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道国》 第1章 点仙缘 川中鹤鸣山,相传乃是真仙广成子的道场。 汉顺帝的时候,有一俗名张道陵的道人,不知道得了什么机缘,在这里创下了正一盟威之道,又称作天师道,民间也有人称之为五斗米道。 这五斗米道以老子李耳为教主,潜心修行《道德经》。汉末天下大乱之时,已经传习至第三代。 这第三代的天师,名字唤作张鲁。他推演天机,见社稷崩裂,四海骚动,已非人力可为。 乃约束门人,申明戒律,以待天下之变。 …… 山中不知岁月,只记寒暑。 春去秋来。这一日,鹤鸣山中的新取的道童,已经经历了三年考验,正到了传授道法的日子。 祭酒道人一早就将道童们唤齐,在鹤鸣山前的广场上站定。 周围早有赶来旁观看热闹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些顽皮的少年,见寻不到位置,都学那猿猴,攀附在树上观看笑闹。 往日威严的祭酒道人,见了这样胡闹的情形不但不恼,反倒心中窃喜不已。 原来,川中百姓素来信畏巫鬼,对这五斗米道并不怎么感冒。 教祖张道陵甫立山门时,不但有巫师生事,甚至当地百姓都群起而攻之。 张道陵见了这样严峻的形势,不由紧皱眉头,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 后来他闭关十六年,在鹤鸣山中参悟《道德经》,终于想出了解决此次危急的大神通。 ——他掐指袖占,选了个良辰吉日,让他的儿子张衡,娶了巫鬼道中大长老的独生女儿。 结果自然是十分的可喜。 川中的道士和巫师们立刻其乐融融起来。 等到他的儿子张衡死后,风流巫女和道人所生的张鲁做了掌教,自然就在当地拥有了极大的威望。 张鲁主修《道德经》,兼修鬼道,又做了《老子想尔注》,自成一番道理。 他做了掌教数年,时逢天下大乱,此时传授弟子,自有一番深远考虑。 小道童们终于熬到了可以修道的时候,一个个激动不已。 这三年,他们虽然学了一些符水和五行数术,但如果不能一窥“道”的门径,那也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不过一场虚妄而已。 道童们在广场上站定,正窃窃私语着,就听有人忽然讥笑道,“庾献,你怎么还来?祭酒道人三年前就给你说过,你的经脉太过细碎庞杂,根本不适合修炼本门道法。你何不早早下山,见识人间富贵?” 众人听到此话,都下意识去看一个抿紧嘴唇的清秀少年。 少年似乎对那人的嘲笑无动于衷,只默默地体察着自己的经脉。 他的来历玄奇,虽是平生争强好胜,但这会儿也没了和这少年斗嘴的心思。 经过仔细的探查之后,庾献不得不无奈的承认,自己穿越的这身体还真是有些难办。 鹤鸣山的道法讲究大道古朴,浩浩汤汤,修炼的道法可以最大限度的吸纳天地间的元气。 因此鹤鸣山这次招收的道童,很多都是经脉粗壮坚韧之人。 事有不巧,或许是当时接引的道人走了眼,偏偏漏过了庾献这个怪胎。 虽说事后察觉,但接引的道人反觉得自有天意,并未强制驱逐。 和别人相比,庾献的经脉细碎蜿蜒,甚至要是不仔细探查,根本就捋不清哪里是主脉。 这样的经脉几乎无法传承鹤鸣山的道法,甚至每一次呼吸吐纳,因为没法承受那些大量的元气,一不小心都有撕裂经脉的可能。 这三年来,庾献的法术学的跌跌撞撞,几乎不成什么样子。 眼看要到鹤鸣山道门正式收徒的日子。 庾献担心无法成为正式弟子,强行冲击关口,结果事有不虞,一处经脉爆裂,当场生死道消。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天地气数,竟意外被另一个同名庾献的人转世还魂。 若是这些遭遇,落在别人身上也生不起什么波澜,但是偏偏歪打正着,附身的庾献,正是后世的修真。 那时的天地元气,已经弥散殆尽,所以修真功法,几乎都是以最贪婪的方式,尽可能的挽留住吸纳入身体的每一丝灵气。 庾献一边回忆着前因后果,一边心中暗道,“若是这幅身体配上前世的法决,倒也是天作之合。可惜,却没有赶上好时候。” 庾献固然可以催动前世的法决,吸收天地元气,而且还挺配套。 可汉末这会儿,天地元气仍旧充沛,足够的元气让炼气士可以肆意的挥霍,完全能够以量取胜。 庾献再这么玩,那可就逗比了。 试想一下,一条大河流过,就算来去随意,也比小溪努力吸纳的水量要多。 所以,庾献要想重新恢复全盛的实力,甚至踏出最关键的那一步,就不能去做逗比,而是要拜入正统的道门! 想到这里,庾献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 既然已经穿越,又有着前世的诸般修炼心得,那无论如何,自己得搏上一搏! 见庾献没有回应,那之前说话的那个瘦高少年,继续嘲弄道,“怎么,还不服气?我程旭一天吐纳的元气在你十倍之上,都不敢说能稳稳得道,你还来这里碍眼?!” 程旭本身的资质不上不下,这次入门考试还在两可之间。他自己心慌,反倒取笑庾献,掩饰自己的不安。 庾献平生争强好胜,哪受得了这样的讥讽,当即调侃一声,“谁说我没有入门的希望?真正要担心的是你自己吧。” 程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接着向旁边的少年们阴阳怪气的说道,“这家伙莫不是傻的吧,他的经脉如此细碎,甚至连坐在这里等待授道的资格都勉强,还妄想入门,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和程旭一样对入门把握不大的一些人,都有了同仇敌忾之心,看着庾献分外不爽。 庾献听了,眼神中闪过狡黠之色,目光左右一扫,“怎么,照你的话说,莫非只有经脉合适的人才能在这里?这些百姓,也该驱赶了事了?” “你!”程旭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大怒道,“竟敢胡搅蛮缠!” 这些围观百姓,当然和他们这些等待考核的道童不同。 而且,这是历代教主好不容易聚起的人气,程旭哪有胆子在此事上多话。 好在程旭的反应也极快,当即醒悟道,“好你个庾献!我就说嘛,你明知道通不过考核,还死乞白赖的待在这里,原来你另有打算!” 众人听了正疑惑,程旭已经喝破了庾献的筹谋,“原来你是想赌一把,等着去闯治头大祭酒的‘点仙缘’!” 没错。 庾献的打算就是去“点仙缘”! 这是鹤鸣山往常的惯例。 在道童们正式比试之前,鹤鸣宫里都会派出一个身份颇高的治头大祭酒出来主持此事。 治头大祭酒会趁机以微言,试探在场的寻常百姓。 要是有人能展示出非凡的悟性,答出治头大祭酒心中所想。那就会被治头大祭酒直接收为弟子,一跃居于所有新入门的弟子之上。 毕竟,对于修道人来说,大道是古朴根基,而术法只是虚幻皮毛! 一个对“道”领悟更深的人,远比一个精通术法的人更值得重视。 就算庾献的经脉再不堪,只要他展现出自己对道的悟性,那一定可以打动治头大祭酒。 程旭几乎要笑出声来,“真是痴心妄想,治头大祭酒对大道的理解,哪是你能够管窥的?” 旁边众多道童也露出讥讽之色。 倒是一个叫做秋宁的小道童好心的提醒道,“庾献,你要去‘点仙缘’可就没资格参加比试了。你的经脉虽然特殊,但是我道门博大,未必没有适合你的法子,何必这么冒险?” 对于这些小道童来说,祭酒道人传授的法术还有章可循,可他们这样小小的年纪,如何能够和堂堂治头大祭酒谈论什么虚无缥缈的道。 不过庾献却一脸信心十足,“放心好了!尽管让大治头放马过来就是了!” 秋宁一呆,更正道,“是治头大祭酒!” “嗯。” 庾献点头,一脸的势在必得。 秋宁正待再说什么,就听周围一阵骚动,他顺着望去,正见一个道骨仙风的老者在两个童子的引路下缓缓而来。 秋宁轻扯庾献一把,低声道,“那就是治头大祭酒。” 庾献轻轻的嗯了一声。 治头大祭酒清瘦矍铄,双目温润有光,看上去倒是得道之士的模样。 治头大祭酒来到跟前,教导道童们的祭酒道人,连忙上前作揖,“道兄,这些年训练的童子,都在这里了。其中资质不凡者甚多,可供鹤鸣宫诸多道长挑选。” 那治头大祭酒也不拘俗礼,直接对道童们温言说道,“这次道宫内选拔的道童,已经有了定数。总计需要烧丹的火工童子两人,采药的道童五人。青青子需要一人为她磨剑,搬山道人叛出师门,也得有一人照料他空闲出来的洞府。另外还有七人,是教主吩咐下的。” 庾献听了微微一惊,别人他不知道,搬山道人可是好大名号,按照后世的记载,此人后来投靠了曹操。在诸子世家押注曹孟德之前,很是搅起一番腥风血雨。 众少年听治头大祭酒公布了人数,心中都有些慌乱。 这里等候挑选的道童最少也有百数,可是能够有幸进入鹤鸣道宫的只可能是其中最优秀的十六人。 他们正嗡嗡议论着,早有大胆的百姓嚷嚷道,“快点开始比试吧,我们还等着看着热闹呢。” 道童们听了,心中都有些不忿。 他们关系命运前途的一场比试,在这些愚民眼中却被看成猴耍一般。 治头大祭酒却当真是有道之士,听了此话,不但不恼,反倒微笑说道,“极是,极是。” 说完从容四顾,温声说道,“往常的惯例,想必你们也都知道,在比试之前,我还有一事要说。” “我修道人最重缘分。如今我有三问,如果有人能够答中我心中所想,我必将亲自将他接引入我鹤鸣道宫,收为弟子。” 说完,饶是那些聒噪的百姓,也逐渐消停了下来。要是能有机会,他们当然也愿意拜入道门,获得神通。 之前取笑庾献的程旭等人,也将自己的失落化为恶毒,一个个议论道,“要是一个问题,没准还能被那废物蒙中,如今题目有三,他哪里还有侥幸?” 他们的议论声不小,显然是故意让庾献听到,乱庾献的心思。 庾献却扫了他们一眼,傲然一笑,静等治头大祭酒发问。 只要连闯三关,就能进入鹤鸣宫! 治头大祭酒说完,也不啰嗦。 他想了想,微微一笑,“就出这个题目吧。” 说着,抬起手来,用食指在空中轻轻写道,“道生一,一生二。” 治头大祭酒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仿佛如同实质一般,让面前的空气凝聚成了几个白字,“道生一,一生二。” 那字袅袅,如白烟不散。 围观的百姓看了都惊呼不已,想不到道门手段竟然如此玄奇。 治头大祭酒手中不停,继续写道,“二生三,三生万物。” 十三个字写完,浮在空中,闪着温温润润的莹莹之光。 那“万物”两字之后,更是不断演化,忽而山川河流,忽而渔樵耕读,穷尽光怪陆离之相。 治头大祭酒写完,仿佛怕那些百姓们不识字,又开口念了一遍,这才询问似的看向众人。 “诸位,看了道祖此言,不知道你们有何感想?” 那些百姓们大多并未开智,只是为那治头大祭酒的手段赞叹,看着“万物”二字化生的大千世界猜测惊奇。 治头大祭酒等了一会儿,见没人作答,他也不失望,正要让道童们正式开始比试,就听有一人大叫道,“治头大祭酒,我想要试一试!” “咦?” 庾献惊奇的看了过去,站出来说话的,竟然是之前一直对自己冷嘲热讽的程旭! 哎哟,这家伙莫非打算要抢自己的仙缘? 不过仔细一想,庾献也不意外。 这次道宫招收的名额如此之少,让很多人都断了指望。与其去做无谓的拼杀,还不如学庾献来闯一闯仙缘。 祭酒道人见是道童里有人回应,当即严肃的在旁提醒道,“尔等可要想清楚了,若是回答此问,就是放弃比试的机会了。” 程旭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当即点头,“弟子明白。” 庾献好奇的向秋宁打听道,“怎么有这么个不通情理的规定?” 秋宁说的很是谨慎,“答与不答也是各自的仙缘。” 治头大祭酒见祭酒道人提醒完了,当即和蔼的对程旭问道,“你来说说看,你对这句话是如何理解的?” 第2章 来自西游记的启示 这句话虽然简单,但是开宗明义,牵扯到对大道的理解。 程旭就算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太多,但是前贤已经对此事多有陈述。 当即说道,“回禀道长,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而大道,在往古之先,在四方之外。祖师此言,乃是说大道为天地之始。” 这回答算是中规中矩。 当即惹的别人蠢蠢欲动。 一个叫做韩贤佐的少年站出来大声说道,“弟子有不同见解。” 治头大祭酒笑道,“这也是你的仙缘,尽管说来。” 韩贤佐大受鼓舞,当即说道,“这世间一切,莫不源于大道,为何?” 韩贤佐神气十足的四顾,“两字盖之,规律也。正是因为有了规律,这鸿蒙混沌才有了一,有了一才有二,乃至世间万物。而道,就是缔造一切的规律。” 庾献听了此答,脸上微微变色。 韩贤佐此人可以说的上颇有悟性。 他前生的时代,元气衰减的厉害,因此修道人只能把心思放在对大道本身的理解上。 而当时人的理论,和韩贤佐所说相差无几。 庾献有些不确定这个治头大祭酒是如何理解大道的,但是韩贤佐此说,却很有吸引力。 其他的道童听了韩贤佐的说法,也不由陷入思索,程旭更是有些怨恨的看了他一眼。 就连他也觉得,韩贤佐此说很有希望。 谁料治头大祭酒竟然略有遗憾的摇头说道,“下去吧,你说的不对。” 咦? 众多道童都吃惊的看了韩贤佐一眼。 韩贤佐瞪大眼睛,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失望。若是点仙缘闯不过去,自己这三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庾献却眼前一亮。 轻声笑道,“有意思。这道士比我想象的,还要高明啊!” 秋宁在旁听庾献在那嘟囔,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庾献,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庾献赶紧打个哈哈,岔开话题,“对了,你怎么不去试试?” 秋宁犹豫了一下,只好解释道,“点仙缘,看上去只是治头大祭酒的几道问题,但其实,这本身蕴含着一个机缘,那就是你要不要参加。” “之前有一次,治头大祭酒只出了一道题,而且非常简单。不少候选的道童都心动下场,结果所有道童的答案,都不符合治头大祭酒的心意。而留下的人通过角逐,很多本来没有希望的人,却能趁机正式入门,成为鹤鸣仙宫的弟子。所以,仙缘既然是机缘,那究竟在哪,谁都说不准。” 庾献佩服的看了秋宁一眼,“你知道的真多,后台很硬啊。” 靠! 秋宁被庾献吓了一跳,赶紧摇头。 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已经有几个道童争先恐后的做出了回答。 治头大祭酒当场指出韩贤佐是错的,却对程旭的答案没有置评,显然程旭这边的思路,更附和治头大祭酒心中所想。 于是道童们争先恐后的借着程旭的话发挥下去,各自阐述了自己所想。 治头大祭酒听了,有些不予置评,有些则直言不讳的否决掉了。 而且越是往后回答的道童越懵。 因为治头大祭酒否决的答案几乎毫无规律可言,有些相似的观点,很可能都会受到不同的待遇。 庾献却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他认真的总结着刚才众人的答案,越发觉得自己和治头大祭酒心中的答案暗合。 这时,场中出现了一个小的空白期。 治头大祭酒扫视了一圈,温和的说道,“没有别人要回答了吗?” 庾献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哪里还会矜持。 当即站出来大声道,“道长,弟子也有一番见解。” 治头大祭酒温和的点点头,“你尽管说来。” 庾献在诸多道童质疑的目光中,大步上前,一直走到治头大祭酒面前。 随后指着空中那白烟袅袅的十三个字,朗声说道,“道。” 众人正奇怪,庾献已经继续指向另一个字,“一。” 程旭、韩贤佐等人皆是愕然,不知道庾献这是故弄什么玄虚。 庾献自右向左,又指向下一个字,“二。” 随后连续不停继续向后指去,“三。”“万。” 庾献的手指在“万”上顿了一顿,随后大大的一挥,依次划过中间所有的字,重新指回了第一个“道”。 接着,微微躬身对治头大祭酒说道,“弟子的理解是,我们对‘道’阐述的越多,越试图去解释它,明晰它,我们也就离‘道’越远了。故道可道,非常道。无名,万物之始。” 众道童听了还在懵懂,旁边的祭酒道人却是一惊,脱口赞道,“此说虽然取巧形会,但是颇有真知啊。” 众道童听授业的祭酒道人都这么说,心中一紧,赶紧去看治头大祭酒的反应。 就连庾献心中也有些七上八下。 大道之事玄之又玄,谁都不敢说自己所想是否更加贴合。 在众人的屏息凝神中,治头大祭酒终于有了别于以往的反应。 既不是不置可否,也不是毫不回避的直斥其非。 而是略有惊奇的看着庾献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庾献大喜过望,知道自己答中了治头大祭酒的心中所想,连忙说道,“回禀道长,弟子的名字叫做庾献。” 听到这一问一答,场中一片哀叹。 但凡是有点眼力的,都看出了,庾献的回答显然力压众人,更得治头大祭酒之心。 其他人已经被悉数淘汰了。 程旭等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一个个彼此宽心,“别慌,这才第一道题,后面还有两道。凭他的资质,我就不信他还能次次蒙中!” “对对,以往也是这样,题目会越来越难,听说这最后一题,更是凭咱们的能力不可能答对的必死题!” 韩贤佐最是不爽,“哼!他有什么家世?我就不信了,凭他这样的资质才能,还能闯过最后一关!” 秋宁显然也有些担心,忧心忡忡的看着。 庾献听了众人所说,悄悄向秋宁打听道,“最后一道题会很难吗?” 秋宁也不隐瞒,“以往的时候,除非治头大祭酒只出一道题,否则还没有人能通过最后一道题过关的。” 庾献皱了皱眉,眼珠一转,又换了一个问法,“倒在最后一题的人多吗?” 秋宁纳闷,自己刚才不是回答过了吗? 于是老实答道,“当然多啊!” 庾献听了嘴角一勾,嘿然一笑,“要是小爷没看过西游记,我还就真怕了!” 秋宁直接就听傻了。 这特么什么是西游记? 庾献信心十足的对治头大祭酒说道,“道长,弟子准备好了,你尽管发问。” “哦?”治头大祭酒微微一笑。 接着拈须沉吟了一会儿,对庾献问道,“那你来说说,你为何要修道呢?” 这个题目一出,程旭、韩贤佐等人都是捶胸顿足。 这第二道题实在太简单了,而且这样的问题包容性极大,哪怕只说个“一心向道”也能够轻松过关。 程旭和韩贤佐只能心中自我安慰,“没事,还有最后一题!我就不信这个家伙真能过得了关!” 庾献听了治头大祭酒此问,心中却忍不住有些唏嘘。 前生的点点滴滴,这一刻又拂过心头。 回想着前生那老道士对自己的谆谆教诲,庾献沉声对治头大祭酒回答道,“回道长,是好奇。” “好奇?”这个答案显然也让治头大祭酒有些意外。 庾献郑重的点点头,回答道,“是的,是好奇。” 接着师父的教诲,自然而然的就一句句脱口而出。 “天下间为什么有那么多追寻大道,追寻真理,追寻一切不可思议的修道人、炼气士,莫不是因为好奇。” “好奇万物的构造,万物的生长,万物最深处的奥妙,以及带动这些变化的伟力。” “他们察觉这些,聆听这些,最终得到一点点启示。” “从此与众不同。” “弟子修行,正是为了由万物而三,由三而二,由二而一,由一合道。” 治头大祭酒听了庾献的回答,大是满意,不由点头赞道。 “也有一番道理。” 随后治头大祭酒低头想了想,微笑着说道,“事已至此,我还有一问。青青子前日问我,她梦中曾斩一鹿,随后去后山找寻,果然见到鹿尸。只是那鹿尸着剑处,却全然没有伤痕。她有些困惑,不知道是因为鹿死方有此梦,还是因为此梦而让那鹿死于非命。” 庾献听了眼皮一跳。 二选一的必死题! 显然答案绝非这两者之一! 而且,就连同为治头大祭酒的青青子都困惑的问题,哪是寻常弟子能够猜到的! 程旭和韩贤佐等人都喜笑颜开,凭他们的背景底蕴,或许还能搏上一搏,但是庾献却绝对没有希望。 这些少年一个个谑笑玩味的看着庾献,等着瞧他愿望落空时的表情。 然而,和众人想象的不同,庾献脸上不但没有丝毫的慌张,反倒是一脸的胸有成竹。 因为,他已经彻底猜透了点仙缘的游戏规则! 秋宁的话,在一开始就让他起了警惕之心。 既然连是否下场参与,都是点仙缘考验中的一部分,那么可见机缘的把握,对这场比拼到底有多重要! 那么何为仙家机缘呢? 孙悟空去向菩提老祖求道的时候,菩提老祖在传授他道法之前,就用机缘试他。 先是用戒尺打了猴头三下,随后背手而走,关闭中门。 猴王悟了盘中之谜,就在三更时分,从后门而入,找到菩提老祖的床,学到了真法。 如果照程旭等人所说,点仙缘的最后一题是必死题,那么显然就是点仙缘的这场机锋,已经走到了最后。 而出路,并非总是在最后的…… 在反复和秋宁确认了此事后,庾献终于确定了,这时候自己该说什么。 庾献恭恭敬敬的一礼,“道长,你的三道题我已经回答完毕,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吗?” “什么?” 庾献的这话如同惊雷一样,让程旭、韩贤佐等人愣在那里。 随后他们齐刷刷的向治头大祭酒看去。 治头大祭酒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半带疑惑的问道,“哦?” 看到治头大祭酒这番表现,庾献心中更加有底,当即朗声说道,“大祭酒第一道题,问的是何为道;第二道题,问的是我的名字,第三道题,问的是我为何修道。三题我都已经回答完毕,因此,我已经顺利的拜入鹤鸣道宫。至于您说的这件事,弟子不知,也猜不出来。” 靠! 听了庾献此话,众人都有些凌乱了。 道长问问你的名字,那也能算? 你这是讹人的吧? 众人心中又是忐忑又是不甘心的看向治头大祭酒。 治头大祭酒满意的看着庾献,微微一笑,“你有些悟性。我道家中正平和,不敢为天下先,哪有事事穷尽,不留余地的道理?你能通过我的考验,正是你的仙缘。” 治头大祭酒此话一锤定音,彻底坐实了庾献闯过点仙缘的事情! 程旭、韩贤佐等人都又羡又妒,懊悔不已。 难怪这“点仙缘”就连寻常百姓都可以参与,能不能通关,真的是只考验机缘! 一行字,“万物”离“道”最远,这是寻常孩童都可以看出的事情。 至于姓名和为何修道,更是必对的送分题。 庾献见治头大祭酒含笑看着自己,哪会没有那点小机灵,当即就要上前拜师。 这治头大祭酒心性脾气都和自己相投,倒是个切磋琢磨自身的良师益友。 治头大祭酒却一摆手,笑道,“不必慌。鹤鸣宫自有规矩,我给你一件信物,等比试完了,你随选中的弟子一同去后山就是。” 话说完了,治头大祭酒又有些踌躇,显然他之前也没想到会有人在悟性和心性上通关自己的考验。 他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一筒不大不小的竹简丢了过来。 “我鹤鸣道宫修炼法门众多,有符水,炼丹,招魂,驱鬼,五行,阴阳之属。为师修行的乃是五行之中的木属性功法,多年不辍,养成一口长生气。” “这竹简里是我重玄子修道的一些心得,以及入门法诀,对我已是无用。你虽然刚入门,还看不明白,但也可以捡些会的早早体悟,锤炼自己的心性。” 庾献接过,大喜过望。 自己这就算正式踏上修道之路了。 治头大祭酒的这些心得,不知道能给自己省多少功夫。 庾献连声拜谢。 重玄子淡淡一笑,对祭酒道人说道,“这里的事情,我要回禀教主一声。剩下的比试,由你来主持吧。” 祭酒道人恭贺道,“道兄衣钵有传,自然是件大事。” 重玄子客气了一番,随后飘然而去。 庾献却被“呼啦”一声围住,一个个都羡慕不已。 那些等候考核的少年,就算是入了门,也要先从杂役做起。随后积攒功勋,才有机会接受祭酒道人的继续指点。 庾献却一步登天,被治头大祭酒收为衣钵传人,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程旭、韩贤佐等人彻底死心了,一个个灰溜溜的混入围观的人群之中。 庾献顾不得众人恭维,迫不及待的把重玄子赐下的竹简展开阅读。 谁料只是看了个开头,庾献就忍不住窜了起来,“卧槽!” 第3章 猪啊啊啊啊—— 重玄子的道法竹简,详细的收录了自己修炼的心得。 然而让庾献有点发懵的是,里面重玄子提到最多的,竟然是如何收束自己的经脉,开辟旁支! 这简直是和鹤鸣道宫的法门格格不入。 然而仔细读下去,庾献才弄明白究竟。 自己从后世元气稀薄的时代转生而来,一心觉得这个时代,修道鼎盛,是修炼的乐土。 然而却没想到,这个时代的人也有自己的蛋疼。 因为之前的之前,还有之前。 元气的变化,在这个时代已经开始显出威力。 鹤鸣道宫所修的道法,来源于古时炼气士。那时候元气更加浓厚,炼气士举手投足都威力无穷。 然而随着元气渐渐流逝,炼气士那如饮江河般修炼法门,已经不适应这个时代的发展。 修道人每天吞吐,虽然调用的元气甚多,但是能够吸纳的比例实在不够看了。 鹤鸣道宫中的应对策略就是寻找天资更好,拥有更强壮经脉的苗子,尽可能降低外界变化的影响。 不过重玄子却另辟蹊径。他依靠修炼的木属性功法,将自身经脉视作根须,不断的开辟分支,让元气尽可能久的滞留体内,浸润自身。 庾献看到这里,哪里还能不明白。 自己前生所修炼的法门,是修道功法变化的必然趋势! 上古炼气士们的法门太过粗犷,随着元气的流逝,一定要慢慢走精打细算的路线。 这就像是庾献开着小排量的车,羡慕人家大排量的开的带劲。 但是等油紧张的时候,大排量的只能考虑减低配置,降低油耗。 可惜的是,庾献此时的处境有点尴尬,他的修炼功法对吐纳的元气利用效率极高,可是量却上不去。 庾献匆匆看完,心中有了明悟,看来还是得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才好。 反正他知道未来修炼的正确方向,若是依照自己的经验,把现在的功法改良,说不准自己还有称宗做祖的机会! 庾献沉思的这会儿功夫,祭酒道人已经带着道童去中央站定,开始考校修为。 一些百姓挤上前来,嬉笑观望。 这些少年修行的都是一些浅显的法门,能够使用一些丹石材料,或是一些轻身的遁术。 庾献在后世没见过这么多花里胡哨的技巧,但是以他的境界,轻而易举就娴熟于胸。 庾献看着那些道童两两比试,实在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他左右一望,顿时轻“咦”出声。 紧挨着他围观笑闹人群之中,一个二十七八的蓝衫大汉,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这大汉身材壮硕高大,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衣服,一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显得元气满满。 他揣着袖子左顾右盼一番,接着又定定的看着场中。 场地正中,两个道童正在演练着拿手的遁术。 这两人修为浅薄,倒也无甚稀奇,无非是借助特定的五行,加快自己的身法。偶尔也会使用一些丹石材料,运起法门相拼。 不过双方你来我往,打的甚是激烈。 壮硕青年看了一会儿,用手抓抓头,见周围百姓叫好,心中有点吃不准。 他虽然有些道行在身,不过路子太野,很多事情不知究竟。 道法本领倒也罢了,只是道童修行尚浅,资质却无从分辨。 他抬头张望,正好瞧见庾献看他。 当即努力做出和善的样子,咧开嘴,声音浑厚的问道,“少年郎,我来问你,你可知道这两个道童资质如何?” 庾献已经稳稳进入鹤鸣道宫,还拜在重玄子门下,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闻言敷衍的说道,“还可以吧。” 那壮硕青年却颇为较真,认真的问道,“哦?可以在哪里?” “可以在……” 庾献的目光再次扫了过去,就见场中的两个道童都没了之前的威风,像是普通人家的顽童一样,拳脚相向起来。 庾献一顿,“额,衣品不错。” ?!! 那壮硕青年有些懵,这些人不都穿着一样的道袍吗? 人类的观点还真是奇怪。 壮硕青年抓了抓脑袋,又连忙问道,“那你觉得哪个会赢?” 听了此问,庾献也有点踌躇,“个子高的主修木遁,回蓝快一点,不过修行金遁的矮个子,cd更短。我觉得应该是矮个子赢吧……” 那壮硕青年脸上一僵,cd是他妈的什么鬼? 仔细一看场中,高个子的道童果然率先发难,一边撕打一边捏动法诀。却不料,那矮个子的法术完成的更快,两人本就是不相上下,又都是强弩之末。 矮个子道童使用一枚丹砂化在掌中,接着那拳头由粉红变得银亮,重重地将那高个道童打飞。 “厉害!” 壮硕青年有点佩服的看了庾献一眼。 接着又有几位优秀的道童上场,其中不少道童施法迅捷,心思敏锐,让壮硕青年那炯炯有神的两眼放光,心动不已。 庾献这会儿被人勾起了谈兴。 凭借着自己过人的水准,完全充当了一个称职的游戏解说员。 就算壮硕青年没问,也抄着手,兴趣盎然的在旁边狂刷弹幕。 那目光炯炯有神的壮硕青年,在旁边听着就有些不爽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多事呢,老子很欣赏这几个的! 忽然,他见小少年也是一身道袍,不由耿直的质问道,“你这么牛逼,你怎么不自己上呢?” 咦?这个问题问的好啊! 庾献诧异的看了壮硕青年一眼,“刚你不在?” 壮硕青年有点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我来晚了。” “哦。” 庾献决定原谅他。 接着一脸自豪的说道,“我是保送生!” “额,我不是很懂。” 那个壮硕青年很是困惑。 “很厉害就是了。” 装逼失败,庾献不准备多聊。 壮硕青年听了,满脸的半信半疑。 “真的吗?” 庾献哼哼两声,“当然啦!比他们厉害多了!” 壮硕青年听了不接话,低头思虑半晌,最后心一横,发狠大叫道,“好,那就是你啦!” “咦?” 庾献一脸疑惑的扭头看过来。 这货没毛病吧? 庾献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壮硕青年,脑袋忽然向前一拱,露出了白森森的獠牙,整张脸也狰狞起来。 随后唇齿外翻,下颌前突,身子鼓胀,挣烂衣衫,猛然化作了一只犍牛般大小的乌青色的野猪。 这野猪筋肉饱满,皮毛光可鉴人,微微一动,光泽流转,充满了异样的力与美。 “妖、妖怪啊!” 这边的突变早就惊动了旁边看热闹的乡民,一时如同炸了锅一样,哭爹喊娘,四散而走。 场中比试的道童吓得战战兢兢,就连祭酒道人都看的呆若木鸡。 庾献这会儿早就看傻眼了。 这个时代,还特么有妖怪?! 小爷只在书里看过啊! 野猪向前那一拱,吓得庾献一屁股坐倒在地。 那野猪凶猛异常,哪管什么青红皂白,尺余长闪着寒光的白森森獠牙挑住庾献的衣服,将他向后一甩,就落在宽阔的背上。 随即,嘶叫一声,直奔山前。 庾献经此大变,早就六神无主,张开的喉咙里扁桃体一阵震荡,“猪啊啊啊啊——” 惊骇之下,哄闹的人群哭喊着四处奔散,到处吵嚷喊叫。 那野猪狼奔豕突,横冲直撞,一路打上鹤鸣宝殿! 祭酒道人这才缓过神来,声嘶力竭的大叫道,“快!快去禀告治头大祭酒!快去禀报治头大祭酒!” 话音未落,早就响起一声暴喝,“何方妖物,敢冲撞我鹤鸣大殿!” 接着一幅卷轴飞来,在空中展开,弥散出道道清气,向底下奔逃的野猪卷去。 祭酒道人见了,大喜过望,“这是《老子想尔注》!是师君!” 原来张鲁也被底下的变故惊动,从闭关处赶了出来,一脸愠怒的要收服妖邪。 野猪正浑然不知的奔走,在他背上的庾献却瞧了个清楚。 眼看一道写满金字的卷轴卷来,真是欲哭无泪。 这他妈的! 庾献连忙扯着嗓子大叫,“这里还有人质!还有人质啊!” 然而这时哪顾得的了许多,卷轴离地越近,越发舒展,眼看要将两人缠裹炼化。 那野猪发急,口中吐出三幅黄绢迎了上去。 这三幅黄绢黯淡斑驳,只剩下莹莹微光,和那《老子想尔注》甫一碰撞,就光芒散尽,倒撞而回。 野猪将三幅黄绢一口吞下,越发惶急的四处乱窜。 庾献左右看看,灵光一闪,用力在猪背上一拍,“笨蛋,还不快躲到大殿中去!” 庾献算是看出来了,猪妖虽然看着彪勇,但是法力却很微弱,智商也不太高,这时候不赶紧躲起来,只能是死路一条。 庾献倒是不在乎这猪妖的死活,可是自己却不能搭上啊! 那壮健彪悍的野猪早就昏头昏脑,被少年这一催促,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扭身就用白森森的獠牙撞开殿门,闯入鹤鸣殿中。 那写着金字的卷轴,却丝毫不肯罢休,一定要除恶务尽,仍旧怒张着向前席卷,整个大殿尽在囊括之中。 野猪欲待再次吐出黄绢,然而前次对撞本就法力受损,现下更是无能为力。 再说,以它的法力,纵然宝绢珍贵,哪是张鲁这个掌教师君的对手。 庾献见这野猪一脸惊惧,一副闭目等死的模样,心中百般不甘,口中绝望大叫,“妈的!小爷还没活够呢!” 犹自奋力挣扎。 忽然,他见殿中供着一个狭长的木盒,大约尺余长短,数寸宽狭,上面以黄纸符印封存。 这木盒不知是什么木料,如同晒黄的焦藤一样,泛着淡金色。 拼一把! 庾献顾不得不多想,从野猪背上跳下,大步走向供桌,一把将那木盒抓起,猛的向那卷轴砸去! 那木盒在空中翻腾滚动,上面符纸乱掀,外放出一个个金色符咒的虚影。 看到有这般异象,庾献心中一喜。 有门! 接着那木盒重重的砸在飞来的卷轴上。 这一记猛撞,打的木盒上的符纸乱飞,外放的金色符咒虚影也都四下溃散。 庾献心中一惊,糟了! 老子的法力这么低微,这是拼输了! 还未等多想,那木盒就呼啸着倒飞而回。 庾献手忙脚乱的去接,却不料倒飞而回的木盒劲道甚足,抓在手中竟然还脱手而出,重重的撞在他的胸前。 庾献胸口一闷,“哇”的一口鲜血喷在那木盒上面。 木盒上面的符纸本就被《老子想尔注》打的斑驳四散,被庾献的鲜血一喷,如同被炙热的东西点燃一样,无火燃烧起来。 那些零碎的符纸倏忽烧尽,却没有半点灰尘落下。 剩余的鲜血都尽数落在木盒上,慢慢地渗透纹理。 庾献顾不得许多,连忙去看那道要命的卷轴。 却见那卷轴挨了木盒这一砸也不好受,上面弥散的清气几乎散尽,卷轴上的金字也失了色彩。 那卷轴一卷,直接向远处飞走。 庾献这才眼前一亮,哎哟,这盒子是个宝贝啊! 还没等庾献有什么别的想法,却见那如同犍牛一般的野猪精已经回过神来。 接着仍旧把猪头向前一突,将少年用尺余长的獠牙挑飞到半空,随后在少年的哇哇大叫中,用猪背接了,紧接着向殿后深处窜去! 庾献真是欲哭无泪了。 小爷招谁惹谁了。 你逃你的,非拉着小爷做什么? 庾献一时恼怒,又见识了手中宝器的威力,当即毫不犹豫的拿起,奋力的向那野猪背上一砸! 谁料那刚才还大显神威与众不凡的木匣,自从被庾献的鲜血污过之后,似乎失去了光彩,古朴朴笨拙拙的,砸在那巨大的野猪背上,不但没有丝毫异象,反倒震得少年的虎口都有些疼了。 这尼玛! 庾献傻眼了。 眼下只能跟着这妖怪继续作死了。 庾献紧紧抓住猪鬃,慌张张的向外看去。 那符文卷轴虽然没再来,但是远远能看到负责降妖驱魔的治头大祭酒,已经带着不少道人向这里急速赶来。 这会儿,野猪已经带着道童冲出大殿,继续向鹤鸣山中深处闯去! 这妖怪真有种啊! 庾献心中只有一个服字。 他郁闷无比的用手中宝匣敲着那野猪,“我说,你都快被打死了,怎么还非要装逼,别固执了,赶紧逃啊?” 那正急速奔跑的野猪浑身一震,停下脚步,在山坡上略一徘徊,看看那些追赶而来的道人们,又向侧方冲去。 “靠!” 庾献立刻秒懂了,这妖怪不是不想跑,而是个路痴啊! 第4章 诡异宝贝 庾献无奈,赶紧为他指明方向。 那猪妖虽然蠢勇,但这会儿六神无主,却是听话的很。 几番奔走突撞,在庾献的指挥下,竟将带人追来的治头大祭酒甩的看不见人影了。 那治头大祭酒恼怒无比,正要让鬼卒们四散搜捕,却见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女,像是凭空生出一样,笑嘻嘻站在眼前。 治头大祭酒连忙施礼,“原来是小师君。” 原来,眼前这个女子,正是张鲁的爱女张琪瑛。 张鲁诸子都参修《道德》,领会玄玄,只有张琪瑛继承了张鲁的鬼道本领,甚得张鲁宝爱,一直视作掌上明珠。 小师君笑嘻嘻的说道,“治头大祭酒,父亲已经看出了那妖怪的跟脚。他的来历可怜,你不必再追了。” 接着语带戏弄的说道,“不过……,看起来,似乎也不用我多事。” 这个最先赶来的治头大祭酒叫做白云子,也是鹤鸣道宫中有数的人物。 他被小师君臊的满脸通红,又想起一事,急忙提醒道,“那小师君知不知道,那妖怪还伙同内奸,卷走鹤鸣殿中供奉的宝匣!” 小师君素来修行鬼道,对鹤鸣山中的事务只是懵懵懂懂,不知宝匣的重要。 当即一脸无知的一摆小手,“我自会去和父亲说,你不必管了。” …… 亡命奔逃的猪妖和庾献,还不知道自己意外逃过一劫。 两人在山间逃窜半日,等到确定安全了,才在一处大树荫下停下喘息。 庾献尚未说话,那犍牛般大小的野猪忽然人立起来,四蹄扭动间重新化作了那个壮硕的青年。 只是此时蓝衫不在,赤身裸体的,显得颇为狼狈。 “你、你、你是何人?” 庾献这才想起眼前这傻货是个妖怪来着。 那壮硕青年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这一路被追杀也不好受。 他缓了缓神,见人问名,当即自豪地说道,“老子就是大贤良师坐下正印先锋官,管亥!” “管、管亥?” 庾献顿时有了一点印象。 管亥不就是一刀斩杀宗宝,又在关云长的青龙刀下打了几十个回合的那个黄巾军大将吗? 怎么跑到蜀中来了?还绑了自己的票? 另外,最重要的是,他叫管亥,怎么还真是个猪啊! 管亥说完,看着庾献好奇的问道,“你又叫什么名字?” 庾献没必要在这事儿隐瞒,老老实实的答道,“我叫做庾献。” 管亥目光炯炯的看着庾献,奇怪的问道。 “你不该自称贫道吗?” 庾献心中纳闷,不知道管亥为何纠结这个。 不过,好吧,你开心就好。 “贫道叫做庾献。” 管亥这才高兴起来,他满意看着庾献,有些欢喜,接着又悲痛起来。 最后竟然难忍悲伤,嚎啕大哭起来。 庾献这下懵了。 这感觉,简直就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啊! 还没等庾献开始怀疑自我,就见管亥把眼泪一抹,大口一张。 三幅黄绢从管亥口中由小变大,落在掌中。 接着,管亥用力把那黄绢塞在庾献手里,哽咽的说道,“庾道长啊,以后……,以后我们太平道的未来就看你的了!你一定要继承大贤良师的遗志,推翻大汉,重立黄天啊!” “大贤良师……可在天上看着你呢!” 我、我、我日啊! 庾献的手仿佛触电一样。 他之前见识过这三幅黄绢的威力,知道不是凡物。 原本见管亥塞给自己,还有些欢喜,谁料这三卷天书,特么原来就是太平教的道统啊! 黄巾贼早就被群雄剿灭了好不好,这帮秋天里的蚂蚱,还指望继续蹦哒? 别开玩笑了! 就算老子野心勃勃,早就有心开创一番事业,那也不能接你们这烂摊子。 庾献二话不说,赶紧把三绢一揉,往管亥嘴里麻利的一塞。 哪来的还是回哪去吧。 管亥正说到动情处,嘴巴忽被用布堵住,顿时有些木然。 这特么? 随后,就算他再蠢也明白了庾献的意思。 他的脸色霎时涨红,接着狰狞起来,一口将那团成一团的黄绢吞下,随后獠牙翻出,鬃毛怒张,就要现形! 庾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由有些后悔。 以后的事儿归以后,眼下小命还在人家手里攥着呢! 他见管亥一副要吃人的凶恶样子。 赶紧不知廉耻的奋力挥拳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管亥变身变到一半,险些被这个没节操的小道士闪到腰。 “哼!” 管亥见庾献屈服,这才恶狠狠的冷哼一声。 不过,这小道童节操这么低,管亥也不再提三卷天书的事情。 低头想了想,也不化为人形,直接身子一歪躺在树下呼呼大睡起来。 庾献小心的打量了那健壮的野猪几眼,不敢有乱逃的心思。 这周围的林子甚是荒蛮,凭他那微弱的法力,恐怕走不出多远就被山精野怪抓去吃了。 这可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庾献随手把揣入怀中的木匣取了出来。 这木匣刚才出手的时候,倒是显得威力无穷。 连张角的三卷天书都不能奈何的《老子想尔注》,都被这木匣一举击退。 只是原本还得用符文镇压的宝物,被自己鲜血淋中之后,不但没有什么滴血认主的效果,反倒是朴拙的看不出什么宝物的模样。 木匣的侧面倒是有几个古旧铭文,文字若舞若跃,不知已经多么久远。 “般若波若密?” 庾献试着喊了一句。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木匣也没什么反应。 “随他妈的便吧。” 庾献无奈了,又将手中的木匣翻来覆去看了。 也正是这些古拙的文字,让庾献越发相信自己手中的这个宝贝不简单。 只是,这到底是个什么宝物呢? 兵器?