝着对方婀娜的背影喊话道: “姑娘见着了俺们项统领,记得说些感谢的话,需知若不是项统领做保,两位今天可是要掉脑袋的,” 金霁也不回头,只是抬起手臂,朝着背后的年轻军士竖了一个中指, 她这个动作,顿时又惹来树荫下一阵哄闹, “够劲儿啊,项统领的眼光一如既往的毒辣,” “废话,整个北疆,谁可与项统领争一日之长短,咱们殿下都认输了。” “要我说,项统领还是比不过咱们殿下,论相貌论气质,项统领完败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殿下亲口承认的:御女之道,吾不如项翦,远甚......” 听着这些军士肆无忌惮的议论,丁枫面色微变,但他没有出声,而是继续向前走, 他知道,这位年轻军士刚才那句掉脑袋的话可不是唬人,贞字营做为秦王嬴贞的嫡系精锐,地位之高,可以说与皇城禁军不相上下,真要对他和金霁动手的话,眼前这些小卒自然不足为虑,但大营中隐藏的那些顶尖高手,足以将他们围殴死。 陈白露虽然在江湖中辈分颇高,但他毕竟也是一步步从底层爬上来的,本身也没什么架子,所以对于这些军士们的玩笑话,只会觉得有趣, 只见他笑呵呵的朝着年轻军士拱手道: “那咱们就此别过?” 年轻军士也赶忙抱拳: “陈总舵主请。” 六八章 你想多了(求收藏求推荐票) 项翦早在几天前,就和白金桃带领的靖安司十三太保汇合了, 白金桃从李芳那里领的差事,是要南下护送大殿下回京,可当他遇到项翦之后,硬是被对方拉着不让走,说什么他这里要比大皇子那里危险的多,得多点人保护他项翦才对。 而且当时他们遇到项翦的时候,对方确实是被几十号顶尖高手围在了一座荒村之中,虽说这些人根本无法对项翦造成威胁,但好汉架不住人多,项翦身上毕竟还有大皇子殿下的折子,白金桃也不敢不当回事。 于是他让十三太保继续南下,自己则独自护送项翦返京。 在到达华州府的时候,他们又遇到了连夜行军南下的贞字营,项翦将情况说明之后,张虎牢毫不犹豫的带着一支千人铁骑赶赴平安港。 白金桃和项翦是老熟人,他们俩是同年参加的武举,白金桃不如项翦跑的快,但修为要比项翦强上点,所以那年他是武状元,项翦是榜眼。 而且两人的人生际遇也是天差地别,白金桃之前是白身,被点了武状元之后,才入了禁军,一路高升做到了如今这个位置,而项翦参加武举时,已经是北疆的一名游骑兵校尉,是被嬴贞赏识,然后保送入京参加武举的,得了榜眼之后他本来是有机会留京任职的,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回了北疆,因为他觉得,老伍长那套学问,在京城是无法发扬光大的。 “我说老项,这件差事办完之后,带我去上林苑耍一耍怎么样?” 白金桃与项翦全力展开身法,一路疾奔,但凡遇到巡察官兵,一看到白金桃身上那件鱼龙服,别说是上前盘问了,隔得老远就得请安行礼。 “你特娘的看我像是有钱人吗?我这半年窝在怀阴郡,连俸禄都没有,哪来的银子请你去上林苑,倒是你老哥,如今掌管着靖安司、巡城司这些个油水衙门,私底下贪了不少吧?你就不能大方一回,请请我?” “油水个屁啊,你知道个求,靖安司和巡城司,那都是给皇上办差的,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贪啊,除了每月的月俸之外,也就是出来办差时候省下来的那点经费了,说出来你都不信,我特娘到现在都没钱在太安置办一处宅子,我媳妇儿因为这事,不知道跟我吵了多少回了。” “那你不能求一求你老丈人?他在兴庆坊可是有好几间门面楼呢,牙缝里抠点出来,也够你在外城买套宅子了。” “我特娘七尺男儿,怎么可能去求他?倒是跟你借点,我还是能开的了口的。” “滚你娘的,老子没钱。” “我知道你没钱,但你项大统领如今是大殿下跟前的红人,仁和坊半个坊市都是大殿下的私产,你在他老人家面前替我说几句好话,即使在犄角旮旯给我划块地方,我都知足了。” “仁和坊那是宁家的产业,你特娘跟老丈人开不了口,我家殿下就能跟娘家开的了口了?你想什么呢?” “嘘,你小声点,仁和坊确实是宁家的产业没错,但当时是落在皇后娘娘名下的,如今娘娘凤御归天,那还不就是大殿下的产业吗?” “你是怎么连这些都知道的?” “老弟说的什么话,哥哥我现在好歹领着巡城司的差事,太安城里哪件事能瞒的了我?” 项翦一脸鄙夷的说道:“仁和坊那是什么地方?除了东西南北四大坊市,就属仁和坊的地段最好,地皮最值钱,你特娘的还是攒下钱了啊,连仁和坊的宅子都敢惦记了。” 白金桃嬉皮笑脸道:“这不都是平日里省吃俭用,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吗?” 项翦冷笑一声,你哄鬼呢? 他们俩个属于是少年时期就建立下的纯真友情,两人当年参加武举前,都住在京城的官驿中,那时候项翦已经是够穷了,但白金桃那个穷啊,连项翦都有点可怜他,于是他那会便将上将军府特批给他进京赶考的一千两银子,分给了白金桃一半。 几年后,白金桃在太安混的风生水起,投桃报李,专门请太安城最好的铸甲师,花费三千两黄金为项翦打造了一副赤练虎头铠, 白金桃虽然一直在哭穷,但项翦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信过。 “宅子的事我可以和殿下提一提,但能不能成我就不知道了,做为报酬,你得请我上林苑耍一遭。” 白金桃拍着胸脯一口答应:“没问题,包在哥哥身上了。” 真挚的友情就是这样,让请客的时候拖拖拉拉一副穷鬼样,但真要到了场上,身上有多少钱都舍得花。 他们俩就是属于这种交情。 ...... ...... 太安附近的四座大营地位特殊,属于是皇城卫戍军,隶属于皇帝直接管辖, 即使身为兵部尚书的宁牧,也只能调动九千营,这还是沾了他是嬴贞亲舅舅的光, 要不然九千营的虎威将军恒庆都不带鸟他的,卫戍军可不归兵部管,他们只认虎符,而代表着可调动天下兵马的虎符,一半在皇上那里,一半在秦王那里。 宁牧早前跟恒庆打了招呼,所以这段日子,九千大营足足出动了两万人马,在皇城以南日夜巡逻排查,但凡遇到稍微可疑点的,直接就是抓人审问,这一动静直接导致了华州渭郡一带的江湖人士,这段时间都不敢佩戴兵刃出门。 项翦知道,越是临近皇城,自己就越是安全,而且身边还有个副指挥使白金桃陪着,各种通关盘问都省了, 一路畅通无阻,终于在三日后进入太安。 项翦不敢停留,与白金桃直接去了与宁牧约定好的官驿,按照计划由后者直接将折子递送进宫。 官驿里一间僻静的房间内,除了宁牧之外,还有一位全身罩在斗篷里的神秘人在这里等候, “折子呢?”开口的,是那位披着斗篷的神秘人。 项翦先是行礼之后,赶忙将折子取出,双手递向那人, “劳烦李公公了。” “嗯!” 李芳将折子收入袖中,然后将一个绣着金丝的袋子扔在桌上,就这么起身离开。 身为一品大员的宁牧,也赶忙起身揖手, 李芳和宁牧一前一后走了。 等那两位级别高的吓死人的大佬都走后,白金桃笑嘻嘻的上前,拿起桌子上那只金袋子,解开一看,顿时深吸了一口气, “好家伙,是百岁钱,看样子有五十多颗呢,找个炼气士能换老不少钱啊,老项,你说这是赏你的,还是让咱俩对半分啊?” 项翦一把将金袋子夺了过来,瞪眼道: “你想多了。” 六九章 战力天花板(求收藏求推荐票) 平安港有多重要? 做为整个大秦货物吞吐量最大的港口,这里直接决定了太安城周边四州十三郡的物价。 打个比方,如果这个月从平安港调配往太安的丝绸绢布数量,相较于上个月少上十分之一,那么太安城内丝绸绢布的价格就会随之上涨。 而负责调配所有货物的衙门,叫做市舶司,直归司礼监管辖,所有账目经司礼监核算完毕之后,再转交给户部,由户部轻点核实之后,该归档的归档,该入库的入库。 说的直白点,市舶司这个衙门就是司礼监那些个大太监们专门为皇上盯着河运海运的税收,因为这里面的油水实在太大的,自古以来,都不容外官染指。 平安港占地之广,比之华州府不相上下,而且这里的驻军也不在少数,毕竟港口周边,单是江湖帮派,就有不下一百个,人人都在盯着这块肥肉。 这里的街道异常宽敞,可容的下八两马车排驶过,街边的商铺琳琅满目,做什么买卖都有,其中大多都是太安城总店设在这里的分号。 酒楼、客栈、青楼,赌场,是平安港最常见的,商旅们将货物送到这里后就算是到达了目的地,一路紧张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难免会放松一下,给自己找找乐子。 街道边的一家酒水铺子内,一位长相清奇,面容秀丽的年轻女子,正独自一人自酌自饮,她身上穿着的那件衣服特别显眼,上面绣满了青翠欲滴的竹叶,绣工之精巧,几近真实。 女子身前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柄白鞘长剑,剑鞘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细碎鳞片,不需阳光照射,那些鳞片上便会有星星点点的光点时隐时现,煞是好看。 就在这间酒水铺子的对面,同样也一座酒铺,两间酒铺所售卖的酒水还大致相同,但这并不影响两家一起生意兴隆。 在平安港能开家酒水铺子的,多少都有点帮派背景。 女子的目光忽的望向街道对面的那家酒铺,铺子里,一位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如同仙人般的老者,也在低头喝酒。 老者的腰间,别着一枚银白色的小巧葫芦,识货的人,自然认得出,这是剑修们最喜爱的至宝,养剑葫。 女子不停的打量着老者,越看越是皱眉,如果此人在此的目的,是为了拦截那个人,那么自己该不该出手呢? 她只是欠卢东珠一千颗百岁钱,眼前那位看不出深浅的老者,可不值得她为了一千颗百岁钱而出手。 她叫青篱,修行中人都习惯称呼她为青篱剑仙,因为她是上五境,唯有上五境的剑修,才当得起剑仙二字。 青篱收回目光,继续喝酒, 不一会,一道身影忽然在她面前坐下,对方一点也不客气的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碗, “这一路上可真够累的,替他解决了四个七境武夫,两个八境炼气士,好在任务就快完成了,到了平安港应该就没事了。” 青篱盯着面前的墨轲,冷笑一声: “你赊给人家刀,以后坐着都能有收成,卖力点也是正常的,但我可不一定会这么卖力。” 墨轲笑了笑,小口小口的抿着酒,目光望向街道,当他看到对面酒铺那一抹刺眼的白色身影时,脸上表情明显一怔,紧接着浓眉深锁, “这个人是谁?” “我哪知道?”青篱冷冷道。 墨轲脸上的表情越发沉重:“连你也看不出深浅?” 青篱摇了摇头:“此人应该在我之上,如果不是十一境巅峰,那就是十二境了,但他来此的目的是不是与那个人有关,我就不知道了,大秦王朝,应该没人可以请得动一位十二境炼气士吧?而且还是个剑修,” 墨轲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你别吓我,整个太平洲有几个十二境炼气士,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吧?” 青篱淡淡道: “那你现在就可以开始数了,看看这位是否就是这一只手掌中的一根指头。” 墨轲垂头望着面前的酒碗,愁眉紧锁, 如果此人真的是一位十二境剑修,而且又是冲着嬴贞来的,那么秦姑娘这位九境武夫,可就不太够看了。 十二境炼气士,又叫仙人境,修为到了这个境界,对于凡人来说,已经和神仙没什么两样了, 太平洲已知的十二境炼气士,一共有四位。 万岁天君,朱熹, 浮尘宗宗主,贺白圭, 摆渡老人,倪坤, 落照宫,巫玉环, 这四个人加上东皇岛苏御,八荒共主皇曌,被称为太平洲战力天花板,是最为顶尖的六个存在。 这六个神仙级的人物,基本上对于世俗之事已经不再感兴趣了,王朝更迭,国祚消亡,在他们眼中,都是极为渺小的事情, 修行中人,境界越高,越是六根清净,越是将自己置身事外,如同高高在上的仙人,俯瞰人间。 墨轲并不知道上林苑隋渔的存在,如果他知道话,就会再加上一人了。 青篱做为十一境玉璞境剑修,对于一国皇位之争,本身就提不起丝毫兴趣,她之所以出现在大秦,还欠下卢东珠一千颗百岁钱,其实都源于一次偶然。 一千颗百岁钱,对于青篱来说,那真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钱,但事情巧就巧在,她当时希望从国师崔望那里求一个字,一向不在乎身外之物的国师,当时竟然直接开口要价一万颗百岁钱,那时候青篱身上只有九千,而一旁的卢东珠对国师说了一句:她不够的那些,算到我头上吧。 于是......卢东珠只是说了一句话,青篱就欠了她一千颗百岁钱。 虽然青篱也看的出,卢东珠这是做为弟子,给师傅打了一个空头白条,其实根本就不用还。 但不管怎么说,欠钱是事实,对于她这种人来说,欠了钱就是沾了因果,而且想要还掉这份因果,就必须是用光明正大的方式,不能强取豪夺。 墨轲沉默半天,也没猜出对方的身份,但有一点他是肯定的,如果那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真的是一位十二境的大佬,那他墨轲绝对不敢出手。 谁都怕死,尤其是那些“富有”的人。 嬴贞和秦清并没有从码头登岸,毕竟芮祖儿那艘画舫太过扎眼,不属于凡间之物,自然不方便在港口停靠。 他们俩早早便弃船登岸,一路沿着官道进入平安港。 刚一进入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嬴贞脑海中便传来了一个声音: “小娃娃,来我这里,” “对,往前走,左拐,再右拐。” “走过了,回头。” 七零章 十二境剑修(求收藏求推荐票) 墨轲看到嬴贞已经站在对面街道的酒铺外面,正与那位仙人对视,心里顿时觉得不妙,看样子对方应该就是冲着嬴贞来的,这可怎么办? “两位,真巧啊,又遇见了,来这边喝杯酒?” 墨轲赶忙冲着对面摆手,试图将嬴贞引过来, 谁知道他这句话才刚说完,脑海中便突兀的响起了一个声音:“闭嘴吧小子,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墨轲一脸愕然的望向那位仙人,对方瞪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吓的他噤若寒蝉,不敢再发声。 嬴贞回头看向墨轲,又看了一眼他对面的那位脸色很重的秀气女子,当下就反应过来,墨轲这是在提醒自己。 看样子这老头有点不对劲啊, 不知何时,秦清已经下意识的挡在嬴贞身前,目光冰冷的看着那位仙气十足的老者, 见到秦清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嬴贞心中一凛,脑海中得到秦清的传音提示后,脚下步子轻挪,渐渐偏离那处酒铺, “小娃子,怕什么,老夫又不会对你不利。” 嬴贞没有任何反应,而是继续后撤,同时,只见他手臂忽的高举,两侧屋宇上骤然出现了数百名披胄甲士,人人手持劲弩,弩箭所对准的方向,刚好就是嬴贞目光所及之处。 这一赫然出现的场景,顿时将街道上的行人吓的不轻, 一看这架势,这是官兵要拿人了,而且这些兵士身上所披的甲胄,竟然看不出是出自哪个衙门。 这种热闹没人会看,于是大家着急忙慌的纷纷逃离此处,只剩下老远处,一些本地帮派的江湖人物,在遥遥隔岸观火。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在街道上,他脚下所立之处的地面,竟被硬生生砸的龟裂开来,如同蛛网。 张虎牢手中一杆大戟,戟尖拖地,缓缓移动脚步至秦清右侧,目光落在酒铺内唯一剩下的那道人影身上。 地面晃动,杯盏震颤,长街的另一头,战马蹄声如雷,奔踏而来, 为首者身着金甲,披着一件火红披风,腰刀已然出鞘,在他身后,是足足五千人的九千营铁骑。 “把这条街都给我围喽,” 虎威将军恒庆振臂一呼,五千铁骑分作数支,开始有序的拐入其它街道,随着震天的铁蹄声渐渐安静下来,以嬴贞为圆心方圆百丈,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恒庆翻身下马,麻溜的小跑过来,离的老远便是一个滑跪,姿势熟练至极, “末将恒庆,拜见上将军。” 嬴贞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道:“拿个凳子过来,” “是!” 恒庆大声答应,转身钻进酒铺,提了一张凳子出来,恭恭敬敬的放在嬴贞背后。 等嬴贞坐下之后,恒庆这才看向酒铺内的那对男女,脸上肃穆的神色与面对嬴贞时判若两人, “你们俩是干什么?来人,给我绑了。” “是!” 紧接着,便有七八名军士抽刀走向墨轲他们, 嬴贞忍不住侧过头来,斜眼道: “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恒庆一愣,赶忙挥手,制止住手下抓人,弯腰拱手道: “是末将唐突了,是末将唐突了。” 街道周围的数千九千营军士,无一不是将目光投放在嬴贞身上,他们眼神中的炽热和崇敬是发自肺腑,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句话在古代是行不通的,古代大多数士兵最大的愿望,莫过于跟对了长官, 北疆大风骁骑军二十四座大营,贞字营、风字营、林字营、烽火营、山字营为上五营,是地位最高,装备最精良的五座大营,其中尤以贞字营为最, 在大秦有一句广为流传的俗语:证明你是最好军卒的唯一方式,就是收到贞字营的入军贴。 那里是所有大秦军士最向往的地方,冲锋陷阵、浴血沙场,只要不死,军功赚到手软。 酒铺里,老者摘下腰间的葫芦,往自己面前的酒碗中倒了一碗酒,那酒的醇香极为浓厚,远远飘出,闻之让人沉醉。 老者侧身看向嬴贞,笑道: “小娃娃够谨慎的啊,那你可知,老夫若真要对你不利,这些人根本就是形同虚设。”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秦清、张虎牢,又看了一眼墨轲和青篱。 秦清冷哼一声,讥笑道: “口气倒是不小,那咱们试一试?” 老者哈哈一笑,说道: “小丫头口气也挺狂的嘛,不过呢,你确实有狂妄的资本,小小年纪就有这番成就非常难得,虽说运气占了很大成分,但不得不说,运气往往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等你进入十境,老夫自会找你切磋切磋,但现在的你嘛,还差点意思。” 秦清冷笑一声,不再说话,她知道对方的话并没有夸口,也许别人看不出来,但她清楚的感应到了对方体内蓬勃无匹的巨大能量,就像是看不到边的无尽深海,即使对方已经将体内的磅礴剑气压制到了极致,但秦清还是察觉到了。 十二境剑修,一剑可摧城,一剑可搬山,一剑破万法。 嬴贞坐在凳子上,仍是那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他的养气功夫是得到皇帝七分真传的,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永远都是那副身前无大事的样子。 “不知这位前辈是何方仙师,来我大秦所为何事?” 老者笑了笑: “老夫朱熹,修道之处在鲸山万岁峰,怎么样,小娃子可以坐下来跟我谈一谈了吧?” 在场之人,除嬴贞之外,无不色变。 即使恒庆这种修行门外汉,也听说过万岁天君朱熹的大名,因为此人在太平洲,已经是近乎于神仙一般的存在。 恒庆听说过,他爹也听说过,他爹的爹,他爹的爷爷,都听说过。 所以他根本不相信,眼前这老头,就是那位传说中已有千岁高龄的不死神仙,太平洲道家天君,执一洲道教之牛耳者。 “老家伙安敢在此大放厥词,” 他不信,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信, 此刻的青篱正一脸鄙夷的看向墨轲, 墨轲一摊手,还给她一副无辜的表情, “我来太平洲的日子只比你多几年,认不出来也很正常吧?” 七一章 天之娇女(求收藏求推荐票) 谁能想到,太平洲神仙级的存在,竟然会出现在大秦的京城附近,要知道眼前这位万岁天君朱熹,单是供奉着其神像的道观,在太平洲就有不下数百座,其地位之尊崇,绝不是一国之君可以比拟的。 嬴贞虽说对于炼气士比较陌生,但朱熹的大名他还是如雷贯耳的, 在大秦,释、儒、道三教的地位比较均衡,不存在哪家独领风骚的局面,但如果放眼整个太平洲的话,儒家的地位因四大书院的存在,绝对是压过另外两家一头的,接下来便是道家,而朱熹,是太平洲道门天君,属于一教魁首。 堂堂的道门天君,来找自己做什么呢?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说实话,嬴贞心里有点虚,这完全是源于两人之间的地位太过悬殊,所造成的压迫感。 恍惚之间,嬴贞突然发现周遭的景象变的模糊起来, 他身边的恒庆不见了,秦清和张虎牢也看不到了,所有的人都不见了, 整条街道瞬间变的冷冷清清, 大街上,只剩下了自己,和身前不远处的那位道门天君。 朱熹笑呵呵的看着嬴贞,指了指自己身前的空位, “好了,现在没人可以打搅咱们了,过来坐坐。” 嬴贞大概猜的出,这是对方运用了某种神通,将除自己之外的其他人都隔离出了此方小天地,这种现象,他曾经在上林苑也见过。 还有选择吗?么得选择。 嬴贞老老实实坐在了朱熹对面,看着对方从他的酒葫芦里也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谢谢前辈。” “前辈?”朱熹嘿嘿一笑:“我最小的弟子都能给你当奶奶了,你叫我前辈?” 嬴贞嘴角一抽:“那我该怎么称呼前辈呢?” 朱熹将那枚银色小葫芦放回腰间,朝着嬴贞端起酒碗,笑道: “还是叫我天君吧,毕竟这个名头来之不易,听起来也响亮。” “嬴贞谨遵天君法旨。” 说完,嬴贞双手端起酒碗,先干为敬, 这酒真好喝啊...... 入口柔滑,舌尖有余香,酒入腹中便形成一股暖流,四肢百骸骤然间一阵通泰畅感,很爽...... 最关键是,嬴贞竟然隐隐觉得体内各处窍穴中的真气正在蠢蠢欲动,彼此间遥相呼应,这是要破境啊? “真是好酒啊.....”嬴贞赞叹一声,目光重又看向朱熹的腰间。 “别惦记了,能白送你一碗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说完,朱熹又给自己添了一碗,这才徐徐说道: “猜猜,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赢贞不假思索道:“那肯定是晚辈身上有什么地方,是值得天君不远万里辛苦跑一趟的。” 朱熹笑道:“不远万里是真,辛苦倒也谈不上,一炷香功夫罢了,那你倒是说说,你自己身上有哪点是值得我来找你呢?” 朱熹笑嘻嘻的看着嬴贞,他觉得对方肯定答不上来,也一定会答错,因为自己来此的目的,绝对没有任何人能猜到, 他之所以让对方猜,是因为自己习惯了用这样的开场白方式而已, “不会是因为卢东珠吧?”嬴贞咧着嘴看向对方,当他发现这位天君听到自己的答案后脸上表情明显一怔,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还真是因为她啊?” 朱熹笑了笑,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的表情, “你是怎么猜到的?不应该啊,正常来说,我要是真的冲着卢东珠来的,也该是去找她而不是来找你才对。” 嬴贞心中叹息,他就纳闷了,这卢东珠就这么抢手?大国师抢着收做徒弟,赊刀人墨轲把自己的刀也赊给了她,眼前又一个地位更猛的竟然也是冲着她来的, 而且自己这次返京,也是要跟老二抢她, 她就这么抢手?天之骄女? 嬴贞叹息一声,说道:“我说我是蒙的,你信吗?” 朱熹连忙点头:“我信,不蒙根本就猜不到。” 嬴贞好奇道:“那天君您老人家应该去找她啊,来找我又是为什么?” 朱熹道:“本来是去找她的,结果被崔望给撵出太安来了,本天君知道,跟人抢徒弟这件事其实不怎么不光彩,但那个丫头天赋实在是太好了,简直就是天生的剑修坯子,搁在崔望手里,怕是要被耽误了,本天君实在不忍心错过这样一个天子骄子,这才想着找上你,通过你这层关系跟卢丫头搭上线,至于师徒名分嘛,无所谓,我就是想亲手调教这丫头,看看她未来的成就到底会有多高。” 嬴贞皱眉道: “天君为什么觉得通过我就可以和卢东珠搭上线呢?我和她之间,关系很寻常啊。” 朱熹道:“别给我在这装了,你这次回去不就是为了娶卢丫头吗?我可告诉你,卢丫头将来铁定会是你们大秦的皇后,这是太平洲几个老家伙内定了的,我观嬴元的全部布局,都是在给你铺路,就猜到你小子将来肯定是要继承大统的,” 说着,朱熹一双眼睛在嬴贞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后,摇了摇头道: “虽说你小子肯定是配不上卢丫头,但嬴元那些儿子里,也就是你勉强还能拿得出手,真是委屈卢丫头了。” 嬴贞越听脸色越难看,这老头如此赤果果的抬高卢东珠,贬低自己,就是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住啊, 而且自己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卢东珠的原因,就是觉得她太过完美了,似乎在她身上找不出任何的瑕疵,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会给人一种距离感,越是让人觉得虚幻,说白了,就是没有人间烟火气。 “天君既然是找卢东珠,大可让其他人帮忙,我跟她实在不熟,而且我也未必就会娶她,至于天君口中所说的卢东珠必定会成为大秦皇后,我看也未必,世事无绝对,我大秦王朝的皇后归属,也不是天君口中说的那几个老家伙就可以决定的。” 朱熹脸色一变,冷笑道: “怎么?觉得伤自尊了?可惜啊,事实就是如此,谁娶了卢东珠,谁才可以坐上大秦皇帝的宝座,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嬴贞笑了笑,淡淡道:“谁坐上那个位置,只有一个人说了算,那就是我父皇,至于我坐了皇位,谁来当我的皇后,也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决定。” 朱熹冷哼道:“你是不是有点太看的起自己了?” 嬴贞淡淡道:“前辈也同样如此。” 也难怪一向对太平洲各地炼气士颇有研究的墨轲,一时间也没认出来,一来人家没穿道家天君袍,没梳道髻,二来谁能想到道家出身的 上架感言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面五味杂陈,大概能猜到自己完了。 不过这本书目前的成绩还算不错的,自从试水推开始,就没有断过推荐,六频也上过了,算是挺欣慰吧。 首先要感谢的,就是星辰大大,是他给了我这么多推荐,他是我的第一个编辑,人很不错,平时有什么问题,都会耐心的指导我。 但现在我的编辑换成了田七大大,听说是个大美女哟,但我这个人一和美女说话就脸红,以后得想想怎么和七七美女打交道。 上本教主请饶命,太监了,然后招来很多老读者骂我,是我对不起他们, 其实作者写的每一本书,都是当成自己珍贵的宝贝看待的,我也舍不得太监。 今天呢,趁着这个机会,就跟大家解释一下吧。 教主请饶命这本书,开篇就有一个天大的毒点,金手指设定主角不能杀人,我的天,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当初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才会设置这么剧毒的金手指。 接着,主角穿越而来,却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这又是一个大毒点,虽然我在后面强行设置了一个情节去补这个坑,但当时补坑的那几章,我自己看的都要尴尬死,真的超尴尬啊。 写到后面的时候,书里出现了一个几乎人人都会喷的角色,楚光南。 太多的读者建议我弄死他,可是这位楚兄弟,我是当成最终boss来写的,说白了,其他你们认为的最终反派都不对,楚光南才是最后的那个。 说实话,当时因为很多读者对楚光南提出意见,我的心态已经有点崩了,也动摇了,几乎决定了去修改这个角色, 而我最后太监的原因,当然是因为钱,我觉得这么说其实不丢人,写书的初衷就是为了赚钱,就像大家找工作是为了赚钱一样。 教主这本书,14万字上架,1480收藏,首订190,8比1的收订比,很不错了。 后来大概半个多月,均订到了300多,因为疫情,我断更了。 原因是因为我妹妹在医院上班,而且医院离我家很远,那时候所有的地方街道都封锁了,路上的行人很少很少,但医院是特殊单位,不能放假,所以我每天的任务就是接送自己妹妹上下班,然后通过各种关系买口罩,买酒精。 情况好转之后,大概半个月,我又接着写教主,当时觉得这本书肯定不行了,断更这么久,一定没人看了,但没想到的是,续写的第一天就有160的追订,也就是说,当天就有160个人在看。 我挺兴奋的,真的,很兴奋。 慢慢的,这本书还上了手机端首页武侠精品推荐, 但我还是太监了。 这本书从上架到太监,月收入分别是600,500,700,1600,2400,2500,1500,1000. 对于这份成绩,我很骄傲,也特别感谢自己的读者。 但我年龄不小了,32了, 不知道大家感觉到没有,现在的离婚率是很高的,我身边的同龄人离婚的很多。 如今的现状就是,你赚不到钱,家庭矛盾就会很多,矛盾越多,越容易走出那一步。 因为疫情,我的生意影响很大,所以才寄希望写书能赚点钱。 我的目标是一个月3000多,应该不算高吧? 许多老读者都知道,我老婆流产过,所以一直以来我们都在调养身体,因此的花费也很多,所以希望能大家能支持正版阅读。 这周五就要上架了,可我周六还得和老婆去医院,哈哈,男人不容易啊,尤其是结了婚的男人,但我会尽量多更一点出来的,谢谢大家了。 感恩感谢...... 愿大家在苦难的2020,仍能开心的度过每一天。 七二章 酒是你的(求收藏求推荐)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谁也不说话。 嬴贞从小就比较排斥自己的事情由别人做主,父皇母后就不说了,人家插手自己的事那是天经地义,就算心里不服气也得憋着。 但别人可不行,就算你是一洲神仙级的人物也不行, 这不叫骨气,这是他们嬴氏皇家与生俱来,不容冒犯的威严。 自己和卢东珠的关系很微妙,算不上青梅竹马,见面的次数加起来连二十次都不到,但从小到大,父皇和母后在自己耳边提起卢东珠的次数,一万次都打不住了,就好像是在潜移默化的告诉他,娶妻当娶卢东珠。 看样子父皇和母后,早就知道了卢东珠的不同寻常。 卢东珠千好万好,但嬴贞真的对她没有那种感觉,男女之事很玄奇,自己身为这种顶尖二代,如果找一个像卢东珠这样无论相貌、才华、心智都属于万中无一的女人当女朋友,挺好。 但拿来做陪伴一生的妻子,又有点觉得别扭了。 因为嬴贞觉得自己和卢东珠之间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她就像一朵藏在雪山中一尘不染的莲花,太不接地气了。 朱熹冷冷的注视了嬴贞半天,他没想到一个王朝的小小皇子,竟然敢拒绝自己的这番好意,他的目标虽然是卢东珠,但眼前这小子将来真要娶了卢丫头,自己爱屋及乌之下,定会在很多事情上提供指点和帮助,他朱熹的主动示好,对于七大雄国任何一座王朝的君王来说,都无异于一份天大的馈赠, 没想到竟然碰了钉子。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嬴元就是一个难啃的骨头,没见到他儿子也同样如此。 崔望不是剑修,也就是说,崔望没有办法引导卢东珠走上剑修这条路,朱熹绝不允许这种暴殄天物的事情出现,一个千年不遇剑道坯子,绝对不能不练剑。 “你小子脾气倒是挺硬的,算啦,谁让本天君这次是有求于人,这样吧,你帮我给卢丫头捎件东西,做为报酬,本天君会在你将来性命危机的紧要关头,出手保你一次,这笔买卖你只赚不亏,怎么样?” 嬴贞双臂抱肩坐在那里,耷拉着眼皮,淡淡道: “天君这态度不像是有求于人啊?” 朱熹嘴角一抽:“小子,有台阶就要顺着下,你老爹没教过你这个做人的道理?” 嬴贞呵呵道:“我老爹只教给我有杆子就要往上爬,没教过我怎么下。” 朱熹冷笑一声,沉吟半晌后,继续说道: “算了,本天君不跟你在这打机锋了,浪费我宝贵的时间,这样吧,除了刚才说的,我再送给你一件东西,” 嬴贞道:“天君最好送点能拿的出来手来的,” 朱熹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滞,似乎在思考拿出一件什么样的宝贝出来,才算是拿得出手, 只见他露出一副肉痛的表情,手掌一翻,掏出一件大家伙来。 剑长三尺六寸,通体寒光,剑身上隐有水波流转,丝丝寒气萦绕剑身四周,剑柄是一整块碧绿色不知名玉石镶成,纹理通透,几丝看似瑕疵的裂纹恰到好处, 总的来说,这是一柄非常非常漂亮的剑。 “剑鞘呢?怎么只有剑没有鞘?” 朱熹用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看着嬴贞,说道: “上等品阶的仙剑皆是由散落在天地之间的剑气孕化所成,至于这柄剑为什么没有剑鞘,你不要问我,你得去问问老天爷,问它为什么在孕育这柄仙剑的时候没有捎带孕育出一把剑鞘出来。” 这话明显已经是抬杠了。 嬴贞没再理他,伸手就要去拿起那柄仙剑,却在触碰到剑柄的一刹那,手掌如同触电一般瞬间一麻,下意识的便缩回手来。 抬手一看,指尖一片乌青,都出血了。 “这是怎么回事?”嬴贞愣道。 朱熹一拍手掌,露出一副记忆不太好的样子,笑道: “这柄仙剑上面是有禁制的,本天君竟然把这事给忘了,瞧我这记性。” 说完,只见他右手食中二指并拢,在剑身上轻轻一抹, “好了,这下可以了,这柄仙剑以前叫什么名字,本天君也不记得了,你自己给它取个吧。” “晦气!”嬴贞知道这老头是故意坑自己的, “你说什么?”朱熹顿时皱眉。 “我说我给它起个名字,就叫晦气。” 说着,嬴贞先是试探性的用一根手指触碰一下剑身,发现确实没事之后,才将它收入方圆物中。 朱熹呵呵一笑,得,这小子还挺记仇,自己坑他一次,他扭头就还自己一次。 只见他摘下腰间的那枚银色小葫芦,捧在手中,恋恋不舍的端详一阵后,推给了嬴贞, “这枚银色养剑葫,是我道门之宝,相传是道祖游历人间时,路遇小溪,觉得口渴,却无舀水之物,于是便将一颗葫芦籽种在溪边,籽一入土,瞬间发芽、长藤、开花、结果,那颗葫芦藤上,共结有九颗葫芦,道祖只取一只由中劈开,做舀水之物,这只银色养剑葫,便是藤上最小的那枚,本天君被敕封天君之时,此葫芦从我灵台穴中飞出,一直以来,都被本天君视作本命至宝,今天,我就将这枚养剑葫送给卢丫头,也算是我朱熹,为太平洲道门,寻了一脉传承。” 嬴贞听的,只觉的不可思议,这葫芦既然来历这么大,老头竟然都舍得送人? 怎么就没人对我这么好,送给我这种宝贝呢? “葫芦里面装的酒,足有一大缸,都是本天君一位嗜酒的师妹酿制的仙家珍酿,酒归你小子了,葫芦可是卢丫头的。” 这算不算得了芝麻,丢了西瓜? 嬴贞开始有点嫉妒卢东珠了。 他将养剑葫刚刚收入方圆物,立时便感应到,被自己取名为“晦气”的那柄仙剑,嗖的一下钻进了葫芦里, 嬴贞抬头看向朱熹,脸上写满了问号。 “走啦走啦,本天君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朱熹摆了摆袖子,眨眼间消失不见, 周围的景象也迅速恢复了原状, 嬴贞坐在原位,陷入沉思, 仙剑,养剑葫, 这是一套吧? 嘴上说仙剑送给我的,实际上还特娘的是给卢东珠的。 这老王八蛋,感情只有酒是我的? 七三章 老实点吧 秦清她们仍茫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嬴贞已经从酒铺内走出,身上的水秀山明袍,如今也随着他的心意,变成了一件杏黄色四爪金龙蟒袍,正胸后背及双肩各绣有团龙图案。 嬴贞看了一眼四周,淡淡道:“备马!回京!” 最先有动作的,当然是虎威将军恒庆,他赶忙将自己的宝驹牵来,笑嘻嘻的双手递上缰绳, 等嬴贞翻身上马之后,再递上自己的马鞭。 张虎牢一脸疑惑的看了一眼那张空空如也的酒桌,摇了摇头,打出一个手势,周围房顶上的贞字营儿郎迅速撤去一空, 嬴贞高坐马上,策骑来到墨轲所在的那间酒铺外,俯身笑道: “墨兄还在这里呆着做什么?你的任务可是还没有完成呢啊?” 墨轲笑道: “殿下如今有大军护送,用不着在下了吧?” “欸~~” 嬴贞摇头道:“墨兄此言差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平安港离太安还有三百多里,要是因为最后这点路程,导致墨兄在卢丫头那里交不了差,本王会心生愧疚的,卢丫头向来精打细算、一丝不苟,你是知道的。” 墨轲道:“好,那墨某就再为殿下当这最后三百里的跑腿。” “这位姑娘怎么称呼?”嬴贞笑嘻嘻的看向青篱。 青篱站起身来,拿起桌上那柄长剑直接缚在身后,脚尖一点飘出酒铺,身姿绝美如仙女,朝着北门方向远远飘去, 半空中撂下一句话:“跟他一样,我也是跑腿的。” 嬴贞望着半空上眨眼即逝的曼妙身影,忍不住朝身旁策骑跟来的张虎牢说道: “我觉得的有五两五钱,你怎么看?” 张虎牢想了想:“姿色不算有多出众,但这背影可真是不俗气,加之有一双大长腿,五两五钱,实至名归。” 嬴贞哈哈一笑,拍打着手里的马鞭,说道: “过段时间,胡邴槐的女儿会去太安,这姑娘呢我已经提前见过了,长的很水灵,到时候给你介绍介绍,但先说好了,那丫头若是问起你的年龄。你就说自己二十八。” 张虎牢一脸错愕道:“我今年都四十二了,怎么看也不像个二十八岁的小伙子啊,” 嬴贞摆了摆手:“没事,到时候我就说你只是长的老相而已,再说了,老兄你长的又不赖,英武非凡、霸气侧漏,像胡颖这种被养在深闺的骄纵小姐,最容易被你这种人俘虏芳心了。” 张虎牢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看还是算了,这种事随缘的,一个小丫头,我可下不了手。” “随缘随缘,随你娘的头,你们这些个老家伙要愁死我,一大把年纪全特娘是光棍汉,就是因为你们这帮不上道的老家伙,搞得我大秦男儿都不敢到北疆从军了,害怕那里风水不好娶不上媳妇。” 张虎牢反问道:“风水不好也赖不着我们吧?领头的还是个光棍呢,要不您先给开个先河?我们这些老家伙随后就跟上。” “呵呵......” 嬴贞一脸讥笑的瞪了他一眼,一扬马鞭,“不废话了,立即返京。” “末将领命!”张虎牢笑呵呵道。 接着,整个平安港的商旅百姓,便看到一支军容鼎盛的铁骑,气势雄壮的向北驰骋而去,在这支铁骑的最前方,是一道杏黄色的挺拔身影。 人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领头者的身份, 皇上的龙袍为正黄,大皇子嬴贞为杏黄。 这是秦王要回京了。 但人们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不知是该敬仰这位功勋卓著的大皇子,还是该恨他。 敬仰他,是因为秦王常年驻守北疆,保家卫国,打造出了不亚于大夏铁骑的大风骁骑军, 恨他,则是源于月畔河的那次大溃败。 一个人一直做好事,往往不会被人记住,但是他如果做一件坏事,会让人刻骨铭心。 这半年来,月畔河的惨败,一直都是大秦百姓们不愿提及的一件伤心事。 ...... ...... 华州南面的官道上,一支由三千铁骑护送着四辆华贵马车的骑队,正缓缓而行,从先锋骑士所打出的旗号可以看出,这是清河王嬴泗的车队, 藩王入京。 其实在清河王嬴泗之前,冠军王嬴冲,靠山王嬴裕,开平王嬴钊,正南王嬴鹿已经先行一步抵达太安,而他,是五大藩王中最迟进京的。 其中一驾规格最高的六乘车厢内,一位身着淡青色蟒袍的肥胖中年,双手正不规矩的在身旁一位狐媚妇人身上上下游走,他的那些动作很有技巧,使得那美妇秀眸紧闭,玉口微张,呵气如兰,急剧的喘息着。 “王爷,李先生还在这里呢......” “哈哈,李先生年轻时候比之本王,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本王的这些技巧,还是得自李先生传授呢。”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将那双肥腻的咸猪手收回,笑嘻嘻的看向车厢一边,正垂首看书的年轻人。 李心棠,出身于青崖书院,是大国师崔望的师弟,如今结庐隐居于三明山,那里属于是清河王嬴泗的辖地,两人是至交好友,此次一起联袂进京,当然是因为九公主出嫁。 “先生,恕嬴泗愚钝,当初皇上继位初期,便将我们这几个老兄弟的权力都收归朝廷,如今我们头上虽说顶着个藩王的帽子,其实对于辖境之内的管控,甚至还不如一个刺史,可眼下皇上似乎又有把权力还给我们的意思,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李心棠一身雪白儒士衫,头裹纶巾,俊逸脱俗,看上去不过像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实则已是两百岁开外的老家伙了。 只见他收起手中书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淡淡道: “眼下朝廷中,权利最高者,便是内阁和六部,而这些地方,基本上已经被几个皇子瓜分殆尽,这种现象其实在无形中削弱了皇上对朝野的控制,虽然这种削弱微乎其微,但皇上肯定不乐意看到, 所以这半年来,皇上一直在隐隐透露出一种想要还权给各大藩王的意思,这其实就是一种制衡,以外制内的同时,也以内制外,让内阁六部与各大藩王间形成一种均衡,犹如秤盘的两边,哪边翘了,皇上便压一压,哪边落了,皇上便提一提。” 嬴泗开玩笑道:“皇上还权给我们,就不怕我们这些山高皇帝远的老兄弟出问题?” 李心棠闻言冷笑道: “那你以为嬴贞又是做什么的?手握虎符,稳坐军方头把交易,可调动天下兵马,你们两边如果哪边出了问题,那么嬴贞就是最后解决问题的那个人,皇上深谋远虑,早就布局好了,所以啊,大家还是都老实点吧。” 嬴泗哈哈一笑,不由感叹道:“有此皇兄,嬴泗不幸也。” 接着,他又低声道:“有此皇帝,大秦之幸也。” 七四章 放肆(跪求首订3000字章节) 开元十七年,八月初八,未时三刻。 文华殿, 皇帝嬴元坐在书案后,正随手翻阅着一些奏折, 皇后宁惠逝世之后,他每天在文华殿呆的时间最久,面前堆积如山的各项卷宗奏折,他几乎都看过了,所以整个帝国各地最近都在发生什么事,他都了然于胸。 皇后逝世不过三年,嬴元已然是双鬓染霜,脸色虽是疲惫,但那双眼睛却是目光如炬,锐利如鹰隼,让人不敢直视。 李芳端来一碗莲藕冬菇汤,轻手轻脚的放在书案旁,小声道: “主子,卢阁老他们已经在内阁里候着了,需要不需要现在传唤?” 皇帝听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揉着太阳穴,李芳知机的来到皇帝身后,为其揉捏肩膀,久坐双肩和脖子最易酸痛,适当的揉捏可以减轻困乏,活血松筋。 “让他们进来吧。” “是,”李芳挥挥手,立于殿外的小太监赶忙拎起下摆,小跑着前去内阁传旨。 不一会,一众中枢大臣垂首进入殿中,请安之后,垂首立于两侧。 “眼下是下晌了,早朝时候你们已经立的够久了,现在就不用站了,赐座。” “谢圣上恩典......” 圣音刚落,便有一群小太监陆续进来,将一张张椅子放在诸位大臣身后。 左手边,以内阁首辅卢士贤为首,接下来依次是: 内阁大学士兼刑部尚书魏良子, 内阁大学士兼工部尚书韩景琮, 内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贾文典, 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丘慈孺, 内阁大学士兼户部侍郎徐景寮, 兵部尚书宁牧, 国子监祭酒莫辟庸, 右手边以二皇子嬴郦为首,接下来是: 四皇子嬴兖, 六皇子嬴巉, 七皇子嬴谧, 八皇子嬴璟, 钦天监监正王******察院御史韩旭, 通政使司通政使秦砚春, 大理寺卿包省隆, 众人落座之后,自觉的陷入安静,这次他们都是奉诏入宫,也就是说,皇上有什么事情要对他们说。 “李芳,把那个项翦送来的折子,给他们念一遍。” “是,” 李芳是皇帝的随身大太监,对皇帝身边的事情最为熟悉不过,什么物件放在哪里他都门清, 只见他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取出一封,展开念与众臣, 当他念完之后, 大殿之中仍是一片安静,但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脸色最难看的,当然是身穿大红四爪金龙蟒袍的赢郦, 最开心的,那肯定是宁牧了。 最诧异的,则是八十岁高龄,须发皆白的内阁首辅卢士贤。 奏折中的大致意思,大家也都听明白了,虽说前面说了一大通的什么惦念父皇龙体啊,记挂诸位弟弟妹妹啊之类的话,但最后几句总算是交代清楚了目的:嬴贞想娶卢东珠, 其实这封奏折的末尾还有几句话,大意是希望皇上能同意他嬴贞返京为嬴盈送亲,但这段话被皇帝阅完之后,用朱笔给划掉了,所以李芳也不会念出来。 之所以划掉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嬴贞已经不请自来了,皇帝得给他兜着。 “朕在半月之前,已使人传朕口谕,令秦王返京送亲,两国联姻非比寻常,此次典礼不可出现任何纰漏,贾文典,” 面容清癯的礼部尚书贾文典,赶忙躬身站起, “微臣在,” “鸾凤公主的出嫁事宜,准备的怎么样了?” 贾文典拱手道:“回圣上,一切准备妥当,” 皇帝点了点头:“大夏皇帝的迎亲队伍大概明日就会进入太安,你负责安排妥当,嬴贞身为长子,此次送亲队伍就由他来总领,直至送出北疆。” “臣领旨。” 皇帝嬴元只是两三句话,就把嬴贞返京的事给坐实了,在场诸臣都心知肚明,此刻出言反对,就是自讨苦吃。 老二嬴郦的脸色越发难看,只见他偷偷以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礼部尚书贾文典, 贾文典露出官府下摆的右脚,左右摆了摆,暗示嬴郦不可妄动。 其他几位皇子心中,此时多少都有点幸灾乐祸,老大嬴贞不在太安的这段日子里,就属老二嬴郦最飘,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钱,私底下总是在上林苑宴请各路大臣,又是拉拢,又是交好,上林苑都快成了半个齐王府了。 卢士贤初时听完折子内容,略有诧异,不过以他的心智,短暂的疑惑之后,也就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二皇子赢郦前段时间已经在朝会上言明了对他自己孙女的心意,如今秦王却又突然横插一手,很显然,秦王有此举动,很可能是得到了皇上的暗示,因为秦王以前对自己宝贝孙女的主动示好视若无睹,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转换的这么快。 这样看来,在皇上心里,是希望自己的孙女嫁给大皇子的。 那么谁才是将来的储君,已经昭然若揭了。 卢士贤并不知道,在这整个事件中,自己那宝贝孙女也在暗中运筹帷幄。 皇帝嬴元端起面前莲藕冬瓜汤,拿起汤勺慢吞吞的喝了一口,然后看向右侧一脸怒容的老二, “齐王,” “儿臣在,”嬴郦赶忙起身。 “你对卢家小姐有心,你大哥他也对卢家小姐有心,朕身为父皇,自不能偏袒,将来究竟是你兄弟俩人中的谁能获得卢家小姐芳心,这都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当然了,卢家小姐若是已心有所属,你二人绝不可勉强,听明白了吗?” “儿臣明白,儿臣只希望卢小姐能明白儿臣的一片真心,大哥此举虽是略显唐突无礼,但赢郦做弟弟的,也不会数落大哥的不是,更不会心生嫉恨,至于卢家小姐,儿臣更不会勉强。” 那边的贾文典听到这里,心里暗自叹息,你嘴上说不嫉恨,可是你已经把嫉恨说出来了,皇上向来都希望诸皇子之间和和气气,你这句话说的太不得体了。 “你能这么想,朕很欣慰,”皇帝说完这句,继续低头喝汤。 老七嬴谧,长相俊美,相貌上随了他的娘亲,但美中不足的是,他一张嘴,就能看到两颗奇大的门牙。 今天文华殿的会议进行到这里,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是一次千载难逢,挑拨老大和老二撕破脸的机会,诸皇子之中,势力最大者,莫过于老大嬴贞,接下来便是老二、老四、和老六,如果他们几个之间不彻底闹掰,自己哪还有机会? “父皇,儿臣觉得大哥此举,甚是不妥,” 于是他站了起来,大义凛然的出声维护老二。 嬴郦听到后,脸上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但转念间便看透了老七的想法,不由的心中冷笑,小子,你特么算老几,也想趁火打劫? “噢?燕王有何高见,不妨说给朕听听。” 皇帝放下汤碗,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大秦王朝近几任君王之中,若论父子关系之寡薄,当属嬴元为最,嬴元继位之后,几乎很少与自己儿子们谈心,大多时候是在贞盈殿,陪伴九公主嬴盈。 所以说,他虽然子嗣不少,但真正与其关系算的上亲近的,其实也就嬴贞兄妹俩,这就是身为长子的好处, 嬴贞出生时,嬴元还是王爷,那时候的他,有大把的时间陪伴自己孩子。 老七嬴谧有些愚笨,没有听出他父皇语气中的那丝不满,反而昂首挺胸,义正言辞道: “二哥在前些时日的朝会上,已经向卢家小姐东珠表明了心意,当时二哥说的话,儿臣犹在耳边,满朝文武大臣也都听到了,父皇有所不知,此事已经在太安传的沸沸扬扬,即使寻常的市井百姓,也都知道二哥对卢小姐的心意,恰逢此时,大哥却突然横插一手,此举于兄弟来说,是为不义,于我大秦宗室来说,有悖伦理,兄弟两人争一个女子,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成了市井坊间的笑话?所以儿臣觉得,凡事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 坐在他对面的宁牧听到这里,忽的冷笑道: “齐王当初在朝会上说出那番话的时候,秦王殿下远在怀阴郡并不知晓,何来不义?卢家小姐才华出众,声名远播,是我太安城第一才女,更被国师收为弟子,如此惊艳女子,但凡是我大秦的俊杰儿郎,哪个不想争一争?至于燕王口中的有悖伦理,宁牧倒想问问,是秦王殿下兄夺弟妻了?还是卢小姐已然属意燕王殿下?如果两者都不是,何来的有悖伦理?” 老七嬴谧冷哼一声,反驳道: “宁大人做为本王大哥的亲舅舅,说话自然有些偏袒,做为大哥,跟兄弟抢女人,难道还不是有悖伦理?” “放肆!” 宁牧刚要反驳,却被皇帝一声怒喝吓的赶忙噤声。 皇帝将手中汤碗直接扔下御案,摔的粉碎, 诸皇子与大臣顿时慌忙起身,噤若寒蝉。 老七嬴谧更是吓的直接跪伏在地, “儿臣失言,请父皇恕罪。” 皇帝冷冷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两位哥哥能看上同一位女子,自然是因为人家优秀,怎么到了你嘴里,就要强行和伦理挂上钩,朕刚才的话,你是不是没有听明白?” 嬴谧忙不迭的磕头:“儿臣糊涂......儿臣糊涂......” “滚出去,罚你禁闭反思一月,鸾凤公主出嫁,你也别露面了。” 嬴谧顿时脸色铁青,嘴唇哆嗦...... 整个大殿之中,没有一人为他求情。 七五章 北境荒原(秋首订) 鸾凤公主的婚事,可以说是最近一段时间内,整个大秦都在关注的一件大事。 虽说嫁给大夏皇帝一点都不算下嫁,但几乎所有的大秦百姓都觉得,大夏皇帝配不上咱家的九公主,当然,这属于是很正常的排外情绪,毕竟大秦大夏两国围绕北疆战线,已经鏖战多年。 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一场政治联姻,只有拓跋英雄不这么认为。 他是真的喜欢嬴盈,从看到嬴盈的第一眼就喜欢,没有任何理由。 一国皇帝龙御亲自,按照礼制,怎么着也得有皇子接待才行。 齐王嬴郦与礼部尚书贾文典,礼部侍郎高昌、员外郎吕山水一起,带着一众官员,浩浩荡荡的赶往潼川郡北郊平原。 大夏的王庭军就在这里扎营,一应物资需求,皆由大秦朝廷提供。 三万大军,漫山遍野的帐篷,旌旗招展,战马嘶鸣。 中央处的皇庭大帐内,拓跋英雄有气无力的蜷缩在正中的白熊绒皇座上,神情看上去有些疲惫,时不时的打着哈欠。 在他下方左右两侧,坐着他的六位心腹。 左丞相幸南召,南冲大王吴桂莒,中书令冉闵,大将军邝舟舟,南线经略使皇甫烨,护军总领司犁射, 这时候,一名金牛卫来报, “陛下,齐王嬴郦带着礼部贾文典等人已经来到大营外求见。” 拓跋英雄犹若未闻,慵懒的翻了个身,继续闭目小憩, 吴桂莒看在眼中,朝着那名金牛卫淡淡道: “告诉他们,陛下正在午休,让他们在外面等着吧。” “是!” 金牛卫告退离开。 左丞相幸南召未穿官服,只是穿着一身青色儒士长衫,由于瘦弱的缘故,颧骨看上去有点高,只见他捋着颚下长须,眉眼弯弯的笑道: “南冲大王,嬴贞如今大概走到哪了?” 吴桂莒在大夏的官职已是不低,但面对幸南召的问话,他绝不敢有任何怠慢之心, “回左丞相话,目前应该在华州一带,张虎牢的贞字营也在那里扎营。” 幸南召点了点头: “等陛下休息好,咱们今天就进驻太安,司总领就不要去了,你安心呆在大营就好。” “是!” 护军总领司犁射赶忙点头应声, 幸南召继续道:“我们在这里不会呆很久,等到八月十五,便可以和大秦的送亲队伍一起北返,在太安期间,诸位谨记,除了秦王嬴贞之外,其他皇子,没必要给他们好脸色看,” 吴桂莒听了哈哈一笑,他这一笑,脸上的凶肉都跟着乱颤, “不瞒左丞相,大秦皇帝的这些儿子里,除了嬴贞之外,其他的本人还真就看不起,一个个只知道窝在京城里拉帮结派,妄想着能争一争储君之位,从来没有一个人想过,没有威望没有军功,只凭拉拢几个朝中大臣,怎么可能有资格竞争储君?” 在他身旁的大将军邝舟舟也附和着笑道: “咱们远在大夏,都听说过这些皇子们的一些奇闻,听说二皇子嬴郦靠着礼部收刮了不少炼气士的神仙钱,都花在了上林苑那些娘们身上,四皇子嬴兖明目张胆的在地方安排自己人,得罪了不少藩王,六皇子嬴巉到还算是规规矩矩,兴修水利,造堤坝,他所建议的几项国策,也都被皇帝采纳,可惜此人目光短浅,一味的劳民伤财只为博得大秦皇帝欢心,这样的人,终究成不了大气候。” 中书令冉闵听了淡淡一笑,说道: “两位切莫小觑了这几位皇子,很多时候吃亏,都是因为将他人看轻,当年嬴贞初掌北疆时,只不过是十八岁的毛头小伙,那时候咱们大夏有几人将他放在眼里了,可结果呢,七大王中有三位在他那里栽了跟头,这一点,南线经略使皇甫大人,最有发言权。” 皇甫烨顿时老脸一红,他本就皮肤黝黑,如今看上去更是黑里透着红, 南线经略使一职,在大夏乃重中之重,几乎一人可决整个南线军政事物,手里管辖着十七州地界,包括新近从北疆夺来的月畔城。 “中书令大人又挖苦我了,虽然输给嬴贞几次我有点不服气,但我私底下对此人做了一番研究之后发现,嬴贞年龄虽小,但论心智手段,几乎是完全遗传了大秦皇帝嬴元,整个北疆二十四座大营,二十四位顶尖战将都打心眼里佩服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就拿贞、风、林、火、山上五营来说,看似是嬴贞嫡系中的嫡系,战马装备是最精良的,但每每身先士卒的,往往都是上五营,虽然他们的伤亡是最大的,但也造就了上五营中每一位军卒都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 大秦的整条北疆防线,绵延近万里,虽名义上为嬴贞总领,但嬴贞这个人很聪明,懂得放权,这也造就了二十四座大营的统领们,各自都有极高的决策权,权力大了,人心自然浮躁,容易骄横,但嬴贞这个人,护短的同时,也时刻压着这些大统领们,让这些人起码在北疆防线上不敢乱来, 就拿魁字营大统领韩魁来说,魁字营的防线处于西线一带,夹杂在猛字营和撞字营之间,驻军在阙州府一带,韩魁这个人性格比较直,胆子也大,他觉得阙州一带穷山恶水,连个像样的妓院都没有,让兄弟们憋的慌,于是他竟然直接在阙州府私设了一座安抚院,收纳各国战俘或是罪臣女眷足有八百人之多,成为整个北疆最大的一处妓院, 大秦朝廷得知此事后,派遣大理寺专员到阙州调查,却被韩魁派人在小巷子里给蒙着脑袋揍了一顿,此事传到太安,自然是震惊朝野,很多人都以此来指责嬴贞管教下属不严,嬴贞当时亲自去了一趟阙州,对着那位大理寺专员的面,一马鞭抽在了韩魁脸上, 当时嬴贞问那位大理寺专员:解气了吗?如果解气了,回去就不要乱说话,堂堂秦王威胁一个六品小官,你说他敢不听吗?于是这位专员回京之后,竟然一改前言,说自己当时和韩魁一起喝酒,聊的聊的给聊红了脸,这才打了一架。 满朝官员当然不信,但那位专员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咬死了事实如此,结果他最后被治了一个污蔑之罪,流放地方当了一个小小县令,没过半年,竟然大摇大摆的被嬴贞要到了阙州,做了一个五品参事,最后和韩魁还真就成了好友了。 至于那座安抚院,想必大家也都听说过,被嬴贞摇手一变,如今到成了一座合法的官窑子,半年前,韩魁又被太安盯上了,原因是新来的上将军秦广上奏朝廷,说他韩魁不遵将令,这一次朝廷那边没有手软,直接将韩魁一撤到底,还将魁字营调离了阙州, 结果就在上个月,宁牧豁出老脸不要,在朝会上为韩魁说话,还将魁字营因统领被撤而导致的动乱夸大了几十倍,请求能让韩魁以戴罪之身,率领魁字营重返北疆,结果韩魁回到北疆后,依然不把秦广放在眼里,各种阳奉阴违,还放出豪言:北疆万里防线,只有一个人说了算,那就是秦王,其他人狗屁不是。 秦广也知道自己是鹊巢鸠占,再说北疆不服他的,也不只韩魁一个,所以也就开始装糊涂,对军政大事也是马马虎虎得过且过,其实如果不是咱们两国联姻,对我们大夏来说,这可是次天大的机会。” 左丞相幸南召摇了摇头,笑道: “机会是有,但一点也不大,如果咱们两国继续交恶,大秦皇帝绝对会将嬴贞重新派往北疆,那时候,北疆就会瞬间变为原来的铁桶防线,秦广之所以能坐镇北疆,其实就是因为咱们两国和亲,大秦皇帝又不糊涂。” 吴桂莒在一旁笑着点头道: “我还是觉得左丞相说的对,嬴贞在大秦军方的威望,其余三个上将军加起来也比不过,咱们两家真要有战事,北疆坐镇的,只会是嬴贞,这是不二选择,不过有了这次联姻,想来两国之间的战事,该歇一歇了,打了这么多年,死了这么多人,说实话,吴某自己,也不愿再起烽火了。” “说的好!” 拓跋英雄慵懒的翻了个身,笑吟吟的看着下方诸臣,慢吞吞的说道: “这些年南线的几次大战,我大夏损失儿郎近三十五万,常年兵荒马乱导致我国力大减,南线各州百姓,家家素縞,朕实不忍心,我大夏一心向南,究其原因,是想远离北境荒原, 此次联姻只是两国交好的一个开头,日后,我们两国之间不论在政治文化,还是商贸交流上都会更为亲密,朕已经打算将月畔城还给大秦,以此城为我两国的交流中心,彼此之间互通有无,” 说到这里,拓跋英雄顿了顿,长叹道: “这些年来,北境荒原的冻土一直在向南延伸,我大夏北方已有两座州城沦为冰封之地,如果再和大秦耗下去,只会是苦了我大夏百姓。”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很多事情百姓们都不知道,但他们这些人做为王朝砥柱自然是知晓的。 破碎山河的凛冬寒气,已然跨过茫茫大海,一点一点的侵蚀着太平洲最北端的千里荒原。 这不是个好兆头,虽然四大书院之中的寒桥书院,已然搬迁至大夏最北,由书院圣人大儒亲自坐镇,抵御凛寒之气, 但他们这些人,不得不为王朝的将来做最坏的打算。 破碎山河,已有大妖,降临太平洲。 七六章 单相思(求首订) (求订阅啊,订阅很惨,非常惨,惨不忍睹,求支持啊。) 阮小三是华州府的城防兵,眼下正值中午,刚吃过饭,有点困,于是他便将头顶上的军帽往下遮了遮,双手抓紧长枪,身子前倾倚在城墙的垛口后打盹。 入伍七八年,站着睡觉的功夫早就练成了,不光是他,城墙上一百二十名守卫,都有这门功夫。 午后打盹是要轮流来的,如果都睡过去了,那岂不是乱了套。 “三哥三哥,你听,南边的贞字营那边怎么打鼓了,你听这动静,也太热闹了吧?” 一名军士着急忙慌的跑过来摇醒了阮小三, 阮小三打了个哆嗦,一下子清醒过来,赶忙来到瞭望口朝南面张望,只见原本伫立在大营中那面绣有贞字王旗的大纛,已经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不对劲啊,这是要起营了吗?也真是奇怪了,贞字营这次好端端的来了咱华州府,眼下大晌午的,又要拔营离开了,这是闹的哪一出?” “谁知道呢?咱们的弟兄们也不敢问啊,这可是咱秦王的嫡系王牌,架子且大呢,咱们都统大人专程跑去拜会都吃了闭门羹,人家到底是来干啥的,咱们刺史大人都未必知道。” “咦?果然是起营了,看样子要进城啊,嗯?那是什么?” 远处的官道上,军威雄壮的上万铁骑正沿着官道缓慢行进着,最前方的那道身影在午日阳光的映射下,呈现出淡淡的金色。 “我的亲娘嘞!我真是个棒槌,我早该想到的,贞字营出现在咱们这,还能为啥?” 阮小三赶忙揉了揉眼睛, “快通知都统大人,是殿下,是秦王殿下,快!” 他身边那名守卫乍一听秦王两个字,哪还敢有丝毫延误,撒腿就跑下城墙,到卫所通报去了。 华州府城墙上,咚咚咚的响起了一连串的鼓声,数百名城卫兵在一名身穿甲胄的将官率领下迎出城门,列队于两侧。 嬴贞策马走在最前,身后紧跟着的是秦清张虎牢,九千大营的虎威将军恒庆,以及贞字营副统领韦雄。 恒庆此刻的心里很爽,如果不是这一次赶往平安港接驾,只怕自己这辈子也没机会走在贞字营前面, “恒将军,” “嗯?末将在,”听到嬴贞叫他,恒庆赶忙应声。 “本王只带五百人进京,我贞字营其他儿郎,暂时就安顿在恒将军的九千营了,” “殿下放心,九千营有的是地方,末将一定会安顿好。” “嗯,既然这样,韦雄,你带人跟上恒将军,不用进城了,直接绕道去九千营,” “是,末将领命。” 说完,嬴贞一扬马鞭, “走!” 五百亲卫紧随在嬴贞身后,浩浩荡荡开入城门。 那位华州府的都统大人和数百府兵,吃了一嘴的灰。 ...... ...... 太安,卢府,甲子院, 书房内,一身雪白长裙的卢东珠正坐在一只竹椅上,玉手轻抚着胸口,呼吸急促, 她很紧张,因为就在刚才,青篱剑仙告诉她,嬴贞就快入京了。 我该怎么面对他呢?心里好慌啊?他会不会骂我? 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怀春少女,正在胡思乱想。 青篱就躺在她一旁的摇椅上,脚尖一下一下的轻点地面,悠哉悠哉的摇晃着。 卢东珠此刻如同小鹿乱撞的紧张神情,她都看在眼里, 她就纳闷了,虽说那秦王嬴贞确实算得上是一表人才,除了修为之外,其他方面都已经算是出类拔萃了,但眼前少女同样是无比惊艳。 同为女人,论姿色,青篱每次见到卢东珠的时候,心里都是嫉妒满满,论才华,她更是不知道被甩出了几条街,最不能比的就是脑子,她觉得,如果卢东珠是自己的敌人话,即使自己身为十一境剑修,似乎都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自己刚才不过是告诉她,嬴贞已经离开华州,最多明日傍晚便可进入太安,那姑娘就开始紧张起来了, 什么情况啊?至于不至于?一个男人而已,有必要这么花痴吗? 青篱躺在摇椅上,忍不连翻几个白眼,然后目光装作不经意的,放在了卢东珠修长的玉腿上, 自己的腿已经算是够好看的了,结果还是比不过这丫头,真要气死。 随着目光逐渐上移, 盈盈一握的纤细蛮腰,足够丰满的傲人双峰,脖颈外luo露的肌肤白皙如雪,下巴非圆非尖恰到好处,琼鼻小巧珠圆玉润,那娇滴滴的嘴唇,就连青篱自己,都忍不住生出一种想要上前一品香泽的冲动。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该有多少人垂涎,偏偏却是是死心眼, “我说丫头,你也读了这么多书了,知道欲擒故纵这四个字吗?” 卢东珠神情一愣,转头向她看来,嘴角微翘,笑道: “青篱姐姐,你觉得这四个字用在感情上合适吗?” 青篱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卢东珠摇了摇头: “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一个人,无须用其他手段,这一次我算计了他一回,心里已经感到十分愧疚了,小时候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每天夜里睡觉之前,都会幻想着和他在一起的情景,多年来一直如此,就在昨天晚上躺在被窝里的时候我还在想,我马上就要做他的小娇妻了啊,以后就不用每夜幻想了,我可以实实在在的陪在他身边,陪他说话,陪他吃饭,他要去北疆,我就跟他一起去,” 青篱听的猛翻白眼,鄙夷道: “你这丫头真的没救了,我可是听说了,人家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 卢东珠耸了耸肩,笑道: “正常嘛,我们俩都没有真正的坐下来谈过心,彼此间其实都不够了解对方,但我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喜欢上我的,我不在乎做什么王妃,更不在乎那句入主东宫,我只想做他的妻子,白头到老的妻子。” “哎哟哟,酸死了,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青篱摩挲着肩膀,讥笑道: “你这叫一厢情愿知道吗?单相思是会出事的丫头,太安城对你有意思的年轻俊杰不在少数,你就没有考虑过?那二皇子赢郦也是一表人才嘛。” 卢东珠笑了笑,清水般的眸子望向屋外,淡淡道: “自从我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我的眼里就再也没有其他男人了。” 青篱剑仙望着她脸上向往而又坚毅的神情,忍不住皱了皱眉,但转眼间便舒展开来,嘴角的弧度也渐渐扩大。 喜欢一个人,真的是不讲道理啊...... 好像有点羡慕这丫头了...... 七七章 秀水苑(跪求大佬们订阅) 这段时间的太安,并没有实行宵禁,因为九公主大婚在即,各国使团接踵而来,其他六大雄国包括其附属小国,也有皇室成员亲自赶来道贺。 就连鲜少入京的五大藩王都陆续来了,所以此时的太安城中,单是从其它地方赶来观礼的人数,竟已多大二十余万。 这就导致了太安城各类官驿客栈和一切可以提供食宿的地方,都已呈现出爆满状态,没有找到地方住的,被巡城司安顿在了城外几处集中的安置点,无数座临时搭起的帐篷里,住着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龙蛇混杂。 九公主出嫁是大事,有人欢喜有人忧。 大秦江湖武林对于此桩婚事就极为不满, 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九公主嬴盈曾在一次皇家宴会上,戏谑的称呼自己为武林盟主。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自然都当做是九殿下开的玩笑话,谁知道皇帝却十分认真,大笔一挥,亲自颁下诏书,敕封九公主嬴盈为大秦武林盟主,并且还让人打造了一枚精金令牌,正反两面各写着四个字: 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也就是这样,嬴盈稀里糊涂的成了整个大秦江湖名义上的盟主。 在嬴盈十六岁生日那年,嬴贞因为北疆军务无法脱身返回太安,便提前派出猛字营三万大军,历时四个月,联络江湖最顶尖的宗师高手以及名门大派,命令他们赶赴太安,去给他们的盟主贺寿。 那一年,嬴贞狠狠的给了大秦江湖一记耳光。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那些江湖宗师们带着满肚子气,极为不情愿的来到太安为嬴盈贺寿之后,他们竟然真心诚意的将嬴盈奉为了真正的武林盟主, 而那枚盟主令,也真的能号令天下了。 所以江湖中人对于这桩婚事的反感程度,要比世俗百姓更为浓厚强烈,在他们看来,自己的武林盟主怎么能嫁给北夏那个阴险小皇帝? 只有九境武夫,才能配得上盟主大人。 太安城的傍晚,华灯初上,几十座坊间皆是人头攒动,比之白日间似乎更加热闹。 白金桃兼领着巡城司的差事,和项翦返回太安后,就没有一刻是闲着的,最近这段时间,那些个江湖人士闹事的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当他们喝醉酒之后。 可他是既不敢打,也不敢抓,只能是一味苦口婆心的好言相劝, 没办法,九公主是他们的盟主。 在太安,九公主说的话,只在圣旨之下。 这种情况无形中增加了他维护治安的难度,于是他孤身一人来到了上林苑,当然,不是借酒消愁来了,而是来找一位新来的姑娘。 姑娘叫虞茶,长相嘛,放在别处自然算得上是出众了,但在上林苑,也就马马虎虎。 白金桃曾在项翦跟前说过,整个太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的了他,这句话一点不算吹牛。 当初赵恺奉嬴贞的命令将虞茶带入京城,安置进了上林苑,隔天白金桃就知道了。 而且第二天,九公主甚至亲自来了一趟上林苑,见了见那位叫虞茶的姑娘,自此以后,九公主隔三差五便会来上林苑找那位虞姑娘闲聊。 白金桃是聪明人,他认识赵恺,自然也看得出,这位虞姑娘是秦王安排进来的人,也就是秦王的面子,才能让商大家收留一个并不符合上林苑条件的女子。 而九公主之所以常来,当然是爱屋及乌,但这位虞姑娘每次都能让九公主逗留很久,那这就是她自己的本事了。 