肯定不是了。防具?也不靠谱。莫非是拿人用的? 想想那席卷而来的卷轴,庾献忽然有了灵感。 可能是他想偏了! 想想西游记里,既然连太上老君的丹葫芦,裤腰带都能是超级法宝,这玩意,没准也是哪种寻常的物事。 仔细一瞧手中的木匣,上面刚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口。 不过这木匣没得封堵,显然是没法拿人。 只是看着形状,庾献忽然心中一动,这玩意要是大些,倒有些像是寺庙和道观里的功德箱啊! 莫非是捐钱许愿用的? 只是小了点吧? 庾献想的精疲力尽,索性躺在地上看着蓝天发呆。 终究是不死心,又爬起身来,捧着手中的木匣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人人献出一份爱?” 说完了,自己也觉得无厘头,正要将木匣放下,忽然那木匣乌光一闪,变得沉重起来。 这是有反应了?! 庾献惊喜不已。 哎哟!这玩意还真是个功德箱啊! 只是仔细一数上面的铭文,却是不多不少十个字,显然和自己说的并不相符。 应该是意思已经相近,所以才被这木匣感应到。 这时手中的木匣越来越重,庾献托举不动,赶紧向外一翻,要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木匣一歪,就见白花花的大米从木匣中倾倒而出。 这木匣看着不大,但是庾献倒了半天,那米仍旧源源不绝。 一直到地上堆了大约有五斗米的模样才慢慢停止。 庾献大喜过望,“还能这种啊!” 第5章 功名葫芦 庾献万万没想法,这个时代虽然元气流失的厉害,但是法宝还保留着许多神奇的能力! 这木匣竟然可以凭空摄物! 庾献眼珠一转,赶紧将那木匣捧了,欢笑道,“宝贝啊宝贝,快弄些钱来!” 见木匣没什么反应,庾献又一拍脑袋,倒把口诀忘了。 接着一脸期待的说道,“人人献出一份爱,快弄些钱来!” 那木匣仍旧乌光一闪,然而却半天没什么反应。 庾献奇怪的拿起木匣晃晃,正有些纳闷。 原本正呼呼大睡的管亥忽然跳起,化为人形,猝不及防的将那木匣夺了过去,哈哈大笑道,“你法力低微,还是让我来吧!” 说着将那木匣恭恭敬敬的举了,“宝贝啊宝贝,我要这腐烂的汉朝崩灭,世间重现黄天乐土。” 管亥说完也不停顿,继续嚷道,“人人献出一份爱,我要这腐烂的汉朝崩灭,世间重现黄天乐土。” 显然他是在一旁偷看了,不管对错的照样描说。 谁料这次,那木匣竟连一毫的反应也无。 管亥一怔,又连续说了两遍,然而都没什么效果。 他又试着将那木匣吞下,却有一股抵抗之力油然而生,入不得口。 管亥意兴索然,随手扔还给庾献,看着眼前的一堆堆米,双眼放光。 管亥兴奋的原地一跳,现出原形,硕大的脑袋拱入米堆之中就大口大口的吞吃起来。 庾献提心吊胆的握着自己的木匣,等确认管亥已经不再打这东西的主意,这才小心的收了起来。 他眼中满是兴奋,这木匣的神异已经不必多说,而且看管亥刚才的举动,这宝贝八成已经认主! 只是庾献还是有点疑惑,米能取得,为何不能取钱? 而且就算取不来那么多钱,难道连一文钱还取不来吗? 有没有那么难啊?! 对宝贝的不给力有些失望,庾献又看了看开心的大吃的野猪精,心中悲凉。 小爷怎么和一头猪混到了一起。 有句话说的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我这是药丸啊! …… 却说就在庾献纠结,宝贝匣子到底是因为自己法力低微不能应验,还是因为咒语不对,只开放了部分功能的时候。 虎牢关外,正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 总共十八路诸侯,兵马布展,庆云环绕,正围观正中搏杀的四人。 围在正中的那将身跨嘶风赤兔马,头戴束发紫金冠,披百花战袍,擐唐猊铠甲,系狮蛮宝带,手中一柄方天画戟,舞动间恍如。 这将目张时,光如闪电,口开时,声若雷霆,饶是被三人围打,仍旧狂笑连声,睥睨四顾。 那将肆意逞凶,周边三人也无惧色。 当先的那将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 旁边的那将身长九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又有一将两耳垂肩,双手过膝,胸中大志,几要喷薄而出。他手握双股剑,厮杀间也露英雄之资。 四人在虎牢关下呐喊厮杀,各施凶悍。看的周边诸侯,一个个战战兢兢,心旌动摇。 就在手舞方天画戟的那将觑出空挡,要下杀手的时候,忽然间情不自禁的用右手向怀中摸去。 这短暂的机会,立刻被那黑脸汉子发现,狠狠的一矛砸来。 那拿着方天画戟的武将一惊,自忖只有单手握戟,无论如何也难以抵挡,赶紧虚晃一下策马退后。 正在这时,那胯下赤兔忽然目放神光,照射四方。 手持画戟的大将这才发现,有一道细细的黄线自西而来,探在自己身上。 那将急忙翻看,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正见那道黄色光线钉在上面,而自己手中握钱,情不自禁的想去什么地方,把钱交给什么人。 那将顿时咆哮起来,“可恼!” 手中用力,钱币瞬间化作铜泥。 那不知从何处延伸来的光线,也倏忽间消散无踪。 只是此时已经失了先机,周围三将一起呐喊围攻上来。 这将只能驱赶赤兔马,仗着马快,冲向虎牢关。 关下士兵齐齐大叫,“温候快走,我等断后!” 随后万箭齐发,把三将阻挡。 温候入到关内,跳下马来,怒冲冲直奔城楼之上。 城上正是从洛阳赶来督战的董相国高坐,周边文武环绕,威仪不凡。 不等董相国问罪,温候就上前拜倒,高声叫道,“父亲,西方有妖人作祟,扰我大将攻伐,可速速查勘。” 董卓听了这才知道蹊跷,温言安抚,“既然我儿奉先有此说,为父这就让人推演。” 说完一顿,对身旁对文士说道,“文和,你来算算,是何处妖人作祟。” 那唤作文和的阴沉文士听了,也无需动用自己的异宝“阴阳铜钱”,只掐动指诀,袖占一课,已经知道究竟。 当即捋着胡须,对董卓笑道,“相国勿忧,是一个修行五斗米道的小道士甫出深山,演动道法。待他足踏人间,经历红尘,自然泯然众人,不足为虑。” 董卓听了这才心安。 接着又若有所思,“张鲁向来识趣,不像张角那样,一心要建立地上道国,怎会出了这番岔子,招惹到吕布头上?” 董卓心中沉吟,口中向那文士问道,“文和,你有何主张?” 贾诩听了,目中凶光一闪,纤薄的嘴唇张开说道,“此事不难化解,郎中令李儒有鸩龙之毒,只需取一滴,在符纸上书写那道人姓名,即可消弭祸患。” 董卓和郎中令李儒都微微色变。 二人毒杀天子的事情,毕竟是个忌讳。 这时,骑都尉李肃上前解围,哈哈大笑道,“杀鸡焉用牛刀,我愿去寻访此人,让他来朝中听命。” 董卓听了转怒为喜,“甚好!只是骑都尉是武将,若那妖人施展道术,又该如何应对?” 李肃听了洋洋得意,从袖中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白银葫芦,托在掌中,大言说道,“回禀相国,我有此宝在手,不怕什么左道妖人!” 董卓听了细细观看,只见那小葫芦以白银铸成,银光灿烂,光芒夺目。 前后各有一个篆字,合为“功名”。 董卓奇道,“这是何宝物?” 李肃听了,连忙指着那白银葫芦,谄笑道,“相国,此宝为‘功名葫芦’,取‘功、名、福、禄’之意。” 董卓听了不明所以,只得耐心听李肃继续讲下去。 就听李肃接着说道,“这宝物乃是战国时的吴起炼制,锤炼进了他的胸襟兵法。只要我用葫芦将那道人摄住,须臾之间就能让他经历功、名、福、禄四重幻境。” “这四重幻境各有一甲子岁月,会让他体会到没有功名福禄的坏处,和有了功名福禄的好处。只要这四甲子的岁月轮回历遍,纵是那洗耳人,濯冠客,也会大彻大悟乖乖的入朝听命。” 接着目光向旁边一斜,示意道,“想当初,我就是凭借此宝,劝说温候弃了丁建阳,投奔相国。” 吕布在旁听了,脸上表情不变。 董卓不由大喜过望,连声赞叹,“想不到骑都尉竟然有这样的奇珍异宝!好,如今我就加封你为虎贲中郎将,速速去西方寻访那道人。若是他愿入朝,自然有一官半职的封赏,若是不肯,你可就地斩杀,以免为患。” 李肃听了欢喜无限,连忙拜倒谢恩。 第6章 张辽的单刷 第二日一早,李肃也顾不上刷牙,带上银头盔,身披银锁甲白袍,提一条丈五倒须悟钩枪,叉弓带箭,又取了功名葫芦,骑着赤焰驹一路西行。 非止一日。 李肃正行到西方疆界,忽听有人大叫,“来将且慢!” 这人的声音如同雷霆霹雳,带着一种让人莫名屈服的力量。 李肃连忙勒住马缰,回头观望,就见一骑如同黑烟而至,身后兵马踊跃,如同狼虎咆哮。 李肃心中微惊,赶紧仔细观看一番,不由笑道,“我说是谁,原来是张贤弟啊!” 原来,来人正是吕布的辅将张辽。 当日李肃去给吕布做说客的时候,曾经和张辽有过一面之缘,对这个胆大豪壮的猛将印象颇为深刻。 李肃仗着年长,倚老卖老之下,自是以贤弟相称。 张辽看清李肃面容,脸上也缓和许多,将手中兵器收起,拱手说道,“原来是骑都尉,只是兄长乃是朝廷重臣,不知为何孤身西行?这,又是打算往哪里去啊?” 说到后来,张辽脸上带了几分狐疑威严之色。 李肃右手提着倒须悟钩枪,左手拖着白银葫芦,不由得哑然失笑,“怎么?莫非贤弟以为我是当了逃将不成?” 李肃话说的直,张辽有些不好接,只是哈哈笑着应对。 李肃见状,将倒须悟钩枪一收,笑道,“罢了,你也是执行公务。” 说着,掏出一封公文递了过去。 “我是奉董相国的命令,去巴蜀寻访一个道士,让他来朝中效力,这是我的公文。” 张辽仔细把公文看了,连忙拱手致意,“倒是我多心了,险些耽误了兄长的大事。” 李肃这些日子赶路无聊,难得遇到相熟的人,他也不急着赶路,颇有些好奇的问道,“贤弟不是跟着温候做事吗?怎么被安排来镇守西方边界了?” 提起此事,张辽心中郁郁,长叹了一口气,“一言难尽啊。” 张辽不答,后续跟过来的一将却满腹怨气。“骑都尉,当初你来说降我们并州军的时候,可是许诺的好好的!可你瞧瞧,现在那些凉州官兵眼里,哪还有我们并州人?” “这……”李肃不禁语塞。 当初为了把吕布和他手下的并州兵拐来,李肃的确是代替董卓答应了不少事情。 可是自从吕布带着并州兵归降之后,凉州兵和并州兵的矛盾越发激化,很多原本答应的好好的事情,都只能作罢。 不过,这些事情是两个利益集团之间的矛盾,不是李肃一个小角色就能干预的。 张辽心中和明镜一样,他一抬手说道,“魏续,你也别难为骑都尉,这些事情倒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李肃脸上尴尬,正不知该怎么说。 张辽已经主动岔开了话题,他看着李肃掌中托着的白银葫芦,试探着问道,“莫非这个就是让奉先折服的功名葫芦?” 李肃一手托着功名葫芦,拈须笑道,“不错,正是如此!” 张辽试探着问道,“可否一观?” 李肃听了,脸上有些为难,“这个嘛?” 张辽的智力自然是水准以上的,对人情世故很是通透,当即改口笑道,“可否一试?” 李肃这才松了口气,“这倒不难。” 接着事先叮嘱道,“文远,你身上血气旺盛,精气神具都饱满,我这个葫芦只能把你收走一瞬,不过这一瞬间也足够你经历四甲子的岁月。但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 张辽听了,知道是关键处,连忙正色说道,“兄长尽管说。” 李肃认真说道,“人之所以是人,除了我们的肉身体魄,最重要的就是我们还有灵魂心思。我虽然只是把你收走一瞬,但是你的灵魂心思可能就要承受四甲子的岁月。你仔细想想,四甲子之后,你的心思,还是如今的心思吗?” 张辽听到这里,微微色变。 这会儿他才二十几岁,要是灵魂心思承受四甲子的岁月洗礼,哪怕仅仅一瞬,回到人间的时候,恐怕也会觉得物是人非。 不过,张辽自是果决坚毅之辈,他自信的说道,“无妨,我也只当是一场大梦罢了。” “好!” 李肃不再多话,将功名葫芦对准张辽,暗暗催动法力。 这张辽果然如同他所猜想的那般,不但气血旺盛,还有三运加身,仅仅将他收走,就让李肃有些头晕眼花。 却说张辽也知道这法宝厉害,当初就连吕布都扛不住,他自然心中警惕。 等李肃法力催动,他脑海中立刻一阵昏沉,接着身子不由自主的投入到葫芦之中。 张辽心中警惕,急忙运足力气一挣,谁料眼前忽然一黑,接着通明大亮。 张辽正疑惑,旋即觉得身上不知纠缠着多少人。 他急忙四下环视,这才发现自己不知出现在什么荒野破落的地方,正被不少乡野农夫按在地上殴打。 张辽心中勃然大怒,就算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武官,但毕竟是并州走出来的豪杰,哪里能让这些无知乡民欺侮? 他立时就想起身挣脱,谁料这个身体竟像是不受他控制一样,只是抱头躲藏。 张辽心中郁闷的几乎要吐血。 这辈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啊。 他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听一个浑身破烂的农夫,一边狠狠的揍着自己,一边嘲讽道,“吴起,你不是说要去当官吗?你不是瞧不起我们这些泥腿子吗?你的万贯家财都被你败光了,老母亲只能靠舅家的接济生活,你往日总是吹嘘,要功盖当世。你做到了吗?” 吴起? 张辽一怔。 还不等他多想什么,一阵乱拳又捶了下来。 张辽一身武勇,虐虐这几十个农夫还是轻而易举的,但让张辽无奈的是,他偏偏使不出任何的力气。 心中的屈辱,折磨的他几欲发狂。 就在张辽郁闷的准备认栽的时候,谁料这个被叫吴起的家伙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力气大增,一下就甩脱了身上的数人。 接着狂叫着拔出腰间剑来,当场将一人击杀。一见到血,吴起更是癫狂,手中大剑挥动连斩,竟是一口气连杀三十余人。 张辽只觉得那种愤懑不平和自己无比契合,释放宣泄的无比痛快。 等到剩下的农夫哭喊哀嚎着逃走,吴起才有些茫然失措的看着手中的剑,接着害怕的一把丢掉,跪地大哭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破旧稠衣的老妇人忽然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涕泪交流的说道,“儿啊,你快些跑吧。你犯了这么些命案,再不跑就要被人抓住问斩了。” 这老妇人的容貌,长的竟和张辽的生母一模一样! 张辽心中一颤,就要出声安慰。 谁料那吴起根本不受控制,只是大叫道,“我不走,我不走!” 老妇人泪水横流,忽然从头上拔出发簪来对准自己的喉咙,悲伤的叫道,“儿啊,你若不走,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张辽惊惶不已。 虽然明知道是假,但毕竟是自己的母亲的模样,想要阻拦,偏偏身体不受使唤。 这时,吴起也眼泪流下,对天大声号叫道,“我吴起,身负绝世才华,不能光耀门楣,使父母荣光,反倒落到这副田地!我好恨!好恨!” 随后,吴起当着母亲的面,撕掉了自己的衣袖,狠狠的噬咬自己的胳膊。 鲜血激迸而出,淋漓了他的口齿。 “我儿!”老妇人心疼不已,连忙放下发簪,过来看吴起的伤势。 吴起张着被鲜血淋漓的嘴,指着自己胳膊上深深的伤口,对着盖满乌云的天空悲号立誓,“我,吴起!绝不甘心苟活这一辈子!如果我不能功盖当世,做上卿相,就再也不回来了!” 张辽心中激荡不已,看着眼前的画面,熟读兵法的他已经知道,这就是历史上那个绝世吴起的故事。 正当他要出声附和,忽然一个大大的“功”字,出现在天空,随即闪耀在眼前。 接着,那个一直和他浑如一体的吴起,忽然一个转身和张辽四目相对。 那雄心勃勃的年轻双目,瞬间变得苍老而睿智。 脸上的青春容貌,也布满了皱纹。 就听吴起沙哑的声音响起,“后来人,请替我走下去!请替我吴起,功盖当世!” 张辽浑身一震,只觉得全身的激昂热血全部都被点燃。 他张辽岂不也是有着绝世的武勇韬略? 难道他张辽的宿命,只能这样沉沦在大汉西陲,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巡边官? 随即,张辽就觉得这具身体回到了他的操控之中。 张辽简单的熟悉了一下身体,回想着吴起走向绝世的征途,最终抿紧了嘴唇,毅然的大步向东走去。 第7章 血食 …… 张辽被李肃用一个白银葫芦轻易收走,这让魏续等人都惊慌不已。 还没等他们高声呵斥,就见一道银光一闪,只是片刻功夫,张辽又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 魏续连忙问道,“文远,你没事吧?” 张辽只觉头晕目眩,扶着战马一阵干呕。 等到抬起头来看着李肃的时候,目光中已经多了往常没有的深沉稳重。 随即双目一闪,换上了莹然之光,胸中的韬略几乎如同实质一样喷薄而出。 李肃掐指一算,虽说张辽的进度一般,但显然也有不少收获。 他微微惊讶,接着笑道,“恭喜。” 张辽深深的吸了口气,接着对李肃深深一拱手,“多谢。” 李肃哈哈一笑,“不必,你回去好好休息,日后或许还能有所心得。” 张辽拱拱手再不多言,转身勒马而去时,那莹莹夺目的韬略之光已经变成了火烧一般的贪婪。 李肃看着张辽的背影微微一笑,收了功名葫芦继续前行。 他一路卜课袖占,知道那妖道已经梓潼附近,只是再细揣测,却又无从寻起。 刘焉虽然霸了川中,但是明面上却不愿意同朝廷撕破脸。就算董卓乱了朝纲,也只是静观其变,根本不予理会。 李肃手握董卓赐下的公文,穿州过府自然一路畅行无阻。 这一日,李肃行到涪县,心中忽有所感。 他下了马,收起兵刃,慢悠悠的就入了涪县城中。 如今中原大地,处处民不聊生。函谷关内外也因讨董之战,到处是乱离百姓。 反倒是川中被刘焉治理成了乐土。 这涪县中,市井往来,很是温和宁静。 李肃知道自己的机缘在涪县,当即寻了驿馆住下,静静等待那妖道出现。 …… 却说庾献还不知道有人要来拿他,和管亥一路艰辛跋涉。 当然,庾献绝不甘心就这么走上成为黄巾余孽的黑暗之路,一路上都在伺机逃窜。 谁料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惨淡的。 管亥带着庾献在山里转悠了一个下午,就让庾献断绝了这份心思。 因为管亥实在是太靠谱了! 这一下午,管亥不但把自己转迷路了,而且在经过几番挣扎后,把庾献也带的晕头转向了。 深山密林之中,抬头看上去还找不到巴掌大的天空,幽黑的林子深处,虎狼咆哮之声不绝。 庾献这下算是绝望了。 然而绝望从来不是惨烈现实的低点。 就在这一天,穿着一身树叶的管亥很严肃的对庾献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你有什么计划吗?” “啥?” 庾献觉得自己听错了。 “兴复黄巾的大计划啊!”管亥炯炯有神的看着庾献。 庾献听了这话,嘴角直抽抽。 现在太平道的信徒,只剩下你一头猪了吧,我还咋兴复。 想到这里庾献又觉得不对。 好像黄巾出身的武将还是有一些人的…… 庾献赶紧问道,“你们黄巾军除了你,还有别的人剩下吗?你和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管亥抓了抓脑袋,憨憨的说道,“没有!” 好吧。 这庾献就蛋疼了。 就算他得了太平道的传承,手握三卷天书,只要其他人不承认,那也没什么吊用。 旋即庾献又觉得自己纯闲的,我想那么多干嘛,先把这条猪糊弄过去再说。 于是,庾献忽悠道,“你觉得咱们重建黄天世界,最重要的是什么?” 管亥一脸茫然,“不知道。” 庾献想了想,说道,“是信仰。咱们太平道靠着信仰,让天下这么多百姓追随,才有的后来的黄巾军,所以最重要的是恢复太平道的信仰。” 一听庾献说的这么在理,管亥激动了起来,“说的有道理!” “所以,眼下咱们最重要的就是传教,加深太平道的影响。过上个两三百年,等到太平道深入人心,那时候登高一呼,大事翻手可成。” 管亥连连点头,接着反应过来,又连连摇头,“太迟太迟,要速成的法子。” 庾献无语,你怎么想的这么甜呢。 “大哥,你这是造反啊,何况天公将军的军队现在都完蛋了,哪来的速成法子。” 管亥一听,眼睛发红,鼻子里喘着粗气,“我不管,你给我想法子,你快给我想法子!” 庾献见他又要变身,顿时就怂了,“我想我想。” 然而,这一天终究是没想到什么好法子。 晚上的时候,庾献又用秘法弄来粮食。 管亥哈哈大笑一声,就现出原形,大口的吞咽起来。 庾献没有管亥这生吃白米的本事,从林子里砍了竹节,准备做个竹筒饭。 谁料合意的竹子还没找到,就听管亥大口的呕吐起来。 庾献诧异不已,走过来一瞧,正被管亥瞧见,当即身子一晃重新化为黑发垂腰的壮硕青年。 管亥一把把庾献揪住,恶狠狠的说道,“你这是给大爷吃的什么粮食?不知道我沾不得血食吗?” “血食?”庾献一怔。 他从地上的白米堆中抓出一把,还未凑到鼻端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庾献赶紧避开,心中也是纳闷不已。 之前那次还是好好的,得来的白米清香可口,怎么这次竟有血腥味了? 庾献不信邪的再次摸出那个古朴的木盒,口中念念有词。 等手中渐渐有了沉重之感,连忙向外一倾,这次不光有血腥味,甚至不少的白米都被染红。 修道人对血食都是极为忌惮,庾献心中惊疑,这下不敢再乱来了。 管亥也满脸的凝重疑惑,随后壮硕的身子一晃,化为原形去林中寻找吃的。 这本是个甩开管亥的好时机,但是这样玄奇的事情一发生,庾献又不敢在这林中乱跑乱撞了。 庾献一直等到月亮升起,才见管亥回来。 庾献欣喜的站了起来,想看管亥给自己带回了什么吃的。 谁料披散着黑发的管亥却如同被激怒了公牛一样,红着眼睛冲过来,一脚把堆起的那些粮食踢的爆炸似的四散。 “你疯了啊?”庾献吓了一跳赶紧躲开。 这些粮食就算不能用了,但也不至于这样拿来发泄吧? 管亥大踏步过来,揪着庾献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脸容扭曲的咆哮道,“小道士,你弄来的不是粮食,是命!” 庾献听了此言,愕然不已。 管亥毫不留情的把庾献惯倒在地,接着粗大的拳头抡起。 庾献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要命的拳头带着风声砸下来,落在眼前的时候,才稍稍收回了力道。 庾献慌忙一躲,正好从拳头后看到管亥那骇人的双眼。 或许是想起这小道士还有大用,管亥一把丢开庾献。 管亥原地转了两圈,觉得发泄的还不畅快,当即咆哮一声现出原形,疯了似的在树林里一阵猛撞。 不知多少树木被管亥撞的东倒西歪,不知多少鸟雀虫兽被惊的四散而逃。 庾献紧紧的抱着怀里的木匣子,一边惊惧的看着发狂的管亥,一边时不时低头打量几眼。 他心中既是不安,又是狐疑。 这个奇怪的匣子……到底还藏了什么秘密? 谁料管亥却根本懒得和庾献多言,这让庾献都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第8章 庾献的融资计划 谁料管亥却根本懒得和庾献多言,这让庾献都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在森林里乱转的两人也几乎没什么交流。 他们时不时捡些蘑菇野果果腹,两人都心照不宣的再也不提那木匣的事情。 庾献反复翻看了重玄子留给自己的竹简。 重玄子所修的木属性功法,叫做“春生万物生”。 练到高深,的确可以养成一口长生气,甚至可以掌控生机。 尽管此时秋意肃杀,又没有好的木属性材料做引子,但庾献也没有别的什么选择。 他寻了一截还有些青碧的竹子,将“春生万物生”的功法入了门。 虽说条件恶劣,法力进境缓慢,但好歹凭借那口微薄的生气,可以让身体不那么饥饿。 至于修行的事情,只能等到来年春天,万物生发时再说了。 庾献利用后世的知识判断了下,虽然是迷路了,但是两人大致在向东北的方向走。 这倒是个好消息,起码那个方向是平原。 只要能找到人烟,就能找到活路。 这一日管亥鼻子嗅了嗅,径直向左方行去。 庾献自然也跌跌撞撞的跟在身后,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就看到一条宽阔的河流在缓缓流淌。 管亥大喜,痛快的喝了几口,接着直接跳进了河中搓洗了起来。 庾献无奈,只得向上游远走几步。 正要蹲下来取水,管亥已经洗好,故意刁难道,“磨蹭什么!还不快走!” 庾献喉咙干的想要冒烟了,却也不敢冒险,只能等着妖怪什么时候气顺了再说。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庾献忽然心中一动,脸上挂上了喜色,“喂!我有个好主意!” 管亥虽然厌恶庾献,但是本身智力不高,这一路没少听庾献的建议。 听庾献这么说,当即不耐烦地说道,“有屁快放!” 庾献连忙建议道,“这条河水蜿蜒东南,一定会流入平原,有河的地方,八成就有城镇,咱们不用在山里乱钻了,可以直接沿河而下!” 庾献的这个建议是很靠谱的。 汉末的城镇很多都是修建在河流的节点上,充沛的水源意义非常重大。 “我去城镇干嘛?”管亥脸色臭臭的。 庾献眉飞色舞起来,“要复兴咱们黄巾军,当然要去城镇啦!” “复兴黄巾军?!” 管亥的脸上立刻多云转晴,双目放光,“你快说说。” 饶是庾献对管亥多有不满,这会儿也不得不翘起拇指称赞,“好一头忠猪,大贤良师果然没看错人!” “那当然了!” 管亥理所当然的一拍壮硕的胸脯。 庾献对管亥洗脑道,“要复兴黄巾军,你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 管亥想了想,说道,“你之前说过,是信仰?” “不对不对,我重说。” 庾献赶紧改口。 “这种事还能重说?”管亥质疑的看着庾献,有点生气。 庾献自信满满的说道,“放心好啦,我一说你就会觉得有道理。” 要是连一头猪都搞不定,那庾献也别混了。 管亥不爽的说道,“那你可别胡说啊,我也是有判断的!” 庾献伸出两指一搓,“复兴黄巾军,最重要的就是钱!只要有了足够的钱,就能招募足够多的兵马,买足够多的粮食,救助足够多的穷苦的百姓!甚至我们也能得到足够多的修炼资源!” 管亥一听,觉得大是有理,他连连点头,“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庾献目光熠熠的,顺着河流往下看去。 “我有一个融资的大计划!” “融资?”管亥愕然。 “对!” 庾献迫不及待的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管亥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一个大条幅,“诚意求合作,搜寻黄巾密宝。”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大家一起发!” 管亥一脸的黑线,“这特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条幅是用管亥撑裂的蓝衫制成,以炭黑描画。 看上去粗劣不堪。 庾献却一脸的理所当然,“我现在是不是太平道的继承人?” “没、没错。”管亥挠挠头,这说法倒是没问题。 “那你叫我少主。” “喂!你有点数!” “你就扮演黄巾力士,管亥,回头我再造个藏宝图。” “靠,老子本来就是管亥好吧。” “你要本来就是管亥,我们进了城就要被抓走了。你是假的,记住,你是假的管亥。” 这特么的! 管亥使劲挠头。 庾献却懒得再和管亥罗嗦,“咱们先进城,等你看到了真金白银,你就服气了!” “嗯。”管亥闷闷的应了一声,算是给了庾献一个好脸。 毕竟现在庾献也是为黄巾军在操心忙活。 管亥四下打量了一番,撞倒了几颗合用的树木。 庾献去寻来藤条,两人合力捆扎起了一个木筏。 管亥毫不客气的跳了上去,占据了中间,打了几个滚,索性化为原形,舒坦的在太阳底下晒着。 庾献无奈,只能挨边坐了。 或许是管亥身上的精怪气息太过强烈,这一路顺水漂流,竟然没什么水妖鱼怪前来捣乱。 两人这些日子,本来就已经靠近人烟,漂流了没半日,就零零星星的看到有在水上打渔的渔夫。 几乎所有人看到管亥,都是高声惊呼,“好大一头猪啊!” 管亥初时不在意,后来见人烟渐密,只得重新化为赤条条的人形。 结果遇到的人更是震惊,“这谁啊,怎么这么不要脸!” 两人顺河漂流,遇到靠近的船家,打听了几句,问明了这条河原来就是涪水,前面再行半日就是涪县城。 庾献和管亥都欢喜不已。 又行了没多久,天色就黑了下来。 管亥无聊了一会儿,仍旧呼呼大睡,庾献却没有丝毫的困意。他盘膝坐在木筏头上,兴致盎然的看着如同宝石一样闪烁的满天星空。 与此同时,涪县馆驿中也有一人正看天象。 在刻意寻觅下,正好发现一道活泼泼的清气自西而来,不由笑道,“来的好。” 随即也不披甲,手中托了功名葫芦,径直到涪水上相迎。 第9章 这特么不是情景模式吗? 这一等就是半夜,那道活泼泼的清气生于觜、参之间,转眼不知弥散到了哪里。 夜近子时,李肃忽听河上有声,睁目看去,正见一个很有气质的小道童正在顺流而来的木筏上好奇的四下打量。 来人自然就是庾献。 和在山中不同,一踏入红尘之中,一种浓浓的时代感就扑面而来。庾献开始无比清晰的感受到这个时代。 虽说杀伐乱世从来都是获取修炼资源最容易的时候,但庾献却不敢轻易出手。 因为这个时间段,选边站队实在是太难了。 要是从历史大势来看,孙曹刘都算是汉末的大赢家。 曹操无疑是个好选择,但是他还要经历一段被人各种完爆的苦逼岁月。 孙家那边宁静一些,但孙坚很快会挂,孙策还没开始二次创业。 刘家更不用想了,这会儿桃子三兄弟连来自糜竺的a轮融资计划还没撬动呢。 庾献本想在鹤鸣山里安稳修道,猥琐发育,但是一看到建筑错落起伏的市镇,不由又动了跳脱的心思。 他虽然道术浅薄,不能任意妄为,至少也能做个于吉、左慈之流吧。 庾献正美滋滋的盘算着,忽然前面一人在岸上大笑道,“道友请留步。你这是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啊?” !!! 庾献正雄心勃勃的规划人生,听到这话简直像是被雷劈了一下,险些掉到水了。 这话有毒啊! 莫非老子刚刚入世,就有一劫? 庾献连忙看去,就见李肃手托白银葫芦,正看着自己。 这么大半夜的,专门等在河边,还一见面就说出了那句神坑一样的话! 这里面要是没鬼才叫怪了! 庾献脸色数变,充满警惕的打着哈哈,“自然是从来处来,往去处去啊!” 李肃不知道庾献的深浅,但想着这小道士能惹怒温候,想必有些本事。 他见小道士油滑,不接自己的搭讪,索性开门见山的说道,“在下乃是虎贲中郎将李肃,奉朝中董相国的命令,来迎接道长往洛阳城一行。若道长归附朝廷,高官厚禄自然不在话下。” 李肃?洛阳?董卓! 庾献一惊,董卓的西凉兵! 这可是名声臭大街,比黄巾军还没搞头的势力!这可是天下公敌啊! 庾献根本不须犹豫,直接拒绝道,“不去!” 李肃生怕夜长梦多,当即哈哈一笑,直接翻脸,“哼,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说着把手中白银葫芦一举,一道毫光射出,将庾献罩定。 庾献背后寒毛直竖,一瞬间,能把人化为脓血的紫金红葫芦的形象充斥了脑海。 接着,庾献眼前一黑,旋即陡然光亮。 他慌忙用手去摸身上,生怕被这来历不明的宝贝化为脓血。 谁料想法虽有,却根本动弹不得。 接着,庾献就察觉到身上不知纠缠着多少人。 庾献慌忙抬头,入目的情景和当初张辽看到的没什么分别。 都是不知出现在什么荒野破落的地方,正被不少乡野农夫按在地上殴打! 庾献赶紧想要挣脱,谁料这个身体竟像是不受他控制一样,只是抱头躲藏。 庾献脑子一懵,这是怎么回事? 他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听一个浑身破烂的农夫,一边狠狠的揍着自己,一边嘲讽道,“吴起,你不是说要去当官吗?你不是瞧不起我们这些泥腿子吗?你的万贯家财都被你败光了,老母亲只能靠舅家的接济生活,你往日总是吹嘘,要功盖当世。你做到了吗?” 吴、吴起? 庾献瞪大了眼。 还不等他多想什么,一阵乱拳又捶了下来。 拳头砸在身上却感不到什么疼痛。 庾献心念电闪,这种情形…… 庾献正有猜测,这个被叫吴起的家伙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力气大增,一下就甩脱了身上的数人。 接着狂叫着拔出腰间剑来,当场将一人击杀。一见到血,吴起更是癫狂,手中大剑挥动连斩,竟是一口气连杀三十余人。 等到剩下的农夫哭喊哀嚎着逃走,吴起才有些茫然失措的看着手中的剑,接着害怕的一把丢掉,跪地大哭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破旧稠衣的老妇人忽然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涕泪交流的说道,“儿啊,你快些跑吧。你犯了这么些命案,再不跑就要被人抓住问斩了。” 这老妇人的容貌寻常,很是慈爱。 庾献前生是个孤儿,被一个老道士抚养长大。 但这老妇人的容貌,竟和他暗中想象的母亲,没有分毫区别。 庾献心中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时那吴起又大哭大叫道,“我不走,我不走!” 老妇人泪水横流,忽然从头上拔出发簪来对准自己的喉咙,悲伤的叫道,“儿啊,你若不走,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这时,吴起也眼泪流下,对天大声号叫道,“我吴起,身负绝世才华,不能光耀门楣,使父母荣光,反倒落到这副田地!我好恨!好恨!” 随后,吴起当着母亲的面,撕掉了自己的衣袖,狠狠的噬咬自己的胳膊。 鲜血激迸而出,淋漓了他的口齿。 “我儿!”老妇人心疼不已,连忙放下发簪,过来看吴起的伤势。 吴起张着被鲜血淋漓的嘴,指着自己胳膊上深深的伤口,对着盖满乌云的天空悲号立誓,“我,吴起!绝不甘心苟活这一辈子!如果我不能功盖当世,做上卿相,就再也不回来了!” 就在此时,一个大大的“功”字,出现在天空。 随即闪耀在眼前! 接着,那个一直被庾献附身的吴起,忽然一个转身和庾献四目相对。 那雄心勃勃的年轻双目,瞬间变得苍老而睿智。 脸上的青春容貌,也布满了皱纹。 接着,就听吴起沙哑的声音响起,“后来人,请替我走下去!请替我吴起,功盖当世!” 随即,庾献就觉得这具身体回到了他的操控之中。 等到确认双手双脚听自己的使唤了。 庾献这才瞪大了眼睛,相信了这个事实。 ——这特么不是情景模式吗?! 第10章 隐藏剧情 庾献和眼前的吴起对望着,目瞪口呆。 眼前的那吴起仿佛一阵青烟薄雾一样,只隐隐约约有个模样。他和庾献对视着,同样沉默着没有说话。 庾献身子不敢动,眼睛左右一扫。 却见那老妇人仍旧维持着悲伤的模样,关心的看着自己! 风声更轻,草也不再摇曳。 似乎整个世界都静止了,等待自己接下来的举动。 庾献额头微微见汗。 他已经弄明白了此时的境况。 很显然,他是被李肃的那个什么葫芦给收走了,随后进入了这样的情景模式。 庾献心中顿时泛起了嘀咕。 莫非是系统这种东东? 一旦行差做错就会被人抹杀?! 接着又觉得荒谬,小爷和李肃无冤无仇,他为何如此暗算我?! 不过这些眼下都不重要了。 无论如何,既然已经中了李肃的道术,成功通关从这里活着走出去,才是最关键的! 至于情景模式么…… 庾献眼中放光。 好,你就看小爷怎么玩! 庾献脑海中迅速的回味了下吴起的一生。 吴起这个人实在太了不起了。 他通晓兵家、法家、儒家三家思想,无论是在内政,还是在军事上都有着极高的天赋。 他刚登上战国的舞台,就帮助弱小的鲁国,击败了强大的齐国! 他在魏国镇守西河的时候,以一比十的劣势兵力,打的凶悍的秦国落花流水,甚至都不敢向东看。 他在楚国做令尹的时候,不但变法让楚国强大,而且侵吞百越,击败魏国。 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战国雄人,却有着让世人感叹的蹉跎经历。 当初吴起为了功业,不顾老母离开家乡,又和师父曾申恩断义绝。 后来为了取信鲁穆公,担任鲁国大将,甚至疯狂的杀掉了自己齐国的妻子,表明志向。 在之后的一系列人生中,吴起更是迎来了一连串的悲剧。 庾献再想想刚才出现在天空中的巨大的“功”字,以及那句替吴起功盖当世的话,总算是捋清楚了任务的主线。 这个烟雾状的吴起,显然是个器魂一样的东西。 像这样一个执着功业,死不回头的人物,大概就是要挑战者重现他当年功盖当世的辉煌吧。 庾献一笑,通晓历史就相当于知道攻略了。 有攻略在,小爷还怕? 庾献正要按照历史的选择,拔脚离开。只要往东,离开卫国前往鲁国,自己就能迎来自己威震天下的第一战! ——弱鲁破强齐! 然而…… 庾献只是转了转念头,要动的脚就停了下来。 他的嘴角露出一个戏谑的笑意。 “哼,真当小爷蠢吗?前世这么多游戏难道白玩了?!” 庾献身子不动,眼珠乱转。 他前世虽然是个修道人,但也有过少年浪荡的岁月,各种游戏玩的不在少数。可以说的上是明白其中三味了。 一个情景模式,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就是此时此地了! 历史主线什么的,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既然触发了情景模式,那就说明了,这里肯定是有剧情的! 就算明着没有,也必然是有隐藏剧情! 不然的话,这么费心费力的开场动画放完了,然后,你转身就走了?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无论这法宝多么可夺造化,制作它的人,都不会无谓的在这上面浪费功夫! 开场动画是十分重要的! 庾献稳住心思,决定慢慢破局。 但是…… 这剧情到底该怎么触发呢? 庾献身子不敢乱动,只用眼睛四下乱瞄。 或许是因为庾献的身子自始至终还没有动的原因。 和他四目相对的“吴起器魂”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就连那个吴起的老母也定格在那里,仿佛被按了暂停键,等待庾献把故事继续下去。 直接去鲁国肯定是不行了,破局的点应该不在那里。 庾献盘算着,目光落在那老妇人身上,忽然心中一动。 仔细想来,吴起的一生何等的波澜壮阔。那为何这么精彩的一生,故事却要从这里开始? 庾献目光闪动。 ——光凭这个开场的时间点选择,就能说明很多东西! 接着,庾献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个老妇人身上。 庾献长叹了一声,终于动了。 他迈开大步向那老妇人走去。 那老妇人见庾献走近,一脸悲伤不舍的唤道,“我儿,你快走!到鲁国去,投奔你的老师。” 庾献低下头去,看着这个可怜的老人,心中一时柔软,“我走了,那你怎么办?” 轻轻的一问,仿佛一道霹雳! 那个薄雾一样飘动的“吴起幽魂”浑身一震,一双眼睛像是忽然有神,紧紧的盯着庾献。 他虽然未说话,但那薄雾翻滚,显然心中并不平静! 是啊。 吴起杀人之后亡命而走,他的老母又该怎么办? 刚才庾献幽幽一叹,想到的正是这件事情。 吴起杀人亡命,还咬臂发誓,一定要功盖当世才衣锦还乡。 可是那个可怜的老人呢? 吴起壮怀激烈的时候,可曾想过她的下场? 那老妇人也一时呆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庾献认真的看着他,“母亲,不必说了,我怎么能舍下你。” 说着弯下腰来,将那老妇人背在身上。 庾献这会儿到底还只是个少年身,那老妇人虽然看着枯瘦,但也有个八九十斤的样子。 背着走一时还行,走出了没百步,庾献就开始额头见汗,脸颊苍白起来。 以他这小身板,别说是亡命鲁国了。 能不能走出东郭,都是个问题。 不过,庾献刚才见识到了吴起幽魂的反应。 他心中笃定,自己的选择一定触发什么剧情了! 哪里肯半途而废? 庾献只能咬牙坚持着,一步一步往前挪。可是他这些日子饱饭都没吃几顿,身上哪有力气? 正头晕眼花的拼命挣扎着,忽然一阵心慌气短,险些松手将老妇人从背上摔下。 不等庾献站稳身子,就听到天地间响起轻轻一叹。 “也罢。” 说着,那烟雾状的幽魂飘到庾献身旁,袍袖轻轻在庾献身上一拂。 庾献听到声音的时候,一颗心就激动地险些要跳出来。 果然有隐藏剧情! 接着,身上仿佛脱胎换骨一样“格巴格巴”响个不停,转眼间筋肉饱满充盈,就连原本七尺的身高,都硬生生的拔高了一尺。 双臂和腰腿上更是生出一股蛮力,让庾献背着那老妇人,轻若无物。 