整个皇城,白金桃无论去那里,都没有过门费这一说,除了上林苑。 你想要跨进那座有青翠藤蔓环绕的精致拱门,先得放下一百两银子,别说你一个白金桃,就是内阁大佬,也是这个规矩。 上林苑有多大呢?独占一座兰桂坊,算不算大? 商秀秀所在的秀水苑,与隋鸢的惜花池,朱珠的萤火庭,是三大闲人免进的地方,白金桃若不是有皇上近臣这个身份,而且还是这里的常客,是断然进不去秀水苑的, 至于惜花池就更严了,是个男人就不能进,谁也不例外,至于唯一的那个例外,也是一次意外。 秀水苑的夜晚很幽静,路灯很少,除了虫鸣禅唱,便是池塘里的蛙叫声了。 白金桃知道虞茶住在哪里,熟门熟路穿过层层亭台楼阁,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 他先是敲门, “虞姑娘在吗?” 院子里亮着灯光,虞茶肯定在。 “吱呀”一声,院门被由内打开,虞茶错愕的望着眼前的陌生人,诧异道: “先生是要找谁?” 白金桃呵呵一笑: “敲门的时候我都称呼虞姑娘了,自然是来找你的。” 虞茶一脸警惕的望着对方,娇躯挡在门前,完全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 “不好意思,秀水苑不接客,客人若想找姑娘,该去大观园才对。” 白金桃道:“我来这里不是寻欢来的,在下白金桃,现任三司指挥使,今夜来这里,实际上是有求于虞姑娘。” “原来是白大人,民女失敬了,”说着,虞茶屈身揖手, 白金桃道:“虞姑娘不必客气,其实白某对于虞姑娘来说不算外人,所以我也就敞开了说了,” “别看白某官职不低,但寻常不得召见也是难以见到九殿下,如今太安城内,江湖人士遍地可见,咱们大秦有头有脸的名门大派都来的,就连黑道武林也来了不少显赫人物,” “这些人集中在一起本就难以约束,就说今天,白羊帮和逐鹿派的那些人便在大街上大打出手,正常来说,这些人闹事,白某肯定是毫不客气就要抓人的,可是这两个帮派的首脑,都被九殿下列入了麾下七十二地煞之一,这么一来,白某又不敢抓了,所以......” 虞茶从头到尾都是面无表情,只是静静聆听,此刻见对方说完之后,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才淡淡道: “我没听懂白大人在说什么。” 白金桃呵呵一笑: “白某知道虞姑娘可以将消息送进贞盈殿,所以希望虞姑娘能在九殿下面前提一提这事,劝她老人家说说那些江湖门派收敛一些。” 虞茶一脸诧异道:“白大人越说越离谱了,虞茶一介民女,怎有资格在九殿下面前说上话?更别提给宫内送信了,大人是不是喝醉了?” 白金桃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对方说话一样,继续道: “做为报答,白某会将暗地里监视虞姑娘的十三个暗桩全部除掉,并且保证,以后也不会再有人监视虞姑娘。” 虞茶摇头笑了笑: “不好意思,民女真的不懂大人在说什么。” 说完,虞茶将院门缓缓关上。 白金桃表情有点尴尬,在门外伫立良久后,悻悻然的走了。 院子里,虞茶静静的坐在石凳上,垂首陷入沉思。 自从来到太安之后,她这段时间以来的人生际遇,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谁又能想到,被皇上视作掌上明珠的鸾凤公主,会将自己当做朋友对待。 九公主真的是她这辈子见过,最为纯真的女子,殿下那双眼睛清澈如鉴,仿若无暇的明珠一般, 九殿下身上没有一丁点皇室宗亲该有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严和距离感,反而透露着浓浓的江湖气息,不拘小节,平易近人,义字当头。 虞茶觉得自己很幸运,而这份幸运,是一位秦公子带给她的。 良久后,虞茶来到院子里那株也就三年树龄的金桂树下,抬头望着树梢上的那只蜷缩着身子,正在休憩的黄鹂鸟, 这是一位姓卢的姑娘送给她的。 那位姑娘,美的不可方物。 那位姑娘,喜欢秦公子...... 七八章 英雄好汉(求订阅,唉~~) 秦王府,坐落在仁和坊, 先皇后宁惠未出阁时便住在这里,所以王府的建筑风格少了一些皇家的威严肃穆,多了一些柔和恬静。 宁家本就是大秦顶尖豪阀,底蕴深厚, 嬴贞的外公宁厉更是军功卓著,爵隆至上柱国,授太子太保,十多年前告老还乡,返回了宁家的发源地,姑苏城。 嬴贞之所以能在短短数年之间就收揽了整个大秦军权,其实有一半都要归功于自己的外公。 四大上将军中,秦广,陈亭皆是出自宁厉麾下, 换句话说,皇上的诸多皇子中,唯有嬴贞一人可以稳坐军方头把交椅,其他人都不行,一是没有这个能力,二是没有一个上柱国外公。 从各个方面来看,嬴贞在诸皇子中的优势不是一般的大,但朝廷中支持他的人却不多。 这和大秦的体制有关系,大秦朝廷向来是文重武轻,由武统文, 文渊阁,也就是内阁,基本上掌控了整个大秦的军政要务, 嬴贞或许是因为军方出身的缘故,一直以来都推崇文武均衡,早先便在一次朝会上,建议内阁增加三个武官名额。 他的这一举动,无异于是让内阁那几位大佬分权, 他们怎么可能不反对呢?所以那六个老头,基本上都有点看他不爽。 其他皇子也是见缝就钻,针对嬴贞此点,在强烈反对的同时博得了一些文官们的好感,然后再一步步拉拢交好,导致如今朝廷内二品以上的官员,也就兵部尚书和兵部侍郎是站在嬴贞这边的。 但有一个人,可以将嬴贞在朝野中的整个颓势完全扭转过来。 卢东珠。 …… …… 秦王府朱漆大门前,原本铺就着的大理石板的路面上,如今竟然被划出了密密麻麻,一道又一道的划痕。 这里几乎成为了入京的江湖人士必来的地方,俨然如同一处观光景点。 眼下虽是夜里,但仍然有许多江湖人士成群结队的来到这里,拿起手中的兵器,在脚下的光华的青石板地面上刻下一道划痕, 每一道划痕代表着一个人的不满, 秦王府的大门前,装下了整座江湖的不满。 “奶奶的,要不是因为他是咱们盟主的亲大哥,老子今天非在他的大门前尿上一泡不行。” “好啊,记得吃完羊肉再尿。” “为啥?” “尿黄,” “好主意啊。” “李大奎,你别特奶奶的光嘴上说,有种你倒是尿啊。” “这和有种没种没有关系,老子完全是看咱们盟主的面子,若不是怕她老人家会不高兴,别说尿一泡,我特娘直接翻墙进去拉泡屎。” 就在这时, 轰隆隆的马蹄声在巷子两头同时响起,打断了这些江湖人对秦王的挖苦嘲讽。 重甲银盔,长枪腰刀。 这帮子江湖人士,从来没见过这么凶悍的骑兵, 马上每一名骑兵的眼神中,都带着浓浓的杀气,他们没有任何表情,却让这帮江湖人个个胆战心惊。 “锵!” 整齐划一的拔刀声响彻街巷。 来者不善, 上百名江湖人士也跟着纷纷拔出兵刃,围成数圈,随时准备动手。 这时候,巷子一头的骑兵纷纷侧向两旁,让出一条通道。 一位脸上挂着邪笑的年轻公子哥,缓缓策马走来。 这一刻,巷子里响起无数咽口水的声音, 正主来了。 嬴贞策骑来到自家王府门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密密麻麻的划痕,又在眼前一众江湖人士身上扫视一圈后,淡淡笑道: “本王刚才听到有位英雄好汉说,要在本王的大门口尿一泡?” 鸦雀无声,没有人开口说话, 嬴贞不在,他们什么难听话都能说的出来,过足了嘴瘾,当嬴贞来了,没人敢再说话了,甚至有人连自己裤裆都夹紧了,生怕控制不住,放出一个屁来。 “怎么?敢做不敢当?我还当这位李大奎真的是英雄好汉呢,敢情也是个狗熊啊。” 还是没人说话, 躲在人群中的李大奎,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来这里之前,已经在酒楼里喝了八坛子花雕,此刻那张黑脸红扑扑的,配上他铁塔般精壮的高大身躯,再有那满脸的络腮胡,俨然就是一个完美的强盗头子形象。 “怎么不敢?大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李大奎是也!” 说着,李大奎推开人群,径直走了出来,抬头仰视着高坐马上的秦王, “老子是不是英雄好汉,秦王说了可不算,刚才说要在你大门口撒尿的,就是老子,怎么着吧?” 嬴贞手握马鞭,俯身打量了一番眼前佩刀的虬髯大汉,笑道: “那你倒是尿一个给我看看,也让本王见识一下英雄好汉的威风,” 私底下,已经有人开始拉扯李大奎的袖子,小声劝他服个软,咱有盟主罩着,秦王不会太为难你的。 更多熟知李大奎的人,则是暗地里替他捏了把汗,这家伙本来性子就执拗,爱管闲事,何况眼下又喝了不少酒,借着酒劲儿,那真是天王老子都不怕了。 果然, “尿就尿,老子行走江湖十几年,向来是一口唾沫一颗钉,” “别拽我!” 李大奎一把扯回被人拉扯的袖子,大步迈上台阶,来到那两扇朱漆兽环大门前,正要脱裤子,他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 “尿人门口,是打人脸,不妥。” 说完,他又走下台阶,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开裤子,滋的一下尿在了门口左侧的石狮子上。 那帮江湖人士一个个看的目瞪口呆,心想这家伙要完,你当着人家秦王的面尿人家门口子,这不是找死吗?现在好了,盟主也保不住你, 嬴贞挥手拦下了想要上前阻止的秦清和张虎牢,就这么笑嘻嘻的看着李大奎尿完。 李大奎尿完还不忘抖了抖,拉好裤子后,叉腰看向嬴贞, “尿完了,要杀要剐随你便。” “啪啪啪......” 嬴贞竟然笑呵呵的鼓起掌来,随后冲着面前的大汉竖起大拇指, “果然有种,果然是英雄好汉,既然尿完了,那就赶紧滚吧。”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后,都是一脸的错愕。 “啊?” 李大奎咧着嘴,惊声道: “你就这么让我走了?” 嬴贞笑道:“不让你走,难不成还留你过夜?” 虬髯大汉表情一愣,低头陷入沉思,片刻后,抬头冲着嬴贞说道: “月畔河,你不该输的,这一仗,把咱们大秦的骨气都打没了,” 嬴贞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是本王的错。” 李大奎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抱拳道: “那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马上的嬴贞也同样抱拳: “江湖有重逢。” “告辞!” “告辞!” 贞字营让开道路,任由这些江湖人士就这么离开了。 嬴贞不为为难他们,也不会一泡尿生气。 月畔河一战,对他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七九章 该抓抓,该杀杀 王府虽是大门紧闭,但并不代表里面没人, 事实上,整个秦王府,管家丫鬟仆人,园丁厨子侍卫,账房马夫工匠,多达一千八百人。 这段时间,王府不断有江湖人士前来骚扰,起初府中侍卫在管家的带领下轰走不少,但后来有几位皇子在背后怂恿下,来了不少声名显赫的江湖高手,在这些高手的带头下,那些江湖人士更是一窝蜂般蜂拥而至,在王府门外的地面上刻刻画画。 这期间,双方有过几场小规模的冲突,彼此都有伤亡,事情闹的大捅到了巡城司,白金桃带人来收拾残局,却被七皇子嬴谧给骂走了, 秦王不在,管家高全也知道自己这边处于绝对弱势,这些江湖人背后又有几位皇子撑腰,他也就只能是眼不见为净,干脆大门紧闭,无论外面闹成什么样,都来个不闻不问。 嬴贞很少住在王府,他大多时间都在北疆,王府中的一干佣人奴仆,也基本上都是母后当年留下来的老人,也就是说,大多是宁家的家底。 前院里,嬴贞坐在树下,听完高全的汇报之后,连连冷笑, 秦清更是气得直接破口大骂: “没用的东西,连个家都看不好,你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高全一大把年纪,名义上虽是王府管家,但和嬴贞的关系并不亲近,若不是当年这座府邸突然换了招牌改成了秦王府,他也只会是一个为娘娘守着一座宅子的看门人而已,宁家在仁和坊的宅子,可不只这一座,看门人也不只他一个。 嬴贞当年选了这处宅子为王府,也是因为母后未出阁时,曾在这里居住过,所以自打他住进来之后,为了保持原样,这里的一干人等都没有换过。 “秦姑娘,小人委实也是没有办法,这些事情家主也都是知道的,可他老人家官再高,也高不过几位亲王啊。” 家主,指的当然是宁牧。 嬴贞冷冷的看着他,说道: “你现在就通知府里所有下人,带上他们收拾东西,一起离开去清风园吧,这里不是你们这种人可以呆的地方。”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收拾。” 高全早就不想在这里呆了,整天提心吊胆,过的也不像个日子。 等他走了以后,嬴贞朝着正趴在井口,提桶打水的张虎牢说道: “你现在就带人,分作十队,满城搜查,凡是被赢郦他们怂恿来我这闹过事的,统统抓了,就关进兵部大牢,违抗者,就地打死。” 张虎牢也是个不嫌事大的,提起水桶一口气喝光了一整桶的水,然后一擦嘴角,笑着点头道: “好久没松松筋骨了,今晚就拿这些人开刀。” 半个时辰后, 率先出事的,是天门派的掌门人刘松涛, 这位刘掌门是个两面人,明里讨好九公主,还被九公主封为三十六天罡之一,背地里却是四皇子嬴巉的走狗,当然,很小很小的一条走狗。 一个堂堂六境武夫,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被张虎牢当着三司指挥使白金桃的面,一掌拍碎了脑袋。 白金桃根本不想管,也不敢管,别说是他,在这京城里,能拦下张虎牢的,一只手掌都能数的过来,就算换成内阁那几位大佬,也同样不行。 于是他特意传令整个巡城司,贞字营今晚不论做什么,都不要问,看着就行了,抓了哪些人,死了哪些人,记录在案就好, 跟随张虎牢进入太安的这五百人,都是嬴贞的贴身近卫,属于整个北疆军,战力最高的一小撮人,四境五境武夫扎堆。 这帮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人,又是常年跟随在嬴贞身边,身上养出的那股子彪悍气息,四五品的大员见了他们,都得绕道走。 一队队重甲骑士奔驰在街道上,挨个的进入那些住着江湖人物最多的酒楼客栈,不管你是一派宗师,还是一帮之主,只管老老实实回话便是,但凡有撒谎隐瞒,直接就抓。 刚开始,还有一些人不知道这是北疆军的王牌,他们觉得当着这么多人面被人用呵斥一般的语气问话,实在太掉面子了, 江湖人又好面子,所以他们...... 接着他们...... 贞字营人手有限,拿人之后,直接扔给了巡城司,令他们将人带至兵部大牢。 巡城司做为皇城禁军,直属于司礼监管辖,按理说贞字营根本没资格命令他们。 但有一点他们很清楚,贞字营无论做什么事,那都是秦王殿下授意的,而秦王殿下手里,有虎符。 在大秦,你只要是个丘八,就归秦王管。 所以他们甚至都不用请示上司,就老老实实的帮着贞字营送押人犯。 一时间,太安城中所有的江湖人士,人心惶惶。 ...... ...... 项翦将嬴贞的奏折交给李芳之后,就一直呆在官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在这里等嬴贞, 之所以会住在这里,是因为他曾经随嬴贞几次入京,基本上也都是住在官驿,直到皇后娘娘过世之后,殿下才去过几次王府。 听到街上闹出的动静,他也跑出来看热闹, “喂,虎子,你们他娘的这是干什么?” 一队五十人组成的亲卫小队刚好从官驿方向经过,带头的小伙子听到有人喊他,连忙勒马。 “原来是项统领,回项统领的话,这次咱们脸可丢大发了,这帮子江湖把式拉屎拉倒咱殿下头上了,我这正带人满城搜捕,可惜就是人手不够,巡城司那帮孙子没个卵用,畏手畏脚的,还他娘的禁军,我呸。” “没听明白,你详细说说,”项翦很好奇。 ...... 片刻后,项翦身形猛然拔起,疾速掠向王府。 他这样在京城上空高来高去,顿时惹出藏身在暗处的靖安司高手,但是当他们发现是项翦后,一个个都当作没看见一样,秦王的心腹,还是不要管为好。 项翦进了王府也就一盏茶功夫,然后便直接飞奔城外。 半个时辰后,贞字营一万大军进入太安。 嬴贞只带着秦清一人,策马离开王府,所过之处,人人瞩目。 或许有人不认识那张脸,但没人会不认识那件杏黄色四爪金龙蟒袍。 两人一路疾驰,穿过七座坊市之后,来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门之外。 这里可比秦王府气派多了。 门匾上的三个大字也很有气势, 燕王府, 不同于秦王府的大门紧闭,这里府门大开,外面还有十六位王府亲卫持刀把守。 只不过他们这些人在看到嬴贞第一时间,就已经乖乖的跪下了。 “参见秦王殿下!” 嬴贞翻身下马,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迈进了燕王府。 王府内灯火通明,莺歌燕舞,琴瑟和鸣, 七皇子嬴谧虽说在被皇上关了禁闭,但这并不影响他请来外面的乐班,日夜不停的为其吹奏,更不影响他将上林苑的几位美人接来王府,与他共度春宵。 “老七啊,日子过的不错嘛。” 大厅内,管家还没来得及通报,嬴贞已然带着秦清出现在这里, 乐声忽停, 主位上,左拥右抱的七皇子嬴谧,一脸呆滞,除了他之外,满厅皆跪。 八零章 镶牙(求订阅) “接着奏乐,接着舞!” 嬴贞大袖一挥,就这么径直走向主位,七皇子嬴谧身边那两名姿色绝美的曼妙女子,知机的退往一旁,她们是来自上林苑十二乐坊的玉幼玉和常昔昔,是被老七花重金带回王府的, 嬴谧的脸色很难看,他这个人不像其他皇子一样心机深沉,脑子的灵光程度与他的姓氏极度不匹配,如果是换做嬴郦见到嬴贞,就算心里再不爽,也会赶紧起来请安。 “你来干什么?”嬴谧仍是原先的坐姿,冷冷道。 嬴贞呵呵一笑,一脚踩在老七面前的长案上,手肘托着膝盖,笑道: “为兄半年没有回来,十分惦念七弟,这才想着来燕王府瞧瞧七弟最近过的怎么样,” 说着,嬴贞环顾周围一圈,笑道: “看样子过的还不错嘛,夜夜笙歌,纸醉金迷,让人羡慕啊。” 嬴谧冷笑道: “听说大哥在怀阴郡过的也挺不错嘛,经常去那个叫什么解忧园的妓院?这事大家可都知道了,大哥风流如故可喜可贺,秦王临幸郡县妓女,也算是一桩美谈了。” 嬴贞点头笑道: “可不是嘛,怀阴郡那种小地方,可把你大哥憋坏了,那里的女人都上不得台面,还是七弟身边这两位妙啊,媚在骨里,一犟一笑,皆是风景。” 嬴谧道:“大哥半年来总吃地薯,见着蜜桃自然觉得美味,大哥若不嫌弃,只管将幼玉和昔昔带走,就算是弟弟我为大哥重返太安,接风洗尘了。” 话才说完,嬴谧脸色突然变了,因为他发现嬴贞竟然一直在盯着自己的嘴巴看, “大哥这是?” 嬴贞摇了摇头,啧啧道: “老七啊,你这对门牙真是太煞风景啊,我家七弟生的如此俊美,堪称无暇,就是这对门牙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趁着今夜咱兄弟相逢,走,哥给你换一对去。” 说完,嬴贞一拳打在嬴谧嘴上。 “噗!” 嬴谧惨叫一声,五指赶忙捂住嘴巴,鲜血从指缝溢出,不多不少,两颗门牙,被嬴贞给打断了。 这番变故,自然惹出隐在暗处的燕王府高手,他们早就知道秦王来了,一直没有现身,是因为没必要,但如今主子被打,一个个的实在不好再藏着了,纷纷现身。 三十余道身影突兀的出现在大厅内,但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敢有过火的动作。 当哥的打兄弟,到底是拦还是不拦? 拦吧?道理上站不住脚,人家是一家人,再说招惹到秦王,还不知会有怎么个凄惨下场, 不拦吧?按自家主子的尿性,只怕他们的下场也一样凄惨。 正当领头的一位七境武夫准备开口为燕王求情的时候, 嬴贞突然转头看向他们,冷笑道: “怎么?你们这是要行刺本王?” 那人脸上一愣,赶忙摆手道: “殿下误会了,徐某绝没有这个心......” “嘭”的一声,徐总管被秦清一拳打昏过去。 秦清拍了拍手掌,一脸严肃道: “此人正在暗中蓄力,气机已然锁定主子,他这就是要行刺您。” 这话一出,其他二十多人各个脸色铁青, 有这么栽赃人的吗? 嬴贞露出一副震惊表情,讶然道: “老七啊,你这府里有内贼啊,你也太不小心了,若不是大哥今天在这,你可就危险了,清儿,替我家老七清理门户。” “好嘞!” “秦王恕罪啊,我们断然没有这个心思。” “天地可鉴,小人真没这个念头啊。” “殿下,你给我们说话啊,啊.......” 一连串惨叫过后,所有燕王府高手,都被打晕过去。 上林苑那两位美人儿见惯了大场面,此时也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嬴贞转过头来,眼神温柔的看向嬴谧: “这些人只是晕过去了,呆会七弟可以自己挨个审问,大哥帮你这么大忙,还不快谢谢大哥?” 嬴谧嘴巴生一阵生疼,刚才那一拳太过突然,舌头也被牙齿咬到了,此时的嘴里含含糊糊说不出话来,只能是瞪着眼睛怒视着嬴贞, “也罢,自家兄弟,说谢谢有些太过见外了,咱们走。” 说完,嬴贞也不管老七嘴唇红肿如腊肠,脸上鲜血淋漓,就这么一把将他从座位上扯起来,拎着他的衣领就往外走, “哥恰巧认识一位镶牙的好手,保证给你补上一对漂漂亮亮的门牙,放心老七,今夜过后,谁也不会再叫你龅牙王爷了,” 一路上无人敢拦, 出了王府大门,嬴贞一把将嬴谧仍自马背上,自己则骑上另外一匹马,牵起缰绳,晃晃悠悠的离开巷子,带着老七镶牙去了。 ....... ....... 今夜的太安,动静实在太大, 不单单一万贞字营大军开入太安四处搜捕,项翦更是带着嬴贞给他的虎符,把巡城司,靖安司,镇抚司全给调动了, 见了虎符,白金桃也没办法,只是小声嘱咐项翦几句,不要将事情闹的太大,然后他自己到成了甩手掌柜,独自一人入宫给李芳报信去了。 乾元殿偏殿的一间屋子里,李芳正坐在桌前,一粒一粒的剥着杏仁,伺候了人一辈子,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已经习惯了亲力亲为, 就着一碗浓茶,吃着杏仁,李芳乐在其中。 脚步声传来,白金桃跪在屋外,低声回禀道: “禀李公公,秦王殿下那一万贞字营进京了,正在大肆搜捕江湖人士,抓的都是前段时间在王府门外闹事的那拨,项翦手里拿着秦王的虎符,把三司也给调走了,属下害怕如此大的动静,会招致圣上不满,这才来请示公公,需不要将三司的人马都带走。” 李芳笑了笑,继续剥着手里的杏仁,淡淡道: “圣上不会不满,他老人家已经都知道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些江湖人士最近仗着有九殿下撑腰,确实有点飘飘然了,让秦王敲打敲打也好。” 白金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说道: “属下是觉得,秦王殿下刚回太安,便调动如此多的人手,圣上断不会生疑,但其他皇子会不会借着这个由头,给秦王扣上一顶居心不良的帽子?” 其实他本来想说“意图谋反”,但这四个字太大了,他实在不敢说出口。 李芳笑道: “他们还是先小心点自己吧,七皇子眼下已经被秦王带走了,你帮我看着点,不要让秦王做的太过火,实在拦不住了,就说是我的意思,我这个当师傅的话,秦王多少还是会听的。” 白金桃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行礼告退。 他之所以能一步一步爬到如今这个位置,都是李芳一手提携起来的,他也知道秦王和秦姑娘的武道基础,都是李公公帮着打下, 他对李芳有种说不出的感恩,心里也一直将李芳当做半个父亲对待,因为这层关系,白金桃几乎是完全倾向于嬴贞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虞茶来到太安之后,他会私底下派人保护虞茶的安全, 他刚刚离开乾元殿,便有一位模样清秀的宫女将他叫住, 这个宫女他认识,是九殿下身边的素素姑娘。 “白大人,我家殿下让我给你这件东西,” 说着,素素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精金令牌递给白金桃, 白金桃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什么,赶忙双手借住。 “殿下让我问问白大人,知道该怎么做吗?” 白金桃赶忙点头: “素素姑娘请转告殿下,白金桃明白该怎么做。” “那就好,”窈窕宫女转身离开。 白金桃收好令牌,火速离开皇宫,他能猜到,应该是那位虞姑娘给九殿下带了消息。 有了手里这枚盟主令,今晚的事就好办多了, 九殿下身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却能号令整座大秦江湖,除了因为她尊贵的身份外,还有就是“道理”二字,九殿下虽然天心仁慈,但却极为的讲道理,是非分明,不偏不倚,这才获得了整座江湖的尊敬, 但是,如果你破坏了殿下的道理,那殿下也就不会跟你讲道理了。 ...... 秦王嬴贞重返太安的消息,已然不胫而走,那些脾气强硬,试图想要和贞字营掰掰手腕的江湖人士,也在知道这个消息后,老老实实配合官兵的盘问。 皇家这对亲兄妹,一个压的整座江湖透不过气,一个管着整座江湖的道理。 原本随处可见官兵抓人的场景,因为白金桃带着盟主令的出现而少了很多,只要是江湖中人,都受这枚令牌约束。 天香楼里, 陈白露与丁枫、金霁这对师兄妹仍在一起,他们三个也刚刚接受了盘问,他们态度好,贞字营自然也不会为难他们。 “这秦王也太过霸道了吧?敢在皇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看今夜这情形,皇城最少出动了三五万官兵吧?”丁枫来太安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夸张场景,多少有点瞠目结舌。 陈白露笑道:“这才哪跟哪,你要是去过北疆,见识一下数十万大军那天崩地裂的阵势,就会觉得今晚这些不过都是小场面,好了,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怎样才能引导天地灵气进入体内,完成练气士最基础的洗髓换脉?” 这段时间,陈白露一直都在请教丁枫二人关于炼气士的修行问题,因为他自知自己很可能此生都无法跨入八境武夫,所以才想着换一条路子尝试一下,而他也确实是有修行天赋的。 丁枫金霁与陈白露这段时间相处之后,觉得此人确实如同传闻中一样,是位侠骨丹心的英雄人物,炼气士入门法诀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所以丁枫也不藏私,坦然相授, 三人各有各的人格魅力,不知不觉间,竟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八一章 扭扭捏捏(求推荐票) 曲池坊,是太安城的平民区,面积和仁和坊差不多,但人口却比仁和坊多出将近三十倍。 这里的街道巷弄都比较狭窄,但却非常热闹,因为这里店铺中售卖的东西大多都物美价廉,而且很多都是老字号,手艺也都是老子传儿子这样一代代传下来的。 在一条拥挤的巷子里,有一间专门制作马鞍、马掌或是订做车厢等物件的车马铺子,掌柜的今年四十出头,是个瘸子,长的异常粗犷老相,加之不修边幅穿的邋里邋遢,看上去跟个老头子似的。 铺子里,他唯一的儿子光着膀子,穿着牛皮裙,从磨具中用钳子取出刚刚成形的一只马蹄铁,放在铁砧上,一下一下的用力敲打着,火星四溅。 掌柜的则是坐在一条小板凳上,用牛筋绳编织着马缰。 就在这时,一锭金灿灿的元宝仍在了掌柜的面前,铺子外有人说道: “瘸子,给我兄弟镶个牙。” 掌柜的听到声音,一脸惊喜的赶忙抬头,当他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立即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出铺子就要为嬴贞牵马, “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是回来给九殿下送亲吧?” “可不是,回来才不到两个时辰。” 嬴贞哈哈一笑,翻身下马,手里拎着两串糖葫芦,抱着一坛子酒迈腿进了铺子。 秦清没有跟着他来,因为在半路上,秦清闻到了熟悉的那家天蓬馆的肉香味,她对那家的猪蹄情有独钟,视作此生最爱,于是她独自开小差去了。 街上的行人,包括其他铺子的老板,此刻全都在朝车马铺这里张望着。 他们是既好奇又震惊,曲池坊这么穷的地方,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下子竟然来了两位亲王。 而且情形看起来,怎么有些诡异? 掌柜的将嬴贞的马匹拴在自家门口的拴马石上,然后奇怪的看向趴在另一匹马背上的那个人, “赵无忌,不是让你读书去了吗?怎么又跑回来跟你爹钉马掌了?” 嬴贞进了铺子,将两串糖葫芦递给少年,然后一脚踹在少年屁股上, “钉马掌能有多大出息?小小年纪怎个就没志向。” 少年见到糖葫芦,咧嘴笑着,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随意的在牛皮裙上擦了擦手,接过糖葫芦一手一个,一口一口的舔着,模样很陶醉,也很幸福。 门外的掌柜望着马背上的人摇了摇头,返回铺子,诧异道: “刚才殿下说给[笔趣阁.biqugeso.info]谁镶牙?” 嬴贞指着门外, “还能给谁?龅牙王爷。” 掌柜的顿时愕然: “镶牙来找我瘸子干嘛?我只会给马镶牙,不会给人镶牙啊。” 嬴贞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懂变通?喏~~~看见没,就用那锭元宝,熔了它,打两颗金牙,然后往他嘴里一塞不就得了?给马镶牙和给人镶牙都是一样的,” 掌柜的咧嘴道: “你这不是跟我开玩笑吗?我哪来的胆子给皇子镶牙?” 嬴贞拍开酒坛泥封,催促道: “麻利点拿两只碗过来。” 掌柜的笑了笑,转身去了后院取回两只酒碗,就这么坐在嬴贞跟前, 他叫赵乘风,是嬴贞被皇上扔到北疆后,认识的第一个人,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嬴贞是秦王,私底下没少使唤嬴贞,甚是还借走嬴贞三个月的军俸,到现在都没还, 他离开北疆的时候,嬴贞还只是个校尉。 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也就三年,可这三年,却处下了过命的交情, 嬴贞倒了两碗酒,两人撞了一下碗,都是一口气喝干。 赵乘风之所以从北疆退伍,也是因为他在一次执行侦察任务的时候遭遇了北夏游弩手的埋伏,落了个左腿残疾,当时要不是嬴贞,他可能就回不来了。 回了太安,他用北疆留给他的那些抚恤银子娶了媳妇,继承了他爹的车马铺子,成了一个手艺人。 “我说殿下,你不会真的是来让我镶牙的吧?” 嬴贞继续倒酒: “别他娘殿下殿下的叫,你叫给谁听呢?不错,我就是让你来给他镶牙的,你就说敢不敢吧?” 赵乘风哈哈一笑, “有毛的不敢的,老子在北疆都踹过秦王的屁股,难道就不敢给燕王镶个牙?” 嬴贞爽朗一笑,看向一边正陶醉着舔糖葫芦的赵无忌, “无忌,别光吃不干,先把金子熔了。” 赵无忌咧嘴傻笑一声,随手抓起元宝,直接就给扔进了炉子里。 “嫂子呢?”嬴贞问道。 赵乘风道:“这段时间进京的人太多,太安城里各大酒楼客栈都是人满为患,临街有家客栈缺人手,你嫂子去帮忙去了。” 嬴贞道:“几年前就说要给你在太安谋个差事,你偏偏不干,难道你就打算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过一辈子?” 赵乘风道:“这有什么不好的?自由自在没人约束,不愁吃不愁穿,酒瘾上来了,就去打上两斤小酒,就着花生米,生活乐无边啊。” 嬴贞呵呵道: “你特娘倒是乐无边了,无忌呢,那会我把他送到学塾读书,怎么又回来钉马掌了?” 赵乘风笑道: “孩子随我,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才去学塾一个月,自己就给跑回来了,说啥都不想去了,我觉得挺好,认识字就行了,我打算等他十六岁,就把他送到北疆历练历练,到时候你给我走走路子。” 嬴贞摇了摇头:“今时不同往日,两国和亲既成,北疆在很长时间内都不会再有战事了,你要真想让他从军,我可以让他去巡城司或是靖安司,就留在太安,不是也挺好。” 赵乘风想了想,点头道:“也成。” “爹,好了。” 赵无忌那小子嘴里叼着糖葫芦,舀出被融了的金水,含糊道: “打什么?” “打两颗大金牙。” 赵乘风又喝了一碗酒,这才起身,找来一个最小的模具,滴了几滴金水在上面,等凝固成型,开始掌锤锻造。 铺子外,马背上的燕王嬴谧,被嬴贞制住了全身穴道,一动都不能都,但铺子里的谈话内容他可是都听到了。 这要真的给自己镶俩大门牙,以后还怎么见人?朝会上他还敢张嘴说话吗? 一开口,金灿灿的两颗大门牙, 父皇会怎么想?群臣会怎么想? 嬴贞一脸笑眯眯的看向马背上脸色铁青的嬴谧, “大哥这是一片好心,千辛万苦给你镶个牙,七弟可不能事后掰掉啊,你掰一回,我给你镶一回,只要你不怕疼。” 嬴谧心如刀绞,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躲在远处盯着这里的白金桃,一看原来是镶牙啊,不是多大点事,看来秦王还是很有分寸的, ...... ...... 甲子院, 丫鬟们都觉得今晚的小姐很反常,总是出出进进,下定主意准备出去逛逛了,结果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又给折回来了, 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小姐这样犹豫过,印象中,小姐说话做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的, 卢东珠自打听说嬴贞进了太安,就坐不住,字帖也不练了,就这么来园中来回踱步, 出去?还是不出去? 万一遇到他,我该说些什么? 原本躲在甲子院那座周星山上打坐修炼的青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她活了这么大岁数,自认见过的痴情少女不算少了,但卢东珠这样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扭扭捏捏不像话。 一道白虹从周星山划入湖畔小榭, 青篱一把抓起卢东珠,就这么带着她掠出卢府。 曲池坊, 嬴谧像是砧板上的鱼肉般,整个人被平放在一张大木板上, 牙,镶好了,金灿灿的,甚是晃眼。 “好手艺啊老赵,你要不说,谁能看出来你是给马镶牙的?” 嬴贞看着那对金牙,连声赞叹,新牙可不再是龅牙了,尺寸刚刚好,除了显眼之外,挑不出任何毛病。 赵乘风双臂抱肩,坦然接受了嬴贞的赞扬, “半月之内最好不要吃坚硬之物,等半月过后,牙齿与牙龈长在一起才算是彻底成了。” 嬴贞大手拍在嬴谧肩膀,笑呵呵道: “听到了吗?最近注意点饮食啊,别辜负了大哥一片好心。” 嬴谧欲哭无泪。 再然后,他被嬴贞扔上了马背, 嬴贞告别赵乘风,策马带着嬴谧离开了巷子,拐过几座坊市后,来到朱雀大街找秦清。 一路上,时不时的便有微服出行的朝中大员朝着嬴贞行礼,态度极为恭敬,今夜太安发生的事,他们多少都觉得有点后怕。 就在这时,正前方人影一闪,有过一面之缘的青篱剑仙,手里抓着一名白衣女子,站在街道中央, 那名女子一直都是双手捂脸,让人看不清本来面目。 但是赢贞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双天下第一的大长腿,还能有谁? 青篱看到卢东珠不争气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怒道: “人就在你面前,连看都不敢看一眼,还天天想着嫁人嫁人,没出息。” 说完这句,青篱抛下卢东珠,御风走了。 这就有点尴尬了, 嬴贞脑子里也想过,回到太安第一次见到卢东珠会是什么场景? 但他肯定没想到会是眼前这样。 路上的行人大眼瞪小眼,都在一旁围观着, 大皇子骑马带着七皇子,路上有位拦路的白衣女子, 这是什么状况? 八二章 逗你玩的(求订阅) 卢东珠没想到青篱剑仙会直接将自己带到嬴贞面前, 这也太突然了,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就像是发烧一样,脸上烫烫的,脖子根都红透了。 怎么办怎么办?羞死人了...... 嬴贞也有点不知所措,这丫头以前见到自己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啊,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害臊了? 如今满朝文武都知道自己对人家有意思,如果就这么晾着她不管,岂不是不打自招? 嬴贞想了想,一脚将嬴谧踹下马背,然后牵着那匹马的缰绳,策马来到卢东珠身边,一把抓起对方扔在了马背上。 卢东珠自始至终都是捂着个脸,就像是没脸见人一样。 “送你回家?”嬴贞问道。 马背上的卢东珠摇了摇头。 嬴贞又问:“去我家?” 卢东珠既没摇头也没点头。 嬴贞有些无奈,这还摊上事了? “那去上林苑吧,好久没去过了。” 卢东珠想了想,点了点头, 路过天蓬馆,嬴贞喊上秦清,这丫头不但在店里吃了不老少,还给打包了十斤酱猪蹄。 只见她拎着包裹,打着饱嗝,从路过的贞字营那里要了一匹战马,就这么跟在嬴贞他们屁股后头,好奇的打量着卢东珠。 “主子,她这是怎么了?没脸见人?” 嬴贞想了想,“大概是吧。” “才没有,”卢东珠终于说话了。 “那你捂着个脸干嘛?”秦清追问道。 卢东珠道:“脸不舒服。” “中风了?”秦清道。 “才没有,”卢东珠道。 “那你捂着脸干嘛?” 卢东珠:“......” 堂堂的七皇子,就这么被人仍在了大街上,关键是很多人都看的很清楚,是大皇子干的,所以没有人敢上前去扶,毕竟谁也搞不清楚状况。 “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 白金桃带人驱散人群,赶忙上前将嬴谧扶起来,顺道解开了他身上的穴道,为他推拿活血。 “殿下受惊了,” “受你娘的腿,滚一边去,” 嬴谧一把推开白金桃好心扶他的手臂,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恶狠狠的望着嬴贞离开的方向,咬牙切齿道: “走着瞧。” 等到七皇子拂袖离开,白金桃和几个手下终于憋不住了,一个个的都在那里窃笑, 因为刚才他们都看到了燕王嘴里的那两颗金灿灿的大门牙。 “笑什么笑?笑什么笑?都给我憋住,” 白金桃挨个给了他们一人一板栗。 “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 骂完手下,他又忍不住笑了。 ...... ...... 上林苑最热闹的地方,从来都不是三大名姬所在的秀水苑、惜花池和荧火庭,而是十二乐坊、六合赌坊、四季阁、狮子园和环秀湖。 整个兰桂坊只有一家上林苑,鲜为人知的老板裴渔花费天量的神仙钱,历时四十余年,才将上林苑打造成了如今的规模。 正常来说,上林苑的规模多少有点逾制了,但皇帝嬴元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因为只有他和先皇后宁惠等少数几人才知道,上林苑其实是一家仙府宗门,而裴渔就是宗主。 裴渔就在上林苑,但她具体在哪里谁也不知道,即使三大名姬也很少见到自家宗主。 嬴贞便曾调侃过,想见老板,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难就难在你根本不知道她在哪,所以无处可寻, 容易则容易在,上林苑五百年以上的古树有不少,你只要随便砍一颗,就能见到了...... 嬴贞带着两位美女来到上林苑,他是从西面的翠竹门进来的,这里离商秀秀的秀水苑距离比较近。 随手投掷出一锭银子,扔给看门人, “不用找了,” 看门人并没有在意嬴贞不合规矩的只给了十两,而是直接将银子扔进了一旁的水缸内, “秀水苑今晚人不可不少,殿下确定要去吗?” 嬴贞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次都只去秀秀那里。” 看门人道:“今天比较特殊啊,眼下齐王殿下正在秀水苑招待北夏那位姓拓跋的,秀秀大家也在做陪。” “那我就更得去了,” “呃.....随你便,”看门人闭上双目,重新躺回摇椅上, 嬴贞摆摆手,示意秦清和卢东珠跟上, 三人路过一处幽静的花园,嬴贞扭头一看,发现卢东珠到现在还在捂着个脸,走路全靠微微错开的指缝。 “唉~~”嬴贞无奈,只好上前抓住她的两条手腕,想要掰开她的双手。 可是......他竟然没有掰动,当然,这和他并没有使多大力气有关, 但也不至于掰开一双手啊? 这丫头力气这么大? 秦清在一旁见状,翻白眼道: “四境炼气士,基础极好,体内雪山穴中还蕴养着一柄刀,应该是那个姓墨的刀。” 嬴贞惊讶道:“咱们上次见她的时候,她是炼气士吗?” 秦清摇了摇头:“不是。” 半年,四境炼气士, 就算嬴贞对炼气士再不了解,也知道半年连破四境是什么概念。 这还真是天之骄女啊? 卢东珠就像是个哑巴一样,一直都不说话,但她心里很开心,因为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面前。 嬴贞皱眉沉思片刻,说道: “有个老头让我给你带两件东西,你想不想看看是什么?” “想,” 卢东珠点了点头, “想你就睁开眼啊?” 一双修长的青葱玉手稍微动了动,露出比先前更大的缝隙,隐约能看到那双灵动至极的秀水双眸。 嬴贞彻底无语了, 你脸上开花了吗?就这么不好意思见人? 腹诽归腹诽,嬴贞还是从方圆物中取出那枚银色小葫芦, “就这玩意,里面装着一缸子酒还有一柄剑,酒是我的,剩下的都是你的。” 只要卢东珠去接,必然就会松开捂着脸的手, 嬴贞不怕看不见她的脸,他倒想看看,这丫头脸到底怎么了? “那你把酒喝完再给我吧。” 嬴贞嘴角一抽, 我今天还就不信邪了,见不到你的脸,我还不走了, “清儿,把酒喝光。” “好嘞!” 秦清接过养剑葫,如龙吸水般,只见一道晶莹的细流从葫芦口飞出,落入秦清口中, 一时间,满园皆是清香。 片刻功夫,秦清打了个饱嗝,将葫芦递还给嬴贞, “现在能拿走了吧?” 卢东珠点了点头,只见她食指微动,嬴贞掌心的养剑葫竟然飞离他的手掌,犹如通灵般自动挂在了卢东珠的腰间, 白光一闪,一柄飞剑骤然飞出,光华大盛,围绕着卢东珠欢快的低鸣着, 嬴贞:我特么....... 秦清在一旁看的直摇头,见过害臊的,没见过这么害臊的, “主子,你挠她咯吱窝。” 好主意, 嬴贞心中一动,正要上前,突然间眼前一花, 飞剑的剑尖已然直至他的眉心,漫天的寒气铺面而来,剑气之雄浑,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卢东珠察觉到仙剑对嬴贞的冒犯,大惊失色下,赶忙松开双手,怒气冲冲的一掌拍在剑身上, 仙剑哀鸣一声,倒飞而出,接着便又小心翼翼的靠近卢东珠,像是在讨好她。 人比人,气死人,多好的宝贝,怎么就落不到自己头上呢? 嬴贞在打量着卢东珠, 卢东珠一脸无辜的看着嬴贞:“对不起啊。” 嬴贞没好气的摆了摆手, “你脸上也没开花了,老是捂着个脸干什么?” 卢东珠满脸羞红,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怕你骂我。” 嬴贞皱眉道:“我好端端的骂你干什么?” 卢东珠顿时一脸兴奋: “你不记恨我?” 嬴贞道:“不恨。” 说着,他取出卢东珠送给他的那块刻有“心心念念,念念心心”八个字的玉佩, “好了,还给你。” 卢东珠顿时一脸苍白,朱唇轻颤, 嬴贞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逗你玩的,” 卢东珠一愣,嘴角一嘟,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八三章 大舅哥你好(求订阅) “哭也没用,我不会哄女人,” 嬴贞转身就走,秦清赶忙跟上,任由卢东珠独自站在那里掉眼泪。 他没说谎,他真的不会哄女人,尤其是爱哭的女人。 卢东珠见到嬴贞离开,赶紧擦了擦眼泪快步跟上,而那柄飞剑,则是又乖乖的飞回到养剑葫内。 上林苑谁最撩人? 风情万种商秀秀。 秀水苑今晚虽然来了不少头一等的贵客,但依然很宁静,或许是跟它地方大有关系。 三大名姬各自的三个地盘,都是一座独力的园林,引活水入园,又开凿人工湖,亭台楼榭的建筑风格十分雅致,还有几座犹如天外飞来的山麓镶嵌在园中,俨然人间仙境。 嬴郦领了圣旨,负责接待大夏皇帝,他觉得,没有比上林苑更好的去处了,而且今晚的所有开销,国库都会报销,不用他自掏腰包。 而拓跋英雄闻名上林苑久矣,自然是正中下怀, 山脚下,有一处隐于林中的露天草坪,地上的芳草青翠欲滴,许多漂亮的鸟儿飞来飞去,周边的几颗树梢上,挂着造型精致的小巧宫灯,光亮恰到好处。 一身火红色长裙的商秀秀,正挨个的向人敬酒。 拓跋英雄今天除了带着左丞相幸南召,南冲大王吴桂莒,中书令冉闵,大将军邝舟舟,南线经略使皇甫烨之外,身后还坐着两男两女,这四人看似是护卫,但观幸南召等人对待他们的态度不难看出,四人绝对身份不低。 而嬴郦这边,则是礼部尚书贾文典,礼部侍郎高昌,员外郎吕山水,以及礼部中专职册封谱牒仙师的提灯人薄万农,掌灯人王明寅,熄灯人于师道,养灯人薛梦得, 至于长公主嬴嫃,她本来是在秀水苑做客,恰好遇到,便出席了。 商秀秀从一开始,便知道嬴贞将虞茶安排进来的目的,所以秀水苑中大小宴会,她都会让虞茶现身待客, 虞茶本身对茶道便有不错的造诣,再经商秀秀这位堪称茶道宗师随意指点了几次,火候更胜从前。 只见她独自一人端坐在一方茶案之后,悉心泡茶,随后自有四名曼妙女子为诸人奉茶。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见识高绝的非凡人物,也都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人物,但商秀秀的风采,仍是让大夏这边惊叹不已。 嬴郦看在眼中,颇为自得,怎么样?你们北夏有这么风情万种的绝色佳人吗? 此刻场中正在进行着的,是商秀秀主持的行酒令,由商秀秀出题,胜者只有一位,其他人输了,将面前的杯中之酒饮尽便是。 大夏中书令冉闵,已经连胜八场。 不光嬴郦这边得喝酒,拓跋英雄同样也跑不了。 只见这位大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皇帝在喝光杯中美酒之后,笑呵呵的看向身边的冉闵, “冉大人自小便有神童之称,十八岁连中三元一举夺魁,是我大夏鼎鼎有名的才子,今天果然没有让朕失望,就是这酒喝的有点多。” 冉闵哈哈一笑,捋须道:“臣还以为陛下会说,呆会若是猜中答案,先偷偷告知陛下,让陛下也赢一回。” 拓跋英雄爽朗一笑: “咱们大夏没有这种风气,各司其职、各显其能才是臣子本分,切莫学了那些逢迎之道,污我王庭。” “陛下明鉴。” 一旁的吴桂莒听了这句话,多少有点脸红,但他觉得更该脸红的,应该是对面那帮人。 嬴郦当然听的出大侠皇帝这是在讽刺谁,但他浑然不以为意,脸上始终挂着真诚的笑容,绝不似作伪。 自开场以来,北夏这边明显要压过嬴郦这边好几头,毕竟人家这边单论官职,就不是礼部这些人能比的。 商秀秀拎着那只小巧的渎山玉海执壶,盈盈走来,为北夏皇帝添满酒杯,笑道: “秀秀再出一题,猜一字,也是猜一人,如何?” 拓跋英雄哈哈一笑: “秀秀姑娘请,” 嬴郦这边,也都在洗耳恭听,输了八场,不能再输了, 商秀秀赤足来至场地中央,一双凤眸扫视众人一圈后,淡淡道: “上头破格用人。” 众人陷入沉思, 片刻后,冉闵哈哈一笑: “原来是有老朋友大驾光临。” 商秀秀双袖平伸,盈盈一笑: “冉大人又猜对了,诸位请。” 嬴郦诧异转身,看向身旁一向智计过人的员外郎吕山水,只见后者沾着杯中之酒,在几案上写下了一个“贞”字。 嬴贞表情一愣,看向林中, 月色中,一袭显眼的杏黄色渐渐清晰。 嬴贞带着秦清和卢东珠来到场中, 而此刻的卢东珠再也不是见到嬴贞时那副娇羞可人的模样,而是如同千里冰封的雪山,可望而不可及。 艳压商秀秀,太安城没几个人能做到。 嬴郦在看到卢东珠的那一刻,心如刀割,如同被人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虽是一千一万个不情愿,但他还是连忙起身,与一众官员朝嬴贞行礼, “嬴郦见过大哥,” “见过秦王殿下。” 嬴贞“嗯”了一声,挥挥袖子,示意他们坐下,而后眼角余光瞥了一样独坐的嬴嫃,后者神情冰冷,眼帘低垂,完全没有要跟嬴贞打招呼的意思。 而大夏这边,拓跋英雄笑呵呵的向嬴贞点头示意,其余人等则是起身拱手,行礼,但不说话。 出于礼数,嬴贞也朝着大夏这边一一行礼,同样一句话也不说。 这时候,自有侍女准备来三张几案蒲团,放在东侧,正巧与大夏以及嬴郦这边呈三角之势, 商秀秀率先走了过来,亲昵的挽着嬴贞手臂,笑吟吟道: “殿下来迟喽,” 嬴贞笑道: “应该是不请自来吧?” 商秀秀还未说话,嬴郦则抢先道: “怎会怎会?大哥能来,足见我大秦对这次和亲的重视程度,方才嬴郦不才,秀秀大家出的谜语已是连输九场,大哥来到正好,全靠你扳回一局了。” 嬴贞是个武夫,他会毛的猜谜, 嬴郦这是故意要把他推到前面, 商秀秀隐于暗处的玉手狠狠拧了一把嬴贞手臂,声若细丝道: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说完,她有意无意间瞥了一眼卢东珠。 赢贞嘴角一抽,赶忙脱出商秀秀的魔爪,当着这么多人面,对方已经摸向自己胸口了, 卢东珠看在眼中,面无表情,仍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嬴贞坐下后,笑呵呵的看向嬴郦,说道: “猜谜啊,这个本王拿手。” 嬴郦面带笑容,心中腹诽,你拿手个屁,你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我还不知道? “那就全靠大哥了,” 嬴贞长袖一挥, “无妨无妨,” 说完,他转身拍了拍卢东珠肩膀,笑道: “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 嬴郦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凝固。 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卢东珠向来有太安第一才女之称,就连大国师提起自己这位宝贝徒弟时都是称赞有加,才气之高冠绝太安, 这特么真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多那句嘴干嘛? 话说回来,嬴贞也真够不要脸的,竟然让一个女人上阵。 大夏这边,南冲大王吴桂莒率先举杯,朝着嬴贞笑道: “往日的深仇大怨,都在这杯酒里,吴某先干为敬。” 说完,他仰起脖子就干了。 嬴贞也举杯笑道: “都说一笑泯恩仇,只不过咱们这恩怨化解的,代价也实在太大了点,本王也只能希望,两国今后再无烽火狼烟,边境百姓无需流离失所。” 说完,他也喝了。 嬴贞这一出场,顿时成了全场焦点,就连进来之后惜字如金的左丞相幸南召,也难得的开口道: “有些事情只有在付出极大的代价后,人们才会幡然醒悟,正如一个人失去至亲,才懂得珍惜身边人,秦王坐镇北疆之后,我两国之间大战四场,小战不计其数,枯骨遍野,鸦鹫遮天,山河哀鸣矣,” 说起两国战事,大夏这边人人脸色哀伤,拓跋英雄也是垂首不语。 这种心境,嬴郦他们当然是理解不了的,更别提感同身受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夏这边,始终都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他也没资格入了这些人的眼。 吴桂莒哈哈一笑,打破气氛,说道: “当年吴某跟随吾皇来过一次太安,有幸见到了鸾凤公主,吴某不是拍马屁,这世上最好看的一双眼睛,就是咱嬴盈殿下的那双眸子,我是个粗人,不懂怎么形容,总之,谁要敢说她的眼睛比得过殿下,吴某一定亲自将它剜出来,因为她不配,” 拓跋英雄在一旁笑着点头道: “南冲大王此言,甚合朕意,” 嬴贞也跟着笑道: “还说不是拍马屁?这马屁拍的,比得上我北疆那些个大统领了。” 众人哄堂大笑。 嬴郦这边则是一个比一个尴尬,他们自从负责接待大夏皇帝后,就没见过人家给他们好脸色看,如今嬴贞一来,反倒是聊的很欢畅,就好像他们真的是老朋友一样。 这时候,嬴贞突然看向那位长相阳光,怎么看都不像一国之主的拓跋英雄,说道: “咱们俩之间,到底该怎么论?” 拓跋英雄笑道: “今夜只有拓跋,没有大夏皇帝,你想怎么论就怎么论?” 嬴贞点了点头,举杯道: “未来妹夫你好。” 拓跋英雄连忙举杯,笑道: “未来大舅哥,你好。” 嬴郦的脸色越发难看。 八四章 卢小姐真调皮(求订阅) 嬴郦这边明显是被冷落了,如果真要这么论的话,自己还是北夏皇帝的二舅哥呢,可是有什么用呢?对方明摆着只将嬴贞当回事,人家和嬴盈才是一母所生。 这一刻,消失半年的浓浓危机感,又重新萦绕在他心口。 嬴贞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刚才他收到消息,说是贞字营大举入京,正满城搜捕江湖人士,这么大的动静,皇宫那边竟然不闻不问? 一个胆大包天,一个装聋作哑? 父皇终究还是偏袒他啊...... 想到这里,嬴郦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也让他下定了一个决心,南疆战事他必须争取过来,唯有军功在身,才不至于每每在嬴贞面前抬不起头来。 三大名姬之中,商秀秀最擅交际,这也是性格使然,她这个人喜好热闹,秀水苑平日里又过于安静,所以她也是三人之中最常露面的,至于其他两个,等闲难以见到。 酒过三巡,大夏皇帝再次提议由秀秀姑娘出题,大家来猜, 中书令冉闵,本身也有和卢东珠较较劲的意思,毕竟此女才名远播,能被青崖书院山主收为关门,可见确实是天赋异禀,文人嘛,骨气最重,谁不想压对方一头? 商秀秀淡淡一笑,[笔趣阁.biquger.vip]来到场地中央,笑吟吟道: “那我们这次就换个方式,分作三方,一方输了,另外两方就要喝酒,而且不再是酒杯,换做大碗,如何?” 拓跋英雄爽朗一笑: “朕赞成。” 他一赞成,就等于所有人都赞成了,今天在场的所有人,谁都不会拂逆他的意思。 而且场内的三分局面,已是再明显不过。 商秀秀手指轻点嘴角,闭目思索,片刻后,她笑道: “开始喽,还是猜字,谜面是:日落香残,洗凡心一点,” “秃,上禾下几的秃。” 几乎是在商秀秀说完的一瞬间,卢东珠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商秀秀双手一摊,耸了耸香肩, “诸位请吧。” “哈哈,冉某刚刚想到,却被卢小姐抢先一步,既服气又不服气,但酒我肯定是喝了。” 冉闵端起面前的大碗,喝了他今晚的第三次酒,第一次敬的是自家皇帝,第二次敬的是秦王。 拓跋英雄也不吝称赞道: “盛名之下无虚士,卢小姐果然冰雪聪明。” 卢东珠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嬴郦则是一脸埋怨的转身,看向身后诸人,那四个负责册封谱牒仙师的炼气士就不说了,但你吕山水不是一向自诩为博古通今吗?一次也猜不到?至于礼部尚书贾文典,你头顶上那文渊阁大学士的名号难道是买来的?你可是大学士啊? 贾文典面无表情,装聋作哑,猜谜这等小趣,他岂会分心钻研,他肚子里装的是国事天下事,心里想着的也是天心圣意,至于其它,他根本就懒得上心。 嬴郦有些无奈,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边没一个能拿得出手的,至于嬴嫃,这丫头除了睡男人,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今晚这酒,是喝不完了。 商秀秀又接连出了几道谜面,无一例外,全是由卢东珠猜对, 冉闵这下是真服了,他一介文官,本就不剩酒力,几大碗喝下去,已经是腹中翻滚,满脸通红,再喝铁定要吐了。 秦清一脸嗔怪的看向卢东珠,好像在说:都怪你,让我喝不到酒。 卢东珠回了她一个“你想喝可以自己喝没人拦你”的眼神。 商秀秀见那一众文官多少都有点不胜酒力的意思,这才盈盈一笑,说道: “我们来换个游戏,在场三方,皆有炼气士,境界最高者乃是齐王殿下这边的薛梦得薛先生,以及夏皇这边的长孙姑娘,皆属于十境巅峰,而卢小姐只是四境,若是按照秀秀的方式难免有些吃亏,这样吧,大家将境界都压在四境,以显公平。” 拓跋长袖一摆: “不算公平,十境强者就算刻意压境,其本身气魄的雄浑程度却是改变不了的,所以他二人压在三境,朕觉得才比较合适。” 商秀秀点了点头,看向卢东珠: “卢小姐怎么看?” 卢东珠抿了抿嘴,道: “还是压在五境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敢愕然, 普通四境对阵刻意压低的五境,几乎是毫无胜算,因为那些人不管怎么压境,他本身的十境底子是实实在在的,这也就是为什么秦清压境给嬴贞喂拳,嬴贞毫无还手之力。 嬴贞对于卢东珠这番话倒是不以为然,卢东珠这个人向来是藏拙有余,锋芒不足,她说五境,那她心里绝对是有底气的,而且对方和自己相处时间不长,应该没有学到自己吹牛的本事。 “在下也觉得五境合适,” 一直没有说话的养灯人薛梦得,突然苦笑道: “夏皇有所不知,卢小姐四个月前才刚刚迈入炼气士门槛,四月破四境,古往今来独一号,而且卢小姐在最后一次破境时,竟需要大国师亲自护法,以掩盖破境引来的天地异象,即使如此,卢小姐破境时的动静,仍是引来了万岁天君朱熹法驾亲临,薛某当时离的不远,恰好看到。” 这话一出口,不知道此事的,无不是倒吸一口凉气, 万岁天君朱熹,执太平洲道家牛耳,地位之尊崇,君王见之,也需礼敬,堂堂一洲之天君,竟会因为一个四境炼气士而远游太安,可想而知,卢东珠确实非同凡响。 “噢?” 拓跋英雄笑呵呵的看向卢东珠:“如此说来,倒是朕小觑了卢小姐,还请卢小姐见谅。” 卢东珠仍是微微颔首,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身前的嬴贞, 商秀秀看在眼中,笑了笑,赤足踩在草坪上,来到一处停下,缓缓蹲下身子,一手捂着襟口隐秘之处,一手将一颗碧绿小草连根拔起, “炼气士修的是心,修的是这世间大道,讲究夺天地之真灵为已用,塑造人身小天地,万物皆为师,万物皆可用,世间万物皆有其灵,一颗小草,随处可见,再为平凡不过,但它终究也是天生地养之物,各位谁能够将这颗小草内那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弱灵气汲取走,谁便胜出。” 她这话刚一说完,卢东珠、薛梦得、长孙云皆是皱眉。 炼气士最大的倚仗便是灵气,不单单是自身修行所需要,炼化法器,本命宝物,各类符咒等等等等,但凡是和炼气士沾边的,无一例外都和灵气有关。 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多的仙府宗门都设立在灵气充裕的仙山大泽,在这种地方修行,往往事倍功半,但像那些野修出身,并没有正统来历的炼气士,没有上佳的修炼场所,就会特别依赖神仙钱,无论是金莲钱还是百岁钱,其内蕴藏的灵气都颇为可观,所以这些人,几乎可以为了神仙钱,做任何事情。 大秦武运昌隆,灵气稀薄,这是众所周知的,上林苑中一颗普通小草,它能有多少灵气?五境炼气士别说是汲取了,能不能感应到都是个问题。 商秀秀出的这道题,其实一点都不简单。 薛梦得和长孙云如果没有压制境界,做到此点一点都不难,但若是以五境去汲取,难度就相当大了。 大夏这边,左丞相幸南召忍不住开口道: “秀秀姑娘对炼气士如此了解,难不成也是一名修行之人?” 商秀秀点头微笑: “秀秀乃十一境玉璞境剑修。” 这下子,自然是满场震惊, 就连拓跋英雄也没想到,这么多人里面,修为最高的,竟然是眼前这位上林苑三大名姬之一,那么其她两位,又该如何呢? 太安城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 “十一境剑修,在我大夏也是聊聊无几,朕皆以国士待之,秀秀姑娘既有如此境界,不知修行几何?” 他这句话,实际上是在问商秀秀多大岁数了,以拓跋英雄所知,他见过的十一境炼气士,天赋最高者,也有一百五十岁了。 商秀秀娇媚一笑,不知是故意还是如何,只见她若有深意的瞥了嬴贞一眼,笑道: “秀秀不说。” 她这个动作根本不算隐秘,明眼人都看出她和嬴贞的关系有点不一般, 这一下,立时便有两人打翻了醋坛子, 一个是嬴郦,一个是卢东珠。 一向静默的卢东珠,开口说话了, “十一境炼气士不单单需要耗费大量光阴苦苦修行,还需要在漫长的岁月中保持本心不失,唯有大天赋、大定力、大气运者方才能进入此境,其中之艰难,外人难以体会,商前辈请受末学后进卢东珠一拜。” 说完,卢东珠竟然起身行了一个长辈礼。 场内的气氛变的更有意思了。 而嬴郦此刻已是怒火中烧,强忍着不要发作。 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听的出卢东珠话里的意思, 你是前辈,我是末学后进,我比你年轻, 你不愿意说你多大了,那我就告诉大家,你很大很大了。 商秀秀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笑道: “卢小姐真调皮,听说齐王殿下对卢小姐有意,不知秀秀何时能喝到二位的喜酒呢?” 这句话里挑衅的意味已经很浓了。 卢东珠说道: “商前辈不必心急,快了,只不过这杯喜酒,是晚辈与秦王殿下的喜酒,介时前辈可千万到场,东珠定要敬您一杯。” 老二嬴郦已经是气的脸色发青,要不是夏皇还在,他真要拂袖离场了。 商秀秀撇了撇嘴角,没有再继续针锋相对,小丫头,看姐姐以后怎么收拾你。 拓跋英雄哈哈一笑,起哄道: “可惜了,这等大事,本王恨不能参加,卢小姐切记将喜酒封坛,寄往应天,朕在大夏,一定遥遥恭贺。” 卢东珠微笑揖手, “多谢夏皇,” 嬴贞由始自终都在看热闹,女人说话的时候,男人最好别插嘴, 你看人家老二多君子,一直都没有插嘴...... 八五章 剑名‘晦气\’(求推荐票) 商秀秀与卢东珠的针尖对麦芒,暂时算是告一段落。 那颗带着污泥的青草漂浮在洁白如玉的掌心,商秀秀轻声道: “三位谁先来呢?时间为一炷香。” 薛梦得与长孙云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还是长孙仙子先请吧。” “好,”长孙云也不推迟,就这么手指一勾,那颗芳草便缓缓向她飘来。 大秦武运冠绝太平洲,盛产武夫,而最拔尖的那一小撮人则是集中在了军方,这也就导致了大秦江湖被军方压的死死的, 而大夏则不同,拓跋英雄即位之后,直接便将整座江湖握在手里,不论山下武夫还是山上炼气士,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场针对修行之人的大扫荡也导致大夏江湖死了不少人,而活下来的,几乎都被拓跋英雄牢牢掌握在手中。 长孙云原本出身于大夏靠近东海一侧的雷云宗,自身便是雷云总六位长老之一,当年大夏无坚不摧的铁骑将雷云宗团团包围,不计伤亡的连夜攻打之下,宗门内死伤惨重,不得已下,宗主率全宗上下投靠夏皇,成为其麾下二十四宗之一。 长孙云姿色平平,皮肤倒是光滑细润嫩出水来,今夜与他一同陪侍在夏皇左右的佟川便是她的道侣,身体和灵魂得到慰藉,便如鱼得水,肌肤自然便如少女般透着满满的精华。 长孙云将境界一路下压直至五境后,才闭上双目,用心感受着掌心那颗青草的生命脉络, 正如方才商秀秀所说,世间万物皆有灵气,只有高低之分,人类灵气最重,是为灵长,草木灵气最弱,最宜依附山川。 这也就是为什么,修行途中,人类修行速度最快,次之为飞禽走兽成精,接下来才是草木精魅,而后两者皆向往着修成人身, 没有人出声打扰,而是任由长孙云安静的感应着芳草中的灵气。 长孙云神色不断变化,由最初的平静转变为皱眉,直至最后的焦虑。 一炷香就这么过去...... 长孙云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缓缓将青草推送回去,有些愧疚的看向夏皇。 “太过微小了,我感应不到。” 拓跋英雄笑了笑,目光鼓励的看着她,说道: “朕虽然不是很懂,但也知这小小青草之内,灵气几近与无,长孙仙子不必因此而觉得给朕跌了脸面,要知道朕主理国事虽还算得上勤勉,但每每细微之处仍会失察,可知人力有穷尽,五境炼气士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这与能力无关。” 长孙云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若说她们雷云宗先前投靠大夏朝廷是迫不得已,但后期相处之后,夏皇独特的人格魅力,还是让宗门上下心悦诚服,十九岁执掌一国,太平洲仅此一人而已。 长孙云既然不行,那么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养灯人薛梦得又看向卢东珠: “卢小姐先还是我先?” 卢东珠轻声道:“还是薛先生请吧。” 薛梦得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整个大秦的炼气士,都受礼部约束,准确来说,是受四个人约束, 提灯人,掌灯人,熄灯人,养灯人, 这四个位置都是有传承的,上一任培养下一任,一人只会收一名弟子,确保所有资源用在一人身上,使得收效最大化。 六部之中,自然是户部最有钱,说话也最有分量,但油水最大的,还得是礼部,因为礼部的库中所藏,皆是修行中人所需要的各类灵物,包括神仙钱。 户部的各项收支都是有案可查,每一笔收入开支精确到一颗铜钱,做不得假,但礼部这边,就有很大的运作空间了。 油水这么大的地方,贾文典能稳坐礼部尚书,就是因为他不贪,而嬴郦偶尔贪一贪,那是因为他是皇子,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皇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薛梦得相貌看起来,也就六十有余,而他的实际年龄也确实是六十出头,之所以进境如此之快,那都是拿礼部的钱砸出来的, 但这样一来就有一个弊端,修心不足。 你不是扎扎实实一步一步修炼出来的境界,终究是不圆满的,以十境杀九境,自然没有丝毫问题,但同境厮杀的话,他就完全不是长孙云的对手了。 薛梦得同样将境界压至五境,然后小心翼翼的探查着芳草内微不可查的那点可怜灵气, 嬴郦此时也是紧张的看着他,希望他能胜出一场,为自己这边扳回一点颜面,处处被嬴贞压制,他实在是忍不了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 这边,嬴贞忽的侧过身来,朝卢东珠摆了摆手,后者连忙将身子探了过去, 嬴贞附耳说道:“你能不能行啊?” 话才说话,嬴贞发现她的耳根都红透了, 至于吗?这以后还能交流吗? 卢东珠抿着嘴唇,乖巧的点了点头: “不难。” 嬴贞一脸不信任的目光道: “你可别吹牛啊,” 卢东珠小声诧异道:“东珠什么时候吹过牛了?” 嬴贞呵呵一笑,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这时候,卢东珠突然伸出手指,轻轻的在他背上点了点, 嬴贞愕然转身,只见对方嘟了嘟嘴,声若细丝道:“我真的没有吹过牛啊。” 嬴贞笑着摆了摆手,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恰好与嬴嫃的目光接触在一起, 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回避开眼神, 嬴贞心底有些黯然,不知道自己和老三之间的关系,是永远这样持续下去呢?还是有重归于好的一天。 一炷香的时间,薛梦得同样没有做到。 长孙云算是松了一口气,要输大家一起输,谁也不丢人, 嬴郦一副恨其不争的表情,狠狠瞪了薛梦得一眼, 给你机会你都把握不住,平时可没少给自己要神仙钱,都特么用到猪身上了? 接下来就剩下卢东珠一人了。 商秀秀收回青草,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看着卢东珠, 经她这么一转手,青草内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点灵气也被她抹杀了, 灵气是根本,没了灵气支持,这颗青草会在一炷香过后,彻底枯萎。 商秀秀手掌一挥,将青草推送至卢东珠面前, “卢小姐请,” 卢东珠伸出手来,接过那颗青草,捧在掌心端详,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身上。 秦清冷哼一声,以心语通知卢东珠, “青草上的灵气已经被商秀秀抹杀了,你能汲取出来才是见鬼了,” 卢东珠心中一动,没有去思考秦姑娘为什么能感应到,她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痕迹,仍是小心端详, 私底下,她却已经将自身的一丝灵气缓缓输送至青草内,已然下垂的绿叶重新焕发生机,变得比先前更为青翠。 她的这一动作自然瞒不过礼部四人以及长孙云她们四个,但这些人并没有因卢东珠使诈而出声反驳。 至于原因,当然是因为他们的脑海中得到一个陌生女子的警告。 