庾献见识到这样的神通大喜过望,他欢喜的放下老妇人,想要试试自己增加了多少力量。 谁料,刚把那老妇人放下。 身上就涌出一股疲惫酸痛,不但鼓胀的筋肉消退,就连已经长到八尺的身高,都硬生生的缩回去一尺。 庾献目瞪口呆,“这是?” 第11章 一母之力 就听那吴起幽魂淡淡说道,“我就临时借你‘一母之力’吧,假如你能顺利护送她到鲁国,你就能真正拥有这份力量。” 卧槽! 庾献简直要听呆了。 修道士衡量体力时,作为单位的通常是“一牛之力”或者“一虎之力”,用的力气大就会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可什么时候跑出来个“一母之力”? 不过吴起幽魂的这话,也让庾献略有猜测。 等他重新将老妇人背在身上,果然又变得强壮高大起来,身上的疲惫和酸痛全部都一扫而光。 庾献目光闪了闪,试着从地上捞起一块大石。 然而他费尽了力气,那石头才只晃动了几下。 几次实验之后,庾献才彻底弄清楚了这“一母之力”是怎么回事儿。 吴起幽魂给出的这个奖励,完全是针对那个老妇人的。 庾献可以在背负她的时候,感觉轻若无物,甚至还不知疲倦。 这部分力量是附加的。 一旦庾献想要做别的事情,这些附加的力量就不再起作用,只能动用庾献原本身体的力量。 只有等庾献顺利的护送老妇人到达鲁国,这些力量才会真正属于庾献,那时候才能使用这力量为所欲为。 庾献搞清楚了这些,当即不再纠结,迈开大步就向东方奔去!同时脑海中也在飞速的思索着。 剧情被触发了,庾献的脸色却没有半分轻松。 他抖的这个小机灵虽然发现了隐藏任务,也得到了疑似器魂的奖励,但是毫无疑问,极大的破坏了历史主线。 这必然会对吴起以后的经历产生影响。 别的不说,吴起背负老母逃亡,那他的师父曾申不但不会因为吴起“不孝”将他逐出师门,反倒会对他大加欣赏。 如此一来,没有了“弃儒学兵”机缘的吴起,又该如何成长,完成“以弱鲁破强齐”的壮举呢? 若是真的在儒家这个大坑里爬不出来,那又怎么去功盖当世? 不能通关啊! 只要不能通关,这时候拿再多的奖励都没有意义! 庾献一边背着老妇人,一边默默盘算着,接着他眼前一亮。 不对! 事情还有转机! 庾献立刻敏锐的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虽然吴起没了“不孝”的恶名,中断了“师徒决裂”弃儒学兵的剧情。 但是触发了隐藏任务的他,拥有了“一母之力”啊! 只要顺利完成任务,拥有这一母之力,那就完全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成为统兵大将,除了韬略兵法,强大的武勇也是一条路子! 何况,玩过不少即时战略游戏的庾献,觉得自己就算不去学兵法,认真应对一下,应该也不算太难。 怕就怕影响以后的剧情! 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庾献绝对没有再回头的道理。 庾献还隐隐有些猜测。 假如按照自己的想法破局,或许,最后能有出乎意料的惊喜! 捋清了思路,庾献这会儿知道该干嘛了。 首先,要保证自己在第一阶段的任务奖励足够丰厚! 至于方法嘛。 庾献瞅了瞅天上的太阳,忽然笑了,接着殷勤的向老妇人笑道,“母亲,你饿不饿?要不要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 庾献的丧心病狂,在这第一关,体现的淋漓尽致! 自从发现背着老妇人,就拥有了无限体力,可以和追兵周旋之后。 庾献在卫国境内,和追捕他的官兵疯狂的兜起了圈子。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三年之久! 期间,庾献对吴起之母,更是进行了无微不至的照顾。 直到吴起之母从一个八九十斤的老妇人,长成了快两百多斤的胖老太太,庾献才心满意足的背着她去鲁国交任务。 虽说在这葫芦里,三年的岁月,也不过是一瞬。 但是这毫无节操的举动,仍旧让吴起幽魂那古井不波的心,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特么还有这种人? 莫非区区几百年的时光,人类已经演化到这种程度了吗? …… 好在。 当第一个月过去,吴起幽魂就不再关注其他的事情了。 他每日看着庾献照顾老人吃吃喝喝,看着庾献脚步轻快的带着老人走过芬芳花香,看着庾献笑声朗朗的为老人说着他也不明白的奇闻趣事。 吴起幽魂的目光,落在一直微笑点头的老妇人身上。 满是温情。 这三年的周旋,还带来了另外一个让人想象不到的结果。 庾献就算面对着卫国官差的追捕,仍旧不离不弃的带着自己的老母奔走。 这让他成为了天下闻名的孝子。 在卫怀公死去不久,继位的卫慎公下令,赦免的庾献的罪过。 并且让人带着车马邀请,让他做朝歌城的大夫。 当然,要去鲁国领任务奖励的庾献,果断是拒绝的啦。 在千辛万苦的到达鲁国都城之后,庾献一脸期盼的看着吴起的幽魂。 伸手摊开。 “大哥,给我任务奖励吧。” 吴起幽魂一脸复杂的看着庾献,手轻轻一挥,庾献立刻感受到一股从头到脚的充实。 他试探着放下老妇人,那种空虚无力的感觉却再也没有发生。 庾献的身体也维持在八尺高,浑身的筋肉也仍旧饱满鼓涨。 庾献兴奋之下,立刻去找了几块大石试探。 结果让他十分满意。 他已经达到了身负两百斤大石奔走,耐力无穷无尽的程度。 就在领完奖励,庾献兴奋不已的时候,曲阜城门外忽然一阵骚动。 车马辚辚而过,一个头发花白,高冠博带的老者,从车上望张了这边一眼,疑惑的高声说道,“这不是我的好徒儿吴起吗?” “嗯?”庾献一回头。 脑海中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这位老人的信息。 这就是吴起的老师曾申。 庾献赶紧躬身拱手,像模像样的说道,“见过老师!” 曾申大为满意的看看庾献,再看看旁边的老妇人,欣慰的说道,“徒儿,你的事情我都听说过了。这就是你的母亲吧?” 来了来了! 庾献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到了剧情的关键点了! 第12章 杀妻证道 庾献恭敬的说道,“是,这就是我的母亲。徒儿做事鲁莽,连累了老母受累。这些年奔走四方,餐风饮露,都是我的过错。” 庾献应答得体,让曾申果然十分满意。 曾申笑眯眯的说道,“好徒儿,只要浪子回头,想来天下人会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难为的,是你有这孝道。” 说着话,曾申上下打量了庾献几眼,有些惊奇的说道,“徒儿,这三年不见,你好像壮实了许多啊。” 庾献长叹一声,赶紧卖惨,“是啊,这三年到处奔走,光顾着打熬力气了,已经很久没有翻过书简。徒儿真是惭愧。” 这句话一说,连曾申考校学问的这个隐患,也直接封上了。 曾申听了,果然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孝道是人间的大学问,更难得的是身体力行。你能践行此道,何必计较那些文辞章句。” 接着又好奇问道,“我见你身量很是魁梧,你也说自己在打熬力气,不知道现在有多大的能耐?” 庾献拍着胸脯,信心十足的说道,“身负两百斤大石,可奔百里!” 曾申听了,却是眼前一亮,激动地说道,“想不到徒儿竟是难得的虎将,有这样的勇力,咱们还怕什么齐国人?” “嗯?”庾献猛然听到这个,脑子有点发懵,“齐、齐国人?” “是啊。”曾申叹息一声,解释道,“齐国又打过来了,可咱们鲁国不管比兵比将,都比齐国差了一大截。这次齐人攻过来,满朝大夫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领兵的。” 接着,曾申眼中生辉,看着庾献满意的说道,“既然我徒儿有如此神勇,那我就联合其他城邑的大夫,联名保举你做将军,你看如何?” 庾献闻言,眼都直了。 这尼玛,小爷这是连“杀妻证道”的剧情也要跳过?直接被曾申保举当将军! 哎哟,小爷是要逆天啊? 哈哈,哇哈哈哈哈! 就在庾献激动不已的时候,忽然察觉到有一丝异样。 那曾申忽然不动了,接着一直笑着看向曾申的老妇人也不动了,周围的摊贩走卒也都不动了。 庾献大吃一惊,抬头看那轻烟一般的吴起幽魂。 就见那原本默默跟随的吴起幽魂,袍袖一挥,庾献只觉得日月交替,星辰变换。 一种莫名的感觉,忽然让他觉悟,仿佛是从内心底明白。 嗯? 这是…… 这是、回到了三年之前?! 可是。 庾献不顾心中震惊,赶紧左右望望。 ——可怎么看样子仍旧是在鲁国都城门口。 他正疑惑不解。 吴起的幽魂又将袍袖轻轻一拂,那个老妇人如同青烟一样消失不见。 毕竟是三年的朝夕相处,庾献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赶紧伸手阻拦,“干什么?” 谁料他这一动,对面的曾申也动了。 只见他面容扭曲,满脸都是悲伤失望的看着自己。 “吴起!想不到你是这种不仁不孝之辈。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你这孽徒竟然抛下老母,出奔外国。何况还扬言什么功业不就,就不回卫国。你这样利欲熏心,狼心狗肺之徒,不配做我儒门弟子!” 说完,狠狠的啐了一口,转身上车离去。 他旁边的学生弟子,也都回头露出了一脸的鄙夷之色! 看到这一幕,庾献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 师徒决裂! 接着再想想那老妇人消失的事情。 庾献瞬间意识到了一件事! ——自己的剧情被重置了! 他通过完成隐藏任务达成的完美开局,在吴起幽魂的强力干预下,竟然被逆转! 庾献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他妈是作弊啊! “你!”庾献看着吴起幽魂,恨的咬牙切齿,“卑鄙!无耻!下流!万箭穿心的王八蛋!” 自己明明已经破了局,结果在吴起的作弊之下,一番心血竟然毁于一旦。 庾献凭借着曾申,傍上了在鲁国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儒家,以后的仕途必然平坦无比。 不但不用“杀妻证道”,也不用担心后续被谗言离间,出奔外国。 说不准慢慢种田攀科技,只要猥琐发育,没准还有统一天下的机会。 可惜,在吴起幽魂的干涉下,全都成了泡影。 庾献在城门口对着吴起幽魂骂了小半天,直到口干舌燥,腹中饥饿,这才不得不气馁的直面惨淡的局面。 这时那吴起幽魂才像是活过来一样,淡淡说道,“小儿辈徒何必逞口舌,还是好好考虑当下的事情吧。” 庾献那个火大! 虽然已经精疲力竭,还是恨的对着吴起幽魂又耍了一通乱拳。 可惜,那幽魂无形无质,更不可能伤到分毫。 庾献气馁。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 可特么如今要面对的现实,实在也太特么惨了。 接下来,就是惨烈无比的“杀妻证道”啊! 而且在“杀妻证道”之前,还有个巨大的难关要过! 那就是,首先自己得有一个齐国的女朋友! 这尼玛! 庾献想着想着眼都直了。 战国时代把妹,还得是个外国妞,这对小爷好大的难度啊! 庾献在城门口愣了许久,决定先进城好好休息一晚。 …… 第二天一早睡醒。 庾献就已经脸色如常。 不管什么样的不甘,什么样的抱怨,遇到麻烦,总要先趟过去再说。 “我要找一个奶大的!腿也要长!最重要的是脸要好看,最好还要有共同语言!” 庾献坐在床头,大声宣言。 接着扭头看向吴起幽魂,“老吴,你觉得怎么样?” 原本一直沉默着当背景的吴起幽魂,竟然出乎意料的鄙夷的看了庾献一眼。 哎哟。 庾献笑了,接着不再理会,低头盘算起了“杀妻证道”的攻略。 昨天庾献已经试过了,虽然说剧情被重置了,但是自己获得的奖励还在。 身上仍旧有着来自吴起的“一母之力”。 可以说,等闲上个战场完全可以横冲直撞了。 不过,吴起最为闪烁世间的,仍旧是其兵法造诣。 如果没有足够的兵法修为,恐怕凭现在的能耐,就算“杀妻证道”取得将军之位,“以弱鲁破强齐”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一关好过,可是还有强大野蛮的秦国等着自己去“威震西河”呢! 这他妈妥妥的是要扑街啊! 那眼下就该按照主线剧情,去弃儒从兵,追随兵家好好学习兵法。 嗯,顺便,找一个来自齐国的女朋友。 第13章 庾献的破局 庾献付了房费,出了客栈,开始为之后的事情犯愁。 眼下有两条路可走。 一个是完全依照任务主线走,尽量复制吴起的成功。 另一个则是自力更生,设法趟出一条活路。 自力更生这条路,庾献暂时是不打算考虑了。就算可以得到隐藏任务奖励,但是跑歪了剧情的可能性也很大。 吴起这样的狠人,千古少有。如果不靠剧情之力,单凭自己的能力,想要功盖天下,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且,就算走任务主线,实际做起来也不容易。 庾献不是兵家,对吴起的过往了解的不是很熟。 他初到曲阜城,就算想去找兵家拜师,也找不到门路。 庾献一边顺着人流走着,一边琢磨。 “不知道吴起在历史上找的何人拜师。如今,我身上还有点盘缠,倒是还能坚持几天。” 庾献在街上走了半日,也不好随便找人搭讪,只是一路听些路人言语。 到了中午,见始终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庾献只得寻了一处酒肆,吃些东西。 胡乱点了几个菜后,庾献正想找万能的店小二打听点事情,就听旁边一桌的酒客对朋友兴致勃勃的说道,“你听说了吗?曾申曾大夫昨日把一个弟子逐出师门了。” 另一人听了有些吃惊,“还有这样的事情?是哪个弟子这般不知轻重,惹恼了他?” 接着惋惜道,“曾大夫如今受到主君信任,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恶了曾大夫,这鲁国哪里还有他的路走?” 之前说话的那人笑呵呵的说道,“听曾大夫身旁的弟子说,是个从卫国亡命过来的家伙。那个叫做吴起的人杀了仇家,结果不顾家中老母,就自己逃走,甚至还咬臂立誓,一定要建立功业才回卫国。” 听了此言,另一人也有些激愤,“竟是如此!咱们鲁国以儒术为尊,最重仁孝之道。这样的人就算不得罪曾大夫,也必在鲁国寸步难行。” 庾献在旁听着,心头微微一沉。 一顿饭的功夫,曾申驱逐了一个弟子的事情,就被人多次提及。 这个时代还是比较封闭的。 只有极少数的豪商,和游说诸侯的士大夫能够四处往来。 一件外来人的新鲜事儿,用不了一天就在鲁国都城传的沸沸扬扬了。 他虽然用尽办法打听到几处授徒的兵家,但是名字报上去,就很快被人拒之门外。 庾献这个儒门弃徒,几乎成了都城中的笑柄。到处都充满了对他不友好的气氛。 一天一天过去。 庾献虽然不屈不挠,但是等他把打听到的兵家全部拜访过,而且被拒绝之后,庾献的心猛的凉了下来。 庾献仔细的一个个检查自己记下的名字,生怕有哪怕一个疏漏。 然而在反复比对之后,却不得不承认,整个鲁国都城能够有资格传授兵法的兵家,已经全都被他拜访遍了。 而结果,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拒绝! 庾献的脸色异常难看。 触发后续任务的人都找不到,那自己还怎么修行兵法?! 任务主线一断,自己又凭借什么去功盖天下? 而且从被曾申逐出师门,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吴起不但没有丝毫的收获,还花光了身上最后的铜钱。 庾献无可奈何,只能放下心中的骄傲,依靠勇力进入一个小小家族担任门客。 然而做为儒家弃徒的庾献,就算是在小家族中,也只能是最底层的门客。 他每日里拔剑斗殴,却只能勉强混口饱饭。 庾献不难想象,历史上真实的吴起,怕是也有着相同的遭遇。 在一个极度不认可的环境下,拼命挣扎着,艰难而茁壮的成长。 就这样,日子匆匆,过了足足一年。 …… 这一日,庾献斗剑归来,将血淋淋的长剑在吴起游魂面前重重一插,平静的说道。 “老吴,咱们聊两句吧。” 吴起的幽魂虽未回答,却将目光瞥来。 庾献笑笑。 他盘腿坐着,平静的看着插在面前的长剑。 “老吴,我真是有些佩服你了。就算我明知道那些人说的事情和我庾献无关,但仍旧险些被千夫所指的责难所击倒。那种天下人都不认同的感觉,恐怕比什么都让人疲惫吧。” “忍受着羞耻前行,果真需要有常人不及的勇敢。说起来,你也真不容易啊。” 庾献说着,瞧了吴起幽魂一眼。 吴起幽魂面上浮现的,却只有饱经沧桑之后的麻木。 庾献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喜悦。 “我是有些蠢,今天才想明白如何破局。你就算比我聪明些,怕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哦?”一直默默无声的吴起幽魂忽然开口,淡淡问道,“整个鲁国的兵家都在敌视你,你打算如何破局?” 庾献脸上的笑容绽放。 “哎哟,你也有感兴趣的事了。” 他兴致勃勃的打量了吴起幽魂几眼。 不过那幽魂没给出什么更多的回应,让庾献有些扫兴。 庾献回答了吴起幽魂的问题,“今天我和人斗剑之后,回来的路上,忽然听说了一个名字,这让我猛然意识到,并不是只有正统兵家才传授兵法的!” 那吴起的幽魂直直的看着庾献,等他的答案。 “那个名字叫做墨翟,是墨门的巨子。如今墨门正大举进入鲁国。于是我忽然想到一件事,那位老先生也是叛儒教而出的,而且墨门也拥有正统的兵法传授!” 墨翟原本是儒家弟子,后来因为墨翟的务实思想和儒家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因此叛门而出。 因为出身儒家,对儒家有着充分而成熟的思考。 墨翟对儒家的很多迂阔的理论都极为憎恨,口诛笔伐不辍。很多论点可以称得上刀刀见血。 有这样的历史背景,庾献完全可以破局当前困境,不受歧视的拜入墨门名下! 庾献说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吴起幽魂。 拜入墨门是不是条活路,就看吴起的反应了。 吴起的幽魂听到墨翟两个字,眼中慢慢有了活人气息,接着微微点头,“不错。我是在苦苦煎熬了一年半之后才想到了这条路,你比我当初强一些。” 庾献听了丝毫没有得意的意思。 他长叹道,“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你佩服我的机变,我却佩服你的坚忍。一年半……,我都不敢想。” 庾献拔起剑来,摇着头就出了门去。 第14章 后不后悔? 墨子在鲁国学儒,随后在宋国大兴墨家,又把影响力扩大到了齐国。 这次墨门兴师动众进驻鲁国,无疑有和儒门叫板的心思。 墨门既然要开宗明义的布道,驻地自然十分好找。 庾献直接找上门去,让人通传,“儒门弃徒吴起,愿意加入墨门,求巨子一见。” 守门的人还未应答。 一个正要出门的壮年汉子抬头瞧了一眼,正好和庾献对视。 那壮年汉子粗衣短褐,胼手邸足,像是一个在里面做工的下人。 听到庾献的自我介绍,那壮年汉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儒门弃徒?和我倒是一家。也罢,老师就在堂上,你随我同去吧。” 庾献听了一惊,能叫墨子为老师的,在墨门中地位可不低。 庾献连忙问道,“敢问先生姓名?” 那壮年汉子听了哈哈大笑,“叫我禽滑厘就是了,原本我也是儒门孽徒,咱们倒是有些缘分。” 禽滑厘? 庾献一惊,这可是墨子的大弟子。 怎么看上去,却像个壮实憨厚的农夫一样。 庾献不敢怠慢,赶紧拱手,“久仰。” 真要论年龄辈分,这些家伙都是祖宗级别的。庾献做起礼节,还真没有半点矫情。 禽滑厘哈哈一笑,“走吧。” 径直带着庾献去了里面正堂。 庾献沿路看到了不少或在读书明义,或在打熬筋骨,或在争辩论道,或在机关工巧的墨门弟子。 这些人大多脸嫩,看上去也很年轻。 大概是墨门招收的入门弟子吧。 一边聊着,一边跟着禽滑厘进了正堂,果然见到一帮黝黑粗壮,满面风霜的老成弟子盘坐。 上首讲道的,则是一个双眼睿智,面容和善的老人。 庾献心中有了判断。 上面的八成就是墨子了,有资格在这里听讲的,估计是墨门第二代中的佼佼者。 禽滑厘带着庾献进来,悄悄的在边角处坐下。 等到墨子讲完了一卷,这才出列说道,“老师,此子名为吴起,也是儒门弃徒。他一心想要跟老师学习,所以我才带他过来。” “哦?”墨子闻言,一双深邃的眼睛向庾献看来。 庾献迎着那温润莹莹的目光望去,却仿佛浑身上下被看了个通透,再无半分秘密。 不由骇然失色。 墨子笑笑,看着禽滑厘温声说道,“既然如此,你做主收下就是。我墨门兼爱,只要想来求学的,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禽滑厘憨厚的一笑,“本该如此。只是我见到此子时,顺手运算,得知一些琐事。还要请老师拿主意,我才踏实。” 说着,禽滑厘便将吴起为了功业离开卫国,甚至还立誓无法功盖当世就不回去的事情说了一番。 堂上的众人都是禽滑厘的师弟,听他这么说,一个个都临机运算,很快心知肚明。 庾献忍不住额头生汗,不知所措。 那温和老人在堂上听了,左右四顾,“你们如何看此事?”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冷言说道,“儒门虽然礼节迂腐,我等不喜,但是孝敬父母乃是人之本分,岂可和旁的事情混为一谈。徒儿观此人利欲熏心,品行败坏,不是我等同类。” 此人说话,不少人都点头附和。 对庾献投去鄙夷的目光。 庾献这一年风霜饥寒,与人斗剑搏命,倒让他沉稳了不少,虽被众人刁难仍旧维持着拜俯的姿势,闭目等着墨子决断。 然而墨子长久未曾开口。 就在庾献的心慢慢沉下去的时候,忽听一人淡淡开口道,“此人心性虽然不好,但有此志向,倒也可以一试。” 嗯?! 庾献听了心中狂喜。 还是有机会的! 接着,就听身边的禽滑厘,宽厚的说道,“这是我的师弟县子石,他年轻时也轻狂粗暴,看来和你倒有些投缘。” 庾献这会儿也瞧明白局面了。 拜墨子为师,是别想了! 是成是败,很可能就在这县子石的一念之间。 庾献抬头一看,就见那县子石正用一双锐利的鹰目盯着自己。 庾献赶紧挪正身子,朝县子石拜倒施礼。 那县子石微微颔首,接着问道,“当初你杀人亡命,不得不逃离卫国。随后更是被逐出儒门,每日里与人斗殴拼剑为生。那我来问你,这件事,你可曾后悔过吗?” 话到此处,四下倏然一静。 若是寻常人可能根本注意不到这点。 但庾献却浑身一震! 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的味道! 早就有过做隐藏任务经验,脑子又精的和猴儿一样的庾献,那里还不明白,接下来自己的答话至关重要! 按照一般人的思路,既然顺着吴起的任务主线走下去,就一定会功盖当世。 谁还敢节外生枝? 但是在第一关尝到甜头的庾献,却不由心中怦然一跳。 忍不住仔细权衡起来。 他进入了功名葫芦之后,接受的这些考验意义究竟何在?! 若只是法宝神通,趁机消磨毁灭自己的手段。 凭借着法宝能炼入洞天的强大法力,完全可以把自己碾压成渣渣。 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有抉择的空间。 甚至还能在做出选择之后,有所收获。 除非…… 庾献目光一闪,心中有了猜测。 这件法宝根本不是拿人用的,而是有着其他的目的! 想想第一关时吴起幽魂那怪异的反应,庾献心中微动。 莫非这是一件心愿遗宝? 再看看如今的场面,庾献又添狐疑,要么这是一件传承秘宝? 庾献越想,越发不敢擅自开口。 如果是心愿遗宝,那这宝贝中封印的一定是绝世吴起心中的诸多憾事。只要巧妙通关,让吴起幽魂释然,没准就算自己成功了。 但如果是传承秘宝,自己就必须得一丝不苟的遵循着吴起的绝世之路走下去,体会他这一路的甘苦和心思变化。甚至陆续将吴起的本领一一学会,继承吴起的传承。 这两条路截然相反! 单从“功盖当世”的最终目标来看,这无疑是一件传承秘宝。遵循着任务主线走下去,如果效果达到极致,甚至可以再造一个吴起。 但如今,庾献第三次遭遇了短暂暂停的情景模式。 却让他越发觉得这更像一件心愿遗宝。 好在情景模式的状态下,时间是暂停的,给了庾献充分的思考时间。 庾献默默理顺了自己的思路,随后看着县子石,认真的回答道,“我后悔了。” 第15章 掉进坑里了? 那县子石听了,脸色难看,摇头叹道,“你既然立下大志向,也已经走错,那哪怕身染污秽,也该轰轰烈烈的走到底。这样犹豫不决,首鼠两端,不是大丈夫所为。” 县子石说完,闭目不言。 场中又是死一般的宁静。 庾献原本还期待后续的发展,见到此种情形,立刻心思大乱。 莫非小爷猜错了? 一不小心,把任务链搞死了? 庾献攥紧了拳头,背上汗水冒出。 就在这死寂死寂当中,忽然又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哦?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庾献如闻天籁,他赶紧开口说道,“虽有大志向,但也不该漠视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那样的所做所为,不过是以冠冕堂皇的理由,逃避该有的担当。” 庾献说完,双掌对齐,理平衣袖,接着手背贴额,向着发问的方向,拜俯于地。 堂上的死寂中忽然传来一声冷哼。 ——是县子石。 接着,后来发问的那人慢悠悠的说道,“善!” 随后说道,“抬起头来。” 庾献抬头,循着声音看向说话的那人。 就见一个脸色沉静,不苟言笑的中年人瞧着自己,“我叫做高何,以后便是你的老师了。” 庾献大喜。 虽然有些波折,但是拜入墨门的目标总算是达成了! 而且还成了墨子的再传弟子! 眼下兵法终于有了着落,也不担心偏离任务线了。 庾献赶紧恭恭敬敬的再拜,“弟子吴起,拜见恩师。” 高何向庾献点了点头,又对堂上老人拜倒,“师尊,我定好好教诲此子,不至侮辱墨家门楣。” 墨子听闻,温和的说道,“好,想来你还对他有些嘱咐,你们先去吧。” 高何起身,带了庾献出门。 两人一路向后院走,忽见前方有一方大石。 石上有席,有棋。 高何在石上坐了,目光审视的看着庾献,淡漠的开口问道,“你既然投入我墨门,必然有所求。不知道你想从我这里学到什么本领?” 庾献听了,心中欢喜。 他如今是高何弟子,没有必要遮掩心中所想。 “师父,弟子想从您这里学习兵法。” “兵法?”高何听了微微皱眉,接着思索着说道,“墨家虽然以兼爱为本,但守护良善也是需要坚持的大义。为师对兵法……,也有涉猎。” 庾献闻言,更是大喜过望。 拜入墨门只是第一步,最关键的就是自己的老师,得有兵法这个技能啊! 不然那还有什么搞头。 庾献欢喜的请求道,“弟子请师父传我兵法。” 高何一言不发的看着庾献,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我有一术名为吞烟吐雾,你可愿学?” 庾献听了,赶紧求教,“师父,不知道何为吞烟吐雾?” 高何说道,“此术法可以迷惑敌人望气,遮蔽天机,预防占卜。修行到高深之处,可以神鬼莫测,让敌人纵有千计徒呼奈何。” 庾献听了眼前一亮。 对于高深的修行者来说,纵然敌人有什么奇谋妙计,只要掐指一算,也尽都一清二楚。 可以说,这个吞烟吐雾的法术,才是兵法得以施展的基础。 庾献心中又一盘算,这只能算是个防御手段,还是要再学点进攻法门。 于是,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师父,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法门?” 高何又淡淡说道,“我还有一术,名为撒豆成兵,你可愿学?” 撒豆成兵什么的,不解释! 这绝对是兵家的逆天术数! 庾献正要答应,却又贪心不足,笑嘻嘻的说道,“师父,可还有其他厉害的法门?” 高何微微皱眉,脸上有些不喜。 “打仗依赖的无非天时、地利、人和,我还有一术,名为呼风唤雨。可以指气为云,凝云为雨。骤风相随,动摇四季变换。……你可愿学?” 庾献听了大是满意,他不敢得寸进尺。 赶紧拜倒,口中说道,“弟子愿学。求师父将这些法门传给弟子。” 谁料听了此言,高何久久未曾答话。 庾献疑惑的抬头望去,却见一直淡然的高何,正略带讥讽的瞧着他,口中冷笑道,“那,我凭什么教你?” 嗯? 庾献闻言一惊。 他可不是什么单纯无邪的少年,听到此话,心中无限念头翻腾。 看着高何那淡漠讥讽的模样。 庾献的心冰凉冰凉。 这是? 掉进坑里了?! 墨门中看自己不顺眼的本来就多,原以为好不容易遇到个好心的,没想到竟然是个黑心的。 哪怕高何像之前那个县子石一样,狠狠拒绝自己也好。 那庾献起码还有机会去找别的出路。 更甚至,哪怕是拜入更低一代的弟子门下呢。 可如今拜入了高何门下,又如何去求教别人? 庾献咬紧了牙齿。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绝对不能退缩! 他仍旧拜倒在地,长长的吸了口气,这才沉声问道,“那不知道弟子要如何才能让师父满意,教给我兵法本领!” 庾献这会儿已经想明白了,眼下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起码这个高何是个有本事的。 真正糟糕的,是自己拜入一个对兵法一窍不通的家伙门下。 不怕这家伙贪婪刁难,只要自己能学到本领,他宁愿付出极大的代价! 那高何听了,淡淡说道,“我墨门子弟,秉守兼爱非攻之道。” “纵然身上有些本领,也不过是为了阻止强横者对无辜弱者施暴。而你,连自己的老母都不能守护,如何能兼爱别人。” 庾献听了真是蛋疼无比。 他毕竟不是吴起,虽然觉得吴起这事儿办的确实操蛋,人家说的也很有道理,可是…… 吴起的烂摊子,关我叼事! 再说,之前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 庾献只得无奈的说道,“弟子知错了。” 听得此话,高何脸上的冰山模样,才略略缓和。 “我也正是听到你有悔恨之意,能够有所担当,这才愿意点拨你一下。” 庾献这才察觉出问题的棘手。 原本以为遇到个黑心师父,没想到竟然是个真圣母。 这可比遇到个真混蛋更难对付。 庾献知道高何还有话说,静静等着。 高何又沉声呵斥道,“我本以为你拜入墨门,是心中有所领悟。谁想,你不学‘兼爱非攻’这样的堂皇正道,却张口就向我索要兵法!难道你以为有力者就强吗?” 庾献还能说什么。 只得暗暗翻个白眼,“弟子知错。” 第16章 高何的决断 高何见庾献的态度还算诚恳,语气缓了缓,“家人互助互爱,则一家强。士大夫互助互爱,则一国强。如果天下人不分贵贱贫富,不分人我彼此,不分尊卑长幼,彼此间互相爱护,则天下强。人之力有穷尽,而彼此的温情,却比什么兵法都要强大。你不懂得兼爱他人,如何去守护他人。” 庾献对高何这老头的说法倒是挺尊重的。 然而…… 小爷现在急需的是兵法啊! 没有兵法,一年半以后如何“以弱鲁破强齐”? 高何训斥了一通,这才说道,“若你还认我这个老师,那就好好的学习墨门大义。从关心身边的人开始做起吧。” 庾献听了心头一喜,忍不住追问道,“师父,关爱身边的人,就可以学习兵法吗?” “嗯?”高何见庾献如此冥顽不灵,气的鼻息都粗重了几分。 他冷笑一声,“那你就先试着体会吧。” 说完,袖手而走。 看见高何走远,庾献情不自禁地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这特么都是自己作的啊! 不去瞎搞什么隐藏任务,按着剧情走不好吗? 不好吗?! 之前那个县子石,明明就很欣赏自己的! 庾献长吁短叹了没多久,就见堂中的墨门第一代弟子已经听完墨子传道,从堂中出来。 随后呼唤了一声,各自带了弟子,拿着工具向外走。 高何也在那边孤零零站着。 庾献的嘴唇坚毅的抿了抿。 只要没绝望,那就还有希望。 哪怕是必败的结局,他也要坚韧不拔,直到最后一秒! 庾献也学着别的弟子那样,从墙上靠着的农具中取了一个锄头,站在高何的身旁。 高何看了庾献一眼,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正是春耕劳作的时候,诸多弟子们来到城外,就开始帮着农夫干活。他们要尽量在播种之前,将城外最硬的那些土地帮着翻松一遍。 庾献像模像样的帮着高何扶犁深耕,借这机会,连忙套个近乎。 “师父,既然咱们有兵法在身,何不用撒豆成兵的法门多弄些人手?这样也能多帮几家。” 高何听了脸上不悦,不过他倒也没有一味呵斥,而是耐心解释道。 “天下这么多劳苦的人,就算咱们墨门的兵法家一起出手,能帮到几个?我等要传达的是互助自强的道理,而不是助长他们侥幸贪婪的心思。” 庾献点点头,不再说话。 通过简单的接触,庾献已经明白,高何不是一个可以被语言打动的人物。 要想获得他的信任,就必须脚踏实地的去帮助每一个有需要的人。 之前那一年多斗剑亡命的门客生涯,已经让庾献洗掉了身上的浮躁。 在默默的扶犁中,一个月悄然过去。 高何对庾献能坚持下来,而且脚踏实地的没再多话,还算合意。 平时日常的交流,语气也和缓了一些。 种子落地,生根发芽。 一切都在悄然发生着。 墨门弟子帮四境百姓翻松完土地后,最早劳作的那一块土地上,已经有了浅浅的绿意。 一些绿意稀疏的地方,还要再补种一些。 虽然聊胜于无,终究是一份希望。 庾献混迹于众多的墨门弟子中间,用心的帮着补种。 这一日,庾献看着满目浅绿,生机盎然的景象,忽然心中一动。 他弯腰挖出泥土,碾碎泥块,看着里面那一粒迟迟没有动静的麦种思索了半晌。 随后,努力凝聚功法,将传自重玄子的“春生万物生”慢慢运转。 庾献的法力虽然微弱,但是感知一粒麦种却并不难。 在触摸到麦种中,那微弱而亲切的生机之后,庾献尽力催动功法。 接着,那粒麦种上,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根须,抽出胚芽。 见到方法有效。 庾献瞧了走在前面的高何一眼,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自作主张,直接催动自己那微弱的木属性灵气,将地下还未萌发的种子,悉数催发。 庾献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谁料身后却传来淡淡的一声。 “这小子不拘泥成法,倒是个好材料。” 庾献吓得一哆嗦。 回头一瞧,说话的竟然是县子石。 他有些惋惜的看了庾献一眼,接着继续和手下弟子不知道说着什么。 庾献的眼眶当即就湿润了。 叔,我错了。 回头还来得及吗? 自己拜入县子石门下,才是真正的堂皇大道啊! 庾献这会儿哪里还不明白。 吴起的绝世之路,必然是从拜县子石为师开始的! 只是庾献眼巴巴的瞅了半天,县子石都不再理会。 庾献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一步走错,天差地别。 反正已经死心了,庾献索性踏踏实实做好眼前的事情。 他的法力微薄。运转不了几次,身体里的木属性灵力就消耗殆尽,需要慢慢恢复。 这个空档里,就只能用种子补种。 庾献一边维持着自己的节奏,一边小心的躲避着为人刻板的高何。 好在,身为堂堂的墨门第一代弟子,高何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庾献的小动作。 就这样,一个月的时间又默默过去。 这一日。 墨门的第一代弟子们,依旧聚在一起听墨子传道。 墨子将道理娓娓说了一番,随后看着窗外的骄阳,脸上露出忧色。 “多日不雨,怕是百姓又要受苦了。” 听到墨子此言,掌握机关工巧的随巢子微笑应道,“师尊不用多虑,高何师兄的弟子,发明了一种奇怪的水车,可以将水从低处提到高处。就算是河里水位不够,依旧能灌满沟渠。” 墨子听了讶然,接着看向高何,“徒儿,我记得你只有一个弟子。” 高何显然也有些意外,不知道自己那劣徒,还做出了这种事。 他恭敬的说道,“徒儿也不知此事。我见他尚需打磨,所以只是用些粗务来磨砺他。没想到他还能帮到随巢师弟。” 墨子听了此话,向自己徒弟询问道,“看起来倒也是个人才,你打算之后如何对他?” 高何还未说话。 那随巢子就忍不住笑道,“师兄,我见他和你不是相得的,何不送入我门下。他的那些机关工巧,倒是很合我的心思。” 见随巢子说了话,一旁的县子石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居然也笑呵呵的讨人,“师弟,我看他还算顺眼,送我也行。” 高何脸上的神色却越发冷峻了。 他不理二人,对墨子答道,“弟子打算每日对他鞭笞五十。” 第17章 我没有看轻你 高何冰冷的言语,让随巢子和县子石都闭紧了嘴巴。 墨子看了高何一眼,叹了口气,“一定要如此?” 高何抿了抿嘴。 墨子也不坚持,闭上了双眼。 “去吧。” 高何起身,冷着脸出了堂去,正好见到庾献正在一处花墙下,指点着一盆绿萝笑着和人在说什么。 高何的脸色立刻难看了下来。 接着厉喝一声,“孽徒,还不给我滚过来!” 庾献正和人聊的高高兴兴的,听到高何的大喝,赶紧过来拱手问道,“师父,唤徒儿何事?” 然而庾献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重重的一鞭子就落在身上。 接着,沉重的皮鞭雨点般的落下。 庾献脸上的笑容,也在这狠毒的鞭挞之中,变成一脸木然。 其他的墨门二代、三代弟子看了,都惊讶不已,一个个向着这边指指点点。 直到足足被鞭挞了五十下,高何才停下手来。 庾献缓缓抬头,看着高何的眼中,猛然爆出勃勃的凶意! 他直视着高何,一字一字寒声问道,“师父,敢问弟子何错?要被这样羞辱!” 就算他的确有些小心机,小手段,但也绝对不该这样被当众惩罚! 高何同样一步也不肯退让的看着庾献。 他眼中没有怒意,只有冰冷。 “我门下只有你一个弟子,断然没有不教而诛的道理!” 高何看着庾献,认真的说道,“在你拜入我门下之后,我立刻派人前往卫国,去接你的母亲。” “就在今天,我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回来的人告诉我,你的母亲在你离开之后,就被乡人逼迫,不到三日就忧惧而死……” 庾献听了,那满是勃勃凶意的双目黯淡了下去。 他长叹了一声。 终究无话可说。 这就是吴起背负的原罪! 庾献对着高何深深一拜,满脸木然的转身而走。 至于别的,他已经不再多想了。 高何这条路,算是走绝了。 就在庾献一脸死灰的懊恼自己做出了愚蠢选择时,身后传来了高何冷淡的声音,“我会再派人去,重新安葬你母亲的。” 庾献听了心头微动,然而,这其实和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不过,毕竟要替吴起承这个情。 庾献再次转身,向高何拜谢。 头还没抬起来,就感觉高何的手落在自己头上。 接着,就听高何轻轻的说道,“我不是羞辱你,而是没有看轻你啊。” 庾献猛然抬头,脸上神色变幻,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高何。 高何看了庾献一眼,转身而走。 庾献正犹豫要不要跟上去,就听高何的声音传来。 “以往总让你身体力行,今天,就教你一些兼爱的道理吧。” 庾献大喜过望,赶紧跟上。 两人仍旧到了后院的那块大石旁边,一人盘坐,一人静静听讲。 高何口中的道理,没有丝毫的珠华之气,偏偏娓娓道来,朴实平易,让人发自内心的接受,认同。 随后高何依旧带了庾献,开始在鲁国都城帮着传道。 这次外出传道,让庾献明显得觉出了鲁国的气氛有了些变化。 之前墨门到来的时候,鲁国百姓还只是有些新鲜感。后来墨门的一举一动,以及他们兼爱的思想,都让鲁国百姓大为认同。 和这些身体力行的实践者相比,那些满口都是“仁”,却只有空洞理论和尊卑秩序的儒家显得那么不堪。 但与此同时,原本抱着可有可无态度的士大夫们,却开始警惕了起来。 按照高何所说,鲁公对墨门最为反感,他和他手下的儒家势力已经有了把墨门从鲁国驱赶走的打算。 现在之所以能维持眼前的局面,季孙氏的态度起了不小的作用。 季孙氏世世代代把持鲁国大权,影响力颇不一般。 庾献想了想历史上季孙氏的下场,忍不住提醒道,“说不定季孙氏不但保不住我们,我们墨门反倒要受到季孙氏的牵连拖累。” 在历史上,也正是因为季孙氏家主被斩,宗族流放,这才让吴起被迫离开鲁国的。 高何听了答道,“师尊已经看出一些端倪,准备让县子石门下的弟子加入季孙氏门下担任门客。