商秀秀看在眼中,顿时蹙眉,但她竟然也没有开口指出, 因为她出题时,只说是从芳草内汲取出灵气,并没有说过,不可以将自身灵气送入芳草,然后再汲取出来。 卢东珠这是钻了空子了。 既然有点耍赖嫌疑,那自然就不需一炷香了, 不过片刻功夫, 卢东珠右手双指隔空轻扯,一缕微弱至极淡淡灵气从青草内漂浮而出,落在她食指指尖, “喏,灵气从青草内汲取出来了。” 商秀秀笑了笑,没有说话, 嬴贞却是直接鼓掌道: “干的漂亮,诸位喝酒吧。” 拓跋英雄自然是知道事情经过的,长孙云已经偷偷告诉他了, 虽然他不知道隐在暗处的那位高人是谁,但他绝对是捧嬴贞的,不然嬴盈能饶了他? 谁能想到,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夏皇帝,会怕一位少女。 “朕输的心服口服,这碗酒我先干了。” 做为今夜场内的正主,夏皇都发了话了,礼部这边还能说什么呢? 一个个笑呵呵的举碗祝贺,只字不提卢东珠耍赖的事情。 远处烹茶的虞茶,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从她来到太安的那一刻,就一直将自己当做是秦王的人。 唯有商秀秀,始终沉默不语,只是盯着卢东珠看。 卢东珠也丝毫不让的与其对视, 女人间的矛盾,很多时候都让人费解,大概只有“无中生有”这四个字最能概括。 这时候,卢东珠又说话了: “今夜大家都喝了不少,唯有商前辈没有饮酒,东珠提议商前辈也参与进来,与大家一起尽兴,如何?” 商秀秀歪着脖子笑道: “好啊......” 其他人也纷纷出声附和,其实很大程度上,他们也是想看看这针锋相对的两女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卢东珠道: “既然是东珠提议,那就由我开始,商前辈是上五境剑修,可谓是真正的山上仙人,东珠不才,对剑道向往已久,咱们便以飞剑做比,比谁的飞剑速度更快,当然,商前辈需要将飞剑的品阶压在四境左右,才算公平。” 商秀秀淡淡一笑,慢吞吞道: “秀秀有四柄飞剑,两柄为本命飞剑,藏在这里,”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胸口, “剩下两柄,有一柄已然炼化成功,品阶极高,拿来跟卢小姐比,那是欺负人,剩下的最后一柄,是最近新得,品阶不算太高,名为‘思秦’,秀秀便以此剑,陪卢小姐玩玩儿。” 听到商秀秀喊出剑名,嬴贞忍不住一翻白眼,商秀秀这么做,明显是在故意激怒卢东珠,这柄剑要真要叫‘思秦’,他就把它吃了。 卢东珠冰雪聪明,自然看出商秀秀的故意挑衅,她也不动气,而是拍了拍腰间的养剑葫, 一抹白虹闪过,欢快的围绕着卢东珠不停飞旋, 剑气之盎然,就连商秀秀也是为之一震。 飞剑之上水波流转,丝丝电弧萦绕剑身,寒气之盛,竟使得场中青草尽折腰, 在场炼气士无不心惊, 这柄飞剑的品阶,极高极高。剑气,极盛极盛。 人们这时候才注意到卢东珠腰间的那枚养剑葫,一个个脸上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了。 养剑葫乃剑修至宝,也是孕育飞剑和提升飞剑品阶的最强法宝,存世稀少,等闲难得一见, 这丫头又是从何而来的?难道是大国师送给自己弟子的? 长孙云的道侣佟川,就是一名剑修,当他看到卢东珠的飞剑和养剑葫时,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有些嫉妒,更多的则是羡慕。 只听卢东珠淡淡道: “巧了,东珠这柄仙剑也是今夜才得,正好借此机会试剑,这柄剑名为......” 说着,她一脸询问的看向嬴贞, 嬴贞笑道:“剑名‘晦气’,” 卢东珠一愣,忍不住赞叹道: “真是好名字!” 八六章 剑道(求个月票吧,不知道大佬们有没有,没有就算了) 两王争女的事情,在座的基本都听说过了,而眼下,三位主人公也全都在场, 一个很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二皇子嬴郦,输的体无完肤。 从卢东珠跟随嬴贞入场,再到人家刚才说的那番话,基本上已经把齐王仅存的那点可怜希望彻底打没了。 皇帝嬴元说的很清楚了,想娶卢东珠,各凭本事。 但嬴贞好像赢的有点不费吹灰之力。 贾文典此刻已是忧心忡忡,内阁中,一旦卢士贤倾向于嬴贞,那么被搁置多年的宁牧入阁一事,一定会被重新提上日程,介时阁中有卢士贤帮着说话,外有秦王做保,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 一旦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诸皇子即使联手,也未必抗衡的得了嬴贞。 嬴郦的脸色越发难看,今晚在秀水苑,算是把脸丢光了,要知道,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自己造势,这种势头只能向上不能向下,朝中官员很多都是墙头草,一旦看出自己势微,不落井下石都算不错的了。 至于卢东珠,他倒是没有多么在意,但是,他必须表现的很在意,而且还要让人觉得他是被嬴贞横刀夺爱,属于被大哥欺负了的可怜弟弟。 嬴郦做为嬴贞之下,诸皇子中势力最大的一方,自然不是老七嬴谧那样的酒囊饭袋,关于卢东珠一事,他早已做过最坏的打算,一旦卢东珠投向嬴贞怀抱,那么他便要尽量的装作意气消沉,一蹶不振的样子,从而博得父皇的同情,争取南疆统军之权。 他几乎可以肯定,在这种时候,父皇一定会给自己一个机会。 女人和权力比起来,女人又算的了什么? 卢东珠的飞剑一亮相,商秀秀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心中却是欣喜异常,她看的出,卢东珠手里那柄飞剑并未被炼化成本命物,也就是说,自己完全可以从对方手里夺过来炼化成自己的本命飞剑, 只不过这么做的话,风险很大,首当其中便是得罪大国师,如果宗主肯罩着自己的话还好说,反之,她只怕会死在太安。 商秀秀想了想,还是决定徐徐图之,四境炼气士拥有这样一柄仙剑,本身便是怀璧其罪。 “卢小姐想怎么比?” 卢东珠淡淡道: “青崖书院后山的无崖峰上,有一颗山楂树,此时已经结满了果子,我们便看谁最先以飞剑,将一颗山楂带回,至于输了的惩罚,很简单,说出自己的真实年龄即可,如何?” “好!” 商秀秀冷笑一声,点了点头,手掌一翻,一柄长约三尺的朱红色长剑出现在她身前,剑身上红芒萦绕,不断有鲜红如血的水珠垂落。 卢东珠看向自己眼前的“晦气”,淡淡道: “如果输了,你就不要回来了。” 仙剑之上,发出一阵欢快的低鸣,剑尖轻点几下之后,调转指向北方,蠢蠢欲动。 突然间,嬴贞大手一挥, “开始!” “啾~~” “啾~~” 一红一白两道剑芒同时冲天而起,射向半空之后,找准方向,朝着青崖书院所在位置破空而去。 御剑之时,需以心神为引导。 商秀秀和卢东珠两人皆是陷入沉默, 这时候,养灯人薛梦得嘿嘿一笑,从袖子中取出一方没有丝毫瑕疵的玉璧,随手抛入场中, 玉璧迅速变大,如一轮圆月落于凡间, 而玉璧之上,则是显现出一幅画面,两柄飞剑,几乎不分先后的划破长空。 青崖书院坐落在皇城以北七十多里的地方,离上林苑不算遥远,而且书院一直都是对方开放,商秀秀自然去过,也知道无涯峰在哪。 玉璧中,只见朱红色的‘思秦’速度骤然加快,眨眼间便甩出‘晦气’一大截。 商秀秀胜在修为太高,即使刻意压境,也属于巅峰大圆满的四境,所以由她操纵的飞剑,便有了她的修为加持,虽然品阶远不如‘晦气’,但速度上,却要比刚刚才认主的‘晦气’快上许多。 嬴贞看着玉璧中的画面,有点为卢东珠捏把汗,你一个刚入门的学徒,挑战一个老匠人,这能行吗?人家不论经验还是实力都比你高出太多了。 就连场中眼光最毒辣的秦清,也不看好卢东珠。 ‘晦气’被‘思秦’甩的越来越远,几乎只能看到人家屁股后头那抹红色尾巴。 商秀秀淡淡一笑,来到蒲团前坐下,在她看来,胜负已定。 青崖书院, 太平洲四大书院之一。 山主崔望,出自儒教至圣先师一脉,坐镇书院这一方天地,便如圣人俯瞰人间,自有大道加持。 此时的他,正坐在山脚下的湖边钓鱼, 他有一手绝活,会七十二种鲜鱼的烹饪方式,每一种的味道都堪称顶尖,他的弟子们最爱吃他做的鱼,但非常可惜的是,他几乎很少给弟子们做。 因为他觉得,师傅没有伺候弟子的道理。 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一人吃独食。 崔望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淡青色长衫,在弟子们的印象中,他好像就只有这一身衣服。 长相嘛,普普通通,嘴角留着两撇八字胡须,一双单眼皮的小眼睛,贼眉鼠眼的,加之其比较瘦弱,给人一种谁都可以打的过的感觉。 但事实上,在大秦,没有人敢招惹他,就算放眼太平洲,也是寥寥无几。 书院圣人,儒教正统,以文入道,大道中的大道。 两抹剑光一前一后从他头顶划过,掠向后山无涯峰。 崔望抬头看了看,吧唧了一下嘴, “朱熹啊朱熹,既然是给我徒弟送剑的,你倒是早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早知道的话,说不定我会留你吃条鱼。” 说着,只见他手中鱼竿一甩,长长的鱼线直接掠上天穹,小巧的银钩几乎是在眨眼间就出现在那抹红芒身旁, 然后鱼钩一个回旋,挂在‘思秦’剑身,快如电光的冲势竟被这小巧的鱼钩一扯之力,导致剑身一个倒转,朝着相反的方向被远远甩出。 秀水苑中,正在静观着玉璧中场景的众人皆是一愣,他们不知道为何商秀秀会突然收手,是觉得胜券在乎,想要调戏卢东珠一番? 画面中,既没有鱼线,也没有鱼钩。 人们当然不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商秀秀心里清楚,是谁插手了。 姓卢的臭丫头够阴险,故意将地点选在青崖书院,就是要给自己又一次耍赖提供便利。 身为书院山主,一国国师,崔望你也太不讲究了。 ‘思秦’被“神秘力量”牵扯,别说继续向前了,能不能摆脱束缚都是个问题。 直到那柄‘晦气’顺利摘走山楂果实,商秀秀的那柄飞剑才重新恢复自由。 商秀秀芳心一叹,得,输了,但她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是大国师崔望在从中作梗,那个老家伙更赖皮,说不准到时候还会反咬一口,说自己污蔑他。 真不愧是一脉相传啊,老赖皮调教出来小赖皮。 场内众人都很茫然,他们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商秀秀在故意让着卢东珠? 显然不可能。 商秀秀对那柄的飞剑的操控还不够得心应手? 那就更不可能了。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 有外力干扰, 身为剑主的商秀秀应该很清楚,但她不说,其他人也不会去问。 ‘晦气’沮丧的飞回到卢东珠身边,它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表现不能让主人满意。 卢东珠没有责怪它的意思,而是取下剑尖上朱红的山楂果实,直接扔进嘴里,边嚼边说道: “商前辈请!” 商秀秀罗袖一卷,收回飞剑,先是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掩袖喝光之后,微笑道: “本来还想隐瞒自己的年龄,以至于不要打击到别人,但换来的却是卢小姐一味的误解,算啦,不瞒你们了,秀秀今年也不过三十八岁而已。” 原本脸上还挂着浅浅笑意的卢东珠,顿时秀美紧蹙, 她看得出,对方没有说谎。 三十八岁的十一境炼气士,与普通人的十六七岁,有什么分别? 炼气士的三十八岁,可谓豆蔻年华。 嬴郦这边,熄灯人于师道做为九境剑修,靠着礼部源源不断的神仙钱砸在自己身上,辛苦修行一甲子,也不过才有如今的成就,而他的剑道一路也就此断绝,就算再修行一百年,也无法进入十境。 所以在场之人,他是最不相信商秀秀只有三十八岁。 “秀秀大家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三十多岁的上五境,恕于某直言,尚未听说过。” 而大夏这边的佟川,也说出自己的疑惑, “剑道之路悠远漫长,是炼气士中最吃天赋的,前五境还好说,后面每一境的突破都是难上加难,佟某不才,单是从八境到九境,就用了整整六十年。” 于师道和佟川做为正统剑修,他们俩说的话自然很有分量,而他们的语气里,也透露着对商秀秀所说之言的怀疑, 商秀秀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看法,只是笑吟吟的看向卢东珠, “你相信吗?” 卢东珠点了点头, “我信。” 商秀秀脸上笑容更盛,那笑靥如同一朵洁白的曼陀罗, “有被打击到吗?” 卢东珠摇了摇头: “我若习剑,身前无人。” 商秀秀一愣,脸上笑容瞬间敛去,转为凝重。 剑修一道,当一往无前。 八七章 六两八千卢东珠 嬴贞抬手拍了一下卢东珠肩膀,笑呵呵道: “吹牛了啊~~” 卢东珠一双眼眸顿时笑成弯月,浅浅的梨涡分外动人。 秦清则是好奇的拽过她的袖子小声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卢东珠将她的算计说了出来, 秦清听完恍然大悟,怪不得商秀秀肯吃这个哑巴亏,原来连国师都参与进来了。 他们俩之间的小声谈话,被那边的长孙云给偷听了去,只见长孙云会心一笑,将事情始末又汇报给了夏皇。 接下来,众人又接着闲聊了一段时间后,今晚的这场小宴会算是告一段落。 拓跋英雄率先起身和嬴贞道别,然后在嬴郦和礼部诸人的引导下,返回休息之处。 嬴贞本来也想走,却被商秀秀强行留下, “他们走也就罢了,你走什么?半年多没见,也不和我说会悄悄话就走?” 卢东珠听到这话,立即便拉下脸来,心里是越来越看商秀秀不爽了。 你半年没见?好像我就不是半年没见了? 嬴贞想了想,让秦清和卢东珠去园外等自己,自己留下来还有些事情。 秦清当然知道是为什么,爽快的扭头就走, 卢东珠则是一脸不舍的模样道: “就一小会吧?” 嬴贞点了点头: “嗯,就一小会。” 卢东珠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临走之前看都没看商秀秀这位主人一眼,敌视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商秀秀冷笑一声,来到一处蒲团坐下,长袖一挥,除虞茶之外,其余侍女全数退去。 “真是新人胜旧人啊,有了新欢,就把秀秀给忘了,” 嬴贞笑了笑,没有理她,而是来到虞茶身前,伸手拦住对方正要起身行礼的动作,然后半蹲在虞茶面前,笑道: “最近过的怎么样?没被人欺负吧?” “有~~我快欺负死她了,”商秀秀在一旁阴阳怪气道。 虞茶赶忙笑道: “商苑主待我很好,比对任何人都好,平日里还会教我茶艺,绣工,我在这里过的很好,没有人欺负我,” 嬴贞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看向商秀秀, “谢谢了啊。” 商秀秀冷哼一声,淡淡道: “拿什么谢?” 嬴贞道: “你说怎么谢?” 商秀秀道: “很简单啊,今晚你别走了,就住在我这,气死外面那个赖皮丫头。” 嬴贞哈哈一笑,就这么席地坐下,说道: “你今晚这是怎么了,虚怀若谷的商大家,今天怎么老是和卢丫头置气?” 商秀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挑眉道: “我跟她置气?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她置气的,分明是那臭丫头在针对我好不好?小王八蛋跟我玩阴的,半路上让她那个赖皮师傅横插一脚欺负我,你呢?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被欺负是不是?你不是对她没那种意思吗?” 嬴贞耸了耸肩,说道: “目前来说,确实还没那种意思,” 虞茶顿时蹙眉, “以后呢?” 嬴贞道: “以后嘛,不出意外,她就是我媳妇儿了。” 商秀秀神情一愣,转过头去,玉首低垂,秀色黯然,模样楚楚可怜。 嬴贞看在眼里,笑道: “你能不能别装了?说吧,留我下来有什么事?” 商秀秀噗嗤一笑,故作叹息道: “可惜哟,本来还想着将你小子收做自己禁脔,然后培养培养让你走上炼气士的路,和秀秀做个道侣什么的,没想到却被别人捷足先登,” 嬴贞接过虞茶递来的茶盏,轻抿一口,说道: “谈正事,虞茶我就交给你了,做为回报,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算是报答你这个人情,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我会北上送亲,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到太安,所以你最好早点说,我好早点为你办成。” 商秀秀目光直视嬴贞,俏皮道: “秀秀刚才已经说了啊,今晚你只要留在这里,咱们之间就算两清了。” 嬴贞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你要再不说,我可就走了啊?” 商秀秀笑了笑,目光看向远处, 月光下,她那张娇艳的绝美脸庞,被衬托的动人心弦,襟口处若隐若现的骄人风光,更是无比撩人, “你不是说秀秀值六两一钱吗?我想知道,卢东珠值多少?” 嬴贞道: “我一直没有仔细打量过那丫头,不好说。” 商秀秀道: “我要你现在就说。” “说了就算还了人情?” “嗯。” 嬴贞忍不住笑了,他和商秀秀之间关系匪浅,每次来上林苑,几乎都是在秀水苑这边,两人也从最开始的陌生,一步步发展为了朋友,但是这种朋友关系又比较特殊,有种各取所需的交易味道包含在内。 “好吧,那就让我这位老伍长第三代弟子点评一下二位,就身材而论,你们俩各有千秋,你丰腴柔美,该长肉的地方一点不少,不该长肉的地方一点不多,她嘛,则是身材高挑,体型匀称,该圆则圆,该翘则翘, 至于样貌,她略胜你一筹,这一点你也承认对吧, 气质方面,你是媚骨天成,一犟一笑极为撩人,一个简单的表情甚至一个极为隐晦的动作,都能让男人欲罢不能,不得不说,很少有男人能在你面前把持的住,其实这样不好,反观卢丫头,总是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可冰山可娇柔,身上还有一股不下于嬴盈的灵动之气,又有江湖儿女的一份英气隐含其中,身上浓浓的书香气息更会让人觉得此女身上有一份脱离俗气的雍容典雅, 总的来说,她应该在六两四钱左右,但是呢,她还有一个加分项,鉴于这丫头很可能是我未来的媳妇,那么她最后应该是定格在六两八钱。” 虞茶在一旁已经是听的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没想到,秦公子竟然会对女人有这么深入的研究, 嬴贞看到虞茶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不好意思的对她笑了笑, “师门秘技,贻笑大方了。” 虞茶很想问一问,自己值几两几钱,但她还是没好意思问出口。 商秀秀听完,长长叹息一声: “你走吧,今晚真够晦气的。” 嬴贞哈哈一笑,起身和虞茶打了个招呼,就这么离开了, 等他彻底走远, 虞茶好奇的小声问道: “苑主,您该不会真的对秦公子有意思吧?方才是真话假说?” 商秀秀嘴角翘起,转头看向虞茶,一字一字道: “你......想.......死?” 虞茶赶忙垂首,浑身如坠冰窖, 商秀秀冷笑一声,长袖一卷,整个人飘飞而起, 月貌花容,飘飘似仙, ...... ...... 太安城的纷乱总算是告一段落,面对一言不合就会跟你动手的贞字营,这些江湖人士毫无脾气可言,加上白金桃手持嬴盈的盟主令赶来平乱,闹了半夜的太安重新又平静下来,人们该逛街逛街,该喝酒喝酒, 说是一小会儿,就是一小会儿,卢东珠对于嬴贞的很快出现,表现的很开心,但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她又不开心了。 “走吧,送你回家。” 卢东珠一脸怅然若失的轻声道:“这段时间太安城比起过年来还热闹,北市和南市都是通宵经营的,要不咱们再去那里逛逛?” 嬴贞愣道:“你觉得我是喜欢逛街的人吗?” 卢东珠紧咬着嘴唇,低头看着脚尖,好不容易见到他,她可不舍得这么快就回家,躺在床上想着他和在他身边看着他,是完全不一样的。 秦清看着马背上楚楚可怜的少女,咧嘴说道: “以前看你挺不爽,现在觉得倒也还凑合,算啦,给你个机会吧。” “主子,我先回去了啊......” 说完,秦清一夹马腹,独自溜了。 八八章 开胡了(求推荐票) 卢东珠平日出行,一定会惹来无数目光,男的看到她,自然是心动的感觉,女的看她,则是羡慕嫉妒恨。 今夜则不一样,因为她身边有一个穿着蟒袍的家伙。 街道上,除了过往的贞字营遇到他们后,会避让行礼之外,其他人几乎没有敢于直视他们的。 卢东珠是希望和嬴贞独处的,自然不愿意在人这么多的地方,刚才说想要和对方一起逛夜市,也不过是句挽留的话, “我们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聊一聊吗?”卢东珠唯唯诺诺的说道。 嬴贞知道甩不掉对方,只好点了点头, “那就去邢氏老宅吧,那里够安静了吧?” “好!”卢东珠忙不迭的点头,笑容欣喜。 ...... ...... 天香楼, 眼下虽已是夜里子时,但楼内仍是座无虚席,客人也以江湖人士居多。 陈白露在丁枫、金霁二人身上,可谓是受益匪浅,炼气士入门法诀,各家都大不相同,有强弱好坏之分,丁枫二人出自正宗仙门,法诀自然要靠谱很多。 三人皆是海量,自傍晚时分聊到现在,已经喝光了十坛子酒, 陈白露欠卢东珠的人情算是还了,留在京城,也是为观礼九殿下出嫁一事,至于丁枫二人,则是有些进退维谷。 今晚太安城的阵仗,他们俩都看在眼里,秦王刚一回京就敢这么闹,自然是有人家的底气,而他们俩当初在项翦的返京路上实施拦截,虽未能有实质性的冲突,但难免已经被人家记在心上, 丁枫觉得,自己在太安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而金霁更是有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众里寻她千百度,嘿,蓦然回首,佳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天香楼外,项翦带着一队百人贞字营路过,一眼就瞥见了金霁,脸上笑意盎然。 “好了,今晚就这么着了,你们出城吧,” “是!” 这支百人铁骑领命后,向南城门方向缓缓驰去。 贞字营今晚共击杀江湖人士三十八人,抓获四百一十二人,到现在已经没事可做了,自然也就没有留在太安的必要。 项翦翻身下马,大步跨入楼内, 他这一进来,使得原本热闹的酒楼一时间鸦雀无声。 虽然他是一身乡巴佬打扮,但众人只看他能指挥的动贞字营,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物。 金霁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这个老色胚自打进来,目光就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既大胆又无礼,自己虽然恨不得出手教训教训他,但是理性告诉她,不能这么做,这是在太安。 项翦大大咧咧的在金霁身旁的凳子上坐下,跟小二的要了一只酒碗,一点都不见外的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项某找姑娘找的好苦啊。” 丁枫在一旁一脸无奈,只能苦笑。 “有多苦?”金霁笑道。 “这个嘛,主要是心里苦,项某找了姑娘半夜,时时刻刻都恨不得插上翅膀,立时就出现在姑娘身边,如今见到,自然是满心欢喜。” 金霁妩媚一笑:“是吗?这么辛苦找奴家,项统领有何吩咐呢?” 项翦笑呵呵的摇了摇头:“姑娘听说过一见钟情这四个字吗?” 金霁道:“这四个字很重,很好,可是从项统领嘴里说出了,奴家怎么听的有点想吐呢?” 项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那就换一个词,改成一夜恩情吧。” 金霁顿时变脸,冷笑道:“堂堂山字营大统领却是如此的不要脸,你就不怕给你家主子丢人?” 项翦道:“实不相瞒,姑娘觉得项某身上丢人的地方,在我家殿下看来却是难能可贵的,他老人家也时常会不耻下问,” 金霁冷哼一声,道:“你怎么这么烦人?” 她实在有点受不了了,窝了一肚子火却又不好发作,只能是起身就走,图个眼不见为净。 项翦没有追上她的意思,而是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丁枫, “当初你是奉谁的令拦截我的?” 丁枫笑了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原则问题,请恕丁某无法告知。” 项翦点了点头: “也是,做人没有原则的话,干脆做畜生好了,丁兄和方才那位姑娘如果继续呆在太安,恐怕有性命之危,老项我一向心软,舍不得辣手摧花,但是我有个朋友,杀起女人来那是丝毫不会手软的,我这个人呢,看女人还算是有一套的,自然能看得出刚才那位姑娘心地太坏,所以项某有心放你们一马,二位还是尽早出城离开吧,” 丁枫笑道:“项兄的话有点危言耸听了吧?这可是在皇城,你们真的就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动手?再说了,我们师兄妹俩也不是那种任人宰割之辈,” 话才说完,他的脸色变了, 因为他看到刚刚离开的金霁,竟然倒退着返回酒楼,还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酒楼外面的街道上,一位英俊的中年汉子,龙骧虎步的迈出店中, 项翦看到来人,叹了口气道: “得,这下子你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中年汉子负手在后,身上并没有背着他的那杆大戟,他的出现,给丁枫二人带来一股外人难以察觉的,沉重的压迫感。 秦王麾下头号战将,八境武夫,世袭爵位在身,统领五万贞字营的征北大将军,张虎牢。 陈白露率先起身,冲着中年汉子拱手道: “红花亭陈白露,见过张将军,” 张虎牢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眼神转而看向项翦, “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了?” 项翦嘿嘿一笑:“能不能给个面子?不要杀人,驱逐出大秦算了。” 张虎牢淡淡道: “你的面子用错了地方。” 项翦不满道:“我说老张,你也是知道的,殿下因为咱们这些老家伙那方面的事情已经够发愁了,我如今好不容易看对眼一个,你可别棒打鸳鸯啊?” 张虎牢道:“棒打鸳鸯?我看是你自作多情吧?” 项翦嘿嘿一笑,赶忙给金霁狂使眼色, 金霁直接无视他的暗示,取下背后长剑,手腕一抖,剑身之上,洒下一团薄雾般的剑光, “废话少说,动手吧。” 在金霁看来,自己加上师兄,肯定不是眼前此人的对手,但想要自保逃命,应该不难。 兄妹同心,丁枫心里虽然一万个不愿意,但也不得不起身亮剑, 师妹是自己带来大秦的,他不能看着她有任何闪失。 陈白露哈哈一笑,也是跟着起身, “陈某虽与二位相识不久,但心中却常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朋友有难,陈某实难置身事外。” 丁枫、金霁都朝着他投向感激的目光, 以三对一,胜算大增。 张虎牢笑了笑,朝着丁枫勾了勾手指, “你们一起上吧。” 酒楼内的其他食客,感受到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纷纷逃出店外,以免自己被殃及到。 金霁率先出手,手中长剑一挥,漫天剑光化作细雨抛洒开来,剑雨所过之处,一切化为齑粉。 八境剑修,杀力不容小觑。 同一时刻,丁枫御剑而起,长剑通灵,如银蛇出洞,电光般激射而出。 项翦在一旁翘着二郎腿,作壁上观。 张虎牢实力如何,他最清楚, 三个人加起来,都算不上一道开胃小菜。 张虎牢原地不动,右手一拳,旋转捣出,“轰”的一声,漫天剑雨被这一拳打成虚无,就像是蒙蒙细雨落在干涸已久的大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金霁浑身一震,银牙一咬,长剑再起的同时,藏在她本命窍穴中的小巧飞剑,也跟着悄无声息的射出,直刺张虎牢灵台。 丁枫的飞剑速度之快,犹如电光,却被张虎牢气定神闲的侧身避开, 飞剑刺空后,一个旋转倒飞而回,同时在空中一分作五,森寒剑气直接将张虎牢整个后背罩在其中,无处可躲。 张虎牢身形不动,目光锁在眼前的金霁身上,只见浑身劲气砰然暴涨,脚下一个错步,避开偷袭的透明飞剑,右拳则是狠狠砸在金霁递出的长剑之上。 金霁浑身剧震,只觉体内气血翻腾,大惊之下赶忙向后飘退。 一直没有动作的陈白露觑准机会,手中油纸伞眨眼间拍在了张虎牢手臂上, 他的本意只想阻止,并不想伤人,但事实是,他反而受伤了。 八境武夫,金刚不坏, 由纸伞上传来的爆裂气息直接将陈白露震飞出去,狠狠的撞破墙面,撞出了酒楼。 至于丁枫一分为五刺向张虎牢后背的飞剑,在距离后者还有三寸距离时,如同凝固在空中一样,再难寸进。 张虎牢双肩一抖,猛烈的气浪如果火山中的岩浆爆发一般,直接将背后的长剑炸飞出去, 三人先后受伤。 张虎牢仍然伫立原地,竟是没有挪动分毫。 “算啦算啦,老张,给个面子吧?” 这时候,项翦赶忙起身充当和事老, 刚才金霁嘴硬,那是她不知道张虎牢的厉害,眼下既然见识过了,该服软了吧? 张虎牢淡淡道: “陈白露可以不死,其他两个既然敢跟我北疆做对,今天必须死。” 项翦怒吼道: “我特么的面子,是不是不值钱?” 张虎牢摇了摇头,“不值这么多。” 项翦一脸鄙视的看着对方,抱肩道:“那你看看你身后。” 张虎牢愕然转身, 长街上,嬴贞和卢东珠策马伫立在街道上,像是在看戏一样,正观望着酒楼内的场景。 刚才打的兴起,竟然没有发觉到殿下降临,张虎牢赶忙出门行礼, 嬴贞坐在马背上,拍打着手里的缰绳,笑道: “我说老张,你要真把人杀了,项翦讨不到媳妇赖上你,你可别找我。” 张虎牢无奈的笑了笑,冲着店内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我不管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项翦听到张虎牢终于松口,哈哈一笑,冲着嬴贞抱拳道: “多谢殿下成全。” 嬴贞目光看向店中,瞥了一眼神情颓然的金霁,又看向项翦,炸了眨眼道: “真看上了?” 项翦傻呵呵一笑,点了点头, “好事啊,总算是解决了一个,老张,你也该加把劲了。” 说完,嬴贞笑呵呵的骑马离开,卢东珠一夹马腹,紧紧跟上。 项翦一溜烟跑出门外,远远的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口中惊叹道: “真是天意啊。” 张虎牢在旁诧异道: “什么天意?” 项翦道:“你是知道的,老弟我常年游走花丛中,片叶不沾身,这次我还奇怪自己怎么一眼就相中了那位姑娘,原来是咱们北疆的头头儿终于开胡了,这下好了,咱们北疆的风水就算是破掉了,” 说着,项翦拍了拍张虎牢肩膀, “你确实该加把劲了,” 张虎牢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八九章 幽会(求推荐票) 卢东珠想要去一个安静的地方,那嬴贞就带她去一个足够安静的地方。 邢家老宅,安静到了闹鬼的地步。 宅子坐落在香溪坊,占地面积不大,内中屋宇比较紧凑,使得宅中的道路看起来都比较拥挤,最多也就能保证一辆马车通过。 这里已经荒废近三十年了,至今无人居住,之所以仍未被户部其下的司房处收归国有,是因为他们老邢家还有后人活着。 可是这个后人,是个疯子,而这个疯子,还有点背景。 原主人是大理寺的一名捕头,地地道道的太安本地人,靠着祖上的关系入了大理寺办差,办案能力算不得出彩,家中也算不得有多宽裕,但却娶了一个绝美的女子当媳妇。 一个小小的大理寺捕头,拥有这样一位如花似玉,我见犹怜的妻子,自然是舍不得让她抛头露面的,终日养在家中,不让其出门半步。 可惜世事无常,即使邢捕头如此小心翼翼,还是出事了。 宅子里的围墙边上,有一颗杏树,枝繁叶茂,颇为粗壮。 一年入秋,杏子成熟,满目望去,树上挂满了胭脂色的红杏,邢夫人带着府中唯一的丫鬟爬到树上采杏子,结果被刚好从巷弄里经过的嬴鹿看到了,也就是如今的正南王。 嬴鹿不是色鬼,相反,在诸多兄弟之中,算是少有的正人君子了。 邢夫人的美貌,让见惯了绝色的嬴鹿都为之心动了,那时的嬴鹿也才二十来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 接下来发生的故事,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龌龊。 当时身为皇子的嬴鹿,也只不过是经常会来到邢府的围墙外,与邢夫人聊聊天,两人之间始终没有跨出那最后一步。 令人唏嘘的是,邢府的丫鬟因一件小事被邢夫人斥责之后怀恨在心,竟不知轻重的将夫人与那位年轻公子见面的事情告发给了邢捕头。 邢捕头哪认识皇子,只当是谁家的纨绔子弟,于是有一次,他偷偷藏在暗处,尾随孤身一人前来的嬴鹿进入一条巷子后,将堂堂皇子的脚骨给打碎了。 这件事在当时,那是轰动朝野的, 当时的皇帝,也就是嬴贞的爷爷嬴纣,听闻后龙颜大怒, 最终,邢捕头被车裂于市,邢夫人被吊死在了邢府的那颗杏树上,至于那名丫鬟,被关进了铁笼,抛入渭水河。 而邢夫人唯一的女儿邢小月,被嬴鹿派人偷偷带走藏了起来,算是躲过了一劫。 自此,邢府彻底荒废。 嬴贞带着卢东珠已经来到了邢家大门外,倒在两旁的两扇大门已是破败不堪,向内望去,院中杂草已有一人多高了。 “敢不敢进去?听说里面可是闹鬼哦,”嬴贞打趣笑道。 卢东珠自然听说过邢宅闹鬼的事,而且也清楚,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鬼,只不过是因为一些野道士在宅子里贴满了各种镇鬼符箓,才让人觉得宅子里有鬼魂作祟,于是有好事者就编成了一些鬼怪故事,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反倒和真的似的。 “我不怕,你不信?那我先进去?” “好啊,那你先进。” 卢东珠下了马,手握马缰,撩起裙摆跨过腐朽的门槛进入院子里,她倒也胆大,拨开等人高的荒草就往里钻,渐渐的消失在嬴贞的视线里。 然后,她偷偷猫下腰来,躲在草丛内屏住呼吸,想要吓一吓随后进来的嬴贞, “小丫头细皮嫩肉的,烤了吃一定很香......” 骤然听到这道奇怪的声音,卢东珠已是吓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直接跳起就往外跑,正好与刚刚进来的嬴贞撞了个满怀, 只见她扑在嬴贞怀里,紧紧抓着嬴贞袖子,惊慌失措道: “快跑啊,这里真的有鬼。” 嬴贞后退一步,笑呵呵的想将她推开,谁知道卢东珠反而抓的更紧了, “这么胆小啊?别忘了你可是四境炼气士啊,” 卢东珠一愣,也是啊,我还有飞剑呢, 一道白虹乍然而起,剑气森然,直指那渗人声音发出来的方向。 “别别别,丫头,快收起你的飞剑。” 这一次的声音,温润而醇和。 卢东珠忍不住转过头来,只见远处草丛内正站着一位笑容和煦的中年男子,而且还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卢东珠一下子回过神来,赶忙躬身揖手道: “卢景亭之女卢东珠,见过正南王。” 嬴贞也跟着行礼:“嬴贞见过皇叔。” 那位俊美的中年男子笑了笑,招呼两人一声:“跟我来,” 然后转身一跛一跛的向前走去, 两人跟着他绕过前院,走过一条狭窄的小路后,来到了那颗当初名满太安的红杏树下。 杏树边上有一个破败的小亭,藩王嬴鹿拄着拐杖来到台阶上坐下,笑嘻嘻的看着两人, “随便找块地方坐吧,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里遇到自己的大侄子和故人之女,你们俩来这里做什么?” 卢东珠弯起嘴角,说道: “偶然路过,瞧着里面挺安静的,好奇之下就想进来瞧瞧。” 嬴鹿哈哈一笑,看向嬴贞,说道: “孤男寡女想找个安静地方还不简单?怎么?皇子幽会都跑到这儿来了?瞧你这出息。” 听到正南王的打趣,一向示人以冷若冰霜印象的卢东珠,又一次脸红了。 诸多藩王中,与嬴贞最熟悉的,是与自己父皇一母所出的冠军王嬴冲,至于其他四位,谈不上有多熟,但自己父皇最常提及的兄弟,反而并不是冠军王,而是眼前这位品性极好的跛脚王爷, 所以嬴贞对他的印象还是很好的,又是自家长辈,内心的尊敬自然也是真实的。 嬴贞在一旁屋宇下的台阶上坐下,笑道: “皇叔真的误会了,我们俩可不是幽会,纯粹就是凑巧。” 嬴鹿似有深意的笑了笑: “我前天才进京,就听说你们俩的事了,甚至还专门找人打听了打听个中情况,皇叔有句话想跟你说,你要是因此而记恨我,我也没办法。” 嬴贞听完笑道: “皇叔说的哪里话?侄儿怎会记恨您,有什么话您尽管说,侄儿洗耳恭听。” 正南王叹息一身,抚摸着手里的拐杖,淡淡道: “于情于理,我本不该说这些话,因为你是我的侄子,但做为过来人,我又不得不说,咱们嬴家儿女的婚事,向来都由不得自己做主,所以很少会有像皇兄与先皇后那样情深如海,举案齐眉,像我那其他几个兄弟,哪个府里不是妻妾成群?可又有哪个是他们真心喜欢的呢? 皇叔至今未婚,想来你也听说过其中缘由,但我从来没有觉得这样有任何不妥,心里装着一个人,无论生死,总都还是有个念想,老二嬴郦想要追求卢丫头,目的不纯,你嬴贞呢?你难道就是真心喜欢卢丫头吗?如果不是,不如趁早洗脱干净,免得陷入泥潭。” 卢东珠听到这里,已是花容失色,抓着衣摆的双手轻轻颤抖着,她这辈子只有一件事,一直在自己欺骗自己,那就是她寄希望于嫁给嬴贞之后,能将他的心慢慢的收回在自己身上。 她一直在给自己打气,让自己有信心。 但其实她也清楚,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不敢面对罢了。 嬴贞听完,一如既往的平静,自己这位皇叔其实说的挺有道理,谁不想和自己心爱的女子举案齐眉呢? 可惜,大多时候,这些都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景罢了,正如镜中花水中月,虚无缥缈。 嬴贞刚要说话,只见卢东珠突然转过身来看向自己, “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不想听到。” 嬴贞一愣,陷入沉默, 嬴鹿看在眼中[笔趣阁5200.bqg5200.xyz],长长叹息一声: “可怜的丫头,” 卢东珠沉吟半晌,突然抬头说道: “一点都不可怜,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正如王爷觉得此生不能娶到心爱女子便不如孤老一生,在东珠看来,此生若不能嫁给心爱之人,便不如不嫁。” 听到这里,台阶上坐着的嬴贞,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笑道: “我好像有点喜欢这丫头了。” 正南王先是一愣,紧接着爽朗笑道: “那可真是一个好的开始,情不知所起,稀里糊涂,希望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 卢东珠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嬴贞,喜滋滋道: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嬴贞摇头道: “逗你玩的。” 卢东珠顿时呆若木鸡。 嬴鹿在一旁看着这对欢喜冤家,心里只觉一阵暖意,自己年轻时候初遇她时,不也是常常会说些逗她的玩笑话吗?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徒留半生遗憾。 “小月那孩子如今也有三十多了,整天疯疯癫癫的满城游荡,我今天见到她时,她正在捞吃泔水,唉,当初若不是因为本王,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当年我私自将她救出,已是有违圣旨,如今皇兄也不准我将她带走,卢丫头,本王托付你一件事,小月在太安的生活,就拜托给你了,不必刻意接济救助,免得惹皇兄不高兴,只需保证她的安全就好。” 卢东珠点了点头:“王爷放心,这件事包在东珠身上。” 嬴鹿淡然一笑,转头又看了一眼那颗红杏树,痴望半晌之后,才站起身来,朝着两人摆了摆手,道: “你俩继续幽会,我就不打扰了。” 九零章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开放了? 荒凉的老宅中,就剩下了嬴贞和卢东珠两人。 “你不困吗?”嬴贞问道。 “不困!”卢东珠摇了摇头,“我是真的有正经事要跟你说的。” 嬴贞笑了笑,靠在墙壁上,说道:“那就说吧。” 卢东珠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来到嬴贞身边坐下,一双玉手紧紧攥在一起,理了理思绪,说道: “明天的朝会,皇上有宣我进宫,其实你早就看出来皇上有意让咱们俩结为夫妻,对吧?”嬴贞点头道:“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看的出来,”卢东珠接着道:“那你是不是觉得,皇上之所以有这门心思,是因为东珠的爷爷是内阁首辅?” 嬴贞道:“不然呢?” 卢东珠笑了笑,道:“这方面的原因当然也有,但所占比重并不大,真实的原因,就连我爷爷也不知道,但我爹知道,我师父也知道,皇上也知道,只不过他没有告诉你。” 嬴贞听了顿时皱眉,淡淡道:“接着讲。” 卢东珠想了想,继续说道: “说起来有些复杂,我仔细讲给你听,” 说着,卢东珠捡起一根枯枝,开始在地上画了起来, “咱们这座天下,共有七洲之地,七大洲隔海相望, 道家和儒家分庭抗礼的中神洲位居整座天下的中心,你看,就是这里,地域之广阔,足有四十个太平洲那么大, 佛教盛行的阎浮洲在最西方,狐族掌控的皎月洲在最南,商家把持的榆钱洲在东南方向,墨家所在的广厦洲在东北方向, 而咱们太平洲就在中神洲的正北方向,再往北便是大妖盘踞的破碎山河,我们刚好夹在了破碎山河和中神洲的中间,” “太平洲为什么叫太平洲呢?听师父说,太平洲太平,则天下太平,太平洲不太平,则天下都不太平,因为咱们所处的位置很尴尬,是整座天下面对妖族的前沿阵地, 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在六年前,破碎山河便有一位大妖莅临咱们太平洲,并且大摇大摆的在七大雄国之间,像是郊游般逛游了一圈,当时包括师父在内的四大书院山主全部出动,才将其劝离了太平洲,不过那名大妖在离开时曾言,不出三十年,破碎山河的群妖将降临整个太平洲。” “也就是说,整个太平洲的太平日子,还有不到三十年,咱们太平洲儒教四大书院,青崖书院依附于大秦王朝,寒桥书院依附于大夏王朝,冲灵书院依附于大越王朝,而最后一家的南湖书院则是不依附于任何王朝,坐落在太平洲东南,独占南湖圣境,四大书院的山主也被称为太平洲四文圣,几乎决定了整个太平洲未来的命运,” “七大雄国的君主都是知道此事的,但真正上心的,似乎只有大秦、大夏,以及对大秦南疆虎视眈眈的大楚,这就要和咱们太平洲的地形有关了,你看。” 说着,卢东珠在地上将整个太平洲的形状描画出来, 太平洲的形状和嬴贞前世的老家,山西省的形状差不多,南北绵长,东西狭窄,四面临海,像是一颗不规则的椭圆形鸡蛋。 最北面的是北齐和北夏,接下来是大秦,大楚,剩下三国则是与十余家山上仙门瓜分了整个太平洲南部的广袤土地。 嬴贞听到这里,已是眉头紧锁,卢东珠今晚说的这些,很多都是他不知道的,破碎山河关于大妖的传说他倒是听过不少,但那些传闻所讲述的,也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的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 他看的出,卢东珠绝对没有骗他。 嬴贞皱眉道:“北齐同样也是首当其冲,难道田克就不当回事吗?” 田克,就是如今的北齐皇帝,他的生母,是夏皇拓跋英雄的亲姑姑,两家之间是有姻亲关系的。 卢东珠道:“听师父说,田克前些年新纳的一名妃子,其实是来自皎月洲的狐妖,如今北齐的朝政基本都被这个狐妖所掌控,狐族与妖族本就算是半个同类,所以现在的北齐对于将来会发生的泼天大祸根本就是浑不在意,说不定等将来破碎山河妖族大举入侵的时候,北齐会是第一个纳投名状的。” 嬴贞道:“然后呢,这和父皇希望让我娶你做王妃又有什么关系?” 卢东珠缓缓道: “皇上看重的并不是东珠的爷爷是当朝首辅,而是东珠的师父是儒家圣人,娶了我,可以得到太平洲儒家的支持,而四大书院现在迫切的需要在七大雄国的皇室中,找到一位代理人,现在你明白了吗?” 嬴贞不停苦笑,自己和卢东珠之间真的是夹杂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而且自己所谋者,与卢东珠所谋,可谓是天壤之别。 他们俩真要结为夫妻的话,应该是这世上最不纯粹的一对夫妻了吧? 卢东珠发觉出嬴贞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下意识的伸手,握在了嬴贞手背上,柔声道: “我希望殿下能真正明白东珠的心意,我喜欢你,只是喜欢你,与其它任何事情都无关,” 嬴贞苦笑道:“按你这么说的话,如果我娶了你,很可能有机会成为儒家在太平洲的代理人?一个傀儡?” 儒家在太平洲势力之大,即使嬴贞身为大秦王朝的皇长子,依然无丝毫撼动之力。 卢东珠握着嬴贞的手越发用力,只见她神情坚定的说道: “不,不是,我们就只是嬴贞和卢东珠,我希望嫁给你,单单只是想做你的妻子,希望你娶我的那一天,也是真心实意想要东珠做你的妻子。” 嬴贞沮丧道:“你今天跟我说的这些,有点骇人听闻了,我得缓一缓。” 卢东珠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埋首在嬴贞的肩膀上,柔声道: “对不起,其实我知道不该这么早告诉你这一切,但我真的忍不住,东珠希望在嫁给你之前,我们俩之间是毫无保留的坦诚,” 嬴贞抬头叹息一声:“我现在是真的困了,只想找张大床,好好的睡一觉。” “我陪你......”卢东珠柔声道, 赢贞愕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放了?” 卢东珠顿时一脸娇羞道:“你想什么呢?” 九一章 朝会 当晚,卢东珠当然没有陪睡, 她被嬴贞送回卢府之后,离天亮也就不到两个时辰,所以她也就没时间再休息了,而是在一众侍女的帮助下,开始着手准备明日朝会上所穿的礼服,以及打扮自己。 她还是第一次参加朝会,心里还有点小紧张,当然了,不是因为会见到皇上和诸大臣而紧张,而是因为皇上很有可能会在朝会上提及她和嬴贞的事情。 卢东珠端坐在铜镜前,任由侍女鸦儿为她梳理着如瀑的青丝,就在隔壁房间里,有六名侍女正在整理那件大红色的白襟华贵礼服,就在礼服的襟口处,挂着一颗通体晶莹,足有鹅蛋大小的宝珠。 “小姐,你若是嫁人了,可记得带上鸦儿,鸦儿可不想伺候别人。” 铜镜里的卢东珠,俏脸上敷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双唇正轻抿着唇纸,眉如远山,凤眼琼鼻,美人儿如画又如仙, “不单单是你,整个甲子院我都会带走,可惜就是秦王府面积不算大,不然我还想着扩建一下甲子院呢。” 鸦儿笑嘻嘻道: “这个简单啊,整个仁和坊都在皇后娘娘名下,如今地契也应该在秦王殿下手里吧,介时只需将其中三五处园林连接起来便足够大了啊。” 卢东珠笑道:“我也这么想过,不过我怕他会不同意,而且刚嫁过去就摆出一副要整理产业的样子,万一他不高兴呢?” 鸦儿抱怨道:“小姐啊,不是鸦儿说你,到时候你就是女主人了啊,这些不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虽说殿下身份尊崇,但小姐也无需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太低,咱们小姐,可配的上世间任何男子。” 卢东珠甜甜一笑:“这些话你在我这里可以随便说,真要到了那边可就不能乱说了啊,若是你嘴快惹他不开心,我可不护着你。” 雅儿顿时哭丧着脸道:“小姐还没嫁人呢,就这么向着他,我算是看出来了,雅儿以后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卢东珠俏皮道:“看你自己喽~~~” ...... ...... 寅时,天还未亮,太安城最繁华的几处地方,仍有醉酒高歌者以及兴味盎然并未有丝毫疲态的游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整座皇城的四面八方,开始有车队缓缓行驶于街道上,慢慢的朝正北方向的皇宫汇聚而来。 朝会是在卯时开始,还有一个时辰, 但是大臣们却需要提早出发,有的离皇宫比较近,几刻便可到达,住的远的,则需整整两个时辰。 仁和坊离皇宫不远,中间也就隔着两个坊市,嬴贞骑马去的话,也就三刻钟而已。 如今的秦府,住着秦清、张虎牢、项翦以及那五百名贞字营亲卫,至于将虞茶带到太安的赵恺,则被兵部派去负责魁字营返回北疆一事。 毕竟韩魁的脾气很硬,属于软硬不吃的那种,当初把他一把撸下来,如今却又让他官复原职,按韩魁的尿性,他指定不干,唯有像赵恺这样的自己人去劝说才有效果。 嬴贞没有让张虎牢和项翦跟随,而是独自带着一支百人小队策马奔赴皇宫。 进了外城,绕过墙高且深的宽敞通道之后,还有内城门, 所有官员的车队都静候在内城门入口处安静等候。 嬴贞因为住的近的缘故,来的比较晚,准确来说,他是最晚的。 贞字营百人小队在内城门停下, 嬴贞下马之后,通道内的一应官员家臣纷纷朝他行礼,城门禁军更是直接单膝跪地。 通过内城门,便是由巨大白玉石铺就的九卿广场,而大秦王朝有资格参与朝会的大臣,皆会在此等候卯时的到来。 嬴贞进入广场之后,上百位官员纷纷朝他看来,该行礼的行礼,该寒暄的寒暄。 诸位亲王皇子,六部首魁,五大藩王,各衙门首席官员尽数到场,今天朝会的规模要比平时高出不少。 一众官员泾渭分明的分作两方, 左侧以内阁首辅卢士贤为首的六部尚书以及一众官员, 右侧就比较吓人了,都是身穿蟒袍的亲王藩王。 而卢东珠做为没有官职的民女,则是一个人远远的站在远处,身穿大红色礼服,挽着发髻,看上去雍容典雅,只见她双手握放在小腹处,正向嬴贞看来。 嬴贞冲着她笑了笑,便走向前方,率先与卢士贤打招呼: “阁老面色不错,近来身体可好?” 卢士贤做为文臣之首,德高望重,加之其年事已高,朝会时是唯一可得圣上赐座的大臣,所以嬴贞第一个与他打招呼,是理所当然, 须发皆白的卢士贤笑呵呵的拱手道: “多谢殿下惦念,老臣这把老骨头还算禁得住风雨,” 嬴贞点了点头:“那就好,卢阁老乃我大秦肱骨,真要有风雨往您老身上刮,嬴贞也得给您挡着。” 说完,嬴贞看向卢士贤下手处那几位六部首魁,一一微笑揖手, 唯独看到自己亲舅舅的时候,嬴贞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宁牧当时就凌乱了,我特么又哪招你惹你了? 很少参与朝会的嬴贞,对于百官,其实认识的不多,他也不好只跟认识的人打招呼,于是拱手一圈,算是都打过招呼了。 他做为皇下第一,亲王之首,自然是站在右侧最前方, 而这边相比于百官那边,显得少的可怜的几位,那可都是熟人, “正南皇叔昨夜睡的可好?” 拄着拐杖的藩王嬴鹿,穿着一身湛蓝色蟒袍,虽说上了岁数两鬓染霜,但看上去仍是俊逸非凡,只见他淡淡笑道: “还行吧,眼睛一闭一睁,就来上朝了。” 在他身旁的冠军王嬴冲听到这里,打趣的笑道: “老六你该不是又去邢家老宅了吧?这是被秦王给撞到了吧?一个女人而已,至于吗?这么多年都忘不了?” 清河王嬴泗也笑着附和道: “他肯定是去了,昨晚我去找他喝酒,结果被下人告知说,老六单独一个人出门了,不是去瞧那颗心心念念的红杏树,还能去哪?” 其他两位靠山王和开平王也是跟着起哄,他们在年轻时候就总拿嬴鹿这件旧事开玩笑,在他们看来,为了一个女人成了这样,也太痴傻了。 而嬴鹿,只有微笑聆听, 故地神游,痴情应笑我, 岁月如风,斯人再难留, 九二章 五大藩王(求订阅) 五大藩王在年轻时候也是闹过大矛盾的,但是到了如今,几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不知道是因为岁数大了看透了许多东西?还是装出来的。 正南王嬴鹿性格最是淡然,也最是与世无争,他的辖境与南疆紧紧挨着,而他本人与南疆各部族首领之间的关系也一向不错,可惜他对南境一带的控制权在十年前被皇帝嬴元收回,成了一个没有实权的空头王爷,当然,其他四位藩王和他的遭遇也是一样的。 名义上保留爵位,实则和削藩差不多。 在嬴贞看来,若仍是由自己这位六皇叔继续执掌南疆的话,也许就不会有这次各部族之间的联合叛乱了。 诸皇子中,除了那位被皇帝关了禁闭,又被嬴贞镶了两颗大金牙的老七嬴谧之外,老二、老四、老六、老八都在。 嬴贞的目光挨个的在他们身上打量,而他们也都是笑呵呵的给嬴贞请安,皇室中很讲究辈分,长子就是长子,即使不是太子,那也是大哥。 穿着净白色四爪金龙蟒服的老八嬴璟开口笑道: “大哥,听说怀阴郡那边的饭食和咱们太安有很大不同,您还吃的惯吧?” 嬴贞道:“还行,你大哥我在北疆什么没吃过?只要有盐味,就都能吃得下去,” 深紫色蟒袍的老六嬴巉插口道: “大哥不在的日子,有个姓徐的御史在朝堂上告了大哥一状,事后我亲自上门把他家给砸了一遍,算是给大哥出了一口气。” 嬴贞似有深意的点头笑道:“嗯嗯,砸的好,等他换上新家具,再去砸一回。” 嬴巉道:“大哥放心,交给六弟了。” “大哥,听说老七那小子得罪您了?” “没有没有,昨晚刚到太安就去老七家里喝酒了,他嫌弃自己那对门牙不好看,大哥我就给他介绍了一位顶好的镶牙师傅,给换了一对好看的,有机会你们可以去燕王府瞧一瞧,很不错的。” “哈哈,那老七可得好好谢谢大哥了,” “欸~~兄弟之间说什么谢字,这不都是我这个做大哥的应该做的吗?” ....... 几人之间虚伪至极的谈话,就连旁边的那几位藩王都看出问题来了,要知道这种情形,对于他们几个老家伙来说那是最熟悉不过的, 因为他们年轻时候,也是这样,口是心非,虚与委蛇。 正因为他们年轻的时候经历过,才比别人看的更透彻, 嬴贞才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 但是这些话他们心里明白就行,绝不会说出口,免得得罪这几位皇子,毕竟人家是亲王,自己只是藩王,虽说辈分高,但差着爵位呢, 这时候,一名宦官出现在九龙台阶顶上,朗声道: “卯时已到,诸王,诸臣进殿议事,卢氏孙女东珠,殿外候旨。” 等他说完,嬴贞深吸一口气,率先踏上台阶,其余王爷与诸臣紧随其后。 ...... 金銮殿内,皇帝嬴元高坐在金案之后,手里翻阅着几道卷宗,看上去精神很好,或许是因为最宝贝的女儿要出嫁了,而且最难得的是,女儿对那个人观感好像还很不错,这就让皇帝嬴元消除了最大的一块心病。 司礼监李芳就伫立在一旁,小心的整理着各项卷宗。 而诸臣在请安之后,皆恭立于大殿两侧,默不作声, 今天朝会议事,很多人都看出蹊跷来了,五大藩王一个个意气风发,自从十年前他们被削藩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神气的表情了。 诸臣各怀心思,一时间,整座大殿内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皇帝翻阅完卷宗之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抬头望向诸臣,先是询问礼部贾文典,关于夏皇以及诸国使团的安顿情况。然后便是关于鸾凤公主出嫁的一些具体事宜。 事无巨细,他都一一询问清楚, 大概半个时辰后,皇帝步入正题,表明了自己希望五大藩王重回旧时制度,继续为王朝管理一方辖境的心意,诸臣若有何意见,尽管提出。 既然是殿前议事,那大家都可以各抒己见, 关于这项决策,内阁中的六位大佬有一半持反对意见, 他们认为藩王之权在十年前便已收归中央,到如今看起来,效果显著,各地的税收比起藩王执政期间高出不少,而且呈现连年递增的趋势,既是于国家有利,那就没有更改的必要。 在旧制中,各地藩王是有掌兵之权的,因地而论,兵甲数量的下限为五万,上限为十五万。 所以户部侍郎徐景寮就指出,当初藩王手里的军权在改制之后,如今也已分散成为各地的府兵大营,收归由秦王掌管约束,如今若是回复旧制,那这些府兵又该如何安置?是继续交由秦王管辖,还是由各地藩王掌控? 要知道,旧时藩王权力之大,几乎到了封疆自治的地步,除了皇帝一人之外,谁也没办法命令他们,削藩之后,地方权力精细划分,收归于六部统筹管理,而现在皇帝提议回复旧制,实际上等于是间接削弱了六部的权力,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明白。 三位内阁大佬的一致的反对,让五位藩王脸上的神色都有点不好看, 其实关于藩王旧制的问题,皇帝嬴元在私底下已经和他们几个通过气了,之所以提前知会他们一声,就是要让他们准备好如何应付今天的局面。 如果他们五个今天无法以合适的理由说服众臣,那皇帝的这项提议势必将难以施行,眼看近在咫尺的权力,就会不翼而飞。 藩王之中,率先站出来反驳诸臣的,是皇帝的亲弟弟,冠军王嬴冲, 首先他把税收连年增长的功劳都推给了户部,直言是因为户部这些年来的几项合理举措,才使得税收得到显著增长,并不是他们这些藩王原先中饱私囊。 至于军权,嬴冲认为,他们这些人皆为皇室宗亲,自有为国守护一方平安的职责,皇上既有这次提议,自然是信得过他们这几个兄弟,如果诸臣害怕他们拥兵自重,为了避嫌,大可以适当的将藩王掌兵之权减至五万至十万之间。 冠军王话刚说完,兵部侍郎章轲直接开口反驳,在他看来,各地军权必须由兵部直管,才能做到战时的最大动员,更不会因为地方上的一些干扰而出现大军调拨失衡的局面, 冠军王直接破口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些老家伙会拥兵自重,无视朝廷调遣?” 章轲毫不示弱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但不排除很大可能会出现这种局面。” 冠军王怒道:“你这是在污蔑本王,你们兵部是害怕重回旧制,我们这些藩王会分走你们手中的权力。” 章轲冷笑道:“王爷这话说的,我们兵部的权力来自于皇上,接下来还有秦王殿下,就算分权,也不是分走兵部的权。” 一提到皇帝和秦王,嬴冲不好反驳了,只见他憋的脸色通红,却又没法办驳斥这句话, 谈到军权,势必绕不开嬴贞, 冠军王心里也很清楚,此项旧制最大的障碍其实就在嬴贞身上,皇兄那边的意思,他已经很清楚了, 皇兄既然肯在朝会上提出这项决议,那基本上就已经成功了一半,而且内阁中一直没有说话的卢士贤,魏良子,韩景琮三人,又极为懂得皇上心意,反对的声音应该不会大, 那么,如何才能过得了嬴贞这一关,才是今天最大的问题。 ...... 大殿中,已有三位藩王相继发声,与内阁贾文典,邱慈孺,徐景寮三人争论的不可开交。 双方你来我往各执一词,听起来好像谁都有自己的道理。 老二嬴郦打定主意要争取南疆统兵之权,那么他就需要拉拢正南王嬴鹿,于是他也站出来,支持此项决议,至于理由,他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清河王说的很有道理,他很赞成。 “好了,” 皇帝抬手打断众人间激烈的争辩,转而看向嬴贞: “朕觉得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你怎么看?” 听到问话,嬴贞心底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父皇这是在给自己甩包袱, 很明显是在暗示他,这项决议能不能行,就看你小子了,你特么敢让我失望,咱们新账旧账一块算, 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嬴贞身上,大家都看的出,他的意见很可能决定了今天这项决议的走向。 嬴贞自从被封为上将军,获遥掌兵部之权后,就已经将整个大秦的军方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只要他不点头,这项决议就成不了。 而他的重要性更在于,即使这项决议成了,也只有他一个人,有能力制约各个藩王手中的势力。 这一点,其他皇子嫉妒的要死,那可是军权啊....... “儿臣赞成,”嬴贞淡淡说道,皇帝的心意已经很明显了,他要敢反对,指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这话一出,五位藩王心里同时松了一口气,一个个目露赞赏,一脸慈爱的看向嬴贞。 而内阁贾文典等三人,则是神情沮丧,他们知道,嬴贞的话,有一锤定音的威力。 “理由呢?”皇帝继续问道。 理由?赞成还不够,还得编个理由? 嬴贞沉吟片刻,说道: “我大秦自开国以来,分封藩王守护各境的国策便一直未有改变,也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乱子,十年前皇上之所以削藩,也是为了举全国之力打造北疆防线,而如今北疆战事已歇,各地方由于近些年来的募兵消耗而元气大伤,儿臣觉得,是时候放权给诸位藩王,让他们因地制宜制定妥善安民之策,与辖境百姓休养生息,维护一方平安。” 冠军王嬴冲听的心中大喜,但他害怕嬴贞这个蹩脚理由站不住脚,赶忙站出来出声道: “秦王此言正是最大的道理,咱们大秦历代以来皆有分封藩王的古制,数千年来,也没见哪个藩王造过反的。” 嬴贞听了自己这位亲皇叔的话,心里一阵腹诽,你这话也说的太明了吧?造反都出来了? 九三章 王妃(没脸求订阅) 值此关键时刻,卢士贤和宁牧也站出来说话了,而且两人立场鲜明,纷纷表示支持皇上的决议。 军方第一人和百官第一人都同意了,其他人就是再反对,也掀不起多大浪来。 清河王嬴泗看到这里,心知大局已定,失去十年的权力重新回到手中,心底那份喜悦真的是无法形容。 这十年来真的老憋气了,他所在辖境的一位刺史仗着自己是吏部尚书邱慈孺的门生,一直都没将他放在眼里,这下好了,等这次回了藩地,第一个收拾他。 老而弥坚如嬴泗,心里也明白,许多政策其实都是依据当前形势作出的改变,如果没有嬴贞这种拥有巨大牵制力的极权人物存在,他们几个根本就不可能重新恢复藩王权力, 皇帝难道真的不担心他们几个拥兵自重吗?不可能的,自己皇兄是什么人,他很清楚。 如果哪天皇帝需要杀他嬴泗,那么会有一万个理由在前面等着他。 而皇上之所以有这项提议,根本原因也在于其他皇子拉帮结派,手伸的太长直接插手到了内阁中去,从而威胁到了嬴贞,这项决议,表面上看起来是分了嬴贞的军权,实则是他们五个人替嬴贞分担了火力。 朝臣,秦王,诸藩王,三方平衡。 皇帝坐在龙座上,笑着吩咐此项决议通过,并由内阁拟出一个具体方案步骤,由他披红之后,便可施行。 接下来,百官们心里都清楚,一场不下于藩王重回旧制的重头大戏,就要开场了。 因为这一次,涉及到了两位亲王,皇长子和皇次子。 李芳得到皇帝眼神暗示,来到案前,开口道: “宣卢东珠上殿。” 接着,殿外的侍卫将旨意一声声传递下去,远在九卿广场的卢东珠,赶忙拎起下摆,登台入殿。 礼部尚书贾文典脸色不变,其实已经是心如死灰,卢东珠究竟花落谁家,关系极大, 内阁六人,有两人出自户部,首魁卢士贤,户部侍郎徐景寮, 而卢东珠可以直接影响到此二人的站位, 换句话说,得卢东珠者,等于得到了整个户部的支持,再加上死忠宁牧,嬴贞直接就可以掌控两部大权。 就算齐王嬴郦真的争取到了南疆平叛之权,未来仍是有太大的变数。 自古夺嫡站位,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他既然选择了嬴郦,就只能死心塌地的辅佐。 卢东珠进入大殿之后,远远的便跪伏于地,朝着正中帝王,行三拜九叩之礼, “民女卢东珠,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丫头快快起来,到前面来,让朕瞧一瞧我太安第一才女的风采,” 皇帝一脸慈爱的望着殿前的盛装少女,他此刻脸上宠溺的神情,他的儿子们可都没有机会看到过,唯有嬴盈一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而如今卢东珠竟能得此圣恩隆宠,乃破天荒的头一回。 卢东珠缓缓起身,挪步向前, “再往前面一点,” 卢东珠继续向前,直至与自己爷爷、嬴贞立于一条线上, 皇帝嬴元看着她抚须微笑,连连点头,公公看儿媳,越看越满意, “丫头,朕听说你在卢府设立了一座甲子院,集能人异士,专责研究七洲之壮阔山河、人文地理,可有此事?” 卢东珠双袖平举胸前,鞠躬道: “回皇上的话,确有此事,五大洲人文风采各具特色(抛开妖族的破碎山河,狐族的皎月洲),民女心神向往已久,虽不能亲身而去,却可在小院中收集各方奇闻异事,聊以**,此乃民女闲时小趣,让皇上见笑了。” 皇帝笑道:“小趣最易成为大趣,大趣又可发展为专长,朕觉得很好,礼部中藏有不少太平洲七国以及其他洲的秘闻要典,丫头喜欢,可以随意进出翻阅,你那甲子院要是缺人手,只管跟朕开口,朕帮着你网罗天下异士。” 卢东珠赶忙叩首谢恩, 大殿中,笑意最盛的,莫过于卢士贤,皇上短短两句话,已经将其对自己孙女的喜爱展现的淋漓尽致。 只要卢东珠得势,可保他们卢家三代子弟,富贵无忧。 正南王嬴鹿,则是少数几个看的最明白的人之一,今天如果嬴贞得到卢东珠,那么嬴郦这边,皇上肯定会做出一些弥补,而嬴郦事先也找过他,表明了有意领兵南疆的事,并希望等得到他的支持。 可是他对齐王嬴郦并没有什么好感,反倒是嬴贞看起来,稍微顺眼一点。 龙座上的皇帝沉默片刻后,突然笑道: “丫头今年有十九了吧?可有中意的青年才俊?放心,但说无妨,朕给你做主。” 卢东珠深吸一口气,再拜于地,额头贴地,高声道: “民女东珠,愿嫁于秦王殿下,为妻为妾,任凭皇上做主。” “哈哈哈哈哈.......” 皇帝龙颜大悦,笑的合不拢嘴, “朕该说秦王有福气呢?还是该说卢丫头有眼光呢?” 听到这里,卢士贤赶忙站出来,笑道: “回皇上,若能得秦王殿下垂青,应是小女福运当头才是,也是我卢家几世修来的福分,更是皇上天恩浩荡,老臣卢士贤叩谢圣上隆恩。” 说着,卢士贤颤颤巍巍便要下跪, 皇帝看向宁牧,道: “宁爱卿,你这个当舅舅的,还不快上前扶着未来亲家?” 宁牧笑呵呵的赶忙上前,拦着卢士贤不要下跪,脸上则是笑开了花,说道: “当年万岁天君朱真人曾神游至太安,为卢小姐批过八字,他老人家说卢小姐与秦王八字极为契合,乃是‘天造地设,金玉良缘’,微臣当时听了不以为然,再看今日,不得不说,朱真人真乃仙人也,一语成谶。” 宁牧这句话,是话里有话, 关于卢东珠的谶语有两个,一个是大国师崔望那句人人皆知的“凤凰枝头,入主东宫,”另一个便是鲜为人知的朱天君批下八字姻缘:“天造地设,金玉良缘”。 他只说朱熹这句,不提崔望那句,就是说给大臣们听的,意思是,你们看,两个谶语,一个已经灵验了,另一个还会远吗? 方才嬴贞同意藩王回复旧制,等于是获得了五位藩王的好感,冠军王嬴冲也适时的投桃报李,笑道: “先有鸾凤公主出嫁,后有皇上为秦王指亲,这是喜上加喜啊,臣以为,卢小姐做为阁老嫡孙女,大国师弟子,加之其秀外慧中、才名远播,实是秦王正妃之位的不二人选,” 户部侍郎徐景寮也站出来说话:“秦王殿下直至如今尚未娶亲,既是皇长子大婚,万没有娶妾的道理,臣以为,卢家东珠论才论德,当的起正妃之位。” “两位爱卿多虑了,” 皇帝抬手笑道: “既是朕主动开口要为卢丫头说亲,岂能许人以妾?上月一次朝会,齐王便曾向朕表明对卢丫头的倾慕之心,几天前,秦王又在信中向朕倾诉,说他和卢丫头情投意合,希望朕能够为他主持,一个皇长子一个皇次子,都对卢丫头一片痴心,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大殿内,齐王嬴郦已经开始抬袖擦拭着眼泪,似乎是对卢东珠的大胆表白伤透了心,一脸的委屈相。 “齐王,”皇帝道。 “儿臣在,”嬴郦更咽着答应一声,然后故作一副强忍着泪水的模样,站了出来。 皇帝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但还是出言安慰道: “男女之事不可勉强,卢丫头既然中意的是你大哥,你也只能断了这份心思,将来朕自会再为你寻求合适婚配的女子,明白了吗?” 嬴郦黯然的点了点头: “儿臣听父皇的,卢小姐今后便是儿臣皇嫂,儿臣绝不敢有丝毫僭越之举。” 皇帝点了点头:“那就好。” “父皇,” 嬴郦突然道:“等九妹出嫁之后,儿臣想要南下南疆,辅佐上将军陈亭扫除叛乱,望父皇体谅儿臣想要离开太安的心情以及为国守疆的心愿。” 这话一出,满殿哗然, 你带兵?你带过兵吗? 陈亭带甲三十万南下,已有数月,加上南境原有的十五万大军,此时的南疆共屯有四十五万大军,战事没有丝毫进展不说,甚至还略处下风, 这种关头,就算换将,也是从另外三位上将军,嬴贞、秦广、楚光南之中挑选, 你一个从未带过兵的想要去南疆,能行吗你? 诸臣之间议论纷纷。 龙座上,皇帝皱眉道: “南疆战事,并非儿戏,以陈亭之能,三月之久仍未建寸功,虽说你去的话,可以适当督战,但万一你以亲王身份干扰陈亭布军,岂不是会酿成大祸?” 嬴郦赶忙跪地,朗声道: “父皇放心,儿臣绝不会影响到上将军的任何决策,儿臣愿亲领大军冲锋陷阵,就算战死沙场,也绝无怨言。” 这时候,礼部尚书贾文典也赶紧站出来说话: “启禀皇上,齐王殿下如今也是七境武夫,有一定的自保之力,殿下既然一片赤胆忠心,还望圣上恩准。” 皇帝双目眯起,沉默片刻后,转而看向正南王嬴鹿, “南境是你的封地,既然齐王有心,你这个做皇叔的,适当帮衬着点,也替朕看着他,别让他在军中闹出什么乱子来。” 既然皇帝都说话了,嬴鹿知道反对也没用,赶忙躬身道: “臣弟自当尽心尽责。” 嬴郦心中大喜, 这时候,嬴贞忽然走出来,上前去扶卢东珠, 卢东珠浑身一颤,芳心如小鹿乱撞,一瞬不瞬的盯着嬴贞的脸庞,天呐,我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 皇帝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脸上挂着欣慰的笑意,说道: “那朕就给卢丫头做主了,今日当着满朝文武,朕便敕封卢家小女东珠,为秦王王妃,赐金龙翠凤宝冠一顶,四季霞帔各三套,良田三千倾,绫罗十万匹,至于珠宝器物的赏赐,皇后在世之时已然备好,李芳,” 李芳点了点,转身面对卢东珠,笑道: “宫内内库之中,有座宝光库是先皇后所留,内藏金银器物,古玩字画,珠宝翡翠,灵药兽皮等,折合白银,四千八百三十二万两,” 卢东珠秀目一眨,两行清泪瞬间滑落脸颊,在袖中紧紧握着嬴贞的手,硬是拉着嬴贞一起跪在地上, “民女卢东珠,叩谢圣上天恩,叩谢皇后娘娘隆恩。” “儿臣谢恩......” 皇帝嘴角微翘,一言不发, 殿前仍是跪着的嬴郦,头颅低垂,额上青筋暴起,心在滴血, 凤冠霞被,这可是太子妃才有的待遇啊...... “恭喜秦王,贺喜秦王.......” “恭喜卢阁老......” “恭喜宁尚书......” 九四章 太平行走牌 皇长子大婚非同小可,等到鸾凤公主出嫁后,礼部才会观星择日,诸多繁杂的工序还需按部就班的准备,往往到大婚那天仍需等一年之久, 但这门婚事,当皇帝金口一开的时候,就已经算是订下了,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诸臣可以称呼卢东珠,为王妃。 朝会结束后,嬴贞带着卢东珠告别诸臣,没有出宫,而是从九卿广场的一条岔道离开,前往贞盈殿,这也是皇帝的意思,因为贞盈殿的素香阁,供奉着先皇后的灵位。 这段时间的贞盈殿,不是一般的热闹。 大秦最好的绣师,珠宝匠,木匠,香料师等等各类顶尖匠人,都在这里忙碌准备着, 礼部那四位掌管谱牒仙师敕封的炼气士也在,他们带着从礼部库中精挑细选的各类珍稀宝贝,由鸾凤公主亲自过目,看上的,留下,看不上的,打回原处。 嬴贞刚一进入贞盈殿,忙碌着的大小人等纷纷跪地行礼,司礼监提督大太监陈保保见到嬴贞后,离得老远便赶忙小跑过来, “陈保保给殿下请安,给王妃请安。” 在宫里,没有比太监消息更灵通的了,尤其是司礼监的大太监。 朝会刚一结束,卢东珠被封为秦王王妃的事情,就已经传遍整座皇宫,九公主嬴盈本来对此事就最是上心,自然会让陈保保第一时间通知她。 “嬴盈那丫头呢?” 陈保保笑咪咪道: “九殿下算准了秦王会第一时间到素香阁祭奠皇后娘娘,所以已经提前一步在那里等候了。” “嗯嗯,”嬴贞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然后他独自带着卢东珠前往。 松柏长青的素香阁,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准确来说,除了皇帝、秦王和鸾凤公主,擅入者,死。 但卢东珠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做为未来儿媳,她是完全有资格进来的。 绕过栽满素白色鲜花的幽静小院,嬴贞二人迈步跨入阁中。 长明灯后,是先皇后宁惠的牌位,上写: 仁孝慈懿诚明庄献配天齐圣文皇后宁氏。 香案前,原本只有两个蒲团,而如今,新增了一个。 嬴盈一身洁白素衣,笑盈盈的立在一旁,抬手指向新添的蒲团, 卢东珠立时会意,赶忙脱去身上华服,将发髻挽起,恭恭敬敬的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 “卢氏景亭之女卢东珠,谨以至诚,昭告皇后娘娘在天之灵,秦王仁厚,宽豁大度,民女东珠能嫁于秦王为妃,实乃皇天眷顾,祖宗积德,望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保佑秦王与东珠,永结同心,白首偕老。” 说完,卢东珠深深拜了下去。 嬴贞一声不吭,也跟着跪了下去。 嬴盈上前扶起卢东珠,笑道: “嫂子以后需改口了,应称呼父皇、母后为宜。” 卢东珠轻轻点了点头,握着嬴盈的手,看向嬴贞, 嬴贞面色肃穆,淡淡道: “王府现在有点空,你可以安排你的下人丫鬟进来了。” “嗯!” 卢东珠嘴角弧度渐渐扩大,眸如弯月,重重的点了点头。 ...... ...... 朝会结束之后,卢东珠被敕封为秦王王妃的事情,已经由司礼监拟成圣旨,加急送往大秦王朝的各处驿站,昭告天下。 原本赶来观礼九公主出嫁的各国使者,各地官员,也纷纷前往卢府道贺,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家中有女嫁给皇长子,这便是人臣极致,整个卢府上下高挂红帏,鼓乐齐鸣。 夏皇拓跋英雄,更是令左丞相幸南召带贺书一封,亲自前往, 皇城远郊,九千大营, 一万贞字营儿郎,纷纷披甲上马,以刀击鞘,声震八方, “大风!大风!大风!大风.......” ....... 酒馆内,张虎牢与项翦举起酒碗,撞在一起, “殿下这一开胡,不知有多少桃花运,要降临在咱们北疆儿郎身上喽,” 说完,项翦看向一旁的金霁, 这一次,是金霁主动来找他的,希望项翦能安排她和师兄安然离开大秦,齐王嬴郦对她二人的表现非常不满,她担心会被礼部秋后算账, 她和丁枫,实在不想再掺和大秦这趟浑水了。 项翦当然舍不得她走,笑呵呵道: “金姑娘放心,你只要和咱走的近些,就没有人敢动你们兄妹,礼部那四个老王八算什么东西?他们敢招惹我们?” 张虎牢自从发现项翦这老东西这次很有可能是动了真心后,对金霁的态度也发生了大转弯,只见他笑道: “姑娘若是仍不放心,可由项翦去王妃那里,为贵兄妹求一块青崖书院的太平行走牌,有此牌在身,给礼部十个胆,也不敢动你。” 太平行走牌,是由中神洲儒家圣地所立,天下各处的书院都有权利赐给合适的人以做护身之用,此牌在身,天下行走。 卢东珠做为书院山主嫡传弟子,自然是有能力为她们求来太平行走牌的。 金霁听完之后,自然满脸狐疑,太平行走牌非同一般,真要有了那东西,别说是大秦,整个太平洲任何地方,他们兄妹都可去得。 这话若是项翦说出来,她会觉得不靠谱,但从张虎牢嘴里说出来,金霁便有些心动了。 项翦这个人,十分懂得追求女孩需要循序渐进,所以他直到现在,仍未对金霁展开追求攻势,但前提是,人家不会走,人要走了,还追求个屁啊? 想到就做, 项翦一拍桌子,猛然起身道: “金姑娘且在这里稍待片刻,我这就去寻王妃。” ...... ...... 京城外,一队百人左右的骑士,护卫着两辆马车,缓缓行驶在拥挤的官道上, 车厢内坐着的,赫然便是桐州刺史胡邴槐的宝贝闺女胡颖,以及酥雨阁花魁,被嬴贞定为四两八钱的白香香, 胡颖之所以来太安,是应秦王之邀,至于白香香,她本就出自上林苑,此次回京,也是隋鸢让她回来一趟,说是有事情交代。 突然间,官道上传来一阵哄乱之声,接着,便有另一队盔甲鲜明的重装骑士奔驰而来,看他们的目标,竟然就是胡颖的这支车队。 在桐州,要是有人敢这么拦她胡颖,她一定会提起马鞭就打, 但在京城附近,她可没这个胆子。 白香香掀起车帘一角,望向外面,顿时双目眯起,沉声道: “是长公主的骑队,胡小姐,你记住,关于齐玄宗的事,无论是谁问起,你什么都不要说,我现在这就去秦王府,” 说完,白香香猛然冲出车厢,掠向半空。 “好一个贼子,放箭!” 九五章 在下苏御 贞盈殿,夏雪斋, 嬴贞从前就住在这里,所以一应丫鬟太监,他都很熟悉,厨子也最懂他的口味。 秦清不在,所以中午这顿饭,菜不多,并且不是嬴贞平时最爱吃的,而是嬴盈在私底下打听之后,吩咐厨房做了卢东珠最爱的口味。 小姑子看嫂子,越看越喜欢,嬴盈原本一开始就认定了卢东珠,若是换成别人嫁给她大哥,她可不乐意,她不乐意,那这事就成不了。 “嫂子,虽说你和哥大婚的时候我肯定已经身在大夏,但你放心,我一定会提前赶紧回来的。” 卢东珠甜甜一笑, “多谢九殿下。” 嬴盈听了顿时蹙眉,嗔怪道: “刚才不都跟你说了吗?该换称呼了,跟我哥一样,叫我小九吧。” 卢东珠笑嘻嘻的点了点头:“好的,小九,” 嬴盈喜不自胜:“这才对嘛。” 两位美人儿坐在一起,各擅胜场, 卢东珠眉眼如画,气质非凡,嬴盈灵秀绝伦,如盈盈秋水, 嬴贞没有跟她们俩搭话,而是独自拿起筷子就吃,心里面则在盘算着很多事情。 首先,嬴盈出嫁,他需送至两国交界,这是皇帝的意思,当然,并不是让他重返北疆,而是要他给秦广铺路,说白点,秦广在北疆镇不住场子,需要他去安抚诸将领,劝他们以后少跟秦广对着干。 再者,老二嬴郦不日便会带领亲卫南下,参与南疆平叛,名义上虽是辅佐陈亭,但只要老二在那边打出几场漂亮仗,朝廷这边,自会有人替他说话,加上这段时间陈亭确实不争气,时间一久被老二取代也不是没有可能。 最后,皇帝在朝会结束前,说要派出使者前往北齐,希望促成大秦、大夏、大齐三国结盟,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但嬴贞结合卢东珠那晚在邢家老宅跟他说的那番话,不难猜出,皇帝这是要促成三国结盟的统一战线,共同抵御已经登录北境荒原的妖族先锋军。 所以拓跋英雄和嬴盈的联姻,看似是大秦兵败之后的不得已举动,实则是两国趁此机会结为盟友的一个绝好契机。 北夏需要大秦这样兵强马壮的后盾,大秦同样也缺不了北夏顶在最前面为自己遮挡风雨。 这场联姻,两国君主可谓是你情我愿,难得的是,两位当事人,竟然也是你情我愿。 “小九,你和那位夏皇也就见过一次吧?能有多少印象?”嬴贞边吃边问道。 嬴盈嘻嘻一下,放下筷子道: “错了,我们俩每年都会见两次面,每次都是他偷偷来太安找我,月畔河之战后,我们也私底下见过一面,他答应我,会将月畔城还给你。” 嬴贞听的嘴角一抽: “追女孩见过下血本的,没见过这么下血本的,这么说,你们俩早就情投意合了?” 嬴盈笑着点了点头, 嬴贞一脸黑线,坑哥呀, 你不早说?你要是早说的话,真正的嬴贞也不会因为心里过不去那道坎给自杀了, 当然了,他要不自尽,也轮不到自己穿越过来。 世事就是这么玄奇,他这么一穿,等于是全面继承了前身的一切,正因为记忆和灵魂的高度融合,现在的嬴贞和以前的嬴贞比起来,也就是多了一份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罢了。 “哥,拓跋如今也在调查,月畔河之战到底是谁给他传递的消息,他说一旦有了眉目,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有这样一个神秘的存在在背后影响着两国国运,他也很不放心。” “嗯嗯,知道了。” 嬴贞继续埋头扒拉着饭,这会功夫,桌上的饭菜已经被他吃掉一半, “叩见皇上!”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下人们跪地请安的声音, 屋内三人也赶忙起身迎接, 皇帝嬴元已经笑呵呵的走了进来,脸上挂满笑容,如沐春风, “小九坐吧,丫头你也坐,父皇就是来蹭顿饭。” 说着,皇帝直接坐下, 嬴贞退往一旁恭敬站着,他没敢坐,因为皇帝没让他坐。 卢东珠见状,本来已经坐下,又赶忙站了起来, “欸~~丫头,让你坐你就坐,再这样拘束,父皇可就不高兴了。” 卢东珠偷瞥了嬴贞一眼,无奈之下又重新坐下。 “你吃饱了没?”皇帝没好脸色的看向嬴贞。 说实话,没吃饱,但嬴贞只能回答: “吃饱了。” “吃饱了就去外面呆着去,别在这杵着碍眼,对了,这次出使北齐,就由你去,等你将小九送至边境,便带人改道去北齐吧,” 嬴贞皱眉道:“父皇,我可是听说田克娶了一个狐妖,而且这妖物还很不简单,如今已经把持了整个北齐朝政,反倒是田克每天潇洒的很,吃喝玩乐五毒俱全,儿臣觉得,这次出使北齐,好像意义不大啊。” 皇帝顿时拉下脸来,怒视嬴贞道: “怎么什么事情到了你这里,总是困难比办法多呢?朕不管田克娶的是狐妖还是仙子,总之两国结盟的事必须办成,你要是觉得你不行,那就滚回怀阴郡去,朕换行的人去。” “我行!”嬴贞还能说什么呢? “那就早做准备,出去吧。” 皇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嬴贞无奈,只好同时递给嬴盈和卢东珠一个告别的眼神,然后就这么躬身离开。 “咱们吃咱们吃,”皇帝笑呵呵的望着两女,眼神慈爱。 ....... ....... 嬴贞刚一出宫,就遇到了早在宫门外等候的项翦, “你在这干什么?” 项翦悻悻然一笑,跑上前去帮嬴贞牵着马,小声道: “殿下,求你一件事。” “哟呵,意外啊,说吧,只要我能办到。” “您不一定行,但王妃肯定行,”项翦嬉皮笑脸道。 这已经是嬴贞今天第二次听到有人说他不行了, “你改口倒是改的挺快,那你别找我啊,卢东珠还在里面呢,你等她吧。” 项翦道:“您二位夫妻一体,跟谁说那不都是一样的?” 嬴贞一翻白眼,“那你倒是麻利说啊。” 于是项翦将他想要给金霁求一块太平行走牌的事情说了出来,嬴贞听完连连摆手: “这事你跟我可真说不着,书院那些家伙我可求不动人家,你还是在这等卢东珠吧。” 说完,嬴贞策马继续上前, 项翦松开马缰,原地哀叹道:“早猜到殿下不行的。” 嬴贞继续往前走,只当是没听到。 ...... ...... 白香香毕竟是八境炼气士,如果她一味想逃,骑军根本是拦不住的,但是身在皇城附近,像她这样明目张胆的御风飞行,早已惹出了潜伏在暗中的靖安司高手, 在太安,是龙是虎,你都得给我盘着,别说是御风飞行,就连飞檐走壁的轻功,你也不能用,你敢用身法在太安行走,那就是打靖安司的脸,你要是没后台,被靖安司那帮子人抓住,那可真是不死也要掉层皮。 她拼着受伤,一路闯进太安,刚入城门便遭遇到了十三太保中的朱老六, “哟,还是个女贼,不懂规矩吗?太安城也是你可以随意乱闯的?” 说完,体型魁梧的朱老六硕大的铁拳已然轰出,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白香香知道朱老六的厉害,不敢硬接,赶忙贴墙游走,口中高喊道: “我要见秦王,耽误了时间,你担当的起吗?” 一听秦王俩字,朱老六就有点虚,昨晚北疆那帮子人各个跟个悍匪似的,他又不是没看到? 但凡是跟秦王沾上点边的,他是能躲就躲。 “秦王殿下也是你说见就能见的?总得拿出点证据来吧?” 白香香一听这话,知道有缓和余地,赶忙说道: “你现在就可以派人前往秦王府,就说白香香有要事求见,真伪立时便知。” 朱老六浓眉拧在一起,扭头吩咐手下,立即去趟秦王府通禀一声,而他自己则继续呆在城门口,盯着眼前这位漂亮女飞贼。 不一会功夫,天空上两道人影飞速掠来,速度之快,眨眼之间。 朱老六看清那两人之后,就知道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了, “朱奇见过秦姑娘,见过张将军,” 秦清今天穿了一身火红色贴身劲装,看上去英姿飒爽,她看都没看朱老六一眼,直接向远处的白香香说道: “殿下不在府里,有什么事,你跟我说。” 白香香以聚音成线之术,将胡颖被长公主的人掳走的事情说了出来, 秦清听完,皱眉道: “好了,我知道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说完,秦清交代张虎牢一声,让他返回王府等候殿下,见到殿下之后,立即将此事告知,而她则独自一人出城,赶赴南山。 ...... 南山在京城远郊,本是一处风景极为秀丽的地方,很多游人学子都会来此登山作赋,但自从长公主在此地建立行宫之后,就没人敢再来了。 齐玄贞是谁杀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胡颖是殿下要保的人,所以无论被谁抓去,秦清都会将她带回来,长公主又如何?秦清的眼里从来就没有什么长公主。 九境武夫一路上山,如入无人之境,行宫所有防卫如同虚设。 山巅之上,有一处占地广阔的玉石平台,此处最宜赏月,所以每当夜里的时候,这里都是灯火通明,长公主的众多男宠,皆会在此长袖作舞,取悦主人。 今日多云,山顶上凉风习习,长公主嬴嫃正与一位秀美绝伦的白衣男子结伴散步, “还是躲在这里清静,要不是父皇不许我离开京城范围,我一定会远走高飞,挑一处风景更为秀美的深山隐居,老此一生。” 秀美男子听了,负手而笑,他站在身份尊贵的长公主身边,身上不但完全没有一丝卑躬屈膝的味道,反而是说不出的洒脱,神情之傲,似乎天地都难将其束缚。 “心不安宁,无论去哪都难求一份清静,我觉得你错怪嬴贞了,韩奢的死也许真的就是个巧合,” 嬴嫃黯然的摇了摇头: “一开始我也不信,但有人告诉我,韩奢确实是被嬴贞害死的,而这个人,是嬴贞极为信任的一个人,也是我非常信任的一个人,他不会说谎的。” 秀美男子闻言笑道:“那这个人可真厉害。” 嬴嫃愣道:“怎么?你觉得他在骗我?” 秀美男子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奇怪,你宁愿相信别人,为什么不愿相信自己的大哥呢?” 嬴嫃一愣,垂首黯然,心情复杂至极。 就在这时,一道红影冲破云海,笔直的坠落在广场上, 嬴贞看清来人,顿时大怒: “秦清,你好大的胆子,本宫这里,你也敢不请自来?” 秦清面无表情,冷冷道: “把人交出来。” 秀美男子忍不住笑了,目光饶有兴趣的在秦清身上打量, 秦清见到对方肆无忌惮的目光,顿时蹙眉,道: “你想死?” 男子脸上笑容更盛,摆手道: “不想不想,活着多好,我还嫌自己活得不够长呢。” 嬴嫃一脸怒容,指着秦清骂道: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一点规矩都不懂,别以为仗着嬴贞给你撑腰,本宫就拿你没办法,今天你擅闯本宫行宫,谁也保不住你。” 秦清淡淡道:“无所谓,把胡颖交出来,我立即就走,不交人,我可就自己搜了。” “你敢!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一个奴婢都敢压在本宫头上了,来人!” 嬴嫃已是气得怒不可遏,脸色铁青喘着粗气,嘴唇一片煞白, 她何曾被人如此冒犯过? 这时候,秀美男子却朝着嬴嫃摆手笑道: “不必叫人,九境武夫,来再多人也没用。” 秦清顿时双目一眯, 嬴嫃一甩袖子,撕喊道: “我才不管她是什么几境武夫,我今天就要她死,你帮我杀了她。” 秀美男子笑呵呵的拍着嬴嫃后背,温柔道: “消消气,消消气,气性这么大对身体可不好,还有,以后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淑女,” 嬴嫃瞪眼道:“我从来就不是什么淑女。” 秀美男子眉眼一弯,笑道:“我知道啊,淑不淑女,我都喜欢。” 远处的秦清越发觉得这个男人不对劲,她眼力高绝,总觉的眼前的男子看似真实存在,却始终给她一种恍惚的感觉,这是....... “阴神远游?”秦清皱眉道。 秀美男子转过身来,轻柔一笑: “不愧是九境武夫,竟然被你看出来了?看样子我还是不行啊,竟然会被你看出来。” 秦清立时全神戒备,如临大敌, “你是谁?” 男子客客气气的笑着拱手,说道: “在下苏御。” 九六章 蒹葭 如果秦王嬴贞是整个大秦王朝如雷贯耳的名字,那么苏御,就是整个太平洲。 万岁天君朱熹,浮尘宗宗主贺白圭,摆渡老人倪坤,落照宫巫玉环,东皇岛苏御,八荒共主皇曌,是整个太平洲战力天花板,前四位是炼气士,后两位则是十境,山巅境武夫。 东皇岛,顾名思义,是坐落在东海的一座孤岛,既不是宗门,也不属于任何势力,岛上就住着一个人,一条狗,一只龟。 虽然对方身上由始自终都没有丝毫气劲吐露,但秦清绝不敢怠慢,一境之差就是生死之差。 十境武夫,可谓是只手遮天的存在,秦清也没有想到,会在太安城附近,遇到了这位传说级的人物。 苏御发觉秦清的气息正在节节攀升,而对方身上真气之淳厚,气势之雄壮,竟然让他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错,很不错,小小年纪修为能到这种地步,当的起‘惊人’二字,就是脾气差了点,不过无妨,我辈武夫就该是这样。” 山巅上,原本的徐徐凉风,竟有愈刮愈烈之势,尚未泛黄的叶片纷纷坠落,被卷入风中,周围茂密的林木疯狂摇动,飒飒作响, 登高再登高,秦清的气势一高再高, 肉眼可见的气浪冲天而起,破开乌云,与秋日和煦的阳光交融在一起,半空之上一片金色。 苏御身上纤尘不染的雪白长衫被风吹动,衣衫飘摇,恍如仙人,秦清不断高涨的斗志他都看在眼中,眼中满是赞叹,不迭点头道: “很好,很好,这次来太安,不虚此行。” “丫头,不如这样,你若是能挡的了我一拳而不倒,嬴嫃自会放人,如果挡不了,就请离开,而且从今以后,不得再冒犯嬴嫃,如何?” “少废话!” 秦清脚下错步,双臂以一种拨弄水浪的奇怪姿势,缓缓向前, 她这一动,竟带动了满天气机,天地之地,丝丝白气正以极快的速度涌入她的身体, 恍然间,在她背后,似乎出现了一个与她形态一般无二的巨大身影。 苏御气定神闲,负手而笑: “李芳能调教出这样的徒弟,绝不是他自己的修为有多高明,而是眼光好,实在太好。” 说完,只见他身形犹自不动,身前一条直线上,却骤然被拉出无数个苏御,每一个苏御所展现出来的动作各有不同,有的单脚撑地身子倾斜,掌心朝上呈递物式,有的身形后仰,做举杯饮酒式,有的双膝微曲,手臂交叉与胸前,有的则是金鸡独立,单掌平胸式...... 而最前方的苏御,则是微笑出拳。 “轰!” 双拳交接,声音清脆, 秦清浑身一震,银牙紧咬,双腿在坚硬的石板地面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直接被击退至三丈之外。 无数的苏御重归于一,只见他抬起右拳,婆娑着被擦破点皮的手背,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这样的年纪会有如此成就,这就是你呆在嬴贞身边的理由?” 秦清紧抿双唇,一声不吭,右臂剧烈的颤抖着。 “呵呵,大秦武运冠绝太平洲,我还奇怪,如此得天道眷顾的尚武之地,怎么就一直没有出过一位十境武夫,嬴贞做为皇长子,自然身负国祚气运,丫头啊丫头,你呆在嬴贞身边,就是为了用他身上的先天武运滋养境界吧?虽说这么做对嬴贞影响不大,但终归是不太地道,以前有个叫徐公的好像也这么做过,你是他什么人?” 秦清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紧接着,双目双耳....... 竟是七窍出血...... 苏御笑道: “刚开始见到你,我确实生出了怜才之意,不过现在嘛,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离开嬴贞,要么死,你自己选吧。” 秦清双目涣散,逐渐失去神采,整个人开始摇摇欲坠, 苏御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拳,已然将她打成重伤,很重的伤...... 秦清身形一阵摇晃之后,“嘭”的一声摔在地上,就此昏迷。 苏御嘴角挂着冷笑,一步跨出,整个人已然出现在秦清身前,只见他抬起右脚,就要打算了结眼前这位别辟蹊径登顶九境武夫的天才少女, “你敢碰她一下,本王就将这里夷为平地。” 嬴贞和张虎牢已然出现在广场边缘,后者手中那杆成名大戟已然摘去包裹,露出寒光摄人的锋锐戟尖, 整座南山行宫,现如今已被三千贞字营团团包围。 苏御笑呵呵的收回抬起的右脚,目光柔和的看向长公主嬴嫃, “看见没?误会往往就是这么来的,我明明是在帮他,眼下反倒被当成坏人了。” 嬴嫃看到嬴贞之后,脸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冰霜,她如今虽与对方老死不相往来,但秦清在嬴贞心里的地位,她是知道的,所以她也不希望秦清死在自己这里,不然的话,那可真是彻底撕破脸了。 “算了,他一向不识好人心,放了那丫头吧。” 苏御双手一摊,无奈笑道: “得,好人难当。” 嬴贞目光冰冷的注视着眼前这位看年纪也就不到三十的秀美男子,心中疑惑,能把秦清打伤,对方的实力已经是不言而喻了,自己离开京城也就半年,太安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号人物? “将清儿带走,”嬴贞低声吩咐道。 张虎牢大步向前,无视苏御,抱起秦清一把扛在肩上, 嬴贞冷冷的看向嬴嫃: “胡颖呢?把人交出来。” 嬴嫃顿时大怒: “嬴贞,这里是可我的行宫,一草一木也都是我的,我不放话,你谁也别想带走,你敢在这里闹事,我便去父皇那里告你一状。” 嬴贞闻言冷笑道:“打小就最属你会告状,到现在一把年纪了还是如此,来人,搜山。” 哗啦啦,山脚下传来无数拔刀的声音,接着,便是战马登上台阶的密集蹄声。 “你敢!”嬴嫃顿时花容失色。 一旁的苏御见状,负手笑道: “秦王若是还不收回成命,本人不介意送你的三千铁骑升天。” 嬴贞双目一眯,冷笑道: “那咱们试试?” 苏御笑道:“试试就试试......” ....... ....... 上林苑,一间昏暗的石室内,响起咔嚓咔擦的奇怪声音, 巨大的石门被由外打开, 一道高挑的身影赤足走进之后,石门自动关上, 只见四道微光由那道人影的指尖弹出,分别飞向石室内的四个角落, 接着,室内光线大亮。 居中之处,竟是一方水池,上面飘着无数朵雪白的花瓣,丝丝热气由池内升腾而起, 那道单看背影就足以迷倒天下男子的婀娜身影,缓缓褪去身上薄如蝉翼的轻纱,一步一步的踩着入池台阶,进入池中。 室内香气萦绕,氤氲弥漫, 女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着水面,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晶莹如玉,散发着淡淡的光泽,湿漉漉的长发垂在胸前,遮挡住了最为动人的光景, 只见她食指在水中轻轻一划,一柄透明的小巧飞剑破水出面,然后被她的玉掌一拨,飞剑顿时激射而起,就这么直直的穿过厚重的石墙,离开了上林苑。 这柄小巧的透明飞剑,在太安城一路低飞,穿墙过瓦如水滴如潭,不留下丝毫痕迹,即使从人体穿过,被穿之人竟也没有丝毫感觉, 它竟是可穿越万物。 南山山巅,原本已经打算出手的苏御,突然间站在原地不动,眉头深锁,双耳恻动,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忽然,只见他脚步一动,整个人直直面对着正北方向,脸上是嬴嫃从未见过的肃穆, 飞剑继续向前, 苏御于山巅,摆开拳架, 这时候,一尊巨大的模糊法相出现在南山的天穹之上,几欲遮天, 只见法相大袖飘摇,挥在山巅之上, 刹那间,一抹巨大的白色光罩将山巅平台整个笼罩其中,竟是那尊神秘法相以大神通,在山巅之上,划出了一方小天地。 嬴贞和张虎牢看的目瞪口呆,嬴嫃更是脸色僵硬,一动不动。 飞剑蒹葭,穿破白色光罩,与苏御的拳头撞在一起。 坚硬的地面瞬间化为飞灰....... 嬴嫃毫无修为,根本抵挡不住周遭嗜人的气浪,整个人猛地抛跌出去, 嬴贞见状,右脚一踏地面,身形猛的拔地而起冲向嬴嫃,于半空之中一把将其揽入怀里, 飞剑消失不见。 苏御右臂衣衫尽碎,血肉模糊,口中骂骂咧咧道: “干你娘的,十二境剑修。” 嬴嫃见他受伤,芳心顿时大乱,猛地推开赢贞,疯了一般跑至苏御身边,哭喊道: “你怎么样了?怎么伤的这么重?都怪我,都怪我.......” 苏御笑了笑,看了一眼身边转眼间已哭成泪人的长公主,柔声道: “放心,没事,小意思。” 嬴嫃眼泪如注,只是抓着苏御的手臂大哭, 山巅上,白色的光罩渐渐散去,半空上法相也已消失不见, 苏御咧嘴望向北方,口中喃喃道: “又是个娘们?除了落照宫的巫玉环,我太平洲什么时候又出了一个十二境女剑修?看这方向,上林苑?” “好了好了,别哭了,”苏御轻轻拍打着嬴嫃粉背,笑道: “还是把人放了吧,再不放,我还得挨一剑。” 嬴嫃现在哪里还会在乎其它,趴在苏御怀中忙不迭的点头,她可舍不得心上人再受伤了。 远处的嬴贞看在眼中,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摇了摇头, “我们走吧。” ...... 行宫中的守卫自然不是贞字营的对手,而贞字营也没有大开杀戒,只是将人制服就好。 胡颖以及她的一众车队护卫,都被救出,当她看到嬴贞的时候,已经是泣不成声, 看的出来,她这次受惊不小, 嬴贞从张虎牢手里接过秦清,抱着她跨上战马,回头望了一眼山巅方向,若有所思,随后,只见他一扬马鞭, “我们走!” 三千铁骑,浩浩荡荡下山。 九七章 裴渔 嬴贞将胡颖以及她的随从安顿在了王府,他自己则抱着秦清来到后院的一座厢房,这里是秦清的居所。 当她将秦清放在榻上之后,张虎牢第一时间上前,双指捏在秦清手腕上,陷入沉思, “伤的很重,秦姑娘体内的真气异常紊乱,加之她现在仍处于昏迷中,真气在不受约束的情况之下,正在胡乱冲击着各处筋脉窍穴,如果不能适时阻止,恐将酿成大祸。” 嬴贞道:“你能不能行?” 张虎牢摇了摇头:“外人的真气一旦在这个时候输入秦姑娘体内,必会引发她体内真气形成防御壁垒甚至出动出击,我没有这个能力强行压制她体内暴躁的气息。” 嬴贞听完扭头就走, “我去让师傅来。” 张虎牢待在房间也是无用,又不好一个大男人老是待在女子闺房之内,于是他帮秦清捂好被子,走出房间关上门,就这么站在门外守护。 房间内的阴影之中,走出一位赤足白裙的高挑女子,她来到塌前,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秦清之后,整个人缓缓向榻上躺去,身体竟然完全与秦清重合在一起,彻底融入到了秦清体内。 接着,只见秦清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两张不同的面容在她脸上交错出现,时而狰狞,时而痛苦,时而微笑...... 半晌之后,白衣女子飘然而去。 ....... 李芳将下午伺候皇上的人手都安排好之后,就跟着嬴贞火急火燎的来到王府, 刚一推开房门,就看到了榻上的秦清已经醒了,双眼正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怔怔发呆。 李芳上前以手背贴在秦清额上,又再捏了捏她脉门,确定没事之后,皱眉道: “怎么回事?” 秦清淡淡道:“被一个叫苏御的打了一拳。” “苏御?” 三人同时震惊, 难怪,强如秦清,都被打成这副惨样,那秀美的翩翩美男子竟然就是太平洲唯二的十境武夫,东皇岛岛主苏御? 嬴贞听了更是疑惑,这位大名鼎鼎的传说级人物,怎么和嬴嫃给搭上了?起初自己见到对方时,还以为是嬴嫃新找的一个小白脸呢。 李芳疑惑的看向张虎牢,后者将事情经过详细叙述一遍,李芳听完皱眉道: “这一拳人家已经是手下留情了,真要杀人,秦丫头连一拳都挨不住,苏御这个人一向神秘,喜好什么,又有什么习惯,谁也不知道,看起来,他来太安,确实只是为了长公主,若此人还有其它谋划的话,我们可就得多加注意了。” “张将军方才说,有尊法相出现在南山上空,想来应是书院那位插手了,至于苏御对空出拳却因而负伤,这就很让人疑惑了,难道还有另外一位神秘高手掺和进来了?” 李芳心里知道是谁,但他不能说,因为张虎牢在。 而当时身在场中的张虎牢,根本就没有看到那柄飞剑,只听到苏御当时口中提到了十二境剑修以及上林苑。 至于嬴贞,当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能够打伤苏御的,整个太安城,除了裴渔还能有谁?只不过他奇怪的是,裴渔为什么要救秦清?她们之间根本是不认识的。 嬴贞来至塌前,关心的问道: “丫头,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秦清听到嬴贞叫她,呆滞的目光重新恢复神采,望着嬴贞笑道: “没事,静养一段日子就好了,主子不用担心,对了,清儿想吃酱猪蹄了。” 屋内三人都被她逗笑了, 嬴贞道:“都成这副样子了,还想着吃猪蹄呢?” 张虎牢则是笑着起身,道:“我这就去买。” 等张虎牢走后,李芳这才压低声音道: “裴宗主的事情不要往外传,皇上不希望别人知道,她能出手救下秦丫头,多半是冲着皇上的面子,这些年来,皇上对上林苑予取予求,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候,裴宗主能出手帮着咱们,关于她的事情,绝不可泄露给别人知道。” 嬴贞笑道:“我怎么泄露?我也就见过她一次而已。” 李芳沉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地里给人家定了一个七两二钱,因为挨了一脚,还给人家扣了两钱,这件事皇上可是也知道的,你小子悠着点,” 赢贞嬴盈都是李芳看着长大的,两人之间关系极为亲近,说什么都是无拘无束, “您老又不是不知道,七两二钱在我的那套标准里,那是最高的了,这是多高的评价啊?就算那位裴老板知道,也只会是偷着乐。” 李芳摇头笑了笑:“十二境剑修,非同小可的存在,人家心里究竟怎么想,咱们这些人是不会知道的,别大意,皇上尚且对裴宗主礼敬三分,你更不可造次了,以后去上林苑,别闹事,还有,抽空了多练练拳,你这都半年了,怎么还没恢复过来?习武一事,最忌懈怠,你是不是偷懒了?” 嬴贞道:“实在是没时间啊,事情太多,哪一件不得我亲自处理?今天朝会上你也看到了,老二他们现在一个个腰板都硬了,都准备搭起戏台跟我对着干呢,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安心修炼?” “借口!” 李芳淡淡道:“这次你将九殿下送至边境之后,就算了是闲下来了,皇上让你出使北齐,一是想让你多历练历练,二是可以远离朝野纷争,皇上之所以恢复藩王旧制,就是为了让几位藩王制衡齐王他们,所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你大可安安心心的提升自己, 咱们大秦武运最盛,可是说到头来,能影响天下大势的还得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炼气士,能教给你和清丫头的,我也都教了,以后的路还要靠你自己走,对了,这一次送亲,你就不要带上清丫头了,这是皇上的意思,有她在你身边,你小子根本就没有危机感,对你提升修为将毫无裨益。” 秦清听到这里,猛的坐起身来,蹙眉道: “不可能,殿下去哪,我就跟着去哪。” 李芳笑道:“好啊,你跟皇上说去。” 嬴贞坐在塌前,笑着拍了拍秦清肩膀, “师傅说的话有道理,你在我身边,我会觉得很安全,安全到不需要考虑是否能应付的了任何突发的状况,这样其实不好,听话,你就待在太安,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很珍惜自己这条小命,” 秦清黯然垂首,一声不吭,不知在想些什么...... 九八章 李先生(求订阅求推荐票) 卢东珠从皇宫出来之后,本来是想去王府找嬴贞的,结果刚出宫门,卢府管家和山字营大统领项翦都已经在等着她了, 前者当然是奉卢阁老的意思让她回府见客,毕竟今天来卢府道贺的人实在是太多,出于礼貌,有些人卢东珠还是需要见一见的,至于项翦,当然就是因为那档子事了。 卢东珠毫不犹豫的掏出自己的那块太平行走牌递给项翦,笑道: “东珠谨在此,祝项将军马到成功,博得美人儿归。” 项翦嘿嘿一笑,收好牌子,拱手道: “借王妃吉言了,今日是项翦厚颜无耻,王妃以后有什么吩咐,末将但凭驱驰。” 卢东珠点头笑道: “放心,东珠不会和项将军客气的。” 项翦赶忙点头:“绝对不能客气!” ....... 秦清的伤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嬴贞不知道,他为了不让秦清胡乱走动以至于牵动伤势,于是晚饭干脆就在她的房间里吃了, 眼下王府的厨子,是由贞字营的几个年轻小伙临时客串的,他们的厨艺当然很糙,精致的小菜一个也不会做,也就会做点军中最普遍的猪肉大烩菜和面条,好在嬴贞和秦清都吃惯了北疆的大锅饭,于是两人啃着猪蹄,吃着烩菜面,吃的香喷喷。 吃饭期间,秦清神色古怪,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和嬴贞抢吃猪蹄,这很反常, 以嬴贞对她的了解,自然明白她有心事, “说吧,别憋在肚子里了,我不问,就是让你自己主动说的,” 嬴贞佯装严肃的看着秦清,裴渔肯救秦清,难道真的是冲着皇上的面子?他不信,真要是这样的话,当年自己砍断那颗桂树,裴渔怎么就不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不踹自己那一脚呢? 秦清听到嬴贞问话,先是抿了抿嘴唇,然后放下筷子,垂首道: “清儿怕说出来,主子会不要我了。” 嬴贞忍不住笑道: “怎么?听你这口气,好像事还不小?咱们俩光屁股长大,难道你还隐瞒了什么惊天秘密不成?说吧,再大的事,也不影响咱们的关系。” 秦清双手握在一起,十指不停抖动,犹豫半晌后,将头垂的更低,说道: “清儿其实是被人安排在主子身边的,为的便是主子身上生而带之的大秦国祚气运,大秦王朝之所以武运昌隆,便是源自于嬴氏一脉数千年来与王朝捆绑极深,国家稳固,气运自盛,大秦武运实则是王朝经年累月的长治久安,一点一点的积攒下来的,而殿下身为皇长子,本身便与嬴氏气运牵连,清儿呆在主子身边,便可得到一份气运馈赠,长期滋养之下,对于修为裨益极大,所以清儿才会这么快进入武夫九境。” 嬴贞听完,脸色深沉,他本来觉得秦清瞒着自己的,应该不会是什么大事,因为这丫头心里向来是藏不住事,没想到,她竟然在肚子里憋了这么一件惊天大事?还一憋就是十几年? “是谁安排你在我身边的?” 秦清仍是不敢抬头,她害怕看到嬴贞责怪的眼神,唯唯诺诺道: “安排清儿呆在主子身边的,就是上林苑的裴渔,这件事,皇上是知道的,咱们的师父也知道,其实这件事情看起来更像是一笔交易,皇上答应清儿呆在主子身边,靠着主子身上的气运滋养体魄神魂,而做为回报,上林苑将坐镇太安百年,而清儿也会追随主子身边,寸步不离,保护主子平平安安。” 嬴贞顿时怒道:“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秦清被吓的不轻,赶忙抬头,战战兢兢的看着嬴贞,一副楚楚可怜的求饶模样, “主子您别生气,清儿不是有意瞒你的,皇上不让我告诉你,” 嬴贞大喘息几次,渐渐平静下来,无奈笑道: “继续说吧,还有什么?” 秦清双眼闪着泪花,赶忙道: “裴渔为什么这么做,清儿也不知道,清儿甚至不知道自己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其实我也没见过她几次,皇上这么做,也是为了大秦和主子好,主子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嬴贞陷入沉默, 屋子里静悄悄, 秦清有点害怕,她是真的害怕嬴贞会不要她,她从记事起就呆着嬴贞身边,一直将他视作自己唯一的亲人,虽说嬴贞无数次劝她不要再主子主子的称呼,但她实在改不了,因为她心底,一直将嬴贞当做主心骨,当做唯一的依靠。 嬴贞真的会生秦清的气吗?显然不会,他只是恼怒自己父皇,为什么总是对他隐瞒这么多事情? 只见嬴贞突然摇头苦笑,说道:“说完了吧?没有别的事情还瞒着我了吧?以后不要哪天又突然冒出来一件啊?我可受不了这惊吓。” 秦清“哇”的一下哭了出来,直接扑进嬴贞怀里,什么也没说,就只是哭。 嬴贞抬手搂着她的肩膀,笑道:“我不管你是谁安排在我身边的,我只知道,除了小九之外,你就是我最亲近的人了,放心啦,我不会生你气的,不过话说回来,丫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的,竟然能将这个秘密憋这么多年,我都忍不住对你刮目相看了。” 秦清在他怀里更咽道:“是师父告诉我的,就在清儿十二岁陪主子一起去北疆那年,临走前师父告诉我,就算我死了,也一定要保主子周全。” “别乱说,别老是死不死的挂在嘴边,忘了咱们小时候约好的吗?咱们俩都得长命百岁,谁也不能落下。” 嬴贞轻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好了,别哭了,我还没吃饱呢。” 秦清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他的怀里, 嬴贞道:“赶紧吃,吃饱跟我出去一趟,还有事做。” 秦清赶忙坐下,狼吞虎咽。 ....... 来卢府道贺的人,很多,直到晚上,仍是络绎不绝, 卢士贤为官五十年,无论京城还是地方,与他牵扯上关系的大小官员不在少数,值此卢家小女受封的大喜日子,大家伙自然争相赶来祝贺。 反观秦王府,原本赶来道贺的官员也不少,但眼下的王府内,都是一帮不擅交际的糙人,加之他们知道自家殿下不会露面会客,也就在门外一一都打发走了,当然,礼物得留下。 这些官员们见不到秦王,只好换个目标,全都跑去了兵部尚书府,毕竟宁牧可是秦王的娘家人, 宁牧自然是笑脸相迎,整个宁家也是张灯结彩热闹的不像话,收的礼物把后院都给堆满了。 宁渊,宁恬,宁小小三兄妹也跟着帮着招呼客人,忙的不亦乐乎。 ...... 五大藩王在太安,都是有宅子的,因为这里正儿八经是人家的老家,宅子的规模自从他们被降为藩王之后,自然也就小了很多,但比起寻常富商巨贾,还是要阔气不少。 嬴贞带着秦清,来到居德坊,清河王嬴泗的王府就在这里, 清河王嬴泗和正南王嬴鹿这俩兄弟,是两个极端,一个是风流的不要命,一个是痴情的不像话, 王府后园,灯火通明,除了有一支在太安出了名的戏班在旁吹奏之外,还有六名体态丰腴,穿着极为节省布料的妖艳美妇,在和那位风流王爷玩游戏。 游戏的内容有点不堪入目,不提也罢, 总之当嬴贞进来的时候,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打扰自己这位皇叔行风流之事了。 嬴泗见到嬴贞后,哈哈一笑,整理了一下身上凌乱的衣衫,才过来招呼自己这位大侄子, “快坐快坐,来人,上茶,” 嬴贞揖手笑道:“皇叔好雅兴啊,老当益壮,宝刀未老,可喜可贺。” 一身赘肉的清河王哈哈一笑,说道: “女人的好处,需要深挖细究,体会到各中滋味之后,会让人流连忘返,你皇叔我对别的都没什么兴趣,唯独女人,平生趣味,皆在其中。” “皇叔厉害。” 嬴泗笑呵呵的招呼嬴贞坐下后,一脸古怪的笑道: “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小子来干嘛的?” 嬴贞诧异道:“难道侄儿就不能专程来看望皇叔?非得有所求才能来?” 清河王哈哈一笑:“你和你爹的性格,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区别在于,你是流于表面瞒不了人,不像皇兄那么深沉,让人捉摸不透。” 嬴贞道:“侄儿受教了,以后尽量深沉一点。” 清河王笑道:“说吧,不管你今天找皇叔有什么事,看在今早朝会上你帮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说话的份上,皇叔都答应你。” 嬴贞笑嘻嘻道:“那侄儿就直说了,我来皇叔这,是想跟您借一个人。” 嬴泗听罢,顿时皱眉,也猜到了嬴贞想要借谁, “李先生是本王的至交好友,他想做什么,本王可做不了主,” 嬴贞道:“不瞒皇叔,此次北上送亲之后,父皇让我出使北齐,至于随行人员,可任我挑选,李先生出身青崖书院,又是大国师的师弟,精通各国风土人情,才智高绝,侄儿此番出使,有很多地方需要请教李先生,所以才来找皇叔,希望您帮着给说一说。” 清河王沉思半晌后,沉声道: “我只能帮你问一问,至于李先生同意与否,全看他自己的意思,我可不会勉强李先生做任何事情。” 嬴贞赶忙点头道:“这是自然,李先生如此大儒,只可谦卑求教,怎能强人所难?” 清河王起身道:“跟我来,记住,态度要端正。” 嬴贞瞥了一眼不远处那盈盈站立的六名美妇,说道:“侄儿比皇叔可要端正多了。” 嬴泗不以为然的笑道:“你这叫夏虫语冰,又叫井底之蛙,如果皇叔没看错,你小子至今还是个处吧?” 嬴贞拱手道:“失敬失敬......” 九九章 衣冠禽兽 李心棠,出身青崖书院,原书院副山主,大国师崔望的师弟,两人之间好像有点矛盾,彼此看对方都有点不爽,于是就闹掰了,李心棠离开书院后,跑至清州三明山结庐隐居,此次入京,也是为嬴盈而来,嬴盈在书院读书时,是李心棠为数不多的学生之一。 嬴贞之所以希望能将李心棠拉入使团,也是因为这位大儒是出了名阴谋家, 诡计多端,阴险狡诈,这两个成语放在李心棠身上,就是褒义词了,因为李大儒做事,无论过程多么见不得光,但最后的结果总是伟光正,所以儒家很多人都称其为真小人李君子。 皇上只是撂下一句话,嬴贞就得出使北齐,还得想尽办法促成三国结盟, 嬴贞当时也拍胸脯保证:我能行。 到底能不能行?另说,但他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嬴贞跟着清河王进入湖畔的一座精致阁楼内,入门之前,清河王笑意古怪的挡下秦清,让她在门外等候。 嬴贞一看这架势,就知道里面多少有点少儿不宜,因为这位李大儒还有一个响亮的雅号:衣冠禽兽。 果然,一进门,阁楼内的场景,连嬴贞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太......香艳了...... 两名正值花季的孪生美人儿,身无寸缕,正用手臂遮挡着身体最隐秘的部位,摆出各种不同的诱人姿势。 关键是,如此那什么的场景,偏偏两位美人脸上的神情却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给人以极大的反差, 而那位李心棠李先生,一袭雪白长衫,正坐在画板之后,一笔一笔的在画纸上勾勒出两位美人动人的姿势, 不得不说,李大儒境界是高啊。 清河王见他聚精会神的样子,没有出声打扰,而是给嬴贞使了个眼色,两人静悄悄的来到李心棠身后。 当嬴贞看到画板上尚未完成的美人儿图后,顿时瞠目结舌。 该怎么形容呢? 用嬴贞那套来说,就是李心棠将两个姿色最多只值四两的美女,画出了六两以上的风华。 这明显有点失真啊......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副画......真不错...... 两人就这么站着,一点一点的看着李心棠画完。 “好了,你们俩出去吧,今天的表现让我很失望,眼神上还是差点,唉~~~” 李心棠叹息一声,放下画笔,这才转身看向嬴贞, “这么久没见,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嬴贞悻悻然一笑,他知道对方是在嘲讽他的武道境界,这位李先生是出了名的毒舌,嬴盈当初刚成为他学生的时候,有几次就差点和李心棠翻脸,后来时间一久,嬴盈发现自己的老师虽说嘴巴贱了点,但心肠还是很好的,对学生可以说是倾心相授。 所以嬴贞被对方刺上几句,也不会在意,不管怎么说,人家还是嬴盈的老师。 “呵呵,不如先生高雅,这么多年,还是风流如故。” 李心棠诧异道:“这也叫风流?你是不是对风流有什么误解?我这明明是在画画好不好?” 画画?画画有必要让两个女人光着身子吗?嬴贞心中腹诽。 清河王在一旁笑呵呵的插嘴道: “先生不用跟他说这些,我这大侄子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他今天是特意来找先生的。” “找我?” 李心棠挑眉道:“找我干什么?是不是觉得快成婚了,想从我这里学点什么?” 嬴贞有点听不下去,摆手道: “李大儒,咱能不能正经点,我这么严肃的人,找你当然是有正事儿。” 李心棠道:“你意思是我不正经了?” 嬴贞无奈叹息道:“正经,正经,大家都是正经人,我口误行了吧?” 李心棠嘿嘿一笑:“嬴盈那丫头这几天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嬴贞道:“嗯,差不多了,单是嫁妆就装了一百多辆马车,父皇这次出嫁女儿,算是下了血本了,差不多搬空了半座内库。” 李心棠闻言,脸上竟然现出一抹黯然,淡淡道: “可惜了,嬴盈这丫头嫁的有点早啊,拓跋英雄这小王八误我学生啊,” 嬴贞道:“先生怎么个意思?嬴盈属于适婚之龄,不算早吧?” 李心棠摇头道:“我不是说这个,你们嬴家难得出了一个具备修行天赋的好坯子,结果就这么嫁人了,你说可惜不可惜?” 嬴贞道:“嬴盈对修行向来不感兴趣,你让她修行估计她也不愿意,再说了,嫁人也不影响修行吧?” “你不懂,”李心棠道。 我又不懂了?嬴贞一脸无奈。 “说吧,来找我干什么?” “我想请先生陪我一起出使北齐。” “行,没问题,” “这么痛快?” “怎么?难道我故作一番为难还能捞到什么好处?” “不能。” “那不就得了?” ...... ...... 嬴贞没想到这件事会办的这么顺利,对这位李君子的印象改观不少,他和秦清离开王府之后,打算去南市吃点宵夜, 虽说他是皇长子,又是土生土长的太安人,可是在京城,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秦王长什么样子,尤其是像他这种常年在外的皇子, 巧不巧的,两人竟然在夜市上遇到了项翦,在他身边,还有那位丰腴美人作伴。 嬴贞远远的看到项翦之后,赶忙拉着秦清躲在一处阴暗角落里,偷偷张望, “项翦这家伙确实有一手啊,主子你看,俩人有说有笑的,进展这么快?清儿记得昨晚时候,那女的还很排斥他啊?” 赢贞笑呵呵道: “你不知道,这老小子追女人也是很下本钱的,白天时候特意在宫外等着我,想让我从卢东珠那里给他的姘头讨一块太平行走牌,我都不好意思跟卢东珠开口,目前看起来,这老小子八成是厚着脸皮从卢东珠那里得手了,” 秦清道:“咱们要不要过去逗逗他俩?” 嬴贞摇了摇头:“这两人目前仍处在最初阶段,这老小子好不容易动回真心,咱们还是不要露面,等他彻底拿下之后,咱们再好好的调侃他。” 秦清皱眉道:“主子,你不是说过吗,情人眼里出裴渔吗?项翦会不会擅作主张,将那女的定为七两二钱呢?” 嬴贞脸色一变,道:“他敢!” 一百章 家当 嬴贞和秦清随便吃了点夜宵,就返回了王府。 回到房间,嬴贞来到桌子前坐下,从他那件绣花针方圆物中将宝贝一一拿出,开始整理自己目前所有的家当, 首先便是自己身上这件自从穿上以后除了睡觉就没有脱下来过的水秀山明法袍,法袍原先的品阶如何,嬴贞不知道,但自从他用金莲钱修复之后,单从外观上看起来,已经比穿在南岳山神卓峰身上时高出不少,山水氤氲,气象天成。 九万两银票,是当初从白裕那里拿金莲钱交易来的,嬴贞原本打算用在北疆,但今天在朝会上,李芳报出父皇给自己大婚的赏赐后,他就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还是自己留着吧,万一其它地方用的着。 至于花出去的一万两银子,用来在怀阴郡购买东阳帮留下来的那九间铺子,铺子暂时由苻南华管理着,当然,这有点大才小用,嬴盈出嫁后,北夏会将月畔城归还,苻南华还是应该回月畔城继续做他的城主,至于铺子,交给胡邴槐打理好了。 嬴贞如今身上的金莲钱,有七十二颗,正如当初所预料的一样,当他进入武夫三境之后,每天出现在身上的金莲钱就变成了三颗,这东西很宝贵的,但在大秦,好像除了卖给炼气士之外,没有其它地方能花出去, 太平洲北方三国,武夫为尊,炼气士除了青崖书院和寒桥书院之外,其他的地位都不高,但是越往南,炼气士的影响力就越大,尤其是大楚过后的大蜀、大郑、大越三国,朝政几乎都由炼气士掌控着,而且各国仙府宗门林立,妖物泛滥,皇权萎缩极为严重。 整个太平洲的地势,大致可分为北平,中高,南阔,北方三国地势相对平坦一些,所以盛产精锐铁骑,到了大楚,一座翱云山脉以及数百条余脉,几乎囊括了整个大楚国境,所以大楚王朝,能拿得出手的骑兵不超过二十万,主要以步卒为主战兵种。 到了南方三国,地形豁然一变,山川河流,沼泽湖泊,盆地,高原,平原,丘陵星罗棋布,气候多变造成了南方灵气浓郁,极为适宜炼气士以及山水精魅的修行, 太平洲四大练气宗师,全部出自南方三国,十境武夫苏御的东皇岛,坐落在大夏以东两千里的大海上,而八荒共主皇曌,则是出自大楚,有大楚武帝之称。 在嬴贞看来,自己没有炼气士修行天赋,所以用不着去南方三国见识见识,但卢东珠有啊,不到半年已经是四境炼气士,而且被大国师以及万岁天君都寄予厚望,不出意外的话,她一定会去南方的,因为那里的环境和资源对她修行有益。 嬴贞收回飘远的思绪,继续盘点, 一百多颗小雪钱,是在返京途中,从那位被秦清一拳打的灰飞烟灭的刘小圭身上搜刮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他的那支拉风武器,披风神竹, 符箓中,千里神行符一张,而那张氤氲山水符则是在荆俪山村庄内,对付黑衣小童君梧的时候用掉了,闪遁符三张、定身符两张,再加上从李山家门上摘下的那张镇灵符,嬴贞所有的符箓也就七张而已,但都是品质最高的金色符箓,是他拿金莲钱砸出来的。 当初两人在坐地分赃时,秦清一眼看中的那只竹叶大瓷碗,也被放在了方圆物中,秦清似乎已经把它忘了,从来也没提起来过,这也正常,秦清除了记得住茶馆里说书先生讲的江湖轶事之外,对其它的都比较健忘。 接下来,还有一只浅褐色的椅子,一盒迷魂药,一条青藤腰带,一双象牙色的筷子,一顶斗笠,除了迷魂药合斗笠可以直接使用之外,其它的都需注入灵气才行,嬴贞知道这些宝贝的作用,但他没有灵气, 这就像是一个重度高血脂患者,面对一桌子猪腰、肥牛、羊杂烩一样,只能眼馋而已。 本来呢,嬴贞是打算将这些东西卖给炼气士换点钱,但既然卢东珠已经是炼气士了,那就留着送给她吧。 方圆物中剩下的,就是嬴贞自己的那半枚虎符以及镇北印,还有整个仁和坊的地契,这是他的母后留给他的。 看着面前所有的家当,嬴贞觉得有点寒酸,虽说秦清那里还帮他存着七八十万两银子,但跟老二他们的底子比起来,显然差的有点远,当然了,不是因为他比老二他们穷,而是他把钱都花在了北疆,军队可是无底洞,任你多少钱砸进去,也砸不出个水花来。 将东西全部收入方圆物后,嬴贞合衣躺在榻上,双手枕在脑后,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 这次回京,最让他意外和惊喜的,莫过于嬴盈与拓跋英雄之间的关系,两人偷鸡摸狗私下会面,显然是已经定情,这就让嬴贞心里放下了很大的一块心病。 接下来的出使北齐,父皇在朝会上给出的理由,是说要维持北境稳固,方才能全力平定南方叛乱,可嬴贞觉得,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陈亭在南境部署了整整四十五万大军,即使短时间内看上去似乎还有些被动,但时间一久,南疆各部族以及大楚派遣入境的二十万步卒加起来,也不会是陈亭的对手。 朝会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陈亭的一味龟缩,是为了收拢防线,将大军撤回有利于骑兵作战的平原地带,再展开最终决战, 但明眼人同样能看出来,皇帝确实是有意让老二去南疆领兵的,所以满朝官员发发牢骚还行,真敢站出来反对的也没几个。 老二急不可耐的想要获取军功,也是想为自己争取更多本钱,甚至想要插手到军方中来。 但在嬴贞看来,这些都是徒劳的,再大的军功,也比不上自己手里这半枚虎符, 秦广、陈亭、楚光南,哪个军功小了?哪个不是甩你老二十八条街? 所以跳的最欢的嬴郦,一直都不是嬴贞真正忌惮的。 老四嬴兖城府深沉,笑里藏刀,老六嬴巉和光同尘,最能隐忍,这两个才是真不好对付。 嬴贞觉得,在离京之前,有必要敲打敲打他这两个好弟弟。 一零一章 打造新的甲子院 天刚蒙蒙亮,嬴贞就被外面的动静给吵醒了,起来一看,好家伙,卢东珠正在院子里,指挥着人手往王府里面搬东西,大箱小箱像是永远搬不完似的,五百名贞字营亲卫全都撸起袖子在帮忙, 王府外的巷子里,长长的车队一眼看不到尽头, 看到嬴贞出来,卢东珠赶忙迎了过来,不好意思的笑道: “是不是动静太大,吵醒你了?” 嬴贞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说道: “没事,你来的挺早啊,这么多东西,王府能放的下吗?” 卢东珠笑嘻嘻的摇了摇头: “确实放不下,这些不过才一半而已,我的甲子院还没搬呢,” 嬴贞脸颊一动,皱眉道: “那怎么办?” 卢东珠俏皮的瞪着眼睛笑道: “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怕你不听。” 嬴贞道:“没事,说吧,总比把东西都堆在院子里强。” 卢东珠抿嘴笑道: “那东珠可就说了噢,这座王府呢,原本是先皇后居住的浮翠园,皇后娘娘她......噢,不对,是母后她老人家向来喜静,浮翠园又刚好处在仁和坊的偏僻角落,远离繁华喧闹,面积嘛算是中规中矩,还不如我的甲子院大,青音阁、牡丹园、沁芳榭、玉兰山房,小山丛竹轩就在王府隔壁,如果将这几处地方连成一处,那么王府才算是初具规模,我特别喜欢小山丛竹轩,若是能将甲子院放在那里是最好不过......” 她还没说完,嬴贞已经从怀里掏出一叠东西塞进了她的手里, “除了行李,你带厨子来了没有?” 卢东珠怔在原地,忙不迭的点头: “我知道你将王府原先的下人都打发走了,所以早早便安排下人丫鬟们进来,厨房早饭应该已经做好了,清儿一起床就过去了。” 嬴贞点了点头:“我先去洗把脸吃点饭,你忙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卢东珠这才低下头,呆呆的望着手里厚厚的一叠地契, 这几十页油皮纸,就是整座仁和坊。 等到她大婚后嫁入秦王府,这里就是她的家了,而她,就是仁和坊的女主人。 卢东珠玉首低垂,忽的一笑,只觉整个身心说不出的愉悦轻松,她抬起头,眨了眨湿润的眼眶,面对初生的朝阳,弯起嘴角: “鸦儿,将墨轲请来,我要重新打造一座更大的甲子院。” ....... ....... 鸾凤公主出嫁,还有两天。 整座太安城,一百零八坊,家家高挂红灯笼。 一十八条皇城主干道,全部铺就大红色的鲜艳地毯,各种舞乐队,地方戏班,杂耍艺人等等等等,遍布皇城各个角落。 辰时,震天的鞭炮声过后,由皇宫内走出九支舞龙队,分作九个方向,沿着既定线路穿插于街头巷尾,每过一家,便有一两银子的红利是派发给居民,遇到上前讨要的孩童,每人还各有一串大钱。 这些钱,全都是由皇上的内库中支出,这就是为什么嬴贞会说,皇帝嫁女,下了血本。 整座太安城都陷入喧闹之中,比起过年不知红火了多少倍, 礼部衙门派出专员,在隆庆广场上,开设灯谜, 刑部大赦天下, 工部在每个坊间都搭设了巨大的戏台,请来整个大秦最好的戏班,日夜不停的唱着,四大名姬之中,唯一不在京城的薛圆圆也被请至太安。 动静闹的最大的,莫过于那些江湖人士,他们为自家盟主准备的贺礼,已经将宫城南门口的请龙台给堆满了,势力最大的三教三宗八帮十会,更是扬言要亲自将盟主送出国境。 青崖书院,由山主崔望出的一首七言绝句,已然在太安城传颂开来, 青鸾飞入合欢宫,紫凤衔花出禁中。 可羡今夜千门里,银汉星回一道通。 ...... ...... 卢东珠仍留在王府继续张罗,嬴贞则带着秦清出门了, 眼下的京城街道,已经不适合骑马了,二人只能步行赶往官驿。 秦清知道两天之后,她会在很长时间见不到嬴贞,所以眼下分外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两人从小一直长大,分开的日子少之又少,在她心里,其实是舍不得的,此去北齐路途遥远,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习惯了照顾嬴贞起居的她,都不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该做什么了。 嬴贞见秦清无精打采的样子,一把搂着她肩膀笑道: “怎么了这是?分别在即,舍不得你家公子?” 他不说还好,一说秦清都快哭出来了, “主子路上万一遇到过不去的难关可怎么办?清儿不在身边,谁能护你周全?” 嬴贞笑了笑,安抚她道: “我总不能让你一辈子守在我身边吧,每次遇到强敌,都是你在前面顶着,你家公子也是要脸的,我一个大男人总是靠女人出头,传出去多丢人,师父说的对,你在我身边,对我的境界提升毫无帮助,你也看到了,卢东珠那丫头半年就已经是四境炼气士了,我再不加把劲,被她远远甩开,这才是最最丢人的。” 秦清道:“她不会在意的,清儿看的出来,她是真心在意公子的人,而不是你的身份地位,” 嬴贞道:“可我在意啊......” 接着,只见他眼神坚定道:“我不愿意输给她,哪怕只是输一丁点,我都不愿意,” 在嬴贞看来,卢东珠能被太平洲诸多强者眷顾,这本身已经给了他极大的压力,几乎可以预见,卢东珠未来的成就绝对会很高很高,万岁天君朱熹是什么人物?一出手便是直接送出一柄仙剑和道家至宝养剑葫, 赊刀人墨轲,栖身在太安耐心等待,为的就是将自己的宝刀赊给卢东珠。 而自己的父皇,千方百计想要卢东珠给他当儿媳。 有这么一位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女喜欢自己,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嬴贞觉得,自己有金手指加持,未必就会输给卢东珠,但修行一事,也确实该下一番苦功夫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如别人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再强,能强的过道祖?强的过至圣先师? 但比不过自己媳妇儿,这就很悲哀了。 嬴贞可不想做一个悲哀的人。 一零二章 她这是要把我卖了? 官驿,其实就是专门负责对外接待的超大型宾馆,接待的几乎都是有身份的人,所以这里的装饰不算豪华,却处处彰显着一份庄重。 官驿的掌事大人,叫宋清,原本在北疆上将军府做参事,但他的身体一向不好,一次跟随先遣军勘察地形时染上了风寒,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最后还落下个癫痫的毛病, 北疆军务繁忙,宋清做为参事也是恪尽职守,嬴贞见他身体每况愈下,于是便在太安给他捞了一个官驿掌事的闲差,让他好好养病。 几年下来,宋清的病情确实好转不少,但左手手臂却肉萎了,也就是肌肉萎缩,拿不得重物。 好几次朝会上,都有人拿宋清的胳膊说事,说他一支胳膊粗一支胳膊细,形象不佳,不适宜掌管官驿,当时嬴贞刚好从北疆返回太安,朝会上他没说什么,但刚出了金銮殿,他就将那位嘴贱的御史胳膊打断了。 项翦刚到太安的时候,就住在官驿,当时官驿中除了大秦各地官员之外,还有五国使团,四百多个房间,全都住满了。 这里住了些什么人,他们平时都在做什么,这些情报宋清早早便准备好,由项翦交给了嬴贞。 今天来驿站,嬴贞是为了见一见北齐使团, 宋清送来的情报中说,北齐这支使节团的使臣,是一位年轻女子,自古以来,还没听说过女人可以做使臣的,宋清心思细腻,当时就觉得那女人不对劲,后来当李芳来官驿从项翦处取折子的时候,宋清将这一情况告诉了李芳。 李芳私下探查后,竟然发现那位女子使臣,不是人,而是狐族。 是人不是人不重要,毕竟人家身为一国使臣,那么便是代表着皇帝来的,于是李芳告诉宋清不要声张,只当是不知道就行。 宋清瞒谁也不会瞒嬴贞, 所以今天嬴贞来了,他想见一见这位女子使臣,探一探对方的口风,看看她们狐族在北齐,究竟在谋划什么,心里有底,将来出使北齐,才知道该怎么应付局面, 迈进官驿大门,宋清早已等候多时,自从知道殿下回京,他每天都会在前院等候,他知道,殿下总会来的。 一身官服的宋清,又黑又瘦,颧骨高隆,一看身子就虚,见到嬴贞后,赶忙上前行礼, “下官宋清,拜见上将军。” 官驿里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当人们听到官驿掌事喊出上将军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猜到这位一身云纹墨衫的年轻公子是谁了。 来往官员纷纷朝着嬴贞躬身行礼, 嬴贞随意摆了摆手,看向宋清,压低声音道: “人住在哪?眼下在不在官驿?” 宋清小声道: “北齐使团大早上有不少人出去看热闹去了,但那位女使臣一直都在,就住在天字楼二层。” “嗯,你不用带路,我自己去。” 宋清赶忙揖手,“下官告退。” 官驿中,天、地、玄、黄四栋楼,都是用来招待贵宾的,一国使臣,自然是贵宾中的贵宾了。 嬴贞带着秦清一路来到天字楼,找来负责客人饮食起居的小吏打听了一下,径直来到了二层最边上的厢房外。 “咚咚咚.......” 出于礼貌,嬴贞先敲了敲门,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位穿着男装的绝色女子俏立屋内,笑嘻嘻的看着嬴贞, “我当时谁,原来是秦王殿下大驾光临,快请!” 说着,女子让开门口,请嬴贞和秦清入内。 嬴贞笑着迈入屋内,说道: “郑大人认识本王?” 郑晓月笑道: “殿下给燕王镶牙的时候,晓月正好就在曲池坊,所以认得出。” 嬴贞笑呵呵的坐下,郑晓月在门外喊来下人,为嬴贞沏茶, “身在官驿,殿下恕晓月招待不周,若是去了大齐,吾皇必当竭诚以待。” 嬴贞道:“你知道本王要去大齐?” 郑晓月笑着在嬴贞对面坐下,说道: “礼部那边已经有人跟我打过招呼了,殿下的出使帖子,我已经派人送往大齐临安城,三月之后,晓月会在临安,为殿下接风洗尘。” 秦清站在嬴贞身后,目光冰冷的打量着眼前这位大齐使臣,对方面容白皙,举手投足也算端庄,虽是一身男装,仍能看的出是个地道的美人坯子,但其骨子里那股子骚魅味道,秦清闻的出来。 狐妖一族,有些特殊,女子天生喜欢接近人类男子,而男狐则喜欢人类女子,这是她们的天性,狐族的繁衍能力堪称一绝,一个女狐生下十来个小狐狸都是很平常的事,要不然也不会占据整个皎月洲。 虽是妖族,但她们不像破碎山河那群大妖一样天生邪恶,相反,狐族是出了名的痴情,也滥情。 郑晓月感受到嬴贞身旁婢女的目光,忍不住向她看来,当两人的目光刚一接触,郑晓月双目一眯,大是惊讶, 秦王身边的婢女都有如此能耐?对方仿佛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跟脚。 嬴贞举杯饮茶,边喝便说道: “郑大人身为女子,却能出任一国大使,很少见啊。” 郑晓月收回思绪,笑道: “殿下身份尊隆,却来官驿私会一国使臣,也很少见啊。” 嬴贞道:“郑大人倒是伶牙俐齿,本王这次出使北齐,意在促成大秦与大齐两国同盟,郑大人觉得,事成的几率有多大?” 郑晓月想了想后,说道: “这就要看殿下的诚意了,大秦与大夏之所以化干戈为玉帛,便是因为夏皇与鸾凤公主联姻一事,殿下若是也想我大齐与大秦交好,很简单,吾皇膝下也有一位清平公主极得皇上与娘娘喜爱,殿下若是肯迎娶我朝公主,此事必成。” 嬴贞忍不住笑道:“真是不巧,就在昨天,本王已经定亲了,以郑大人的消息灵通,该不会不知道吧?” 郑晓月道:“如此大事,晓月自然听说了,可惜,在晓月看来,除联姻一途,咱们两国几无和好的可能。” 嬴贞笑道:“本王还有几个弟弟,都无婚约在身,别说迎娶贵国公主,入赘都是可以商量的。” 郑晓月摇了摇头:“殿下错了,有殿下珠玉在前,吾皇又怎能看的上在后之木椟呢?我清平公主,可是娘娘的心肝宝贝,放眼大秦,也唯有秦王配得上。” 这时候,秦清忽然噗嗤一笑, 嬴贞一脸惊讶的看向她: “笑点在哪?我怎么没听出来?” 郑晓月也是一脸古怪的看着这位高深莫测的少女, 只见秦清甜甜一笑: “清儿若是将这位郑大人今天这番话转告给卢东珠,主子猜猜,她会如何?” 嬴贞挑眉摇头: “猜不出来。” 秦清道:“郑大人一定会暴毙于太安。” 郑晓月顿时色变,卢东珠能不能惹?她心里有数,只听她沉声道: “刚才只不过是一番建言,卢小姐该不会如此狭隘吧?” 秦清突然拱手道:“郑大人善自珍重。” 郑晓月脸色再变, 她这是要把我卖了? 一零三章 女疯子 官驿之行,其实没多大收获,郑晓月的口风很紧,你跟她谈北齐的人文风情,她跟你扯太安最近的戏班子不错,你问她齐皇最近怎么样,她跟你扯上林苑三大名姬,总之,你问东她指西,老是顾左右而言它。 看似没个正形,实则是滴水不露。 没意思...... 嬴贞带着秦清走了, 郑晓月一直将嬴贞二人送至官驿之外,这才返回,其实她刚才说的有一句是真的,只要嬴贞肯娶大齐的清平公主,两国之间一切好说。 因为清平公主,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子嗣,在大齐的地位和鸾凤公主在大秦,是一样的。 她们北齐同样也是饱受北境荒原的寒气侵袭,狐族虽说也算是妖族的一大分支,但与真正的妖族还是不同的,她们更倾向于控制人类,而不是杀死。 而妖族则认为,世间一切生灵,皆可杀,妖亦可杀。 大齐与大秦之间的关系,其实和大秦与大夏之间区别不大,恩怨很深,几百上千年来一直如此,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化解的。 