希望,能帮到他们一把吧……” “县子石一脉?” 庾献脸色变幻,这特么不就是小爷的任务主线吗?! 小爷的真命老师,果然应该是县子石! …… 之后的时光,平静而过。 庾献每日跟随高何学习“兼爱”的道理,除了外出传道,就是身体力行的去帮助别人。 当然,每日仍旧被高何鞭挞。 一开始庾献以为是因为吴起的原罪,后来,才勉强察觉出一些不同的东西。 秋去春来,不知不觉,一年已经过去。 庾献几乎成了一个和墨门其他弟子一样胼手邸足的人。 仍旧是和去年一样的扶犁耕种,仍旧是和去年一样的补充麦种。 庾献虽然早就绝了使用小聪明的心思,但在补种的时候,仍旧心有不忍,尽力的催动微薄的法力,去催生那些种子。 能够让种子发芽,总比全看天意的补种希望更大一些。 …… 或许是上天有意苛待鲁国,这一年,仍旧是一场春旱。 河流里的水位太低,甚至就连庾献发明的水车都没有用处了。 在墨子传授道理的时候,禽滑厘忧心忡忡的说了此事。 随后墨子扫视了一圈,点出了一人,“高何,你身怀兵术,可以呼风唤雨。这件事交给你去做吧。” 高何听了领命,出来后带着庾献默默向城外去。 庾献走着走着,脑海中忽然有了古怪的想法。 他忽然想起了最早时,曾经向高何建议过,为何不用兵家手段帮助百姓。 那时高何说了一番言辞。 如今,却没想到他被墨子钦点,去用兵家手段求雨。 庾献经历了一年与人斗剑亡命的门客生涯,以及一年多苦行自虐的墨门生涯,整个人虽然成熟了不少。不过性子终究还是有那一股子跳脱。 这样打脸的机会,怎么会放过,他当即揶揄道,“师父,咱们不是应该去教导百姓度过难关的道理吗?这样的所为,岂不是会助涨百姓的贪婪侥幸?” 第18章 高老师的特别授业 要是高何认为自己是对的,那无疑就是反对墨子的决定。 若是高何否定自己的想法,又难免让庾献得意。 庾献原本以为给高何出了个难题。 谁料高何听了这个两难的问题,不但不恼怒,反倒对庾献淡淡一笑,“这就是我觉得你还值得花些心思的原因。” “嗯?” 庾鲜一头雾水。 高何停下脚步,看着庾献认真的说道,“规矩是规矩,但人都是有不忍之心的。你当初以木系元力替种子催发,虽然违背了我的教诲,但也让我看到了你这可贵的品质。所以我之后,才会对你格外看重。” “额。” 庾献讷讷。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避开了高何的耳目,没想到却都被他看在眼中。 而且这高何不但没有因为自己违背他的教诲恼怒,反倒对自己另眼相看。 看到庾献不解,高何平静的说道,“兼爱虽然听来空泛,但最本质的就是这份不忍之心。如果能够感受到百姓的劳苦,有这份不忍和怜悯。等到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又能将这份不忍之心践行,这就是兼爱啊!” 他的语速缓慢,却稳重如同大地。 庾献听了一呆,赶紧拱手,“弟子受教了。” 高何微微一笑,走在前面。 庾献跟上。 随即,就听高何悠悠说道,“正好今日布雨,为师就传你这个法诀吧。” 什、什么! 庾献听了这话,简直听呆了。 呼风唤雨!! 这可是兵法家的秘术! 高何这话中的意思,分明就是打算开始传授自己兵法了! 原本庾献都快绝了这心思,谁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转机。 高何走了两步,见庾献呆呆的站在原地。 回头笑道,“怎么?你不想学?” 庾献完全没想到,自己这冰山师父竟然还会有笑的一天! 他激动地语无伦次,“多谢师父,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高何看着庾献,淡淡道,“你以为什么?” 庾献看高何心情不错,大着胆子说道,“师父每日鞭挞劣徒,我还以为是之前耍的那些小聪明,彻底得罪了您。” 高何听了此话,却长长叹息了一声,“你还是没有明白啊。” 见庾献迷惑。 高何认真的一字字说道,“我不是羞辱你,而是没有看轻你啊。” 同样的话再次说来,庾献听在耳中却是不同的感受。 之前心里虽然有些触动,却完全没有这会儿,百味杂陈。 “我没有看轻你,所以一心一意,想让你成为一个受人尊重的人。我每日鞭笞你,就是希望鞭挞掉你身上的污名,让你皎皎如玉。” “等到有一天,再有人提起你当初的那些污迹,那你日日所受的苦楚,都将和那些一起,成为你的美谈。” 庾献听到这里,简直像是晴天霹雳一般。 一年多来的误解和隔阂,在高何这冷淡又温热的话里,溃不成军! 他拜师高何之后,迫切的利用一切手段想去获取才能。 而高何努力的目标,却是让庾献皎皎如玉,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庾献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洞天,发自内心的恭恭敬敬的对高何说道,“恩师,弟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高何满意的微微颔首。 …… 自从高何传授了庾献“呼风唤雨”的法诀之后,庾献每日练习不辍。 根据前次的任务提示来看。 齐国是在吴起到达鲁国三年之后,开始发动战争的。 庾献当了一年多斗剑亡命的门客,又在墨门被高何调教了一年多。 剩下的时间已经非常紧张。 齐国攻打鲁国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 既然庾献开始接触兵法,那说明他还有机会重新走上任务主线。 庾献得了“呼风唤雨”的法诀之后,不到三天就已经大成。 庾献当着高何的面,唤来乌云滚滚之后,高何的目中更是异光连闪。 就算高何当年,光是把“呼风唤雨”入门,都用了半年之久。 庾献却是心中暗暗苦笑。 自己哪有可能这么妖孽。 凭他的悟性才能,就算比寻常人厉害一些,也不可能在三日的功夫把这样一个秘术学会。 之所以会这样,八成是因为剧情的推进,或者是因为时间点的原因,直接影响了修行的结果。 在庾献的理解中,大致相当于“剧情杀”之类的东西。 只要庾献开始学,就默认会像当年的吴起一样,轻松学会。 这样想想也对,像绝世吴起这样的狠人,上下几千年都没几个。 他既然用的是吴起的身体,那么自然代表的是吴起的领悟力和学习力。 有“剧情杀”才是合理的! 不过这个合理,却让庾献高兴不到哪里去。 尽管他把“呼风唤雨”的法诀烂熟于心,可是学到的东西却有一种虚浮的不踏实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上次在完成任务之前,临时得到的那“一母之力”一样。 虽然加持在自己身上,但让人丝毫没有获得感。 这么一想,庾献就有了明悟。 看来这种走剧情得来的能力,自己是学不走的。 那就太可惜了。 一想到自己这能力带不走,庾献就没了多大斗志了。 他每日只是随手翻翻那些法诀,接着就优哉游哉的去和师兄弟们吹、讨论学问。 有空的时候,还拿出重玄子的“春生万物生”,津津有味的钻研起了自己的道法。 然而就算如此,那些知识仍旧在不停的往庾献脑海中灌输。 庾献知道这是在走剧情,心情十分淡然。 可是高何却被彻底震惊了! 牛逼啊! ——难怪他这徒弟一来就要兵法呢,原来这小子的兵家天赋,简直逆天! 高何对吴起越发满意起来。 这一日,高何见庾献已经学会了“吞烟吐雾”、“撒豆成兵”、“呼风唤雨”三大兵术秘法。 他沉吟了半晌,说道,“你兵法进境神速,又是我唯一的弟子,我没有什么可以藏私的。今日,就教你点特别的吧。” 庾献奇道,“不知道师父打算传我什么秘法?” 高何看了庾献一眼,沉声道。 “奇门遁甲!” 第19章 缺失的剧情 “奇门遁甲?” 庾献精神一振,双眼放光的打量着高何。 这东西,高端啊! 诸葛亮后期赖以横行天下的,不就是奇门遁甲嘛! 没想到这高何看着不怎么显眼,身上竟然打着这么高端的技能! 高何很是尽心,将“奇门遁甲”入门的法诀,一字一句慢慢讲授了。 这一道法诀,极其复杂冗长,其中的推衍更是多到几乎要数不清。 庾献原本以为这功法会像之前那样,自动被记忆。 谁料,高何都说完一段了,庾献仍旧满脸懵逼。 高何有些奇怪。 不应该啊。 以庾献之前的悟性,这些入门的东西不该难住他的。 谁料,一连教了半月,庾献都没有丝毫的进展。 这一套法诀,竟然不能够“剧情杀”! 庾献拼命的试图去理解里面的奥妙,可惜,就算急得挠头,也根本体会不到法诀里面的深意。 稍一深思,竟然还有些困意。 这让原本怀有期待的高何,大失所望。 好在高何也不苛求,见庾献绞尽脑汁痛苦不堪,当即开口说道,“先教你这些,你回去好好体会体会吧。” 庾献如蒙大赦的从高何那里出来。 没走多远,就遇到了白书画。 白书画是县子石的弟子,庾献因为县子石对自己的赏识,连带着和他门下的弟子也极为亲近。 白书画看到庾献,就笑呵呵的问道,“师弟,你又从高师那里学到什么本领了?” 庾献急着回家好好研究“奇门遁甲”为什么不能“剧情杀”,又寻思着都是同门师兄弟,也没必要隐瞒。 当即说道,“白师兄,今日高师教了我点奇门遁甲。” 白书画听了大为惊奇,“师弟竟然已经开始学习高师的不传之秘!这么说,你短短时日,已经把吞烟吐雾,撒豆成兵,呼风唤雨都学的纯熟了?” 庾献学这些东西全是靠“剧情杀”,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算不算纯熟。 只含含糊糊的说道,“应该是吧。” 白书画叹为观止,“难怪我师尊一直喜欢你,吴师弟果然是我墨门第一兵法天才!” 庾献这会儿已经不怨恨高何了,也不再念念不忘拜入县子石门下。 纵然仍旧每日被高何鞭挞,但庾献已经明白了高何的深意。 这时候的任何磨砺,都是希望等庾献出人头地之后,不至于留下污点。 不过庾献对县子石还是很尊敬的。 有缘无份吧。 庾献遗憾。 白书画又想起一事,提醒道,“对了,吴师弟这几天准备准备。可能师门要用你效力了。” 庾献闻言,当即笑道,“只要师门有所差遣,吴起再所不辞。” 除了感恩墨门对自己的庇护,庾献对墨门那兼爱世人的价值观也很喜欢。 白书画叹息一声,“是季孙氏那边的事情。齐国如今越发咄咄逼人了,可是鲁国武将怯懦,士兵畏死,在边境节节败退。如今鲁君在儒门的帮助下,不断责问执政的季孙氏,季孙氏快有些抵挡不住了。” 庾献听了心中一跳,“不是有白师兄和诸位师兄弟在季孙氏那里帮忙吗?” 为了帮助力挺墨门的季孙氏,县子石一脉的弟子,可都给季孙氏去做门客了。 白书画听了脸上一红,“我又没有师弟这样惊才绝艳的本事。统率齐军的是司马穰苴的门人田和,兵法将略都让人生畏。何况还有儒门掣肘。” 庾献听了更是诧异,“国事面前,儒门怎么还敢掣肘?” 白书画无奈苦笑,“鲁国崇尚孝道,父母在堂的,谁都不肯轻身赴死。打起仗来,可不就是一触即溃嘛?大夫曾申还对一个逃兵大加褒奖,说他是孝子,如今军中士气低迷,我看儒门和鲁君的意思,根本就是剑指季孙氏!” 庾献听了叹息,真是腐儒误国。 齐国这次来势如此凶猛,显然是存了灭亡鲁国的意思。 鲁国上下不知道同心协力,反倒趁机搞起了内斗,想要整垮执掌朝政的季孙氏。 让庾献有些意外的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那个便宜师父曾申的手笔。 当初曾申就是因为吴起不孝和他师徒决裂的。 没想到这会儿,师徒二人又进入了不同的阵营。 白书画说着,高兴的看了庾献一眼,“好在师弟天赋超绝,不在田和之下,这次季孙氏还有一搏。” 庾献听了,一脸懵逼。 “等等,白师兄。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白书画听了,说道,“季孙氏对前线的颓势很不满,连带着对咱们墨门的态度也恶劣起来。要知道咱们墨门和儒门是死对头,儒门在鲁国势大,咱们没了季孙氏的支持,恐怕就无法立足。” “所以呢?”庾献隐隐有不妙的猜测。 白书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所以我向季孙氏举荐了师弟。想来过不了多久,季孙氏就会征召师弟去做门客。师弟不要觉得委屈,季孙氏如今能依靠的只有咱们墨家了,之后当上统兵大将是迟早的事情。” 庾献听了此话,简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剧情……,竟然接上了! 原本庾献还以为自己掉进了高何这个坑里,走主线剧情是没戏了。 还正琢磨着,看怎么趟出一条自己的路。 没想到齐国如此气势汹汹,那司马穰苴的门人田和,更是打的县子石一脉溃不成军。 而恰巧他就在这个阶段,依靠“剧情杀”,短短时间,就连续掌握三种兵法秘术!成为了墨门崛起的一颗新的将星! 在这种关乎墨门生死的时刻,天赋过人又精通秘术,还能扛着两百斤奔行大气不喘的庾献,几乎成了整个墨门的最佳选择! 然而这会儿,庾献却丝毫没有回到主线剧情的喜悦。 反倒是内心充满了恐惧! 因为他根本没有做好任何准备! 过去的这两年多,他一半的时间作为门客和人斗剑搏命,一半的时间是跟随着高何到处送温暖。 兵法战阵的学习,根本才刚刚开始! 可以说,庾献这是要在没有任何准备的前提下,和司马穰苴的门人田和对上! 继续依靠“剧情杀”? 庾献第一时间就否决了这个可能! “剧情杀”的前提,是凑齐所有的触发条件。 这样才有几率,转动历史的车轮,让结果自然而然的发生。 然而庾献想要“弱鲁破强齐”,现在还缺少最重要的一个剧情没有过。 ——“杀妻证道!” 第20章 我学的是假兵法 庾献想到这里,简直就要哭了。 他这会儿去哪儿弄个齐国老婆,给他杀妻证道啊! 不能“剧情杀”,凭借鲁国现在四下掣肘的局面,凭什么打赢强大的齐国? 何况他今天还发现个严重的问题。 庾献最看重的兵法“奇门遁甲”,竟然不能“剧情杀”! 这肯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庾献这会儿顾不得和白书画寒暄了,赶紧回家。 一到家中,庾献就赶紧深情呼唤,“老吴!老吴!” 空气中一阵涟漪波动,平日不知道隐藏在哪里的吴起幽魂,渐渐浮现。 他目光淡漠的看着庾献,不发一语。 庾献却一点也不见外,直接热情的招呼,“老吴,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见吴起幽魂没什么反应,庾献也不浪费时间了。 “老吴,我来问问你。我之前学技能都学的好好的,怎么‘奇门遁甲’却死活学不会?往哪说理去?!” 庾献找吴起幽魂也不是无的放矢。 他发现随着剧情的深入,吴起幽魂已经能和他进行简单的交流。 前次拜入墨门的时候,庾献就是找吴起幽魂确认了是否可行,然后才下的手。 果然,庾献说完之后,吴起幽魂神色微动。 “奇门遁甲?” 接着那幽魂感叹一声,“是了,高师叔的不传之秘是奇门遁甲。我虽心向往之,却无缘得见。后来依靠机缘,才学到了一套八门金锁阵。” “嗯?”庾献听出点不寻常的事情,他瞪大了眼睛,“你等等。你的意思是,当初县子石教你的不是奇门遁甲?” 吴起幽魂沉默着不说话。 庾献越发觉得不对劲,“也就是说,你根本不懂奇门遁甲,你只会其中的一套八门金锁阵?” 吴起幽魂依然沉默。 卧槽! 庾献顿时就妈蛋了! 他跳起来看着吴起,咬牙切齿道,“你自己都不懂的东西,那高何是教了我个啥?!” 无论这功名葫芦是心愿遗宝,还是传承秘宝,里面的逻辑肯定是不能有错的。 也就是说里面所有的知识道理,最起码得是吴起知道的! 要是连制造功名葫芦的吴起,都不明白的东西,那特么还能学到什么? 听到庾献的质问。 吴起幽魂默默看了庾献一眼,随后身形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庾献直接看呆了。 他遁了! 他竟然遁了! 无耻啊! 无耻啊!! 这下就妥了。 怪不得自己根本学不会奇门遁甲,一听就头昏脑胀,甚至连基本的入门都做不到! 原来高何真的是在瞎逼逼啊! 老子特么学的是假兵法啊! 这货居然还好意思遁,你特么给我出来! 庾献暴怒之下,又对着空气耍了一通王八拳。 想明白了这事儿,庾献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他直接跑去找到高何,开门见山的说道,“师父,弟子想学八门金锁阵。” “哦?”高何意外,“你竟然还知道八门金锁阵,是听门内的师叔伯说的吧。” 庾献默默白眼,你就别装了,你特么就只会八门金锁阵啊! 这功名葫芦可以惟妙惟肖的模仿高何这个人,却不可能凭空的复制高何的知识! 高何脸色肃然的看着庾献说道,“这八门金锁阵秘法玄奇,虽说只是奇门遁甲中最基础的几种阵法之一,但是不打好基础还是不行的。” !!! 庾献傻眼了。 居然被拒绝了! 关键是……,你特么是吴起具现的,根本就不会奇门遁甲的基础啊!! 老子学个屁啊! 鬼知道你教的什么东西! 庾献的心情十分崩溃。 ——李肃你快特么滚进来,你的法宝出bug了。 然而无论庾献说破了天,高何就是死心眼的不肯教。 除非庾献打牢了奇门遁甲的基础,否则就不会教给他八门金锁阵。 庾献飞奔回家,赶紧呼喊,“老吴出来!” “老吴快出来!” “老吴你快滚出来!” “老吴——” 庾献深情呼唤了半天,吴起幽魂都没有半点露面的意思。 庾献真是有吐血的冲动。 要知道“八门金锁阵”这是“剧情杀”里原本没有技能啊! 也就是说,历史上的吴起是在县子石那里学习的,在这个时间段根本就不懂高何才会的八门金锁阵。 庾献固然没法把这个“八门金锁阵”轻易学会,但也意味着,这和“剧情杀”得到的技能不一样。只要学会了,就是自己的东西! 好不容易剧情快来了,也能学到强大自己的本领,结果却特么被bug卡住了。 “赔我!” 庾献拳头攥紧,双目通红,仰天长啸。 …… 庾献发泄了一通,果断决定去找白书画。 ——这里面,还有一线生机! 高何的性格顽固,根本就难以改变。 想要让高何松口根本不可能,他只能通过其他的方法,解决奇门遁甲入门这个大坑,学习到八门金锁阵。 那首先,庾献就得弄明白,高何到底瞎逼逼了个啥。 吴起不懂奇门遁甲,那高何之前给他讲授的,就肯定不是奇门遁甲的入门,而是一些其他的东西。 能够让庾献这样有一定修道根基的人,都能听得云山雾绕的,必然是一种很高明的道理! 那么,这种被功名葫芦,移花接木过来的冒充奇门遁甲的货色,难道水准就会低吗? 不可能! 而且,同样作为“剧情杀”没有的技能,也就意味着,这也是可以被庾献学会带走的! 既然主线剧情上吴起拜的是县子石为师,或许能从县子石一脉,发现什么端倪。 庾献找到白书画,直接开口打听,“白师兄,你这一脉是不是也有什么隐藏兵法?” 白书画听了笑道,“这当然了。兵法秘术可以说的上奇计百出,就算是本事高绝的,也只能掌握其中几种。咱们墨门的几脉兵法家,都有着独一无二的法门,有些就连正统的兵家都艳羡不已。” 庾献连忙打听,“那不知道师伯独有的秘术叫什么名字?” 白书画想了想,也没隐瞒,“我师父的秘术叫做人马如龙,可以让麾下的兵马大幅度强化,就算只带着几百人,也能周旋如龙,在万众之中横行。” 庾献一听就觉得不对。 高何所讲的东西,机妙玄奥,绝非这么简单粗暴。 第21章 不能侮辱我的职业 庾献又和白书画磨蹭了半天,可惜没有县子石的允许,白书画也只敢说些简单的道理,不敢往深处泄露。 白书画见庾献求教心切,劝说道,“既然师弟这么喜欢兵法,何不正大光明的向我师父去求教?他一定会很高兴教你两手的。” 庾献摇头,“够呛,你师父要教我,那不就是打我师父的脸吗?他可不会这么做。” 白书画摊开手,“那就没办法了。” 庾献无奈。 在高何教学的时候,庾献只能设法一点点往脑子里硬记。 这种死办法对奇门遁甲入门,几乎没有什么帮助,庾献只能对八门金锁阵这触手可及的法诀,望洋兴叹。 不过这倒也启发了庾献。 之前他依靠“剧情杀”学到了三道秘术。 这三道秘术,虽说离开这个洞天就会失效,但既然现在会,那何不好好的揣摩下这几道法门? 这样,就算以后从头再学,有现在的体悟,入门也会简单许多。 庾献死心之下,一面硬记高何传给自己的“奇门遁甲入门”,一面开始仔细揣摩“吞烟吐雾”,“呼风唤雨”和“撒豆成兵”三种本领。 至于女朋友的事情…… 庾献看了看自己晒黑的脸颊和粗糙的双手,内心已经绝望了。 其实想开点一个人也挺好……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庾献对“吞烟吐雾”和“呼风唤雨”运用的越发纯熟。只在“撒豆成兵”上略有滞涩。 这一日,庾献正在地上用树枝奋笔疾书,默写高何所传的神秘法诀。 白书画匆匆赶了过来,“师弟,快去中堂。季孙氏来人了。” 庾献闻言心中一紧,随即抹掉地上痕迹,跟着白书画去中堂见客。 季孙氏来的正是家主的长子,季宁。 他四十多岁的年纪,性子沉稳,早就开始接手家里的一些事务。 庾献过来的时候,季宁正和待客的禽滑厘说着话,堂中气氛十分凝重。 “前线战事一败再败,现在国君已经任命了公仪休为相,他依仗着儒门的支持,不但对我季孙氏虎视眈眈,就连孟孙氏和叔孙氏也被他们视作猎物了。” “我听说公仪休秘密建议鲁君,打算将我们季孙家驱逐到费国去做国主。” “到时候我季孙氏固然衰败,恐怕墨家也会被儒门赶尽杀绝。” 禽滑厘默默听着,目光投向堂外,正好看到跟着白书画走来的庾献。 他心头一松,微笑道,“来了。大事成败,就看此人。” 庾献跟着白书画进了堂中,依次对师长躬身施礼。 季宁看了看庾献,脸上带了一分期待。 “这就是墨门那个兵法奇才吗?” 禽滑厘指了指陪侍在旁边,一脸冷冰冰的高何,“他是高师弟的徒弟,已经学到了他七八分的本领。” 季宁听了目光闪了闪,向高何拱了拱手,“早就听人说起过,高师兵法造诣过人。现在情势如此艰难,高师何不亲自出手,帮助墨门和我季孙氏共同度过这个难关。” 禽滑厘闻言,看向高何。 就见高何摇摇头,“兵凶战危,临阵决然。没有强烈杀伐之心,是不能威慑敌胆,凝聚军心的。” “我年少时轻狂残暴,无恶不作。后来被师尊点化,幡然悔悟,砥砺自身一十九年。早就散尽杀机。若论兵法造诣,我自然比这劣徒强上一些,真要统兵作战,恐怕就没他那么合适。” 季宁听了笑道,“师父风采过人,徒弟年少有为,这也是常有的事情。我原见吴起是个有大出息的。” 禽滑厘见季宁不纠结了,严肃的对庾献说道,“师侄,这次叫你来,是有件大事要吩咐你。” 庾献见禽滑厘说的郑重,又是用的“吩咐”两个字,知道难以逃避。 当即正色说道,“起,身为墨门弟子,为师门效力是应该的,大师伯尽管吩咐。” 禽滑厘见庾献态度坚决,满意的点点头,“很好,你是个聪明人。你的师叔伯们都对你多有称赞,以你的智慧,想必也能猜到是什么事情。咱们墨门在鲁国一年多的时间,已经让不少百姓耳濡目染,知道了相亲相爱的道理。然而这根基还太浅薄,随时都可能让儒门毁坏殆尽。所以,这次季孙氏的危机,我们绝对不能视而不见。” 庾献听了神色一凛,“弟子明白!” 墨门和儒家学术上的差别还不至于不死不休,但是墨门“轻丧节用”的理念,却是要了儒家的老命。 墨门认为现在的生产力还比较低端,老百姓的生活比较困苦,辛辛苦苦一辈子也攒不下什么家产。因此婚丧嫁娶什么的,最好不要大操大办,这样多有一些积攒,日子就能好过一点。 但是儒门不一样啊! 要知道这个时代还不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年代,也没有科举八股什么的。 儒门弟子主要的就业方向就是司仪啊! 儒家为什么这么主张“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什么这么讲究阶级秩序?因为这就是人家吃饭的本行专业! 有些人可能就不信了,儒门这么大的名头,怎么可能是做司仪? 是不是太low了? 但其实并不low,因为这个时代的社会结构十分单一。 《左传》中有句话,“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意思就是国家的重大事项只有俩,一个是祭祀,一个是打仗,其他的那都不叫事儿。 这也是当时公务员录取的两大重要方向。 贵族们平时要想体现自己的逼格,几乎没什么手段。 所以能操办祭祀礼节,就是一项重要的技能。 儒就是脱胎于掌管治丧、祭神的方士。 《说文解字》中对儒的解释是,儒者,术士也。 儒者血统纯正,装逼水准专业,很快受到了贵族们热烈的追捧。 “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你瞧瞧,这多有逼格! 按理说,贵族们怎么作死,都是他们的事情。 但是孔子的出现,却破坏了整个社会的生态。 ——因为孔子灵光一闪,搞起了扩招,结果光弟子就有三千人! 三千殡葬界的精英,对于一个弱小的鲁国意味着什么? 既然贵族不够死的了,目标自然盯上了寻常的百姓。 他们的理论十分震慑灵魂。 ——父母死了,还不倾家荡产,你还是个人? 大操大办是必须的。 没钱赶紧借去。 守丧必须守够三年,要是三年后没有虚弱的需要人扶才能起行,那就是畜生不如! 所以儒家治国的理论,首重什么? 当然是孝啊! 社会秩序靠什么维护,当然是“礼、乐”啊! 当初,齐国为了对付在鲁国政坛崭露头角的孔子,让人给鲁国的国君和执政的季桓子,送去了美女骏马。 鲁国这最重要的一君一臣,都沉缅于美色之中,荒淫无度,不思朝政。 子路就对孔子说了,咱们走吧,鲁国这是药丸。 孔子想了半天,回答子路,我觉得我还可以忍忍…… 没过几天,鲁国进行了郊祭,结果郊祭之后,鲁君没有按照程序,把祭祀余下的熟肉分给士大夫们。 于是孔子转身就周游列国去了。 ——你可以祸国殃民,但你不能侮辱我的职业。 第22章 大招终于点上了 墨子和他的第一代弟子几乎都是出身儒家。 在见识到早期儒家寄生吸血的本质之后,他立刻提出了针锋相对的理论。 大操大办的丧葬,不但消耗大量的社会财富,而且三年的沉浸悲痛,不事生产,会让百姓衰弱不堪。 与其让百姓一代一代活在贫寒之中,不如轻丧节用,不要挥霍那些财富,让他们一代一代活在温暖富足之中。 这简直是要了儒家的亲命! 贵族和百姓们不倾家荡产搞殡葬,儒家吃什么喝什么? ——不信你们墨家自己屁股就干净! 结果跑去一瞧。 墨者们直接呵呵了。 因为他们用劳动养活自己,不但养活自己,还去关爱别人。 “手足胼胝,面目黎黑,役身给使,不敢问欲。” 而且墨家还在攀科技树,造的木鸟都能在天上飞。 再一看人家的思想理论,“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节用、节葬”。 满满的都是正能量! 人们还为这些墨者特意造了一个字。 ——“侠”! 于是儒家立刻就觉悟了自己和墨家的关系。 断人财路,不共戴天! 墨家显然也很明白儒家的觉悟。 所以,一旦季孙氏倒台,那这些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季宁虽然没有说动高何,但他也十分确信,吴起就是墨门能拿出的最好牌面了。 他一脸郑重的说道,“吴起,这次墨门和季孙氏的安危就落在你身上了。我会尽快安排你去前线接管季孙家的兵马,叔孙氏和孟孙氏的人素来以我季孙家马首是瞻,想来也会配合你。不过现在局面败坏,军心早已四散。只有正面打倒田和,才能点燃鲁国上下的希望。” 庾献听了颇有些无奈。 田和既然是司马穰苴的门人,那必然是将略过人之辈。凭借自己这三脚猫的本领,希望简直渺茫。 庾献已经开始考虑,要是死在战场上,到底该怎么算了。 八成就算是被这法宝灭了吧? 不过庾献口中却没有丝毫的退缩,“弟子明白。” 这毕竟是他该尽的责任…… 看到庾献如此果决,一向冷脸的高何,微微一叹,开口说道,“你跟我过来。” 说完,转身出了中堂。 禽滑厘笑着对庾献说道,“想必你师父还有吩咐,你快去吧。” 庾献拱手告辞,赶紧跟上高何。 以往的时候,高何传授庾献道理,喜欢去树下那块大石那里。 这次却负着手,慢慢回了自己的小院。 庾献有些奇怪,他也不多问,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 到了高何院中,高何让庾献等在门外,去里面取了一柄宝剑出来。 庾献心中一动,莫非临出征了,高何要赠给自己一把宝剑? 高何反手持剑,来到院中。 他看着庾献歉疚道,“早知道有今日,为师就不会花那么多工夫磨砺你了。早些让你学习兵法,或许就能让你多几分胜算。墨门没有教你多少东西,如今却要你去为墨门而战……” 庾献闻言,也是感慨万分。 他再次想起了自己亲爱的县子石大师伯…… 只能说,造化弄人啊! 庾献正要说几句场面话,就听高何接着说道,“之前,你心心念念想学八门金锁阵。我见你没有奇门遁甲的基础,所以没有传授。你是我唯一的弟子,如今你要上战场了,我断然没有再藏私的道理。我这就把这道阵法秘术传授给你吧。” 庾献听了简直是意外之喜! 一直以来,他都为大招没加上点而纠结不已,如今虽然没有学到完整的奇门遁甲,但是有这一套八门金锁阵,再加上自己剧情杀得来的三个技能,自己未必没有硬抗一下田和的实力! 而且,这可是能被自己学会的真技能! 原本的死局,竟然意外的转死为生! 庾献连忙激动的拜倒,“求恩师指点。” 高何欣慰的点点头,拔出宝剑在地上刻画阵图,为庾献讲解。 或许是这些日子苦苦钻研兵法起了作用,再加上庾献本身的道法根底,高何所讲的东西,庾献竟然听懂了十之二三。 高何提问了两句,就满脸的诧异,“想不到你奇门遁甲的基础知识一窍不通,这八门金锁阵,竟然有这么深的领悟。” 庾献一脸无力。 他是真心不想吐槽了。 你特么之前教的到底是个鬼啊?! 你自己都出bug了。 庾献懒得再提之前的事情,只是认真揣摩阵法的变化和秘术的口诀。 高何见庾献学的认真,又多提醒了一句。 “我见你修行的根基道法,是木属性功法,不知唤作什么名字?” 庾献老老实实回答道,“是春生万物生。” 高何点点头,“这就难怪了,之前你催发麦种,我就猜测你修炼的乃是生气。那你修行这八门金锁阵就要多加留心了。” “八门金锁阵分为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发动阵法时,如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则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伤;从杜门、死门而入则亡。” “然而你修炼的乃是一口生气。这在冥冥之中,已有定数。你布置的八门金锁阵中,杜门和死门之中必会蕴含生机。所以谨慎谨慎,切记切记!” 庾献一听就傻眼了。 这特么算什么? 只是一套修炼的功法,怎么还会带来这样的因果? 若是好不容易,把人困入了死门。 结果被误打误撞,让人寻到生机,那不就白忙一场了吗? 庾献转眼间就暗下决定,等到布阵的时候一定百般留心,设法磨灭那一分生机。 高何自然不知道庾献想的这些,只以为他听到心里去了,随口感慨了一句,“天意莫测,不可不慎。” 庾献好不容易得到八门金锁阵,喜欢的不得了。 他仔细揣摩,又有高何的悉心传授,学习速度一日千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庾献所学的这套八门金锁阵就相当于是吴起亲自传授的了。 而绝世吴起对兵法的理解,早就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 第23章 那就愉快的认识彼此吧 有了大招的庾献,自信心迅速膨胀。 伴随着自信的成长,庾献目中也开始像真正兵法家那样,时不时闪烁着凌厉的光泽。 庾献和季孙氏约定以十日为期。 到了第八日的时候,庾献已经完全掌握了八门金锁阵的变化。 而且随着对阵法的深刻理解,庾献也有了不少触类旁通的收获。 这一日,他在高何院中,以高何的长剑划地,布下一个小巧玲珑的阵法。 阵法不过尺余,却极尽微妙。 秘术的流光纵横,法力到处,尽皆响应。 庾献运转阵法,以杜门、死门交替变化,压制诸方。 满地青绿草皮尽皆枯萎,有些地方甚至就连泥土都变成一片焦黑。 高何在旁看了赞赏不已,“不错,你对这阵法的理解虽未入微,却已经知形画骨。” 庾献正高兴着,眼角的余光掠过一处,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原来,在那焦黑枯萎的草皮上,有一株不过三叶的柔嫩小草,仍旧亭亭而立。 甚至在其中一片叶子上,还有一滴晶莹剔透的露水,将落未落。 庾献的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高何看了也是微微一怔。 这八门金锁阵本身就给人留了极大的生机,如今庾献修炼一口生气,就连死门都留下了生的希望。 虽说天意莫测,但对讲究杀伐的兵家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高何默默看了会儿怔怔的庾献。 接着,低头想了想,对庾献认真说道,“你是个好男儿,我墨门不会对不起你。” 庾献神情木木的,还未想明白高何是什么意思。 就听高何继续说道,“我有一女甚是可人,既然你尚未婚配,就给你做个媳妇吧。若是侥幸有个一儿半女,就算战场不幸,也不至于让你的亡魂没个寄托。” 庾献这才回过神来,接着一头雾水。 高何要把他闺女嫁我? 这是干嘛? 给我留个种?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庾献正犹豫着,直接拒绝是不是有些伤这家伙的心,高何就径自离开。 随后从厢房中带出来一个含羞带怯的姑娘。 那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看上去很是温柔娴静。 一双清正的眸子看了看庾献,接着蹲身微微一福,“见过师兄。” “额……” 庾献看着那温婉妹子,整个人都慢了半拍。 半天才慌忙说道,“师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高何见庾献这幅手忙脚乱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接着笑容收敛,淡淡说道,“就这么定了。” 随后,扬长而去。 把一对小儿女留在原地。 庾献何曾经历过这样的阵仗,看着那温柔妹子,喜欢的极了,竟是生出怯意。 但想想高何话中托付的意思,庾献又心中长满乱草,一颗心热烈的跳动着。 高何的女儿已经知道了高何的决定,一开始还很是好奇的打量这个自己要托付终身的男人。但见了庾献的窘迫,她也不好意思起来。 两人正尴尬着。 高何又带来了两人,一个是县子石,一个是禽滑厘。 庾献赶紧离的那妹子远了一步。 ——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禽滑厘和县子石都满面笑容,“高师弟要嫁女,当然要明媒正娶。我们正好做这媒人。” 禽滑厘带吴起入门,自告奋勇做了男方媒人。 县子石和高何是同乡,自然是做女方媒人。 两人草草的合了八字,就要带庾献和高何的女儿去拜见墨子。 墨门素来不喜欢繁文缛节,拜见墨子就算全了礼节。 庾献懵懵的,被众多二代弟子们笑闹着拥簇到墨子跟前,拜见了这位百家诸子中最德高望重的老人。 随后,又被拥簇着送入洞房。 整个过程,简单粗暴。 庾献算是彻底对万恶的旧社会有了认知。 不过想想也对,古代夫妻第一次见面,不就是在洞房花烛吗…… 那就愉快的认识彼此吧! …… 庾献娶了高何的女儿,这下彻底不和高何见外了。 除了每日早早入睡,晚晚起床,就是向高何讨教兵法。 短短两日功夫,就把之前剧情杀学到的“吞烟吐雾”、“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演练纯熟。 到了约定的日子,庾献带了白书画,以及墨门中的几十个三代弟子,一起上了季孙氏派来的战车。 车马粼粼,一路向北。 庾献将作为季孙氏的家臣,直接前往阐邑接收季孙氏的兵马。 庾献在战车上的时候,大致向白书画了解了下现在的局势。 现在鲁国的情况十分混乱。 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作为鲁国的卿大夫,执掌了鲁国大权。 鲁君在儒家的辅佐之下,渐渐有了反攻的趋势。 这次齐国攻来的时候,三桓本来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等着趁机再消弱鲁君一波。 谁料鲁君这次在儒门的支持之下,竟然不为所动,任由看着前线城邑一个个被攻陷。 季孙氏慌了神,赶紧去责问鲁君为何不保家卫国。 鲁君当场就笑了,堂堂鲁国国君,如今只能算是鲁国的四股东,我着什么急? 季孙氏的汗瞬间就流了下来。 光顾着掏空鲁国家底了,把自己掏成大股东了。 如今齐国损害的不就成了他的利益了? 于是季孙氏坐不住了,赶紧组织兵马展开反攻,顺便也让二股东和三股东,叔孙氏、孟孙氏一起出力。 三桓集结了封邑内的所有兵马,这才勉强聚集起一波大军,把齐国顶住。 再加上前线城邑大夫们自救的武装力量,这就是目前鲁国全部的实力了。 共计有兵车七百辆,马三千匹,以及临时招募的士兵两万五千人。 庾献听了暗暗感叹,如今鲁国的实力越发衰败,竟连千乘之国的标准都达不到了。 和其他强国动辄十万起步的兵马比起来,实在差了太多。 其实作为当年的宗亲之长,鲁国也曾经强大过。 甚至一度成为第三世界的领导人,和齐国争霸过东方。 而且在鲁僖公的时候,还率领一票最不发达的国家,联手对抗过超级霸主楚成王和晋文公。 可惜的是,在各国都在变法图强的时候,鲁国却沉醉在创始人周公的周礼之中,一点点衰落下去。 第24章 庾献的机会 庾献对前线的情况一点也不乐观。 季孙氏的大夫和士兵们,能不能认可自己两说,就算掌握了季孙家的兵马,但是一盘散沙的城邑大夫们,以及季孙家的那两个堪称乌合之众的小弟孟孙氏和叔孙氏也不是省油的灯。 庾献回头看了看战车上那些墨门的三代弟子们。 这些人都有一定的兵法基础,说起纪律性和意志力,更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 但是兵员的话…… 庾献大声叫道,“停车!” 为庾献御车的孟胜赶紧扭头,“师叔,怎么了?” 庾献向白书画问道,“我可以在鲁国四境征召士兵吗?” 白书画闻言连忙摇头,“恐怕不行。” 庾献听了,反问道,“咱们不是在为鲁国而战吗?” 白书画闻言一怔。 庾献已经断然说道,“我们墨家为守护四境百姓而战,难道四境百姓就不能为自己而战吗?如果他们愿意接受我们墨家的守护,那就让他们站出来。如果他们连自己都不愿意救赎,我们墨门还何必在这里浪费热血。” 庾献说完,在战车上大呼一声,“各位随我去四境募兵!” 追随庾献的诸多墨门弟子,来之前都听了告诫。 知道这次军事行动完全以庾献为主,当即大声应和道,“遵命!” 陪同的季孙氏子弟见车队停下,赶紧过来询问。 听说庾献要在四境征兵,一脸狐疑的问道,“这里不是季孙家的封邑,没有国君的命令,这能行吗?” 庾献一脸的平静,“试试看吧。” 随即数十辆战车浩浩荡荡的调整了方向。 庾献带着墨门弟子在四境奔走,对询问的百姓直言不讳。 听说这是墨门的战争,许多被墨门帮助过的百姓都慨然应命。 如果墨门赢得这场战争,主导鲁国的国政,那绝对是四境百姓梦寐以求的事情。 庾献奔走了三日三夜,募集到大量的青壮百姓。 庾献去掉所有的独子,又去掉体弱的,最后得到了三千精壮。 庾献以季孙氏的名义公布了赏赐,随后以短刃胁迫,让季孙家的子弟一脸苦相的承诺下来。 随即,庾献带领着这支兵马进发,直接向季孙氏的卞邑而去。 卞邑原本叫做卞国。 当初周天子姬发分封诸侯的时候,将周公姬旦封在鲁国,周文王的第六个儿子姬振铎封在曹国。 周公和曹伯是一个娘生的同胞兄弟,很是相亲相爱。 因此鲁国和曹国的关系也极好。 周公因为要辅政,无法离开成周,就让自己的儿子伯禽做了鲁公。 鲁公伯禽出于照顾亲族的考虑,就把离国都不远的卞邑分封给了曹伯的一个儿子,爵位为子爵。 在之后的历史中,卞子一直世代忠诚于鲁国公室,为鲁公征战。 崇尚勇武的卞国出了很多猛士,比如刺虎的卞庄子,以及暴躁而强大的子路。 季孙氏执政之后,为了削弱公室的力量,在季武子那一代覆灭了卞国。 卞邑因为有着完备的防御,和丰富的收藏,因此被季孙氏占为己有。 庾献带着兵马直奔卞邑,随后几乎是半强迫的让季氏子弟打开府库,将那些青壮武装起来,随后犒赏三军。 跟着庾献行军的是季宁的长子,也是季孙氏的长房长孙季承。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对庾献说道,“吴卿,你这是何必?现在局面这么紧张,就算是我向父亲请示,他也必然会答应的。你这样强横,让我情何以堪。” 庾献厉声说道,“兵贵神速,顾不了许多。何况,我是头次领兵,率领的又都是没上过战场的百姓。我的锐气不可轻泻。无论谁阻挡我,只有死路一条!” 季承听的胆寒,不敢再动摇庾献的心思。 