不同之处在于,齐、秦两国交恶,多是在打嘴炮,但秦、夏之间,则是实打实的真刀真枪。 北齐一直以来都是抱着坐山观虎斗的想法,结果后来突然发现,秦、夏两国连年征战之下,国力虽然损耗不小,但却都打造出了极为恐怖的精锐之师,反观他们北齐,没有战事,军卒毫无实战经验,将领只知安逸享乐,看起来也是军威鼎盛,实则虚有其表。 郑晓月刚刚返回房间,忽然间浑身一颤,就这么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秦清一语成谶。 ...... ...... 嬴贞和秦清转入大道,混进拥挤的人群,大街上声音极为嘈杂,甚至刺耳,时不时的便会有鞭炮声传来, 嬴盈出嫁,对于整个太平洲来说,都是一件大事,因为她关乎着北方兵力最盛的两大雄国未来的关系走向。 一向很少与大秦王朝有来往的大蜀、大郑、大越也都派出使团前来祝贺,明为祝贺,实际上是来打探消息以判断局势,大秦大夏一旦结盟,首当其冲会受到威胁的,就是北齐和大楚, 很多时候,天下走势,就是因为一个人、一件事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前面不远的临街酒楼前,传来一阵骚乱, 嬴贞不是爱看这种热闹的人,也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所以一开始,他并没有打算凑过去。 但人群中传出来的动静,让他忍不住皱眉了。 “魏公子您消消气,这个邢小月一直就是这样疯疯癫癫,在下这就将她带走。” “带走?带到哪去?” “这个......她其实一直都在丰乐坊和安业坊一带游荡的,那边的商家住户都认识她,平时也极少会出现在这里的,小的自然是将她送回丰乐坊。” “呵呵,九殿下出嫁的大喜日子,各国来贺,普天同庆,你们巡城司竟然敢让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出现在大街上丢人现眼,你们这差事是怎么当的?” “魏公子您消消气,是小的们办差不利,你那桌酒菜,咱们巡城司赔了。” “巡城司赔?呵呵.....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魏逊讹你们呢,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钱不用你们赔,但这样的疯子不该再出现在太安,你们应速速将她带离出城,周边郡县也不是不能讨饭,偏偏却在太安,你们置九殿下的脸面于何处?” “是是是,魏公子教训的是,咱们这就将她带走。” ...... 嬴贞和秦清凑过去,在围观的人群中一打听,才知道了事情经过, 原来这位魏公子,是刑部尚书魏良子魏大人的侄子,原本与友人正在酒楼内把酒言欢,结果疯子邢小月不知怎么就给窜上了楼,抓起桌子上的菜就往嘴里塞,可把魏公子他们给恶心坏了。 邢小月那是太安出了名了女乞丐,身上那股臭味,隔着三丈远都能闻到,浑身上下的泥垢都能养虱子了,她在哪,哪就是一股弄弄的酸臭味,像是放久了的酸菜一样。 当时就把个魏公子气的不清,多好的心情也被搅和没了,他倒也不是得理不饶人,只是当时正在气头上,暴怒之下,让人把邢小月给打了一顿。 巡城司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街上巡逻,见到有状况发生,自然就赶来处理了,这个女疯子在太安游荡了这么多年,巡城司比谁都清楚,但总旗大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从来没有哪个觉得邢小月碍眼,反倒还会偶尔给她投点吃的。 秦清知道邢小月是谁,于是她径直就往前走为嬴贞开路,但凡与她接触到的人,都会不自觉的往后退开,就像是被人强行推开一样, 嬴贞跟在秦清身后,来到了酒楼门口,只见台阶上,正趴着一个浑身邋里邋遢的少女,鼻青脸肿,身上也有好几处地方再流血,看样子被打的挺惨。 正常来说,邢小月应该已经是三十出头了,但也许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除了又黑又瘦之外,个字也不高,不知道的,会以为她只是个十七八的丫头片子。 巡视司的人似乎也嫌弃邢小月又臭又脏,捏着鼻子上前,就要给她戴上手镣脚镣, “别动她,这个人我带走了。” 见到有人出声,包括魏逊和巡城司在内,所有人都向嬴贞这边看来, 魏逊和身边的青衣女子上下打量了一遍嬴贞,只觉对方应该是哪位世家出身的公子哥,除了样貌十分俊逸之外,气质也是极为不俗, “这位兄台,你的同情心可用错了地方,”魏逊皱眉道。 嬴贞没有搭理他,而是直接让秦清将人带走, 邢小月不是一般人,正南王嬴鹿可是叮嘱过卢东珠,要她帮着好好照料,嬴贞怎么可能不管? 至于那个魏公子,本身没什么大错,嬴贞自然也不会跟他计较。 巡城司立时有人出来拦阻秦清,结果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竟然被秦清一巴掌给扇晕了过去。 这下子可把所有人都给惊呆了, 巡城司的人也敢打?你是不是觉得巡城司七十二路刑具都是摆设? 这女娃娃也太胆大了吧? 锵锵锵的拔刀声响起,一众巡城司小旗眼见自己人被打,二话不说就要动手拿人, 就在这时,人群中几句声音并不算大的议论,却让巡城司一干小旗全都怔住了。 “这不是秦王殿下身边的婢女,秦姑娘吗?最爱去天蓬馆吃酱猪蹄子,咦,她身后那位公子瞧着也很眼熟啊。” “眼熟个屁啊,瞎了你的狗眼,那就是秦王殿下。” 嬴贞转身就走,秦清一把抓起邢小月,跟在嬴贞身后, 人群主动让出一条通道........ 魏逊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看向自己身边的青衣女子, “三妹啊,你不早说,你要害死我。” 女子望着嬴贞离开的背影,笑道: “你刚才说的话,是在维护九殿下的面子,秦王听了非但不会怪你,说不定还会对你生出好感,我若是说破,那就没意思了。” 魏逊听了一愣,恍然道:“还是三妹机智。” 这位青衣女郎,便是魏良子的三女儿,魏琦冰。 一零四章 嬴贞带着女疯子邢小月回到王府,自有丫鬟赶了过来,帮着将人扶了下去, 卢东珠带进王府的人很多,想的也很周到,几乎是顾及到了方方面面。 早有下人将秦王回府的消息带给卢东珠, 远远的,便见卢东珠拎着裙摆跑了过来,额头上满是汗珠,但脸上却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今天大概就能将东西全都搬进来了,几座园林也开始初步改造,不过你放心,他们会很小心的,不会惊扰到你,” “没事,我也就住两天了,”说着,嬴贞继续往里走,“你跟我来。” 卢东珠乖巧的跟在他身边,开心笑道:“今晚我就将行礼都收拾好,陪你一起去北齐。” “啊?”嬴贞顿时错愕,“清儿我都不让她跟着去,你跟着去干什么?” 听到这里,卢东珠顿时蹙眉,吃惊道:“你一开始就没想要带上我?” “你以为呢?” 卢东珠顿时停步,目光直直的盯着远处的青砖地面,脸色极为难看, 好不容易可以正大光明的呆在心上人身边,难道只有两天的相处时光?这一点她无法接受。 她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久旱的庄稼好不容易迎来一场甘露,正要张开双臂尽情的享受滋润,却发觉雨停了。 所以,她很不爽, 嬴贞一把抓起她的手就往前走, 卢东珠象征性的挣脱几下,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皇上都说了,你出使北齐可以随意挑选人手,你却连你媳妇儿都不带,你还是不是人? 嬴贞拽着她一路返回自己房间,然后将门关上, “那个邢家遗孀邢小月,我给带回来了,你既然答应了我那位皇叔要照顾她,任由她继续流浪下去也不是个事,暂时就安顿在王府吧,你找几位名医给看看,试试有没有办法治好她的疯病。” 卢东珠本以为他把自己拉进房间,是想要安慰一下自己,结果他却在提另一个女人,还是个疯子, 是,她承认这两天一直在想着她们俩之间的事,以至于忽略了正南王的叮嘱,但你在这个时候跟我说这些,是不是也太不顾及我的感受了? 卢东珠越想越委屈,猛的转身,就往外走, 嬴贞一愣,赶忙一个健步上前一把将她拽住, “怎么?生气了?” 傻子也能看出来她生气了。 卢东珠咬着牙用力挣扎,嬴贞却将她越拽越紧,最后干脆直接抱在怀里,双手一箍,任她怎么反抗,也挣脱不开了。 “咱们能不能好好聊聊?”嬴贞看着近在咫尺的绝美脸庞笑道。 “不能,你放开我......”卢东珠双臂奋力的想要挣脱,当她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之后,眼神冷冷的瞪着嬴贞,神情哀怨至极。 嬴贞心想,反正你是我媳妇的事实已经是谁也改变不了了,有些非礼的举动好像也不算非礼了,于是他一把抱起卢东珠扔到榻上,然后整个人...... 这个时候,卢东珠反而不害羞了,双手用力的抓着嬴贞衣襟,双目微闭,睫毛轻轻颤抖着, 嬴贞低头看着未来媳妇娇媚的脸庞,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是个正常男人,又不是圣人,而且他也不想当圣人, “好好说话,我就放开你,”嬴贞仍在克制。 “你那里......”卢东珠娇喘道。 嬴贞一愣,道:“不可能,那是你的养剑葫,” 卢东珠忽的睁开双眸,眼神迷离道:“我今天没带养剑葫。” 这就有点尴尬了,嬴贞下意识的就想起身,谁知却被卢东珠紧紧搂住脖子,那双大长腿也已环绕在他身上, “咱们还没成亲呢,这样不合适吧?”嬴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在这种时候,说出这么扫兴的话。 卢东珠眼下已是情难自禁,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就在眼前,长久以来积压的情绪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将那双冰凉的玉手直接伸进了嬴贞衣襟, 嬴贞也被她笨拙的手法勾起了火,双手来到她的腰间,正要打算来个坦诚相见, 结果卢东珠突然一惊,一把抓出嬴贞已经放在自己小腹的双手,口中低语道: “今天不行,” 嬴贞立时恍然,她应该是来那个了,心头的欲望也因这句话一下子被浇灭了大半。 一个翻身,嬴贞仰天躺在了床榻一边,卢东珠则像是八爪鱼一样缠了过来,埋首在他耳边,吐息如兰道: “你不要怨我,我实在忍受不了自己不能陪在你身边,那样的日子对东珠来说太过煎熬了,你知道吗?我每天夜里在入睡前,都在想着你,想着能像今天一样躺在你的怀里,你想要,我什么时候都可以给你,东珠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昨晚我兴奋的一夜没睡,早早便来找你,就是想陪在你身边,出使北齐,山高路远,你如果把我一个人丢在太安,你让我怎么过?独守空房?再回到以前朝思夜想的凄苦日子?” 说着说着,嬴贞只觉肩头一阵沁凉,这丫头竟然又哭了。 嬴贞轻轻侧身,抚摸着她的粉背,柔声道: “这次去北齐,我不会带太多人,除了要考虑如何说服田克之外,自己还需多下苦功,尽量早日恢复到原先的境界,你就算跟着一起去,其实我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陪你,” 卢东珠忙不迭摇头:“不要你陪,只要让东珠在你身边就好,让我能时时刻刻看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丫头怎么这么执着? 嬴贞忍不住苦笑道:“难道就没有商量余地吗?” 卢东珠破涕笑道:“你要舍得我一个人天天躲在房间里垂泪,那你就不要带上我。” 这算不算是道德绑架? 嬴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卢东珠见他不出声,继续追问道: “你舍得吗?” 嬴贞大手一挥,重重拍在她的翘tun上, “舍不得。” 卢东珠一把抓起嬴贞的手,继续放在自己腰下,脸上甜甜一笑,蜷着娇躯,又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这三个字,是东珠这辈子听过最美的情话。” 嬴贞诧异道: “怎么?难道你还听过别的?” 卢东珠狡黠一笑:“太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大秦追求东珠的男子,都能环绕仁和坊一圈了。” “呵呵......” “吃醋了?” “不可能的。” “我不高兴了。” “随你便,” “我真的不高兴了,” “好吧,有点吃醋,” “嘻嘻.......” 一零五章 干票大的 与嬴贞独处的时光,对于卢东珠来说,应该就是最幸福的了,她在榻上粘着嬴贞亲亲抱抱好一阵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心上人的怀抱,整理好凌乱的衣衫和长发,开始在书桌上,将这次出使北齐的名单一一写下来。 嬴贞拗不过她,只好同意她一起去。 首先便是嬴贞亲自去清河王府邀请的青崖书院大儒李心棠,接下来便是北疆军中跑的最快的山字营大统领项翦,箭术最强的风字营大统领聂百君,万人敌的开合营大统领叶雄,还有魁字营韩魁。 除了项翦之外,剩下三位之所以会出现在名单里,是因为这三位是北疆现存十八座大营中,最难驾驭也是最刺头的三个,其他大营的统领,只需嬴贞一句话,多少会收着点,在面子上不去和秦广过不去,但这三个不行,在他们眼里,北疆能使唤的动他们的,只有秦王。 所以嬴贞打算将他们仨带上,路上好好教育教育,当然,他自己也没信心能说通这三个倔驴。 苻南华和张虎牢会返回北疆,但不会同嬴贞一起出使北齐,至于一直枯坐在怀阴郡宅子里那口水井中的徐老怪,属于是嬴贞使唤不动的大佬, 徐老怪到底是谁,嬴贞也不清楚,只知道对方答应过自己父皇,会帮助自己度过一次九死无生的必死局面,只出手一次。 书桌前,卢东珠将这些名字写完之后,又添加了三人,青篱剑仙,礼部掌灯人王明寅,养灯人薛梦得, 因为在她看来,北齐王朝被狐族渗透颇深,有几位炼气士陪同,能够解决很多麻烦。 青篱剑仙与卢东珠极为投缘,甚至已经将卢东珠当做妹妹对待,所以不存在请不动的情况,至于礼部那两位,他们就算不乐意,也不敢不听话。 嬴贞来到卢东珠身后,看着她写下的名单,皱眉道: “带这么多人吗?” 卢东珠笑了笑,放下墨笔,握着嬴贞的手,笑道: “东珠始终觉得,此番北齐之行非同小可,既然你答应父皇一定会做到,我们就要有最坏的打算。” 嬴贞眯着眼睛道: “你该不会是想......” 卢东珠笑着点头: “不错,齐皇田克若是不同意,那我们就换一个齐皇,如今太平洲北方的局势已经很明了了,大妖一旦入侵,夏、齐两国若不能同心协力,必然会快速溃败,妖族大军将会很快兵临北疆,那时候单靠我们自己,更是螳臂当车, 父皇看似轻描淡写的在嬴盈那里交给你这个任务,何尝不是想让你抗下这个担子,藩王恢复旧制,就是为你免除了来自朝廷的障碍,两国和亲,更是将北夏这个最大的劲敌转化成了可靠的盟友,那么北疆如今驻防着的六十万大军,就可以腾出手来,兵压齐境, 明面上我们是出使北齐,希望能促使两国结盟,实际上,再铁的盟友也不如扶持一个傀儡来的划算,所以那天在夏雪斋父皇刚说完之后,我就想过这么做了。” 嬴贞听到她如此大胆的想法,心里颇为吃惊,难怪人们常说,女人狠起来那才是真的狠,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我也相信父皇绝对是有这个心思,但是如此大规模动用大军,所要考虑的因素实在太多,我们需要非常慎重。” 卢东珠点头道: “所以东珠打算,借用一下你的镇北印,将山字营、风字营,魁字营、猛字营、撞字营、开合营调至与北齐接壤的幽州、乐州一线,由上将军秦广坐镇,东珠则以秦王妃的身份在旁辅助,不然的话,东珠怕秦广在调度上会力不从心,” 嬴贞点头道: “秦广和陈亭的嫡系都在南境,在北疆他确实有点难以施展,有你在旁,那些人不敢不遵令行事,以秦广的带兵经验,他知道该怎么做。” 卢东珠本来以为嬴贞会反对自己的计划,没想到他从一开始就赞成自己,顿时觉得心里一暖, “大军调动,后援支持必不可少,东珠会和爷爷打声招呼,粮草军需方面,户部会早做准备全力供给,六座大营开拔至幽、乐两州,必对北齐形成威慑,你出使临安城,安全应是无忧,至于其它大营,也会陆续开拔,向北齐边境一带移动,而我们在这次送亲的过程中,可与夏皇商讨,只要大夏铁骑做出姿态,兵压齐境摆个样子,北齐朝廷必然慌乱,那么我们这次成功的几率将大大提高。” 嬴贞越说越来了兴致,干脆拉来一张椅子,在她身旁坐下,托腮道: “寒桥书院的态度很重要,如果我们主动挑起战争,他们会不会插手?” 卢东珠道: “如果他们知道我们的目的是为了促成三国统一战线,就一定不会插手,甚至还会派人帮忙也说不定,这是大势,父皇他老人家看的很通透,拓跋英雄也算是看出点名堂来,唯独齐皇,被狐妖魅惑,原本还算是一位守成明君,如今却成了只知快活的潇洒皇帝。” 嬴贞闭目托腮,陷入沉思, 卢东珠主动来到他身后,为他揉捏肩膀, “师父曾说,我们还有三十年的时间可以准备,如果将来挡不住妖族大军,那整个太平洲,都将万劫不复,” 嬴贞皱眉道: “抵御整个破碎山河的大妖,不能只指望我们太平洲或是北方三国吧?你们儒家在中神洲的那些大佬们,就没什么想法?还有阎浮洲、榆钱洲、广厦洲那边,难道他们会袖手旁观?” 卢东珠笑道: “儒家的圣人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但具体情况我也不太了解,至于其它几洲,更是说不清楚了,所以东珠才会有将来游历天下的打算,破碎山河安静了数千年,却在这个时候降临世间,咱们俩算是赶上了。” 嬴贞忍不住笑道: “可不是吗,都赶上了。” 卢东珠突然从背后抱住嬴贞,娇躯紧紧地贴在他背上,柔声道: “贞哥,万一有一天东珠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嬴贞握着她环绕自己肩膀的白洁玉手,说道: “真要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很伤心。” 卢东珠沉默片刻后,神情坚定道: “那东珠一定不会早死,因为我不想你伤心,生于大乱之世,由不得你我,但怎么活下去,是我们自己说了算。” 嬴贞点了点头: “所以,要么不干,要么就干票大的。” 卢东珠道: “对,干票大的!” 一零六章 命案 官驿,天字楼二层, 白金桃耷拉着一张苦瓜脸站在房间内,一脸愁容的盯着地上那具美人尸体。 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大齐使臣就这么死了?还是死在太安城?死在官驿里? 齐国另外几位使臣站在一旁,脸上皆是挂着兴师问罪的表情。 白金桃七的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他现在恨不得立即找出凶手,将他碎尸万段、剥皮抽筋。 他身为三司指挥使,保护官驿内一众贵客安全,是他的职责所在, 而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竟然死了,皇上怪罪起来,他岂能逃脱? “奶奶的腿,你们特么是干什么吃的?四个盖世太保看不住一座官驿?平时一个个牛比哄哄的,关键时候,都他娘的是吃屎货,去尼玛的......” 说着,白金桃手脚并用,一拳又一拳打在身边垂头丧气的四人身上。 四人不闪不躲,站的笔直,一声不吭。 刘洪武、张子强、葛山、东方澈四人皆是出自靖安司,这段时间专职负责官驿内的安全,与他们一起的,还有镇抚司三十多位总旗,实力不可谓不够强悍, 可即使是这样,还是出问题了。 白金桃打骂一阵后,转而看向一旁平静而立的官驿掌事宋清,冷冷道: “这么多人都说看见秦王来过天字楼,偏偏你不承认?宋大人,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你不是不知道,皇上已经是龙颜大怒,礼部的和刑部大理寺的人也正在赶来的路上,你老实跟我说,到底和秦王有没有关系?” 宋清淡淡道: “殿下确实来过,但下官也只是在前院见到了殿下,寒暄几句,殿下就走了,来没来过天字楼,我是真不知道,再说了,殿下是什么身份?用得着鬼鬼祟祟杀人?呵呵,说句不好听的,我们北疆军上下,杀人从来就没有不敢认的。” 白金桃知道宋清的底细,也熟知嬴贞极为护短,所以他也不想得罪眼前这个比自己足足低了三品的官驿掌事, “本官绝对没有怀疑秦王的意思,但事情蹊跷,秦王刚走,大齐使团中的官员便发现郑大人死在了房间,而整个官驿都在我靖安司和镇抚司的严密监视之下,今日进出官驿的人我们已经全部筛查过了,只剩下秦王一个疑点。” 宋清道:“既然你怀疑殿下,有能耐你去王府找殿下去,你在这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白金桃大怒道:“人死在官驿,你以为你跑的了?不管人是谁杀的,皇上头一个问罪的就是你。” 宋清平静的站在原处,一脸淡然: “白大人放心,下官早有心理准备。” 这时候,只听楼外传了密集的脚步声, 礼部侍郎高昌及大理寺卿包省隆带着手下联袂赶至,两人脸上的神色都极为难看, 一国使臣死在官驿,这是天大的祸事,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引起两国交恶,这绝不是他们俩能担待的起的。 “死因为何?”包省隆看向白金桃,发问道。 白金桃颓然道:“中拳位置虽在小腹,但却是全身骨骼尽数粉碎,下手之人应是七境以上武夫,而且拳力柔和,用的是一种隔空劲手法。” 包省隆一脸怒容道:“没查到是谁干的?” 白金桃摇了摇头:“官驿住着的所有客人,包括今日进出的所有人,除了秦王及婢女秦清,其他的都调查过了,没有疑点,但是,包括靖安司、镇抚司以及众多客人中,有很多人看到秦王进来过郑大使房间。” “秦王?” 高昌和包省隆面面相觑,秦王怎么会来官驿见一位国使呢?而是还是带着婢女来的?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宋清, “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清先是朝着二人行下官礼,而后沉声道: “秦王殿下确实来过,但有没有去见郑大使,下官就不知道了。” 包省隆乃大理寺卿,专职办理大案要案,只见他皱眉看向白金桃, “郑大使的死亡时间大约在什么时候?秦王来这里又是什么时候?” 白金桃道:“郑大使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在辰时三刻,秦王也是这个时间进入官驿的。” 一个人命案子,却同时涉及到了皇长子和一位国使大人,搁到谁头上都会头疼的。 现在有一点很明确,秦王嬴贞已经是头一号的嫌疑人,可是问题在于,他们该怎么到王府去问话? 按照大秦律法,大理寺完全有权力调查亲王、藩王,但这玩意儿也只是写在律法里,实际操作起来,一个正二品的大理寺卿,是没胆子调查王爷的,更何况还是手掌兵权的头等亲王。 这要是换了死的是别人,包省隆也就糊里糊涂将案子了了,但死者是一国使臣,代表着大齐王朝皇帝的脸面,这样一个人物,你要不去深究,别说齐皇了,自家皇上那边也过不去啊。 礼部侍郎高昌,本就是嬴郦的人,此刻听到命案竟然与嬴贞有关,内心大喜,他见一旁的包省隆似乎有些犹豫,清了清嗓子,说道: “包大人,此案非同小可,涉及到了大秦与北齐两国的邦交,稍有不慎可是要掉脑袋的,本官来之前,贾大人刚从宫里出来,说是皇上已经是大发雷霆,让我礼部协同大理寺办案,务必在明晚之前给皇上一个交代,既然此事涉及到秦王殿下,说不得你我二人,得去一趟王府了。” 这时候,一位北齐使臣突然冷笑道: “我在这里想提醒几位大人一句,郑大人可是我们大齐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凶手无论是谁,你们都需要给我们一个交代,言尽于此,诸位看着办吧。” 高昌、包省隆、白金桃三人浑身剧震,同时大骇。 大齐皇后的亲妹妹? 要知道,如今的北齐皇后,从最开始的一个妃子,只用了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做到了母仪天下,而且是与齐皇共同理政的一代权后,与齐皇田克并称为“二圣”,权利之大,只在齐皇一人之下。 这位郑大使.......竟然是郑皇后的亲妹妹? 三人此刻已是汗流浃背,不约而[笔趣阁.biqugexx.co]同对视一眼,转身就走....... 这已经是捅破天的大事了, 这时候,没人会再计较,到底该不该去找秦王问话了。 一零七章 包围王府 大齐使臣不明不白的在官驿中被人杀害,这件事情目前来说,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高昌、包省隆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九殿下大婚在即,天大的事情也得让路。 此案只能在私底下彻查。 高昌和包省隆分别派人送消息给礼部尚书贾文典以及刑部尚书魏良子,由这两位内阁大佬联袂入宫,到皇上那里请道问讯秦王的旨意。 旨意不到,他们也不敢大大方方的进王府, 礼部、大理寺、三司的人马,都在仁和坊外焦急等候,巡城司负责将街道肃清,不准任何人出入仁和坊半步,彻底将这一带封锁,以免泄露消息。 王府内,五百亲卫已然全副武装,并且为战马披上甲胄,在密集的金铁之音中,骑士们离开王府,列队于巷子两侧, 重戟骑士列队在前,负责冲锋,刀斧手在中,游弩手在后,已呈作战姿态。 嬴贞坐在前院殿前的台阶上,淡淡道: “这么巧?我刚从官驿出来,郑晓月就死了?” 项翦带着金霁也在院中,闻言拱手道: “白金桃还算够意思,特意让靖安司的人偷偷将消息传给咱们,眼下他们都在等皇上的旨意,旨意一到,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硬闯。” 卢东珠站在嬴贞身侧,蹙眉看向张虎牢: “张将军,给城外贞字营发信号,让他们火速入京勤王。” 张虎牢闻言皱眉道: “回王妃,这样一来事情是不是闹的有点大?毕竟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再说人也确实不是我们杀的,难不成他们有胆子把罪名强加在殿下头上?” 卢东珠摇了摇头: “殿下身份尊贵,值此风云变幻之乱局,绝不容受到任何冒犯,三司和大理寺的人已经将仁和坊给围了,我们如果不摆出姿态,岂不是让人笑话?” 张虎牢听到这里,赶忙点头道: “王妃至理,是末将考虑不周。” 说完,张虎牢拿出信号烟花,朝天鸣放。 一支火红色的烟花冲天而起,在半空爆炸开来, “嘭!” 仁和坊外,白金桃张着嘴巴,抬头望向半空, “我特么刚才就说别带这么多人,别带这么多人,此事涉及到秦王殿下的颜面,咱们还是低调点来,你们特么的不听,这下好了,待会贞字营来了,万一起了冲突,我看咱们如何向皇上交代?” 白金桃是真的怒了,不说别的,明着跟秦王对着干,对自己的仕途极为不利,而且会影响到三司将来在太安的行事会处处受制,一个户部一个兵部,绝对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 礼部高昌望着半空的烟花,冷笑道: “白大人多虑了,北疆军收拾江湖人士,我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们敢和朝廷做对,那就是造反,且宽心,他们绝对没胆子动粗。” 大理石包省隆眉头深锁,他也意识到事情正在一步步恶化,按正常程序,他们确实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但对方可是秦王,自己若只是带着大理寺的人来,被轰出王府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此件命案关系重大,影响极其深远,他不得不多方考虑,而且他也看的出,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卷进诸皇子的内斗之中,这特么真是踩在鸡蛋上跳舞,一个不好,就是家破人亡的局面。 “白大人,要不你将巡城司和镇抚司的人都撤走,办案一事,终究还是我们大理寺的职责所在。” 白金桃一脸沮丧道: “来都来了,还怎么走?现在将人撤走,万一贞字营进城二话不说就动手,我岂不是会被踏成肉泥?” 高昌显然不同意他的说法,反驳道: “白大人也太悲观了吧?天子脚下,这群北疆武夫难不成还敢殴杀朝廷命官?” 白金桃冷哼一声:“高大人没去过边疆吧?白某虽身在京城,却也听说过北疆一位悍卒的彪炳事迹,七日不发一言,转战三百里,杀人六十有四,一双眼睛都杀成了猩红之色,咱们面对的可是北疆军,不是那些个还知道权衡事态的内府兵,北疆军杀人不跟你讲道理。” 高昌连连冷笑: “照白大人这么说,咱们似乎还得把禁军调来才算保险吧?” 白金桃双臂抱肩,淡淡道: “你能调的动?还是包大人能调的动?还是我白金桃能调的动?” 高昌脸色越发深沉,他看得出,这位三司指挥使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而他心里已经下定决心,无论此事是否与嬴贞有关,都要尽量往对方身上扯,这也就是为什么贾大人会全力争取到礼部协同办案的旨意, 张虎牢没有披甲,而是穿着一身便服跨马出了王府,刚才卢东珠吩咐他,只要贞字营一到,什么都不要说,直接冲杀。 他是打心眼里佩服王妃的决断,无论礼部大理寺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只冲他们敢擅自包围亲王府这一点,自己这边就完全有理由反击, 三炷香过后,仁和坊周边响起了震天的马蹄声, 贞字营三位副统领,韦雄,上官庆,阿飞,已经带人将整个任何坊又包围一圈, “列阵!” 韦雄一身重甲,头戴战盔,不露面容,只见他大手一挥,前排重骑纷纷抬戟,戟尖直对三司人马,后排弩手弩箭上弦,只需一声令下,就是万箭齐发之局。 三司及大理寺数千人马也纷纷拔刀, 一时间,两方陷入对峙, “好大的胆子,谁给你们的权力?胆敢在太安包围朝廷命官?” 高昌从人群走出,来到最前方,怒斥道:“谁是你们领头的?给本官站出来!” 他胸前的补子上绣的是三彩锦鸡,二品大员才有的官袍,穿着这一身,就不会有人敢动他,除非比他高一级。 韦雄高坐马背,嘴角冷笑,却不说话, 就在这时,巷子里传来一声闷喝: “大风!” 紧接着,整个仁和坊响起震天的站吼:“大风!大风!大风......” 白金桃脸色大变,赶忙大声喊道:“张将军,有话好好说,自己人!” 可惜他的声音被无数骑兵的怒吼所淹没, 贞子营,开始冲阵...... 一零八章 污蔑本王? 白金桃一步上前,赶忙将高昌给拉了回来,他可不想这位侍郎大人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前排手持铁盾的巡城司差官们哪能经得起精锐铁骑的冲击,几乎是在一瞬间,三司及大理寺对仁和坊形成的包围圈就已经全面崩溃。 一时间,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 高昌极为狼狈的被白金桃拉入重重护卫之中,这位高大人早已吓得脸无血色,他没想到这帮边军真的敢在皇城脚下对他动手,而眼下,他就需要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仁和坊了。 巷子里,张虎牢一马当先,直冲高昌而来,前方拦路的差官在他面前形同无物, 只见他一骑一人冲破百余名差官组成的防线,手中大戟一抬,直接刺向高昌。 高昌浑身一瘫,差点就要吓尿了, 白金桃猛一咬牙,拔刀出鞘,身形一纵,虎扑而起, 同一时间,盖世太保中的刘洪武、张子强、东方澈从三个方向疾掠而至,配合自己的顶头上司,围剿张虎牢。 突然间,张虎牢手中重达三百多斤的大戟竟然诡异般的改刺为扫,凛冽的气浪伴随大戟,横扫八方, “轰!” 包括白金桃在内的四人,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硬接一记, 意料之中,四人全部跌退。 张虎牢身前半圆范围,差官们纷纷被震的跌摔在地,再无一人可以拦阻这位无敌战将, 只见张虎牢大戟下刺,穿破高昌衣领,一把将其挑上半空, 堂堂的礼部侍郎,正二品大员,整个人被挂在戟尖上,手舞足蹈,模样滑稽可笑。 “住手!” “皇上旨意!” 就在这时,一队金色盔甲的重骑护送着礼部尚书贾文典、刑部尚书魏良子及时赶到, 贞字营纷纷停手,掠马后撤,重新摆开阵型,井然有序,没有一丝慌乱。 而三司及大理寺人马,已是哀嚎遍地,狼狈不堪。 值得庆幸的是,两方对峙人马,并无一人死亡,甚至连断腿骨折的都没有,看着挺惨,但都是些无关轻重的小伤。 贾文典一夹马腹,来到张虎牢面前,脸色阴沉道: “把人放下来!” 张虎牢无动于衷,只是冷笑。 贾文典见他连自己的话都无视,也不动怒,只是沉声道: “皇上口谕,” 此言一出,贞字营骑士纷纷下马,跪在战马一侧,其他人也是跪满一地。 张虎牢冷哼一声,枪尖一抖,高昌被远远甩出,白金桃眼疾手快,于半空将其接住。 “皇上口谕,一国使臣命丧官驿,有辱我大秦国体,令,刑部大理寺卿包省隆连同镇抚司、礼部共同办案,禁军副都统候无忌从旁协助,一应涉嫌人等,尽可拿问,明夜酉时一刻,朕要知道凶手是谁。” 这时候,只见巷子深处,嬴贞带着卢东珠策马走出, 巷道中,大军纷纷让出一条通道。 嬴贞手握马鞭,悠哉悠哉的来到巷子尽头,先是看了一眼贾、魏二人,接着便策马来到高昌面前,俯身笑道: “高大人,你带着这么多人围了本王王府,想做什么啊?” 高昌心中再是不忿,但见到嬴贞,他也需行下官之礼,只见他揖手道: “下官奉皇命调查大齐国使遇刺一案,秦王有头等嫌疑,所以下官才会带人前来问话。” “啪!” 嬴贞手中马鞭一扬,狠狠的甩在高昌胸前, 高昌一把年纪哪能经受的住这个,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后,整个人摔在地上,胸前的官服寸寸碎裂,血肉模糊。 周围贞字营儿郎,看的那叫一个爽,要不是因为有内阁大佬在场,只怕他们都能哄笑出声。 “秦王!” 贾文典看在眼中,大喝一声:“高大人是受皇命办差,殿下殴打钦差,可是触犯了我秦律法,依律当斩。” 嬴贞不以为然的呵呵一笑: “高大人诬陷本王在先,本王教训他一下,也是惩处他的诬陷之罪,至于高大人奉皇上的旨意办什么差,只管办就是,可他一上来围了本王府邸不说,还给本王扣了一顶‘头等嫌疑’的帽子,这我可就受不起了,贾大人,诬陷亲王,依律又当如何?” 贾文典嘴角抽搐,心里则是把高昌祖上骂了个遍,没脑子的蠢材,亲王的府邸也是你说围就围的? 接着,他神情冰冷的看向高昌身旁,正抬头望天,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三司指挥使白金桃, 高昌急功近利迫切想要问罪秦王,难道你白金桃也不懂规矩?就属你带的人马最多,分明是你给高昌下的套。 事实上也正如贾文典猜想,白金桃从头至尾都是做做样子,带人包围仁和坊,也是他在背后巧言怂恿,事后还推到了高昌身上,毕竟他们三人之中,高昌官最大,是领头的。 白金桃的官场领路人是谁?那可是秦王的师父,他白金桃能胳膊肘往外拐?他还想不想混了? 贾文典沉声说道: “大齐使臣郑大人,奉齐皇之令出使我国,为贺鸾凤公主大婚,如今死在官驿,而秦王又是唯一与其接触的外人,高大人说您有嫌疑,好像并未说错吧?” “哟~~” 嬴贞挑眉道:“看样子,贾大人也想污蔑本王?” 贾文典表情一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嬴贞手中的马鞭, “本官只是就事论事,绝无污蔑之意,秦王若是想强加罪名与我,本官也无可奈何,可是本官奉有皇上口谕,一应涉事人等,尽可拿问,秦王莫不是连圣旨都不遵了?” 嬴贞笑道:“真是巧了,本王也是奉皇上口谕,将鸾凤公主送至北疆之后,便改道出使北齐,贾大人你是知道了,本王从未去过北齐,之所以找上郑大人,也是为了商讨合适的出使路线,这一点贾大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大齐使团可都是知道的。” 贾文典听到一半时,就知道今天完了,高昌的冒失举动彻底让他陷于绝对的被动局面,人家身上既然有出使北齐的圣意,那么去官驿找北齐使臣商讨事宜,再名正言顺不过了,高昌连话都不问清楚,就跑来包围亲王府,闹成这样子,谁也护不住他。 卢东珠坐在马背上,神情冰冷,淡淡道: “殿下与郑大人具体商讨何事,礼部既然有皇上旨意,尽管来问询便可,郑大人之死,分明是有人想要陷害殿下,致使殿下出使北齐一事遭遇极大障碍,这不单单是构陷皇子之罪,更是忤逆皇上旨意,挑拨两国邦交的欺天大罪,高大人不闻不问,直接带人包围亲王府邸,导致真凶拥有更多的潜逃时间,在东珠看来,高大人有掩护真凶之嫌,不可不查。” 趴在地上的哀嚎的高昌,此刻已经是吓得三魂离体,他哪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局面,自己反而有嫌疑了? 这时候,白金桃忽然站了出来,表情凝重道: “高大人,麻烦你跟我们镇抚司走一趟。” 高昌浑身一颤,真的尿了...... 一零九章 悉由天定 贾文典并没有阻止镇抚司的人带走高昌,一是理亏,二来他也知道拦不住,就没必要再浪费口舌了,至于如何将高昌救出来,那是暗中谋划的事情,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 高昌到底有没有罪?大家都心知肚明,想搞死一位正二品大员,没有铁证是不行的,而且你也不能编造罪证,因为那是欺君。 嬴贞坐在马背上,目光在贞字营和一众官兵身上扫视一眼,淡淡道: “都散了,哪来的回哪去,” “是!” 所有人齐声领命, 一时间,大队人马开始有序的撤出仁和坊。 嬴贞说的话,在这里,最管用。 三司的人马溜得最快,他们跟着白金桃来这里本来就有点虚, 靖安司、镇抚司、巡城司是归司礼监直管,正常来说,司礼监头顶上只有一片天,那就是皇上,但是,这片天上还有一朵云,那就是九殿下, 他们能不虚吗?皇上撤一个人的职,还会讲道理,九殿下可是只看心情的。 如今还待在仁和坊没走的,也就白金桃与四名盖世太保,大理寺卿包省隆,以及一位少卿,一位寺正,两名推丞,两名断丞,三名司直,还有三十余位总捕,大理寺有皇上口谕在身,是负责此次查案的首要官署,他们自然不能走。 而那边的两位内阁大佬,魏良子由始自终都没有说话,最后也只是交代了包省隆几句,然后便向嬴贞道别离开。 至于护送贾文典他们来这里的禁军副统领候无忌,全程都在看笑话。 论辈分,嬴贞还得管他叫一声表兄,候无忌是长硕公主,也就是嬴贞亲姑母的儿子,父亲是六爻大营的振威将军候敬山, 禁军设有正统领一位,副统领六位,不是内戚,就是外戚,总之,没有和皇上挂着亲戚,就别惦记禁军里面的位置。 候无忌暗地里给嬴贞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我可不能走,我身上背着皇命呢”。 嬴贞笑了笑,看向贾文典: “既然皇上口谕中,你们礼部有协同办案之权,本王又恰好去过事发地点,有什么话,就在这里问吧。” 贾文典现在已经是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赶快通知齐王让他去镇抚司要人,至于问话嬴贞,呵呵,你会跟我说实话吗?既然不说实话,还有问的必要吗? “高昌唐突,叨扰殿下了,可说到底,他也是心急为皇上办案,为圣分忧之心至真至诚,至于包庇真凶,绝无可能,还望殿下明鉴。” “呵呵......”嬴贞连连冷笑。 卢东珠面对一部尚书,一点都不客气的说道: “殿下身上肩负出使北齐大任,不敢懈怠,为策完全,这才会去官驿,向郑大使请教北齐的民情土俗,以免将来出使,因不懂当地民俗以至与无意间有些许冒犯,高大人可好,身为礼部侍郎却偏偏要凌驾于大理寺之上参与办案,不问缘由便来包围亲王府,在东珠看来,这哪是为圣上分忧?分明是给圣上脸上泼脏水。” 贾文典听到卢东珠竟然给高昌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神情凝重道: “卢小姐,话可不能乱说......” 这时候,在他身旁的候无忌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子,笑呵呵的提醒道: “贾大人,这是秦王妃,不是卢小姐。” 贾文典神情一愕,立时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朝卢东珠揖手道: “王妃言语犀利,果如传闻一样,高昌他做为......” “别说了,” 嬴贞一挥袖子,再一次将他打断, “皇上明晚就要知道真凶是谁,你们在这跟我扯皮?怎么?案子不查了?” 贾文典接连被人打断,脸上已经是一阵青一阵白, 包省隆察言观色,赶忙打圆场道: “殿下的话说的在理,我们确实不能再耽误功夫了,下官这就安排人手全城搜索,务必赶在明夜酉时,给皇上一个交代。” 嬴贞沉声道: “还不快去。” “是是是,”包省隆连忙告罪一声,带着大理寺的人走了。 白金桃见状,也带着人走了。 然后,嬴贞看都没看贾文典一眼,也带着人走了。 剩下贾文典,一脸尴尬的待在原地, 候无忌内心窃笑,脸上却很凝重道: “贾大人,皇上让礼部协同办案,高大人既然被镇抚司带走问话,那么这担子就落在贾大人身上了,属下送大人去大理寺?” 贾文典心内叹息一声,一声不响的调转马头就走, 嬴贞不在太安的半年之中,他帮着齐王苦心经营,曾经也幻想过有朝一日嬴郦能够和嬴贞分庭抗礼,但现在,他心里只有浓浓的颓败感, 那天朝会上,原本他还欣喜皇上同意齐王到南境领兵,但后来当他听到皇上给卢东珠的赏赐之物时,就知道皇长子终究是皇长子,不论王侯将相还是市井百姓,似乎都对长子有所偏爱,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齐王生母张婕妤,如今的张贵妃,和他是同乡,两人都是并州人士,张贵妃对他们贾家多有照拂,所以他对齐王也确实有着扶龙之心,如果有朝一日齐王能登基大宝,那么他们贾氏一族,完全有可能成为像宁家一样的高门大阀。 像他这种寒族出身的,生平最大的心愿,莫过于福荫子孙,自己受过的罪,吃过的苦,遭受的白眼与嘲笑,希望他们不会再有。 嬴郦其实已经做的很不错了,但他输就输在不是长子,不是嫡出。 没来由的,贾文典突然想起自己年轻时候,初入仕途,恩师对自己说的一番话, “吾人只有敬德、修业两事靠得住,至于功名富贵,悉由天定。” 马背上的贾文典,似乎突然间苍老了许多, ...... ...... 郑晓月死了,嬴贞也没有想到,而且恰好是死在自己刚刚离开官驿的时候,若说这件事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自己都不信。 所以秦清、张虎牢、项翦,以及那位已经对项翦生出好感的金霁,四人分头行动,围绕官驿,搜索蛛丝马迹。 秦清站在官驿天字楼房顶,神识彻底铺开,覆盖整个太安城,七境之上,十境之下,但凡武夫,皆逃不出她的感应。 而如今身处太安城的所有武夫,皆是没来由的生出一种被人窥探的感觉,人人心慌意乱,难以平静。 南山之巅,苏御脚踩白云,立于天穹,白衣如雪长发飘摇,如谪仙人, 只见他远远的望着太安方向, 嘴角挂笑, “太平洲武夫,不止苏御、皇曌也,不过可惜,不是纯粹武夫,竟然是一名双修?裴渔?秦清?呵呵......我记住这个名字了。” 一一零章 花光了 大理寺和三司的人马在全城展开大规模搜查,他们给出的由头是,有一名朝廷钦犯越狱了,嘴上只字不提北齐使臣遇刺一事,以免造成更坏的影响。 秦清接连锁定七名武夫,而后由张虎牢、项翦以及金霁前往查看,做一一排除。 直至傍晚时分,整个案子没有丝毫进展。 嬴贞和卢东珠坐在王府前院的凉亭中饮茶,一起的,还有青篱剑仙和墨家赊刀人墨轲。 墨轲自从将刀赊给卢东珠之后,几乎对卢东珠所有的要求都言听计从,现如今正负责王府的改造事宜, 墨家机关学独步天下,每一位墨家弟子都是一位顶尖的大工匠,墨轲出身中神洲墨家正统,自然属于其中的佼佼者。 至于一向行踪神秘的青篱剑仙,则是嬴贞让卢东珠请来的。 凉亭内,嬴贞将那条从冲江水神洪勇身上抽下来的龙筋拿了出来,放在石桌上,态度颇为客气道: “青篱前辈做为十一境大剑仙,想来应该能炼化此物,我想将这东西做成一条马鞭,做为给嬴盈的礼物。” 青篱目光低垂,望着桌上那条金灿灿的龙筋,淡淡道: “好歹是亲哥,就送这玩意给自己妹妹?你拿的出手?” 嬴贞耸了耸肩,讪讪一笑: “没办法,穷啊,礼轻人意重,小九不会计较的,她比我有钱多了。” 卢东珠也在一旁笑着附和道: “殿下是真的穷,王府改造都是由东珠拿的钱,青篱姐姐就帮帮忙吧,您将这条龙筋炼化的漂亮一点,我们才能拿的出手啊。” 青篱一翻白眼,抬手拿起那条龙筋,端详一番后说道: “炼化法宝很吃钱的,我这里的神仙钱也不多了,勉强能将其炼化成一件正品法宝,法宝除去天地孕育的仙品之外,还有五种,分别是上、中、下、正、白,你们如果能多弄点神仙钱出来的话,我还能将它的品阶再提一提。” 卢东珠毫无犹豫说道: “我有,我自己私藏着一千八百多颗百岁钱,不够的话,我还能去师父和爹爹那边借点。” 秦清一脸讥笑道: “你觉得够吗?很多炼气士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积攒的家底,才能炼化一两件法宝,不到两千颗的百岁钱,砸进去,连个水花都砸不出来。” 卢东珠道:“没事,我可以回书院去借,姐姐就说需要多少吧?” 青篱想了想,说道:“提至下品,需要一万颗百岁钱,至于中品,需要十万颗,上品就别想了,青崖书院也未必拿得出来。” “这么多啊?”卢东珠有些咋舌。 这时候,一旁的嬴贞忽然小声道:“如果是金莲钱,需要多少颗?” 青篱一脸讥笑的瞥了他一眼,说道:“一百颗小雪钱能换一颗精金钱,一百颗精金钱能换一颗百岁钱,至于多少百岁钱能换一颗金莲钱,价格一直都是浮动的,毕竟金莲钱属于天地造化生成,产量稀少,但一颗金莲钱所蕴藏的灵气,大致相当于一千颗百岁钱,你自己算吧。” 嬴贞在脑子里心算一阵后,说道:“这么换算的话,只需十颗金莲钱,就可以将法宝提升至下品?” “只需?呵呵......” 青篱笑道:“你是把金莲钱当成世俗黄白之物吗?你连百岁钱都拿不出来,在这跟我扯什么金莲.......” 话还没说完,青篱愣住了, 只见嬴贞手掌一翻,将三十颗宛如金豆子的金莲钱放在了桌面, 一旁的墨轲,眼睛都看直了, 青篱和墨轲都是炼气士,所以当金莲钱被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其内所蕴藏着的醇厚灵气,一眼便可知真伪。 货真价实的金莲钱。 “这东西,你从哪来的?”青篱诧异道。 嬴贞笑道:“祖传的。” 所有人都信了。 大秦礼部的内库中,神仙钱还是不少的,只不过每一颗用在何处,都需记录在案,一国所藏,终究不是几个炼气士的家底就能比拟的, “这才像话,终究是亲妹子,不拿点正经东西出来,会让人笑话的,” 青篱抬袖一拂,将三十颗金莲钱全数卷走,说道: “炼化法宝费心费力,做为报酬,我只取其中三颗,同意就干,不行拉倒。” “能行,能行,” 赢贞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三颗出来,笑呵呵道: “那三十颗都用来炼化吧,这三颗做为报酬。” 青篱秀眉高挑,啧啧道: “小子,你还说你穷?你比老娘都有钱,这玩意你还有多少?我一并都收了。” “没了,就这么点,”赢贞表情真挚。 “真没了?”青篱道。 “真没了!”嬴贞很坚定。 “可惜了......” 青篱摇头叹道:“再有三十颗的话,我努努力,说不定能将其炼化成中品法宝,啧啧......可惜了。” 说完,青篱笑眯眯的看着嬴贞, 嬴贞也笑眯眯的看着她, “厚道点,那是你亲妹子,”青篱道。 “真没了。” “宁皇后在天之灵,看到你对自己妹子这么抠,会怎么想?” “确实没了。” “那你发誓?” “算了,给你吧.....” “哈哈哈哈.......” 青篱笑的花枝乱颤,一点不客气的将嬴贞重新拿出来的足足三十颗金莲钱收进方圆物, “小子,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姐姐去做的,只管开口,你付钱,我办事,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嬴贞道:“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青篱笑的前仰后合,胸前沉甸之物也随之抖动,风光迤逦,引人遐想, 墨轲只是看了一眼,就赶忙收回目光,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青篱打趣的看向卢东珠, “丫头好眼光嘛,傍上个有钱大老爷,可惜的是,这家伙怀揣这么多宝贝却瞒着你,啧啧,不地道啊。” 卢东珠只是微笑。 嬴贞一脸苦相道:“青篱姐姐这是在挑拨我们夫妻关系?” “你若是行的正走的直,还需要我挑拨吗?一个武夫私藏这么多神仙钱,却舍不得给剑修媳妇用,这还用我挑拨?” 嬴贞叹息一声,一巴掌将剩余的九颗金莲钱全都拍在卢东珠面前, “我发誓,就这么点了。” 卢东珠甜甜一笑,也不客气,全数收缴。 两女相视一笑,笑容玩味,颇有些奸计得逞的味道。 “我还有点事要好好想想,你们聊,” 说完,嬴贞直接起身,返回房间。 一下子花出这么多钱,他体内的真气,快要爆了。 一一一章 裴老板 青篱得了好处,自然就要开始做事了。 炼化这条龙筋,小事一桩,龙筋的原主人冲江水神洪勇,是水属妖物,所以这条龙筋,五行属水, 神仙钱中,小雪钱取自深山灵气所铸造,五行属土,精金钱五行属金,百岁钱取自神木果实炼化,五行属木,金莲钱由莲池金莲所生,正好属水。 所以青篱才会说,再给她三十颗说不定可以再提一个品阶,实是因为龙筋与金莲钱五行相溶。 在卢东珠的催促下,青篱独自来到王府中一处幽静小院,开始炼化龙筋,按她的说法,两个时辰足矣。 ...... 嬴贞一路小跑,冲回自己房间之后已经是七窍流血, 一口气花光了所有积蓄,就好比一个精力旺盛的小伙啃了十支人参一样,实在的补的太狠了。 体内爆炸般的真气一时间充斥在整个房间,如同刺骨凛风四处乱窜,所经之处,无论房梁还是家具,似被剑气扫过一般伤痕累累。 “嘭”的一声,嬴贞刚刚蹒跚着爬上床榻,就听一声脆响,整个床榻不堪重负,塌了。 “清儿.....清儿......” 嬴贞无力的趴在倒塌的床板上,口中不停呢喃,他现在就算是想动下手指,都已无法做到,精神也逐渐恍惚起来, 刚才只顾花钱,把这一出给忽略了。 如今只有秦清才能帮他压住体内犹如狂龙般的爆炸气息。 秦清御风于太安城上空,正朝着南城方向化虹而过,那里有一道奇怪的武夫气息,她想要亲自去探查一下, 就在这时候,她忽觉心口一揪,面色一变,她感应到了嬴贞的呼唤, 突然间,她整个身形在半空划出一道半弧,调转方向,如一道流星从天穹坠落。 在所有人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秦清冲入房间,映入眼帘的,除了已经倒在榻上昏迷不醒的自家公子,还有那位俊美绝伦的十境大佬,苏御。 “把门关上,”苏御见到秦清进来,也没转身,而是右手托腮,正一脸疑惑的盯着昏迷中的嬴贞。 秦清抬手一挥,门被关上,只见她脸色凝重,冷冷道: “你来做什么?” “纯属好奇,”苏御仍是没有回头:“真是奇怪,他现在的境界应该才接近四境吧?怎么体内真气如此磅礴?” “要你管?” 秦清知道不是此人对手,却也心急嬴贞的状况,全神戒备下赶忙上前,将双手贴在嬴贞后背,疯狂的抽取着他体内暴躁的真气。 “看样子他这状况不是一次两次了吧?难道你每次都是这样帮他打散多余真气?” “这样不妥,简直就是在浪费。” “让我来,他现在体内真气之浓厚,足以重铸六境金身,” “怎么?不相信我?”苏御刚要上前,发觉秦清猛然间气息暴涨,锁定在自己身上, 苏御笑了笑:“我没有害他的理由啊?再说了,我要想杀他,你似乎也不够看吧?” 秦清还是一动不动,其实内心已经开始纠结,对方看起来确实是一片善意,而且正如对方所说,他真要对自家公子有歹心,自己没来之前动手岂不更好? 秦清缓缓后退几步,让开位置。 苏御洒然一笑,左手抬起,五指如勾,凌空虚握之下,满室的爆裂气息朝着他掌心疯狂涌来,瞬间便形成一团高度集中的爆裂真气圆球。 随后,他手掌一翻,将真气团拍在嬴贞背上。 然后抬起一拳,狠狠的砸在嬴贞的后脑勺...... ....... ....... 房间内,秦清难得的露出笑脸,为苏御拎来一坛美酒,亲自为他斟满, 而嬴贞已经从昏迷中醒来,正盘膝打坐,消化着躲藏在体内各个角落中,那如同无数微小颗粒的真气, 如果将他的身体比喻做湖泊,那么他原先花掉金莲钱所得来的爆裂气息,便如同湖泊中游拽的一条条蛟龙或鲸吞大鱼,而苏御那一拳,直接将它们打成了虾米,使得这些真气无法在嬴贞体内捣乱不说,还可以慢慢的将其消化,受用无穷。 在苏御的帮忙下,嬴贞此刻已经是五境巅峰,只需在丹田之中重塑金身,便可直入六境金身境。 苏御就连饮酒的动作都颇为潇洒出尘,不似凡间人物, “重塑金身不可操之过急,底子打的越稳,金身才最是无暇,今晚看起来是不行了,他这个状况很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御在问秦清。 秦清也不隐瞒,说道: “半年前受伤跌境之后,就是这样了,体内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涌出磅礴真气,时多时少,难以捉摸。” 苏御听了,皱眉沉思一阵后,点头道: “应该是他原先的底子还在,跌境也只是暂时的,毕竟咱们武夫修身,炼气士修心,身体经年累月打下来的基础最是实在,除非肉身毁灭,神魂消散,至于金身被打碎,只要重新聚合起来,恢复当初,到也不难。” 秦清沉默半晌后,终于憋出两个字:“谢谢。” “呵呵......” 苏御侧头看向秦清,微笑:“些许小事,不足挂齿,苏某倒是有一事想要央求秦姑娘。” 秦清一愣:“找我?什么事?” 苏御笑了笑,缓缓道: “苏某如今已经二百六十余岁,即使十境武夫,寿元也不过三百,大限就在眼前,想要继续逍遥于天地间,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走炼气士的路子,所以苏某希望秦姑娘能帮忙引荐一下裴老板,我想向她请教一些东西。” 秦清皱眉道:“听起来虽是小事,但我并不认识裴渔,没办法给你引荐。” 苏御意味深长的笑道:“放心,嬴贞的神识已经被我完全封闭,他听不到我们说话。” 突然间,秦清脸上的表情忽的转变,漆黑的双眸转瞬间变的深邃无边,一眼望去,如观星辰。 只见她朱唇轻启,语气已是换成另外一种声音,闻之如涓涓细流,直入人心, “来上林苑找我。” 苏御起身揖手:“多谢裴老板。” 秦清回过神来,诧异的望着眼前正朝自己揖手的苏御, “嗯?” 苏御笑道:“多谢秦姑娘的美酒,苏某告辞。” 话音刚落,人已消失不见。 一一二章 你俩继续 随着嬴贞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算是从打坐中苏醒过来,体内真气安稳平缓的运行着,从灵台穴开始,经脚底涌泉穴游走一圈后,为一周天,一次呼吸便是一周天。 久违的五境凝意境巅峰, 花光积蓄却一口气连破两境,嬴贞很满意,觉得这钱花的挺值。 方才打坐时,他曾试着重塑金身,但那口真气始终提不上来, 武夫的金身成于丹田之中,乃是由一口先天真气强撑着不放,凝聚成团,再由身体其它窍穴中的真气不断冲撞打磨方才能成,过程很煎熬,而且失败几率比较大,类似于铁匠抡锤不断的淬炼烧红的铁块一样。 嬴贞清楚重塑金身一事,不可操之过急,一个无垢无暇的金身,对后续提升境界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马虎不得。 “幸好你来的及时,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嬴贞站起身来,舒展的伸了一个懒腰,浑身上下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骨骼声响,只觉全身一阵畅快。 秦清看到他连破两境,分外欣喜,笑嘻嘻道: “不是清儿的功劳,是苏御,是他帮主子稳住体内暴躁气息的,” “是他?”嬴贞有些诧异:“他好端端的帮我作什么?他来过这里?” 秦清点了点头:“他来过,又走了,至于他为什么帮忙,清儿也不清楚。” “嗯~~”嬴贞看了一眼杂乱的厢房,推门走了出去,“这个人声名太盛,做什么事情肯定都是有理由的,要不是因为他和老三关系匪浅,我倒是可以亲自去拜会一下,现在嘛,老三肯定不欢迎我去她那里。” “对了,我打坐有多久了?” 秦清道:“大概快两个时辰了。” 嬴贞点头道:“事情查的怎么样?有没有眉目?” 秦清道:“目前还没有,靖安司高手已经全部出动,礼部那四个炼气士也已布下阵法全城封锁,外面现在很热闹,官差们正在挨家挨户的盘问,我查看过郑晓月的尸体,确实是死于武夫之手,做不得假,而且是一种很奇怪的拳劲,刚中有柔,柔中有刚,很玄妙。” “郑晓月一死,对我出使北齐影响极大,若是找不出凶手,这次出使会是寸步难行,你继续搜寻,务必将那个人揪出来,” “好的。” ....... 王府后园,有一处僻静的白墙黑瓦小庭院,临湖而建。 卢东珠此刻正与墨轲两人,在院外垂柳下的石棋盘上下棋, 她们已经下了两个时辰,墨轲连输十一盘,实际上他早就不想下了,但见卢东珠下的专注又认真,他又不好拂逆她的心情,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下。 这时候,只见卢东珠啪的一声,将手中棋子拍在棋盘上,然后转身一阵风般迎向刚刚入园的那道挺拔身影。 墨轲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不用下了, 但当他低头看向棋盘时,神情一愕,原来卢东珠最后一棋竟是一记胜负手,已然为本局收官,他又输了...... 嬴贞望着向自己跑来的卢东珠,不知怎地,下意识的张开双臂, 暖香入怀, 卢东珠扑进他怀里,只是紧紧抱着,秀眸微闭,枕在他的肩膀,一时无言。 嬴贞轻拍着她的粉背,笑道:“青篱前辈炼化的怎么样了?” 卢东珠轻轻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呢喃道: “应该快要出来了,你刚才去哪了?” “处理了一些小事,对了,你总待在我这里,卢大人那边不会说什么吗?” 卢东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我在自己夫君家里,他们有什么好说的?殿下,东珠困了......” 嬴贞这才意识到,她从大早晨来到王府就一直没有闲着,而眼下已经快到子时了,累了一天,也确实该歇歇了。 “去吧,你先回去睡觉,我在这里等着。” “我去哪睡呢?你怀里真暖......”她的语声已渐不可闻, 嬴贞低头一看,忍不住笑了,她竟然就这么站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看样子真的是很困乏了。 嬴贞无奈,只好拦腰将她抱起,去往另一处别院。 踢开房门,嬴贞将她轻轻放在榻上,想要松开她搂着自己脖子的双手,却发现卢东珠十指紧紧扣在一起,不用点力吧?掰不开,用力吧?又会将她吵醒。 嬴贞就这么双手撑着床榻,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半跪在卢东珠身上,胸前感受着那一处的温软,鼻中是她身上淡淡的如兰体香。 卢东珠呼吸很平稳,看样子睡得挺沉, 借着窗外洒进的月光,嬴贞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绝美脸庞, 不得不说,卢东珠真的很美,肌肤白皙粉嫩,触碰之下如丝般润滑,朱唇鲜红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一品香泽。 反正也是自己未来媳妇了,亲一下不过分吧? 嬴贞低下头去,蜻蜓点水般的在她朱唇上轻轻一点,接着,他便看到对方睫毛轻颤一下,嘴角微微上扬。 她这是......装睡? 卢东珠缓缓睁开眼睛,一双如宝石般的璀璨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嬴贞,眼角挂着笑意, “又不是不让你亲,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呢?” 嬴贞一脸尴尬,“你敢骗我?” 卢东珠俏皮的眨了眨眼,双臂猛的用力,将嬴贞整个人贴在自己身上,然后重重的吻在他的嘴唇上, 嬴贞只觉一股清香的汁液涌入口中,软绵绵的, “我说你们俩,办事的时候能不能把门关上?” 嬴贞虎躯一震,赶忙从床上爬了下来,不好意思的看着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青篱剑仙, “没有没有,我只是送她回来休息。” 青篱将手中一个包裹仍在桌上,一脸讥笑道: “大男人还挺害臊,男欢女爱多正常的事,以后记得把房门关上就好。” 说完,青篱歪着脖子,看向床榻上已经将自己蒙进被子里的卢东珠,狡黠道: “丫头还挺主动的,平时看不出来啊?” “别说了!”被子里,卢东珠大声反抗道。 青篱哈哈一笑,拂袖道: “东西成了,品阶不错,至于用法,等你俩办完事再说,你俩继续吧......” 一一三章 咱们喝点? 就算两人真的想继续亲热,眼下也不会了,因为青篱就在门外的院子里杵着,一点都没有走远点的意思,不解风情,莫过于此,太没眼力劲了。 院子里的石桌上,嬴贞将那件包袱打开,露出一条精致漂亮又小巧的马鞭,鞭子握手处呈暗黄色,隐隐还能看到一些复杂的金丝纹路。 卢东珠拿在手里把玩一阵后,满意的笑道: “比原先要好看多了,有什么奇特用处吗?” “拿来!” 青篱伸手接过马鞭,随着她手腕一抖,只见马鞭陡然暴涨几十丈,蜿蜒上天,耀眼的金色光芒如同柳条般在半空上交织在一起, “啪!”的一声脆响,鞭梢上被震打出如细雨般的漫天金芒,像是绽放的金色烟花。 紧接着,金鞭尾端俯冲而下,落入王府一角,随着青篱手腕拧转,鞭子飞速收回,竟是从厨房卷来了一坛美酒。 青篱拍来泥封,抓起酒坛就是一阵痛饮,过后,只听她徐徐说道: “这条蛟筋鞭暂时没有灵性,用处也就这样了,九公主毕竟不是练气士,我在炼化的过程中,首先要考虑的就是无需灵力也可掌控此物,这样一来,就等于压制了法宝的灵性,不过不要紧,将来九公主若是成为炼气士,只需注入灵气,这条鞭子的灵性也会随之解放,老办法,一滴心头血便可认主,” 嬴贞笑呵呵的接过蛟筋鞭,连连点头: “多谢青篱前辈了,嬴盈那丫头喜欢什么东西,首重美观,至于实用不实用,她也不在乎,鞭子这么漂亮,她一定会很喜欢,” 青篱继续道:“你给我的金莲钱,我全都砸进去了,这条鞭子如今勉强算是一件下品法宝,此物在身,神鬼不扰,鬼邪不侵,因是水属法宝,有辟水弄潮的作用,投鞭可断江,挥击可起千层浪,算是挺好玩的。” “那感情好!”听到鞭子还有这些用处,嬴贞更高兴了,自己妹子喜欢什么玩意,他最清楚,这件东西嬴盈一定满意。 突然,只见青篱眉头皱在一起,似是在凝神静听,片刻后,只听她沉声说道: “你那个清丫头在外面跟人打起来了,你不去看看?” 嬴贞一震:“具体什么位置?” “靠近南城门的通济坊。” ....... 太安城一百零八坊,皆是呈四方形,内中街道纵横复杂,居民数量也是因坊而异,有的坊市足有十万户,有的才数千户。 通济坊因靠近南城门,所以商户数量居多,平安港进来的货物,多数都送入了通济坊,再由这里为中转,转运至太安城各个角落的商铺。 这里住着的人们,很多都是外地来做买卖的生意人,口音复杂,而且由于整个坊间内骡马数量居多,所以这里到处都充斥着一股马粪味道,太安本地居民习惯称呼这里为骡子坊,既是形容这里的臭味,也有贬低外地人的意思。 通济坊四面的八座望火楼上,已经有巡城司的人马登楼远望,时刻注意着坊内的动静。 秦清在朱雀大街跟那人大打出手,殃及不小,街面炸毁不说,几间旺铺也在两人恐怖的拳力之下化为飞灰,伤者数十人。 那人自知不是秦清对手,一路难逃窜进了通济坊,而秦清本来想要继续追赶,却被白金桃给拦了下来, “秦姑娘啊,您收着点行不行?后天早上公主銮驾走的就是朱雀大街,你们俩动手把大街都打烂了,送亲队伍怎么走?现在工部的人已经赶来,正在连夜修复,不能再破坏了,通济坊的货物供应整个太安,你们俩打起来势必造成极大的破坏,还是让我们三司的来吧,逐步缩小范围,将他围住之后你再动手不迟。” 秦清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御空来到一座客栈的高楼顶上,目光落在坊间内一处晾晒有药材的巨大院落之中。 白金桃与项翦相交莫逆,他曾从后者口中知道秦清的修为很不一般,但他绝对没想到竟是如此的不一般,九境武夫?李公公竟然教出了一个十九岁的九境武夫? 白金桃深感自己跟对了人。 靖安司十三太保全数出动,连同镇抚司数十位总旗官以及上千巡城司好手,逐步收紧范围,慢慢向李家老号的后院靠拢。 那处院落之中,一个头戴斗笠的中年汉子,正盘膝坐在一堆药材中间闭目疗伤, 伤势不重,如果没有那个奇怪的丫头在,他完全可以直接出城遁走,谁也拦不住他,可他万万没想到,在这太安城中,竟然会遇到一个九境巅峰武夫。 在他杀人之后,本就计划直接离开太安,谁知道越是接近南门,心底越是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经验告诉他,自己这是被人盯上了,而且那人修为比自己高出很多。 他本身已经是九境武夫,能给他这样惊悚感觉的,不是十境山巅境大能,就是十二境炼气士大佬。 地方选错了啊,不该选在太安杀人的,正值大秦九公主出嫁,太安城必然是卧虎藏龙,我特么真是脑子进水了,选在这个时候动手,吗的! 中年汉子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水,方才他自恃境界,觉得一个女娃娃能有多厉害?所以未尽全力之下与秦清来了几次硬碰硬, 结果,直接受伤。 现在他所处的位置,离出城也就一墙之隔,但就是这么短的距离,他却难以做到。 汉子深知,摆脱不了那个丫头,他就别想离开。 这时候,隔壁巷弄里传来密集的轻微脚步声, 中年汉子叹息一声,抬手望向秦清所立之处,半晌后,只见他没有丝毫动作,整个人如同一尊坐佛一般拔地而起,直直朝着城墙方向掠去。 “点子跑了,追!”十三太保纷纷现身。 远处的秦清化作一道白虹冲天而起,如跗骨之蛆紧随其后, 中年汉子感应到身后眨眼间已然逼近的猛烈气息,心知若不回头,只怕又要挨上一拳,无奈之下,脚掌在厚重的城墙上一踏,借力折返而回,双手虚握成拳,迎向秦清。 “轰!” 两名九境武夫的全力一击,恐怖的拳力朝着四周爆射开来,直接将掠至半空的十三太保尽数击退, 而身上半空的两人,却是同时愕然。 因为她们俩的拳头,全都打在了一个凌空而立的俊美青年身上。 青年笑呵呵的站在两人中间,白衣如雪,潇洒出尘,月色的映照下,仿若天人下凡。 中年汉子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九境巅峰,他还能应付应付, 十境大佬,他连动手的心思都没了。 除了等死,没有第二条路。 “苏御?还是皇曌?” “李兄好眼光,在下东皇岛苏御。” “苏岛主认识我?” “大夏慕容惊鸿,大齐李怀安,算上这位给我不小惊喜的秦清姑娘,太平洲北方最具潜力的三位九境武夫,苏某算是都见过了,不错不错,三位都没有让我失望,苏某身上恰好带了一坛子美酒,要不咱们喝点?” 李怀安有点懵,“我随意,看她。” 秦清淡淡道:“我没意见。” 一一四章 踏浪在前 苏御率先登上城墙,大袖一拂,一张小方桌出现在他面前,桌子上摆着一个青花瓷大酒坛子,这位太平洲唯二的十境武夫就这么席地坐下,笑呵呵的抬手招呼两人。 武夫虽不能像炼气士那样隔绝出一方小天地以避免被外界打扰,但苏御完全可以在周围聚起一层“闲人免进”的真气壁垒,只要他不想让别人听到他的说话,任何人都别想听到。 城墙下,白金桃看出不对劲,打出手势示意十三太保原地待命,而他自己,也远远的站在一座望火楼上,注视着城墙上的动静。 那位俊俏公子是谁?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惹不起,这一点,十三太保心里也同样清楚。 苏御拿出三只精致的白玉小碗,边为二人倒酒边说道: “苏某年轻时候喝酒,总喜欢来点下酒菜,美酒辣喉,总觉得的不吃点什么东西,易醉不说,还浑身难受,后来随着年龄增长,才觉得喝酒就是喝酒,要什么下酒菜?喝酒不就是为了醉吗?” 李怀安拱手道:“苏前辈至理,在下也是嗜酒之人,每次喝酒都是干喝,总喜欢将自己喝趴下,一醉不醒,觉得唯有这样才是真爽,喝醉了便什么都忘了,烦心事也记不起来了,终日昏昏醉梦间,偷得浮生半日闲,偷得半日是半日,难得清静难得闲。” 苏御哈哈一笑:“你这叫有心事,不算真的喜爱这杯中之物,不过却也道出了美酒之所以会被人们视为饮中至宝的原因,因为它可以让人们短暂的逃避自己,李兄今年四十八岁,初入武夫九境,自创拳架仙人醉,极为难得,苏某这一杯,先敬你。” “不敢不敢!” 李怀安一脸肃穆,恭敬举杯,即使他身为大齐武道第一人,但在这位俊美的公子哥面前,与呀呀学语之幼童,没什么区别。 苏御和皇曌,是太平洲武夫的两座高山,吾辈武夫,只能仰视。 “李兄今生也将止步九境。” 李怀安先是一愣,随即苦笑道:“这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在下肯定不信,但既是出自苏岛主之口,李怀安只能认命。” “不想知道原因?”苏御笑问。 “不想!” “李兄请再饮一碗。” 李怀安潇洒举杯,仰首喝尽, “李兄执念很深啊,看似坦荡则非坦荡,九境武夫放眼太平洲,已属凤毛麟角,本可恣意纵横江湖,为何要管那世俗朝堂之事?” 李怀安双臂环胸,目光透过斗笠,望向天边圆月, “自家人知自家事,有所为有所不为,苏岛主不用劝我了。” 苏御笑了笑,转而端起酒碗,看向秦清: “如果不出意外,秦姑娘将是继苏某和皇曌之后,太平洲第三位十境武夫。” 秦清面无表情的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一旁的李怀安不免诧异道: “在下先遇名师,后又遇天大机缘,才能在四十余岁进窥雄霸境,姑娘小小年纪这番造化,真是要气死我辈武人,不知秦姑娘师承何人?” 秦清淡淡道:“萍水相逢,莫问出处。” 李怀安一愣,随即举杯道:“我自罚一碗。” 苏御哈哈一笑,与李怀安撞碗道:“可惜这位秦姑娘的破境瓶颈,有些奇怪,苏某倒是希望秦姑娘与李兄一样,今生都留在雄霸境。” 秦清冷冷道:“九境就挺好,我对于进窥十境,没有兴趣。” 李怀安瞠目结舌,朝着秦清竖起大拇指: “牛比!” 酒过三巡,苏御敲桌道: “北方三国的结盟,是青崖书院和寒桥书院在暗中运作,为的当然是三国结成统一战线,共同抵抗将来的妖族入侵,但这里面有一个不稳定因素,那就是如今的大齐皇后郑婉滢,此女修为还算勉强,十境炼气士,但她的后台有点硬,这就是为什么苏某本可效劳将其击杀,却终究没能出手。” 李怀安骤闻苏御竟然曾有过击杀郑皇后的念头,震惊之余,更多的则是疑惑, “妖后出自皎月洲狐族,这一点怀安是知道的,苏岛主飘然是于世外,是真正的山外仙人,为何也会理会这世俗之事?” 苏御伸出食指,在碗沿上轻轻摩挲着,脸上神情恬淡,让人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情, “苏某自少年跟随恩师习武以来,生平大小三百余战,仅有一败。” 李怀安诧异道:“是皇曌?还是朱、贺、倪、巫?” 苏御笑道:“非是苏某自负,皇曌与我之间有过三次交手,皆是难分胜负,三次皆为点到即止,若分生死,只会是他死我伤的局面,剩余四人,除了可以比我活的更久以外,对上苏某,未见得有什么优势。” 秦清也被他引出了兴趣,好奇道: “难道是裴老板?那天你确实受伤了。” 李怀安听到苏御竟然会受伤,顿时目瞪口呆,心中更是好奇这位裴老板究竟是谁?竟能伤到太平洲高居山巅的最强武夫。 苏御摇了摇头:“二位想必也看得出,我这具身体不过是阴神出窍,武夫阴神自跌一境,输给裴老板也很正常,若是阳神在此,胜负只是五五之数,非是苏某自夸,裴老板我已经见过了,彼此底细,大家都很清楚。” 李怀安震惊道:“那还能是谁?” 苏御嘴角微翘:“是一位大妖。” 秦清、李怀安同时愕然。 苏御徐徐道: “此大妖来自破碎山河,名叫温候,他从北齐入境一路南下周游列国,苏某当时身在东皇岛,察觉到他的存在后,一路尾随,终于在翱云山与其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 “结果嘛,当然是我输了,并且他还指出了我拳意上一些不足之处,这个人让我改变了对破碎山河大妖的一些观感,曾经我总是将自己在太平洲见过的一些妖物,代入到了破碎山河那些大妖身上,认为他们不过是比这些妖物更强、更有灵性的一种存在,” “但事实上,这些大妖,更接近于人,无论他们的智慧、举止、言谈、还是对世间的一些看法,几乎与我们人族没什么两样,儒、释、道三家学说更是信手拈来,呵呵......如果大妖皆如此,苏某真不知道,这一次的太平洲还能不能挡得住。” 李怀安越听越是心惊,整个人僵坐原地,一脸不能置信的表情, 关于破碎山河大妖的传说,太平洲古有流传,无论是七大雄国还是那些藩属小国,民间传说中对于那些大妖的形容出齐的一致, 有的身躯之巨大,抬首可吞月, 有的展翅达千里,遮天蔽日, 还有的负山而行,填海造陆........ 总之千奇百怪,不一而同, 但绝对没有那个传说中指出,大妖竟然和人一样,还能口吐文章、谈笑古今....... 李怀安眉头紧锁一处,沉声道: “苏岛主是说,他们变了?变得更像我们,为的就是更好的了解我们的想法,知己知彼,好为他们将来的入侵做好准备?” 苏御点头道:“一洲陆沉,就在眼前,单是一个温候,太平洲无人可堪一战,介时生灵涂炭,白骨遍野,生者十不存一,吾辈习武之人,当于狂澜既倒之日,踏浪在前,请二位自勉。” 李怀安身心剧震,长身而起,屈身拱手: “若真有此日,李怀安当仁不让。” 秦清淡淡道: “我没兴趣,但我知道他会怎么做。” 苏御洒然道:“不瞒秦姑娘,我对他的期望,要比二位大的多。” 一一五章 诬陷 “嬴贞出使北齐,背后会有很多大佬为他铺路,这一点,秦姑娘千万不要告诉他,以免他觉得没有后顾之忧而放飞自我,至于郑晓月,三尾狐妖本就有三条命,李兄不过是断了她其中一尾,她的剩余魂魄如今被我拘押,我会带着前往北齐交给郑婉滢。” 李怀安没想到郑晓月竟然没有死,心惊至于,不免诧异道: “妖后到底什么来路,竟然能让苏岛主投鼠忌器?” 苏御笑道:“这个嘛,她是皎月洲狐族小公主的,奶娘。” 李怀安瞬间恍然:“怪不得......妖后确实非常丰腴。” “好了,今日谈话,二位就不要外传了,李兄受累,可以逃命了,秦姑娘给苏某一个面子,就不要再拦了。” 秦、李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好!” 城墙上三人,各奔东西。 远处望火楼上的白金桃,忍不住脸颊抽搐,因为他看到秦清临走时,曾朝着那斗笠汉子抱拳拱手。 这也就是说,秦清不会再出手拦截了? 白金桃有点懵?怎么?还不打不相识了? 这特么到底怎么回事啊?秦姑娘就这么将人放走了? 十三太保纷纷望向白金桃,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办。 “看我有屁的用?追啊。” 数十道人影越过城墙,继续展开追击,同时,白金桃发出信号,令城外潜伏着的三司好手参与围捕。 半空上,礼部十余名炼气士御风南下,配合三司抓捕。 秦清没走多远便又折返而回,因为她看到嬴贞来了。 嬴贞只带着张虎牢、项翦、金霁三人来的,至于青篱,人家不愿管这闲事,卢东珠则是在嬴贞的劝说下,返回房间休息。 “怎么回事?”嬴贞望向落在面前的秦清,开口问道。 “人跑了,”秦清嘴上如是回答,实则暗地里以心语将今晚发生之事,详细陈述给嬴贞,包括李怀安临走前对她说的那番话。 嬴贞听完之后,心里有些犹豫,因为李怀安临走前告诉秦清,他这段时间都住在晋王府,也就是六皇子嬴巉的府邸。 诸皇子在嬴贞离开太安的这半年间,疯狂发展羽翼,李怀安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招入嬴巉麾下,至于李怀安的真正目的是刺杀大齐使臣,这一点,嬴巉根本就不知道。 这件事情其实是可以拿来做文章的,嬴贞完全可以将这盆屎扣在老六头上,问他个窝藏钦犯之罪, 如果这么做的话,首先是有污蔑老六的嫌疑,这个倒也好说,大家彼此之间谁不想抓住对方把柄,来个落井下石? 嬴贞心里真正过不去的,是皇上那里,自己父皇耳目之灵,已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别说是太安城,就是整个大秦发生的事,都瞒不过他。 自己如果真的借此机会污蔑老六,皇上那里会怎么想? “回去再说,” 嬴贞调转马头,率先离开。 回到王府,几人在一处暗室中商议,嬴贞专门让人叫醒卢东珠,让她也参与进来。 等秦清将此事前因后果叙述完毕之后。 项翦已经坐不住了: “天助我也,殿下只需在明日朝会上将此事说出,晋王必然获罪,其他几个皇子只怕也会落井下石,虽然没有抓到真凶,但找到了窝藏真凶之人,就算他是皇子,皇上为了两国邦交,只怕也不会偏袒。” 嬴贞摇了摇头,看向张虎牢, “你怎么看?” 张虎牢呵呵一笑,看向卢东珠: “有王妃在,末将实在懒得费神动脑。” 嬴贞无奈,看向睡眼惺忪的卢东珠: “你来说说。” 卢东珠打了一个哈欠,神情慵懒道: “此事断不可让皇上知道,先不说六皇子不知情,就算真的是他指使,殿下都绝不可说,有些事情希望大家明白,晋王是皇子,父亲包庇儿子这是天生本能,别说死的只是一个大齐使臣,就是大齐宰相,皇上也不会认这个账,东珠明白大家想要扳倒晋王的心情,但绝对不能用这个办法,这是祸害兄弟骨肉,这在皇上眼里,是大忌。” 嬴贞赞同的说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这件事就算真的是老六做的,我这个当大哥的,也绝对不能拆台,而是想方设法去包庇,我有个想法,说出来大家可以议一议。” “金姑娘,”说完,嬴贞看向项翦身旁的金霁。 正常来说,这等密会,金霁完全没有参与的份,但嬴贞刻意让她进来,一来是展示自己对项翦的绝对信任,二来,也是对方有些用处。 金霁能坐在这里,本来就有点受宠若惊,她和师兄丁枫二人依附齐王多年,也没有资格参与到这种密事之中,所以她现在对嬴贞的印象改观不少, 至于她如今和项翦的关系,只是谈得来的好友而已,就像与陈白露的关系一样。 “殿下请讲。” 嬴贞笑道:“通济坊追捕之事,想来齐王应该已经知道了,但他肯定不知道凶手会是大名鼎鼎的李怀安,所以本王想请金姑娘将这个消息传进齐王府,设法让老二知道,明日朝会,我想看看他的反应。” 金霁想了想,点头道:“我与师兄在王府的客卿之中,还算有点人脉,此事不难,我这就去做。” 嬴贞连忙起身,拱手道:“有劳金姑娘了。” 金霁起身娇笑一声:“我都一百多岁的人了,殿下还是别姑娘姑娘的叫了,我不喜欢装嫩。” 嬴贞笑道:“那就.....金前辈?” 金霁摆手道:“太老了也不好,秦王若是不怕跌份,就叫大姐吧。” 她虽然与嬴贞接触不多,但也能看出对方是一个不拘小节,极为大气的人物,所以她才敢这么说。 嬴贞狡黠笑道:“其实在我心里,还是希望能称呼金大姐一声‘嫂夫人’的。” “这个没门,”金霁拂袖就走。 暗室几人相视大笑, 逗弄美女,这是北疆军自上而下的一个风俗,祖师爷自然是老伍长,项翦是二代弟子,嬴贞是三代。 “到底有门没门?”嬴贞以询问的目光看向项翦。 项翦咧嘴道:“殿下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失过手?” “不嫌年纪大?” “欸~~嫩着呢,皮肤比那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都水嫩,” 张虎牢讥笑道:“说的好像你摸过似的。” 项翦挺胸道:“当然摸过。” 嬴贞一脸奸笑:“摸过哪里?” “你们能不能别说了?”卢东珠板着脸孔,佯怒道。 “习惯就好,”秦清甜甜笑道。 卢东珠:“.......” 一一六章 诛杀九族(卑微求订阅) 李怀安是肯定抓不到了,九境武夫若是一心跑路,靠白金桃和礼部那些人想要追上,简直是痴人说梦。 翌日, 这是九公主出嫁前最后一次朝会,皇帝兴致很高,逮着礼部贾文典问东问西, 九公主出嫁前的准备事宜,事无巨细,皇帝都一一过问,宠溺之心昭然若揭。 看他那脸上洋溢着的欢喜表情,似乎把大齐使臣被刺一事都给忘了。 大理寺包省隆战战兢兢听了半个时辰,皇帝才终于点名到他。 至于这位大理寺卿的答案,显然不能让皇帝满意。 跑了,人犯在众目睽睽之下,跑了, 除了查到钦犯带有北齐口音、境界绝高之外,其它的,包省隆一概不知,他甚至都没查到李怀安是晋王嬴巉的客卿。 朝会期间,嬴贞偷瞄了老六几次,发现对方神情自然,举止间泰然自若,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再看老二嬴郦,气定神闲,意气风发,显然对于马上就要到南境统兵充满信心,有点迫不及待的样子。 “秦王!”皇帝忽然看向嬴贞。 “儿臣在!”嬴贞赶忙向前一步。 “朕让你出使北齐,如今北齐使臣竟然死在了我大秦官驿之中,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嬴贞垂手道: “出使北齐,是父皇私下叮嘱,儿臣并未告知他人,所以郑大人之死,儿臣认为凶手并不是针对此次出使,刚才包大人曾说,凶手带有北齐口音,也就是说,凶手是北齐人士,藏身于太安,部署此次刺杀,也是源自于他们北齐的家事,昨晚儿臣曾到过抓捕现场,白金桃指挥使曾言,凶手很可能是九境武夫,所以礼部只需从大齐武夫之中筛选,不难查到真凶是谁。” 皇帝呵呵一笑,转而看向包省隆: “你听见没?这么简单的案子,到了你这里,怎么就这么复杂呢?” 包省隆额头滴汗,这一点他不是没想过,但北齐究竟有几个九境武夫?短时间内怎么可能查到?最出名的李怀安和白兆吉,一个和北齐皇帝拜过把子,一个是九门提督,往这两人身上怀疑,不是打脸吗? “回皇上的话,九境武夫非同一般,有些行事低调,声名不显于外,北齐武夫最负盛名者,莫过于醉侠李怀安和九门提督白兆吉,这两个人都没有刺杀本国使臣的理由。” 嬴贞转身提醒道:“很多时候,最不可能的人,往往最有可能,包大人还是下功夫查一查这俩人近来的行踪,能排除嫌疑,再说这话不迟。” “多谢殿下提醒,”包省隆已经非常紧张了,钦犯逃脱,交不了差,皇上必然会处置自己。 这时候,一位身穿御史朝服的人走了出了, 这个人是谁,嬴贞一点印象都没有,但他知道,如今很多御史,都是老二的人。 只听那位御史大人道: “启禀皇上,微臣昨夜经过朱雀大街,恰逢看到三司的人马正在捉拿钦犯,而那位钦犯,微臣曾经见过,此人与晋王府里的王詹事走的颇近,皇上可派人找来王詹事询问清楚。” 他这话一出,老六脸上的神色明显不对劲了,头颅低垂,狠戾之色一闪即逝。 嬴贞笑了,老二啊老二,你终究是上不得台面啊,自己不敢说,找了个御史来说,你以为这些瞒得过皇上? 这时嬴贞突然站出来说道:“这位大人有点眼生,恕本王叫不出大人名字。” 那位御史赶忙揖手道:“回秦王的话,微臣姓于,半月前由桂州衙门调任御史府。” “噢~~这样啊~~” 嬴贞笑问道: “本王现在派人查一下于大人昨夜行踪,想来大人不会有意见吧?于大人不要怪本王多想,本王只是觉得世上不该有这么巧的事,恰好让于大人遇到。” 于御史此刻袖内的掌心已满是汗水,他昨晚虽然也在城内街道闲逛,但确实没有去过朱雀大街,一旦被人查出,自己首先就有欺君之罪, “殿下尽管去查。” 他还能说什么呢?根本没法狡辩啊? “来人!” 殿外候着的禁军副统领候无忌闻声入殿, “末将在。” 嬴贞指着那位于御史说道: “现在就去查一查,这位御史大人昨夜,究竟在哪?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都要查清楚。” “末将领命。” “慢着!” 老二嬴郦坐不住了,赶紧站出来制止道: “皇兄似乎有些避重就轻,为何不叫来王詹事询问一二,反倒却去调查于御史,难道所有直言之臣,首先都得调查个底朝天?不去解决问题,反倒调查提出问题的人,皇兄到底是想查案,还是针对于御史本人呢?” 嬴贞看着他冷笑道: “齐王多虑了,一个御史,也值得本王针对?你是不是有点太瞧的起他了?” “皇兄这话,可是有贬低御史之嫌,” “你们俩都给朕闭嘴!” 皇帝怒斥一句,吓得二人赶忙噤声, “你们俩要吵,滚去外面吵去,别在朕的眼皮底下聒噪。” “儿臣失言,” “儿臣唐突。” 皇帝狠狠瞪了两人一眼,目光看向一侧的晋王嬴巉,沉声道: “朕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说,” 嬴巉听到这里,猛一咬牙,普通一声跪在殿前,叩首道: “儿臣知罪,此钦犯于半年前被儿臣招入王府,授客卿之职,是儿臣疏忽,当时只觉此人武艺非凡,便动了怜才之意,儿臣万万没想到,他假意依附于我,竟是为了谋划昨日之刺杀,儿臣有包庇之嫌,罪无可恕,请父皇赐罪。” 皇帝面色阴沉,久久不言, 其他大臣们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 包省隆则是偷偷抹了把汗,好险,总算是有点眉目了。 嬴贞又一次站出来,说道: “九境武夫想要刻意隐藏行踪,老六他也未必能查得出来,儿臣觉得,晋王虽有失察之嫌,但绝无包庇钦犯之心,再说杀人者本就是北齐之人,虽说死在太安,但免不了是他们北齐自己的内斗,咱们全力调查,也算是尽心尽力,难不成他们北齐的家事还要我们给他处理?没有这个道理,所以儿臣觉得,大可将此事推回去,让他们自己查去,那个郑晓月在北齐都有哪些仇家?他们比我们更清楚。” 老二嬴郦站出来反驳道: “一国使臣代表皇帝出使,死在外邦,凶手出自老六王府,这等嫌疑岂是轻易洗脱的了?皇兄怎可如此敷衍?难道你想置两国邦交于不顾?” 嬴贞反问道:“那你说怎么办?钦犯逮不到,把老六交出去?” 嬴郦闻言大怒:“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过把老六交出去了?” 另一边的兵部尚书宁牧冷笑道: “可是齐王殿下言语之中,尽是要问罪晋王的意思,晋王殿下究竟有没有嫌疑还需调查,但我怎么觉得二皇子着急想要坐实一样?” 嬴郦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宁牧大骂道: “姓宁的,你想害我?本王只是就事论事,绝无坑害六弟之意,难不成......” “闭嘴!” 金銮殿中,再次安静下来。 皇帝高坐宝座之上,面无表情道: “齐王,你现在就给朕滚去南境,立刻。” “晋王,你去大理寺一趟,将事情说清楚了,再由大理寺拟一份详细经过,交给嬴贞,让他带去北齐。” “嬴贞,此番出使,朕准你便宜行事,所行之事,如朕亲躬,记住一点,田克若是不知好歹,便将北齐纳入我大秦版图。” “今日朝会议事,谁敢泄露一句,诛杀九族。” “退朝!” 一一七章 恭送殿下 “大哥,谢谢你刚才在父皇面前为小弟说话,”朝会刚散,老六嬴巉便赶忙追至嬴贞身边,态度十分恭敬。 “我只是就事论事,”嬴贞冷冷回应,当老六还要继续说下去时,被他抬手打断, 嬴巉忽的停步,没有继续跟上,双目凝视着嬴贞远去的背影, 在他觉得,如果嬴贞接受自己的感激,并且表现的十分热络,那么他在朝会上为自己开脱就是有意为之,目的当然是想要拉拢自己,但看眼下状况,对方似乎真的只是就事论事,之所以维护自己,也是站在公正的角度上,跟那个落井下石的王八蛋老二比起来,一个天一个地。 嬴巉忽的侧目,表情阴鹜的看向另一侧龙阶上那道红色的背影,忍不住怒从心起,猛地跨过九龙石壁,一脚踹在那人腰上。 “哎哟~”于御史翻滚着滚下台阶,形状狼狈, “老六,你这是干什么?”嬴郦怒视对方。 “哼!你自己心里有数,姓于的,你最好别栽在本王手里,” 说罢,嬴巉不理会齐王的冷言训斥,就这么拂袖离开。 金銮殿中,皇帝并没有离开,而是接过李芳端来的梅子茶抿了一口,淡淡道: “李怀安往哪跑了?” 李芳在一旁躬身道: “向北,应该是要回北齐,三名影侍一直都跟着,如果不是城头上苏御忽然出现,李怀安已经被拿下了。” 皇帝点了点头: “李怀安不同于寻常武夫,这个人在北齐武林威望极高,与齐皇田克相交于少年时期,结为了异性兄弟,虽说两人现在因为郑皇后翻了脸,但过往的交情仍在,田克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表面上看似薄情寡义,实则是个重情之人,郑晓月之死,他绝对会包庇李怀安,但郑皇后那边,显然不会就此作罢,” 李芳笑呵呵道: “皇上说的是,正如秦王所说,这是他们北齐自己的家事,但对于我们来说,还是有值得利用的地方,李怀安的堂兄乃大齐宰相,而郑晓月是郑皇后手下的刽子手,她所统领的影刀房和千机署,不知残害了多少忠良,李怀安此番千里迢迢来我大秦刺杀郑晓月,正说明了北齐清流派与郑皇后一派的势力已经到了撕破脸的地步,秦王若是谋划得当,此番出使大有所为。” 皇帝放下茶盏,忍不住笑道: “老大那个脾气,随他母后,吃软不吃硬,他在北疆的时候,就公然嘲笑田克是一个只知风花雪月的浪荡皇帝,田克那点度量,能不记仇?所以朕料定老大在临安城必定会四处碰壁,以老大的脾气,既然好话你不听,那咱们就来硬的,所以北境战事不可避免,这也就是朕为什么赐他便宜行事之权,免得到时候朝堂诸臣又要以他擅起战端为由,在朕的耳边嗡嗡叫。” 李芳笑道: “那老奴是不是需要跟户部打个招呼,免得战事突然,他们来不及准备。” 皇帝抚须笑道: “朕私底下已经问过卢士贤,朕那儿媳妇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 李芳一愣,惊叹道: “王妃深谋远虑......” ...... ...... 八月十五,公主出嫁之日, 拓跋英雄等人已经提前返回了大夏王庭铁骑驻扎的军营,而一路护送他们南下的另外四万贞字营大军,就驻扎在离他们不足四十里的地方。 他来太安这段时间,从没见过秦皇嬴元,王不见王,大家心照不宣。 嬴贞会于辰时由宫城出发,一路护送銮驾至北疆,北上期间,北夏王庭铁骑会分作四支大军,左右护翼同行。 而北夏王庭的七大王,将会率领大军于边境等候,迎皇后入境。 嬴贞身着蟒袍,率领张虎牢等五百亲卫进入宫城, 后宫诸嫔妃,十七位皇子皇女,五大藩王,文武百官,各国使节,高门大阀,全数出席, 典礼过后,皇帝嬴元亲手将九公主嬴盈交到嬴贞手上。 嬴盈一身大红色凤袍,略施粉黛,在嬴贞的搀扶下登上八骏凤銮,随她一起嫁入北夏的丫鬟仆从,宦官工匠,多达三千人。 只见她紧抿着嘴唇,回头望向台阶最高处双鬓染霜的老父, 嬴元嘴角挂着微笑,朝她摆了摆手, 快走吧,再不走,你爹就要哭出来了, 嬴盈忽的笑了,开心的跳起来,冲着自己老爹招了招手,算是道别,随后猛的钻入銮驾,再也抑制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起驾~~·”随着司礼老宦官一声高贺,送亲队伍缓缓动身,礼乐齐鸣,朝着宫外行去。 “恭送公主殿下!” 文武百官尽皆跪拜。 队伍浩浩荡荡开出宫门,走的是中央的朱雀大街。 沿街百姓高呼千岁, 两侧屋宇之上,一个个江湖豪杰尽皆抱拳, “天门宗葛礼,恭送盟主。” “百杀殿卓清芳,恭送盟主。” “江南隋坚,恭送盟主,” “光明教黄松,恭送盟主,” “红花亭陈白露,恭送盟主,” “洪门楚山河,恭送盟主,” “剑阁叶澜,恭送盟主,” “大义盟张一杭,恭送盟主” ....... 天穹之上,有数百道人影若隐若现,他们衣着奇怪,手中所持之物更是奇形怪状,而他们的身影,寻常百姓根本看不到。 “东岳蒋云岚,恭送殿下,” “西岳席莺莺,恭送殿下,” “南岳卓峰,恭送殿下。” “北岳解淳,恭送殿下,” “中岳翁梦七,恭送殿下,” “祖江芮祖儿,恭送殿下。” “渭河麻夫,恭送殿下,” “蟒河陶渔,恭送殿下,” “淮河狄璨,恭送殿下,” ....... 銮驾内,嬴盈擦干眼泪,重新补妆之后,掀帘而出, “马来!” 张虎牢赶忙牵来九公主的坐骑“雪儿”,这是一匹通体雪白的千里良驹。 嬴盈一步跨坐马上,接过嬴贞递来的蛟筋鞭,口中轻喝一声,一马当先走在队伍最前, 她的出现,顿时引得满城雷动,欢呼叫好之声响彻天际, 两侧屋宇,无数的江湖豪杰辗转腾挪,追随着自己盟主的脚步, 太安城欢声鼎沸, 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柄遮天巨剑,剑身之上,飞出数不尽密密麻麻的小巧飞剑,飞剑划出璀璨亮丽的剑光飞向城门, 一座由飞剑组成的通天台阶转瞬之间便搭制而成,巍峨壮观, 嬴盈策马登阶,直上最高处, 半空之上,一袭红衣转身回望,手中金鞭高高甩起,如蛟龙般直入天穹, “啪~~” 金光耀漫天, 鸾凤公主收回马鞭,朝着整座太安城,抱拳道: “大秦嬴氏小女,嬴盈,在此拜别父皇,拜别太安父老,拜别诸方豪杰,”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盟主寿与天齐.......” 满城跪拜...... 天穹之上,一道清丽女声似乎是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 “落照宫巫玉环,送小徒出嫁。” 一一八章 娶媳妇的眼光 送亲队伍出城之后,一万贞字营大军缓缓汇入车队, 接着,便是来自于嬴贞王府的那支十余辆马车组成的车队, 以卢东珠为首,她的随身丫鬟鸦儿陪侍在旁,青崖书院大儒李心棠独坐一辆马车,胡邴槐之女胡颖也在,她想要跟着一起去见识见识北疆的风光, 原本嬴贞是想要将这位桐州第一大美女介绍给张虎牢,但张虎牢初见胡颖后便一直躲着对方,这么小的年纪他可下不去手,最后干脆认了做干妹子。 掌灯人王明寅,养灯人薛梦得也在车厢内,他们俩知道自己在秦王这边不受待见,所以也就一直憋着没有露面。 丁枫、金霁策马陪在卢东珠左右,他们如今已经可以正大光明的出现在秦王麾下。 卢东珠答应两人,只要尽心尽力,每月可从她这里领到两颗金莲钱,这让丁、金二人分外激动。 来自大秦武林的三教三宗、八帮十会首脑聚集在嬴盈身侧,他们想要跟着一起送亲至北疆, 但嬴盈拒绝了。 这些人无奈之下,纷纷与九公主、秦王道别,各回各家。 潼川郡北郊平原,大夏王庭精锐已然拔寨,三万大军分作四路,一路专职护送九公主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嫁妆队伍,另外两支大军兵分两路北上,而夏皇拓跋英雄所在的精锐,自然是走在送亲队伍前面开道。 那四万贞字营大军分作十余路步入沿线官道,以作护翼。 旌旗招展,浩浩荡荡, 大秦九公主出嫁,近十万人马,浩荡北上。 嬴盈仍然策马走在队伍最前,身边跟着的是嬴贞、张虎牢、项翦,以及贞字营副统领韦雄。 “小九,你竟然敢瞒我?你什么时候成了巫玉环的徒弟了?” 嬴盈已经摘掉凤冠,只将乌黑如瀑的长发高高束起,看上去英气逼人,只见她手握马鞭,嬉笑道: “不是我想瞒你,是师父她老人家不让我说。” “她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了?你敢瞒你亲大哥?”嬴贞佯怒道。 嬴盈随意的摆了摆手,笑道: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我知道心里不服,嫂子被国师收做弟子,又被朱熹朱天君看中,我呢,也被师父收为关门弟子,你心里一定会想,哎呀,怎么媳妇妹子天赋都这么好,都被太平洲最厉害的仙人给看中了,怎么就没人看出我天赋异禀呢?是不是?” 嬴贞脸色铁青。 张虎牢捧腹大笑道: “扎心了,殿下。” 项翦也跟着附和道:“暴击啊,简直就是暴击。” 嬴贞呵呵冷笑, 这时候,队伍前方,有数十骑掉头驰来,远远看去,竟然是大夏左丞相幸南召等人。 吴桂莒离的老远,便从马背上高高跃起,臃肿的身形在半空上翻出一个漂亮的跟头,稳稳落在嬴盈身前,落地之时正好单膝跪地: “南冲大王吴桂莒,给娘娘您请安了,” 嬴盈停马笑道:“常闻吴大王麾下铁浮屠,号称太平洲重骑之王,待到大夏,本宫可要见识见识。” “那是必须的,”吴桂莒嬉皮笑脸道:“我大夏儿郎百万大军虎踞南线,早已翘首期盼娘娘归来。” “南冲大王平身。” “谢娘娘恩典。” 这时候,幸南召他们几人才赶了过来,纷纷下马朝着嬴盈行礼。 “诸位不必拘礼,可策骑于本宫身侧,咱们边走边谈。” “谢娘娘恩典。” 几位大夏肱骨之臣,策马于官道一侧,幸南召走在最前,只落后嬴盈半个身位。 “北返之路艰辛,娘娘还需保重凤体,” “无妨,本宫没有那么弱不禁风,倒是左丞相,以六十高龄跟随大军迎亲,一路饱受奔波之苦,您千万要保重身体,拓跋跟我说起过,左丞相乃我大夏柱石,与他亦师亦友,是他最信得过的人。” “承蒙皇上、娘娘厚爱,老臣自当鞠躬尽瘁。”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仔会打洞, 嬴盈出身皇家,虽天性纯真,奈何她那位城府最深的老爹什么事情都会跟她讲,耳濡目染之下,驭人之术也算是登峰造极了。 “拓跋呢?他在做什么?” “回娘娘的话,皇上在龙撵中静坐读书。” “读什么书?车马颠簸他也能读的进去?让他过来。” 幸南召顿时愕然:“这个......这个嘛......” “属下领命!” “驾!” 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吴桂莒已经是策马向前,疾奔大夏龙撵而去, 夏皇拓跋英雄几次来太安与嬴盈密会,都带着吴桂莒,所以他是最清楚自家皇上在皇后面前是多么的.......卑微....... 不一会,一队金甲铁骑回奔而来,最前方的,自然是拓跋英雄。 幸南召几人看的目瞪口呆,哪国的皇后敢这么指使皇帝的? “咳咳........咳咳咳.......” 拓跋英雄停骑于嬴盈身侧,缓缓陪行,不住的掩嘴轻咳, “你咳什么?有病?” “嗯?不是,天气干燥,嗓子有点不舒服。” “胡说八道,秋季凉爽,哪来的干燥?” “那朕就是上火了......” “呵呵.......”嬴盈连连冷笑。 这时候,嬴贞和拓跋英雄一左一右,忽的侧身凑向嬴盈,不约而同说道: “给他留点面子。” “给朕留点面子。” “噢~~~”嬴盈恍然大悟,赶忙侧身纳福: “嬴盈见过皇帝陛下。” “欸~~皇后快起身,见外了哈.......咳咳.......” 在他身后跟着的幸南召,偷偷朝着背后几人甩了甩袖子, 吴桂莒他们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纷纷放缓脚步,与自家皇帝间的距离约拉越远。 皇帝的窘迫,他们做臣子的,不宜看到,看到也当没看到。 嬴盈望着北方天际,喃喃道: “以前在皇宫,几乎每天都能听到人们在议论月畔城,只知道月畔城很大很大,这次路过,一定要好好看看,” 拓跋笑道:“现在月畔城已经归大秦了,此城可做为两国之间最大的贸易枢纽,互通有无,北夏的精良马匹,布帛皮货,灵药木材,都可通过月畔城与大秦交易,换得大夏急需的盐铁茶获,秫米粮食及各类矿石,对两国来说,裨益良多。” 嬴盈点了点头道: “月畔城所有贸易,不论大夏大秦,全数免除赋税。” 拓跋英雄顿时愕然: “月畔城将来的贸易吞吐之大,很可能雄冠北方三国,任何地方都不可比拟,此等赋税重地,你父皇肯定不会减免的。” 嬴贞在一旁笑着打趣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才刚出太安,就已经胳膊肘往外拐了,你知道这样做的话,会给大夏每年省去多少钱吗?又会让大秦国库每年少收多少银子吗?” 拓跋沉思片刻,沉声道:“应当在三千万两左右。” 嬴盈呵呵一笑,不以为然的说道: “免除月畔城所有赋税,也是我的嫁妆之一,父皇答应了的。” “什么?” 嬴贞顿时大惊,嘴角连连抽搐,这个败家娘们啊........ 自己老爹是糊涂了吗?这事都敢答应? 拓跋英雄愕然半晌之后,嘴角弧度逐渐扩大, 突然仰天大笑: “论娶媳妇的眼光,谁可与我拓跋匹敌?” 一一九章 修行开始(求订阅及各种票) 月畔城地位特殊,在大秦百姓心中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拓跋之所以肯借着两国和亲归还此城,关键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此城若仍在大夏手上,两国想要交好只会是痴人说梦, 北疆军的强悍,只有他们大夏深有体会,此城不还,北疆军势必会大举调兵,强攻月畔城,战争便会因此进入一种无休无止的局面。 大夏如今有北面巨患,实在经不起在南线投入大量兵力,所以月畔城他是不得不还。 月畔河之战,是侥幸,这样的侥幸,不会再有第二次。 他原本最大的忧虑,便是源自两国结盟之后,大夏这边通过月畔城购买的必须货物会因超高的赋税,而导致落在大夏百姓头上时,价格会变的让人望而却步,无力购买。 但这一顾虑,被嬴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彻底打消。 拓跋放下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 幸南召他们几人在得知此事之后,一言不发,纷纷下马,朝着嬴盈深深拜了下去。 任谁都能看出他们此刻脸上的激动兴奋,还有发自肺腑的敬意。 大夏皇后这个位置,换成任何人,都不会比嬴盈坐的更稳了。 嬴贞坐在马上,看着眼前一幕,心底对嬴盈嫁入北夏之后的处境,也稍稍放下心来。 自古以来,出嫁女子的最大后盾,还是来自于娘家,娘家人强势,夫家人多少都会收敛一点,亘古不变。 他和皇上不给嬴盈撑腰?谁来撑? 所以嬴贞借此机会,高坐马上,朝着一众俯身的大夏肱骨,淡淡道: “嬴盈若是在你们北夏受到丁点委屈,我大风骁骑军,可不答应,我丑话说在前头,她要是在大夏被人算计陷害,又或是被你们这些朝臣污蔑诽谤,本王将怪罪于整座大夏王庭。” 在场众人正因月畔城免除赋税而满心欢心,对于嬴贞赤果果的威胁也全然不放在心上, 皇后的娘家人为她出头,再正常不过了吧? 吴桂莒最先笑道: “秦王这是说的什么话?回了大夏,哪个王八蛋敢对娘娘有丝毫不敬,老子不管他是谁,必定割了他的脑袋送至北疆,给秦王当尿壶。” 张虎牢闻言,噗嗤笑道:“这老小子话,只能信一半。” 吴桂莒顿时不服:“天地良心,我吴某人若有一字虚言,秦王就用我的脑袋当尿壶。” 拓跋英雄见他越说越离谱,忍不住笑道: “你的脑袋又硬又臭,秦王可看不上你这颗人头尿壶,皇后若真是有受委屈的那天,皆是罪在朕躬,不过秦王大可放心,大夏举国,没人敢对皇后不敬,就算是朕也是一样如此,金口玉言,绝对做数。” 说完,拓跋深情满满的望向嬴盈,眼中尽是宠溺, 只见嬴盈浑身一个哆嗦,抱着双臂道: “别说了,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哈哈哈哈......” 众人放声大笑。 ...... 送亲队伍规模浩大,粮食饮水消耗巨大,沿途各州府郡县的最高官员,都会在地方统筹物资,然后派人送入大军之中。 嬴贞如今身上的水秀山明袍,已然变成一袭淡淡青衫,头上仍是那顶藤竹玉草冠,腰上一条墨色玉带,看上去风神俊逸,像是哪家豪门贵阀出来游历的贵族子弟。 他回到卢东珠所在的车厢,刚一掀帘进去,一阵香风扑来,佳人入怀。 “好了好了,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嬴贞抚着她的粉背笑道。 “准备好了,” 卢东珠恋恋不舍的离开他的怀抱,从车厢内一只紫檀盒中取出一支小巧卷轴,然后等嬴贞坐好之后,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这是一幅小地图,而地图上显示的正是送亲队伍的北返路线。 沿途会经过二十四州,十九郡,三十二县, 在地图上,大军的北返路线由红线标注,而在红线两侧,各标有数十个小黑点,黑点一旁,还备注着一排排蝇头小字。 这是卢东珠的甲子院耗时一天一夜,为嬴贞量身准备的修炼路线。 修炼一事确实该提上日程了,因为嬴贞发现,卢东珠在闲暇时,甚至是夜间休息时,都在打坐进修,人家这么高的天赋都这么勤奋,自己没理由懈怠啊。 他可不想以后出现这样的局面: 这位年轻人,是卢东珠卢仙子的夫君...... 修行之路的起点是在下马县,离嬴贞现在所处的位置还有两百里。 卢东珠指着下马县的那个小黑点说道: “夫君如今处在五境巅峰,正是稳固金身的关键时候,下马县郊外,有一座威虎山,山上有一股盗匪势力颇大,人数大概在一千三百人之间,据东珠的甲子院调查,此山寨共有四境武夫十七人,号称威虎山十七阎罗,寨主是一个初入五境的狠戾老头,名叫秦霸天。” 嬴贞在一旁笑道:“名字倒是挺霸气的。” 卢东珠甜甜一笑,轻抚一下鬓角青丝,继续说道: “要收拾这些人,对你来说难度不大,所以想要对修行有所裨益,东珠建议夫君直接闯山,以一人敌千人,非到生死边缘绝不可撤走,不然的话,夫君胸中一口气泄了,反倒会连累境界下沉,对修成金身更是有害无利。” 嬴贞点头道:“这一点我很清楚,我原本的修为便是从战场上千军万马厮杀中得来的,越是难熬的凶险场面,对修为提升裨益越大。” 卢东珠道:“之所以选择威虎山下手,是因为在下马县西北一百三十里的深山中,有一座仙家市集,规模不大,位置极为隐秘,里面所售卖之物大多都是炼气士所使用的符箓法宝,青篱姐姐曾经周游整个太平洲,对于每一个隐秘仙市的位置都很熟悉,这些都是她告诉我的,你可以在这里适当购买一些灵药来治疗伤势,喏,拿着。” 说完,卢东珠将嬴贞原先给他的九颗金莲钱全都掏了出来。 嬴贞愕然道:“你把钱都给我了,拿什么付给丁枫金霁酬劳呢?” 卢东珠狡黠一笑:“青篱姐姐在为你炼制那条蛟筋时,私下扣下了十颗金莲钱,都交给我了,所以你不用替我担心。” “雁过拔毛啊,这人也太不地道了,”嬴贞嘴上腹诽。 “也不算啦,主要是因为青篱姐姐用来炼制法宝的炉鼎品阶极高,所以才会省下这么多钱,再说她已经还给我了,也不算是吃回扣吧?” “当然不算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 “这句话我爱听。” “钱你还是留着吧,我觉得那处仙市应该用不到金莲钱这种东西,你把你存着的那点百岁钱精金钱小雪钱给我一点就行。” 卢东珠甜甜一笑,手掌一翻,取出一个小巧绣袋,说道: “一千颗百岁钱,一千颗精金钱,一千颗小雪钱,省着点花啊,北疆之前,我可是不会再给你了。” “还没过门,就已经这么抠了,过了门还了得?” 嬴贞一把抢过袋子,收入方圆物, 我缺钱吗?我不缺, 我只不过是配合你表演而已, 随着进入武夫五境,一天就有五颗金莲钱, 只需五天,我就比你更有钱。 “你这就要走了吗?”卢东珠见嬴贞就要离开,神情顿时黯然,那楚楚动人的模样,端的是美的不可方物。 “怎么?还是事?” 车厢内,卢东珠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只见她紧紧抿着嘴唇,低声道: “吻我。” 嬴贞一愣,缓缓上前,重重的咬在她的唇上,换来的当然是对方极为热烈的反应, 片刻之后,嬴贞在她极富弹性的翘tun上大力一拍, “我走了。” 出了车厢,嬴贞接过张虎牢牵来的战马,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就这么脱离大队,朝着一侧的山林中疾驰而去。 卢东珠掀开车帘一角,远远的眺望着心上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神情恬然,清莹秀澈的剪水双瞳中,只有一人一马, “心心念念,念念心心。” ....... ....... 嬴贞接连穿过几座小山之后,才逐渐放缓速度, 此次修行计划,他早有安排, 见识过苏御和朱熹这种级别的大佬之后,谁的心里能够平静? 他又何尝不想成为像他们那种高高在上的存在, 父皇私底下曾让李芳向他透露,将来妖族大军真正大举入侵之时,再多的铁骑也只是能阻止那些最为低阶的妖族侵害乡镇涂炭百姓,真正能阻止大妖脚步的,还得是像苏御、裴渔、朱熹、巫玉环这样的山巅大能。 而秦清曾告诉她,苏御此生唯一败绩,就是输给了一个名叫温候的大妖,而温候在破碎山河的诸多大妖之中,属于排名靠后的存在。 这就很恐怖了。 恢复曾经的七境远游境境界,已经不再是嬴贞如今的追求, 他想要走的更高更远, 值得庆幸的是,离大妖大举入侵还有三十年。 不幸的是,世上没有哪一个武夫能用三十年时间进入十境山巅境。 从来没有。 而十境武夫,也只是相当于十二境炼气士,那么十三境,十四境,十五境呢,他们又该是怎样的存在? 嬴贞长长吐出一口气,收回思绪,从方圆物中取出北疆刀绑在腰上,猛地一夹马腹,朝着威虎山方向疾奔而去。 一二零章 大哥放心,交给我了(求订阅及各种票) 威武山共有匪寇一千三百多人,大多都是由当地一些无所事事的混混和地痞流氓组成,核心人物当然还是一些在江湖上混不下去的武夫。 下马县的县衙,捕快加官兵,拢共才六十多人,别说剿匪了,自保都是个问题。 其实像威武山这种情况,在大秦还有很多很多,这一点嬴贞是清楚的。 北疆连年大战,南境又经常被大楚侵扰,导致兵丁绝大部分都被抽调至南、北两线,而府兵大营在各地分布不均,也就造成了山匪祸乱成灾,而且很多匪寨都与一些江湖门派有所勾结,甚至是与官府勾结。 所以嬴盈能成为武林盟主,看似只是皇帝的一时兴起,其实用意极深。 大秦与大夏两国停战,结为盟友,很大程度上解放了驻守在北境的六十万精锐大军,也就是说,朝廷完全可以腾出手来,处理这些年在各地为祸一方的山匪及江湖门派,甚至是镇压整座江湖。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皇帝突然借一场宴会敕封嬴盈为武林盟主,而那些胆战心惊的江湖门派自然是一拍即合,纷纷向嬴盈投诚,这其实是一种自保的手段。 而嬴盈自然就成为了约束整个大秦江湖的实质性掌权人物,很简单,遵盟主号令的,可保平安,不遵的,无敌铁骑伺候。 嬴贞也是在后面才想清楚了这些,深感自己老爹城府也太特么深沉了。 策马走在一条乡间小路上,路径幽深,路面上杂草丛生,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了, 两旁的密林之中不停传来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更显的四下里空旷无人。 前方不远处的小路上,竟然有一辆突兀的骡车出现在嬴贞视线所及的地方。 拥挤的板车上,一个紧挨一个,整整挤着六个人,那头老骡子显然有点不堪重负,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的异常缓慢。 “二愣子,你和你的弟弟妹妹下车去走一段,不然骡子受不了。” 说话的,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妇人, “知道了娘,” 名叫二楞的小童一脚踩在车辕上,利落的跳下了车,接着又有一个男童一个女童跳车, 三个孩子蹦蹦跳跳的跟在骡车一旁,时不时跑去路旁拔些树枝做成花环,时不时从草丛里抓出几只虫子放在手里玩耍,精力旺盛,欢声笑语。 仍留在骡车上的,除了妇人之外,便是赶车的汉子和一名正在打盹的花甲老妪。 好不容易见到生人,嬴贞一蹬马腹,赶上那辆骡车,在这些人满脸惊讶的好奇目光中,笑问道: “打听个路,坡底村怎么走?” 卢东珠在给他的地图中标注的很清楚,坡底村往北二十里就是威虎山。 “吁~~” 赶车的汉子见到嬴贞后,赶忙拉住骡子,目光惊诧的在嬴贞以及他坐下的战马身上细细打量, 乡下人,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公子哥,和这么高大威猛的骏马。 三个孩童这时候也跑过来,围绕着嬴贞的马儿打转, 要么说是熊孩子呢?他们脸上没有丝毫害怕的神情,这个摸摸马腿,那个踮脚抓着战马前胸的鬃毛,剩下最后那个,干脆蹲在地上,打量着马儿的腹部。 要不是因为这是训练有素的战马,早给他们仨一蹄子尝尝了。 “二愣子,你们都给我过来,” 赶车的马夫怒声斥责,将孩童喝回之后,朝嬴贞说道: “不知这位公子去坡底村做什么啊?” 这时候,那老妪也醒了,挤在皱纹中的那双小眼睛也在滴溜溜的打量着嬴贞。 “哈~~我去坡底村找个人,”嬴贞笑道。 老妪听到这里,顿时皱眉: “到坡底村找人?公子是要找谁呢?老身就是坡底村人士。” 嬴贞随口胡诌道:“找一个叫李二的。” 老妪笑着摇了摇头: “坡底村原名邵家村,村子里都是姓邵的,没有姓李的。” 嬴贞咧嘴笑着,问个路都这么麻烦吗?你就直说怎么走就好了,问东问西扯那么远干什么? “婆婆就告诉我坡底村怎么走吧。” 老妪叹气道: “往前再走十五里,有个岔路,选右面那条下山的路径再走十来里就是了,公子去坡底村做什么啊?如今村子里可是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嗯?怎么回事?”老妪的话勾起了嬴贞的兴趣。 只见老妪抬头看了看天色,向车夫催促道: “赶紧赶路吧,别耽误了时辰,” “这位公子不嫌麻烦的话,咱们边走边说。” 嬴贞双目一眯,点了点头。 他时间宽裕,不在乎浪费这么点。 一路上听老妪讲,她确实是坡底村人士,不过她是从坡底村嫁出去的, 古时都是这样,村里的小伙娶媳妇,基本都是在邻村找,大姑娘嫁人,也脱不出这个范围,嫁到隔壁县城,就已经算是远嫁了,一年都未必能回一次娘家。 老妪就是嫁到了隔壁的西火村,离这有五十多里路程,今天特意从村子里的地主家里租了骡车,带上一家六口人,为的就是回坡底村给先人上坟。 坡底村一百六十来户人家,全都死绝了, 一夜之间死了个干干净净,尸体全部如同干尸一样,像是被吸干了血髓,除此之外,身上再没有其它伤痕, 这件事曾经轰动了下马县衙,县令柳大人专程请来道士做法事,结果做法事的道士以及他的两个徒弟,当晚也挂了,死状和村民别无二致。 这下子可把周遭的村庄吓坏了。 从那时候开始,再也没有人夜里敢来坡底村,就是白天也是极少极少,十里八村都将这里当做鬼村,说这里有妖邪之物盘踞,就连威虎山的那群匪寇,也绝不踏足这里。 老妪这一次来给先人上坟,也是趁着大白天日头好,匆匆烧完就得赶紧赶回去,要不也不会花钱去租骡车,如果步行走路,中间肯定要歇息,时间上是来不及的。 嬴贞听完,只觉卢东珠的甲子院,情报做的也不过如此,只说有个坡底村,连坡底村绝户了都不知道。 殊不知,人家卢东珠的甲子院,重心根本就不在这上面,能查到威虎山这群盗寇的位置,就已经算是不错了,人家放眼的是整座天下,寻常小事根本就提不起兴趣的。 妖魅邪祟,嬴贞并不害怕这些东西,浴血沙场练就的一颗英雄胆,根本不惧任何山精鬼魅,当然了,如果能有办法随时随地召来本地山神城隍,还是不错的, 大意了啊,应该找礼部那俩炼气士要点请神符箓才对。 眼下还不到正午,嬴贞打算处理了威虎山,再来见识一下坡底村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告别了老妪一家,嬴贞策马离开,在经过坡底村的时候,并未入村,而是直接向北,进入了威虎山地界。 刚到山脚,嬴贞就听到半山腰上传来的阵阵哄闹之声,听这声音,人还不在少数, 他现在重新返回五境巅峰,无论耳力目力都有了极大的提升,只需聚精会神,可勘察到方圆二十丈内的所有动静。 他先是将战马绑在密林内一颗歪脖子树上,随后手握刀鞘,弓起身子,如一头猎豹般快速向山脚下那两座哨塔掠去。 两座哨塔顶上,各有一名放哨匪寇,下面还坐落着一座木屋,屋子里传来打牌喝酒的声音。 嬴贞藏身在草丛内,耳力所聚,探查到屋子里共有六人,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把式, 也是,入流的也不会被仍在这里放哨了。 大白天,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掠入塔楼下的木屋,接着便有几声惨叫传出, “怎么回事?” 听到声音,塔楼上的匪寇赶忙趴在木栏上朝木屋喊话,而下一刻,他的脑门上被一颗飞来的石子射中,只听接连的“扑通”两声,两个放哨匪寇,也被嬴贞解决掉了。 直接闯山?那是不可能,除非自己脑子进水了, 但是,他今天就是要脑子进水一回。 武夫最终气盛,最忌讳一口真气泄掉。 所以嬴贞想都不想,就这么大大方方向山寨走去。 大白天的,山寨没有关门的道理,嬴贞在寨门口一众惊呼声中,拔刀,出刀,劈砍...... 一颗颗大好头颅滚地而过,断手断脚散落一地,黄土地面被染成了一片鲜红。 惨叫声,叱骂声,兵器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当当当”,密集的锣声响彻山间, 当所有人听到锣声赶至广场时,所见一幕让他们目瞪口呆。 只见一个俊俏的年轻人一言不发,只是面对扑向自己的对手,不断出刀, 手底的刀法极有章法不说,还极为霸道狠辣,每一刀劈出必见血,走的是大开大合的军伍路子。 年轻人此刻已经是浑身浴血,但没有一滴血是来自于他。 而在他周围,已经不知道倒下去了多少人, 场面看起来,血腥又恐怖, 脑髓、大肠、脏腑混杂在地面的尸体上,如同炼狱一般。 “这小子手底下这么狠?” “这谁啊?看起来不过是三境武夫的样子,也敢来咱们这里撒野?” “模样倒是真俊啊,呆会老娘可是要活的,这么俊俏的小郎君,老娘可还没尝过呢,” “把你身边那个小丫鬟借我用两天,我就给你抓活的,否则免谈。” 威虎山十七阎罗,除去外出办事的两人之外,剩下十五人眼下全在寨中,他们也是听到锣声,纷纷赶来一看究竟。 名字极为霸气的寨主秦霸天,此刻就坐在那座巨大的四层木楼的屋檐下,头发灰白却是面色红润,双臂肌肉虬结,神情冷冽,双目精光烁烁,坐在那里犹如一尊杀神。 在他身前站着十五阎罗,每人装扮皆是不同,只看样子,就能看出皆是修为不俗的好手, “老大,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小子手里使的是北疆刀,看他那刀法应该也是正宗的军伍路子,难道是一个从是北疆跑出来的悍卒?” 秦霸天冷笑道: “多半是了,也只有北疆那帮臭丘八,才会这么愣头青不要命,冯褚,你下场会会他。” “嘿嘿,大哥放心,交给我了。” 一二一章 北疆刀(求订阅及各种票,跪求了。) 这位名叫冯褚的虬髯汉子,精壮如铁塔,一身布衣,满脸凶肉,拎起手里的朴刀便跳下台阶,大踏步的朝年轻刀客走去。 “弟兄们都给我让开。” 话音刚落,只见那道青色人影已然炸地而起,手中长刀朝着他斜劈而来, “找死!” 冯褚脚下一个错步,双手握刀,以刀锋向前,拨向迎面而来的刀锋, 别看他长的粗犷,刀法却是极为娴熟,攻守兼备,没点能耐,也坐不稳威虎山第七把交椅。 刀锋交击,撞出火花,冯褚感受着由双臂上传来的力道,大致判断出了对方的修为强弱, 他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这是冯褚死前,脑中最后的想法。 嬴贞不但出刀,而且出鞘,方才欺近之时,握着刀鞘的左臂以一个极为隐蔽的动作下探,敲击在对方裆部, 这是男人要命的地方, 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当冯褚发出那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时,嬴贞持刀横扫,一颗大好头颅滚落在地。 他死不瞑目,到了阴间,也是一个无头之鬼,无鸟之魂。 稳坐虎皮大椅上的秦霸天,此刻也禁不住色变,表情愈发凝重,对方一举击毙冯褚,虽说有点阴险,但生死搏杀本就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一点也怨不着谁, 眼看着那青年杀人之后,仍不停手,一声不响继续冲入人群展开屠杀,即使狠辣如秦霸天,也觉得一阵心惊, 这小子这么狠? 冯褚死的云淡风轻,这让剩下的阎罗门,一时间也没有人主动请战, 秦霸天双目眯起,沉声道: “王邪,甘五娘,宋桥,田九幽,你们四个一起上。” 四人一声不吭,同时掠出,极为默契的分作四个方向,将那年轻刀客包围其中。 那些最底层的匪寇见状,赶忙躲的远远的,他们算是看出来了,阎罗大王们不出手,他们这些人就是送人头的炮灰。 黄土广场上,已经堆积了一百多具尸体,鲜红的血液刚从尸体上流下,便渗入了土壤之中,渐渐凝固。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甘五娘是一位身材丰腴的貌美妇人,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直视赢贞, “小伙子,身手不弱啊,不如这样,你只要乖乖从了我,奴家便向大当家的给你求情,由你顶替刚才那个死鬼,成为十七阎罗之一,坐最后一把交椅。” 嬴贞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我这个人从小体虚,怕是无法满足美女姐姐。” 甘五娘妩媚一笑: “这点无妨,奴家有药,专治体虚。” “呵呵......” 嬴贞冷笑道: “厉害啊,本公子竟然接不了你这句话。” 话音一落,嬴贞整个人飞扑而上,刀鞘并用,人在半空,已是连出三刀, “小坏蛋。” 甘五娘脸上笑容不改,身形翩然飘退,双袖之中两条彩带如银蛇出洞,席卷而出, 紧接着,以脚上功夫称雄威虎山的飞影腿王邪,猛然欺近,双臂如展翅拔地而起,左右脚接连踢出,发出阵阵的音爆脆响, 剩余的宋桥和田九幽二人,脚下步伐如影,紧紧跟随,他们会在年轻刀客变招之时,突施杀手。 四人配合出手,前后包夹,左右策应。 嬴贞根本就没有理会身后踢来的双腿,自己身上这件水秀山明袍原本就可以抵挡七境武夫全力一击,用金莲钱修复之后,防御更胜从前, 你要能把我踢疼了,我都算你赢, 甘五娘的两袖飘带走的是阴柔路子,其实专克长刀这种单刃冷兵器, 但嬴贞如今已是五境武夫,刀身之上自然而然会有真气覆盖,凛冽的气劲吞吐之下,使得刀芒暴涨几分,卷入飘带之后,一声声布帛撕裂之音响彻不绝, 雪白的破碎布条卷入半空,又被嬴贞浑身上下爆发出来的猛烈气浪所绞碎,如同片片雪花,飘飘洒落。 甘五娘早已是花容失色,对方是五境武夫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自己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她只觉眼前一花,腰上一紧,似乎被一股大力带着猛然旋转开来, 随着脖颈上传来一阵剧痛,她已经被嬴贞从背后扣住了命门, “公子饶命,” 她本能的出声求饶,却只听见背后的声音冰冷道: “放在秤上都不够三两的玩意,也想睡老子?” 下一刻,甘五娘浑身剧震,只见一抹刀尖带着鲜红从她双峰之间穿透而出。 这位糟蹋过无数良家少男的妖艳妇人,最终仍是死在男人手里。 而那位最先赶来的王邪,由始自终都没有踢中对方,实在是因为对方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寨楼下的秦霸天,已然看出不对劲,对方于一瞬间爆发出来的五境气息,做不得假,也就是说,这个上门挑衅的年轻人,不是愣头青,是有真实力的。 只见他猛的站起,大手一挥: “点子硬,大家伙并肩子上。” 嬴贞随手扔掉甘五娘的尸身,将长刀归入鞘中,放在一旁,然后,只见他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手腕,转头看向秦霸天, “千万别留手啊,那样会很没意思。” ....... 一道身影如流星般穿梭于山林之中,速度之快已然到了足不沾地的地步,一口气跑出三十里,嬴贞一个猛子,纵身跳入崖边瀑布下的深潭。 一圈圈猩红色浮出水面,片刻后嬴贞从水潭钻出,趴在岸边的一块长满青苔的岩石上,呼呼喘着粗气, 他干脆将那顶藤竹玉草冠摘下收入方圆物,然后揪起几根野草将湿漉漉的长发束在脑后,掬起一蓬潭水洗了一把脸,望着潭水中自己的倒影,嬴贞忍不住赞叹道: “真特娘的帅。” 他没有受伤,只不过体内真气差不多快耗尽了,所以不得不暂时离开, 高强度的连番厮杀,使得他浑身上下都是一阵酸痛, 实在是对方人太多了,像是杀不完一样,杀的他手都软了。 不过战绩还算不错,十七阎罗被他杀了七个,至于那些喽啰们,应该死了不下三百人, 与秦霸天互换一拳,自己没事,但对方绝不好受,应该已经受了轻伤。 休息一下,呆会再战。 嬴贞深吸一口气,重新钻入深潭,就这么盘膝坐在潭底,闭息打坐。 体内几近耗光的真气,开始一丝丝的聚拢起来,沿着各处经脉缓缓游走,暖洋洋的气流所经之处,似在安抚着身体每一寸疲劳的肌肉...... 威虎山, 秦霸天单手撑刀在地,双臂的肌肉上青筋暴起,只见他目光冰冷的望着眼前一片鲜红的广场,嘴角抽动,一阵心疼, 损失太大了,太大了....... 半个威虎山的家当,就这么被打没了,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我跟他无仇无怨,为何会下这么重的狠手? 真是倒了血霉了, 同是五境武夫,为何对方身上真气之浓厚,远非自己能比?拳力之霸道,更是生平仅见,这样的人物,绝对大有来历,难道是我威虎山平时惹到了哪些大人物?不应该啊, 自己每次动手劫货杀人,都是事先将对方底子调查清楚才会下手的,为的就是求个万全。 难道是...... 秦霸天眉头一皱,陷入沉思。 如今仍坐在他身边的威虎山几位核心高手,一个个神情沮丧,他们已经有点心灰意冷了,刚才那小子动手杀人时那股狠劲,现在回忆起来都是一阵心悸。 对方的眼神狠戾而无情,看待他们,就如同看待死物一样, 到底是经历过怎样过去的人,才会有那种如同猛兽般的嗜血眼神? “王邪,你腿脚最快,立即去一趟南冥山,将这里的事情告知厉门主,我怀疑这小子应该是天邪门的仇家,不敢去南冥山,才来找我们的麻烦。” 秦霸天想来想去,只觉得唯有这个原因站的住脚,他们威虎山本就是天邪门底下的一群喽啰,平时杀人越获所得,大部分也都上交给了天邪门,这种大祸临头的时候,天邪门不可能看着不管。 王邪正因为腿上功夫了得,才能在方才围剿年轻刀客的过程中,力保自己没有受伤,剩余的几位阎罗,就没有一个完好的。 “大哥放心,我这就去。” 说完,王邪人如疾风,眨眼间便掠出山寨。 秦霸天抬手看看天色,已是下午未时, “大家伙今晚都别睡了,关上寨门,把火把都点上,弓弩手全部上围墙,你们几个交替巡逻,一旦发现那小子,立即示警。” “明白老大。” “好的大哥。” “大哥,你说这小子会不会和北疆军方有什么关系?您瞧瞧他留下来的这柄北疆刀,刀刃锋利无匹,刀身材质更是上佳,这是正儿八经的制式军刀,不是北疆军卒是没办法拥有这种利器的。” 秦霸天接过刀来,放在眼前端详, 北疆刀很多人都认得,因为这柄刀的打造研制,在当年可是轰动一时的, 大秦朝廷遍请天下工匠,花费国库巨额雪花银,专门在洛城讲武堂旁边,设立了一座由朝廷直管的玄兵司,上将军楚光南亲自坐镇,专责打造军方兵器。 “只是一把破刀而已,北疆军像这样的刀有几十万柄,能说明什么?就算他是北疆军,又能如何?只要咱们坚持到天邪门赶来,我就用这把刀,亲手剥了他的皮。” 秦霸天表情狰狞,咬牙切齿。 一二二章 拿着吧你(求各种票) 傍晚时分,当第一缕月色投入水面时,嬴贞在潭底伸了个懒腰,缓缓漂浮上来, 爬至岸边石上,催动体内真气外放,不一会儿,浑身已干燥如初。 眼下的他,精神抖擞,全身一阵轻松畅快,真气运转平缓而稳重,丹田内,已隐见雏形的金身上,有一缕淡淡的金色光芒若隐若现, 嬴贞再次伸了一个懒腰,找到来时路上见过的一颗杏子树,摘下几枚杏子扔进嘴里,酸酸的汁液流入咽喉,直入小腹。 只见他双手握拳轻轻一捏,发出一阵密集的骨骼脆响。 “一口气将他们都解决了,然后找个地方睡一觉。” 说干就干,只见他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砰然射出,呼啸的劲风从身侧响起,迅疾如闪电。 威虎山,漫山的火把将整个山寨照的通亮, 活着的那些喽啰们人人携带自制劲弩,分作数十组在山寨内的各个角落巡逻。 秦霸天仍是坐在寨楼的屋檐下,啃着手里的烤羊腿,就着一碗烈酒, 他知道年轻刀客会来的,因为对方临走时曾抛下一句话:“我先歇歇,等会再来。” 这是多么目中无人的一句话。 白日间,山寨中那如同修罗地狱般的可怖场景,已经让很多人心胆俱寒,就在刚刚,秦霸天已经处理了十余名想要偷偷逃离山寨的喽啰, 这一举动,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也让眼下的山寨暂时团结在了一起。 以王邪的脚程,现在应该已经进入南冥山了,如果是厉门主亲自来援,两个时辰足矣,就算是换做萧护法和宁护法,二个半时辰也足够赶来。 也就是说,他们多坚持久一点,希望就越大, 山寨的地洞内,还藏着今年掠来的货物财帛没有上交,只冲这一点,秦霸天便料定,天邪门必会赶来救援,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威虎山这条财路就这么断了。 嬴贞疾驰在山林之中,突然间停下脚步,因为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刚刚好能看到山脚下的那座破败的村庄,坡底村。 月色下,嬴贞身形拔起,踩在一颗大树的树梢上,功聚双目,望向村庄。 村子里,星罗棋布的分布着三四十座青瓦平房,大多数的屋顶已然坍塌,村中的杂草丛生,已经将道路掩盖,看上去一派萧索景象,破败而荒凉。 就在离村子不远的山坳上,还有一间庙宇,由前院和一座规模不大的主殿组成,院子中间还有一颗遮天大槐树。 这种山神庙很常见,几乎所有村庄的正北方向,都会立这么一座山神庙。 不是所有的山神都认识自己,但所有的山神都认识礼部那四个老头。 可惜了,既然都把王明寅和薛梦得俩人从太安带出来了,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和他们提前交流下呢? 大秦王朝所有的在籍庙宇,一律都归礼部那四个老家伙管,只有让他们验明正身,朱笔一挥,将庙宇档案记录在【山水神祇绘卷】之中,才算可以享受香火供奉塑成金身,其余诸庙皆为不合法度的淫祀,一经发现,熄灯人于师道就有活干了,熄灯熄灯,熄的就是你的香火青灯。 嬴贞想了想,既然走过路过,就下去看看吧, 只见他轻盈如山鸟,就这么在踩着树冠,几次纵跃之间,已然来到山神庙院子中央。 既然村子里的人都死了,那这座庙的香火自然也就断了。 大殿的门是敞开的,跨入之后,一股子腐朽破败的气息扑鼻而至,角落里蛛网密布,顶上房梁都有鸟儿安家了。 神像是泥塑的,而且造型极为粗糙,鼻子大眼小的,胳膊粗腿细的,做工非常差劲, 坡底村的山神,是位女性,这一点,嬴贞是从对方头上的冠带看出来的。 终究是小地方啊,连一尊像样的神像都弄不好, 太安城有座九天玄女娘娘庙,主殿中的玄女神像就算用“栩栩如生”四字都难形容其万一,神庙是由先皇后宁惠出资修缮,而神像则是出自广厦洲一位大工匠手笔, 国师崔望见过之后,谓之感叹,曾以“正大仙客描就,威严形象画成”来盛赞这位大师造诣通神。 眼前这座泥塑神像,嬴贞只能呵呵了,简直是太糊弄人了,让自己来捏也不至于捏成这副模样。 他是武夫,对于天地之间运转的灵气并不敏感,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位山神娘娘是否还在这里。 只见他从方圆物中取出那张金色材质的镇灵符,贴在自己前胸, 刹那间,嬴贞视野中的景象变的无比清晰起来,眼前的这尊丑陋的神像也不再丑陋, 透过泥塑胚胎,他能清晰的看到一位容貌平平的妇人正襟危坐于神像之内,双目微微睁开,神情极为疲倦的打量着自己。 赢贞想了想,皱眉道: “你能看到我?” 神像中的妇人点了点头,似乎是没有力气说话,随即目光惊悸的看向大殿一角, 嬴贞一愣,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他浑身猛然一震,吓了一大跳。 原先进来的时候,视线难及,他以为那个角落里应该是摆着水桶或是杂物什么的, 如今身上贴着镇灵符再看,那里竟然蹲着一个浑身邋里邋遢的女童。 那女童的眼睛像是饿狼一样冒着凶光,正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一眨不眨的盯着赢贞看。 嬴贞差点给吓毛了,倒不是因为女童真的能吓到他,而是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骤然在这种地方看到这么一个诡异古怪的存在,心理的巨大反差会导致心跳突然加速, “小家伙,你吓到我了,”嬴贞笑嘻嘻的看着女童。 女童打量了嬴贞半晌,突然抬起干瘦的手臂,指了指嬴贞胸前,嗓音干涩道: “我......要......” 嬴贞装傻道: “你要干什么?” 女童恶狠狠的看着他,龇牙咧嘴道: “我要.......那张符.......” 嬴贞恍然道: “这张符啊,我还有好多,送你一张也无妨,你过来,我给你。” 女童听了目光闪烁,似在思索着要不要过去,片刻后,只见她站起身来,光着脏兮兮的脚丫向嬴贞走来, 嬴贞大大方方的从方圆物中取出一张金色符箓,刻意以手掌遮盖住符上纹路,用一种大哥哥看小妹妹的慈爱眼神的看着女童, 女童不疑有他,走到近前刚刚伸出手掌,突然皱眉道: “你这道符不对。” “拿着吧你!” 嬴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在她的掌心。 一二三章 问候你亲人 金色符箓是符箓中品阶最高的,不夸张的讲,这张定身符就算拍在秦清身上,也照定不误,只不过像秦清那种级别的,根本不可能给你近身贴符的机会罢了,就算贴上,符箓的神力也坚持不了多久。 但眼前这个邋遢女童就不一样了, 嬴贞身上贴着镇灵符,使得他可以看清女童的本质。 一条灰褐色的四脚小泥鳅就盘旋在女童体内的胸口位置,这应该就是她的本体了。 还好是一条泥鳅,不是什么可怖的阴煞鬼魅, 嬴贞能明显感觉到,当自己将符箓贴在女童掌心时,神像中的妇人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你是这里的山神?”嬴贞问道。 妇人点了点头,从神像中走出,朝着嬴贞盈盈一拜, 月光洒进庙中,照在妇人身上,荆钗布裙,相貌平平,看上去无精打采,疲惫至极。 “小神正是坡底村山神,名叫麻姑,多谢公子搭救,” 嬴贞看了一眼一动不动,正恶狠狠瞪着自己的女童,笑道: “举手之劳,没什么的,村子里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村民的死,是不是就是她干的?” 麻姑点了点头:“这女童本是村内古井中的一条小蛟,化形之后便将村中百姓的阳元尽数吸干,小神法力低微斗她不过,还被她用井中污泥涂抹在神像上,以至于小神金身被污泥所染,神力大退之下,不得已躲进神像,” “噢~~” 嬴贞露出一副明白了的表情,俯身打量的眼前的女童, 只见那女童的眼神之中,除了满满的怨恨之外,还带着一丝嘲笑和不甘。 嬴贞似有深意的笑了笑, 突然间,只见他忽的侧移,在那妇人目瞪口呆之中,将自己最后剩下的那张定身符,贴在了这位山神娘娘的脑门上。 嬴贞笑嘻嘻的拍了拍手,说道: “一家之言,做不得数,我得听听这女娃娃怎么说。” 果然,女童眼神之中露出无比欣喜的神色,反观那位山神娘娘,却是脸色铁青。 嬴贞心中默念法诀,只见贴在女童掌心的那道定身符上,一条细小的纹路消失不见。 女童可以说话了。 只见她猛的干咳几声,冲着嬴贞冷笑道: “还算你有点脑子。” 嬴贞转身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笑道: “多谢夸奖,说吧,到底怎么一回事。” 女童沉声道: “我是碧蛟化形不假,但村民可不是我害死的,而是这位本该护佑一村百姓的山神娘娘,你身上既然贴着这道灵符,去村中古井一看便知。” 嬴贞呵呵一笑: “我就不去看了,还是你讲给我听吧,” 女童一愣,讥笑道:“你倒是够谨慎。” “我要是再听到一句废话,那你就别想再说话了,”嬴贞发出警告。 女童冷哼一声,想了想,说道: “这一切,都要从那口古井说起,我是从古井内出生的,我出生的时候还没有坡底村,后来我也是听村民说,这口井本是一口旱井,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有了水,于是便有越来越多的人们搬来这里居住,” “井内石壁上的缝隙中本来长着一颗细小的青竹,我当初还未化形,闲的无聊,便爬到了那颗竹子上,尾巴一卷将竹子给拔了起来,结果竹子刚一离开石缝,井水几乎是在一瞬间便下降干涸,我当时吓了一跳,赶忙又将竹子给插了回去,井水才算恢复原样,” “那时候我才明白,这口井之所以能从旱井变成水井,全靠那颗竹子,我是水属精魅,没有化形之前,是离不开水的,所以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敢碰过这颗竹子,结果这位享受村民香火的山神娘娘反倒是打起了竹子的主意,” “原先的时候,我劝告她说,竹子一旦被拔走,井里就会没水,村民们想要用水还得跑到三四里地意外的地方,我本以为她是一方山神,肯定会替村民着想,结果她根本就不屑一顾,执意要带走青竹,于是我便跟她斗法起来,吃过几次亏之后,她发现不是我的对手,就再也没敢下来过,我们俩就这么对峙了几十年,” “直到有一天,她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法子,在一天夜里村民全都入睡之后,挨家挨户偷偷潜了进去,竟然以邪术将村民身上的元阳之气全都抽走,然后她将这些元阳之气涂抹在一面盖子上抛入井中,想要以阳镇阴,将我压在井底,她好下来取走神竹,” “我当时猜到她想干什么,于是在最后关头找准机会,将那颗竹子给拔了下来,一口吞进了肚子里,然后我便靠着那颗竹子,一举化形,不但破开元阳之气的压制不说,还将那贱人打了一个半死,后来她逃进神像之后,我才拿她没办法,” “既然她想让我死,我也不会让她活,于是半年来,我一直守在庙里,只要没人给她上香火,她早晚都得烟消云散,贱人.......” 就在这时, 只见女童不停嘟囔着嘴巴,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好了,你说完了,我得再听听她的。” 女童龇牙咧嘴,怒视着嬴贞,看口型,应该是在问候他的亲人....... 嬴贞解开麻姑符箓上的禁制,问道: “我总觉得她的话半真半假,你来说说。” 麻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神情恭敬的焦急说道: “公子明鉴,一眼就看出她在说谎,小神做为本地山神,享受村民香火供奉,怎么可能杀害自己治下的村民,难道我不要香火了?真实的情况是,这小妖物当初拔出神竹,就是想借助神竹孕育的灵气一举化形,但她发觉当时神竹内的灵气还不足以帮她做到,于是便在井中等了几十年,为的就是要等神竹长出新芽,再以人体内的元阳之气调和服下,便可以助她化成人形,” “打住!” 嬴贞忽然抬手道: “几十年的时间,你就一直在旁边干看着?眼睁睁的看着她杀死村民,什么也没做?” 麻姑脸上出现一抹愧疚之色, “小神法力低微,与她斗法几次,全都落败,也就.......也就不敢再招惹她......” 