庾献草草的将士兵们训练了一番,申明了旗鼓号令。 他原本计划着用这一支新生力量去改变形势,谁想到,就这么短短的几天,前线的局面,竟然再度恶化。 鲁国的联军在殴蛇大败,退走遂邑。 而原本应该在阐邑接应的季孙氏兵马,竟然不顾盟军的死活,转而走保郕邑。 这让孟孙氏和叔孙氏暴怒不已,就连各个城邑的大夫们也都愤而离开,各自退走自保。 眼前糟糕的局面,让所有人都觉得,鲁国这次只有死路一条了! 如果鲁国战败,凭借鲁公的身份,不失为一小封君。可是三桓这样的乱臣贼子,必然要被齐公斩尽杀绝。 季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在他看来,若不是庾献耽误了时间,必然能够及时赶到阐邑。有他们坐镇,哪里会发生弃盟友而不顾的事情。 前线的局势,也不至于因为殴蛇之败,糟糕到这种程度。 季承让人把前线的局面,火速告知了庾献。 谁料庾献听了之后,除了暴喝了一句“滚”,竟然没有任何的举动。 要不是进入战争状态的庾献,身上的凶意太盛,随时有暴走的可能,季承恐怕早就忍不住发飙了。 谁料。 还未等这波兵马,做出进一步的计划,来自鲁国公室斥责的使者,已经到了庾献的大营中。 庾献劫夺百姓为兵的事情,震惊了鲁公。 鲁公特意派使者带人来捉拿庾献回鲁国都城。 季承赶紧带着季孙氏的几位大夫往中军大帐赶来,无论庾献如何混账,他们都得尽全力保住他。 这个墨家公认的军事天才,现在是他们季孙氏唯一的希望。 于此同时,庾献也审视着堂下嚣张的鲁公使者,对白书画说道,“师兄,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冷静而清晰,目光清明,丝毫没有被情绪所支配的意思。 “额……”白书画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现在的局面已经很糟糕了好吧! 前线崩溃,又有鲁公掣肘。 无论如何都谈不上什么机会吧? 庾献淡淡的说道,“现在局面这么糟糕了,季孙氏只能依赖我了,他们的力量如今才算可用。我之前犹豫着,一直舍不得杀季承,如今鲁公正好送来一个足够分量的祭品……” “嗯?” 白书画诧异。 就在这时,跪坐在席上的庾献猛然暴起,拔出腰间长剑,一剑向那使者斩去! 季承正带着季孙家的大夫走到中军大帐外。 就见里面火光晃动,人影交错,随着一声惨叫,一道鲜红的血猛的溅到薄薄的帐幕上! 季承吓得冷汗横流,两股战战。 庾献猛的推开帐幕,毫不在意的看了季承一眼,将鲁公使者的人头狠狠扔在地上。 随后鼓动大口,用力向前吹去。 气流卷动,浓重的雾气遮蔽了月光,很快将整座军营笼罩在里面。 所有勾连此处的天机,倏然中断! 在曲阜、在卞邑、在殴蛇、在临淄、在遂邑、在郕邑、在长勺、在即墨,许多闭目沉思中的人,都缓缓睁开了眼睛。 风云动色! 那支被所有人所注视的鲁国援军,悄悄失去了踪迹! 第25章 成算 殴蛇城内,田和听到底下幕府的汇报,微微皱眉,“消失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底下的幕府连忙回道,“一个时辰之前还能掐算到他们的大致方位,就在刚才,负责追踪的谋士算不到他们的位置了。” 田和皱了皱眉,“能回溯到原因吗?” 幕府小心翼翼的答道,“气机混乱,不复可查。卑职等以为,既然那墨门小儿有所察觉,恐怕就算再去卜算,也会被人利用,反倒会误导我等。” 田和听了恍然醒悟,点头说道,“这是正理。你说的不错。” 那幕府见田和赞叹,大受鼓舞,继续说道,“我等以为,墨家和儒门是一对不死不休的死敌。季孙氏的成败,已经关系到两大势力在鲁国的存亡。墨门既然看到了此战的危机,必然会孤注一掷相助季孙氏。” “那吴起虽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二代弟子,不过就凭他能担负起整个墨门的希望,就不是个简单角色。我等以为应当暂缓进军,审慎行事,以免为其所乘。” 田和闻言淡淡说道,“不必太过紧张。那吴起是墨门和季孙氏能用出的最后手段,他的根底我自然了解的一清二楚。吴起虽然天资过人,但是入门之后学习兵法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他的师父高何对他极为恶劣,每日都要鞭挞他数十下。据说,这次为了安抚他,让他出来做事,墨门首徒禽滑厘还亲自为他做媒,让他娶了高何的女儿,用以缓和双方的关系。” 那幕府谋士见田和对吴起的事情了如指掌,当即敬畏的说道,“田相的思虑果然深远,卑职佩服。” 田和笑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早在数日之前,我就知道了这支援兵。他们尚未出鲁国的国都,我就已经让人开始随时卜算。” 幕府谋士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明白。 墨家的支持是季孙氏最后的希望,可惜这最后的希望,早就落到里田和的计算之中。 这只能说明,鲁国境内必然有人给田和通风报信! 只是这些,不是他这个谋士该多过问的。 他当即聪明的转移了话题,“田相,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田和将案上的地图展开,一面用手指点着,一面口中说道,“吴起手下只有一些墨门三代弟子,以及三千临时征召的农夫。无论他耍什么花样,都必须要尽快和季孙氏的兵马接触。只有完全掌控了季孙氏的兵马,他才有希望慢慢收服孟孙氏和叔孙氏的人手。至于其他的城邑大夫们,呵呵,他就别想了。” 幕府闻言,小意的笑道,“那是当然。田相一出离间计,将鲁国联军闹的四分五裂。他们就算齐心协力都不是咱们大齐的对手,何况如今一盘散沙。田相既然将吴起算尽,卑职等知道该怎么做了。” “哦?”田和的眉头一扬。 幕府连忙说道,“我等只需要死死咬住季孙氏的兵马,昼夜不停攻打,同时以重兵设伏,提防吴起,就可保万全。” 田和满意的点点头,“甚好!只要击垮季孙氏的兵马,那吴起有再大的本领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了。” 幕府领命,随后传递军令,大军迅速向郕邑进发。 …… 季承呆呆的看着手持带血利刃的庾献,说话都有些结巴,“吴、吴卿,你、你把鲁公的使者杀了?” 庾献对季承沉声说道,“我已经遮蔽了此处气机,你去击鼓聚兵,我有话说。” 见季承不动,又补充了一句,“你亲自去。” 季承哪里还敢招惹庾献,赶紧带着人去击鼓聚兵。 那些士兵虽然刚刚接受训练,但是基本的号令都已经熟悉。 听到聚兵鼓响,都纷纷从帐篷中涌出来,聚集在中军。 庾献手提鲁公使者的人头,缓缓踏上高台。 他目光凌厉的扫视着底下那有些忐忑的士兵,大声说道,“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庾献的话一说出,底下就是哗然。 虽然不明白庾献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一股紧张的氛围开始弥漫。 庾献厉声大喝道,“鲁君责怪你们投靠了季孙氏,拿了季孙氏的犒赏,打算将你们斩尽杀绝!” 底下的士兵纷纷惊恐变色。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在这之前只是寻常的农夫,就连战场都没上过。 这次愿意跟随墨门一块去抵御齐国,一方面是因为回报墨门的义气,另一方面是因为这是对抗敌国,心中坦荡。 没想到却被鲁君视作了叛逆。 庾献见底下的喧闹声越来越大,大声喝道,“鲁君派来抓人的使者,已经被我斩杀!咱们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如今只有尽快和季孙氏的兵马汇合,再击败齐国,才能洗刷掉身上的污名,将功折罪!不然,各个都是死路一条!” 底下的士兵本来就没什么见识,听了庾献此话,心中才算生出一丝希望,纷纷攘攘道,“大人,我等全听你的号令!” 庾献听了脸上露出喜色,“好!咱们就连夜进兵,尽快赶往前线。” 说着庾献回顾自己带来的墨门三代子弟,“你们这些人中,精通武艺的,去做百夫长,每人掌控一支百人队。其他有韬略的,尽数充当我的幕府,由白书画白师兄带领。” 那些墨门三代弟子,都躬身说道,“谨遵师叔之命。” 庾献遂劫迫众军一路向北! 白书画对此大为不解,夜间赶路,白日行军,这样花费的时间多,行军又慢,何必如此? 而且庾献的军纪也越发严明,让士兵们多有不安。 庾献却不多解释。 战国时代的士兵都是以征召农夫为主,齐国和鲁国兵员素质,本该是差不多的。 但是齐国富庶,鲁国却被儒家搞的饥寒交迫,百姓的体能要差了一截。 而且齐国势大,又屡屡战胜,整体的士气比鲁国高了不知道多少。 庾献招募的这些虽然都是身体不错的青壮,但要是想让这把刀锋利起来,就得在杀人之前不停的磨! 庾献冷静的打量着,麾下那些被紧张压抑气氛,折腾的越来越紧绷的士兵们,心中渐渐有了成算。 第26章 奇袭 庾献刻意白日休息,夜间行军,又严格军法,就是希望这些士兵能够迅速脱离以往的生活节奏。 通过这些暗示性的东西,让他们尽快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而且作息时间的颠倒,虽然给他们带来不少麻烦。但这也让庾献可以不断调整士兵们的状态。 直到足以让他发动一场夜袭! 现在他手下有不少墨门的三代弟子,这些能跟着来参战的,多少都有些兵法基础。 这些三代弟子们虽然做不到像庾献那样,一口呼吸就能覆盖整个军营,但是护住跟前的百十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在他们的齐心协力之下,这支兵马的行军,隐瞒了所有人的耳目。 再加上有白书画居中帮着协调,庾献一直在积蓄精力,准备一场大战。 而庾献剑指的目标,就是殴蛇! 听到这个要命的计划,季承原本要反对,但事到临头,又鬼使神差的同意了。 在他看来,如今就算赶去和季孙氏的兵马汇合,也已经于事无补了,反倒不如把希望寄托在吴起身上。 庾献要打殴蛇,也是仔细思考过的。 从客观角度来说,齐国刚刚在殴蛇获得一场大捷,以齐国的进军速度,这个时间必然已经离开殴蛇去追杀鲁军。殴蛇正是防御空虚的时候,打下殴蛇,就威胁了齐军的后方,可以大大打乱齐军的部署。 从主观来考虑,鲁国的联军刚刚在殴蛇大败,若是成功夺回殴蛇,甚至还能大量杀伤齐军的话,对士气无疑是极大的提振,象征意义恐怕还要超过实际价值。 庾献遂带领手下的兵马,秘密潜伏到殴蛇左近。 这一日,庾献让人探得虚实。 知道齐国的大军正在四处追杀季孙氏的兵马,当即下定决心,趁夜偷袭殴蛇。 待到月上中天,庾献就聚集起了士兵。 那些士兵已经养成了白日休息,夜间行军的习惯,这会儿不但不困,反倒倍加精神。 进军之前,庾献还催动秘术,招来乌云,遮挡住月色。 底下士兵见了庾献秘术高超,一个个都振奋不已。 庾献随即大声喝道,“诸位!胜负就在今日,只要成功打下殴蛇,人人都有厚赏!” 庾献说完,自己已是激荡不已,当即手持长戈,向殴蛇敌营杀去! 他本身就身高九尺,有背负两百斤奔走的勇力,此时披挂齐全,舞弄长戈,恍惚如战神一般。 这边发动攻击的动静,很快惊动了殴蛇城中的守军。 殴蛇城中的齐军,显然没想到那些被撵的到处乱窜的鲁军,还敢偷袭。一时间,陷入吵嚷混乱之中,竟然不能做出有效的防御。 庾献大喜过望,他像个强壮的野兽一样攀城而上。 身后几十个墨门弟子,也像是追随头领的恶狼一样,催发着夜能见物的瞳术,迅速的攀爬城墙。 在庾献和墨门弟子们的冲锋下,殴蛇城上的防御,简直像是纸糊的一样。 庾献攻上城墙,连杀数人。 就在他心中火热,想要跳下城墙,从城内打开城门的时候。 忽然听到殴蛇城内,一阵喧哗,接着城内涌出一支兵马来。 当先的大将身穿金盔金甲,仰天狂笑道,“吴起!我等你多时了!” 听到此言。 庾献瞳孔一缩! 那大将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个头次上战场的新手!你用秘法遮断我军的窥探,固然让我们找不到你的踪迹!但你既然行诡秘事,难道我们还敢按常理应对吗?” 听到此话。 跟随庾献攻上城墙的墨门子弟们,一时间面面相觑,神色动摇。 庾献暴怒,回头大喝一声,“混账!不要被敌人攻心!齐军的主力仍旧在追杀季孙氏的兵马!这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此话一出,庾献这边的士气立刻稳定不少。 那金盔金甲大将听了,冷声笑道,“吴起!看来你是不知道我是谁。告诉你们吧,我就是齐国国相田和!这殴蛇城中,早就埋伏了精兵,而且还有我们田氏的兵法家相助!你们这支兵是季孙氏和墨门能拿出的仅有的力量了,只要杀光了你们,谁还能阻拦我的大军?!” “田和!”庾献色变。 此人竟是田和! 庾献正神思转动,就听白书画猛然惊呼道,“不好!齐军正在发动兵法!” “什么?!” 刚刚攻上城墙的墨门弟子们,赶紧四下寻觅。 果然见齐军之中涌起阵阵秘术波动。 随着那秘术波动加剧,天上风起云涌,头顶的乌云越发浓厚。 紧接着,响起了一声声的炸雷。豆大的冰雹,劈头盖脸的向城外砸去! 庾献怒道,“该死!” 白书画在旁大声道,“大家快快出手,驱散乌云,不然士兵们就要被阻在城下了!” 庾献得了白书画的提醒,也从初上战场的紧张中缓过神来。 他连忙大声喝令,“你们快快驱散乌云!我这就下城,去打开城门!” 说完,在城墙上一按,向城下跳去。 田和远远瞧见庾献轻身赴险,大喜过望道,“快快放箭!把吴起留在城内!只要杀了他,大事就定了!” 田和身边的弓箭手,立刻乱箭齐发,向庾献射去。 庾献面不改色,张开大口,一阵浓烟喷出。 转眼间,就弥散在城下,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位置。 田和大怒,“来人!速速驱散烟雾!让人去围住城门,擒杀吴起,千万不要让他打开城门!” 田和隐隐觉得计划出了些变故。 他原本以为凭借着自己那些针对兵法家的手段,只要限制住吴起,光凭那些征召来的农夫,根本不堪一击。 但万万没想到吴起竟然还有一身惊人勇力! 在战场之上横冲直撞,如同蛮兽一般。 就在田和惊怒不已的时候,他麾下的幕府谋士们已经做法驱散了城下的烟雾。 原本厮杀阵阵的城门下,只有满地的齐军尸体,那本该力举门闸放入敌军庾献,却消失不见。 田和猛然间生出一丝危机感。 不好! “哈!” 田和口中一声暴喝,剧烈的震荡着四周的空气。 接着就见庾献仿佛凭空出现一样,出现在不远处。 他浑身浴血,手中提着长戈,目光死死盯着田和,露出残忍的杀意! 第27章 撒豆成兵 田和目光一凝,这家伙,竟然不是趁机打开城门,而是要来奇袭自己! 而且他这吞烟吐雾的运用,已经到了极高明的地步。 在这昏黑的夜色下,若不是他心生警兆,几乎无法察觉。 见庾献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田和恼羞成怒,看了左右一眼,大喝道,“拿下他!” 守在田和身边的卿士段朋,当即跳下战车,大踏步向庾献冲去! 段朋虎背熊腰,身上披着极重的铠甲,一看就是真正的陷阵之士。 庾献虽然有些勇力,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武人。身上的战斗技巧,还是在做门客的时候,和人拔剑斗殴所锤炼出来的。 庾献目光快速闪动,根本不和段朋去硬碰硬,几个急纵,就向后拉远了距离。 段朋狞笑一声,就要跟上。 庾献顾不上喘息,手中一把黄豆如雨一般洒出。 那些黄豆落地化形,变成身强体壮的士兵模样,一个个凶猛扑了上去。 庾献的修行的是木属性,经过高何点化之后,运用起这撒豆成兵的本事,更是如鱼得水。 段朋心中微惊,但他悍勇惯了,哪里会怕这样的手段?段朋哈哈大笑一声,“雕虫小技而已,能奈我何?!” 段朋双拳一绷,浑身闪耀着刺目的金光。更有源源不绝的锐利之意,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庾献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中精铁打制的长戈锈蚀、变成废铁、随后腐烂成渣,从长柄上掉落下来。 庾献神色一变,这家伙可不是简单货色! 随着周围弥散的锐利之意,渐渐吸收,段朋的身体沐浴在金光之中,仿佛天神一般。 庾献不敢再等,赶紧驱动那些士兵上前围攻。 那些变出的士兵,本就是化形的生灵,没什么智慧可言。得到庾献的指令,一个个毫不畏惧的挺刀而上,去杀段朋。 段朋看了哈哈一笑,接着,他圆睁的双目眯起,眼中的光芒立刻锋利起来。 等到段朋的双眼眯的只剩下一条线的时候。 一道宛如实质的金属性光泽从他眼中划过。 正对着他的几个士兵脸上错愕,接着,身体就随着他们的动作,慢慢滑成两截。 立死! 见到秘法建功,段朋不屑的笑道,“只是这样的道行水准,就算兵法造诣再高,恐怕也只是花架子!” 段朋试出了庾献的深浅,当即放开胆来追杀。 所有试图上前阻挠他的士兵,都被段朋一拳一个,当场打烂。 庾献见了心中懊恼。 这些日子他光顾着学习兵法了,却忘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无论兵法学的再巧妙,本身的实力才是决定兵法能施展到什么程度的关键。 就像是他学到的呼风唤雨一样。 以他的造诣,自然可以召唤出滂沱大雨来困住敌军。 可是齐军这边的兵法家显然道行更加高明,他们发动的秘术,直接可以召唤冰雹。 庾献仔细往下一想,若是修为更加精深,召唤来的是冰刀冰枪呢?! 可惜这会儿时间紧张,庾献也没有反省自身的功夫了。 他一边灵活的躲避着段朋的追杀,一边拼命的撒布黄豆,变出源源不绝的兵马。 这次庾献长了个心眼。 既然知道段朋是斗将,难以抵挡,庾献干脆指挥一部分士兵缠住段朋,一部分士兵去冲击田和的中军! 至于庾献自己,则不停的变化角度,源源不断的召唤出士兵来参与围攻。 高何的亲自指点,和吴起这个绝世猛人手把手的教导,也没什么区别了。 庾鲜对撒豆成兵的领悟,远远超过常人想象。 这时候,他也根本顾不得兵员的能力了,有些士兵,甚至就连脸部都没有显化完全,纯粹是以量取胜。 庾献召唤的速度极快,很快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士兵。 这些士兵虽然脸上没有化形,看上去狰狞陆离,但是身体却一个个强壮无比。 这些人在庾献的催动之下,不知死活的对田和的中军展开围杀。 在田和卫队的反击之下,这些人被一片片杀死,接着又一片片的涌了上去。 无穷无尽的兵潮浪涌,让一开始心中不屑的齐军精锐,也开始胆寒。 这些召唤的士兵虽然好对付,但每死一批总能交换到几个齐军的性命,如果长时间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段朋也看出了眼前的形势。 他看了看被中军紧紧护住的田和,又是愤怒又是焦急。 段朋疯狂的击杀阻拦自己的士兵,试图向田和靠拢。 可惜那些被庾献驱动的士兵,就像是一群要拖动虫子的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围裹着段朋,让他杀不胜杀! 随着中军士气的动摇,齐军幕府中的兵法家们,也因为分心出现一丝疏忽。 这个机会立刻被正和他们竭力对抗的墨门弟子们捕捉到。 白书画大喜过望,赶紧主持着秘法穷追猛打,一口气驱散了漫天的乌云。 打的鲁国兵马抱头鼠窜的冰雹一停,白书画就抓紧时间,带着几个强健有力的墨门弟子,从城墙上冲杀而下,奋力的打开了城门。 …… 田和见乌云消散,月光漏出。 又见殴蛇城城门洞开,不少鲁国士兵呐喊着冲杀进来,脸上大为不悦。 他回头看了幕府们一眼,大声呵斥道,“怎么搞的?已经成型的秘法,还被人驱散掉。” 那些幕府们谋士们,不少都与田和一样,出身司马穰苴门下,兵术造诣很是不凡。 听到田和呵斥,当即就有人不服气的说道,“师兄,都是吴起那贼子骚扰。我也学过撒豆成兵,这就召唤兵马迎击!” 听到此人说话,其他人都纷纷响应。 撒豆成兵虽然是兵家秘术,但是对司马穰苴的门下来说,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本领。 田和听了怒道,“你们添什么乱!这吴起有什么本领,我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这次诱他出来,本相自然是有周全的谋算!” 田和看着不断涌入殴蛇城中的鲁国士兵,又看看不断躲闪着,源源不绝撒豆成兵的庾献,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也罢!正好我早有准备,就借着这个机会,将不省心的墨门和季孙氏的援军一举杀光吧!” 第28章 东夷战鼓 庾献一边改变自己的位置,一边小心翼翼的注意着战场的形势。 现在的局面对于鲁军来说,已经有了逆转的趋势。 墨门弟子们一举压制下了齐国兵法家的秘术,驱散了漫天的乌云。 今夜月光极好,视野很是充足。 正是适合进攻的时候。 如今,城门已经被夺,大量的鲁军冲杀进殴蛇城中。 田和身边的精锐护卫,也在庾献召唤的兵马的消耗下,越磨越少。 只要一口气杀光那些士兵,活捉田和,那么这场齐、鲁之间的战斗,就能轻易结束。 田和是齐国田家的家主,而齐国的田家是比鲁国的季孙氏还要专权的家族。 不但整个齐国的大政都在田家手中掌握,田氏家族更是连续数代人都在努力的收买齐国的人心 他们在齐国推行德政。当贫寒的百姓向田氏借贷的时候,他们就用大斗盛米,借给百姓。等到百姓偿还的时候,就使用小斗称量,让百姓能多一些节余。 如此一来,田氏家族在齐国声望极好,百姓也极为爱戴。 如果捉住了田氏的家主,那么足以让齐国人放弃这场战争了。 庾献正想着,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打法,算不算破局,接着就敏锐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不对! 庾献猛然看向身穿金盔金甲在战车上从容而立的田和! 庾献的目光微眯。 这田和! 实在是太冷静了! 这里面绝对有蹊跷! 庾献心中不安,赶紧暴喝一声,“诸军听令!原地结阵!” 听到庾献此话,田和的目光立刻注意到了这边。 他看着庾献,哈哈狂笑一声,“晚了!现在哪一个都别想走!” 说着,田和跳下战车,向旁边的战车走了过去。 那战车上护卫的卿士见田和过来,赶紧揭开了上面遮盖的幕布,露出了一张乌沉沉的大鼓! 田和扔下头盔,大张双手。 立刻就有人上前,将田和身上的金甲解开,没几下,就将田和上身的衣物剥的精光。 田和的身材本就高大,赤裸的肩背肌肉鼓涨,血气充盈。 田和站在那面大鼓跟前,回头向着庾献冷笑道,“吴起!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庾献心中惊疑,本能的觉得那战鼓怕有古怪。 接着就听一阵胆裂般的大叫响起,“师弟快退!那、那是东夷战鼓!” “东夷战鼓?” 庾献愕然,看向白书画。 白书画这时候哪还来得及解释,他赶紧声嘶力竭的大叫着,让墨门弟子们尽快护住身边的士兵。 田和也看到了庾献脸上的愕然。 他哈哈一笑,伸手接过一柄粗大的槐木鼓槌,身上的肌肉虬结扭动,奋力的向那乌沉沉的鼓面砸去。 那篆刻着密密麻麻符文的鼓槌,重重的落在鼓面上,就听见“咚”的一声闷响,轰然震动四方! 庾献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抓在手中猛然一攥,剧烈的收缩着,竟是少跳了几拍。 还未等庾献有什么反应。 田和又高高的举起鼓槌,重重的向战鼓敲去! 又是一声沉重的鼓响砸在庾献心头,庾献仿佛觉得浑身的气血都在凝滞。 而且似乎…… 庾献心中一颤。 这鼓声似乎还带着一种幽幽的怨毒和怅恨,仿佛在邪恶的诅咒着战场上的所有人。 庾献心中的危机感越来越强,他一转念,立刻驱动着士兵疯狂的全部压上,自己则毫不犹豫的向后退去! 白书画看见庾献后退,赶紧大叫道,“来这里!” 白书画的脸色惨白,他身边的墨门弟子们一个个也不好受。 显然刚才的鼓声让不少根基浅薄的三代弟子吃了暗亏。 庾献当机立断,向白书画等人靠拢。 既然白书画知道这是东夷战鼓,没准有什么应对的法子。 田和见庾献只管后撤,把召唤出的兵马密密麻麻的压上,当即满是戏谑的哈哈一笑。 “可怜!一代墨门骄子,就要莫名奇妙的死在东夷战鼓之下了!” 话语间的意思,竟是对庾献的无知有些调侃。 庾献和白书画会合,他顾不得其他,匆忙问道,“这田和是什么意思?” 白书画还未回答,就见田和那巨汉又狂笑着奋力向那战鼓砸去。 随着又一声“咚”的闷响,那些冲杀到中军前的士兵,竟然在鼓声的震荡之下,尽皆崩碎。 庾献大吃一惊,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 田和看见庾献脸上的惊愕,只觉得越发畅快。 他背上热汗流淌,奋力的连续击打着战鼓。 那战鼓仿佛像是被鞭挞锤击的生灵一样,一面“咚咚”连响,一面将带着尖利惨叫的怨毒之意横扫全场。 随着战鼓的咚咚鼓声,庾献以秘法召唤出来的士兵,由近而远,一片片的崩碎身躯! 在空气的震荡中,散为齑粉! 庾献赶紧想要再次召唤,却被那“咚咚”的鼓点屡次打断。 不但能“驱散”,居然还有“沉默”效果! 庾献瞪大了眼,这东夷战鼓要逆天啊! 庾献连忙向白书画打听,“这是什么法宝?” 白书画脸色惨白的说道,“金鼓类法宝本身就对我们兵法家有很大的限制,所以两军交锋之时,都会鸣金击鼓,抑制兵法。寻常金鼓也就算了,这东夷战鼓却是齐国的镇国之宝。当年齐桓公尊王攘夷,讨伐四方,一半是它的功劳!” 庾献大吃一惊,“这么厉害!” “当然。”白书画惊惧的说道,“这东夷战鼓的鼓面,是当年姜子牙平定东夷时,以东夷王族的人皮连缀而成。本身就蕴含了极大法力。” “而且,催动这战鼓的法门也有些邪气。每战之时,要以槐木鼓槌棒杀一东夷王族血脉,以鲜血祭鼓槌,随后重击鼓面,激怒其意。” “这战鼓敲响之后,能够破除一切虚妄法门,压制所有兵法家的神通秘术。而且这鼓声邪气,一通鼓罢,敌人往往心碎而死!” 话未说完,站的靠前的几个士兵就口鼻出血,连接暴毙。 白书画大吃一惊,赶紧呼喊,“快快退后,快快退后!” 然而那些普通的士兵,早就在第一声鼓响时,早就骇的腿脚酸软,心烦呕吐。 这会儿哪能听的指挥? 白书画再一瞧,就连弱一些的墨门子弟,都站立不稳,盘膝坐下调息。 白书画一脸惶急的向庾献问道,“吴师弟,这下可如何是好?” 第29章 第一通鼓 庾献听了心思飞转。 有这件带“驱散”,带“沉默”,带“群伤”的法宝在,凭自己这点兵马,绝对是死路一条! 庾献心中一动,连忙问道,“这样的镇国利器,绝对不会是第一次出现。齐国和鲁国多次交战,难道没有打赢的先例吗?” 只要有打赢的先例在,那未尝找不到破解之道。 白书画听了脸色难看,“只有一次。当初长勺之战的时候,齐国也祭出了这件法宝。当时指挥鲁国大军的乃是兵法家曹刿,他对鲁君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的秘术极为坚忍,让鲁国的大军一直消耗到齐国三通鼓罢。直到那时,鲁国大军才敲响战鼓干扰,发动攻击。” “齐国的统帅在驱动东夷战鼓的时候,就气血大亏。面对曹刿层出不穷的手段,根本疲于应对,这才让鲁国战胜了一次。” 庾献一听就断了这个念头。 他所学的兵法不多,法力也很微薄,根本就耗不起。 凭借着鲁国这些新兵,恐怕连一通鼓罢都坚持不到,谈何三鼓?! 第一通鼓,也是最强的一通!威力极大! 不过庾献也不是没有收获,他对白书画说道,“既然金鼓之声可以干扰东夷战鼓,那你立刻命人敲响锣鼓!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白书画吃了一惊,“你能有什么办法?” 庾献目光四下扫视着。 看着一边擂鼓一边狂笑的田和,再看看田和身后一脸幸灾乐祸,随时等着落井下石的齐军和齐国的兵法家们。 他的心头沉甸甸的。 庾献原以为学到了不少兵家秘术,可以很快的改变齐鲁两国对决的局面。 没想到战国乱世,果然强人辈出。 庾献的奇袭不但被田和识破,甚至对方还专门针对庾献的兵法,祭出了东夷战鼓。 有这件法宝在,等闲的秘术根本无从施展。 再加上齐国那些以逸待劳的兵法家和精卒,这殴蛇城中的局面,早已是死路一条! 白书画见庾献茫然,也面带绝望的说道,“咱们,这次怕是死定了!” 听到白书画如此说,就连那些勉强坚持的墨门三代弟子们,都面露凄惨之色。 有几个心志不坚的,立刻就被鼓声中盘旋的怨魂趁虚而入,当场暴毙。 庾献听了白书画此言,不但没有丝毫的怯懦,反倒目中放出光芒。 那是充满了生机的希望之光! 当初! 学习八门金锁阵的时候,就连最绝望的死门和杜门,上天都愿意留下一线生机! 何况如今众人还有一搏之力! 庾献猛然回头,看着手下的墨门弟子和士兵们,大声咆哮道,“咱们还没有用尽手段,哪里能轻易放弃!就算同样是死,死前也要拼个痛快!” 庾献亡命徒般的话,让墨门弟子和那些新兵,都激起了戾气,纷纷大叫大嚷道,“好,那就拼个痛快!” 庾献激励起了士气,趁势立刻大叫道,“击鼓!” 那些士兵立刻手忙脚乱的去寻金鼓,很快,鲁国阵营中一阵鼓声、锣声大作! 这锣声、鼓声带着森森的杀气,盘旋在鲁军阵营之上。 田和见了哈哈大笑,“萤火之光也敢和皓月相比!” 他强壮结实的胳膊顿了顿,接着奋起全力,抡着鼓槌砸在那东夷战鼓上! ——“咚!” 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 那鼓皮仿佛活物一样,发出了凄厉的嘶叫。 鲁军这边的金鼓煞气,一瞬间就被震荡的四散。 紧紧聚集在一起的鲁国士兵,不少都被震的口鼻流血,身死当场! 庾献看着身边啪嗒啪嗒往地上倒的士兵,心中也一阵阵绝望。 他手中的法诀,刚好掐动到最后几步。 只要鲁军的金鼓,能让他避免干扰,完整的完成一道法诀,那也就意味着,庾献可以在金鼓的掩护下,继续完成无数道这样的法诀。哪怕成功一次,就还有机会! 他不甘心的大叫道,“死就死了!再来一次!” 那些鲁军士兵早就丢掉了还能生还的幻想。 而且金鼓声响起的时候,那种仿佛在窒息中呼吸到空气的感觉,让他们根本无暇思考别的事情。 庾献看着那些士兵疯狂的继续敲动战鼓,铜锣,他抿了抿嘴唇,舔掉反噬吐出的鲜血,继续掐动法诀。 白书画显然也意识到了庾献打算做点什么。 他大叫一声,“师弟,过来!” 随即从袖中抽出一幅画卷来铺在地上。 庾献不明所以,向那画卷看去。 只见里面画着一幅春意盎然的景象,杨柳依依,河流湍急。 一个美丽的女子,正在柳树下浣衣。 庾献诧异,不知白书画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画卷莫非画的是白书画喜欢的女子? 就听白书画大叫道,“师弟,你站到画上去!” 这时候如此紧急,庾献自然不会废话的多问。 出于对白书画的信任,庾献毫不犹豫的走到那幅画卷上。 白书画见庾献双脚踩定画卷,立刻双手拽住画卷的轴用力一抖。 庾献直觉天地回旋,头脑昏沉。 周围人再一看,画卷上哪里还有人。 倒是那春意盎然的图画上,多了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 庾献恍惚了一瞬,立刻明白这是一个收人的法宝。 他站在那春意盎然的图画中,还未能缓过神来,就听那个美丽的浣衣女子笑嘻嘻的问道,“小郎君何所从来?!” 庾献极目四顾,却看不到画面外的战场。 齐军那边的田和显然也注意到了鲁军这边的顽抗,以及白书画的诡异举动。 他冷笑一声,“螳臂当车的无聊之举。” 说完,又是奋起力气,将鼓槌重重的砸在战鼓上。 随着“咚”的一声巨响。 鲁军这边又是许多人暴毙,白书画一口鲜血喷出,也有些支撑不住。 田和见庾献没有出现,心中狐疑,又奋起力气重重的砸出一击。 庾献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如何依赖这法宝反击,就见这春意融融的山谷中,忽然地动山摇,土地龟裂,四季变换,河流肆意奔涌。 那美人花容失色之下,跌入水中,化作一片墨团。 随即纸张撕裂,庾献被震出法宝,重新出现在殴蛇城中。 第30章 再试一次 庾献一脸绝望。 他正要给自己一个痛快,却忽然发现这次死的人,似乎比前次少了不少。 庾献刚才在法宝之中躲藏,感觉的不是很真切。 他连忙向重伤呕血的白书画确认道,“师兄,田和好像有些疲乏,这次战鼓的威力似乎不如之前。” “的确如此!”接着,白书画一脸惨然,“师弟,没用的,咱们这些人耗不过田和!如今他的第一通鼓,音节只不过十之二三,等到第一通鼓击罢,那些以逸待劳的齐国的兵法家和精兵强将就要出手了!更何况……” 更何况以田和的血气充盈,短暂的休息之后,必然还能敲响第二通鼓! 庾献看着白书画咬牙说道,“再试最后一次!” 说完,庾献看着所有还活着的墨门弟子厉声大叫道,“诸位!都助我一臂之力,亲自去击鼓!” 那些墨门弟子虽处绝望之中,但是长期形成的纪律性,仍然让他们咬牙站起身来,挣扎着接过鼓槌、铜锣。 庾献想了想,特意强调了一句,“诸位一定尽量错开鼓点,务必保证没有疏漏!” 之前的士兵都按照鼓点击鼓,虽说可以同声共振,但是田和的东夷战鼓除了那最强的一击,还有连绵不远的怨毒侵扰。 庾献要做的事情,绝对不能承担任何的意外。 那些墨门弟子听到之后,立刻错乱了鼓点,拼命激发起气血为庾献拖延时间。 庾献之前被白书画用他师传的法宝庇护,相当于少受了两次鼓声冲击。 他又身负一母之力,只要活着,身上就有源源不绝的力量。 庾献毫不犹豫的利用这空档,指挥着那些击鼓的墨门子弟,布下阵法。 那煞气森森的音浪,依据阵法层层叠叠。 庾献又让状态稍微好些的白书画担任阵眼,他手执一个铜锣,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田和。 白书画的任务很重,他要卡在田和鼓槌落下时,以金声为先,协调诸多金鼓之音迎战。 …… 田和在极短的时间连续两次重击东夷战鼓,整个人也有些不好受了。 这东夷战鼓威力虽然惊人,但消耗也极为巨大。特别是这两次,田和都以击杀庾献为重点意图,结果这两次音杀却被白书画以法宝抵消掉,根本没能实现。 这让他像是打出的拳头击在空处一样难受。 而且麻烦的是,田和虽然有了倦意,可也没法找人替代。 他在战前亲自以鼓槌击杀了东夷王族的直系血脉,也只有他才能激起东夷战鼓的怨毒之意。 如今东夷王族的血脉,历经多代,所剩仅有五人。 田和绝对不能在一次战役中,浪费两次宝贵的机会。 田和看着鲁军的方向,剧烈的喘息着,争取多回一分力气,先将那些墨门弟子击杀。 正在田和目光闪烁,琢磨着该如何玩弄那些待死之徒的时候。 他忽然敏锐的察觉到鲁军中鼓点的变化。 之前一致的鼓点,忽然间就交错层叠起来。笼罩在鲁军上空的煞气,也微弱了些许。 田和猛然警醒。 是那帮家伙陷入了慌乱? 还是…… 有什么别的阴谋?! 田和毫不犹豫,立刻拿起鼓槌,奋起浑身力气重重的向东夷战鼓敲了下去。 而这时,庾献的法阵,正布到最关键的时候。 ——“咚!” 一声远比之前还要沉闷的鼓声,猛然压制全场。 田和一口鲜血喷出,落在那东夷战鼓的鼓面上。 在接触到田和的鲜血之后,那鼓音中的怨毒狰狞之意,直接暴动起来! 那里面有喜悦,有痛快,还有不逊于这两者的疯狂! 白书画早就留心了田和的举动。 在田和的鼓槌砸落的瞬间,他也重重的敲响了手中的铜锣。 鼓音沉闷,锣声锐利。 白书画的锣声将东夷战鼓的那声闷响撕开了细微的口子,接着那些被协调沟通的鼓音锣音,同时从错落变得齐整。 同样的一阵巨响应和,鲁军头顶的天空仿佛沸腾开了一样,到处都是震荡的涟漪。 接着那“咚”的一声,落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强大的东夷战鼓,势如破竹一样击垮了那些乌合之音。 所有人的脸色刷白,他们都忘记了手中的动作,提着鼓槌铜锣,齐齐的看向庾献。 一旦庾献的施法,再次被东夷战鼓打断,那他们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鼓声入耳,庾献的身子一震! 白书画和那些墨门弟子都是心中冰凉。 完了! 就在所有人陷入绝望的时候,身子微抖的庾献,用力的双手按下。 庾鲜的双手,像是抓破了厚重的大地,从里面撕出了白色的光芒。 “开!” 法力的光芒不断闪烁,接着一阵涟漪震荡,所有的鲁军消失在田和面前。 田和胸中怒火万丈,他失声大叫道,“怎么可能!” 睚眦欲裂! 这时,田和幕府中立刻有一人,上前大声说道,“相国勿忧,这是阵法秘术!鲁军必然未走,只是被阵法藏匿了,只要破了那阵法,他们仍要受戮!” 田和粗暴的大喝道,“这是什么阵法?!” 那幕府听了,立刻说道,“请相国暂歇,我这就和师兄弟们一起推算!” 田和不答,用手对着前方的空地虚虚一划,对麾下的士兵呼喝道,“给我围起来!一个都不要让他们走脱!我这就强行将他们震死!” 那幕府听了额角生汗,硬着头皮劝解道,“相国,如今不知道那阵法属性,贸然而为,万一被敌人利用,那可如何是好?当年曹刿……” “嗯?”田和威严的扫了那幕府一眼。 或许是提起了曹刿的事情,让田和心有忌惮,田和思索了半晌,说道,“好!那你就尽快推算,我一定要亲手杀掉吴起。” 话语间,恨意滔天,咬牙切齿。 那幕府听了,连忙保证,“不难,此事易尔。” 说着,赶紧退到了一旁,带着师兄弟们迅速展开了卜算。 田和以目示意手下的兵士。 那些士兵当即分散左右,小心翼翼的对那空地围了过去。 他们也知道阵法的邪门,一路都用刀挥舞着,生怕中了什么暗算。 谁料,一个百人队的士兵刚过去没多久,忽然齐齐被人割去了头颅。 一百个士兵的尸体,轰然而倒。 腔子中的鲜血,猛然喷出。 田和看着,脸色越发狰狞。 第31章 死! 田和的幕府紧张的掐算着。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田和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喝问道,“区区一个墨门二代弟子,怎么那么费事?!” 那些正在掐算中的幕府们闻言面面相觑。 一个年长的老人,紧皱着眉头说道,“感觉有些不对,这阵法古怪,竟然是我平生所未见。” 田和见是那老人说话,不由收敛了性子。 他的这些同门都是司马穰苴的门下。 而司马穰苴,做为田家最强悍的兵法家,弟子都是田氏一族的人。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老人,不仅是他师叔,还是他的嫡亲四叔。 田和急忙问道,“四叔,你可是得了老祖宗的真传,难道连你也看不出这家伙布的阵法吗?” 那被田和称作四叔的人物,一脸古怪,他还未答话,旁边一个老成些的幕府就说道,“看着像是八门金锁阵,只是……” 田和眉头一皱,“九师弟,有话就说。这时候,哪有你吞吞吐吐的工夫?” 那九师弟被田和一看,就有些胆怯。 四叔田源在旁说道,“你莫吓他,这阵的确有些八门金锁阵的模样,然而仔细推敲又大有不同。看来还要多花点时间了。” …… 田和的幕府纠结着,阵中的白书画等人却一脸的欢欣雀跃。 白书画看着庾献激动道,“吴师弟,你果然没让我们失望!你这阵法果然成了!” “吴师弟!” “吴师弟?” 见庾献迟迟没有作出回应,白书画诧异的上前摇了摇庾献,这才让他缓过神来。 接着,庾献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 他看着白书画,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这才艰难的说道,“白师兄……,我的阵法,没成!” “什么?” 白书画大吃一惊。 接着惊慌的看看周围,正见道道法力游走,莫名的禁制环绕左右。 这分明是阵法成了的样子。 庾献也是一肚子糊涂。 ——“就在法阵要成的最后时刻,田和敲响了东夷战鼓,打断了阵法的法力流动。” “然后呢?”白书画一脸的活见鬼。 技能都被打断了,那他们现在是躲在什么里面? 庾献干咽一口唾沫,“然后我的八门金锁阵被打散了。” “靠!”白书画震惊了,“这样也行?” 一个阵法的完成,必然是要有这完整的法力回路。甚至彼此间通过微妙的联系,达成相生相克的关系。 庾献在凝聚阵法的最后时刻,被东夷战鼓打断,竟然会把八门金锁阵的八个门打的四散。 白书画头疼不已,“这你以后去请教高师叔吧。不管因为什么,只要能挡过这一劫,那就是好事!” 说完又追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咱们现在在哪个阵中?” 