嬴贞呵呵一笑,淡淡道: “安平县地界,应该是中岳正神翁梦七的辖境吧?你为什么不找他求助呢?他不至于降服不了一条小泥鳅吧?” 麻姑正要解释,只见嬴贞再次挥手将她打断,冷冷道: “很抱歉,你们俩说的话我都不信,而且我也看的出来,坡底村真正的事实我是绝对听不到了。” “我爹以前曾跟我说过一句话,如果你从对立的两个人身上找不到真正答案的时候,那就让这两个人全都消失。” “我觉得这句话,比较适用于今夜的二位身上。” “不管真相如何,你做为山神都有失职之罪,至于这个小女娃娃,你刚才嘴里嘟嘟囔囔骂我的那几句话,我猜到了,是在问候我父母吧?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在大秦,问候我父母,那是板上钉钉的死罪,谁也救不了你。” 麻姑和女童直到此刻终于变色,因为她们已经察觉到对方身上浓浓的杀机。 一二四章 袖珍女童 “从陌生人身上很难听到真话。” 这句话也是嬴贞的父皇教给他的。 “公子,你要相信小神啊,小神说的都是真话,绝无半句虚言,” “无所谓了,”嬴贞摆了摆手,抬手一拳轰在神像身上,碎石崩飞,尘屑漫天。 麻姑见到自己的神像被毁,脸色煞白, “公子饶命啊,小神真都没有说谎。” “嘭!” 嬴贞蓄力一拳,狠狠锤在她的小腹, 麻姑浑身剧震,接着,以她小腹中拳位置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痕迅速蔓延至她全身,像是破碎的瓷器一般片片剥落,随着哗啦啦的一阵声响,这位山神娘娘也变成了地上的一堆碎石。 嬴贞一把将那张飘落的金色定身符抓起收入方圆物,而后看向邋遢女童, “要不,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禁制解开,女童赶忙喊话道: “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我没有骗你,村民真的不是我杀的,” 嬴贞抬手一拳,捣在她胸口上, “给你机会不珍惜啊,” 女童如遭雷击,瞪大的双眼中瞳孔逐渐消散, 借助镇灵符的神奇,嬴贞能清晰的看到一抹淡灰色的影子正挣扎着想要从女童体内逃离,而那张金色定身符上光芒渐盛,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彻底将那影子锁死在女童体内。 这应该就是她的魂魄吧? 嬴贞手腕拧转,肘不离肋,真气外放于右臂之上,然后缓缓推出一拳, “呼~~~” 凛冽的罡风将女童的魂魄寸寸撕裂,在一声尖锐的惨叫过后,那道淡灰色的影子像是狂风卷起的灰尘一样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嬴贞收回定身符,女童的身体“嘭”的倒下,嗤嗤声中化作一摊混杂着血水的污泥。 嬴贞检查了一下手里的这张符箓,内里蕴藏的灵力果然要比贴在麻姑脑门上那张消耗更多, 得省着点用啊,自己可就只剩下这两张了, 还有胸前这张镇灵符,符中灵力虽说只损耗了一点点,但嬴贞也很心疼,对于灵气的感应,全靠这张符了。 卢东珠说过,那座隐秘的仙家市集内会有符箓法宝出售,到时候自己可得多备一点。 嬴贞走出庙宇,回头看了一眼,不免摇头, 贪邪之念不单单只有人才会有,山神也同样逃不了, 你吃着百姓供奉的香火,却不为百姓着想,这样的山神,留着何用? 这时候,嬴贞忽然心头一动,因为他察觉到在村子里,隐藏着一丝极为柔和的灵力。 嗯?这村子的怪事还真是多啊。 想到这里,嬴贞一个纵身,高高跃向半空,夜空中犹如一头猎食的鹰隼俯冲而下。 村子里的道路已经被等人高的荒草所覆盖,虫蚁扎堆,蟋蟀发出吱吱的声音,来回蹦跳着。 相较于村子内的破败荒凉,不远处的乱葬岗倒是被收拾的挺干净, 想来应该是白日间那老妪一家做的, 嬴贞凝神感应着那道灵气,一步步拨开杂草,向着那里靠近。 当他走到近前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是那口古井? 苔痕满满,石迹斑驳,井口黑乎乎的一眼望不到底。 那道柔和的灵气就是从井底发出来的, 难道这井下还有什么东西? 是宝贝?还是妖物? 嬴贞随手捡起一颗石子扔了进去, 半晌无声, 如果有水的话,应该是能听到“噗通”声才对,如果真按女童说的那样,神竹拔起,水井干涸,那么眼下的井内,应该真的没水了。 疑惑之下,嬴贞又捡起一颗石子抛入,然后整个人探在井口,侧耳倾听, “啊~~” 声音很小,但嬴贞听到了,这下子着实又把他吓了一跳。 搞什么啊,怎么还会“啊”呀? 又是一个活的? “谁在下面?” 嬴贞双手托在井口,朝内喊话。 回声阵阵...... “啊~” 又是一声“啊”, 嬴贞有点懵了,井内看不清楚状况,他又不敢冒然下去,不管是谁在底下“啊啊”,只有下去才会知道, “下面的,你上来啊,” 思索半晌后,嬴贞决定再试一试,对方既然能说话,多半有点灵识,如果不能劝它上来,那么自己只好暂时先离开,等到白天再过来瞧瞧。 片刻后,嬴贞忽的后撤一步,左袖内捏出一张定身符,随时警惕着, 他感应到那股灵力正在向着井口位置慢慢爬升,速度很慢,非常慢。 他耐心的等着,一旦情形不对劲,直接上符。 老大一会,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井口内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接着,只听又一声“啊”, 一个巴掌大小的袖珍女童爬出井口,一屁股坐在地上,在她犹如莲藕的小脚上,还绑着一支比她那小身体还大出一倍的青翠绿竹, 是那根竹子? 嬴贞有点惊讶,麻姑和那个小泥鳅不是说竹子已经被吞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竹子是被这个袖珍女童从井里带出来的,也就是说,这根竹子应该就是麻姑她们所说的那根神竹? 果然,那俩王八蛋一开始就没对自己说真话。 八成是害怕自己知道竹子还在,会起了争夺之心。 只见那绿衣女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坐在井口,擦着脑门上汗珠的同时,还不忘扯来一片竹叶,给自己扇扇凉, 这么小的身体从井底爬出来,估计是累的够呛。 嬴贞瞪着眼睛,仔仔细细在女童身上打量着,想要看清楚对方到底算是什么精魅,但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女童是真的累坏了,喘了半天气都没喘匀回来, 模样倒是粉嘟嘟的挺可爱,黑溜溜的大眼睛,脑袋上梳着羊角小辫,身上穿着的,是与竹子颜色相差不远的青绿小衫,但是光着脚没穿鞋子。 “喂,小家伙,你会说话吗?” 嬴贞看着对方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总觉得就算她是山水精魅,这么小应该也不会是什么祸害吧? 女童听到嬴贞说话,忽的皱起眉头,撅着小嘴看向嬴贞胸前,然后抬起莲藕般的手臂,指了指那张镇灵符,小口一张: “啊~” 嬴贞一愣,怎么?又一个看上这道符的? 看来是无法交流了, 嬴贞摇了摇头,放弃了询问的想法,没办法,他实在不知道“啊”是什么意思。 两人就这么对视片刻, 嬴贞冲着她摆了摆手, “走啦~~~” 不管对方究竟算是什么精魅,嬴贞觉得自己都没必要干预,山水有其灵,万物自有其活法, 他可不会因为觉得对方特殊,就一定要刨根问底查清楚, 更不会出手抢夺人家那根竹子, 自己的方圆物中,不是也有根竹子吗?还能召出龙卷风来着, 女童挑眉看着嬴贞转身离开,忽的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小手一扬将竹子扛在肩上,蹦跳着跃下井口,追着嬴贞去了。 一二五章 你和项翦什么关系? “喂,小家伙,你跟着我干嘛?回去回去。” 嬴贞察觉到对方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于是停下脚步,冲着草丛间的女童摆了摆手, 绿衣女童也跟着站定,仰着小脑袋望向眼前的大巨人,只见她捏起小拳头冲着嬴贞甩了甩,颇有些示威的的意思。 嬴贞笑呵呵的蹲下身子,说道: “怎么?你想跟着我?” 绿衣女童撅着小嘴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呵呵.......不行!” 说完,嬴贞脚一蹬地,整个人向后拔射出去,眨眼功夫便消失在了绿衣女童的视线里。 绿衣女童呆呆的望着嬴贞消失的方向,惊讶的合不拢嘴,半晌后,她回过神来,蹦蹦跳跳的扛起绿竹,钻进了草丛里, ....... ....... 今晚的威虎山,灯火通明, 白天死掉的那些尸体,已经被全数扔出了山寨之外,堆起来像是一座人肉小山包,数不清的蛇鼠乌鸦正在尸堆上来回游走进食, 嬴贞离的老远便停下脚步,藏身于一片茂密丛中, 围墙上巡逻的持弩守卫,他都看到了,弓箭这玩意对于他说来形同摆设,当然,主要也看持弩之人是谁, 风字营大统领聂百君,箭术在北疆独领风骚,如果让他稳稳当当的弯弓搭上箭,张虎牢都有点虚。 至于围墙上这些小喽啰,显然对嬴贞构不成威胁。 他一步步的向山寨方向靠近,然后将真气灌于双耳,聆听着山寨内的动静。 除了一些细声低语的抱怨之外,其它的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嗯,抓紧时间将他们解决掉吧。 “敌袭!” “那小子来了!” “放箭!” 围墙上,嬴贞如同鬼魅一般,一口气掌毙十余人之后,迎来了射向他的第一蓬箭雨。 只见他隔空一拳捣出,霸道的拳浪直接在身前打出一抹光罩,将近身之羽箭尽数搅碎,随后整个人跃下围墙,笔直的朝着寨楼下面的秦霸天奔去。 趁着自己现在刚刚恢复体力,属于最为气盛的阶段,嬴贞打算先把最硬的骨头啃掉。 “弟兄们一起上!” 秦霸天猛一咬牙,高高跃起,半空上,双手抱拳高举过顶,朝着嬴贞狠狠砸下。 纯粹武夫,最能以硬碰硬, 嬴贞白天时候,已经试出对方拳力,此刻出拳,当然是全力施为一往无前。 只见他缓缓抬臂出拳,嗤嗤的破空之音聚焦于拳头正中, “嘭!” 两拳相交,猛烈的气浪朝着四周席卷而起,飞沙走石,场面极为壮观。 嬴贞身形不动,秦霸天倒飞出去。 两人虽同属五境,却有着气盛之别, 嬴贞于沙场之中早就练就了一颗死战不退的英雄胆,加之白日间秦霸天已经在他手里吃过亏,此刻再交手,气势上难免不足, 本来修为就差了嬴贞不少,心境上犹有余悸,胜负其实早已没了悬念。 嬴贞没有理会扑至身前几名阎罗,而是全力向前,紧追受伤的秦霸天。 伤上加伤,眼下的秦霸天,整条右臂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短时间内已经没了再战之力,眼看着对方又朝自己杀了过来,心胆俱寒之下,掉头就跑, 再不跑,命就没了。 秦霸天开始有些后悔,终究是因为舍不下这份家当,才错过了白天最好的逃命机会。 嬴贞猛然提气,先是横移一肘,直接击毙了一名靠近自己的阎罗,紧接着右脚在地面猛然一踏,电射而出,眨眼间出现在秦霸天背后。 秦霸天心胆俱裂,本能转身,全力一记鞭腿横扫而出。 “嘭!” “嘭!” 接连两声震耳巨响。 秦霸天整个人抛跌出去,重重的摔在远处的一座木楼上,将整座小楼砸成粉碎。 反观赢贞,双脚在地面上划出两道深深的裂痕,直直退出七丈之远, 只见他双臂交叉护在胸前,硬生生的挡下了那突如其来的雷霆一拳。 他清晰的感觉到,身上的水秀山明袍为自己挡下了这一击。 场地中央,一道突兀的身影正叉腰来到那座破碎的木楼前,只见他低头看了一眼废墟中不断呕血的秦霸天,口中发出一声冷哼, “废物东西!” “tui!” 那人一口唾沫吐在秦霸天脸上,接着转过身来,望向嬴贞: “兄台哪条道上的?好端端的来这里闹事,可有缘由?” 这个人的突然出现,使得如今仍活着的威虎山一众人等,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只见那些匪寇们纷纷后退,将诺大的场地让给二人。 嬴贞刚才硬接对方一拳,已然判断出,眼前这位看上去不太讲究的中年汉子,是一个六境武夫。 “闹事还需要理由?谁规定的?”嬴贞呵呵笑道。 “哈哈~~” 汉子爽朗一笑,朝嬴贞竖起大拇指, “小兄弟有种,本人萧圭,乃天邪门左护法,今日辛苦一趟,特来送小兄弟上路。” 嬴贞也跟着哈哈一笑: “本人李贞,乃武林盟主九殿下座下大护法,萧兄有胆子的话,就请动手吧。” 萧圭一愣,咧起嘴角,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小兄弟,在我这吹牛,显然不是一条保命的好办法,我看你底子不错,身上的法袍品阶也很高,这样吧,你来接替秦霸天坐镇威虎山,继续为天邪门效力,再交出你身上这件法袍,萧某破例饶你不死。” 嬴贞耸了耸肩,说道: “萧兄的好意,本人心领了,可惜的是,我如果当了土匪,会被我爹打断腿的,至于你口中所说的天邪门,在下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可见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宵小门派,容不下本人这尊大佛。” 萧圭双手叉腰,歪着脑袋,脚底的草鞋不停摩擦着脚下的黄土,像是在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嬴贞, “有意思,按理说能进入五境武夫,脑子不该这么不灵光才对。” “我看你脑子才不灵光,”一道冷冰冰的女声从嬴贞背后传来, 匪寇们见到那人,心中大定,赶忙让开道路。 只见那身形曼妙的女子背缚长剑,盈盈走来,朝着萧圭翻白眼道: “人家明明是是在嘲讽你,连这都听不出来?” 萧圭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甩了甩手腕,朝嬴贞大步走来。 嬴贞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负剑女子,点了点头道: “四两出头,勉强及格!” 女子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勃然大怒: “你和项翦什么关系?” 嬴贞一下子呆住了, 怎么?这又是一位被项翦祸害了的痴情女子? 发个单章吧 多少感觉有点卖惨,这本书首订不好,但上架第一周还是很不错的,追订一直维持在160左右,也就是说,你的最新章节,在24小时内,有160个人阅读。 第一周从130均订涨到了230均订。 分水岭从95章开始,那时候我以为章节出了问题,仔细一看,原来是下推荐了,从那开始,全部数据连着跌了三周, 追订降到了60. 第一章vip章节那里几乎就没有增长,因为没有推荐,没有曝光, 数据越来越差,编辑反而更不会给你推荐了, 唉, 上个月更新了大概十一万字, 稿费也出来了, 400块, 说实话,心态有点崩了。 大家肯定又要喷我,狗日的是不是又要太监? 呵呵, 不会, 这一本再太监,我就不是人。 一二六章 剑名思秦(咳咳,名字有点老土) “你又是谁?” 嬴贞挑眉看着对方, 而萧圭也因她的这句话愕然止步,“我说宁嫆,你这句话什么意思啊?” 名叫宁嫆的女子没有理会她,一双眸子只是放在嬴贞身上: “听说那柄北疆刀是你的?而你刚才又说出‘四两出头’这四个字,这些应该都是项翦教给你的吧?难道你是山字营出身?” 嬴贞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遍,咧嘴笑道: “怎么?项统领也评价你是四两出头?看来我俩的眼光还是挺一致的嘛。” “呵呵......果然......” 女子冷笑道: “姓项的王八蛋带出来的兵,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死一个算一个。” 说着,女子取下背后长剑,剑身一抖,漫天的剑气朝着四周挥洒开来, “等等!” 嬴贞突然抬手道: “忘了告诉姐姐,项统领如今已经找到了真爱,那位女子比你漂亮,这里也比你大,那里也比你翘,还是个炼气士哦。” 宁嫆脸色再变,咬牙切齿道: “小子,今天你是别想留全尸了。” 嬴贞呵呵一笑,脚下弓步交错,右脚脚尖轻点地面,一双手臂交错开来,一上一下,左手成拳,右手成掌,摆出拳架“三尖正”。 他和秦清的拳法都是出自李芳,李芳武学驳杂而精通,教导他们俩的时候,也是因材施教。 嬴贞拢共学过七八种拳法,但最喜欢也是最精通的,便是通背拳。 同时应对两名六境武夫,想想就激动, 只要今晚能熬过去,对于金身的打熬绝对裨益极大, 直到此刻,他脑子里都没有逃跑的念头,此念一旦滋生,一口真气算是泄了,也就没有必要再打了。 嬴贞双臂接连变幻,脚下踩出拳桩,速度越来越快,劲风由他脚下骤起,双臂之上已成奔雷之势。 “放着我来!” 宁嫆这句话,无疑是拒绝了与萧圭联手杀敌。 而萧圭在嬴贞摆出拳架的时候,就已经眉头深皱,若不是看出这小子金身未成,单看拳架,还以为是七境武夫呢, 拳意很正啊,世间拳种千千万,皆在人用,用的好了,就算烂大街的通背拳,都是如此的拳意纯粹,这小子的拳法造诣,很高啊...... 宁嫆身为六境武夫,也是遭过多少罪,吃过多少苦,一步一步才熬出头,即使面对比自己低一境的对手,她仍会全力以赴。 何况对方还和项翦有关系,她便更是杀心大盛。 剑气陡然高涨,一道道剑芒铺展开来,将嬴贞整个人罩在其中。 “砰砰砰”的刺耳撞击,敲打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耳鼓, 嬴贞拳风成罡,已然不惧刀剑, 只见他全身每一处地方,都在配合着如同两条金龙的双臂,每一拳挥出,恰到好处的将全身力道聚于拳头之上。 “当!” 拳剑交击,犹如古寺晨钟,震耳发聩。 嬴贞如今已是五境巅峰,与六境之间就差一个金身。 只见他出拳如擂鼓,越打越上头,每一拳都带动着浑身气机从丹田游走一遍,以达到打磨金身的目的, 宁嫆也是个狠人,面对对方越来越快的出拳,她非但一步不退,反而是以硬对硬, 两人越打越狠,一个不怕死,一个不留手。 围观众人被迫步步后退,实在是二人身上所爆发出的恐怖气机让很多人都受不了。 整整一炷香,嬴贞出拳未见丝毫颓势,通背拳在他手上,可谓是大抡大臂手为山,沉长冷脆气吞虎。 “让开!” 这时,一旁的萧圭忍不住了,身形一纵忽然插入到两人之间,双臂抡拳如锤,刹那间便是捣出了不下十余拳。 嬴贞拳意已成,双臂变幻之间行云流水,出拳如奔雷,抡臂如闪电。 两人顷刻之间已是互换三十拳。 只见萧圭忽的闪电后退,宁嫆极为默契的接手出剑。 不远处,这位天邪门左护法面色阴沉的站在原地,双臂之上,几乎每一寸地方都在隐隐作痛,通背拳是真硬啊,自己抡在金铁之上也不会疼,结果跟这小子搭手三十来拳,两条胳膊就有点受不了了。 不是没有金身吗?怎么会这么硬? 场中,宁嫆剑芒暴涨,步步紧逼,眼睁睁看着接连十三剑明明刺中对方,却如同刺入水潭一样,不免又惊又怒,他身上这件法袍品阶这么高吗?竟然能连挡自己十三剑? 不远处的萧圭也看出端倪,冷笑一声,身形猛然横移,形容鬼魅般悄无生气的接近嬴贞。 宁嫆看到了萧圭递给他的眼色,赶忙全力出剑,不给对方有丝毫喘气机会。 一时间,嬴贞被对方的剑气彻底压制。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萧圭觑准机会,突然出现在嬴贞背后,倾尽全力一拳捣在他的后脑勺上。 嬴贞浑身一震,猛的向前喷出一口鲜血,迅速转身,展臂抡出, 这时候,半空扑来的宁嫆长腿一摆,狠狠踢在他的脸侧, “嘭” 嬴贞直线摔出,身在半空身体猛然一个拧转,下坠之时再以脚尖一点地面,再次拔射而起,朝着围墙之外电射离开,眨眼间便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护体真气算是彻底被破,这一下伤的可不轻,一拳一脚都打在了脑袋上, 这两人单对单,自己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何况两人联手? 嬴贞拼劲全力,希望尽可能的跑出更远,以免被两人追上,不然那时候可真是要命了。 宁、萧二人没有追, 不是他们俩不想追, 而是山寨中骤然出现的一袭红衣,吓得二人连脚下,都不敢挪动分毫, 虽然他们俩外表看起来没有丝毫异样,但体内气血已是倒涌至心口, 对方就只是无声无息的站在那里,便如同魔鬼一样,给二人以绝对碾压的恐怖震撼。 那袭红衣面容绝美,腰上也有一柄长剑, 只见她呆呆望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沉默不语。 “阁下是谁?” 萧圭强行将那即将喷出的一口老血又给生生咽了回去,战战兢兢的望着那道背影。 女子转过身来,扫视一遍场中,清澈动人的双眸无论是谁看在眼里,都禁不住心脏狂跳。 实在是太美了, 场中所有人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 只见那袭红衣缓缓拔出腰间长剑,就这么随意掷在地上,朱唇轻启,说道: “剑名思秦!” 长剑入地三寸, 大地龟裂! 一声震天的巨响打破深夜的宁静。 整座威虎山,陷入地面。 十里之外的嬴贞愕然停步,目瞪口呆的望着威虎山方向, 什么情况啊这是? 一二七章 大姐请自重(跪求各种票) 嬴贞身形一阵摇晃,猛的又朝地上吐出一大口血, 脑袋上挨的那俩下,委实是太重的, 现在的他也顾不得返回威虎山,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就地坐下,缓缓收拢起体内被打散的真气,然后周天往复。 渐渐的,进入冥想。 自己的金手指,明明就是为炼气士而生的,但自己却是个武夫。 而且是不具备炼气士修行资质的武夫。 卢东珠天赋冠绝太平洲,就连自己的妹子嬴盈,都被十二境大能巫玉环收为弟子。 怎么就偏偏自己不行呢? 到底问题出在什么地方?究竟怎样才算是具备修行资质呢? 他很疑惑, 现在问题是,每天自动生成的五颗金莲钱,在自己这里的作用,远远不如交给卢东珠作用来的大,怎么?难不成自己穿越过来,是为别人服务的? 不应该啊...... 随着时间流逝,月上中天, 嬴贞从打坐中被惊醒,下意识的聚拢起身上残存的真气,以应对眼前的突发状况。 但他突然愣住了,嘴角的弧度约拉越大,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商秀秀。 “你怎么在这?” “巧了,你怎么也在这?”商秀秀瞪着眼睛,满脸惊讶道。 “商大姐,咱能不装吗?” 既然来人是商秀秀,嬴贞也算放下心来,体内真气在意念催动下,继续周天运转。 此刻的商秀秀,换了一身行头,虽然仍是醒目的红色,却是一身骗不了任何人的男装打扮,长发束在头顶,由一条红丝带绑起书生髻,上面一件红色短衫,下身是一条朱红束腿裤,将她傲人的曲线展现的淋漓尽致,脚下穿着一双裸露着白皙脚背的小巧布鞋。 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朴实,和她往常的一袭盛装相比可谓是云泥之别。 一看就是为了出远门,才穿的这么方便。 她手里牵着嬴贞那匹战马,将其拴在一旁的树上,背上缚着那柄【思秦】,手里拿着的是嬴贞那柄北疆刀。 “秀秀可没装,真的只是碰巧,你不信?”商秀秀俏皮的眨了眨眼。 还是六两一钱的看着养眼啊, 嬴贞心中感叹,商秀秀这个人,有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媚,但这种媚不会让人觉得放荡又或是滥情,只会让人心生亲近之意,再加上商秀秀性格本就活泼开朗,所以嬴贞每次去上林苑,只会选择去她的秀水苑。 时间一久,两人也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威虎山那边,是你干的吧?”嬴贞问道。 “怎么?你想谢谢我?”商秀秀一点不见外的在赢贞面前坐下,然后取出一张小方桌,拿出一壶酒两只碗,还有一碟子酱牛肉。 “要不要喝口酒压压惊呢?你今晚挺险啊?” 说着,她已经给嬴贞满上了。 嬴贞苦笑道: “我说大姐,能不能别这样?你知道为什么我选择单独一个人北上吗?” 商秀秀自顾自的端起面前的酒碗,放在嘴边轻抿一口,笑眯眯道: “猜得到,修行嘛,” “[567中文.567zw.top]那你还插手?” 商秀秀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以后不会了还不行吗?” 嬴贞愣道:“怎么还有以后?” 商秀秀顿时一脸平静道:“总是待在太安,秀秀也会闷的嘛,所以就想着出来透透气喽,我在大秦就你这么一个朋友,我不找你,我找谁去?” 嬴贞呆若木鸡, “大姐,我这趟出门秦清都没带,你别赖着我行不行?我可是有妇之夫。” 商秀秀撇了撇嘴道:“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们俩已经有婚约了,” “那也是八字没一撇,难不成你俩上过床了?” 嬴贞一声不吭,肩膀一耸,用眼神回答了她。 商秀秀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瞪大眼睛道: “真的上床了?” 嬴贞还是不说话。 “砰”的一声,商秀秀将酒碗摔在桌上,美酒洒了一地, 嬴贞无奈道:“商大姐,咱能别装了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我了。” 商秀秀嘿嘿一笑,脸上表情像翻书一样,眨眼间便换成了另一幅喜滋滋的面孔: “怎么样?秀秀吃醋的样子是不是我见犹怜呢?” “还行,” 嬴贞点了点头,端起面前的酒碗,咕嘟咕嘟几口就喝光了。 酒碗刚刚放下,他却愣住了,只觉一股暖流直入小腹,而后在体内化成千丝万缕,以极快的速度治疗着自己体内的伤势,几乎是在眨眼间,后脑以及侧脸的疼痛感竟然消失的荡然无存。 嬴贞不禁愣道:“这是什么东西?这么神奇?” 商秀秀笑道花枝乱颤,“看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当然是酒啊,” “只不过与别的酒不同罢了,你喝的那一碗放在神仙集,能卖一颗金莲钱。” 嬴贞呵呵一笑: “无功不受禄,商大姐的人情太难还,我还是结账吧。” 说完,嬴贞将一颗金莲钱放在桌子上,推了过去。 商秀秀眼角瞥了一眼桌子上那颗金莲钱,伸出双指拈在手里,啧啧道: “还挺见外的,好吧,那我就收下了。” 接着,只见她从自己的方圆物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紫檀木盒,打开之后,随手将那颗金莲钱扔了进去。 嬴贞看的目瞪口呆,因为她那只盒子里,满满的都是金莲钱。 “富婆啊,这么有钱?” 商秀秀撅了撅嘴说道:“没办法啊,秀秀孤孤单单一个人,没有有钱的爹娘,当然就得靠自己为自己准备一份嫁妆喽。” 嬴贞和商秀秀很熟,两人对彼此也都很了解,所以他也早就习惯了商秀秀半真半假的讲话方式, 趁着眼前就坐着一位十一境玉璞境大剑修,嬴贞趁机问道: “商大姐,你觉着我能不能成为炼气士?” 商秀秀愣道:“这个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当然不能。” 嬴贞道:“为什么啊?我天赋就那么差劲?” 商秀秀摇了摇头:“正相反,你天赋很好,出类拔萃,而且自身又有大秦国祚气运加持,修行要比别人容易很多,但是你没有长生桥啊,所以呢,你还是老老实实继续武夫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吧。” 嬴贞皱眉道:“又是长生桥,到底长生桥是个什么东西?” 商秀秀重新摆好自己面前的酒碗,倒酒自饮一碗,然后慢吞吞道: “长生桥到底是什么?其实答案很笼统,该怎么说呢?打个比方,天地如宝库,而长生桥就是那把钥匙,是天地与人体沟通的一座桥梁,” “眉心泥丸宫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就是长生桥所在,道家称之为七窍玲珑性,佛门叫做百慧菩提根,儒家称之为中正浩然气,这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后天想要强求,在于开窍二字,但人生于世,三岁已然定性,想要开窍,何其难也。” 嬴贞怅然若失:“这么说,我是没希望喽?” 商秀秀想了想,说道:“别灰心,希望还是有的。” 嬴贞喜道:“真的?” 商秀秀一脸诧异:“你听不出来我是在安慰你吗?” 嬴贞脸上笑容瞬间凝固: “好玩吗?” 商秀秀强忍着笑,点头道:“还行!” 嬴贞没有再接着说下去,而是继续打坐, 商秀秀就在一旁边喝酒边等着他。 大概一个时辰过后,借助那碗灵酒的神奇作用,嬴贞身上的伤势已然全部恢复。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又让他愣住了。 只见原先在坡底村古井遇到的袖珍女童,眼下已被五花大绑的扔在桌子上,嘴巴还被塞住了,而她的那支宝贝竹子,已经落在了商秀秀手上。 “没意思了啊,人家才这么丁点大,你这么做合适吗?” 桌子上,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女童,此刻已经是欲哭无泪,小脸上一阵委屈,看上去还挺可怜。 世间精魅也有好坏之分,当初在荆棘山村庄中遇到的李山媳妇徐絮,就是一个从不害人的柳树成精,而黑衣小童君梧,做事手段不妥也是因为对世事一无所知,无人教导的缘故,本心其实是不坏的。 这么可爱的小精魅,却要遭受商秀秀如此粗暴的对待,不知她长大之后,心里会不会留下阴影? “她想偷喝我的酒,被我抓住了,既然是小偷,不该绑起来吗?” 商秀秀仔细端详着手里的绿竹,脸上表情有些许惊讶, “北方三国如今形势微妙,果然,连风水也跟着变了,这种竹灵的孕育需要消耗大量灵气,像大秦这种灵气稀薄的地方,其实本不该有的,当初秀秀还埋怨宗主,为何选择来大秦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如今看来,宗主还是很有预见的。” 嬴贞听到对方竟然这样埋汰大秦,心里非常不满: “别乱说话啊,我大秦地大物博,山川锦绣,万里河山如画,你要觉得不好,大可以离开。” 商秀秀听了表情一愣,收回目光,笑道: “真小心眼,这也生气?好啦,我道歉,秦王大人有大量,不要和秀秀计较,行吗?” 嬴贞冷哼一声,没搭理她。 商秀秀知道他不会真的较真,也就不以为意,自说自话道: “不过呢,照目前的形势看来,大秦马上就要成为一块宝地了,这块灵气贫瘠的土地已有复苏迹象,接下来,只怕会有更多的炼气士赶来大秦参与到寻宝中来,我这次离开太安出来游历,看来的对的,嗯?你在听我说话吗?” 嬴贞双臂抱肩,用下巴指了指桌子上的袖珍女童,冷冷道: “先把人放了。” 商秀秀娇笑道:“没想到你还挺有爱心的。” 说完,只见她伸出青葱般的修长食指,朝着女童一点,那条绑着女童的金丝线绳飘飞而起,在她食指上幻化成一枚金色指环,至于塞着女童嘴巴之物,则是点缀在指环上的一只七彩蝴蝶。 女童没了束缚,第一时间光着小脚丫跑向嬴贞,在她心里,嬴贞是帮了自己的好人,商秀秀是绑了自己的恶人。 只见她站在嬴贞的酒碗旁边,叉腰指着商秀秀, “啊~啊~啊~” “你再敢骂我,我就把你吃了。” 商秀秀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吓得绿衣女童赶紧躲在了酒碗后面, 嬴贞愣道:“你能听懂她说的啊啊啊?” 商秀秀一耸香肩:“当然听不懂,但用屁股想,也知道她在骂我。” “噢~~~那你的屁股倒是挺厉害。” 嬴贞朝她伸出手掌,“还有竹子。” 商秀秀一翻白眼,将竹子扔了过去, 竹子重新回到怀抱,女童紧紧抱在怀中,小脸贴在竹杆上,一副失而复得的珍惜模样。 商秀秀一脸鄙夷:“瞧她那穷酸样。” 接下来,嬴贞才开始询问商秀秀,她刚才说的灵气复苏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人就这么喝着酒聊着天,直至清晨。 ........ “好了,” 嬴贞拍拍屁股站起,伸了个懒腰,收好北疆刀,转身去牵战马, “商大姐只管继续游历大秦,小弟就先走一步了。” 商秀秀嘴角冷笑:“怎么?刚用完秀秀,就着急甩掉?” 小竹灵此刻已经躲在嬴贞肩膀,小眼神满是提防的盯着商秀秀。 嬴贞翻身上马,拿起马鞭笑道: “商大姐请自重,我是有妇之夫了。” 商秀秀坐在地上,浅浅一笑:“这算不算见色忘友呢?” “算!” “可是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啊?” “我又没说不还。” “那好,机会来了,带我一起,咱们就算一笔勾销。” “不行!” “你想反悔?” “换一个条件吧?” “不行,就这个,放心,我不会影响你修行,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我在你身边的时候,就算眼睁睁看着你死了,我都不会再出手,怎么样?” 嬴贞无奈了,看样子是甩不掉她了, 小竹灵抓着嬴贞衣领,拨浪鼓似的朝他不停的摇头,看来她也不想让那个恶人继续跟着, 商秀秀一双剪水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嬴贞,期待着他的答案。 “好吧,但事先说好,路上一切都由我说了算,你不但不能出手,还不能暴露自己的实力,否则免谈。” “啊?” 商秀秀楚楚可怜道: “那路上万一有人觊觎秀秀的身子,秀秀也不能反抗吗?” 嬴贞想了想:“不能!” “好吧!” 商秀秀站起身来,飞剑思秦自动来到她的脚下, “那秀秀的贞洁可就托付给殿下了,我还有点事,处理完了就会来找你。” 接着,只见她脚踩飞剑御空而上,人如惊鸿飘飘似仙子,眨眼间便成了遥远天际上的一颗小黑点。 “千万不能让卢东珠知道啊,不然可真就说不清楚了。” 嬴贞摇头叹息一声,看向肩头的小家伙, “你想跟着我?” 绿衣女童忙不迭的点了点头,举起小拳头,回应了他一声: “啊~~” 一二八章 都在酒里了 嬴贞骑在马上,小竹灵骑在嬴贞肩上,他们就这么上路了。 威虎山一行,收获不大,而且嬴贞觉得,穿着法袍磨砺境界,终究不是回事,于是他干脆将水秀山明袍收起,换上事先准备好的一件黑色劲装,腰佩北疆刀,策马闯江湖, 如今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闯荡江湖的少年高手了。 卢东珠给他的卷轴上,关于天邪门也有标注, 门主叫厉爵风,在江湖上也是声名赫赫之辈,属于黑白两道都比较吃得开的那种人物,七境武夫虽说已经是独挡一面的存在,但是如今的大秦江湖,各门各派没点背景的,属实已经有点吃不开了。 最先依附嬴盈的三教三宗八帮十会,如今可谓是风生水起,不断扩展地盘的同时,在江湖上的话语权也越来越高。 有了嬴盈这座天大的靠山,有些门派的行事已经变得愈发肆无忌惮,当地官府冲着嬴盈这块金字招牌,对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嬴贞觉得,这样很不好。 上午卯时左右,嬴贞来到一处小镇上,为了避免小竹灵太过惹眼,他将她藏在自己的袖子里。 但这个小家伙似乎对自带灵气的东西天生便有极强的感应,躲在袖子里的时候一点也不安分,始终在不停的摆弄着嬴贞的那件方圆物,也就是那根绣花针。 嬴贞试探着打开方圆物的禁制,让她钻了进去,谁知道这一下直接损失了一颗金莲钱。 小家伙在进入绣花针之后,直接抓起一颗金莲钱塞进了嘴巴里, 一直在内视其中动静的嬴贞当时就吓了一跳,好家伙,竟然是个吃钱的。 当他正打算警告一下小竹灵的时候,发现对方竟然睡着了,她就这么枕在一颗金莲钱上面,流着口水打着鼾,睡的香喷喷。 嬴贞笑了,吃饱就睡,没心没肺,和自己小时候很像嘛? 小镇不大,街上的行人也不多, 嬴贞打算找家饭馆吃点东西,虽然方圆物里准备着一些干粮,但那玩意能和热乎乎的饭菜比吗? “秦......秦公子,这里,” 一道声音从隔壁的铺子里传来,一个满脸堆笑的虬髯大汉跑出铺子迎向嬴贞, 汉子一张黑漆漆的锅底脸,身形如铁塔,满脸的络腮胡子,这么威武的一个形象,走在嬴贞面前时,却扭捏的像一个大媳妇。 “秦公子还记得在下吗?” 虽然嬴贞眼下的这副行头再普通不过,但汉子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或许是嬴贞太过英伟不凡,才会让人印象深刻。 “噢~~你你你......” 嬴贞在脑海中快速回忆,他也觉得对方面熟,只是一下子有点想不起来是谁, “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英雄好汉。” 嬴贞一拍大腿,哭笑不得,眼前的这个扭捏汉子,竟然就是自己初回太安时,在自家王府门口尿了一泡的英雄好汉,李......什么来着? 李大奎不好意思挠着脑袋,说道: “那晚确实是喝的太多了,才做了那件丑事,同行的几位江湖同道当时都替我捏了把汗,以为秦......秦公子肯定会砍了我的脑袋,没想到最后啥事没有,当晚靖安司的人找上我,以‘寻衅滋事’的罪名将我带到大狱,挨了八十板子后,就把我放了,我当时也不敢在太安多呆了,就这么一路跑了回来,心里一直想着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给秦公子道声歉,没想到在这遇上了。” 嬴贞坐在马上笑道: “那你这个人还算聪明,我不动你,不代表没人会动你,单是我那贞字营的儿郎,就不会放过你,你在亲王府门口撒尿,多大的罪名都能给你扣脑袋上,就看别人乐不乐意这么干,白金桃这个人做事还算仁义,只给了你八十板子,换成兵部的那帮人,你都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李大奎越听越心惊,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敢情自己这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啊? “公子不是要去送亲吗?怎么会在这里?” 嬴贞笑道:“你看,刚夸你聪明,现在又不聪明了。” 李大奎一愣,拍着额头笑道: “看我这脑子,让公子见笑了,公子这身装扮肯定是微服私访,是我多嘴了。” 嬴贞笑了笑,抬头扫视着沿街店铺,问道: “这里哪家馆子的饭菜味道不错?” 李大奎赶忙道: “公子打算吃饭吧?这顿我请怎么样?算是给公子赔罪了。” 嬴贞点了点头: “带路!” “好嘞!” 李大奎满心欢喜的跑回刚才所在的铺子,拿上自己的双刀,走在嬴贞身旁,说道: “镇子小,没啥上得台面的馆子,就‘老二烧菜’这家还算凑合,他们家的红烧肉在小镇上是一绝,临县的官老爷有时候都会来尝尝。” 嬴贞道:“你是本地人?” 李大奎答道: “算半个吧,我是下马县东庄人士,不过我在十来岁的时候就已经离家闯荡江湖,天南海北我都去得,如今在江湖上混的还算不错,攒了点钱在下马县周边置办了几间铺子租了出去,这次回来,是来收租的。” 嬴贞咧嘴笑道: “三境武夫能混到你这样,确实可以说是混的不错了,这么多年就没有拜过哪家山头?” 李大奎摇了摇头: “没有,以前加入过几个帮派,但我发现里面大多人都是仰仗着自己的修为,明面上冒充正人君子,私底下尽干些伤天害理的事,这和我想的江湖不一样,我李大奎不愿和他们同流合污,这才一直都是孤身一人闯荡江湖。” 嬴贞笑道: “一杆子打死一船人,不是所有的名门大派都像你说的这样。” 李大奎摇头道:“我一家之言,当然做不得准,但公子此番出行,遇到的多了,心里自然会有个底,在下游历江湖三十多年,北齐、北夏也都去过,不敢说见多识广,但不得不说,北方三国的江湖武林,还要数北齐风气最正,” 说道这里,李大奎黑漆漆的老脸上,露出一抹敬仰之色。 “不瞒公子,北方三国的江湖,在下打心眼里佩服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北齐武道第一人李怀安,李大侠才真正当得起‘英雄好汉’这四个字。” 嬴贞忍不住笑道: “李怀安可不敢在我家门口撒尿,所以啊,论英雄好汉,他还是不如你。” 李大奎老脸一红,不好意思道: “真的要谢谢殿下的不杀之恩。” “好说,都在酒里了。” 一二九章 湖东一霸 老二烧菜,老板当然就叫老二了,但真正掌厨的却是老二他爹,老二自己穿了一身青布大褂,站在柜台后面招呼客人。 李大奎在小镇上还算比较吃得开,不是因为他有点钱,而是他人缘好,就连巡街的差役见到他,都会称呼一声李三哥, 嬴贞两人在饭馆掌柜殷勤的招待下,吃了一顿味道还算不错的地方菜。 李大奎的酒量其实不好,但比较酗酒,属于那种一喝就醉还不承认的把式,六个他也喝不过嬴贞。 喝多了话就多, 李大奎几大碗烈酒下肚,晕晕乎乎就给嬴贞跪下了,他这样的举动自然引来了馆子内其他食客的好奇目光。 “王爷,大奎当初实在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干出那件丑事,承蒙王爷大人有大量,不与大奎计较,今天借此机会,我给王爷磕个头,嗝~~~” 嬴贞知道他已经醉了,赶忙一把扶住他,笑道: “好了好了,头就别磕了,王某原谅你还不行吗?大奎兄快起来吧。” 掌柜老二笑呵呵的过来搀扶李大奎: “哎呀三哥,你又喝多了,人家王爷已经原谅你来,快快,快起来。” 嬴贞刚才借着搀扶对方的时候,已经替他逼出了体内些许酒气,李大奎也一下清醒了许多, 抬头看了一眼嬴贞,顿时浑身一个机灵,自知失态,赶忙抱歉道: “失礼了失礼了,让秦.......王公子见怪了。” 嬴贞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你这酒量是真不行啊,这才喝了多少?” 李大奎一脸汗颜,自己怎么回回喝酒都出丑? 馆子内一名食客打趣笑道: “三哥,你今天可不能喝醉啊,谢将军明日大婚,这几天已经在望北园摆了酒宴,咱们常州、祁州、琾州一带有头有脸的都赶着前去道贺,你咋还不去呢?” 李大奎闻言一愣,错愕的看向说话之人: “我怎么没听说过?什么时候的事?” 那名食客也很惊讶:“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谢将军为了避开咱九公主殿下的大婚之日,特地选在了八月二十三这一天,新娘子三哥你也应该听说过,正是前祁州刺史常大人的孙女。” 李大奎猛地惊醒道: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谢将军大婚,理当前往道贺。” 嬴贞听了,好奇道: “谢将军?说的哪个?” 李大奎一愣,赶忙答道: “谢将军就是魁字营副统领谢振宇,如今是捉蜓大营的主将,前祁州刺史常大人,或许王公子不知道,但他的胞弟便是吏部员外郎常偲溪常大人,常家在祁州一带是第一望族。” 嬴贞皱眉道: “不对啊,魁字营不是全都调回北疆了吗?谢振宇怎么没走?还当了捉蜓营主将,我怎么不知道?” 李大奎一愣: “您都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啊?谢将军入职捉蜓营已有三个多月了。” 嬴贞有点意外,谢振宇这小子他印象颇深,是韩魁的干儿子,脾气和韩魁是一个德行,都是属于那种敢把天都捅了窟窿的主,这种性格的人放在军中那绝对是一员猛将,但若是放到地方,极有可能成为当地一霸。 韩魁是脑子进水了吗?敢把这小子放在捉蜓营?不对啊,三个月?那时候韩魁不是已经被撸下来了吗?那又是谁给谢振宇这小子安排的? 兵部?舅舅在太安没跟我提过这回事啊? 嬴贞越想越疑惑, 自己手底下这拨人都是什么德行,嬴贞比谁都清楚,有些人真的就只适合坐镇军中,放到地方那是铁定要出事, 就拿韩魁来说,你一个魁字营大统领正四品武将,老是跟正一品的上将军秦广对着干,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秦广是冲着自己的面子才不跟你计较,人家若是以不服军令砍你头,你能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敢带着魁字营造反? 韩奎这个人,嬴贞是打定主要将他钉死在北疆,离了北疆,这老小子绝对出事,自己到时候能不能护得住他,还得看他惹出来的事有多大, 有些屁股能擦,有些屁股真擦不了。 出于疑惑,嬴贞主动开口和馆子里的食客们闲聊一阵,得到的消息让他一阵头大。 祁州、常州,琾州位于沁阳湖东畔,所以也叫做湖东地区,捉蜓大营其实就是沁阳湖水师,往南可直入祖江,向北又是蟒河流域。 沁阳湖是大秦六大湖泊之一,水产之丰富,不但可供应周边,更可远销北方,太安城饭桌上三分之一的水产都出自于这里,湖中多蜻蜓,也多河盗,将河盗比喻做蜻蜓,所以才叫做捉蜓大营, 湖东地区最大的三股江湖势力,分别是飞鹰帮,天邪门,赫家堡, 这三家背后的靠山,竟然就是谢振宇这小子。 勾结地方门派吃好处,还要取吏部常偲溪的孙侄女,他想要干什么? 嬴贞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私底下见一见这小子,看看这小子到底已经霍霍到什么程度,不严重的话就一脚把他踢回北疆,若是严重了,那就该怎么着怎么着吧。 “那个望北园怎么走?李兄可知道?” 李大奎赶忙点头: “知道知道,望北园就坐落在下马县与祁州正中位置一处风景秀丽的山中,原先是一位巨贾的私园,被.......被谢将军给买下来了。” 买下来? 谁信?用商秀秀的话来说,用屁股想也知道不能信。 谢振宇哪来的钱买庄园?北疆的军饷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贪,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以势压人,巧取豪夺, 呵呵.......真不愧是韩魁带出来的。 “那就请李兄带路,咱们也去望北园,给谢将军.......道贺!” “好!” 李大奎结了账,两人两骑就这么风驰电掣的出了小镇, 按李大奎的说法,一刻不停赶路,日落之前,应该就可以到达望北园。 嬴贞疾驰在路上,思绪飘飞, 难道真让项翦说中了?自己这领头的开了胡,北疆的风水也跟着变了?底下这拨人开始挨个的走桃花运? 谢振宇娶亲,是好事, 嬴贞不希望好事变坏事。 一三零章 小飞将(跪求各种票) “呵.......好大的气派啊.......” 嬴贞策马于半山腰上,俯瞰着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巨大庄园。 在通往庄园的唯一一条道路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刚刚入夜,嬴贞二人终于拍马赶到。 李大奎察觉到嬴贞脸上的神色有些不满,在一旁小心翼翼道: “谢将军纵横北疆,血战无数,才拼出个小飞将的美名,他打的最漂亮的那场长海草场追击战,已经被各地说书先生编成了故事传扬天下,名字就叫小飞将长海追慕容,民间百姓中有不少谢将军的拥趸,他的那杆雷龙枪更是被排进天下十大名枪之中,兵器店仿造此枪者不在少数,所以大奎觉得,似谢将军这等守疆卫国的名将,落的一座这样的宅院,一点都不过分。” 嬴贞很想回他一句,过不过分也不是他李大奎说了算,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 北疆这些年来战事不断,每一份军功都掺不得假,拿命换来的,多少也不过分, 但问题在于,谢振宇不知收敛的性子,若是呆在境内做官,根本就不是那些老奸巨猾的官场老狐狸对手,远的不说,一个胡邴槐,都能阴死他。 如果换做苻南华脱离军方,无论去何处做官,嬴贞都绝对放心,但谢振宇不行,将才就是将才,是混不了官场的。 长海草场一战,之所以名声大噪,是因为大夏军方坐头把交椅的北院大王慕容惊鸿亲自参与进来, 当时在战前,谁也不知道慕容惊鸿会来, 原先的既定计划,是由魁字营、撞字营、猛字营三营兵合一处,共计兵力十二万,全力攻打大夏的雁牢关, 而贞字营则以上五营大军主力三十万,负责牵制南冲大王吴桂莒、割鹿大王徐明达、平柔大王慕容五台的五十万大军,给韩魁他们那边创造机会。 如果韩魁三营顺利拿下雁牢关,便可以和上五营主力完成对吴桂莒他们的南北合围, 合围若成,便可展开大决战,一战可定乾坤。 偏巧在这个时候,慕容惊鸿带着自己的嫡系,十万玄甲精骑及时赶到,配合原本的雁牢关守军,夹击韩魁三营。 韩奎这个人粗中有细,心知若再恋战不退,三营怕是要保不住,于是他及时下达了撤军的将令,而谢振宇,则是率领一万魁字营精锐负责殿后, 这小子当时也是一根筋,率军后撤的同时发现了慕容惊鸿的中军所在,于是他竟然带着一万魁字营调转马头,冲进了慕容惊鸿中军所在的长海平原。 谢振宇一马当先带着这一万人马闯南闯北,竟被他硬生生在玄甲精骑中撕出一条防线, 慕容惊鸿坐后调度,身边的中军大营也就三千人马,自然不会选择和谢振宇硬碰硬,于是缓缓后撤。 中军一乱,大军也就乱了, 于是,原本的一追一逃,调了个个,改成了韩魁三营调过头来追击北夏最精锐的无敌铁骑。 长海草场一战,双方都没有多大损失,韩魁追了一截,也就偃旗息鼓。 而慕容惊鸿知道最好的战机已经消失,索性按兵不动。 谢振宇以一副统领小将,追击北夏有军神之称的慕容惊鸿,自然被人们所津津乐道。 民间流传的这段,嬴贞也听说过,已经不只是添油加醋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天花乱坠, 段子里说什么谢振宇追的慕容惊鸿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人家可是九境武夫,大军之中来去自如,谁可拦得? 但有一点是真的,谢振宇的确是一位猛将。 ....... 嬴贞一拉马缰,朝山坡下走去,汇入路上的长龙。 望北园傍山而建,四水环绕,确实是处好地方, 园子内摆的是流水席,不论你是地方官员还是江湖豪杰,甚或是周边百姓,都可入园吃饭。 围墙外面还专门设置有一处施斋棚,专门施舍给一些流浪汉乞丐,又或是不食荤腥的和尚道士斋菜。 先不考虑谢振宇到底是花了多少钱买的宅子,单看今天的席面儿,没个几千两银子,怕是打不住。 一路没人盘问,嬴贞就这么带着李大奎进了园子。 今天的望北园有多热闹? 前院没有立脚之处,后园开席的地方连个座位都不好找。 酒桌上,士族乡绅和江湖人士泾渭分明的坐开,各吃各的,互不打扰,也无交集。 嬴贞挤开人群一路向里,边走边打听,直到绕过三四座园子,才在一处专门接待贵客的清幽园子外被人拦下。 几名守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放在了嬴贞腰间,其中一人问道: “兄弟怎么会有北疆刀,哪个大营的?” 嬴贞笑答:“贞字营,张将军麾下一名小小都尉,这个是我的朋友,下马县豪侠李大奎。” 守卫们一愣,脸上表情瞬间变得热络,拱手道: “怪不得看兄弟不凡,原来是咱北疆的王牌军出身,那就是贵客了,走,我来带路,给你们找个房间,痛痛快快喝一顿。” “有劳兄弟了。” 那名守卫在前带路,看似无意间的问了嬴贞几个北疆军卒才知道的轶事,他见嬴贞都能一一答上,才算是彻底认了这个自己人,态度也越发亲近。 “明天便是咱们魁字营谢统领大婚之日,所以今夜来的客人也是最多,基本上已经没有空余桌子了,但兄弟既然是咱们自己人,说不得就算赶人也得给你空出来一张,” 嬴贞跟在那名守卫身后问道: “老哥也是魁字营的?怎么不在北疆,反而在这?” 守卫笑道: “嗨,还不是因为半年前咱们殿下被贬,韩大统领也被小人陷害夺去了官职,弟兄们人心也都散了,跑出来不少,秦上将军倒也没有拦我们,任由我们离开,老哥我在北疆,本就一直跟着谢统领,于是也就跟着出来了。” 嬴贞道:“听说谢统领荣升捉蜓大营主将,兄弟虽是由衷祝贺,但心里也不免失落,以后在北疆,恐怕再也见不到小飞将军的风采了。” 守卫哈哈一笑,拍了拍嬴贞肩膀, “一日北疆军,终身北疆卒,北疆若是再起战事,我们这些流落在外的老家伙,必定重披战甲,为国效死,这一点兄弟不用担心。” 嬴贞自然不会问的太深,在守卫的招呼下,两人来到一处狭小房间,园中下人已经着手张罗准备,片刻功夫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酒菜。 守卫率先举杯: “魁字营赵正,敬兄弟一杯。” 嬴贞也举杯道: “贞字营秦贞,敬老哥。” 守卫赵正愣道: “好小子,身在贞字营,名字都敢犯忌讳?” 嬴贞笑道: “老哥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殿下可没这么多忌讳。” 赵正哈哈一笑,陪嬴贞豪饮三杯之后便告辞离开, 在他走后不久,嬴贞便独自一人展开身法,朝园子更深处潜去。 一三一章 江湖 园子深处有一座翻书斋,听名字应该是书房一类的地方。 嬴贞接连探查了好几处地方,唯独这里面,一片静谧,听不到有任何声音,只留有两名腰携北疆刀的精壮年轻人站在月形拱门之外。 与其它地方的热闹相比,这里显得异常特别。 嬴贞现在是五境武夫,如果谢振宇真的在里面,自己想要偷偷潜入是不可能的,一定会被对方发觉,既然如此,索性不如大大方方见面, 嬴贞突然现身,立刻引得两名守卫注意,二人右手几乎是同一时间握在了刀柄上, 但是当他们看清来人的长相时,皆是一脸的惊愕,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谢振宇是不是在里面?” 这俩守卫被嬴贞问话,仍是没有回过神来,在他们看来,殿下此刻应该是在北上送亲的路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一身这样的打扮? 他们有点不敢相信。 嬴贞当然猜的到他们在想什么,看这两人表情,应该是认出自己,说明这俩人在魁字营的军阶还算凑合。 “愣什么愣,前面带路。” 其中一名守卫不敢放松警惕,压低声音试探道: “殿下?” 嬴贞无奈之下摇了摇头,直接负手跨入拱门,朝书斋走去, 他已经猜到,谢振宇八成就是在里面了。 两名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他们没敢出手阻拦。 殿下的模样他们记忆深刻,眼前的年轻人实打实的就是殿下的样子,但是江湖上流传有一种神奇的易容之术,可以扮成他人,惟妙惟肖,眼前的殿下到底是真的,还是别人扮的,他们拿不准。 因为在他们看来,殿下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其中一名飞速越过嬴贞前往通报,另一人则是紧紧跟在嬴贞身侧, “你要真是殿下,属下呆会怎么请罪都行,你要敢扮做俺们殿下,呆会就让你尝尝我北疆的酷刑。” “啪!” 嬴贞甩手就是一个耳光, “你特么的敢威胁我?” 那名守卫捂着脸颊,敢怒不敢言,心里直犯嘀咕,“特么的”三字倒是真像殿下的语气。 不管怎么说,呆会见了谢统领便知真相,如果真的是殿下,我在他老人家面前,跪三天三夜都成,如果不是,呵呵.......有你好受的。 两人绕过一座假山,书斋就在眼前, 只听嘭的一声,书斋门被猛然推开,七八道人影急匆匆的从里面走出, 其中领头的青年一眼瞥见嬴贞,直接便是单膝跪地,恭声道: “末将谢振宇,参见殿下。” 其他几人脸上也是万分惊讶,纷纷跟着谢振宇跪倒一地。 站在嬴贞身旁的守卫赶忙转身跪地: “属下有眼无珠,请殿下赐罪。” 那名通风报信的守卫也赶忙跪地: “请殿下赐罪。” 嬴贞没有说话,就这么负手从谢振宇身旁走过,进入书斋, 院中几人也随着嬴贞的脚步,调整着下跪的方向。 书斋内,没有书,竟是摆放着一些造型不一的盔甲,韩魁喜好收集战甲,嬴贞是知道了,看样子谢振宇近墨者黑,也学到了。 也是,谢振宇肚子里的墨水估计还没他的口水多,书斋内如果真的是满屋子的书卷,那才是猪鼻子插大葱,装象了。 书斋内点着八盏明灯,光线柔和, 嬴贞直接来到正首的主位坐下,这才淡淡道: “都起来吧,进来说话。” “末将领命,敢问殿下,这两个不长眼的家伙怎么处置?” 嬴贞冷笑道: “他们不长眼,也是跟你学的,” 谢振宇嬉皮笑脸道: “也是,殿下都这么说了,那他们俩的罪名振宇一肩扛了。” “滚进来说话,”嬴贞道。 “是!” 谢振宇给那两名守卫使了个眼色,两人兴高采烈的退下了,这么近距离的与殿下接触,他们俩只觉脸上分外有光,以后喝酒又有了吹牛比的资本。 屋门关上,几人老老实实站在嬴贞面前, 七个人里,四个七境武夫,三个六境。 若论高低,还得是杀人不眨眼的谢振宇居首,他一身武艺皆是韩魁传授,做为魁字营首席副统领,北疆每次的上将军府议事,他都是有资格参与的, 见的嬴贞多了,自然也就知道自家殿下是什么脾气, “殿下能来振宇这里,振宇只觉蓬荜生辉,兴奋的今晚都要睡不着了。” 嬴贞呵呵一笑: “明天就要大花轿子娶媳妇,你当然兴奋了,听说是常偲溪的侄女? “好了好了,都别站着了,坐吧。” 他发话,众人才敢落座。 谢振宇没坐,而是来到嬴贞跟前,双手放在小腹,笑呵呵道: “振宇看上常姑娘之前,真不知道她是祁州常家的小姐,我俩偷摸摸相处了几个月后,该到谈婚论嫁了,常姑娘才将家世告知振宇,殿下今晚不走吧?殿下若是肯在明日为振宇做主婚人,那振宇真是祖坟都冒青烟了。” 谢振宇长相普通,却是剑眉倒竖,自具一股阳刚气概,加之其性格霸道,脾气执拗,常给人一种“此子万难招惹”的感觉, 其他几人正襟危坐,脸上都挂着虚伪的笑容,一个个的心里都在腹诽谢振宇,刚才还颐指气使的呵斥他们,见了秦王,就又是一副嘴脸了,人啊,真是一物降一物。 嬴贞手指敲打着扶手,反问道: “你没长脑子?本王是奉旨送亲,半路上却跑过来给你当主婚人?皇上会怎么想?” 谢振宇一愣,赶忙陪笑道: “也是啊,是振宇考虑不周,殿下这次回了北疆,可得好好敲打敲打秦广,那老头太不将咱们弟兄放在眼里了,” 嬴贞顿时变脸,怒斥道: “闭嘴!” 谢振宇闻言,虎躯一震,一脸惊慌失措的赶忙跪地: “末将失言,请殿下恕罪。” 其他人也是纷纷起身,低头躬身不敢说话。 嬴贞冷冷道: “你谢振宇什么时候都敢看不起秦上将军了?本王不在北疆,韩魁的官帽子都让人给摘了,若不是本王让兵部从中周旋,韩魁能回得去?论军功,论威望,韩魁有哪一点够资格跟人家斗?” 谢振宇惊慌道: “是末将狂妄,殿下您消消气。” 嬴贞忍不住叹息道: “魁字营可真不让人省心,说吧,这一次为何你没有跟着韩魁返回北疆,还有,捉蜓营主将这个差事,是谁给捞的?” 谢振宇跪在地上,咽了口唾沫,恭敬道: “回殿下的话,干爹卸任大统领一职后,便一直住在望北园观望局势,后来他老人家看出咱大秦、北夏联姻之后,北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很可能不会再起烽火,于是就想着给振宇谋个后路,殿下也知道,振宇干爹和兵部员外郎王若溪大人是连襟,于是在王大人安排之下,振宇才坐上了捉蜓营主将的位置。” 果然还是兵部干的,嬴贞苦笑, 用人唯亲也不是这么个用法,如果整个大秦军方全靠这种关系上位,岂不是乱成一锅粥? “下面这几个都是谁?”嬴贞目光望向下首。 几人很想答话,但秦王问的不是自己,一时间又不敢吭声。 谢振宇道: “回殿下,这几人分别是飞鹰帮帮主燕山客,天邪门门主厉克文,赫家堡家主赫云龙,霸刀蒙哲,无恶不作孔三海,镇三州吴不为。” “呵呵......” 嬴贞一阵冷笑: “又是无恶不作,又是镇三州,还霸刀?你这结交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燕山客几人被人这么奚落,也绝不敢吭声,因为眼前的这位主,能诛他们九族。 “是是是,殿下教训的是,这几个玩意也不配与振宇结交,振宇只是觉得,如今坐镇捉蜓营,地方上这些个江湖势力,还是需要压他们一压的,免得他们在三州境内闹事,” 嬴贞听到这里,脑海中忽然想起来李大奎那句话,北方三国的江湖就属北齐风气最正,至于大秦大夏则是乌烟瘴气,究其原因,便是因为朝廷的过度镇压,导致许多江湖人没了江湖人该有的血性和骨气,一个个只想着巴结朝廷,打压其他帮派来扩展自己的势力。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座下几人,除谢振宇之外,还有三名七境武夫,但这三人在谢振宇面前,却像条走狗。 先不论这些人的好坏,江湖的模样本不该如此。 大夏第一人慕容惊鸿出自大夏军方。 大秦第一人秦清出自大秦军方, 大齐第一人李怀安,却是实实在在的江湖出身,就连第二人九门提督白兆吉也是江湖草莽出身,后被齐皇看中才坐上了皇城禁军的头把交椅,即使如此,白兆吉也常以江湖人士自居, 而且北齐江湖强者之多,也远非大秦大夏所能比拟,这一切都源自于北齐的江湖不受朝堂约束,更有活力,才会有那么多的江湖人物如雨后春笋,一拨接一拨的快速成长。 嬴贞脸上的表情忽的怔住,因为他回想起一件事。 送亲队伍刚出太安,在路过渭河的时候,嬴盈曾将那块精金打造的武林盟主令牌扔进了江河, 当时嬴盈还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江湖从来都不需要盟主.......” 现在回想起来,嬴盈说出这样的话,是否也是父皇心中真正的想法呢? 江湖就该是刀光剑影、恩怨情仇,有容乃大,江湖就该是不惧强权,冲冠一怒,拔剑为红颜, 江湖本该有属于它自己的江湖险恶...... 一三二章 江湖榜(跪求各种票) 秦清曾对嬴贞说起过,东皇岛苏御之所以会在太安阻拦她们捉拿李怀安,不单单只是惜才,而是想为太平洲保留更多的种子,以应对未来的妖族入侵。 北齐和北夏位于太平洲最北,自然是首当其冲的,但如果他们扛不住呢?那么大秦呢?大秦的铁骑和无数江湖武夫,又是否能扛得住? 以现在大秦江湖的乌烟瘴气,嬴贞几乎是不抱任何希望。 拔苗助长自然不可,但顺其自然则是迫在眉睫, 放开手,任由江湖自己发展,未来三十年内能出现多少后起之秀,嬴贞不知道,但总不会比现在更差劲。 严加管教的孩子终究难成大事,放任其自由,才是唯一出路。 江湖变得更有朝气,才能在未来的劫难中出一份力。 “你们几个,以后若是再与官府亦或军方有任何牵连,本王绝不饶恕,还有你,” 说着,嬴贞又看向谢振宇, “你在这边都做了些什么,本王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大婚之后立即给我滚回北疆,谁说没有战事?有没有战事,韩魁他吃到个屁。” 满屋子人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谢振宇眼瞅着到手的荣华富贵就这么飞走,心里虽有些不甘,但听到殿下说可能会有战事,顿时便惦念起魁字营那帮老兄弟, 再者,他也没有选择的权力啊? “末将领命,大婚之后即可启程,返回北疆。” 嬴贞站起身来,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走了。 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所有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更别说什么猜出嬴贞的心意了,根本就无从猜起嘛? 良久之后, 飞鹰帮帮主燕山客率先打破沉默: “谢将军,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为何会警告我等不得与官府扯上关系?”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疑问。 谢振宇一屁股坐下,冷冷道: “殿下的心思,我能猜的到吗?让你们干什么就老老实实干什么,若有违背,别怪我谢振宇翻脸不认人,到时候魁字营会将你们的宗门踏成平地。” 天邪门门主厉克文皱眉道: “殿下的旨意,我等当然不敢违背,只是不知道这个‘度’该如何衡量,是完全不与官府打交道?还是可以适当的走动走动?谢将军也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们几家与本地官家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想要彻底撇清楚,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 谢振宇眼下心情很差,殿下突然让他返回北疆,说实话他也没有心理准备,说服常家小姐,是眼前的一个大难题,人家是否愿意跟随自己去北疆,还真说不准。 “你们刚才都没长耳朵吗?殿下说的话,我每一个字都能背下来,我劝你们最好往最坏处打算,还有,明夜之前,每人给我准备一万两银子,老子回了北疆,总得给弟兄们带点喜钱。”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勉为其难的答应, 他们虽然心里恨的是牙痒痒,但又实在不敢违逆谢振宇,对方的脾气是属狗的,会咬人的。 ....... 嬴贞没有去找李大奎,而是一个人出了望北园,策马登上一座山坡,就这么坐在一颗大树底下,夜色中远眺明月。 心思重的时候,他喜欢一个人独处,在安静的环境下,才能将脑子里乱如线头的思绪理清楚。 周围此起彼伏的虫鸣之音,点缀的恰到好处,让他很快的平静下来, 他是皇长子,自打他出生的那一刻,眼中所见,便是九州万方。 他所要考虑的,一直都是整个大秦的国运走向,而不是那些门阀家族亦或是江湖门派这样的势力,更不会是个人。 秦清告诉她,苏御带着郑晓月残存的魂魄已然去往北齐,连这样一位身处太平洲武道巅峰,本不该会理会世俗之事的超凡人物,如今竟然也插手进来,这说明什么?说明苏御自己,都不看好太平洲,甚至都不看好他自己。 太平洲最强六人,苏御到底排第几,嬴贞不知道, 但破碎山河只是一个探路的先锋大妖,就能打的苏御心服口服,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三十年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嬴贞望月感叹, “在想什么呢?” 香风吹过,一道倩影悄无声息的在嬴贞身旁坐下,随着他的目光一起,望向天边明月。 “事情办完了?”嬴贞没有回头,淡淡说道。 “嗯,办完了,你刚才说什么三十年,怎么?你也知道了?” 商秀秀侧身望着嬴贞脸颊,笑盈盈道。 嬴贞苦笑点头: “我应该算是知道的最迟了吧。” 商秀秀笑道: “修行一途在于心无旁骛,重心境,重意境,重纯粹,你这样的身份,本来就很难在修行路上走的很远,知道的越多,想的就会越多,道心便会不够纯粹,所以这座天下几座大洲,不论武夫还是炼气士,但凡能有成就的,就没有一个是出身皇家,为什么呢?因为皇室中人心思最重。” 嬴贞哈哈一笑: “本来我心里还在埋怨父皇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你这几句话倒是开导我了。” “本来就是嘛~~” 商秀秀俏生生的答了一句,随手将那柄思秦平放在双膝之上,轻轻抚摸着, “你想要在武道上有所成就,就必须抛开自己的身份,身在江湖就不要考虑朝堂之事,身在朝堂就将江湖撇在一边,这就是为什么大多的修行中人都不愿理会世俗之事,就是怕沾惹因果坏了道心,当然,你现在的境界这些都无所谓,但当你有机会进入九境武夫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迈不过的天堑,你身边那个秦丫头,她就是因为足够纯粹,才能稳压天赋更高的李怀安一头。” 嬴贞笑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过你这番话很有道理,我会记住的。” 商秀秀明眸一闪,笑眼道: “很难得啊,你竟然能听进去我说的话。” 嬴贞道:“有道理的自然就要听,方才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本想着冥想打坐,但脑中思绪如麻根本静不下心来,可知一心不能二用,‘纯粹’二字,确实是做任何事情的精髓所在。” 商秀秀眨了眨眼:“那你能跟秀秀说说,刚才在想什么吗?” 嬴贞耸了耸肩:“我在想,要是卢丫头现在在我身边就好了,她心思细腻,也许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商秀秀瞥了瞥嘴角,绝美的玉容上现出一抹哀怨, “秀秀也不比她差嘞,说说呗,也许我的办法会更好,快说快说,我愈发有兴趣听一听了。” 闲着无事,嬴贞便将他对于大秦江湖的顾虑说了出来, 商秀秀手肘托在膝上,耐心静听,眼角媚意荡漾,说不出的俏皮动人, 片刻后,只见她忽的拍了拍嬴贞肩膀,笑吟吟道: “笨蛋,这事多简单,看把你愁的,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嬴贞咧嘴道:“你别吹牛啊,那你倒是说说,有多简单?” 商秀秀直了直腰,挺起傲人的双峰,嘴角翘起, “远的不说,近的就有一个北齐可以做参照,但北齐的江湖仍远远算不得纯粹,秀秀曾去过中神洲的大唐帝国,啧啧,人家那江湖才真叫个江湖,朝堂与江湖泾渭分明,两不相干,朝廷只管百姓事,江湖只问江湖事,而且数千年来始终如此,因此也造就了几个庞然大物。” “苏御和皇曌,对于太平洲武夫来说,已经是战力天花板了,殊不知,武夫十境之上,还有一境,” 嬴贞不可思议道: “真的假的?” 商秀秀俏皮的白他一眼, “不知道了吧?武夫十一境,之所以鲜少有人知道,是因为与其说它是一种境界,不如说它是尽头,这一境基本属于逆天的存在,战力究竟几何?秀秀实难知晓,整个中神洲,明的暗的,应该不超过五个人,最厉害的应该就是魔教教主轩辕啻了。” 说着,也许是夜风寒凉,商秀秀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双臂合抱,屁股往嬴贞这边挪了挪,继续说道: “你的意思我也听明白了,想要改变如今大秦江湖的萎靡现状,其实方法很多的, 首先啊,朝廷肯定是不能再插手江湖中的事了,单是你掌握的军方,这些年来就已经将整座江湖压的透不过气来,但是在前期,你还是要出点力的, 你看秀秀的办法行不行啊?