庾献向白书画解释道,“田和的东夷战鼓太过厉害,而且那法宝太过诡异,所以咱们脚下站的是‘开’门。” “‘开’门?”白书画诧异,就算他不懂八门金锁阵,一些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的。 “开”门虽然是属性较好的一阵,但是明显不如另外两阵。 “你怎么不在咱们这边布置生门、或者景门,那岂不是更好?” 生门生生不息,士兵在里面会不断地恢复体力,旺盛精神。 景门虽然含凶,但是吉门。 简而言之就是会给自己人附加各种有利的状态,比如说打人会有暴击,敌人会有miss…… 庾献摇头否决,“东夷战鼓太凶,咱们抵挡不住。‘开’门可以把东夷战鼓的威力,引导出去,不会让咱们受伤。咱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时间!” 白书画点点头,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那田和那边呢?” 庾献坚决的说道,“是死门!” 白书画的眼睛亮了起来,“死门?那你这死门还能单独运作吗?你还能感应的到阵法吗?” “能!”这也是庾献觉得古怪的地方。 原本应该环环相扣的八门,居然在法力聚合的时候被东夷战鼓震散。 可是这散掉的八门,居然还能被庾献感应到。 庾献正怀疑是不是自己人品爆发,接着心中一凛。 不对! 自己可是在白银葫芦洞天之内。 一切都只能有合理和不合理这两种情况,合理的存在,不合理的不会发生。 怎么可能会有人品爆发这样的事情? 也就是说,必然有某种神秘的力量沟通着庾献布下的法阵。 庾献的目光四处打量。 一切都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田和仍旧杀气凛凛。 那神秘的东夷战鼓也宣泄着赫赫声威。 就算田和没有敲动的时候,之前的余震,也让鼓面不停的震荡出微弱的涟漪。 庾献的目光闪了闪,听着耳中那怨毒而憎恨的呼啸。 心中有了某种猜想。 白书画急不可耐的问道,“既然如此,那何不赶紧催动法阵,碾死田和与那些齐军!我看他麾下的幕府都是高明之辈,只怕一会儿就能看出问题!” 庾献重重点头。 的确如此,如果真像他猜想的那样的话…… 庾献正要催动阵法,等待了许久的田和终于忍耐不住,发起怒来。 他先是冲着那些幕府们咆哮一通。 接着毫不犹豫的拿起鼓槌,继续敲鼓。 随着“咚”的一声再次响起。 白书画等死里逃生的墨门弟子,下意识就想敲锣打鼓来应对。 庾献却赶紧阻止。 那战鼓上的澎湃声浪,力压而来。 然而那浩然之力,拍到阵上,却像是拍到礁石的海水一样,冲击过去,却丝毫没造成什么影响。 庾献诡异的感觉到一股奇妙的力量穿过自己的身体,扑向远方。 在开阵的引导下,田和的刚才那一击,重重的轰向了鲁军身后的一道城墙。 鲁国经营多年的殴蛇城墙,只是微微一晃,就在共振之下土崩瓦解。 田和见状恼怒不已。 他看着鲁军之前的方向大喝道,“吴起!本相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样!今天我就让你瞧瞧,什么叫做绝对的力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这些小手段根本就不堪一击。” 田和说着,继续拼命的敲动战鼓! ——“咚!” ——“咚咚!” ——“咚!” 声浪的涟漪四处回荡,特别是鲁军附近,空气震荡的越发厉害。 就在此时,那些幕府也终于有了结果。 田源翘着花白的胡子,欣喜若狂,“老夫终于知道原因了!” 看到此情此景,庾献哪里还敢耽搁! 他手中掐动,结成一个法印,对着田和,厉声喝道,“死!” 第32章 生死反转 毕竟是要破灭田和等人气机的死阵,庾献一经催动,立刻被田和察觉。 他双目圆睁,环视左右,口中暴喝道,“好大的胆子!” 然而他的愤怒并不能改变结果。 一阵死气冲刷过来,让田和身上的气息立刻微弱了一分。 那血气充盈的身体,也仿佛抹了一层淡淡的灰意。 田和不见什么动作,直接怒哼一声。他身上的气息立刻暴涨数寸,肉身上的灰意也被驱散殆尽。 庾献知道依靠阵法磨灭这等强者,本身就是漫长的事情。 当即不急不躁的凝聚弥散阵中的死气,再次向田和刷了过去。 就在庾献专心致志对付田和的时候,他身边的那位老者冷笑一声,“雕虫小技。” 随即手中快速掐算,接着口中道了一声,“疾!” 和老者一起推算的那些幕府们,一起挥洒出不知名的材料,由那老者引导,遍布四方。 很快一座以法力维系的晶莹阵法慢慢显性。 庾献的法力本身微弱,这阵法又在即将成型的时候被东夷战鼓震散。 看上去孱弱不堪。 老者看到一道道死气蔓延的所在,顿时大怒,“竟然以我军死去的士兵布阵。你们几个,速速替我毁掉阵法的根脚!” 庾献之前用撒豆成兵的秘法,召唤出来不少士兵冲击齐军阵线。 不少齐军死于非命。 那些被庾献拿来刷人的死气,分明就是从那些死去士兵身上散发出来的。 齐军幕府的兵法家们,赶紧掐动秘术,镇压那些死去士兵的尸身。 庾献的死阵布置的仓促,所用的阵基也是就地取材。随着那些士兵身上的死气不再泄露,催动起来,竟然有些捉襟见肘。 庾献见齐军的兵法家们这么快就寻出了法阵,微微有些吃惊。 他心中一动,不再攻击田和,转而凝聚死气,向田和手下的士兵刷去。 那些士兵各个都是肉身凡胎。灰色的死气在身上一刷,就肌肉僵硬,脸色灰白,脸上充满了惊骇之色,仿佛承受了什么大恐怖。 灰色的死气再次一刷,之前被刷过的士兵,就脸色乌青,一声不吭的栽到在地,竟是当场身死了! 田源和其他兵法家们正在专心破阵,一回头,就看到不少士兵暴毙倒地。 田源气的大叫,“岂有此理!待我抓住吴起小贼,定将他碎尸万段!” 庾献却不管田源发狠,仍旧将死气向那些士兵没头没脑的刷去。 齐军士兵不断地倒地身死,立刻引起了恐慌。 不少士兵都喧哗着离开守卫的战车,抱头鼠窜。 甚至就连一些在战车上的卿士,都一脸惊骇的左右观望,有要逃走的意思。 之前鲁军承受的大恐怖,转眼就报应在齐军身上。 白书画等人在阵中看的兴奋不已。 随着死掉的人越来越多,“死门”中弥漫的气息,也越来越浓厚。 田和更是暴怒不已。 可惜他用东夷战鼓发动的诡异攻击,落在鲁军头上,全像是冲进了空荡荡的门户,转眼就被“开门”引走。 田和怒吼,“可恼!” 旋即将东夷战鼓一正,对准了自家营地。 田源吃了一惊,“田和,你这是?” 田和不答话,用尽全力一槌砸下。 “咚”的一声巨响,那些尸身上弥散的死气俱被震散。 田源色变。 如此一来,那些死掉的士兵,以及死掉的田家子弟就要魂分魄散,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田和一言不发,脸上狰狞的不停擂响战鼓! 庾献同时争分夺秒的催动阵法中残余的死气,在那些士兵身上刷过。 一个个齐国士兵倒下,随即被田和震得魂飞魄散。 随着田和剧烈的粗喘,和鼓声的微弱。 整个死阵中的死气竟然荡然无存。 田源叹息了一口气,四下看去。 除了田家的兵法家安然无恙,就连站在高高战车上的卿士都出现了不少的死伤。 至于普通士兵,已经几乎没有存活。 为了吴起小贼的阵法,想不到竟然付出了如此的代价。 田和却丝毫不在意这些损失。 他看着庾献隐藏的方向,疯狂的哈哈大笑道,“吴起!你终究还是斗不过我!等你的阵法溃散,老子就拆了你骨头!” 白书画等墨门子弟和那些残存的鲁军都骇然变色。 如今死阵之中的死气尽消,那阵法也就成了废物。 光是凭借他们身边的这个“开门”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东夷战鼓的擂响,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今才一通鼓罢,第二通的“再而衰”仍旧足以让这里的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何况齐军那边虽然损失了大量的士兵,但是武力强横的卿士们,以及神鬼莫测的兵法家们却都还活着。 以白书画等人狼狈的状态,恐怕对方出来一个兵法家,光靠撒豆成兵,就能磨死他们。 众人都惊慌的看向庾献。 然而庾献一脸的阴沉,让他们心中都是一凉。 …… 田和喘息了半天,终于恢复了些气力。 整个过程十分平静。 如同在场的所有人猜测的那样,田和镇压了阵法中的所有死气,吴起根本拿他没办法了! 难道真的要等死? 白书画等人一阵慌乱。 然而再看看庾献,他的脸上仍然是一脸沉静,似乎也在努力恢复着。 莫非? 众人的心都砰砰跳了起来。 他还有什么后手? 不等白书画等人催问,田和就已经站起身来。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威风凛凛的站在东夷战鼓前面,对着眼前空荡荡的营地,大喝道,“吴起,你能逼到我这一步,也算你的荣耀。能听到这东夷战鼓第二通鼓点的人,这世上没有几个。” 说完之后,田和就要擂动战鼓。 却听前面空荡荡的所在传来一声,淡淡的微嘲,“你真的以为自己镇压掉所有的死气了?” 是庾献! 田和听了微微一惊。 他的目光迅速的扫过四方,确认无碍。 接着毫不犹豫的用尽力气将鼓槌向下一砸。 当断则断! 同一时间,庾献也向田和五指张开,口中冰冷的喝道,“死!” 一道浓重的死气,如同狂乱的恶龙,轰然一震,从东夷战鼓中冲出! 那死气如此的浓郁,如此的怨毒,如此的疯狂! 转瞬间,整个阵中都天地变色! 田和大骇,接着立刻恍然大悟。 还有什么…… 比杀戮了大量东夷王族祭炼的东夷战鼓,死气更加浓重! 能够震碎所有死气的东夷战鼓,却根本震碎不了它自己的死气! 在那浩荡的死气冲刷下,田和几乎都要被淹没。 ——离的田和稍近的田源,以及其他卿士、兵法家只是被那浓重的死气一刷,就当场毙命。 何况在死气正中的田和?! 田和绝望的大吼道,“不!” 手中的鼓槌仍旧拼命的砸下。 困兽犹斗! 庾献也咬紧了牙齿催动阵法,一定要彻底杀死田和。 谁料,就在这时,那浓重的黑暗中,一道绿光忽然闪现! 第33章 夺回殴蛇 “不!” 原本一脸沉静的庾鲜双眼瞬间通红,绝望的怒吼出声。 这吼声和田和的吼声几乎重合,让白书画等人完全反应不过来。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对决的两位凶人同时陷入绝望的时候。 那死气之中的绿意越发透亮,竟然浓郁的穿透了黑暗。 庾献凭借着过人的目力看了过去。 就见原本已经萎靡不振的田和,身体瞬间恢复了活力,肌肉重新紧绷红润,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四十多岁模样,也像是恢复了青春一样,迅速回到了十八九岁的样子。 高高矗立在那里的田和,强大、威严、青春洋溢! 庾献绝望了。 八门金锁阵中最该死,最不该出现的生机,出现在了死阵之中! 高何的预言不幸成真! 眼下田和凭借那强大的生机一口气恢复。 就算是庾献用尽手段,也再也没有击败他的可能! 庾献绝望着。 白书画也一脸灰败。 他看着田和上空不时闪耀的青色、金色、赤色三色光芒,整个人都呆滞了。 “三运加身,竟然能达到如此程度,这田和为何有这么大气运?!” 大气运? 田和? 庾献脑海中朦朦胧胧,似乎想起了什么。 正在这时,田和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虽然只是一刹那的功夫,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吴起的阵法,在绝强的死意中,竟然还蕴含了一分生机! 这份强烈的生机,让他恢复到了最强盛的状态! 田和狂喜,他不假思索的再次高高举起手中的鼓槌,疯狂咆哮道,“吴起!你给我去死!” 那重重的鼓槌迅猛的砸下。 庾献和白书画等人一脸惨然。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挽回了。 就在所有人的都绝望的时候,那生机越发浓烈了。 田和的动作极快,但是如果放慢无数倍,就会发现他手中那柄阴沉槐木做成的鼓槌上,散发着淡淡的生之气息。 那是清清的草木香气,那是活泼泼的生命力。 就在田和将鼓槌举到了最高点的时候。 那鼓槌上,静静的萌动了小小的一个枝芽。 那枝芽含苞待放,包着一片嫩绿的叶子。 就在田和将鼓槌落下,挥舞到最快速度的时候,那枝芽萌发,嫩绿的叶子抽出。 鼓槌上细密的符文大乱,法力明灭…… 接着,那生机勃勃的鼓槌,重重的敲击在东夷战鼓之上。 原本应该发出哀嚎的战鼓,却发出了“噗”的一声沉闷响声。 这一搥,竟然砸透进去! 那原本镇压四方的东夷战鼓,鼓面破裂,灰败的气息四散,转眼成为腐朽之物。 意气风发的田和立刻感受到了强烈的反噬之力,一口鲜血喷出,仰天就倒。 生中有死,死中有生。 福祸从来相依。 庾献的心脏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折腾了,整个人瘫软坐倒在地。 遮蔽他们的阵法,也在庾献法力枯竭之后,慢慢消失。 白书画等人也都疲敝之极,他们面面相觑,都有些弄不明白眼前到底是什么局面。 就在这时,齐军的死人堆里忽然有了动静。 已经变得须发花白卿士段朋,像是从地狱中活转过来一样,用力的推搡开压着自己的尸体。 接着摇摇晃晃的起身,抱起田和的身体,转身奔走。 白书画眼尖的发现,田和的指头似乎还在微微颤动着。 不禁毛骨悚然,“他还没死!” 这下不管是墨门的三代弟子们,还是鲁军残余的士兵都没了追赶的心思。 那田和实力强大,又是个有大气运的人。 稍有不慎,恐怕不但留不住人,这些残兵败将也会遭殃。 度过了一场生死劫难,一帮人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地,各个都仿佛获得新生一样。 感慨着,庆幸着。 直到东方的天空微微泛白,才有人起身打扫战场。 这场战斗双方拼的十分惨烈。 田和那边就不说了,上千齐军、百余卿士、十余兵法家,最后只有段朋带着主帅田和走脱。 鲁军这边。 因为田和的东夷战鼓,主要针对的是墨门弟子们,特别是做为主将的庾献,普通士兵只死了三成多些。 还有两千来人可用。 白书画见庾献疲累,也不去打扰。直接组织还有一战之力的墨门弟子,将兵马重新编制好。 天一亮,白书画就带人掌握了殴蛇城。 殴蛇城原本就是鲁国的土地,百姓们自然欢呼雀跃不已。 很快,吴起带领墨门弟子重新夺回殴蛇并且击败了田和的事情,就飞一样的流传向了四方。 那田和身为齐国相,本身身份贵重,本领又高强,早就在鲁国人心中是魔鬼一样的存在。 没想到这样的人物,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墨门弟子给击败了! 正在和齐国大军纠缠的联军原本还不信,可等到齐国兵马几乎是仓皇的后撤之后。 这些人才敢确认了那个事实。 ——吴起竟然击败了田和!而且还将他们战败丢掉的殴蛇城,夺了回来! ——齐军的卿士死伤惨重! ——兵法家更是死亡殆尽! ——强大的田和,是昏迷着被卿士段朋带走的! 最让人震撼的是,就连齐国的东夷战鼓都被毁掉了!这可是当年姜子牙亲手炼制的法宝。 越来越详实的情报到处疯传。 等到听说那个吴起,是带着季孙家的长孙季承一块来的时候。季孙氏前线的兵马才像是刚刚想起自己的责任一样,火速的带着兵马去殴蛇城和庾献他们汇合。 就连原本已经开始骑墙的孟孙氏和叔孙氏,也都暂时熄了别的想法。 犹豫了一天之后,孟孙氏和叔孙氏的兵马也开始向殴蛇进发。 前线城邑的士大夫们,却没有做出什么回应,不过庾献也不着急。 那些士大夫们都倾向于鲁国公室,这场战争打到这个程度,鲁国公室的意见已经极为重要。 庾献相信,只要鲁君将前线的兵马交给自己,对付失去了主帅的齐军,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这一日,就在庾献筹划着,如何尽快整合手中的兵力时。 白书画脸色阴沉的进来,对庾献说道,“师弟,鲁公的使臣来了。” 庾献看着地图,头也不抬,“他们还敢来?” 庾献对这些只会争权夺利扯后腿的家伙,丝毫没有兴趣。 白书画脸色难看的说道,“师弟,他们想让你去曲阜面见鲁君……,这里面我总觉得不对劲。” “嗯?” 庾献抬头皱眉。 接着,心中莫名闪过一丝不安。 ——自己,好像漏掉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第34章 孟胜的决断 庾献思索半晌,抓不住究竟。 抬头对白书画淡淡说道,“不见,把他们赶走。” 白书画去了一会儿,又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吴师弟,他们还带来了大师伯的手书。” 庾献闻言一凛,展开一看,果然是禽滑厘的字迹。 里面的内容,也是让庾献尽快回到鲁国都城。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和他们商量。 墨子每日研究学问,平时墨门之中,都是由禽滑厘这个墨子首徒,处理门内的事务。 禽滑厘的亲笔书信,对庾献和白书画还是很有分量的。 庾献目光闪了闪,向白书画轻声商量道,“门内有事差遣我们,何不让咱们师父传话,还要劳动大师伯?” 白书画也不知究竟,他劝说道,“不管怎么样,既然大师伯发话了,我们还是回去一趟吧!田和刚刚遭受重创,齐军想要重整旗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咱们这边乱成这样,就算咱们有心,恐怕也取得不了什么战果。” “如今局面僵持,还不如把季承留在这里,让他收拢这里的兵马,咱们先回曲阜。他是季孙氏的长孙,季孙氏这次又十分积极,想来效果不会比我们在这里差!” 庾献听了白书画的劝说,也点头称是。 随后庾献交卸了兵权,带了墨家同门,又把之前招募的四境百姓一起带着,向曲阜进发。 鲁公的使臣也一路跟随着庾献和他的队伍。 来的使臣话不多,每日积极的吊在庾献的队伍后面。 紧张而警惕。 这让庾献有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庾献忽然想起了有一次,他独自出城。 那一晚他奔波在路上,有一只狼总是不远不近的吊着自己,让他有一种寝食难安的慌乱。 庾献十分肯定的对白书画说道,“师兄,国都一定有变!” 白书画早就有些疑心,只是有一件事他还想不通,“可是大师伯……” 庾献也觉得有些看不明白。 禽滑厘在墨家中地位很高,不至于会背叛墨门,和鲁君勾结。 庾献想了想说道,“大师伯或许有他的想法,不过,他怎么想不重要。关键是,我们要想清楚自己的立场。” 白书画对此极为赞同,“我打算派人先一步赶回去,看看师父怎么说。” “不错。” 庾献点头。 别人也就罢了,庾献相信高何一定不会害自己。 白书画迅速的派他的同门师弟,去给县子石和高何送去了密信。 庾献则每日和兵士们一同吃住,牢牢的将那支从四境征召的兵马抓在手中。 那些青壮和庾献一起,击败了齐国的国相,又从那么艰难的一战中死撑下来,算是见识过大场面了。 在这个普遍以征召百姓为主力的时代,绝对算是一支靠谱的老兵了。 …… 不料,情况恶化的远远超过庾献的构想。 第二日一早,还没等他们派出去的密使回来,那些墨门的三代弟子们就纷纷接到了自己师长的传书。 有些人被安排去卫国传道,有些人要去宋国支援留守的同门。 还有些人,竟被安排去百越这样的蛮夷之地,传播兼爱的思想。 这些墨门三代弟子们陆续来和庾献告别。 庾献不发一言,默许众人离开。 白书画在旁,一脸的凝重,“这是变天了吗?” 庾献未答话,过了一会儿,为庾献赶车的孟胜也进入了大帐。 庾献对孟胜的印象还不错,他抬起头来笑道,“怎么,你也要离开吗?” 孟胜听了,答道,“师叔,我师父让我跟着你们。” “哦?” 庾献笑了起来,“这是怎么说?你有什么消息吗?” 孟胜认真的看着庾献,“师叔,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想必你早就看明白了。我愿意跟随师叔,看看师叔所坚持的理想,是对是错。” 庾献摸了摸脑袋,神色有些不自然。 孟胜负责为庾献御车。 这件事在这个时代是个挺光荣的岗位,孟胜也一直做的兢兢业业。 庾献就无聊多了。 这时候战车上连个座位都没有,人都得站着。 庾献是主将位,持戈。 白书画是偏将位,持弓。 两人闲得无聊,自然无话不谈,庾献一时脑抽给这俩货普及了一下什么叫社会主义。 从来殴蛇的时候,到走,庾献的嘴就没停过。 白书画不好说,孟胜却是彻底迷了! 这简直和墨门大义不谋而合! 庾献看着一脸认真的孟胜,嘴角一抽,“别胡说了,你师父到底吩咐了你什么?” 孟胜听了笑笑,将怀中的一封书信掏出来撕碎,接着塞进了口中,咀嚼几口,用力咽下。 “师父说,让我追随师叔。” 那张年轻的脸上略有些青嫩,却坚定不移。 庾献笑了笑,无话可答。 …… 鲁君的使臣来了营地数次,他在营地里徘徊着,试图分辨哪些是有分量的军官。 可惜那些四境士兵,眼中只有和他们打成了一片的庾献,对鲁君的使者,根本就不感冒。 庾献白日行军,夜晚扎营。 一连三日,这支迟缓的队伍终于靠近了曲阜城。 庾献把鲁国的使臣叫来,面无表情的说道,“好了,马上就到地方了。到底什么事情,干脆就和我明说吧。不然等到面见鲁君的时候,有什么意外可不好收场。” 那使臣听了不恼,笑眯眯的说道,“吴卿多虑了,好事儿,绝对是好事儿。” “好事儿?” 庾献冷笑。 好事可不是这样的阵仗! 那使臣听了指天画地,“真的是好事儿!实不相瞒,这次主君,怕是要重用吴卿了。季孙氏那小小的池塘,怎么能藏的下你这样的真龙!” 庾献心中又藏了疑惑,“果真?” 若是季孙氏和鲁君的争斗,那倒还能说的过去。 那使臣赌咒发誓,“千真万确,我听说鲁君都打算把鲁国各城邑的兵权都交到你手里了。” 庾献心头一松,口中随口道,“他会这么好心?” 那使臣见庾献的语气缓和,心道有门。 “吴卿,你是墨门高徒,本就没必要和季孙氏扯在一起。站在鲁君这边,才是聪明的选择。” 庾献听了脸上露出笑容,继续问道,“这倒也是。” 接着话意一转,半开玩笑的说道,“不过看你们这架势倒像是要对付我啊?莫不是记恨我之前的杀使之仇?” 那鲁君使臣听了连忙摆手,“大将征伐,拿国君使臣立威也是常事。我们主君哪会没有这等见识。只是……” 那鲁君使臣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 见庾献有些不满,这才试探着问道,“吴卿,你往日不知道吗?你的师父高何……” 庾献皱眉,“我师父怎么了?” 那使臣惊讶道,“他可是齐国人啊。” ——齐国人! 庾献脸上神情凝固了,接着惊骇欲绝! 高何是齐国人! 也就是说…… 高何的女儿是齐国人! 第35章 带剑封门 庾献的手脚都开始冰凉了。 他全力以赴的对抗齐国,舍生忘死的和田和周旋。 用尽了所有的努力,却仍然摆脱不了恶毒的命运! 他原本以为自己没有选择县子石,而是跟随了高何,会改变什么…… 的确,事情在改变。 高何没有太认真的教他兵法,也没时间给他进行充分的训练。 而且,庾献自顾不暇,也没时间去泡个什么齐国的女朋友。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走上了另外一条路,甚至开始触摸幸福的模样。 然而宿命却是如此的残酷和恶毒。 正因为高何把主要精力都用来教导庾献兼爱,没有好好教导庾献兵法。 所以高何决心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庾献,让庾献在为墨门效命之前,能够在这个世上留个后。 可庾献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老师高何,竟然就是个齐国人!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那个悲惨的未来。 ——自己为季孙氏出战齐国! ——取得巨大的威望,眼看就要统率鲁国所有的兵马! ——有一个齐国的妻子! 所有的触发条件已经满足! 一个几乎无法挽回的剧情,就在前面等着自己。 ——“杀妻证道!” 故事顽强的回到了主线剧情…… 庾献的目光阴沉无比。 过了许久,他才对白书画说道,“师兄,我有话要对你说。” 白书画闻言,耳朵凑了过来。 等到听清了庾献的吩咐,白书画脸色淡漠的点了点头。 随后下车离去。 鲁君使臣讶异的看了一眼,“吴卿?你这是……” 庾献想了想问道,“白书画的老师县子石也是齐国人吧?” 当初庾献娶高何之女的时候,县子石曾经因为是高何的同乡,做为女方的媒人。 鲁君使臣听了说道,“不错!高何、县子石原本都是齐国大盗,作恶多端。他们本就不容于当世,后来侥幸跟了墨子,这才混出了模样。” 庾献听了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所以有些话咱们说就罢了,还是不要让白书画听到的好。” 那鲁君使臣没想到庾献这么知情识趣,一怔之后,旋即欢笑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 兵马到了城前。 此时鲁国都城已经戒备森严,到处都有身上带剑的儒生,跟随队伍四处巡视。 庾献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很快,就有把守城门的官员过来询问。 庾献不理会,让人去把鲁君使者叫来应对。 鲁君使者和那守门的官员,叽叽咕咕了一阵,这才来回报。 “吴卿,你有鲁君的传唤,径自入城就是了,不过,这些兵马就要等在城外了。” 庾献听了笑道,“何必如此麻烦。这些士兵本来就是四境的百姓,我上次为了对抗齐国,违背了鲁君的命令才把他们强行征召来。正好他们也回到了家乡,我把他们就地解散了就是。” 鲁君使者听到庾献愿意自己解掉兵权,顿时大喜过望,“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庾献随即让孟胜传令,解散掉兵马,随后入城。 庾献的命令一下,那些士兵立刻轰然而散,各个喜气洋洋的带着自己的战利品,三五成群的入城去。 这些士兵一个个丢盔弃甲,再度成为了百姓,城门官自然不好阻拦。 等到士兵们走散的差不多了,庾献才对鲁君使者说道,“贵使,咱们也走吧。” 鲁君使者见骗回了庾献,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眉开眼笑的说道,“这就走这就走!” 临近入城,就见白书画又从后面追了上来。 鲁君使者皱了皱眉头。 庾献却笑道,“到底是我师兄,不好太薄情了。” 说着,让孟胜停车,接了白书画。 鲁君使者倒也不是很在意,只做未见一般。 等进了城,就见孟胜架着马车,往西边的道路行去。 鲁君使者赶紧阻拦,“吴卿,主公还在等着呢,你这是往哪里去?” 庾献闻言不动声色的说道,“我既然是依照师门命令出征,回来自然要先禀报师门。” 那鲁君使者脸色有些难看,“不必了吧。” 庾献一边让孟胜加速,一边笑道,“还是要的。” 那鲁君使者闻言,脸上有些怒意,旋即似笑非笑的淡淡说道,“我说不必了。” 庾献轻轻的一拍孟胜的肩膀,止住战车,接着一双锋利的眸子看了过去,“哦?” 庾献扫了那使者一眼,断然说道,“白书画!” 白书画听了庾献大叫,立刻从袖中取出一柄号角,用力的吹了起来。 苍凉悠扬的号角声一响,就听到附近的街市乱成一片,不知道多少人向这边奔了过来。 那鲁君的使者慌忙四顾。 就见之前解散的四境士兵,竟然在一声号角之下重新集结了起来! 那使者惊慌的说道,“怎么可能?!他们、他们不是被你胁迫去当兵的吗?”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些士兵别说被放回家之后了,就算是有严刑峻法控制着,也都恨不得去当个逃兵! 此时,竟然庾献只是一通号角,就把之前解散掉的士兵,重新召唤了回来! 这里面除了庾献与他们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的情谊,还有墨者多年付出所换回来的信赖。 庾献看着那鲁君使者淡淡道,“如何?现在我是否去的成了?” 那鲁君使者听了,肃然说道,“吴卿,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我早就接到城中的密报,曾申曾大人带着许多饱学巨儒,以一部《论语》封锁了墨门。” “墨翟老先生,正在一字一句批驳此书,到如今已经被困了三日了。至于其他的墨门弟子,哼,也早就自身难保了!” “什么?!”庾献色变。 孟胜根本不用他催促,就急急的催动马车,赶往墨门的驻地。 离的还远,就见到有密密麻麻的竹简漂浮在半空中,围绕着墨门的驻地缓缓旋转。 里面时不时就发出一道赤色的光芒打在那竹简上。 那竹简随即现出金色,与那赤色光芒争逐。 漫长的一番拉锯之后,就见那赤色尽数驱逐了金色,这道漂浮的竹简随即向地上落去。 庾献心中疑惑不已。 等到马车到了跟前,就见曾申正面带喜色的看着天空中的斗法。 这斗法已经持续了许久,一部论语中的大半都被批驳的一无是处,落在地上。 庾献远远的就听到那些带剑封门的儒生们议论纷纷。 “这墨翟本领极大,没想到竟然会被一部书,拦在里面。” “你知道什么?墨翟本身就是我儒家弟子,后面叛门,这才成立了墨家。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他对孔圣人多少还是有几分敬意的!这论语虽非圣人亲着,但记述的,都是孔圣传下的道理。” 也有人反驳道,“不是那么回事儿,那墨门素来瞧不起咱们儒家,如今儒家这么多名宿,亲自携带论语上门砸场子,这正是墨门在天下人面前证实自己的机会。能够证实自己践行的大道,这是何等良机?” “那墨翟着实了得啊,想不到三日三夜,就将论语的大半驳斥的光芒丧尽,沦为沉渣。这对咱们儒家,是个巨大的打击啊。” “不过墨翟的速度越来越慢了,这都两个时辰了,才削落了一句。” 兴许是听到了底下人的议论,曾申毫不在意的哈哈笑道,“乱说什么。咱们儒者向来被称作腐儒,没有治国的才能。但是如今有墨门这个磨刀石,却让咱们找到了论语中的真谛。那些连墨子都无法质疑的道理,才是咱们儒家的瑰宝。” 曾申得意洋洋的说道,“别看咱们的论语被批驳的只剩半部,但将来必定会出现用这半部论语治理天下的贤能。” 第36章 两个选择 庾献双目死死的看着那些带剑封门的儒生。 等到鲁君使者追到后面,才头也不回的冷冰冰问道,“如今齐国主帅重创,又死伤了大量的士大夫,只要给我前线的兵权,必定能一举击败齐国。说不准,以后齐、鲁之间的强弱都要反覆,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拖我的后腿!” 那鲁君使者听了,也是沉默了半天。 随后才长长叹息了一声,接着一脸惋惜的看着庾献,“吴卿,你的才能如此出众,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如今箭在弦上,如之奈何?” 庾献听到这里隐约有些明白,这恐怕背后早就有着庞大的计划。 自己击败齐军,反倒成了脱离计划的一环。 难怪鲁君会自毁长城,在前线最关键的时候,把自己招了回来。 庾献回头,看着那使臣认真的问道,“是这些腐儒的意思吗?” 那使者摇了摇头,旋即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了。 “吴卿,还是早点入宫吧。主君还在等着你呢?” 庾献不理这个话题,认真的说道,“我想见我的大师伯禽滑厘。” 那使者听是这个要求,不由松了口气,“正好,禽滑厘也在主君宫中。你可以一见。” 庾献闻言,眯了眯眼。 接着又问道,“我还想见我的师父高何!” “你的师父高何,也在宫中。吴卿……,你还是不要耽误时间了。” 庾献脸色数变,最终决定先去见见这二人再做决定,“带我进宫吧!” 有那鲁君使臣开道,孟胜轻而易举的就把战车驱赶到了宫城。 庾献见守门的兵将都对那使臣很是恭敬,不由好奇的问道,“还未请教尊驾的姓名?” 那使臣听了,很是和煦的对着庾献一笑,“在下公仪休,如今忝为鲁国国相。” 庾鲜的脸色微变。 竟然让一国国相去前线解除自己的兵权,这鲁君竟是如此的迫不及待和势在必得! 庾献讥嘲道,“主君还真是瞧得起吴某。” 公仪休听了笑笑,“主公自然是慧眼识人,求才若渴。” 庾献在公仪休的引导下,下了车直接去了前殿,面见鲁君。 在原本庾献的想象中,那鲁君不顾前线的局面,置鲁国生死于不顾,肯定是个荒淫酒色的昏君模样。 谁料一眼望去,就见那鲁公面颊清瘦,相貌堂堂。衣服器用极为简朴,甚至就连面前的席案上,都只是简单的几味羹菜。 和庾献想象的大为不同。 庾献在公仪休报门之后,深深一躬,“在下吴起,见过鲁君。” “坐吧。”鲁君指了指下手的坐席,示意庾献坐下。 接着看着庾献,平静的问道,“吴卿,有人告诉我你和齐人勾结,想要把鲁国献给齐人,可有此事?” 庾献心里早就有会被诬陷的心理准备,当即断然说道,“绝无此事!不但如此,我还帮助鲁国夺回了殴蛇,重创了齐相田和。死在我手中的齐国士大夫,足有数十。” 鲁君还未说话,就听公仪休在后淡淡说道,“吴卿,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根据公室得来的情报,你和田和早有勾结,殴蛇一战,乃是故意做戏,献祭两军士兵,为他恢复青春。可有此事?” 庾献吃了一惊,回头不敢置信的看了眼公仪休。 别人或许不知道前线的内情,可是公仪休从前线回来,怎么可能不知道当时的处境有多么艰险。 公仪休看庾献望着自己,歉意的向他一欠身,接着目不转睛的看向堂上。 庾献顿时就明白了。 这分明只是借口而已! 接着不少在座的士大夫纷纷出列,指斥庾献的狼子野心。 庾献默不作声的听了一会儿,目光直直的看向鲁公。 鲁公见庾献望来,坦荡的和他对视一眼。 庾献心中已经明白,鲁公根本没有对付自己的意思,这不是私怨,而是自己所处的位置,挡住了太多人的谋划! 庾献旋即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上首的禽滑厘。 他一拱手,恭敬的问道,“大师伯,祖师正在批驳论语,您为何会在此处高坐?” 庾献的话虽然问的恭敬,话中的意思却有些咄咄逼人。 禽滑厘听了,闭目说道,“不必问我,无论什么话,都去问你师父高何吧。” 庾献微微皱眉。 否定了心中的一个猜测。 看来禽滑厘并没有背叛墨门,这里面还有着什么难言之隐。 庾献连忙问道,“那不知道我的师尊,现在何处?” 禽滑厘闭目说道,“你的师父高何,和县子石已经下狱。” 庾献听完,心里有数了。 他轻轻的握了握身边的佩剑,接着站起身来,看着鲁君沉声问道,“敢问君上,我师父有何罪责?” 鲁君还没说什么,就听殿外传来一声大喝,“墨门之徒勾结齐人作祟,如何拿不得?” 等人走进来,庾献脸上的神色复杂了少许。 竟然是逐吴起出师门的曾申。 庾献向曾申一拱手,没说什么。 那曾申却冷眼看着庾献,“吴起,如今都中到处都是关于你的传言。你是齐人高何的门下,又娶了齐人女子为妻。现在还掌握前线三桓的兵马,你不觉得你身处嫌疑之地吗?” 庾献心中像是堵上了一块大石。 终于,还是到了如今的境地! 之前,他千方百计的想要拜师兵法家,千方百计想要寻找一个齐国的妻子,千方百计要回到剧情主线。 求之而不可得。 如今自己想要活出自己的一条路,可谁想,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庾献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冷笑,他看着曾申淡淡问道,“那以曾大夫的意思,我该如何是好?” 曾申虽说早就将吴起逐出师门,但是这“曾大夫”三个字听来,仍旧觉得刺耳。 他冷哼一声,“办法也简单。我给你两条路走,一个,是立刻滚出鲁国,不要再掺和我鲁国的事情。看你有些许微功,留你一条活路。” “另一个,则是你去杀了那齐国的贱人明志,彻底效忠君上!那我也不愿辜负你的才能,会保举你为将,统率鲁国兵马!” 两个选择放在了庾献的面前。 要么滚蛋离开鲁国,苟延残喘;要么杀妻证道统领大军,以“弱鲁破强齐”! 滚蛋离开鲁国,那吴起功盖当世的道路,基本上就算走到头了。会产生什么后果,谁都不敢保证。 如果杀掉齐国的妻子,集结了鲁国的大军。那么齐军在主帅重伤,高层卿士死伤大半的情况下,几乎可以躺赢,顺利完成这个剧情。 第37章 墨者的义理 庾献听着曾申提出的条件,忍不住狂笑出声。 在这肃穆的大殿中,这样放浪的举动,几乎让人人面色。 “大胆!” “放肆!” 鲁君抬了抬手,止住众人呵斥,看着庾献问道,“吴卿为何发笑?” 庾献笑声止住,他的腰背挺的笔直,目光逼视着鲁君。 接着一步一步昂然向前,毫不回避的大声说道,“我吴起,宁负鲁国!” “宁负墨门!” “宁负天下!” 庾献的声音高亢激昂,让殿中士大夫们纷纷色变,拦在鲁君身前。 接着庾献的声音,柔缓下来,却带着磐石般不移的坚定。 “不、负、高、何。” 鸦雀无声。 庾献身上仿佛有着某种力量,让殿中的士大夫们都被震慑住。 沉寂了半响,禽滑厘才主动打破这宁静。 “……去见见你师父吧。” 说完禽滑厘看了鲁君一眼。 鲁君随即示意公仪休,“带吴卿去见高何,我想他会想明白的。” 公仪休起身,带着庾献出了大殿。 见左右无人,公仪休长叹一声,“你这是何必?君上是要保你的。” 庾献早已经想明白这里面的根由,他冷笑道,“这必是曾申那些腐儒的主张。” 公仪休低声说道,“我身为国相,有些事情夹在中间也有些为难。” 庾献目光微微一闪。 这一连串的计划,庾献几乎不用想就能猜的到,必然是剑指季孙氏! 原本季孙氏的兵马就要在抵抗齐军的过程中,被赶尽杀绝,结果庾献异军突起,反倒让季孙氏为鲁国立下保家卫国的大功! 这是鲁公和儒家都不能容忍的。 所以儒家立刻就对墨门出手,解决掉季孙氏的这个强力外援。随即鲁君又将吴起征召回来,让前线再次群龙无首。 这场政变过程如何,庾献并不清楚。 但是从眼前的局面来看,显然是以鲁君和儒家为首的势力大胜。 不过从刚才的话,庾献又得到了一些启示。 公仪休身为儒家弟子,辅助鲁公执政。 能够让他为难的,显然是鲁君和儒家之间产生了分歧。 这分歧分明就是在吴起身上。 儒家自然是要对吴起这个儒门弃徒赶尽杀绝的,但是因为吴起在前线的惊艳表现,让鲁公有了将吴起收入麾下的打算。 有吴起这个墨门真传在手,说不准在覆灭季孙氏之后,可以用来抗衡一门独大的儒家。 一方要对墨门斩尽杀绝,一方又想给自己留个后手。 最后妥协的结果,就是曾申提出的那个恶心人的杀妻证道! 曾申不但要让吴起对鲁国公室生怨,还想让他通过此事和墨门决裂。 庾献走着,脑海中已经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关押高何的地方还算干净,鲁君并没有刻意的针对这个阶下囚。 高何除了头发白了许多,整个人依旧整理的一丝不苟。 等看到庾献进了牢门。 师徒两人默默对视了半晌。 随后,高何冷淡的问道,“见过你大师伯了?” “嗯。” 高何颓然说道,“墨门这次一败涂地,很快就要远走宋国了。为了能够从鲁国全身而退,我们要付出很大代价。” 庾献听着,跪坐在高何对面,慢慢把大殿上发生的事情说了。 高何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 他没谈这个话头,反倒问道,“你之前为何征召四境百姓随军?” 庾献坦然说道,“我墨门本就是为了保卫他们而战,为何他们就不能为保卫自己而战?” 高何听了此言,长长叹息一声,“这就是我的命数啊。” 庾献讶然,“恩师?” 高何看着庾献认真的说道,“你错了。” 庾献听的没头没脑,躬身拜倒,“请恩师解惑。” 高何轻轻的拍着庾献的背,缓缓说道,“四境百姓因为信任你,因为信任墨者,所以愿意跟着你去战死沙场,肝脑涂地。如今齐国势大,鲁国又陷入内乱。四境百姓又因为信任墨者,把一切托付在墨者身上。那么……,我们还能心安理得的一走了之吗?” 庾献听着,不由背上流汗,“恩师的意思是?” 高何涩声说道,“既然你背负了这些责任,那就要去彻底的去践行我墨者之道。你、去前线吧,哪怕战死沙场,也要对得起你承担的那些期待。” 庾献浑身颤抖,大声打断道,“师父,你可知道你这话意味着什么?!” 高何直视庾献,随后平淡的目光低垂。 “我会死。她……,也会死。” 庾献愤怒无比,大声抗争道,“我绝不为此!” 高何闻言,认真说出了震撼史籍的一番话。 ——“不死,自今以来,求严师必不于墨者矣,求贤友必不于墨者矣,求良臣必不于墨者矣。死之,所以行墨者之义,而继其业者也。” 庾献怔怔的看着高何。 