第一,在江湖上找出一位极为熟悉江湖且德高望重的人物,此人必须是那种左右逢源在哪都能吃得开的正派人物,你来做此人背后的靠山,并且要以军方势力在背后全力支持他,让他搜罗江湖豪杰,列出一套英雄榜, 榜单上出现的人物不能多,为的就是引出武林中人的争强之心,但可以做出分类,比如白道十大高手,黑道十大高手,三十岁之下年青一代单独列一个十八种子高手,江湖十大美人等等等等, 这样的榜单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激发他们的血性和欲望,试问行走江湖,谁不想名扬四海呢?谁不想登高据顶? 而另一方面,你要遏制住军方系统中那些顶尖武夫,不要让他们掺和进来,或者也可以单独列一个朝野十大高手,但他们这些人在江湖中行事,必须按照江湖中的规矩来,不能动不动就要率大军灭了人家的宗门,这样是不行的,咦?你怎么了?” 嬴贞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商秀秀说的这些,他在前世的武侠小说中不知看过多少。 原来江湖榜还有这样的作用?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嬴贞大力一拍商秀秀肩膀:“你用脑子想出来的办法,果然比屁股靠谱多了。” 商秀秀装模作样的“哎呀”一声,嗔怪道: “你总是惦记着秀秀的屁股做什么?” 一三三章 唇印(跪求各种票) 商秀秀的话点醒了嬴贞,他开始搜肠刮肚仔细回忆起前世看过的那些武侠小说, 很多小说中,专门张罗这份江湖榜单的大佬,叫做百晓生, 那么,大秦江湖,谁来做这个百晓生合适呢? 这个人一定要有一种神秘感,而且不能以真实身份出现在江湖中,比如说,你列出十位顶尖高手的排名,但这些人觉得的你排的有问题,会不会找你麻烦呢?会不会逼着你将他的名次往上提一提呢?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这一直都是人们的一个通病。 所以嬴贞觉得,没有比卢东珠的更合适做百晓生的了,她的甲子院这些年来收集的情报,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榜单完成。 “有没有笔墨?”嬴贞觉得,商秀秀的方圆物好比一个百宝箱,什么东西都会有。 果然,商秀秀嘴角勾起,抬手一挥,一张小长几出现在两人中间,长几之上,文房四宝全都具备。 “墨是磨好的,你直接用便可。” 嬴贞点了点头,执笔陷入沉思。 商秀秀只是安静的坐着,没有出声打扰,自提一壶美酒,就这么在旁边边喝边看。 足足两个时辰,雪白的宣纸上写了满满一页,字体工整,黑白相间。 “好了,你瞧瞧怎么样?”嬴贞放下狐毫, 商秀秀将宣纸旋转过来,托腮阅览,渐渐的,只见她眸中神采飞扬,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一丝弧度,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非常不错,想的比秀秀全面多了。” 宣纸上,共罗列有八种榜单,分别是: 【三皇】,这个榜只有三个人,会选取大秦最强三人入榜,并且以这个明显犯了皇家忌讳的“皇”字为封号,足可体现这三人在江湖上地位之尊隆。 【天榜十大宗师】,这个榜单,代表着除了三皇之外,大秦最强的十人,不分武夫还是炼气士。 【风华榜】,顾名思义,这个榜单将列出大秦十大美人,不论是否江湖出身都可入榜,这样才能体现榜单的公正和客观性。 【公子榜】,这个榜单和风华榜是相辅相成的,榜上人物不要求修为有多高,但一定得是英俊潇洒的风流才子,虽说这个榜单的受瞩目程度肯定比不过风华榜,但总得给江湖女儿也留点倾慕的对象吧, 【彗星榜】,出现在这个榜单上的人物都是潜力股,首先年龄不能超过三十岁,名额也只有十八个,不能太多,他们是这座江湖的未来,是希望之星, 【十大宗门】,这个就好说了,选取大秦势力最大的十家宗门即可,不分黑白两道。 【六大阀门】,大秦王朝高门大阀林立,底蕴深厚人才辈出,实力惊人,若是将他们排除在外,有点说不过去,许多阀门士族基本上都与朝廷有着极深的牵连,阀中子弟也多有行走江湖,不少都闯下了极大的名头。 最后一个榜单,是嬴贞为军方量身打造的,给别人造势不给自己人造势,那就更说不过去了。 【八大将】,人数很少,只有八个,因为嬴贞算来算去,军方之中唯有八人,称的上是的毫无疑义的顶尖强者,而且是直接可以与天榜十大高手抗衡的存在, 张虎牢肯定在内,项翦就不行了。 谢振宇这小子肯定也想入榜,但他也肯定没份,因为他的干爹韩魁,板上钉钉是排在八人最末。 商秀秀看完后,指着上面的风华榜笑道: “秀秀是既想上又不想上,万一排名靠后,岂不是很丢人?” 嬴贞道:“不丢人,你就我一个朋友,丢人也只是在我这里丢人,不碍事。” 商秀秀笑道:“秀秀就是怕在你这丢人啊,尤其是万一不如卢东珠,那就更丢人了,嘿嘿,以咱俩的关系,能不能给走个后门?让秀秀压她一头?” 嬴贞嘿嘿一笑:“榜单上的人物最终都是由卢丫头来决定的,你在我这走后门可行不通。” “那完了......” 商秀秀一脸沮丧道:“用屁股想也知道,她肯定会将我排在她的后面。” 嬴贞一脸坏笑道:“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也许你可能进不去榜单?” 商秀秀微一错愕,脸色大变: “你还别说,那臭丫头绝对干的出来。” 嬴贞哈哈一笑:“帮个忙,将这份榜单交给张虎牢,由他转交给卢丫头,就说是我的意思,还有,千万不能让她知道是你送过去的。” 商秀秀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玉手一拂,长几榜单被她收入方圆物, 只听她颇有怨气道:“恕难从命!” “别啊......”嬴贞还没来得及阻止,商秀秀已经原地消失不见, 他头都大了....... 失策啊...... 嬴贞原地愣了半晌,摇头起身,李大奎还被扔在望北园,总得去跟他打个招呼再走。 ....... ....... 官道上,送亲的大军已经扎营休整,营帐是祁州官府提前准备好的, 深夜,卢东珠独自一人在帐中休息,她睡的很轻,呼吸悠长,月光洒进帐中,落在她身上时,化作散碎的微芒进入她的体内。 睡觉亦是修行, 一阵清风拂起帐帘, 卢东珠没有睁眼,但她已经发觉到了, 只见她凌空一抓,一张雪白宣纸落在她的面前, 她慵懒的睁开双眸,首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顶上那行最醒目的“嬴贞的意思”五个大字,而是一个鲜艳的红唇印记。 卢东珠猛的起身,困乏之意烟消云散,只见她怒视着手中宣纸,银牙紧咬, “跟我示威吗?” 她冰雪聪明,只从唇印和这种行事风格上,就已经猜到了是谁。 片刻后,她又忽的笑出声,将宣纸收起,重新躺下盖好被子。 双眸缓缓合上,只留下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只见她嘴角微翘,似在呢喃: “有人跟我抢,也更有乐趣嘛.......” ....... 嬴贞和李大奎道别之后,算是分道扬镳,他骑马返回原先的小山坡上,就这么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沉沉睡去。 昨夜一宿没睡,他是真的困了。 大早晨的,震耳的鼓乐之声将他吵醒, 山下马路上,谢振宇满面春风的跨坐在高头大马上,穿着一身火红色的新郎官袍服,带着他的迎亲队伍出发了。 三十六岁的北疆老光棍,终于铁树开花, 算是开了一个好兆头,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阴云密布,看上去快要下雨了。 迎亲队伍过后,嬴贞伸了一个懒腰,翻身上马,打开卷轴找出南冥山所在位置,策马离开。 他现在要以一个江湖人的身份行走江湖, 在望北园,他是秦王嬴贞,所以不会刻意针对天邪门、飞鹰帮等人,因为他们没有资格,但现在他是秦贞,一个也想进入榜单的江湖侠士,那么,他就需要很多很多的垫脚石了。 我这么英俊又潇洒,进入公子榜,应该不成问题吧?毕竟这个榜单又不论修为,完全是靠脸上位。 到时候,一定得给自己取一个响亮的外号, 嬴贞的北疆返程之旅,也叫找事之旅,别的都不要考虑,只管找事就行了,南冥山是天邪门总部所在,这个门派里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看威虎山什么德行就知道了。 卷轴上,卢东珠在关于天邪门的标注下,还有四个字:“量力而行”,意在警告嬴贞,这里面可是有个七境武夫,你最好悠着点。 嬴贞当然不会不当回事,五境对七境,有死无生, 但是越境挑战,裨益之大超乎想象。 所以嬴贞打算将自己塑造金身、一举进入六境的大事,托付在天邪门身上。 淅淅沥沥的雨点开始从天空洒落,方圆物中的那顶斗笠终于派上用场了, 嬴贞取出斗笠戴上,一身黑衣劲装,腰携宝刀胯下宝马,这身打扮,已经完全符合一位江湖豪侠的身份了。 当初从刘小圭身上得到这顶斗笠的时候,对方曾告诉他,这顶斗笠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嬴贞觉得他夸大其词了,而且武夫首重体魄磨砺,比较忌讳借用外物,所以这顶斗笠在嬴贞这里,也就是遮风挡雨还有点用处。 一路上,嬴贞的一颗心始终悬着,虽然他并不怕卢东珠,但是若让对方知道自己和商秀秀在一起,她会怎么想? 当初在上林苑的时候,两女之间的敌意已经是一览无遗,虽说商秀秀玩笑成分居大,但总是这么开玩笑,也实在太影响他和卢东珠之间的“夫妻”关系了。 这时候, 马蹄踏在泥泞露面所溅起的泥水声,从嬴贞背后传来, 回头一看,是商秀秀, 而且她也带着一顶斗笠。 “信送到了?”嬴贞赶忙勒马。 “送到啦~~”商秀秀走到近前,收缰放缓速度, 嬴贞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试探道: “是由张虎牢转交的吧?” “嗯!” 商秀秀抿着嘴唇,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嬴贞终于放心了...... “对了商大姐,你身上有没有那种可以易容的玩意?” 商秀秀摇了摇头:“没有!” “噢~”嬴贞一夹马腹,继续前行,天邪门门主厉克文见过自己的模样,到时候被认出来怎么办?得先解决了这个问题。 “但是,我有几张人皮面具!”商秀秀笑吟吟道。 “嗯?摆脱你以后说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拿出来吧,借我用用,”嬴贞惊喜道。 商秀秀取出一摞薄如蝉翼的精巧面具,低头一张一张的翻看着, “咦~~怎么都是女人面具?” “要不.......” “你凑合着用?” 一三四章 没见过世面 商秀秀是在逗他,男人的面具当然也有, 嬴贞从其中挑选出一张勉强看的过去的青年面皮,戴上之后,英俊的脸庞荡然无存,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脸色蜡黄的年轻人。 再好的面膜贴在脸上都会有感觉,但这张面皮没有,与嬴贞面庞的肌肤贴合的完美无瑕,根本看不出丝毫痕迹,面皮上的毛孔纤毫毕现,看上去真的不能再真了。 “好东西啊......”嬴贞忍不住赞叹道。 商秀秀朝着他伸出手掌:“一颗金莲钱。” 嬴贞愕然:“你是在抢钱吗?我是借不是买,用完会还给你,” 商秀秀挑眉道:“我收的就是租金,卖的话可不是这个价格,一码归一码,拿钱来,我还得攒嫁妆本呢。” 嬴贞一巴掌拍开她的手臂,笑道: “那先欠着,等你嫁人的时候一并还你。” “无赖!”她将剩余的面皮重新收好,说道:“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座神仙集,要不要去看看?” 嬴贞坐在马上摇头道:“暂时不去,等我破了六境再说。” ........ 傍晚时分,雨越下越大,一点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饮水镇, 小镇傍山而建,唯一的一条街道在山下,街道旁便是河道,雨助水势,原本流速缓慢的河水,眼下也变的汹涌起来,一排排船只紧紧靠在堤岸旁边,随着水浪起起伏伏。 这里是去南冥山的必经之路,也是天邪门的一处分舵所在。 嬴贞和在小镇外停下脚步,虽有斗笠遮雨,但这样的大雨,一顶斗笠也就只能保证脑袋不湿,其它地方已经是湿漉漉一片。 商秀秀也同样如此,本来穿的就是单衣,如今淋了个湿透,衣服紧紧贴合在身上,那足以让任何男人喷鼻血的迷人身段,已经是展露无疑。 带着这么一个动人的尤物进小镇,是不是也太招摇了? “你也戴上一张面具吧,最好是丑一点的,”嬴贞好言相劝。 商秀秀垂头,伸出两指拎了拎胸前湿透的衣襟,说道: “不戴了,那样会很不舒服的。” 嬴贞诧异道:“不会啊,我这不就带着吗?一点感觉都没有。” 商秀秀道:“男人和女人不一样,” 嬴贞皱眉道:“其他方面不敢说,戴面具上面,应该是一样的。” “好吧好吧,你这个人,什么都不懂,” 商秀秀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双手伸出斗笠,聚起一蓬雨水,然后就这么泼在脸上, 她竟是就着雨水洗了把脸。 随后,只见她面朝嬴贞,说道:“明白了吧?” 嬴贞点了点头:“明白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样子.......好像更好看一点。” “切~” 玉容上淡淡的胭脂粉底被雨水洗掉,眼下的商秀秀素面朝天,肌肤白皙透着光泽,眉目如画,更有一种天然的灵秀之美,只见她一脸嫌弃的取出一张面皮覆在脸上, 转眼之间,变成了一位背影杀手。 嬴贞用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托着下巴点头道: “嗯,这样子顺眼多了,七钱!” 商秀秀一翻白眼,提起缰绳,带头向小镇走去, “我原先是多少来着?” “六两一钱,” “卢东珠是多少来着?” “那次在秀水苑我不是说过了吗?六两八钱。” “我为什么比她少这么多?” “因为她比你漂亮!” “扎心了.......我不服......” 寻常的小镇,遭逢如此大雨,临街的店铺应该早就关门歇业了,这样的天气,哪会有什么客人? 但饮水镇不同,地理位置使然,因为这里有一座不归官府管辖的私人码头, 小镇不大,码头也小,却是周边很多帮派都想争抢的香饽饽, 天邪门之所以在这里设置有一座分舵,也是想要分一杯羹。 嬴贞沿着小镇唯一的一条街道走走停停,观察着沿街饭馆内的景象, 下饭馆,得去人多的地方,一来人多说明这家馆子味道好,大家喜欢来,二者,生意越好,食材卖的越快越不容易堆积,才能够保持新鲜。 平安楼, 既是小镇最大的一间酒楼,也是食客最多的。 饮水镇的风气,江湖味似乎更重一些,所以酒楼外面根本就没有负责接待客人的小厮,更别提给你牵马的了, 嬴贞和商秀秀下马之后,将缰绳拴在一旁的拴马桩上,就这么进了酒楼。 楼内没有空桌子,一张都没有,满满的全是人,而且还都是携刀带剑的江湖中人。 掌柜的正在柜台后飞快的拨动着算盘珠子,楼里来了新客人,他连头都没有抬起过一下。 少的可怜的三个店小二也是楼上楼下的跑,忙的都顾不得擦汗。 商秀秀听从嬴贞的建议,换了一张丑脸,但面容再丑,也无法遮挡她脖子以下的醉人光景, 有些男人口味重,喜好也不一样,所以即使这样的商秀秀,仍是引来了楼内大半男人的目光, 有的目光贪婪,有的直叫可惜,有的已经在脑中幻想了....... 嬴贞见没有座位,从怀中取出一锭足足十两的黄金,举在手中说道: “腾张桌子,这锭金子就是谁的。” 黄金不是硬通货,世面上流通的,还是以白银居多,所以这十两金子,真的不少了。 “我说小伙子,你可真是个雏,难道家中长辈没有告诉过你,出门在外,财不外露?” 嬴贞摘下斗笠,笑道:“还真没说过。” “小子,黄金给我,我这边还有位置,你们也就两人,坐我这里就好。” 嬴贞摇了摇头:“抱歉,我不习惯与人同桌。” “矫情!” 酒楼掌柜在这时候,才终于抬眼看向嬴贞,上下打量一番后,说道: “金子给我,给你添张桌子。” 嬴贞道: “那可不行,你这店里哪还有地方?添张桌子岂不是要挤死?” 掌柜的冷吭一声,不再说话,继续拨打算盘。 这时候,角落里坐着的一样年轻人开口笑道: “金子给我,我给你腾。” 嬴贞哈哈一笑,甩手将金子掷出,带着商秀秀就朝角落里走去,嘴里吆喝道: “小二,上菜!” 年轻人原本就是一人独占一桌,接了金子后,立即起身拿起包袱腾位置,桌子上的菜已经被他吃了个干干净净,剩余的半壶酒,他还不忘带走。 谁知道他才一动,楼内所有食客全部起身,一个个的手握兵刃,冷冷的注视着他, “方玉兰,今天你不把赫茹交出来,我飞鹰帮是不会放你走的。” 被称作方玉兰的年轻人笑了笑,侧身给嬴贞让开通道,就这么背着包裹拎着酒壶,靠墙而立。 “不走就不走,你们能拿我怎么样?难不成你们还敢在王掌柜的酒楼里杀人?” 柜台后的掌柜仍是在低头拨弄着算盘,手指如飞,楼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好像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一样。 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壮汉走上前来,冷笑道: “难不成你能在王掌柜这里住一辈子?” 方玉兰喝了口酒,掂了掂手里的黄金,笑嘻嘻道: “托那位兄弟的福,还能住几个月。” 中年壮汉双目眯起,一脸杀机,但他最后还是咬了咬牙,抬起手,让身后的手下都坐下, 在这里,他们确实不敢闹事,因为王掌柜惹不起。 整个小镇,又或是整个祁州,没人敢轻易招惹王掌柜。 商秀秀坐下之后,久久不见店小二过来招呼,她已经有点不高兴了, “一个七境巅峰武夫,就能把你们吓成这样,出息,喂喂喂,再不来招呼,我可就要砸了你.......呜.......” 嬴贞赶忙伸手将她嘴捂上,然后不好意思的看向周围,说道: “我这妹子最能吹牛,让大家见笑了。” “呵呵......这丑丫头好大的口气,竟然敢不把王掌柜放在眼里。” “算了算了,小孩子没见过世面,没挨过毒打不知江湖险恶。” “她不小了.......” 这时候,一名店小二走了过来,脸上表情就跟谁欠他几百两银子一样,只见他一脸不耐烦的抬手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今日食牌”,说道: “喏~~有什么吃的都写在上面呢,说吧,吃什么。” 嬴贞抬头看了一眼那张可怜兮兮的食牌,上面写着的菜名拢共才有七八个, “我全都要,再来两壶酒。” “得!等着吧,”店小二傲里傲气的走了, 靠墙站在一旁的方玉兰笑呵呵的看向嬴贞,提醒道: “兄弟,除了食牌上面的,你还可以点一碗面条,这楼里厨子做的阳春面是一绝,你可以尝尝。” “嗯,知道了。” 嬴贞点了点头。 方玉兰嘿嘿一笑,靠墙哼起了小曲儿,看他这样子,是将酒楼当成庇护所了, “方玉兰,呆会我们少主就会赶来,你是跑不掉的,我们飞鹰帮也不愿意跟你们剑幽谷交恶,只要你交出赫茹,我们保证不伤你一根汗毛。” “呵呵......” 方玉兰笑呵呵道: “别说这些没用的,来啊来啊,你们来打我啊,我就站在这里,保证不还手。” “噗~~” 商秀秀刚刚喝进口出的酒水,在听到这句话时,忍不出给喷了出来, 只见她一脸匪夷所思的看向嬴贞,说道: “这样的要求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嬴贞白了她一眼,嫌弃道: “没见过世面。” 一三五章 酒楼内不能伤人(跪求各种票) 无论方玉兰怎么挑衅,总之飞鹰帮这边完全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于是双方开始打起了嘴炮,你来我往,脏话满天飞,尤其是那方玉兰,生的一张好贱的嘴,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看来那位王掌柜的威慑力还是不小的,两方人除了对喷唾沫,其它地方还是很收敛的。 商秀秀刚才已经一语道破,掌柜的是一名七境巅峰武夫,这种级别的人物放眼湖东地区三州之地,算得上拔尖的了,但在商秀秀眼里,这就是一个普通人。 上五境,十一境剑修,在炼气士中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尤其最恐怖的是,商秀秀只有三十八岁,这样的年纪对于一位上五境剑修来说,等于普通人的十一二岁,还嫩的很。 嬴贞喜欢吃面食,这是在北疆养成的习惯,所以他点了一碗阳春面。 商秀秀好像对吃的没什么兴趣,又嫌弃酒楼里酒水太过糟糕,于是她拿出自己神仙酿,独自饮着。 嬴贞边吃边看热闹,大致也明白了飞鹰帮这拨人为什么会缠着方玉兰不放。 原来他们口中名为赫茹的女子,是赫家堡家主赫云龙的亲侄女,和秦清的年纪一样,十九岁,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于是赫云龙做为长辈,就私自做主给侄女订了一门婚约,就是那位飞鹰帮少主燕晓飞, 但人家赫茹不愿意,倒不是因为有了心上人,而是单纯的不喜欢、不愿意,还说什么江湖这么大还没去看看,等她行走江湖归来再谈婚论嫁也不迟。 赫家堡里没有人把她的话当回事,一切照旧,该挂灯笼挂灯笼,该贴喜联贴喜联, 眼看婚期就要到了,结果赫茹不见了。 飞鹰帮这边知道以后,顿时怒了,心想你赫茹不过是赫云龙的侄女,就敢放我们家少主的鸽子? 燕晓飞自己也觉得脸上挂不住,不争馒头争口气,于是便向赫家堡讨要个说法。 侄女逃婚,赫云龙也自觉理亏,于是放出话来,若能找到赫茹,随你们飞鹰帮处置。 于是飞鹰帮大举出动四下搜寻,终于在下马县一带发现了赫茹的行踪,而当时与赫茹同行的,还有这位剑幽谷的方玉兰。 嬴贞越听越觉得有趣,他几乎没有怎么涉足过江湖,关于江湖上那些传闻轶事,也都是和秦清在怀阴郡里的茶馆听到的。 大秦武运冠绝太平洲,正常来说,这里的江湖应该是最有活力,也是最有潜力的, 事实上,在三十年前,大秦江湖确实是人才辈出,无数高手如彗星般崛起于武林,单是九境武夫便有五位之多,但当时的江湖,锋芒太过耀眼,完全不将地方官府放在眼里,这便直接影响到了皇家的权威。 于是,嬴贞的外祖父,上柱国宁厉创立大风骁骑军,以秦广、陈亭为副帅,在五大藩王的配合下,几十万铁骑用时三年,如秋风扫落叶般席卷了整座江湖, 五位九境武夫,三人失踪,两人被杀。 自此大秦江湖一蹶不振,再不现往日风光。 宁厉卸甲归乡之后,外孙嬴贞接过担子,统领北疆、南境以及各州府郡县的府兵大营,共计大军一百三十万,没有给这座江湖留下一丁点喘息的机会。 至此,整座江湖都变了味儿。 嬴贞思来想去,总觉得大秦江湖沦落到如今的局面,父皇应该是罪魁祸首,外祖父是主凶,他是帮凶。 无论飞鹰帮还是赫家堡,如今都靠依附官府,才能存活下去,没了江湖血性,学会了趋炎附势溜须拍马, 比的不再是谁占理,而是谁在朝廷中的靠山硬。 所以最早投靠嬴盈的三教三宗八帮十会,如今是整个武林中最吃得开的一拨人,无它,靠山最硬。 酒楼里热闹的实在不像话,就连二楼的食客,后院厢房里的住客,此刻也都被吸引过来,兴致勃勃的瞧着方玉兰舌战群雄。 “燕晓飞但凡长的过的去,也不至于被人家大姑娘瞧不上眼,修为多少上点台面,也不至于被人看不起,赫堡主自己也有闺女,你们怎么就不想想?人家为什么不愿把自己闺女嫁给燕晓飞呢?还不是因为他太差劲。” “姓方的,你小子就在这里大言不惭吧,就你那点斤两也敢瞧不起我家少主?有能耐你等我家少主来了,到酒楼外比划比划,你敢吗?” “哈哈哈哈,真要笑死人,方某不过只是剑幽谷一外门弟子,你们却要我和占了飞鹰帮最好修炼资源的少主去比?你真好意思张嘴,我都替你们飞鹰帮臊得慌。” 飞鹰帮那领头的壮汉,此刻已经气的脸色铁青,他和方玉兰对骂半天,处处吃亏,占不到一点便宜,眼瞅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索性不再言语,省得让人看笑话。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只见楼内飞鹰帮一众纷纷起身望向楼外, 一个披着斗篷的少年,独自一人风尘仆仆的进入楼内,在他背后近百人,默默等候在楼外的街道上, 少年摘下斗笠后,先是冲着掌柜的抱了抱拳,这才向众人摆手道: “好了好了,都坐下吧,在王掌柜这里不要闹事,黎大哥,你这性子是骂不过这小子的,还是省点唾沫吧。” 那姓黎的壮汉无奈道: “这小子嘴巴太贱,实在是让人气不过。” 壮汉赶忙让开一处座位,请自家少主坐下, 燕晓飞脱了斗篷,抖了抖雨水,看向方玉兰笑道: “燕某寻赫姑娘,只为一个说法,绝没有伤害赫姑娘的意思,还望方兄能告知下落。” 方玉兰抱肩冷笑道: “听说飞鹰帮少主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都是窝在飞鹰堡,今天竟然为了一个女子离了窝,传闻都说燕少主脸皮最薄,果然如此,被人逃婚的感觉,是不是很爽呢?” 这番话已经很难听了, 飞鹰帮的人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上前生撕了对方, 燕晓飞面带微笑,抬手止住手下们说话,看上去颇有修养, “方兄不必在这逞口舌之能,你要愿意在平安楼继续待着,燕某便留下陪你,直到方兄肯说出赫姑娘下落为止。” 方玉兰嘿嘿一笑: “不用等了,今晚你是走不出饮水镇了?” 燕晓飞一愣: “方兄此言何意?” “你已经被包围了。” 燕晓飞和方玉兰同时一怔,看向说话之人, 角落里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脸色蜡黄,女的相貌丑陋,但是身材,属的上万中无一。 商秀秀小口小口的抿着杯中仙酿,面无表情道: “姓方的小子只是个诱饵,而你是大鱼。” 燕晓飞顿时色变。 嬴贞放下筷子,取出丝帕擦了擦嘴,朝方玉兰伸出手掌,笑道: “我的金子。” 方玉兰冷笑道: “原来是真人不露相啊,竟然被你们看出来了,可惜,金子如今在我手里,你来抢啊?你敢吗?你打我呀?” 嬴贞呵呵一笑,身形微动,一拳打在对方脸上, 方玉兰鼻骨断裂,满脸是血,只见他捂着脸庞推至墙角,朝柜台那边嘶喊道: “王掌柜,这小子在你酒楼里伤人,快杀了他,” 始终是一副事不关己态度的酒楼掌柜,这时候终于抬起头来,望向嬴贞, 就连那三名店小二,此刻也都一个个挺直胸板,冷冷的注视着嬴贞。 整个酒楼内顿时一片静默, 平安楼建楼到现在,敢坏了王掌柜规矩的人,都死了。 嬴贞将那锭黄金重新收入怀里,双手一摊,无奈笑道: “是他请我打他的,大家也都听到了,盛情难却,在下只好满足他。” 飞鹰帮的黎姓壮汉也跟着吆喝道: “事实确实如此,姓方的自己让人家打的,王掌柜也是讲道理的人,自然不会怪罪这位兄弟。” 看上去五十余岁的王掌柜,双目一眯,沉声道: “不能伤人,就是我这里最大的道理,李二,将人杀了,把尸体扔进河里。” “好!” 名叫李二的店小二点了点头,向嬴贞这边走来, 燕晓飞坐在原位,眉头紧皱,眼前这位脸色蜡黄的年轻人虽说和自己毫无干系,但对方刚才出拳,着实是替自己出了一口气,若是放到别处,自己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不管, 可这里是平安楼啊,一个就连他们飞鹰帮都需礼让三分的地方。 自己一旦插手,同样也是坏了王掌柜规矩的。 他很纠结, 但嬴贞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酒楼里所有人,包括隐藏在楼外的那两拨人,实力如何,商秀秀早就以心语告诉了他, 这么好的机会,不痛痛快快打几场,实在是说不过去。 就在这时,商秀秀突然放下酒杯,目光询问的看向嬴贞: “真不用我出手?外面又来了一个更狠的。” 嬴贞怒道:“废话,说好了的,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动手。” “好,你要真死了,我就杀了所有人,给你陪葬。” 商秀秀点了点头,继续喝酒, 她这句话,让整个楼内的人都目瞪口呆, 这口气......也太大了吧? “等等!” 这时候,王掌柜突然出声喊住李二,接着,只见他目光凝重的望向楼外,冷冷道: “稀客啊......” 一三六章 别乱想 “呵呵.......好久不见了,王厨子。” 伴随着声音进入楼内的,是一名相貌颇为儒雅的中年男子,两鬓染霜一身青衫,脸上表情柔和,看上去颇像一位学塾的先生。 他从雨中走来,身上却没有一丝被雨水溅湿的痕迹,就连守在外面的飞鹰帮众,都没有察觉到此人是怎么出现在门外的。 王掌柜见到来人,嘿嘿一笑,表情阴森道: “二十多年不见,你突然出现在我这里,别告诉我你是来吃饭的?” 中年男子目光扫视楼内,饶有兴致的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半晌后,这才收回目光,啧啧道: “你这里的生意好像还挺不错,也是,魔教的冰火魔厨王贤光,别的不行,烹饪的水平倒是一绝。” 飞鹰帮燕晓飞听到这里,神情愕然,一脸吃惊的望向望向柜台后。 怪不得王掌柜的平安楼,在湖东地区谁都要卖他几分面子,原来王掌柜竟然就是二十多年前覆灭的魔教中人, 只听王掌柜冷笑道: “别废话了,自从教主失踪之后,魔教已经四分五裂,我王贤光现在就是一开酒楼的,跟你孔少宣再无任何瓜葛。” 孔少宣?九阴邪手孔少宣? 燕晓飞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在场之人,恐怕只有他知道孔少宣的来头, 嬴贞觉得现在好像又没自己什么事了,只好扫兴的一屁股坐下,一把拎来商秀秀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等着看戏。 中年儒生孔少宣笑了笑,单手托在柜台上面,说道: “教主失踪之后,咱们教中的一些老家伙为了争夺教主之位,因而反目成仇大打出手,结果被陈亭率领的大军各个击破,这么多年来,大家各奔东西,再也没有了重振魔教的雄心。” 王掌柜不等他说完,插嘴道: “怎么?难道你孔少宣有这个雄心?你似乎太瞧得起自己了吧?” 孔少宣对他的嘲讽不以为然,淡淡一笑: “窝在个破酒楼,外面的事情你是一无所知啊?你知道不知道,教主他老人家,其实还活着。” “什么?” 王掌柜浑身一震,不能置信的看向对方, “你孔少宣是怎么知道的?不可能,教主他老人若是还活着,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魔教分崩离析?” “要么说你是个厨子呢?目光短浅,魔教分裂是大势所趋,当年宁厉的几十万大军扫荡江湖,谁可挡其锋锐?就算是教主,也只能暂避锋芒,如果当初教主带着大家全力对抗宁厉,你觉得咱俩现在还能活着吗?” 孔少宣说完,笑着从袖子中抽出一副卷轴递给王掌柜, “这是我今天路过祁州的时候找到的一样东西,听说是一位身着青衣的女子剑仙从天上抛下来的,你先看一看。” 王掌柜半信半疑的接过卷轴,解开线绳,徐徐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个金色大字:【天玑榜】 “天玑榜?” 王掌柜皱着眉头,继续往下看, 这时候只见他浑身一震,握着卷轴的双手不住颤抖,片刻后,已是老泪纵横, 榜上最高处,列有三人, 魔皇洛白裳,九境,三甲子修为,功法:大通天手,隐居。 刀皇楚光南,九境,二甲子修为,刀法:烈阳十八斩,坐镇洛城玄兵司,半隐居。 剑皇叶少卿,九境,三甲子修为,剑法:剑心通明,隐居。 王掌柜一脸激动的将卷轴全部打开,看着上面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像是重新焕发神采,只见他双手颤抖的望向孔少宣, “这份榜单出自何处?上面所写有几分可信?” 孔少宣笑呵呵的指着榜单中几个名字,说道: “别的不敢说,这几个人我是知道的,与榜上标注的内容对照无误,而且刀皇楚光南如今已是上将军楚光南,确实是在洛城。” 王掌柜沉默片刻,快速将卷轴收起,然后双目一眯,杀机大盛的望向酒楼众人, “今天在场的所有人,看来是一个都不能留了。” 飞鹰帮一众人傻眼了,方玉兰更是吓得腿都软了。 “我说王厨子,” 孔少宣一脸嘲讽道: “拜托你能不能长点脑子?这份榜单如今已经在祁州地界传播开来,而且看那位女子剑仙的样子,似乎还会去其它地方,你觉得有必要杀人灭口吗?再说了,这酒楼里面,可是还有一个自己人的。” 王掌柜一愣:“自己人?谁?” 孔少宣笑呵呵的转过身来,望向楼内众人,一脸肃然道: “聚是一团火。” 当众人正在为他这句话摸不着头脑的时候, 只见燕晓飞忽然起身,向前走出几步,抱拳拱手道: “散是满天星!” “吕三娘之子燕晓飞,见过二位叔叔?” 王掌柜愣住了,只见他不能置信的咧了咧嘴,说道: “三娘.......竟然嫁给了飞鹰帮燕山客那个老匹夫?” 孔少宣无奈的摊手道: “没办法,姓燕的年轻时候可是个小白脸,三娘就好这一口你又不是不知道?” 对方调侃自己老爹,燕晓飞也是没办法,谁让人家俩人是自己长辈呢? 他们说的话,嬴贞都听到了,心里不得不感叹卢东珠的办事效率是真的高,昨晚自己才将想法和榜单最初的构思交给对方,结果今天就出来答案了, 厉害了我的妻, 她那座甲子院到底是怎么运行的?以后有机会可得见识一下。 忽然间,只听“嘭”的一声,那位剑幽谷的方玉兰被店小二拎着衣襟扔在了柜台前, “掌柜的,这家伙怎么处置?” 孔少宣冷眼望着地上早已吓得腿软的年轻人,指了指楼外,对王掌柜说道: “外面还有两拨人,等着要咱们大侄子的命呢?” 王掌柜闻言冷笑道: “是剑幽谷和赫家堡的人吧?这些勾心斗角的小算计,我本来是不想管的,但既然这小子是三娘的儿子,那就不得不管了。” “李大、李二、李三,将外面的人都解决了。” “好的掌柜,” 三人同时答应一声,身形化作虚影掠出楼外,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一连串的惨叫声, 嬴贞无奈的叹息一声,看这样子,自己今晚是没事做了, 惆怅啊...... 一旁的商秀秀抬手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道: “看来你今晚只能打坐入定了,没意思......掌柜的,来间上房!” 赢贞诧异道:“为什么是一间?” 商秀秀斜眼看向他,鄙夷道: “别乱想,给你订的,我自有住处。” 一三七章 山水画卷(跪求各种票) 嬴贞确实在平安楼动手伤人了,但情况特殊,所以王掌柜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那三个店小二全都是六境武夫,收拾起外面藏着的那两拨人自然是小菜一碟。 方玉兰是个软骨头,王掌柜还没给他上刑,他就什么都供出来了。 原来,剑幽谷、天邪门、赫家堡已经在私底下达成一致,打算联手瓜分飞鹰帮, 要对付飞鹰帮,最大的难题不是帮主燕山客,而是燕夫人,而燕夫人唯一的短板就在她最宠溺的独子燕晓飞身上。 偏偏燕晓飞这个人呢,是个典型的宅男,也不知道他总是窝在飞鹰堡倒腾什么,反正人家等闲是不会离家的。 于是三家一合计,打算用和亲的办法将燕晓飞引出来绑了,以此要挟燕夫人。 虽说有些门不当户不对,但飞鹰帮还同意了这门婚事,毕竟赫茹不论容貌修养,在湖东地区都是小有名气的,关键还在于,燕晓飞确实仰慕人家。 谁知道赫茹不经意间得知了剑幽谷他们的全盘谋划,反对无果之下,竟然就这么离家出走了。 至于方玉兰为什么为和赫茹在一起,原因很简单,他本就是负责抓回赫茹的,而赫茹眼下,正被扣押在饮水镇天邪门的分舵。 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燕晓飞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救出赫小姐,而且他一点不见外的恳请王掌柜和孔少宣帮忙,因为他知道,这两人和自己娘亲之间,那可是生死交情,绝对不会拒绝。 而且以自己眼下的人手,想要挑了天邪门分舵,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王掌柜二人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店里只留下李大三人负责招呼客人,王掌柜和孔少宣时隔二十多年之后,终于再次联手。 至于方玉兰,则是被性格乖张的李二一拳打昏,绑上石头扔进了河里。 这下子没热闹看了, 嬴贞意兴阑珊的来到后院厢房, 王掌柜这里的价格倒是都不贵,大三间的厢房住一晚也就一两银子,而且内里的装饰虽然简单,却是收拾的非常干净,纤尘不染。 负责在后院招呼住客的,是一个丑丫头,比起商秀秀脸上那张面皮还要丑。 嬴贞让她帮自己准备来开水热汤,打算舒舒服服的泡个澡。 他是个爱干净的人,但当初初到北疆的时候,一个月最多也就能洗一回, 最长的一次,是与当时的游骑兵斥候小队一起外出探查军情,在一个鸟不拉屎的荒漠中足足待了三个月,回来的时候,身上的沙子都能抖搂出半斤来。 嬴贞在脱衣服的时候,内视了一眼自己的方圆物,发现小竹灵还在酣睡,鼻孔吹着气泡,睡的死沉死沉的, 随后他一脸陶醉的进入浴盆,将整个身体舒展开来浸泡在水中,享受着每一寸肌肤所带来的温热。 “吱呀”一声,外面的屋门打开了,有人进来,脚步声逐渐向浴室走来, “别进来!”嬴贞赶忙出声喊住她, 借着微弱烛光,他看到门外那道熟悉的影子终于停了下来, “我说商大姐,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商秀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秀秀晚上睡觉前喜欢泡一壶浓茶,附近山上有股清泉,秀秀出去是为了取水泡茶。” 嬴贞躺在浴盆中,皱眉道: “你不是说你有住的地方吗?” 商秀秀道: “有是有,但是......” 说完,商秀秀直接推门进来, 嬴贞吓的一个哆嗦,赶忙护住要害部位, 这臭娘们太不地道了,男人洗澡的时候都敢随便进? 好在商秀秀人还没见来,已经随手洒出一蓬花瓣,漫天的花瓣如同飘雪一般,在浴盆上面覆盖了厚厚一层,将嬴贞整个遮挡住。 商秀秀进来之后,见到嬴贞长松一口气的无奈表情,皱眉道: “切,瞧你那副样子?怕什么?真给秀秀看到了,也是我吃亏好不好?” 说着,只见她噗嗤娇笑一声: “当然了,吃亏也是福嘛........” 嬴贞躺在浴盆中,一脸的无奈,商秀秀这个人算是自己很要好的朋友了,但她这个人有个非常大的毛病,就是太过随心所欲,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什么玩笑都敢跟你开, 好歹也三十八岁的人了,做事情有时候像个小孩一样,真是胸大无脑,古人诚不欺我。 “商秀秀,我郑重其事的通知你,以后我们俩之间最好保持一定距离,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商秀秀表情一愣,目光直直的盯着嬴贞,片刻后,低声说道: “认真的?” 嬴贞非常严肃的点了点头, 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你秀水苑那么多的规矩,怎么出了门,就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商秀秀垂首沉默半晌,转身退出浴室,轻轻掩上房门,然后独自坐在客厅内的方桌前,怔怔出神,一声不响。 嬴贞飞快洗完之后,换了身干净衣物,将那身换下来的黑衣交给平安楼那个丑丫头去洗, 回到屋里,发现商秀秀还在,嬴贞不禁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开, “对不起......” 声音很小,似若蚊呐, 嬴贞一愣,重新在她对面坐下,能让这位上林苑三大名姬之一的商秀秀跟你说声对不起,可不容易, 人家已经做出让步,自己没理由再板着个脸。 “茶呢?你不是要泡茶吗?” 商秀秀垂首望着桌面,淡淡道: “没心情了。” “噢~~~” 嬴贞见她心情低落,说道: “好了好了,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你今晚就睡这里,我再去找间房间。” “不用,” 说着,商秀秀抬手取出一副卷轴抛在墙上, 嬴贞一愣,侧头望向那副画卷, 云雾环绕在群山之间缓缓流动,仙鹤挥动翅膀,在那如同棉絮的云朵中偏偏翱翔,画中那条湛蓝的河水泛着微光,时不时还有金色鲤鱼跃出水面, 苍翠的群山重重叠叠,山势巍峨雄壮, 嬴贞看的目瞪口呆, 接着,画中流云转淡,一座挺拔的孤峰上,几座白砖玉瓦的宫殿若隐若现, “这是?”嬴贞愣道。 商秀秀还是不看他,撇了撇嘴道: “这是秀秀的家,秀水宫,我就住在这里面,放心,我晚上睡在里面不会偷窥你的,免得某些人觉得吃亏。” 说完,只见她身形化作一抹白虹钻入画卷之中。 这种仙家宝贝,嬴贞见的不多,但也听说过不少, 商秀秀真是财大气粗啊,不知道这副可以住人的画卷,值多少金莲钱? 自己以后若是遇到了,可得记得买一幅。 嬴贞起身关上屋门,缓缓坐在榻上,深吸一口气,进入入定状态。 打坐是最有益体内真气流转的方式,而他所修炼的心法口诀,是大内秘藏的【九玄劲】, 大内秘藏不等于皇帝会练,只不过是皇室中人与生育来的收集喜好罢了, 所以常人总是认为,最好的东西,一定是在皇宫。 九玄劲是当年外祖父宁厉在荡平白道领袖九玄宗的时候找到的,后来被送至大内,保存至今。 当时的江湖,有北离火,南九玄之称,北离火指的就是魔教离火教,南九玄便是九华山上的九玄宗,魔教以掌法称雄,九玄宗以拳劲见长。 李芳在教授嬴贞和秦清拳法时,便是以九玄劲为基础, 静坐之后,嬴贞一身拳意自然流转,丹田处,期盼已久的金身也只有一个隐隐的轮廓, 当初他率军驰援月畔河,被北夏军神慕容惊鸿一拳打碎了金身,导致境界大跌,时至今日仍是没有恢复,可知慕容惊鸿那一拳有多可怕。 而且对方是在秦清的眼皮底下动的手, 不愧是北夏武道第一人。 就这样,时间流逝, 不知不觉间,嬴贞已经入定整整三天三夜, 一三八章 灵气复苏 王掌柜的平安楼,还是与别的地方不一样的,搁到别处,客人三天没出门,早就有人过来询问情况了, 但王掌柜这里不同,不论是跑堂小二还是那个丑丫头,脾气都比较古怪,属于那种你不喊我,我是不会来的,你就算喊我,我也是不紧不慢的过来。 这样慢吞吞的性子,终于把商秀秀惹急了,一巴掌拍晕李二后,等了半个时辰的菜终于端进了房间。 嬴贞打坐完毕,只觉全身一阵畅快,舒舒服服活动了一下筋骨,只听全上上下一阵噼里啪啦,犹如爆豆般的脆响, 入定枯坐三天三夜,金身毫无变化,但真气的运行速度有所增益。 客厅内,商秀秀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只是喝酒,桌子上的酒菜一筷子都没有动。 嬴贞呵呵一笑,在她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就吃, “总是见你喝酒,却没见你吃过东西,你不饿?” 商秀秀目光望向敞开的屋门外,淡淡道: “我早就已经辟谷了,外面的东西又吃不惯,所以就不吃了。” 听她语气,有些冷淡,看样子还在跟自己置气, 嬴贞笑了笑,堂堂上五境剑修,还挺小心眼。 “外面怎么样了?王掌柜他们还没回来吗?” 商秀秀淡淡道: “回来一次,又走了,卢东珠的榜单已经彻底传开了,看他们的样子,打算直接收拾了赫家堡和剑幽谷,然后去寻他们的教主去,至于天邪门,因为你需要拿来磨砺境界,所以我警告他们不要动。” 嬴贞道:“你怎么警告他们的?动手了?” 商秀秀转过俏脸,直直的盯着嬴贞,冷笑道: “七境武夫也值得我动手?我坐在这里,即是威慑。” 嬴贞摇了摇头,没再说话,下筷如飞,将桌子上的菜吃了个干干净净,空盘。 眼下自己的金莲钱,存到了三十八颗,他不是没有想过用花钱的方式来试着突破境界, 但是一来没有花钱的地方,自己总不可能拿金莲钱来送人,送卢东珠他是舍得的,但商秀秀不行,再说了人家比自己有钱多了。 二来商秀秀一直在自己身边,此女对于气息的感应已经到了精细入微的地步,自己体内突然多出一股精纯真气,难免对方不会怀疑。 “我打算先去一趟那座神仙集,看看能不能遇到合适的宝贝,完事后,我单独去一趟南冥山。” 商秀秀也不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对了,你那幅画卷,值多少钱?”嬴贞问道。 商秀秀冷冷道: “我这幅,你买不起,” 嬴贞呵呵一笑: “那可不一定,总有一天我会买得起的,” 商秀秀转过头来看着他,挑眉道: “我就是将它烧了,也不卖你。” “这就没意思啊......” 嬴贞一愣,摆了摆手,“走吧,找个地方将马处理掉,去往那座神仙集有条栈道,马上不去。” ....... 好不容易放晴了两天,深夜时分,天空又开始下起了小雨,秋雨绵绵,带着冷冽山风。 崇山峻岭之间,两人步行在半山腰狭窄险恶的栈道上, 这条栈道建于何处,又为何而建,嬴贞不知道,但观其上面苔藓斑驳,应该是很久都没有人走过了,其中还有几处塌陷的地方,站在上面朝下望去,深不见底。 两人一路无话, 自从登上栈道后,商秀秀除了从方圆物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提灯小精魅之外,就再也没有过多余的动作。 嬴贞觉得新鲜好奇,很想问问这件东西卖不卖?但当他看到商秀秀一脸寒霜的表情时,也就没问出口, 无妨,到了神仙集,应该也有像这样实用的小东西售卖,自己身上有金莲钱还怕买不到? 想归想,但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那个小精魅一眼。 对方似乎知道是他惹了主人不高兴,冲着嬴贞吐了口口水。 嬴贞呵呵一笑,也不见怪。 卢东珠给他的卷轴上,并没有标明栈道有多长,只是说,大部分前往神仙集的人都可御空飞行,根本就不用走栈道,所以她也没有这方面的消息来源。 也就是说,人家商秀秀硬是陪着自己走了半夜。 “有酒没了?来一杯御御寒,”嬴贞不想和她闹的太僵,主动开口希望化解前嫌。 “对不起,请秦王殿下和秀秀保持距离,” 商秀秀头戴斗笠,负剑而行,就连眼角余光都没带瞥嬴贞一眼。 嬴贞顿时觉得无趣,也就不再说话。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嬴贞忽然停下脚步, 就在他身前不远的栈道中央,正有一个巨大的模糊身影蹲在地上,像是在啃食什么东西一样,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啃咬声。 提灯小精魅不用商秀秀开口,已经扑扇着一双透明的小翅膀,像是蜂鸟般留下一道尾光,出现在那道身影上空。 借着灯光,嬴贞看清楚了, 竟是一个长发遮面的人形怪物,正坐在地上啃咬着一具巨蟒的尸身,那怪物浑身血淋淋的,皮肉外翻,有好几处地方都能看到白森森的骨头,看上去极为恐怖。 那怪物也发觉到了嬴贞的存在,一双没有眼珠的漆黑眼窝抬头朝他们这里看来,嘴巴里还咬着一块血淋淋的蛇肉。 “童男童女,好香啊~~好久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味道了。” 那怪物竟然能口吐人言,只是声音听来沙哑而生硬。 “童男童女?”嬴贞侧身看向商秀秀,“我是童男不假,你是童女?” 商秀秀冷冷道:“一个护山的小小山魁能看出我的根脚?别误会,我睡过很多男人了。” “噢.......就说嘛......” 嬴贞呵呵一笑,抽出北疆刀, 这种不上台面的山精鬼魅,他是不放在眼里的, 见的少,不代表他会害怕。 当初在北疆,二十四座大营所在的方圆千里之内,都别想看到任何山精鬼魅的踪影,原因嘛,自然是因为大军所在的地方阳气太盛,鬼魅一旦靠近,便如被烈阳炙烤一般,精魄神魂都会不稳, 但军中儿郎来自五湖四海,闲暇时便会在营中谈论起那些道听途说的精怪故事,有的是真,有的是假,有的干脆就是现场编出来的,嬴贞听的多了,遇到一些稀奇古怪之事,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那山魁待嬴贞拔刀之后,已经察觉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的杀气, 此类山魁对于危险的感应极为敏锐,只见他惊慌失措的后退几步,身如猿猴一般,抓起身旁的藤蔓便攀附而上,几个起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样子应该快到了,这种山魁是有人故意驯养在此地,为的就是看护进山之路,凡人免入,才能确保神仙集的位置不会被太多人知道。” 商秀秀走在前面,继续说道: “我发现此处山川的灵气虽然仍是比不过太平洲南方的那些深山大泽,但山根稳固,水灵见涨隐有喷涌之势,一旦灵气复苏,此地必会有仙人盘踞以做修行道场,这地方应该叫梦夜山吧?此处灵气都有直上高楼之相,大秦五岳之地想必更为恐怖,宗主将上林宗迁至太安,应该是看出了大势。” 赢贞见她不说话则已,一说就是一堆,忍不住笑道: “说起五岳,我倒是想起卓峰来了,我和他还有一些小过节没有处理。” 商秀秀仰首望向天穹,秀眉紧蹙,沉声道: “想来应是太平洲大难将至,天道才肯网开一面,降此恩泽,五岳山神与山根水运捆绑,未来的日子里,无论地位还是境界都会水涨船高,就连礼部那四个点灯天师,也会得山水气运反哺,裨益极大,我觉得你以后可以和五岳正神搞好关系,对你好处不少。” 嬴贞呵呵一笑: “商大姐多虑了,是他们需要和我搞好关系,我站在他们面前,即是威慑,由不得他们不听。” 商秀秀一怔,向他看来,甜甜一笑,道; “这句话我爱听。” 嬴贞赶忙扭头:“你笑起来真难看。” “是你让我戴面具的.......”商秀秀羞怒跺脚,一拳锤在他肩上。 一三九章 嫁妆本(不求了,反正你们也不给o(╥﹏╥)o) 沿着栈道一路向下,又走了十余里,终于在一处云遮雾绕的山涧下,找到了那座神仙集。 各种造型古怪的的铺子星罗棋布的镶嵌在笔直的峭壁上,彼此间皆是以栈道相连, 店铺没有招牌,只是在门前挂着一盏灯笼,灯笼上所书之字,也都各不相同。 一条飞瀑由崖壁上的孔洞钻出,如银河般飞流直下,落于深涧后所升腾起的水雾终化作神仙集上空的遮天云雾,像是女子的头盖,掩住了这座神仙集的本来面目。 “这条飞瀑名为流云瀑,是一件水属法宝,以此做阵眼,可以开启一座山水大阵,在中神洲,这玩意最多也就五十颗金莲钱,但在灵气相对贫瘠的太平洲,应该价格不菲,尤其是大秦。” 商秀秀立于栈道,清风拂起她鬓角青丝,身前衣衫也在山风的抚摸下,将她完美的身材暴露无遗。 两人此刻所立之处,崖壁一侧刻有三个云篆大字:笼中盖,想来应是这座神仙集的名字。 不远处的栈道上,有一名白发童子盘膝坐在一张八仙椅上,手里拿着烟杆,一阵吞云吐雾。 当嬴贞二人走到近前时,那白发童子忽的用烟杆一挡,随后指了指身旁挂着的一面牌子, 上面写着四个字:武夫莫入。 这真是赤果果的看不起武夫。 嬴贞毫无征兆的抬手一拳,将那块牌子打了个稀巴烂,随后在那白发童子惊讶的眼神中,以手指地,淡淡道: “这里是大秦,没有地方是武夫去不得的。” 白发童子嘿嘿一笑:“是是是,你说得对,进去吧。” 说完,他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自己的左肩,那里正悬停着一柄火红色的小巧飞剑, 飞剑虽小,剑气却盛, “姑娘,快把你的飞剑收起来吧。” 世间修行者,以剑修为尊,尤其是蕴养有本命飞剑的剑修,这类人不但脾气臭的要命,而且心狠手辣,杀人只在一念间,从不手软。 嬴贞瞥了一眼商秀秀,就这么跨过木廊,进入神仙集范围。 当商秀秀从白发童子身边走过时,后者忍不住问了一句: “前辈是中五境剑修?” “啪!” 商秀秀抬袖一拂,后者仰天栽倒,挨打的左脸上出现一条长长的血痕。 他再也不敢说话了, 果然,剑修最不能招惹。 神仙集是无法之地,在这里随意动手都没人管,是真真正正强者为尊、拿实力说话的地方。 半空上,不时有人御空飞过,每人所驾驭的法宝也都各不相同,其中剑修少的可怜,只见到一两个。 嬴贞从来没想过,神仙集会这么热闹,不禁纳闷,大秦什么时候多出这么多炼气士来? 商秀秀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在一旁解释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这些人大多都是外来户,照夜山灵气翻身,自然会引来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炼气士,法宝灵器之中,很多都需要在灵气浓郁之地温养,才能保证其品质不失,下方深涧连接着山根地脉,所以此处的灵气,应该就是照夜山的灵眼所在,适合开宗立派做仙府之用,亦或是办神仙集。” 嬴贞诧异道:“这种地方也是归礼部管?我怎么就不知道?” 商秀秀笑道: “礼部跟你有过节,自然不会告诉你这些事情,皇上又从未跟你提及,你从哪里知道呢?也就是秀秀把你当朋友,知无不言,即使这样,你还要跟人家保持距离。” 嬴贞无奈道:“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件事揭过去了啊,不要再提了。” 接着,只听他继续说道“这样看起来,老二兼着礼部的差事,是个大肥差啊。” 商秀秀好奇道:“如此肥差,皇上为什么不交给你呢?” 嬴贞笑道:“正因为是肥差,所以才不会给我,因为老二不敢贪,但我敢,我和嬴盈从小就喜欢收集宝贝,只要是看上眼的,想着法的也得弄到手,去北疆之前,母后将我所有私藏的宝贝全部没收,当时父皇都看傻眼了,因为其中几样都是他的心头之好,丢失之时,曾经出动三司和禁军满城搜捕偷盗之人,结果他没想到,其实都在我这里。” 商秀秀听了,顿时笑的花枝乱颤,抚着胸口喘息道: “这算不算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呢?” 嬴贞想了想,说道:“应该不算,虽然父皇当时狠狠揍了我一顿,但后来母后跟我说,喜欢哪件东西,开口就好,自家东西,用不着偷偷摸摸,从那以后,我反倒对那些宝贝不感兴趣了。” 商秀秀在一旁笑的差点直不起腰,辛苦的捂着小腹,一手托在嬴贞肩膀上, “真要笑死我了,谁能想到堂堂皇长子还有偷东西的癖好,” 嬴贞摇头:“没偷过东西的童年,是不完整的。” 两人继续向前,在经过的第一家铺子前停下, 这里的东西,几乎没有能让商秀秀感兴趣的,所以她完全是在陪嬴贞逛街。 这间铺子门外挂着的灯笼上,写着白鹘二字,商秀秀给他解释说,灯笼上的字一般都代表店铺的归属,也就是背后宗门的名字,至于那些灯笼上没有字的,则大多是野修出身,虽是野修,所售卖的东西反而更值得一看。 因为宗门出售之物,大多是一些去库存的东西,真正的好东西都是留着门内子弟自己使用。 野修则不同,他们身上不需要留存太多,反而会出手那些自己用不着的宝贝来换取必须品。 打个比方,一个修炼摄魂术的炼气士,他最需要是一些魂器,其它法宝对他没有任何用处, 如果是一个符箓天师,那么他就会出售一些自己所画的符箓,积攒家底用来购买更高阶的画符器具又或是各种符方。 嬴贞听的很仔细,商秀秀在他这里,确实称的上一个合格的解说,后者无论巨细,都会跟他说的明明白白。 这在无形之中,打开了嬴贞对于炼气士认知的一扇大门。 两人走进铺子,迎面的柜台上趴着一位少女,姿色平平,相貌虽不出众,但身上有股淡然的恬静,让人看着舒服。 少女正趴在柜台上看书,时不时的手沾唾液缓缓翻书,旁边点着一盏油灯, 这是嬴贞见过看书姿势最奇葩的一个了。 见到有客人进来,少女也只是抬了下眼皮,便又继续翻书, “随便看吧,看中了再来找我。” 还有这样做生意的? 嬴贞笑着点了点头,开始将目光放在两侧的货架上。 货架上的东西比较奇特,大多都浸泡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缸内,缸内之水不算清澈,星星点点漂浮着一些闪光的微小颗粒。 商秀秀解释道: “她这卖的东西,自身灵气都不算足,如果不将其浸泡在这种特制的灵液中,灵气会逐渐消散直至变成完全无用之物,放在方圆物中可避免这种情况,” 柜台后的少女抬头瞥了商秀秀一眼,继续低头看书。 “能拿出来瞧瞧吗?”嬴贞在问商秀秀, “当然能,随便看,这里的东西没有一件上的台面的,不好你既然喜好收集稀奇古怪的东西,倒是可以看一看。” 听到对方贬低自家货品,少女坐不住了,阴阳怪气道: “姑娘是中五境修士?还是哪家仙府宗门的嫡传弟子啊?口气这么大?” 商秀秀没有搭理她,而是自顾自的从一个水缸内取出一柄折扇,摊开一看,上面写着几行小篆, “扇子没什么稀奇,但这副字,应该是出自书院贤人手笔,笔酣墨饱,如行云流水,行笔处似有云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在,回也’看样子,书写之人应该是个穷鬼,把吃不好住不好形容为乐在其中,也只有文人才能干出这种事来,有此贤人手书加持,此扇应该有些特别之处。” 说着,商秀秀望向柜台: “丫头,这扇子有什么用处?” 先是贬低自家铺子,接着又贬低儒家贤人,少女对商秀秀更没好脸色看了, “可扇凉,三百颗小雪钱,概不还价。” 商秀秀呵呵一笑,将一缕灵气注入扇子, 只见那副折扇飘飞而起,悬在商秀秀身侧,缓缓扇风,清风徐徐,却也清凉惬意。 商秀秀耸了耸肩,看向嬴贞说道: “瞧见没,书生的东西,最是百无一用,题了几行字,就敢要价三百颗小雪钱,这和那些被吹捧起来的文人墨宝有何区别?” 商家不赶客,这是规矩,虽然少女已经有点忍不住了,只听她没好气道: “三百颗小雪钱买一件书院贤人的墨宝,竟然还嫌贵?不喜欢就放回原处,别玷污了贤人笔迹。” 嬴贞在一旁笑道: “我倒是觉得能自动扇凉也挺不错的,大暑天有这玩意,倒是能省不少力气,不过我不会拿三百颗小雪钱来买,我身上钱可不多。” “你喜欢,我送你。” 接着,只见商秀秀手腕翻转,一口大红箱子砰然坠地, 只见她手指一挑,箱子打开, 银光闪闪一大片,全都是白花花的小雪钱, 数都数不清的小雪钱。 柜台后的少女看的瞠目结舌,差点惊掉下巴。 嬴贞也是咋舌道: “你这嫁妆本,是不是也太丰厚了?” 商秀秀狡黠笑道: “比起卢东珠的如何?” 嬴贞一翻白眼,转身继续浏览货架上的其它商品。 什么都要往卢东珠身上扯,你跟她是有多大仇? 一四零章 店铺中的少女出身于太平洲南部的一家仙府宗门,算是见过世面的,但眼前这位相貌极丑女子所拥有的神仙钱,着实让她惊呆了, 这口箱子可不小啊,与民间百姓家中用来给女子出嫁时准备的嫁妆箱子一样大。 这满满一箱,怕不是有十几万枚之多。 怪不得那丑女口气那么大,原来是有钱撑腰。 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修行中人也是一样, 少女一改方才态度,双手接过三百枚小雪钱,将折扇装进一支精美的包装盒内,递给商秀秀, “姐姐请收好。” 商秀秀接都没接,随手一拂,推给嬴贞。 “哈哈,朋友送的东西,那我可就收下了啊,”嬴贞接过折扇,收进方圆物。 “小意思,送你多少我都不糊心疼,不过呢,将来若是有机会,秀秀在大秦挑几座看的上眼的神仙集,你可得做主卖给我。” 柜台后的少女一翻白眼,没完了吧,有钱这么豪横的吗?把你那口气憋一憋能死吗? 嬴贞好奇道:“神仙集怎么赚钱?” 商秀秀笑道:“跟朝廷收取赋税是一个道理,从每家神仙铺子的营业额中抽取少量一部分做为租金即可,积少成多逐渐累积,而我也需和大秦朝廷签订山水契约,一般都是十年以上,至于我需要付给朝廷什么东西,那就有很大的运作空间了,” 嬴贞问道:“怎么个运作法?” “就是什么都可以商量啊,比如说,朝廷可以让秀秀为他们解决一家宗门,来换取一座神仙集的十年运营,又或是直接出价买断年数,当然了,能不出钱秀秀肯定是不愿意出钱的,如果能靠着与你的关系,免费送我一座神仙集,只为结下一段香火情,那是最好,不用出钱也不用出力只管坐着收钱,多好,”商秀秀也不在乎会被柜台后那丫头听到,反正对方听到也不一定会信。 柜台后的少女此时已经是双手捂耳,不想再听了。 “噢~~明白了,”嬴贞恍然道:“原来你是在贿赂我,这叫花小钱办大事?” 商秀秀眨了眨眼,一脸认真道:“如果我贿赂你,你肯全盘接收的话,我把我自己贿赂给你都行。” “别,要不起,我还是喜欢童女,” 嬴贞摆了摆手,岔开话题道: “这件东西又是什么?”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尊刚从灵液缸中捞出的古铜色小巧炉鼎,炉鼎外雕刻着三个面貌狰狞、手持铁锤的精怪。 商秀秀嘴角弯起,笑道: “应该是炼化法宝用的,但是品阶太差,若是用这尊炉鼎炼化器物,只怕失败的几率比成功的几率还大,再说了,你也用不着,” 嬴贞点了点头,又重新将东西放了回去, “我曾经托青篱剑仙给小九炼化过一条蛟筋,耗费不少金莲钱,炼化出一条下品马缰,这还是得益于青篱剑仙的炉鼎品阶很高。” 商秀秀道:“我知道那个人,她身上的宝贝倒是不少,就是没钱,穷的一点都不像一个十一境剑修,你以后若是有什么东西需要炼化,可以交给我,不收你钱。” 嬴贞呵呵一笑: “商大姐这么帮忙,我有点受宠若惊啊。” 商秀秀笑道: “没事,你就当做我对你有所企图,这样想的话,你会心安不少。” “有道理!” 嬴贞又指着货架上一颗硕大的骨头说道: “这玩意也是法宝?” 商秀秀走到近前,打量一番后说道: “这是妖骨,而且应该是来自破碎山河妖物身上的骨头,众所周知,天下妖族起源,皆来自破碎山河,所以此物对于寻常妖类有着天然压胜,说白点,就是可以辟邪,但这块骨头的主人,应该不算上得台面的妖物,所以辟邪的作用十分有限,若是换成一颗大妖的头骨,整个太平洲,没有妖物敢接近你。” 说起大妖,嬴贞就想起了苏御,做为太平洲战力天花板之一,仍是输给一个探路的大妖,由此可知,能称的上“大妖”二字的,绝对都是非比寻常的存在。 “大妖这么厉害啊,你对破碎山河了解多少?” 商秀秀摇了摇头: “我对破碎山河的了解,不比你多多少,对了,这颗妖骨碾碎淬炼进兵器之中,对一些小妖物有天然的震慑作用,你那柄北疆刀需要不需要......” 辟邪这种东西,嬴贞觉得可有可无,再说自己五境武夫,根本不惧寻常妖物, 所以他摇了摇头:“不需要。” 铺子里又逛了一阵,遇到好奇不懂的就会开口向商秀秀询问,虽然这些宝贝的功能千奇百怪,但嬴贞还真没有一眼就能相中的, 第二家铺子,嬴贞和商秀秀直接就没有进去, 因为他们站在铺子外面的时候,就能看到里面正有一个赤果果的女人,一点也不忌讳的趴在一张小床上,只有最隐秘的地方被一块白布遮着,正任由一个身形伛偻的白发老头,拿着一根绣花针,将一缕缕散发着微光的细线缝在女子的背上, 白皙光滑的背上肌肤,如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犹如蜈蚣般的缝线,看上去挺渗人的, “这个老头就是魂师,而这个女人应该是被人伤到了魂魄,导致神魂不稳,所以才会在魂师这里修补,看上去似乎很恐怖,实际上那些缝线皆是草木精魄炼化而成,灵气温和,只等魂魄稳固之后,这些缝线自然就会消失。” 商秀秀似乎什么都懂,也很耐心,不等嬴贞问出口,就主动答疑解惑。 嬴贞抬头看了一眼铺子外的灯笼,上面写着【翠谷】两个字, “翠谷?这是他们宗门的名字?” 商秀秀笑着摇头: “不是,魂师基本上都是野修出身,有师徒传承,却不会有宗门,因为没有哪个宗门是专门传授别人魂术的,毕竟魂师一道,修行极为耗费心神,而且修为一般都不会太高,修行一途最初首重利己,而这种缝缝补补的差事却是利他,所以魂师比较少见,但却比较受人尊重,轻易不会有人打他们的主意。” 嬴贞点了点头:“能理解,魂师实际上就是炼气士中,妙手仁心的医者,” “对,就是这样子。” 一四一章 飞剑 这里的一切对于嬴贞来说,都是新鲜的, 方圆物中,小竹灵也醒了过来,扛着青竹,坐在嬴贞的肩膀上,正揉着惺忪的双眼, 她这一觉可睡的时间可挺长,还吃掉了嬴贞一颗金莲钱, 看到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嬴贞便警告道: “你要是再吃我的钱,我可就不带着你了。” 小竹灵听了一冷,展开小手咿咿呀呀比划一阵,不知道在说什么。 商秀秀听了,在嬴贞身后笑道:“她在说,你金莲钱那么多,她吃你几颗能这么样?” 嬴贞愕然转身:“怎么?你能听懂她说话?” 商秀秀笑道:“用屁股猜的。” 嬴贞一翻白眼,继续沿着栈道向前。 这座神仙集,建在一处环形崖壁之上,所以无论你站在栈道的任何地方,对于整座集市都可一览无遗, 看样子,这里的神仙铺子足有上百家之多,就像世俗中的闹市一样,有的地方客人多,有的地方客人少。 嬴贞又接连逛了两家之后,发现他们所卖的宝贝,有不少都是相同的,询问商秀秀,他才知道, 这世上本就有一些仙府宗门,做的就是炼制法宝的生意,他们会批量打造一批又一批的法宝,然后交给宗门内专门负责经营的弟子,有他们将这些法宝销往各地,赚取宗门运营所需的大量神仙钱。 商秀秀建议嬴贞,那些仙家宗门的铺子,没必要再逛了,他们肯定有好东西,但是绝对不会拿出来卖, 所以嬴贞开始专挑那种灯笼上没有写字的铺子。 路过一家,两人直接走了进去, 铺子里,空空如也,唯有一个看上去很不讲究的虬髯汉子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正拿着一柄小刀,雕刻着一柄小巧的木剑。 他看上去很专注,即使知道有客人进来,但仍是没有抬一下头, 嬴贞本来要说话,却被商秀秀拦住,以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 就连一向闹闹哄哄的小竹灵,此时也变得异常安静,一双小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汉子手里那柄小木剑。 半晌之后,汉子长长松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小刀和木剑,抬头笑道: “不好意思,我这里长时间没有人来,才会选择在铺子里修心,幸好二位没有打扰,不对,是三位。” 说完,汉子一脸和气的看向小竹灵。 修心?刻剑也算修心?嬴贞一脸疑惑的看向商秀秀,只见后者笑道: “一个人一个修行法子,如何找到适合自己路,并且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便是大道,此人雕刻木剑,求的是那一鼓作气之下的查漏补缺,看似埋头刻剑,实则是将心境中的瑕垢借着手中刀一一刻写出来,观此剑便如观心,心境缺陷一目了然,你看他那柄小木剑,并不漂亮,可知他的心境问题不小,好在我们没有打断,不然的话,修心不成反受其累。” 汉子越听越是心惊,等商秀秀刚一说完,便忍不住赞叹道: “姑娘慧眼如炬,一眼看穿在下所做之事,厉害厉害,” 商秀秀一点也不谦虚的笑道: “雕虫小技,有什么好厉害的?拿来你的木剑我瞧瞧。” 汉子也不犹豫,甩手将木剑缓缓推出, 商秀秀也不去接,而是手指微动,使得木剑漂浮在自己眼前,然后手指旋转调整着木剑方向,使得木剑上的一道道刻痕一览无遗的展现在她面前, “七境剑修,还算可以,可惜心境一团糟,刻剑如出剑,观你木剑上的刻痕,最近应该是输过不少场,因为其中有几剑其实非常不错,但是在出剑中却带着几丝犹豫,可见这几剑你原本很是自信,但却又因此而输给旁人,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应该是在同一人手中败北多次,以至于信心受到打击,从而影响到心境。” 此时的汉子已经是听的目瞪口呆,赶忙起身站起,恭恭敬敬朝商秀秀行晚辈礼, “从细微处见真章,前辈请受在下一拜,恳请前辈教我,如何才能修补心境?” 商秀秀手指一动,将木剑还给对方,冷笑道: “我是你娘吗?凭什么教你?” 汉子一愣,叹息一声, “是晚辈唐突了,修心之事又怎可假手与外人,请前辈见谅。” “好说,既然是开店的,有什么好东西全都拿出来吧,”商秀秀淡淡道。 汉子点了点头,从自己的方圆物中取出一场长几,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等到嬴贞和商秀秀坐下之后,他才落座。 汉子知道商秀秀极不简单,境界比自己只高不低,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藏私,真人面前拿那些小玩意糊弄,徒让人耻笑。 只见他手掌一翻,竟是直接召出一柄飞剑出来, 飞剑不长,筷子大小,剑身如秋水流淌,水气氤氲。 “前辈请看,这柄飞剑是在下恩师所赐,伴我身侧已有百年,在下砸了不少神仙钱,才蕴养成一柄下品飞剑,原本是我的本命物,不过在下现在有了更好的飞剑替代,所以暂时用不着,恩师所赐,自然不愿售卖,可是近来在下欠了别人一大笔神仙钱,不愿失信于人,所以才忍痛割爱,我知前辈必然瞧不上眼,但若是买来送予门内晚辈弟子,还是划算的。” 汉子从一开始,就认为商秀秀必定是出自仙门大派的山上仙子, 果然,商秀秀正眼都没有瞧那柄飞剑一眼,而是侧头看向嬴贞: “你有没有人要送呢?有的话,我买来给你,飞剑一物极为少见,就算自己用不着,收藏着将来出个高价,也是可以的。” 汉子到现在才意识到,身前两人之中,似乎是这位英俊的年轻人说了算,于是他看向嬴贞,耐心解释道: “这位前辈所说十分在理,飞剑一物,寻常可不多见,在下若不是猜出前辈也是一位剑修,是绝对不肯拿出来的,” 嬴贞随口问道:“多少钱?” “五十颗金莲钱。” 呼~~这么贵? 果然,灯笼上没字的店铺卖的东西,确实不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