这个当年无恶不作,声名狼藉的齐国暴徒,在大义和自我牺牲面前,表现出了接近迂腐的固执! 庾献轻轻摇头,站起身来。 他看着高何笑了笑,“师父,你全心全意想要教导我做一个好男儿,不是为了有一天,让我去伤害你女儿的……” 说完,庾献转身就走! 庾献出了牢门。 公仪休正等待外面。 “谈的如何?” 庾献避而不答,“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公仪休听了,很是同情的点头,“这本就是艰难的决定。” 庾献回头看了公仪休一眼。 公仪休愕然,“怎么?” 庾献面无表情,“你的话太多了。” 公仪休还没等弄明白庾献想说什么,庾献已经反手一剑鞘敲在公仪休脑袋上。 公仪休应声而倒。 庾献扯下公仪休的腰牌,从容自若的出了鲁公府,见到了被守卫拦住的白书画和孟胜。 远处,大批的军士正在和四境的士兵对峙着。 庾献对白书画和孟胜说道,“咱们走吧。” 又冲那些守卫扔出了公仪休的腰牌,“滚远一点。” 那些守卫见庾献嚣张,又见到了国相腰牌,立刻小心的避让一旁。 庾献上了战车。 孟胜小声问道,“师叔,咱们去哪儿?” 庾献想了想,“我们……,去卫国。” “卫国?” 孟胜愕然。 庾献沉声说道,“去卫国借兵,这次的局面有些糟糕。” 说着,庾献简单给孟胜和白书画说了几句。 两人听到,心情都沉重了几分。 孟胜驾着车,忽然回头问了一句,“既然鲁君不识好歹,咱们走就是了,何必这么委曲求全。” 庾献虽然心中有十万个卧槽,但还是认真的回答道,“我们不是为了鲁君,是为了墨者心中的义。” 说着,庾献把高何的教诲对两人说了一遍。 ……说到底,庾献也不过是为了贯彻高何的义罢了。 白书画在旁感慨不已。 赶车的孟胜抿紧了嘴,眼神却越发明亮。 第38章 好一番算计 有一件事,或许是庾献没有想到的。 正是这句话,燃烧了孟胜的一生。 直到在未来的某一天,已经成为第三代墨门巨子的孟胜,最终和吴起决裂。 慷慨赴死。 孟胜,至死都在坚守墨门的义理。 …… 庾献选择去卫国求助是有原因的。 之前庾献为了获取更高的任务奖励,丧心病狂在卫国乱转的时候,刚好赶上卫国发生了激烈的政变。 公子颓隐忍多年,杀死了篡位的怀公,登上卫公的大位。 他继位之后,立刻招揽人才准备兴盛卫国。 孔汲为了加强儒家的影响力,特意向他推荐了兵法家苟变,并且扬言,“其才可将五百乘。” 对于卫国这种只有几百乘的小国来说,完全可以当个总司令什么的了。 然而孔汲却没有想到,这个公子颓素来嫉恶如仇。 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孔汲的建议,给出的理由,让孔汲十分震惊。 这个叫做苟变的家伙,当年在当税吏的时候,曾经吃过老百姓两个鸡蛋。 ——“吾知其可将,然变也尝为吏,赋于民而食人二鸡子,故弗用也。” 孔汲的表情十分精彩。 我和你在说绝世猛将,你跟我说两个鸡蛋? 孔汲像是被鸡蛋噎住了一样,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特么还能说什么?! 最后,为了扩大儒家的影响力,孔汲还是给公子颓耐心解释,一个人呐,要多看看他的优点,不要老盯着人的缺点。 苟变虽然吃了老百姓两个鸡蛋,但本质上也不算坏。 还是可以再考察考察的。 后来公子颓接受了孔汲的说法,不拘一格的开始招纳人才。 这其中就包括了已经小有名气的吴起。 不过庾献为了走剧情,直接把这个鸡蛋国公给pass了。 之后庾献被“吴起幽魂”重置了剧情,这一段故事算是被掐掉了。 但是关于这段的记忆,他还是很清楚的。 姬颓作为通过政变上台的国君,警惕心还是很强的。 有齐国这样咄咄逼人的邻居,姬颓不会忽视这场齐、鲁大战。 而且在历史上,齐国攻打鲁国之后,确实很快就攻打了卫国。这说明,齐国和卫国的矛盾,早就激化到一定程度了。 如今鲁国有了逆袭的趋势,姬颓绝对会动心的。 只要以季孙氏的名义和卫国联合,这比得到鲁君的支持还要靠谱。 庾献带着手下兵马直奔殴蛇城而去。 在给三桓的士大夫们说了后方发生的事情后,庾献和乱成一团的诸人在殴蛇城下盟誓。 庾献将全权代表季孙氏、孟孙氏和叔孙氏与卫君姬颓进行谈判! 庾献只带了少量的人手,就前往卫国劝说姬颓。 姬颓果然有意于东方的事情,一听说庾献代表三桓求见,立刻让人传召。 庾献没学过纵横家的本事,但他很清楚卫君想要的是什么。 简单的寒暄之后,庾献直奔主题。 “卫国原本是东方大国,如今却势力衰微,旦夕受齐国欺凌。我吴起身为卫人,也时常嗟叹。” 姬颓听了,哈哈一笑,“吴卿,你既然代表三桓而来,那就履行你的使命吧。卫国的事情,就不劳烦你了。” 这种游说的大路货,姬颓显然是听多了,根本不吃庾献这一套。 既然如今鲁国求上门来了,自然是趁机敲上一笔。 庾献听了莞尔,“卫君倒是消息灵通。” 姬颓似笑非笑的看着庾献,“恐怕我的消息,比你想象的还要灵通一些。实不相瞒,鲁国的局面,除了我们卫国,恐怕没人能够帮得上忙了。三桓能看到这一步,实在让我意外。” 庾献就算是来求援的,也不愿意把主动权交到姬颓手里。 他淡淡一笑,“不见得吧?楚王素来忌惮齐国,一旦齐国吞并鲁国,齐国将会更加强大,楚国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除了齐国的穷邻居卫国,鲁国后面还有野蛮而强大的楚国站着。 这都是可能介入这场战争的外力。 姬颓听了哈哈大笑,“鲁国不会灭亡的,楚国也不会掺和这里面的闲事儿。实不相瞒,田和在攻打鲁国之前,早就秘密派人找过我了。可惜,我姬颓是堂堂康叔之后,根本不屑和他勾结。他没从我这里达成买卖,于是,跑去找周公的子孙谋划去了。” 庾献听到这里悚然而惊。 “君上这是什么意思?” 卫国是康叔之后,而周公的子孙,自然是指的鲁国的君主! 莫非田和与鲁君早有密谋?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对于田和来说,有什么利益能够大过灭国之功。 又是什么样的好处,能让鲁君冒着宗庙毁灭的风险和田和合作?鲁君又怎么敢完全的信任一个外人? 姬颓看了看庾献,又看了看东边的方向,悠悠说道,“田和……,想要做齐候啊!” 庾献大吃一惊,接着如同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所有的不合理,在卫君这里终于找到了答案。 庾献这会儿,也终于想起了这个带兵攻鲁的田和,到底是何许人也。 在这个人身上,有着一个重大的历史剧情。 ——田氏代齐! 姜子牙的后代,被彻底放逐。由崛起的田氏,代替姜家,当上了齐候! 姬颓见庾献一脸的恍然,当下也不卖关子,慢慢悠悠的说道。 “田家积蓄了多年的力量,早就让齐国上下敬服。然而齐国是天子封给姜尚的,他要是贸然篡位,必然会让天下诸侯国共击之!” “说到底,就算没人在乎天子的颜面,也不会有人想给自己的臣子们,立下一个恶劣的榜样!” “所以田和为了顺利篡位,就来向我求助,希望我以周室近宗的身份,为他求为诸侯。然而我本身就是斩杀乱臣贼子才继承的爵位,怎么可能答应这种无礼的要求。” “于是田和转而去和鲁君做起了交易。鲁君承诺,只要田和以齐国之力帮他消灭三桓,他就为田家求为诸侯!” 庾献恍然叹息,原来如此。 对于田和来说,哪怕把齐国牢牢掌控,但只要没有周天子的册封,那个位置就永远是他高不可攀的。 周王室虽然没落了,可基本的脸面还是要的,怎么可能平白的册封一个乱臣贼子? 这让天下其他诸侯们怎么看? 所以田和为了获得一个正式的身份,只能到处托人情找关系,希望通过近宗诸侯的介绍,帮着解决身份的问题。 姬颓不肯轻易合作,那么做为周王室最亲密的臣属,鲁国公室就是一个很好的跳板。 只要能让自己的身份合法,田和自然会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事实上,在历史中,田和为了转正,真的花费了巨大的代价。 不但归还了所有抢来的鲁、卫两国的土地,还四处撒钱,交好天下诸侯。最后求到了强极一时的魏文侯头上,这才算是有了编制。 而鲁君呢,自从知道田和的这个企图之后,田和就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了。 吞并鲁国,不会让田氏在齐国更进一步,反而会容纳进更多的复杂变数。 田和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 鲁君自然可以从容的利用田和,击垮国内的三大权臣。 庾献长长感叹,真是好一番算计啊。 只是…… 我怎么可能让你们这般轻易得逞。 第39章 我无尔诈,尔无我虞 庾献对姬颓说道,“君上,我虽然不才,但是有上中下三策为你献上,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哦?”姬颓听了哈哈一笑,“说来听听。” 庾献正色说道,“如今齐国和鲁国交战,虽然看上去两国打死打活,损失不小,但实际上这两国在战后,一定会迅速强大。” “田氏一族在齐国经营多年,是齐国的最大隐患,只要田氏一族成功取代姜氏一族,那齐国就再也没有掣肘。上下一心的齐国,恢复当年齐桓公时的强盛,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鲁国的三桓,也是鲁君的心腹大患,让鲁国内斗连连,根本形不成有效的统治。为首的季孙氏更是祸乱根源。只要齐国帮着鲁国消灭三桓,那么整合了鲁国力量的鲁君,也会重现领袖东方的盛况。君上身边的两国都将强盛,而卫国力弱,必会成为他们争抢的目标。” “所以,这下策,就是君上拥兵自重,坐观两国成败。祭祀鬼神,寄希望于万一。” 姬颓听了脸色一沉,“你不用激将我,这点判断我还是有的。” 庾献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中策。就是请君上暗暗联系鲁君,同时说服楚国,一起突袭齐国。田和和鲁国有约定,所以不会对鲁国有什么防备。现在齐国遭受重创,如果以卫国和鲁国的实力全力攻打,必然可以让他们大败。三国之中实力最强的齐国被削弱,鲁国三桓不灭,仍旧难以形成合力。卫国则会成为东方举足轻重的力量。” 姬颓听了微微有些心动。 若是能在齐国和鲁国的这场阴谋中插上一手,获得的利益不浅。 不过既然是中策,姬颓自然别有期待,他当即说道,“不妥!鲁君如何想的暂且不提,齐国的实力毕竟是最强的,就算我们卫国这次能够有所收获,必然也会深深结怨齐国。等到下次齐国怀恨来报仇的时候,鲁君会不会顾念这次的情分,还很难说。我姬颓虽然愚鲁,但也不会因为小利而害身。” 庾献听了点点头。 这本来就是套路。 小爷都说是中策了,只要脑子不进水,肯定会问上策的。 庾献从容地说道,“在下还有上策献上。这次鲁君的目标剑指三桓,田和为了鲁君的担保,也会全心全意的追杀三桓的兵马。若论形势最急迫的,肯定非三桓莫属。” 姬颓听到这里,似笑非笑的打断道,“怎么?莫非你打算让我和区区三桓联手?” 就连和鲁君联手,姬颓都有些犹豫,何况是和鲁君的臣子。 庾献听了不卑不亢的说道,“正是,在下打算撮合卫君和季孙氏联手,一起反攻齐国。” 姬颓听了哈哈大笑,接着一脸失望的摇摇头,“吴卿,这就是你的上策?真是让人白期待了一场。” 庾献听了姬颓的话,脸上的神色不变,从容说道,“在下却以为,这是真正的上策。君上和季孙氏联手,一定可以获得比和鲁君联手更丰厚的收益。” 姬颓听庾献说的自信,惊讶的问道,“哦?怎么说?” 庾献看着姬颓,诚心诚意的说道,“因为鲁君不会卖国,但季孙氏会卖国啊!” “卖、卖国?”姬颓听的目瞪口呆。 庾献认真说道,“季孙氏可以开出让君上,足够满意的筹码,而这是鲁君所做不到的。” 姬颓听了,觉得这个道理简直正确的无言以对。 对于已经面临灭亡的季孙氏来说,他哪里还会管什么鲁国的利益,为了自保,肯定会拼死挣扎的。 而鲁君呢? 本来就是与田和是一伙的,面对齐国的进攻,丝毫没有压力。 他除非得是疯了,才会和卫国一起冒险突袭齐国。 让鲁君提供好处,那就更别想了。 姬颓几乎是不能自制的脱口问道,“季孙氏能够给我提供什么好处?” 庾献沉默了一会儿,答道,“割地!” “割地?”卫君震惊了,“这怎么可能?三桓只是以季孙氏为首,还有孟孙氏和叔孙氏两家权臣。再说,季孙氏就算把握了鲁国的政权,恐怕他也说服不了鲁国其他的士大夫们吧!” 庾献认真的说道,“请君上听我说完。如果君上有意,我愿意代替季孙氏承诺,将鲁国和卫国交界处的八座城池割让给卫国。” “八座城池?!”姬颓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接着姬颓迅速冷静了下来。 这利益太大,已经大到让他不敢相信了。 就算是季孙氏竭尽全力促成此事,也必然会遭到鲁国上下的强力反对。 这吴起不会是骗我的吧? 姬颓看着吴起的目光,已经带了几分审视。 庾献坦荡的看着卫君,“当然,这里面还有条件。” “有条件?”卫君眉头微动,“说来听听。” 庾献慢慢说道,“条件就是,卫君必须全力以赴,帮助三桓兵马击败齐国。而且……至少要帮助鲁国,夺回这几十年丢失的十二座城池。” “什么?!”卫君皱眉,接着面色不善的说道,“既然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我为何不自己占有那些城池,反倒替鲁国去打?” 庾献看着卫君淡淡一笑,“道理很简单。因为夺了齐国的城池,必然会和齐国成为仇国。以君上的长远思虑来看,逞这一时之快,并不明智。而得了鲁国割让的领土,就不同了。鲁国本身不够强大,对卫君的威胁也小,既然是明正言顺的得到,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而鲁国呢,失去八城,得到十二城,仍旧扩大了四城的疆土。那里的百姓都是鲁国原本的子民,统治起来并不困难。鲁国以八城交好了一个盟友,又能在卫君的帮助下扩张疆域,同时还大幅度削弱了齐国。恐怕没有人会对这个结果不满。” 姬颓听到这里,目光闪动,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庾献又点了一句,“至于卫君您,有击败大国的美名,有得到城池的实利,而且还和鲁国关系更加密切,得到一个可靠的盟友。说不定,以后季孙氏执掌鲁国,还要仰仗君上的扶持。只要君上励精图治,就算吞并了那个被削弱的齐国,也未必是难事。” 姬颓眼中的贪婪一闪而过。 他紧盯着庾献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庾献站起身来,郑重的伸出一只手。 “尔无我虞。” 姬颓目光闪了闪,接着霍然起身。 他袍袖一摆,上前和吴起击掌,当众盟誓。 “我无尔诈。” 第40章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两掌相击,声音响亮无比。 随即,四周的一切静了下来。 庾献一惊,赶紧四顾。 就见一道幽魂,由虚而实,慢慢浮现。 “老吴?” 庾献惊讶。 久违了的吴起幽魂再现,他看着庾献,满是感慨的说道,“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视野。不被一地一国拘束,真是难得。” 庾献知道,吴起幽魂这声感慨,估计是因为自己能找到卫国这个突破口的原因。 穿越少年思路广,这是必须的。 庾献一点也不骄傲。 “你怎么这会儿蹦出来了?” 庾献纳闷。 说起来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这货了。 原本吴起幽魂在的时候,庾献还能时不时提醒自己,这是在跑剧情。 等到被吴起幽魂放任自流后,漫长的时间,让庾献几乎都有些分不清楚,哪才是真实了。 吴起幽魂瞟了一眼被定格的姬颓,淡淡说道,“引卫国入局,比起获得鲁君信任,得到那些城邑兵马,对形势更加有利。不必继续下去了,应该没什么意外了。” 说完之后,吴起还有些感慨的说道,“我当初怎么没有想到……” 庾献大喜。 吴起幽魂都认可了,那高何和他女儿的性命就算保住了! 庾献正为不需要“杀妻证道”就可以实现“弱鲁破强齐”而激动地时候,就见“吴起幽魂”挥了挥手。 那定格在一旁的姬颓立刻消失无踪。 接着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 庾献感受着这熟悉的配方…… 熟悉的味道…… 卧槽! 还要来? 庾献正大惊失色,身子一晃,竟然再次出现在鲁国都城中。 而此时此刻。 自己正在墨门的堂中,为入门而挣扎。 ——两年之前! 庾献简直要气炸了肺,剧情竟然再次被重置了! 这特么的! 庾献还未来得及发怒,就发现了一点不同。 这次庾献并没有代入其中,而是像吴起幽魂一样,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高高在半空看着。 底下县子石正看着吴起大声喝问道,“当初你杀人亡命,不得不逃离卫国。随后更是被逐出儒门,每日里与人斗殴拼剑为生。那我来问你,这件事,你可曾后悔过吗?” 庾献记得,当初自己就是在这个时候行差踏错,意外的拜入了高何门下。 而此时…… 就见底下的吴起紧紧的抿着嘴唇,接着抬起头来,毅然说道,“我不后悔!” 不后悔! ?! 庾献悚然一惊,这岂不是说,这是另外一条剧情线? 他正胡思乱想着,就见底下的县子石赞赏的看了吴起一眼。 “为了胸中的抱负,如此坚忍,哪怕身染污秽,也百转不移。有此心性,何事不可成?之前你只是找错了方向,如今入我墨门,正好把你导向正道。” 吴起大喜,立刻当堂拜师。 庾献身在半空,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情不自禁瞧了自己的恩师高何一眼。 只见他在人群中缓缓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惋惜之色。 庾鲜的心情越发复杂起来。 虽说他已经理解高何了,但很多事情,能够理解,和能够愉快的接受,这是完全不同的。 庾献到现在还有些可惜,当初没能拜入县子石门下。 …… 之后的剧情,和庾献以前畅想的差不多。 吴起和县子石性情相投,两人简直相逢恨晚。 县子石之前也是无恶不作之徒,受了墨子的感化,才开始修行兼爱之道。 他看到吴起,简直像是看到了一个小一号的自己。 因此,县子石对吴起毫不犹豫的倾囊相授。 而吴起也表现出了自己的惊世才华。 入门短短数月,就把县子石传授的兵法演练纯熟。 县子石作为一个极为称职的老师,也根本不藏私,在吴起将吞烟吐雾、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三项基本法门学全之后,直接传授了他“人马如龙!” 这让庾献看到又羡慕又嫉妒。 入门的前半年,自己还在陪高何耕田,而吴起在兵法造诣上,已经勇猛精进了。 何况吴起学到的是完整版的大招“人马如龙”,而自己只是学到的“奇门遁甲”中的一个阵法。 只是…… 庾献也察觉出了些不对的地方。 和耐心隐忍做任务的庾献不同,吴起的行事越发激烈偏激,以期望功成。 然而,县子石却毫无察觉。 甚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吴起。 结婚的当日,县子石赠送给了吴起一卷画轴。 庾献看到那画轴有些吃惊。 这不就是当初白书画那件宝贝吗? 在殴蛇之战中,白书画为了替吴起抵挡伤害,还曾将他收入画中。 可惜极短的时间,就被东夷战鼓震碎。 如今,有吴起这样的天纵奇才,这好东西自然落不到白书画手里了。 吴起得到了那卷轴,每日揣摩,时常都能有些心得。 庾献心中顿时有了个古怪的想法。 吴起这白银葫芦中炼入洞天,莫非就是从这卷轴中学到的法门。 庾献接着又想起了那个画中笑吟吟询问,“小郎君何所从来?”的女子。 他莫名的有了一种想法。 那个女子,不会也到了这白银葫芦中吧? 只是这洞天中芸芸众生,哪个才是呢? 庾献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时光如梭。 吴起凭借着惊才绝艳,成为了墨门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随着鲁国前线的崩溃,和齐国咄咄逼人的进攻。 在殴蛇城惨败之后,吴起不出意外的以门客的身份,加入到季孙氏阵营之中。 正牌的吴起当然比庾献这个山寨货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他不但兵法如神,而且在墨门修行兼爱,又有爱兵如子的美名。 吴起和士兵们吃一样的饭食,一起睡在田垄上,以树叶铺盖取暖。甚至可以为生病的士兵吸吮脓疮。 吴起麾下的所有士兵,都甘愿为他效死! 随着吴起的声名鹊起,季孙氏终于决定,让吴起带领季孙氏的兵马,去正面迎战齐相田和! 庾献看到这里就来了精神。 他击败田和的突袭充满了偶然,如果是正牌的兵法家,在这样劣势的局面下,将会如何力挽狂澜呢? 第41章 还有这种操作? 庾献原本以为,自己将会看到一场堪称享受的谋略对决。 谁料,凭借着强大的个人魅力,集结了三桓军队的吴起,悍然向齐军首先发动了猛攻。 或许,这本身就已经是高明的谋划了。 因为鲁军的这次攻击,大大出乎齐人的预料,打的田和措手不及。 按照田和和他麾下幕府们的预料。 吴起要收复前线的军心,再进行基本的号令训练,这些都需要大量的时间。 吴起作为一个没有根基的外人,短时间内想要把鲁军这盘士气低落的散沙,捏成一团,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遭受到吴起的正面挑战之后,齐军轻率的发动了反击。 结果原本傲气十足的齐军,却被吴起摧枯拉朽般的击溃。 随后,吴起追逐前锋的溃兵而走,连带着让整个齐军都士气大挫。 田和终于正视起了眼前的敌人,接着,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始抢夺起了上风向。 轻兵急进的白书画,最先领会到吴起的意图,他像一只狐狸、一只灵猫一样穿梭战场。 同时赶到左翼的,还有司马穰苴的幼子,田氏一族的宿老田源。 白书画仗剑带盾勇猛的直扑田源,迎向白书画的却是猛如狮虎的段朋。 白书画猝不及防之下,上来就战死沙场。 紧随其后的孟胜,悲伤大怒,一手持着长戈,一手捡起白书画的盾牌守护白书画的尸体。 段朋连续猛攻孟胜,手中的长矛几乎将孟胜的盾牌打碎。 然而遍体鳞伤的孟胜,却一步不退。 段朋大为赞赏,“真义士也!” 随即撇开孟胜,任由他带走白书画的尸体。 夺到了上风向的齐国兵法家,立刻顺风发动了飞沙走石。 狂风骤起,席卷着大量泥沙,向着鲁军的方向拍打过去。 鲁军的士兵被风沙所困,几乎睁不开眼。 大量的旗帜被刮倒在地,甚至就连金鼓号令也湮灭在怒号的狂风之中。 不受影响的齐军顺势冲杀过来,打的鲁军横尸遍野。 吴起见状,立刻指挥手下的墨门弟子,全力改变风向。 吴起的兵法造诣超群,在他的施术下,狂风猛然变化,向齐军刮去! 于此同时,暴雨夹杂着冰雹,噼里啪啦的砸向齐军。 在暴雨的冲刷下,齐国兵法家唤来的风沙根本无法穿透雨幕,几乎都变成了泥雨落在齐军之中。 卿士们的皮甲吸饱了水,身体都变得沉重无比。 脚下的土地也泥泞不堪。 那噼里啪啦砸下的冰雹,更让齐国的普通士兵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可惜的是,鲁军只来得及趁机重整阵容,还没来得及做出有效的反击,齐军的兵法家们就开始全力的驱散乌云,和吴起争夺风向。 趁着这个功夫,齐相田和跳下自己的战车,揭开了旁边战车上的幕布。 上面装载的,赫然就是险些把庾献逼入绝境的东夷战鼓! 若是在这样错乱交锋的时候,被田和以东夷战鼓压迫,恐怕鲁军立刻就会崩溃。 田和毫不犹豫的拿过上面沉重的鼓槌。 接着就有一个东夷王族的后裔被押到战鼓之前。 田和提起鼓槌,重重的一击,将那东夷王族的后裔当场捶杀。 那战鼓不击自振,发出悲惨的嗡鸣。 田和一脚将那尸首踢开,赤裸了上身,奋力的敲响了东夷战鼓。 ——“咚!” “要完!” 这下,就连观战的庾献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叹。 这种情况下,受到东夷战鼓攻击,那绝对是要了老命的事儿。 果然。 正在和齐国兵法家们争夺风向的墨门弟子们,身子齐齐一震,口中吐出鲜血。 正在施展的兵法一经打断,咆哮的狂风立刻向鲁军卷去。 一些尚未被齐军驱散的狂风冰雹,也顺带着向鲁军砸了过去。 庾献心中暗叹,要崩了! 他看向吴起,不知道这家伙还有什么手段可以应对。 就在这时,鲁军中央的吴起忽然长长吸气,接着喉咙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这咆哮如龙吼,如马嘶,如天崩地裂! 吼声到处,鲁军的士兵各个如同披上了一层灿灿金光,各个精神十足。 那狂风暴雨,落在士兵身上,竟然如同滋养一般,让那些士兵身上的气血开始恢复。 庾献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 人马如龙! 人马如龙,体力剧增,周旋狂风暴雨之中! 这个变故显然让田和措手不及。 他生怕鲁军反冲,赶紧再次敲动东夷战鼓。 ——“咚!” ——“咚咚!” 在密集的鼓点之下,那些鲁军身上的金光开始支离破碎。 不过吴起的“人马如龙”发动的速度极快。 竟是抢在两声鼓点之间,再次咆哮一声。 随后,吴起开动人马如龙,一个加速。 带着兵就跑了…… 就跑了! 刚刚献祭完战鼓,一脸杀气的田和,直接就懵逼了。 ?!! 还没等他迷茫完,鲁军已经跑没影了。 庾献更是心中十万个卧槽。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田和想要追赶,可是吴起开着人马,一路狂风暴雨加速,简直就要飞起。 这样的行军速度,根本就不是齐军能够追的上的! 田和大惊失色,鼓槌掉地,“这是什么兵法?” 田源紧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才疑惑地说道,“我曾听父亲提过,有一种兵法叫做人马如龙,可以大幅度强化士兵的能力。只是,这兵法的范围怎么这么广?莫非这吴起,这么惊才绝艳?” 田和心中郁闷的简直要撞墙。 敲动东夷战鼓的代价极大,东夷王族后裔本来就少,一代代下去,他们的血脉也越来越稀薄。仅存的五个人,杀一个就少一个。 齐军无奈之下,只能停下来整顿兵马。 刚才的一场乱战,鲁军固然吃了大亏,齐军也不怎么好受。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正在田和琢磨着要不要直接威逼鲁国都城的时候。 忽然他鼻子一动,将一把路过的风抓在手中。 ——闻风望气,这也是极为高明的术法。 田和闻着风中那龙吼马嘶般的咆哮,脸上顿时色变。 他大声咆哮起来,“全力警戒!” 第42章 苍天之下 然而,田和的警觉还是迟了些。 在狂风骤雨的加持下,开着人马如龙的鲁军,行动速度极快。 有些齐军尚在错愕之中,视线中已经出现了鲁军的身影。 田和抱着一丝侥幸,奋力的敲响了东夷战鼓。 然而东夷战鼓上的煞气已经弥散,失去了献祭的效果。 除了沉闷的响了一声,对鲁国士兵丝毫没产生影响。 田和没有带多余的祭品,就算有,他也不可能再杀一个祭鼓了。 万一要是杀死了宝贵的战鼓祭品,结果吴起那家伙再人马一开,转身就走,那他真得吐血了。 田和只得回了自己的战车,大声鼓舞道,“随我冲过去,杀他们个天翻地覆!” 齐军齐齐的喝了一声,振奋起了精神。 吴起的超强兵法在风、雨这两种状态下,有很强的状态加成。 齐军这边的兵法家,既不能“呼风唤雨”,也不好“飞沙走石”了,这两种大范围改变战场局势的手段一受限,立刻变得窘迫起来。 他们除了全力驱散墨门弟子呼唤来的暴雨狂风,就只能释放一些淤泥陷阱,以及鼓舞人心,振奋士气的东西了。 要知道一场战争最重要的,有三大因素。 ——“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是兵法中规模最大,最容易影响战争的因素。 而“地利”和“人和”这两种方向,兵法的范围不但小,而且效果没有改变“天时”来的明显。 后两种兵法的效果本身就差些,大多数的兵法家又都把主要精力放在研究“天时”系兵法上。 如此一来,临机仓促调整兵法,效果自然差的太多了。 好在,齐国的兵法家众多,在大量的驱散之下,很快战场就晴空万里。 双方的兵法家,不断有人遭受反噬,栽倒在战车下。 可以说,两军刚刚接触,战斗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 庾献站在半空看着下面的激烈厮杀,心中渐渐有了判断。 齐国军队虽然强横,但是鲁军的士兵各个舍生忘死,每个人都愿意为吴起效命。在吴起的指挥下,庞大的军团心意灵通,如臂使指一般。 随着战事的进行,鲁国正在慢慢的扳回劣势! 混战之中,齐军和鲁军的兵法家不停的撒豆成兵,同时又不停的驱散对方的兵法。 一片片的士兵倒下,时不时还有卿士摔下战车。 这会儿,已经根本分不清哪些是术法,哪些是真实的血肉之躯! 在这种疯狂大杀戮的战场下,到处都杀红了眼。 吴起更是无比的亢奋,他的双目带着血丝,兵法越发使用的出神入化。 田和身边的田氏兵法家死伤殆尽,吴起带来的墨门子弟也只剩下孟胜还能勉强支撑。 吴起大声呼喊,四处攻击着齐军阵线的漏洞。 而齐军开始慢慢动摇。 庾献看着底下的战场,好奇的问道,“老吴,你的兵法这么厉害,干嘛不慢慢的消耗他们?齐军在鲁国境内作战,消耗的越久,你们的优势就越大。” 庾献只是随口问问,本没指望那幽魂会回答自己什么。 谁料,却听到旁边幽幽一叹。 “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了。” “嗯?”庾献愕然,“什么不同?” 吴起幽魂不答反问,“你之前可以做的选择也有很多,为何愿意不顾生死的出战齐军?” 庾献想了想。 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脑抽,只是一切自然而然的就去做了。 大约是因为中二吧。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只是,墨门收留我,高何对我如此用心,我总要尽应有的责任。” 吴起幽魂听了,看着底下越发意气风发的自己,淡淡说道。 “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了,你是为了承担起守护的责任,而当时的我……” 吴起幽魂顿了顿,很是艰难的说出了四个字。 ——“只是想赢。” 庾献听了一惊。 他的心思飞快转动,再看底下的吴起,已经又是另外一番审视了。 在吴起的指挥下,鲁军大获全胜。 虽然鲁军死伤惨重,随同出战的墨门子弟更是几乎丧尽,但这都改变不了这是一场大胜的结果。 吴起带着气势旺盛的鲁军猛攻,一路追逐着齐国的残军直到长勺。 只要彻底的歼灭这支齐军,或者杀掉田和,那他吴起必然可以建立不世之功! 可以让所有瞧不起他的人,知道他吴起的本领,跪倒在他的阶前! 谁料,就在这连战连捷的时候,吴起忽然接到了鲁君的传唤。 早就经历过一遭的庾献,自然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看了旁边的吴起幽魂一眼,心中的感觉有些复杂。 果然,在鲁君的公室之中,大量的儒门士大夫不停的指斥吴起的忠心。 反复的强调,他有一个齐国的妻子,是如何的不可靠。 吴起悲愤不已,他大声的宣扬着自己的功绩,证实着自己清白。 谁料以曾申为首的儒门士大夫们反倒多了个劝说鲁君的理由。 ——“既然齐军已经惨败,那就算换个人去收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可以避免不测的风险。” 吴起心情激荡,立在宫殿之中仰天长啸。 随后他带剑出宫,去杀死了自己的妻子。 ——县子石的女儿。 在那颗美丽的人头面前,鲁君和满殿的士大夫终于无话可说。 吴起随即统率了鲁国所有的兵马,一举击败了强大的齐国。 ——“弱鲁破强齐!” 庾献默默看着,时不时抬头看看身旁的吴起幽魂。 底下的故事还在不断地演化。 战争结束不久,吴起就背叛了季孙氏,给了季孙家族最为惨痛的一个背刺。 随后,这个世世代代执掌鲁国的家族,狼狈的退出了鲁国的统治核心,依靠着费、卞和东野等封邑建立了费国,从此一蹶不振。 墨者的声誉在这前前后后的变乱中毁于一旦,最后彻底撤出鲁国。 这个足以和儒门分庭抗礼的天下显学,自此衰微,慢慢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吴起的老师县子石,也自刺双目而死。 然而最后的赢家,仍然不是吴起。 就在吴起要实现卿相愿望的关键时刻,曾申不咸不淡的向鲁君进言,吴起连自己的妻子都可以杀死,如此利欲熏心,如何值得托付国事? 鲁君迟疑再三,随后将吴起放逐。 失去了母亲、妻子、师父、朋友…… 失去了所有一切的吴起,仰天悲嚎。 他什么都没有了,然而仍旧没能实现心中的大志! 等到眼泪流尽。 吴起伤痕累累的离开了鲁国。 他像一匹独狼,慢慢走在苍天之下的旷野中! 第43章 征程再起 庾献心情无比复杂的看着吴起幽魂。 他简直可以想象,吴起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毁灭心情。 哪怕付出了所有,也一无所有。 这样的结果,就算意志力再强的人,也早该崩溃了。 然而这个家伙,在承受了这一切之后,却依然默默的大踏步离开,近乎偏执的追逐着自己的梦想。 庾献注视着苍天之下的那个身影。 这个身败名裂,身染污秽的男人,最终威震西河,打的野蛮的秦国不敢向东看! 庾献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从心底来讲,庾献对吴起这种利欲熏心,不顾一切的人很是不耻。 但是这样心志绝强,无论如何也要坚定走下去的人,也让庾献佩服不已。 别说身处在那样的境地了,庾献光是想想,都会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这是一个何等心如磐石的男人啊! 庾献正心情复杂的看着吴起幽魂,吴起幽魂慢慢转过头来,对庾献说道,“你做的很好。” “啊?” 庾献一怔。 怎么说到了自己。 旋即,他回忆起了之前自己的一系列选择。 接着,庾献有些高兴。 庾献想了想,对吴起幽魂说道,“我只是做出了我认为正确的选择。” 他确实认为自己比吴起做的好。 庾献补充了一句,“哪怕我没有你那么优秀,哪怕我失败了,我也会坚守自己的内心。” 吴起幽魂赞赏的看着庾献,“你很好,真的很好。” 说完,袍袖一挥,庾献就是一阵恍惚。 ?!! 庾献瞪大了眼睛。 这是…… 等到神思再度清明,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旷野之中。 苍天之下! 庾献心中立刻有十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自己这是,又回到了剧情之中?! 庾献有些懵。 接着就听到吴起幽魂那飘飘荡荡的声音,响彻在天地间,“年轻人,请替我继续走下去,请替我功盖天下。” 我日啊!!! 庾献使劲的抽着自己的嘴巴。 “让你装逼!” “让你嘴贱!” “让你装逼!” …… 眼瞅着吴起幽魂就要消失,庾献赶紧大叫道,“等一等!” 然而吴起幽魂像是根本没听到一样,径自消失了。 “老吴!” “老吴!——” “老吴,你麻痹啊——” 庾献撕心裂肺。 如果说一开始获得“一母之力”的剧情还能说是新手村模式,“弱鲁破强齐”就算艰难,也可以称为副本试炼,可是接下来的“威震西河”完全就是地狱模式啊! 而且关键是,吴起现在全身都是扒不完黑历史啊! 不但抛弃母亲,妻子,恩师,师门,主君,而且被人像狗一样从鲁国赶走。 在这种状态下,还要去对抗秦国? 庾献又忍不住再次仰天长啸。 “我去你马勒戈壁的!——” 庾献这会儿真是醉了。 你明明很欣赏我的…… 庾献左右看看,欲哭无泪。 这特么是哪儿啊? 打开身上包裹一瞧,里面倒是有些干粮和水。 好吧,起码不用担心今天会饿肚子了。 接着,庾献试了试身上的技能。 这会儿模版基本换上了黑暗吴起那一套,不但有呼风唤雨、吞烟吐雾、撒豆成兵,还有那个吊炸天的神级技能,人马如龙。 庾献好奇的试了试。 随着一声如龙吼马嘶的咆哮,庾献身上金光浮现,无论是力量、速度、灵活都有极大的提升。 除此之外,庾献还惊喜的发现了自己通前两关时的任务奖励居然都还在。 一个是一母之力。 一个是八门金锁阵。 庾献欣慰,看来和自己猜的差不多,只有这些主线剧情里原本没有的东西,才会被自己真正的学会。 像是自己刚得到的人马如龙,自己虽然会用,但完全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其他的呼风唤雨、吞烟吐雾和撒豆成兵,因为是剧情杀得到的,所以尽管庾献花了不少功夫,但是这会儿也有些淡忘了。恐怕很快也会沦为“不知其所以然”的范畴。 庾献分辨了下方向,心中有了主意。 往北走是不可能了,那边是齐国。 吴起带领鲁军击败了齐国,让田和与鲁君的密谋瓦解。 鲁君因为吴起背叛季孙氏的原因,轻而易举的将季孙氏从朝堂赶走,又击败了齐国,威望一时无两。可以说,还是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田和就倒了大霉了。 不但没能让鲁君履约,替他向周天子求为齐候,而且因为前线的这场大败,让他在齐国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齐人的父子兄弟,在战争中死伤无数,原本田家攒起来的那些威望,大大受到影响。田氏筹备了几代人的心血,就这么白费了。田和也只得重新蛰伏,等待更好的时机, 吴起和田家结了那么大的仇,往齐国去,完全就是送死。 东边是大海不考虑。 南方的楚国和越国,现在还很蛮荒。 庾献也没有玩野外生存的打算。 如今看来,唯一的路就是遵循历史主线,前往晋国了。 晋国的情况和鲁国有很大的相似。 鲁国是季孙氏、孟孙氏、叔孙氏这三桓执掌朝政。 晋国则是由魏子、韩子、赵子,这三家卿士执掌朝政。 如今三家还没有分晋,他们的地位和齐国的田氏有些像,地位虽然不是诸侯,但是执掌实权。 又有些像建立费国的季孙氏,有自己独立的政权和地盘。 这三家也像田和一样,正在积极的谋求成为诸侯。 庾献想了想吴起现在的黑历史,他只能祈祷以后的魏文侯姬斯,能够像传说中的那样务实。 庾献身负一母之力,体力永不衰竭。 当下急急赶路,向西方行去。 风餐露宿自不必说,一路的麻烦也不在少数。 吴起看来没攒出什么钱。 出了鲁国没多久,庾献身上就花光了所有财物。 等勉强坚持到城濮,庾献已经穷的叮当响了。 真要按照这个节奏,想去投奔魏文侯,估计得一路要饭。 这样可不行! 小爷怎么能这么委屈自己。 庾献立刻动起了脑筋。 算算时间,离下次拜将还有三年,时间上应该是没问题了。 庾献决定策划一个完美的穷游路线。 准备一面打工,一面去魏地…… 第44章 果然还是要靠双手谋求 庾献仔细衡量了下自己的能力。 什么物理、化学、语文、英语之类的都不太管用了。 前世的九年义务教育,到最后果然还是要靠自己的双手谋生。 悲凉。 庾献无奈决定,继续自己打打杀杀的日子。 庾献进了城濮邑,就四处打听有没有需要门客的家族。 谁料,抱着剑在城里逛了半天,庾献意外的得知了一个消息。 城里有一支商队,正在招募护送的人手,前往安邑。 庾献有些意外。 居然这么顺路? 仔细再一打听,庾献有些纠结了。 这支商队除了前往魏地贸易,还护送着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 那就是儒门硕果仅存的老头,卜子夏。 卜子夏的牛逼之处,只用一句话就可以代表了。 他是唯一一个活到现在的“孔门十哲”,真正的孔门第一代弟子。 孔子的亲传弟子什么概念? 《论语》这本儒门经典,虽说是记录的孔子言行,但也是孔子的弟子们合伙编纂的。 里面也藏有弟子们的私货。 做为孔门十哲之一的子夏,拥有对论语最直接的解释权。 卜子夏设立了西河学派,教化不少弟子,甚至有人将他当做圣人。 汉末的时候,刘表贱兮兮的给朝廷打小报告黑刘焉,就用“子夏在西河疑圣人”的说法,点明益州人已经把刘焉当成了皇帝。 这老头比孔子小四十四岁,如今已经快一百了。 就这身子骨,要想安稳的护送到安邑去,的确不是个轻松活。 负责护送卜子夏的是姬斯的使者下大夫程明。 他从魏地来的时候,还满心轻松,觉得这趟差事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魏子和赵子、韩子执掌庞大的晋国,就算是齐国也不敢轻易得罪。 谁想见到了卜子夏,使者才发现了最大的麻烦。 这家伙实在太老了,完全就是个招不得惹不得的祖宗。 原本他还想的美美的,到时候和儒门的人假客气一番,要是他们但凡有一点犹豫,就赶紧把事情推了走人。 谁想儒门那些家伙一听说魏子看重儒学,想要拜卜子夏为师,二话不说就把老头打包放车上了。 程明算是倒了血霉,只得想法把这位老爷爷带回安邑去。 如今儒门驱赶了墨者,在鲁国一呼百应,这一路还算安全。 可是等出了卫国,使者就开始着慌了。 因为盗跖的后人仍旧纵横在宋、鲁、卫三国边界,这帮家伙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万一让这老头有个闪失,那姬斯非得砍了他的脑袋。 于是下大夫程明,只得暂且在城濮停留。 在卫国呆了一段时间,程明又有了主意。 这卫国的地理位置特别好,处在几大国之间,虽然不利于防御,但是却非常适合商贸。 因此有不少来来往往的商队,前往各地。 这些豪商和各处的流寇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足以保证一路的安全。 于是程明就打起了跟着商队前行的主意。 按照道理来说,程明最应该去求助的应该是端木家。 因为子贡和子夏同为孔门十哲,也算是端木家的世交,让他们帮个忙不算什么难事。 端木家做为卫国顶尖的豪商,也有足够的实力,保护他们安全的穿越卫国。 在几十年前,端木家就“结驷连骑,束帛之币,以聘享诸侯,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 何况子贡除了有钱,还担任过卫国的相国,官面上的事情,也都能畅通无阻。 不过端木家在黎邑,离城濮虽然近,但还有些距离。 于是程明打算先招募点人手,跟着城濮的豪商吕氏先去黎邑,再让子贡的家族帮忙解决剩下的行程。 庾献打听到这些,就觉得有些蛋疼。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投奔程明绝对是条好路子。 程明本身就是姬斯的下大夫,通过程明搭上线,完全可以早点投靠到姬斯门下。 而且听这情况,周边也不是很太平,能够跟着吕家的商队,也能减少许多麻烦。 唯一的麻烦是,卜子夏是儒门大佬,手底下肯定有不少的儒门二三代弟子跟随,若是一不小心漏了行迹,恐怕是祸非福。 庾献犹豫了许久,拿不定主意。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咬了咬牙,去程明那里应征。 庾献拿布蒙着脸,抱剑到了程明跟前。 程明顿时不淡定了,你这是干啥? 顶着程明狐疑的目光,庾献解释了下,“风俗传统。” 为了打消程明的疑虑,庾献解开蒙布给他看了一眼。 这时候又没有报纸,庾献相信只要不是相关的人,根本认不出自己来。 程明果然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他又叫来馆驿中的仆人们辨认,确定这不是城濮附近的江洋大盗,这才放下心来。 庾献倒是无所谓,只要不在儒门弟子面前露馅,其他都没什么。 验明正身之后,程明打听道,“不知阁下姓甚名谁,来自何方?又有什么本领?” 庾献想了想,回答道,“我叫庾献,是左氏人,家乡离这里有几个城邑的距离。我平生擅长斗剑,力大无穷。” 吴起这个名字肯定不能用了。 齐、鲁之战刚刚落幕,吴起这样弃母、杀妻、灭师、背主的绝世凶人,早就已经臭大街了。 擅长斗剑是庾献给自己贴金,但力大无穷就是实话了。 虽说没有超级勇士那样的千斤之力,但是庾献的耐力绝对是极强的。 至少,庾献自己还没有试出一母之力的消耗极限。 当初第一个剧情,庾献可是背着吴起的老母,在卫国周旋了三年。 那程明听将信将疑,“当真?” 说着,就让人去把前些日子招募来的剑客们出来和庾献比试。 等人出来,庾献就是眼皮一跳。 只见出来的剑客,各个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一个个面色冷漠的看着自己。 程明介绍道,“这些都是我招募的燕赵剑客,你们可以比试一下。” 庾献顿时有些不淡定了。 脑海中浮现了“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以及“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之类的描述。 庾献怂了。 和这帮职业剑客solo,绝对不是好主意! 第45章 原来是你 庾献灵机一动,笑着说道,“何必如此麻烦。” 说着大踏步到了院中,左右一瞧,正好瞧见一个两百斤上下的大石。 他大步上前,将那大石轻松举起。 程明见了不由惊叹,“壮士果然好力气。” 程明瞧了那些剑客们一眼,见他们各个目露不屑,知道这样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想必也没什么难度。 当即不再开口。 庾献嘿嘿一笑,抱起大石就在院中飞跑起来。 这一手,立刻让那些剑客脸色微变。 举起大石不难,他们也能轻松做到,但是像眼前这位可以抱着大石飞奔,那是他们绝对做不到的。 而且眼前这货,不但能跑,还能小马跳…… 等到庾献围着院子跑了半柱香功夫后,那些剑客们个个都面无人色,仿佛在看着一个淘气的荒古巨兽。 这特么还是人?! 庾献大气不喘的停了下来,随手将那大石一丢。 那石头重重的落在地上,砸的一阵闷响。 剑客们的眼皮都是情不自禁的一抽。 随后,庾献拔出自己腰间的剑握在手里,睥睨众人,“来,热身完了,哪位指教一下?” 那些剑客们吓得连连后退,“不敢不敢。” 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 何必呢这是? 庾献心里也正没底呢,听了这话,才算踏实。 耐力完全不等于爆发力,真要和这帮家伙拼,谁输谁赢还很难说。 当然,庾献给自己加持人马如龙之后可以随便秒,但那样一来,身份也就彻底暴露了。 庾献见吓退了剑客们,看着程明问道,“程大夫,我可够格?” 程明激动不已,“壮士了得,当为上士。若是壮士有心,等回到安邑,我一定向魏子鼎力举荐!” 那感情好啊。 庾献心情愉悦。 其他剑客也都露出羡慕的目光。 若是入了魏子的眼,别说高官厚禄了,成为拥有封邑的封君,也指日可待。 庾献于是顺利入了下大夫程明的幕府做了宾客。 随后过了两日,程明总算凑齐了护卫的力量。 这些人以庾献这个上士为首,另外还有二十余名燕赵剑客。 庾献刻意躲着儒门的人物,这两日都没有碰面。 临出发时,倒避不开了。 好在做为护卫头领,这会儿就算他以布巾蒙面,也没人敢多说什么了。 一行人上路,直奔西方而去。 路上的确有些行色匆匆的人物,不过这些家伙看到了吕家的旗帜,以及把守队伍的彪悍武士,并没有轻举妄动。 就这样一路安稳,到了黎邑。 端木家的人对子夏很给面子,不过不巧的是,他们西去的商队已经离开了半个月了。 尽管如此,端木家的人还是很够意思的派出了大量门客随行,保护卜子夏的安全。 另外还有不少端木家的子弟,跟随在卜子夏身边,一路求学。 人丁一多,情况就变得有些复杂。 再次出发的时候,端木家的门客们就理所当然的接管了整个队伍的行止。 庾献对此倒是乐见其成的,反正有人愿意操心,他才懒得多管。 不过,程明脸上就有些不快了。 毕竟这件事名义上是他做为魏子的使者,邀请卜子夏去讲学的。 何况吕氏那边也是他去打的交道。 吕氏的人是商队,难免要四处停留贸易,为了行程的事情,他们已经连续几天和端木家的人产生矛盾了。 两家都是卫国的豪商,本来就是冤家,矛盾稍微一激化,气氛就紧张了起来。 庾献巡夜的时候,甚至还发现有端木家的子弟,偷偷溜出营地。 这让庾献对这支队伍的前途很不看好。 端木家做为卫国顶尖的豪商,就算勾引来什么贼寇把商队洗劫一空,庾献也不会意外。 庾献冷眼旁观着,反复思考着去留的问题。 这一日夜里,庾献第三次看到端木家的人溜出营地。 他眼睛微眯,当机立断决定要迅速脱离这里。 谁料一回头,却看到一个让他意外的人物。 那就是原本应该在帐篷内讲学的卜子夏。 在庾献的想象中,卜子夏到了这个年纪,必定已经老态龙钟,形如朽木了。 谁料那老人虽然行动迟缓,双目却有着无比的锐利清明。 他也注视着那离去的端木家子弟,随后扫了惊讶的庾献一眼,和善的笑了笑。 “这是第三次了吧?”卜子夏苍老的声音,轻轻感慨了一句。 庾献却悚然而惊。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在他心中老朽待死的家伙,竟然对营中的一切了如指掌。 卜子夏见庾献蒙着面,好奇的问道,“为何蒙面相见,莫非是老朽的故人?” 庾献轻咳一声,果断否决,“小子哪有这样的缘分。” 说起来,庾献的便宜老师曾申,也从卜子夏那里求过学。 不过,曾申从卜子夏那里学习的是《诗经》,后来曾申把《诗经》传给了便宜师兄李克。 而吴起从曾申那里学习的是《左传》,这是左丘明亲自传授给曾申的。 所以说起来,卜子夏算是曾申的老师,但并不是吴起的祖师。 吴起的初代祖师是左丘明。 卜子夏看着吴起笑了笑,“那你也必是和我儒门有大缘分的。” 庾献心中一跳。 试探着问道,“老先生,何出此言?” 卜子夏瞧着庾献,一双锐利清明的眼睛,泛出五彩。 庾献悚然一惊,汗如雨下。 这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按照常理,将近百岁的老人,的确是垂垂老朽,但眼前这位是谁? 这是孔子的亲传弟子啊! 赫赫有名的孔门十哲! 怎么能把这尊人物,当成普通的老人看待。 从他的话语中,庾献可以清楚的明白,他分明是发现了什么! 庾献嗓子干涩的问道,“老先生?小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吴起虽然最后背刺了季孙氏和墨门,但是做为曾申弃徒,和儒家的关系也不愉快。 如今遇到这么一尊人物,一旦被识破真身,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庾献正忐忑着,卜子夏目中的五彩已经消散。 他诧异的看着庾献,“原来是你。” 第46章 孔门十哲 庾献脸上变色。 他不知道这老头猜出了多少,勉强笑道,“老先生,咱们可是初次相见吧。” 卜子夏听了哈哈一笑。 “你就是你,和我们什么时候相见,有什么关系呢?” 庾献听的此话,心中有些触动。 觉得此老大为不同。 他按捺下立刻逃跑的心思,也不去试探了,直接对卜子夏问道,“老先生,那你是如何发现小子的?” 卜子夏听了,舒舒服服的把手揣到袍袖里,像个寻常的老人那样,笑吟吟的说道,“我儒门典管祭祀,鬼神之事略有心得,人间之事也马马虎虎。世人常说,人有三运,你可知是哪三运?” 庾献不知。 他已经知道眼前的这尊人物不是凡俗,自然恭恭敬敬的问道,“还望老先生指点。” 卜子夏指着自己伸出的三根手指,依次说道,“天命,功德,修自身。有天命者,有大气运。有功德者,有大气运。修自身者,也有大气运。” 庾献听的稀里糊涂的,连忙求教道,“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卜子夏笑笑,耐心解释道。 “有天命之人,背负大功业,如帝王将相之属。他们都背负宿命,上天会帮助他们功成。” “有功德者,造福一方,庇护百姓。使百姓富足,智慧聪明,周旋天下如龙。” “修自身者,恪守良知,砥砺品行,皎皎君子如玉。” “这三者都有气数,虽说不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但多少都会对人有所裨益。” 庾献听了卜子夏这番高论,收获不小。 他沉吟了一会儿,好奇的问道,“那不知道老先生,如何通过这些,发现小子身份的?” 卜子夏瞧了庾献一眼,微笑道,“我观你不似常人,所以对你望气。你身上玄青色的天命黯淡,晦涩不明。可见你不是上天垂爱的人物。” 庾献仰天长叹,可不是嘛? 吴起这样才华绝世,却一生蹉跎流离,别说有什么天命照顾了,简直就是上天的弃儿。 卜子夏见庾献默然,又继续说道,“人道之火本该赤红,然而你的人道之火已经奄奄一息,几近黑色。可见你品行卑劣,污秽不堪。” 尽管说的是吴起,庾献也情不自禁的面红耳赤。 吴起这孙子,确实不咋样啊! 庾献满脸羞赧,有些不想被卜子夏小看,却也无法解释什么。 谁料卜子夏说到这里,忽然对庾献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庾献惊愕当场,连忙侧身避开。 这可是孔子之徒,赫赫有名的孔门十哲,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受他一礼? 就听卜子夏说道,“虽然如此,但你身上金色的功德灿灿,分野在奎、娄之间,正是鲁国。” 庾献有些发懵。 就听卜子夏认真的对庾献说道,“你有鲁国的大功德在身。就算你对不起天下人,但你对的起鲁国人啊。” 庾献听了此话,心中五味杂陈。 的确如此,吴起再不是玩意儿,哪怕再对不起天下人,但是他对得起鲁国人啊。 多少鲁国的百姓,因为吴起不必流离失所,骨肉分离! 吴起哪怕天命有亏,哪怕品德败坏,都轮不到鲁国来做圣母婊,把他这么狼狈的驱赶出去! 因为他对的住鲁国人! 所以,孔门十哲之一,孔子的得意弟子卜子夏,才会向自己恭恭敬敬的赔礼。 卜子夏温声说道,“你功德在鲁,应在女、虚,自然是从齐人身上取来的。我就算再老糊涂,也听说过你的事情。你不是吴起,还是哪个?” 庾献感慨不已,对这老头子拜倒。 “有老先生这句话,我也算是值了!” 卜子夏微微点头,对庾献说道,“含垢忍辱虽然苦涩,但未必不是成长的良药。你切记不可看轻自己。就算天命不佑,也应当砥砺自身,使自己贵重。” 这番话,竟和高何对自己的期许有异曲同工之妙。 庾献本来也没打算当个卑鄙无耻之徒。 这特么都是剧情闹的…… 按照他自己的破局,这会儿他早就和卫君一起击败齐国了。 到时候季孙氏全面掌权,墨门也会压倒儒门,成为鲁国的显学。 说不准,都提前实现天下大同了呢。 庾献对卜子夏恭敬的说道,“小子受教了,必定砥砺自身,使品行皎皎。” 卜子夏有些惊讶,也有些欣然。 无论是从听到的那些事情,还是从望气来看,这吴起都是个十恶不赦之徒。 没想到竟有这样幡然悔悟的心思。 他想了想,对庾献说道,“这几日,我在同弟子们讲学。你的师兄李克也在。虽然你师父将你逐出了师门,但儒门广大,有教无类,你也可来听讲。” 李克就是随曾申学《诗经》的,算是卜子夏正儿八经的徒孙。 吴起和他之前交情泛泛。 庾献听了卜子夏此言,心动不已。 话到嘴边,却犹豫了起来。 就算这一世的吴起背叛了墨门,害的墨者声名扫地,但是庾献本人却对墨者很是认同。 特别是对他的恩师高何,那种孺慕之情,已经不是身份所能局限的了。 哪怕如今是在饰演这个败类一样的吴起又怎样? 庾献还是尊重高何。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卜子夏是人间智者,微一思索,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曾经拜墨者为师,对我儒门有些看法。” “但我儒门并非都是吸吮膏血之人。也有一些人,试图温和的对待这个世间。也有一些人,心中有着浩然坦荡的正气。也有一些人……” 卜子夏顿了顿,瞥了庾献一眼,苍老的声音悠然说道,“像墨翟那样凭借一腔的热爱,开创出了新的路。” 庾献听到卜子夏这话,简直就要呆了。 之前他所接触的所有儒家子弟,都把墨门当做最切齿的敌人,喊打喊杀。 更是把墨子这个离经叛道的家伙,当成是儒家的掘墓人。 谁想到在卜子夏这个“孔门十哲”口中,墨门竟然也是儒家走出的新的路! 这是何等的胸怀,又是何等的见识。 这真的是一个近乎圣人的人物。 庾献敬服不已。 第47章 重入门墙 庾献想了想,对卜子夏说道,“既然先生愿意教诲,吴起愿意追随先生学习。” 卜子夏满意的点点头,“好!” 说完,卜子夏慢慢转身,往帐篷里走去。 在这时,庾献才忽然发现一件恐怖的事情。 帐篷内居然有卜子夏和弟子们的问答之声! 那眼前的这位? 在庾献瞪大双眼的注视下,卜子夏悠悠然回了帐篷。 里面丝毫没有波澜,全都仿佛未见。 庾献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又有些不敢置信。 他犹豫了下,大步向那帐篷走去。 等进了帐篷,正在听课的众多儒门弟子都回过头来,好奇的看了一眼。 不知道这个护卫头领跑来干什么。 有些端木家的子弟更是流露出了明显的不悦。 听卜子夏讲学的机会如此难得,想不到竟被一个门客打扰。 谁料堂上正和大家讲述学问的卜子夏却露出笑容,“你来了。” 话语中的意思,竟是颇为熟稔。 端木家的弟子顿时不敢说话了。 能和卜子夏这孔门十哲说上话,这门客是什么来头? 庾献也大致确定了一些事情,对卜子夏越发敬畏起来。 他对卜子夏恭敬施礼道,“弟子来了。” 说完,轻手轻脚的在门边挑了个席子坐下。 庾献想了想,将头上的蒙脸巾取了下来,露出本来容貌。 庾献的脸一露出来,帐篷中立刻响起一阵惊呼。 那些跟随卜子夏的儒门弟子,很多都是从曲阜城出来的,哪里会不知道吴起这样的风云人物。 更何况,这些人中,还有吴起之前的便宜师兄李克。 就连端木家的弟子们,简单的询问了几句后,也都知道了吴起的身份。 许多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吴起这个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短短的喧闹之后,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大声呵斥道,“吴起,你这个不忠不孝的儒门弃徒,怎么还敢出现在这里?!” 旁边也有人应合,大声嘲讽道,“难怪你之前不敢露出面目,原来竟是那个卑鄙无耻之徒。” 庾献自从成为吴起,早就不知道受过多少这样的羞辱。 对这样的话,根本不予理会。 他看着卜子夏认真的解释道,“先生没有看轻我,我又怎么能自轻自贱?坦荡见人,有何不可?弟子愿意自修己身,重燃人道之火。” 卜子夏目中现出光彩,他苍老的声音,和蔼的说道,“很好。子曰,知耻近乎勇。自今日起,你便入我门墙吧。” ?!! 听到卜子夏的话,底下的儒门弟子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什么情况? 吴起不是被他老师曾申逐出师门了吗? 而且这家伙还去儒家的死敌墨门那里拜了师。 这样声名扫地的家伙,竟然要重回儒家门墙。 那些跳起来指斥吴起的人,都有些晕乎了。 拜入“孔门十哲”名下为弟子,岂不是说这吴起要成为孔圣人的徒孙? 年龄最大的田子方,忍不住颤巍巍的对子夏说道,“恩师三思啊,此小儿品行败坏,若是入我儒门,恐怕会毁了咱们儒家的名声。” 田子方今年五十多岁,他原本是子贡的弟子。 子贡死后,转拜入子夏门中,算是资格最老的人物之一了。 卜子夏听了田子方此言,微微笑道,“我的恩师,不是这么教我的。子曰,有教无类。” 卜子夏这话一出,立刻没人敢吱声了。 这位老先生的恩师,乃是孔圣人啊。 孔子的话,谁敢反驳。 卜子夏说了两句,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慢慢的继续讲述学问。 庾献自然认真听着。 其他儒门弟子虽然不说话了,可各个都神色诡异起来。 能听这位老先生讲授学问,和拜入这位老先生门下,那可是天壤之别啊。 卜子夏的门下,就是儒门的正统嫡传! 卜子夏本人作为《论语》的记述者之一,对这儒门经典都有足够的解释权。 可以说,孔门十哲每一个都是传承的孔圣人的意志。 谁想到,吴起这么一个声名扫地的家伙,竟然成了卜子夏的亲传弟子。 …… 卜子夏讲完学问,随后挥散众人。 庾献没有多留,出门之后,尽责的安排巡夜的人手。 这晚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扬了开来。 不少没到的人,都哗然不已。 那些人看向庾献的目光,都变得怪怪的。 下大夫程明瞠目结舌了半晌,随即像是捡到了宝一样,双目放光起来。 这可是能够“弱鲁破强齐”的不世统帅啊! 这可是以一己之力压下司马穰苴一门的绝世兵法家啊! 竟然落在了自己手中。 在这乱世争雄的世代,若是把此人举荐给魏子,恐怕功劳不逊于请到卜子夏啊! 程明赶紧让人去请庾献。 庾献却没多理会,让人回了一句“累了,明日再说。” 庾献虽然早就有投靠姬斯的想法,但是以他现在的声望,恐怕就算去了姬斯那里,也会被人瞧不起。 与其到时候再苦苦挣扎,一点点熬出头,反倒不如静观其变,设法抬一抬自己的身价。 下大夫程明能被姬斯派来鲁国请人,自然是个人精。 他明白庾献待价而沽的意思,倒也不慌不忙。 优秀的兵法家,整个天下不知道有多少,魏地只需要有一个就够了…… 程明比较淡定,但是他手下招募来的那些门客就不同了。 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谁够狠谁才受到更多的敬畏。 可要说狠,谁能狠的过吴起? 老母去世,都能硬下心肠置之不理。结发妻子,都能眼睛都不眨的杀掉。 这种根本连人性都没有的家伙,何其之可怖! 再加上庾献一开始显露的恐怖实力,那些燕赵来的剑客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吕家的护卫们,也很有眼色的派人过来表态,以后有什么事儿全听庾献的。 至于端木家这边,则彻底慌了。 他们为了给吕家一个教训,已经和当地的一支流贼约好了。 就在明日,他们就会在半路对这支队伍发动突袭,将吕家的货物劫掠一空。 原本只是一个小计划,但如果守卫这里的是那个传闻中的吴起,可能会引起难以想象的轩然大波。 不管那人是不是人品卑劣,但是他那强大的实力,和赫赫威名却不是假的! 第48章 端木家的暗算 端木家的人商量了半天,也没拿出什么主意。 都这个时候了,再去修改计划,显然也不现实。 现在他们只能期待,吴起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牛逼。 那样他们还可以设法把事情掩饰过去。 就在这纠结惊慌的时刻,端木家的弟子端木平主动请缨,打算去试探下吴起的底细。 大家一听,纷纷催促,“快去快去。” …… 端木平的主动求见,让庾献有点意外。 这家伙的性格有些自来熟。 一进来就笑哈哈的寒暄,“吴兄,以后咱们都是同门师兄弟了,可得多亲近亲近。” 端木家这两天的异常举动,早就让庾献警惕不已。 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说道,“哦?那端木兄弟打算怎么亲近呢?” 说着话,左手不经意的按在剑上。 庾献心中冷冷。 随时做好了暴起杀人的准备。 端木平嘿嘿一笑。 接着只用一个小小的操作,就让庾献对他的友好度,从负值直接拉到了八十分以上。 ——端木平变魔术一样的伸出拳头,摊开手,露出了里面一颗指头大小的珠子。 那珠子圆润晶莹,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庾献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现在他可是个穷逼啊,已经沦落到给人当门客混饭吃的地步了。 面对这样的财宝,哪还有什么抵抗力。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庾献还得确认一下。 端木平笑嘻嘻的说道,“这是小弟的见面礼,兄长要是不收,那就是瞧不起我。” 庾献这下再也忍不住了,嘴巴都笑的咧开了。 “好说好说。” 帐篷中的气氛顿时融洽无比。 庾献拿着珠子,爱不释手的悄悄摩挲起来。 端木平趁机问道,“吴兄,我在卫国都听过你的大名,我听说鲁国前次完全是靠了兄长,才大败齐国的。” “那当然了。” 这事儿庾献没有什么好客气的。 事实如此。 端木平恭维道,“想不到吴兄出手,就连弱小的鲁军,也能击败强大的齐军。想来吴兄的兵法手段,一定超乎寻常。小弟一向对兵法家很是佩服,对打仗的事情也极感兴趣,兄长能不能给我仔细讲讲。” “好说好说。” 端木土豪都打赏了,好好给人家讲故事是应有的职业素质。 庾献立刻大言不惭道,“为兄有五种秘术,每种都是兵家绝学。” 端木平心中一跳,惊问道,“兵家绝学?五种?” 庾献说道,“当然!第一种,叫做吞烟吐雾。” “吞烟吐雾?”见识不多的端木平有些吃惊,“那不和妖精差不多了。” “是吧。”庾献喜滋滋的。 “那第二种呢。” 庾献答道,“第二种叫做呼风唤雨。” “这、兄长不会是骗我的吧?” 庾献有心显弄,把其余的兵法一一说了。 特别是在听到吴起可以撒豆成兵后,端木平就开始不停的擦汗。 等庾献热情的送他离开后,端木平赶紧回去和兄弟们讨论起来。 端木家的弟子们听到大慌。 “有此人在,明天的事情恐怕难成!” 年长一些的端木晨,连忙说道,“各位,先不要慌。兵家有兵家的手段,难道我们儒家就没有办法吗?” 端木晨的话让大家冷静下来,纷纷议论道。 “不错。我们儒家脱胎于上古方士,手段最是无穷。不但可以祭祀祈祷,窃取鬼神之力,还内修功德,有秩序法则相助。” “不错不错!” 一帮家伙相互壮胆之后,赶紧打听了起来。 “各位兄弟,咱们如今还只是一介白身,没做出什么功德,你们有什么术法可以拿出用的?” 这话一出,端木平第一个站出来说道。 “各位兄长,小弟跟随老师修行五德,虽然大多数法门还粗浅,但是水徳已经被小弟修至大成。” 端木晨听了惊喜,“好!我听师叔曾子说过‘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这五德之术,正是修身的上等法门。水徳主肾,若是以术法暗算吴起,必然可以让他肾水大亏,明日连路都走不动。” 众人听了振奋。 端木晨赶紧又问道,“各位兄弟,你们可还有其他法门可用。” 底下人听了,都七嘴八舌的说道。 “可惜,我也是先修的水徳。” “咦,宁兄也是修的水徳吗?” “这么不巧,我也是。” “怎么会……” 端木晨听了半天,脸色有些不对,“怎么,你们怎么都是修的水徳?” 众人听了脸上有些尴尬。 一个个看帐篷顶的看帐篷顶,瞅鞋尖的瞅鞋尖,还有摊开手掌给自己看手相的。 端木晨不由暴怒。 “靠!” “大家都是圣人子弟,你们竟然!” 原因还用问吗? 水徳主肾,这帮禽兽当然优先修炼水徳了! 底下的端木宁有些不服,他反问道,“大兄,你是修的什么徳?” 端木晨听了,语气一滞,“我、我当然是修的……,木德了。” 端木宁狐疑的看了端木晨两眼,“真的吗?” “那当然啦!”端木晨的语气十分坚决。 端木平听了脸上露出喜色,“正好!木德主肝,一经催动必然会让吴起肝火旺盛,暴躁焦虑。明日流贼一来,大兄再催动秘法。只要让那吴起肾亏的爬都爬不起来,再暴躁之下情绪失控,没准能让他失去理智的跑出去送死!” “妙啊!” 众人大喜。 于是端木平和端木晨两人鬼鬼祟祟的再次来到了吴起帐篷外。 庾献对端木土豪印象很好,赶紧把人请了进来。 这两人不但提了礼物上门,还让仆人带来了好酒好菜。 庾献高兴不已,和这两家伙频频举杯。 趁着这个功夫,端木平和端木晨互相使了眼色,开始暗暗做法。 庾献本身的修为浅薄,还是靠着剧情杀才有了一身高超的兵法。 真要论起修行境界,他这个刚刚拜入五斗米道的小道童,甚至连看透本质不受迷惑的“耳聪目明”之境,都只是堪堪达到。 对锤炼五脏的事情,更是知之甚少。 庾献大吃大喝开开心心,却不知自己的身体,已经被眼前的两个小王八蛋动了手脚。 第49章 肾亏?!! 送走了端木家兄弟,庾献酒足饭饱倒头就睡。 呼呼的睡到半夜,庾献忽然觉得有些不妥。 摸着黑往裤裆里一摸。 ?!! 庾献立刻瞪大了双眼,整个人的睡意全无。 老子这是…… 感受着指尖的黏滑,庾献整个人都懵了。 他赶紧爬起身来,撩开帐篷,借着月光一照。 庾献的眼再次瞪大。 这、这么大一摊。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这特么哪是梦遗啊?这是尿床了吧! 庾献满脸羞愧,却全然不知早就中了别人的算计。 他贼眉鼠眼的四下看看,见营地陷入一片沉睡,赶紧忙活着清理现场。 谁料身子一弯,竟然从腰眼传来刺骨的酸疼。 庾献疼的汗流满面,咕咚一声栽倒。 接着,下肢像是完全失去了知觉一样,只要稍微有动一动的念头,腰上就酸痛的要命。 庾献这会儿如此尴尬狼狈,哪敢让人帮忙。 他趴在地上喘息了半天,才勉强撑住身体,咬牙爬回席子上。 事到如今,庾献纵然还不知道中了暗算,也明白自己的麻烦大了。 像他这么臭名昭着的家伙,若是忽然间全无反抗之力了。 鬼才知道会发生什么! 说不准哪个想出名的,就要杀了自己除魔卫道了。 好在端木平虽然吹嘘水徳大成,其实也只是个半吊子货。 庾献休息了一会儿,总算强忍着疼痛,把自己收拾干净。 看着夜色还长,庾献却没了睡觉的意思。 眼前的局面,已经不是依靠兵法造诣能够解决的了。 庾献从怀中掏出重玄子给他的那些修炼心得,借着月色慢慢读了起来。 按照重玄子所说,自身的修为有许多境界。 最低微的就是“耳聪目明”之境,可以让人看透本质,不受迷惑。修道人之所以大多数人心志坚定,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基础。 也正是因为这基础境界的作用,庾献光凭借微弱的月光,就能把竹简上的字看的清清楚楚。 度过了耳聪目明,之后便是五行锤炼之境。 修道人调理自身的五行,拥有坚固不移的体魄。 庾献对这些了解的很少,只是因为重玄子主修木属性,所以才依样画葫芦的锤炼出了一口生气。 因为只是闭目瞎练,他也没有合适的法门,因此还并未把这口生气炼入肝脏。 调理五行,更是谈不上了。 庾献看到这里,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要不是那个混蛋管亥把自己从鹤鸣山拐走,说不准自己早就在重玄子的指点之下,修为突飞猛进了。 哪至于身体还会出了这样的毛病? 庾献这会儿不但是肾亏,而且是大亏! 若是锤炼好了五行,内外稳固无比,哪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庾献无可奈何,只得抱着重玄子留下的修炼心得,搜肠刮肚。 这修炼心得除了木属性功法的入门篇,剩下的都是重玄子在各个阶段时的体悟,并没有具体的法门。 庾献就算是想临时抱佛脚也不可能了。 庾献只能反复的琢磨着重玄子那些体悟的深意,试图瞎突乱撞,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掉。 正在庾献为五行锤炼的事情抓耳挠腮的时候。 一个身影悄悄的从端木家的帐篷那边溜了过来。 那人借着月光张望了一下,见庾鲜的帐篷没什么动静。 不由苦着脸色说道,“哎,我也是一时好面子。早承认自己修行的水徳不就完了,说什么木德?若是明天施法失败,不但会惹人耻笑,还会坏了端木家的大事。” 来人正是之前扬言会木德的端木晨。 端木晨回去之后,越想越是不安。 他吹破牛皮的事情就算被人识破了,也无非是被偷笑一场。可若是坑吕家商队的事情被人知道了,那少不了会为端木家迎来吕家的报复。 想了半夜,端木晨决定先跑来试试。 万一他的术法有效,自然一切都好。 万一他的术法不灵,也好早做打算。 不过,端木晨没想到的是,道家的修炼法门和儒家不同,是要先修耳聪目明的。 听力和视力水平都比常人大大提高。 他的这些唠叨,恰好就被正琢磨法门的庾献听在耳中。 庾献心中一凛。 他原本就在为眼前的事情苦恼,听了端木晨的话,哪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这必然是端木家的人捣鬼,让自己体内五行失衡! 听他说的什么水徳,那估计是在不知不觉之中,自己就被他们算计了肾! 要是今夜以前,以庾献的暴脾气,或许会把技能开满牛逼一把。 可庾献这会儿身体状况极差,已经肾亏的要站不起来了。 这要是和端木家正面刚,恐怕占不了什么便宜。 何况,在知道了卜子夏这个快入土的老头是尊儒门大神之后,庾献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卜子夏可绝对不会任由自己在这里大开杀戒的。 庾献迅速想清楚了眼前的状况,接着不动声色的等着,想看端木晨要搞什么名堂。 等了一会儿,庾献顺着帐篷的缝隙悄悄向外看去。 就见端木晨正对着自己帐篷这边念念有词。 庾献正提防着,忽然间一阵筋酸眼花怒生胆怯。 庾献脸色大变,越发不敢小看。 他苦苦忍耐着身体的反应,想看那端木晨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与此同时,庾献赶紧默默检查自己的五脏,想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一静心运转法门,庾献立刻感觉到一股弱不可查的青气缠绕在自己的肝上。 庾献学的本来就是“春生万物生”的木属性功法,养成的也是一口生气。 因此对这法力再熟悉不过了。 庾献被端木晨动了肝,被激怒之下,此时越发情绪失控,愤怒不已。 好在他也知道不可造次,只能强行忍耐着,试图将那道青气化去。 庾献凭借着对木属性灵气的熟悉,一边猜测着,一边想要将这青气散去。 可惜他终究是没有五行锤炼的法门,尽管将那青气引动了,却根本无法将之排出体外。 庾献正焦急着,忽然心中一动,既然化不掉端木晨的法力,那我何不将这生气搬运到别处去? 木能生火,不如将这道青气,引去心脏,壮大我的心头火,也总好过全都郁积在肝脏里。 第50章 何其之尼玛! 庾献只是粗通一些气息搬运的法门,试了多次,才把那道青气如丝如缕的缓缓引到心脏中去。 这道青气在肝脏中时,完全将庾鲜的肝当成了巢穴,在里面待的悠游自得。 如今这道青气进了心脏,却像是被慢慢吸吮掉一样,渐渐的清淡飘渺起来。 端木晨的木德修为不深,这道法力也不算强。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这道如丝如缕被抽入心脏的气息才被彻底化解掉。 有了这道青气的滋润,庾献慢慢觉出了不同。 之前庾献的身体大亏损,五脏六腑皆受到影响,心率也有些不稳。 如今吸收掉那些青气之后,庾鲜的心跳已经重新缓重扎实。 庾献心中欢喜,情不自禁的有些期待。 若是那端木晨再暗算自己一记,没准会有更多的收获。 只是,该怎么暗示他呢? 庾献皱眉思索起来。 还没等庾献想出对策,帐篷外不远的端木晨见里面没有动静,心中有些不淡定了。 “没什么反应呢,不管用吗?” 端木晨心中有些忐忑。 说着勉强驱动法力,再试了一次。 虽然修功德的儒家妙法不凡,但庾献毕竟是个耳聪目明境的小道士。 在刻意的留心下,庾献敏锐的捕捉到了法力的痕迹,隐隐约约看到一缕青气入帐,附在自己身上。 庾献不但不乐,反倒心中暗骂。 都是端木家的王八蛋使坏,害的他肾水亏损,现在就连看东西都模模糊糊的了。 这真是…… 何其之尼玛! 庾献眼睁睁的看着那道青气附在自己身上,却没有什么太好的抵抗手段。 于是他索性不再理会,继续往心脏搬运青气。 庾鲜的心脏吸收了端木晨的两道木属性气息,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提高,但是眼下这糟糕的状态却好了不少。 之前因为身体亏损,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的节奏,似乎也和缓了下来。 端木晨两次施法无果,旋即有些心虚。 可能他的木德确实修的不咋样…… 于是端木晨又自言自语道,“我曾听老师说,我的火德也有些火候,不如也试一试。” 随即端木晨掐动术法,驱动了一道红色气息,向帐篷中逸去。 之前端木晨想要让庾献肝气旺盛,暴躁易怒,法力自然是以催发为主。 这会儿,则是打了灭掉庾献心头火的意思。 这道红色气息一入庾献的心脏,就如同异类一样,和庾献的心头火争夺碰撞起来。 庾献心脏中的气息被夺,心率又紊乱不平起来。 庾献顿时大吃一惊。 他这才意识到依靠端木晨的法力,来解决自己的问题,简直就是玩火! 端木晨的火德气息,正在努力争夺自己心头火的源泉。 一旦自己的心头火落败,被端木晨的火德气息夺走那些来自于身体的滋养,那必然会萎靡不堪。 虽然现在看不出什么,但等到端木晨的火德气息消耗殆尽的时候,恐怕庾献就要承受重创。 可惜的是庾献不懂得修炼五德的法门,道家对五行力量的运用,也多是借助外力,和儒家的修炼迥然不同。 庾献一时没有主意,只能用自己琢磨出的老办法,拼命的将端木晨的火德气息导往脾脏。 谁料,之前的两道木德气息是催发,或许还温和一些,但这一道火德气息,却是来压制庾献心头火的,来的自然迅疾酷烈。 庾献被打的措不及防,等到开始做出反应,端木晨的火德气息,已经开始夺取庾献身体的本源。 也就是说,这火德气息已经不是无根之物,正熊熊燃烧庾献的本源,壮大着自身。 庾献的搬运法门本就初学乍练,凭借着那一丝一缕的气息导往脾脏,根本就杯水车薪。 庾献引导了半天,反倒不如那火德气息增长的快。 正在庾献心中慌乱的时候,那端木晨又自言自语起来。 “咦?也不管用吗?” 庾献苦苦支撑的时候,端木晨也拿定了主意,“也罢,试试我的金德修炼的如何。” 端木晨连续几次施法,有些精力不济,他勉强催动了一道白色气息。 这道气息锐利无比,如同锋锐的刀剑。 端木晨拿手一指,这气息瞬间而逝,狠狠的扎入帐篷,刺入庾献的身体之中。 庾献浑身一个哆嗦。 他这会儿肾虚的厉害,眼神不太好使,竟然没有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白光。 不过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的呼吸猛然间就滞重艰难起来,他拼命的吸气,才让自己获得足够维持身体活力的氧。 然而这重重的呼吸,并没有改变眼前的局面。 这一分神的功夫,庾献对气息的搬运中断,他的心脏跳越发加快起来。 外面的端木晨似乎对自己的金德没有太大的信心,见帐篷里没有动静,并没有多等,就用出最后的法力掐动了另一道法诀。 “再试试土徳吧,明天就说我记错了。这个要是再不行,那我就没办法了……” 端木晨再次唤出一道黄色气息。 这道气息落在地上,像是一条游蛇一样向着帐篷游去。 接着,在庾献根本没注意到的情况下,从他躺着的席子下面钻入庾献的身体。 肝易怒,脾多思。 削弱脾的气息,影响的是庾鲜的消化和吸收,对应六腑之中的胃。 虽说时间稍长,必然可以使人衰弱,但端木晨急于看到效果,自然是没有选择抑制,而是催发脾中的土德之气。 庾献脾中气息渐重,脑海中尽都是烦乱想法。 肝、脾、心三者催发,本是容易让人狂乱的一套术法。 万幸庾献刚刚平复了肝中气息,端木晨又为了抑制庾献的心头火,使用火德气息争夺本源,使的庾献心火萎靡。 这才避免了庾献当场暴走。 然而麻烦的是,虽然端木晨的术法用的毫无章法,但是庾献却根本拿不出方法应对。 原本他还能一点点把火德气息导往脾脏,如今脾脏气息大盛,竟是让火德气息导引不过去。 而且肺中的金德气息不断作乱,使的庾献的身体状况直线下滑,使劲的拖着庾献的后腿。 若说这些还只是藓芥之患,可以凭借时间慢慢平复,可是肾水大亏导致的虚弱,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问题。 庾献已经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的大脑迅速的思考着,该如何破开眼前的局面! 第51章 口诀入手 庾献仔细梳理着眼前的剧情,看自己有没有什么疏漏。 虽然他遇到护送卜子夏的这支队伍有些偶然,但按照历史来看,吴起确实后来拜了卜子夏为师,重新回到儒门。 也就是说,这段剧情应该是没毛病的。 就算是因为某些因素,导致自己提前认识卜子夏,还没有到达安邑,就已经拜师,那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凭借着和卜子夏的师徒关系,庾献相信他可以轻易的和魏地的士大夫们接触上。 到时候,就算没有下大夫程明的引荐,庾献也可以设法让人给他引荐姬斯。 只要姬斯能够见识自己的本领,那么等到秦人大举压境的时候,姬斯绝对会让自己去抵御秦军。 庾献见识过吴起的几次指挥,已经对自己剧情杀得来的这些兵法,有了清晰明确的认识。 只要秦国没有优秀的兵法家,庾献完全有信心带着“魏武卒”碾压那些秦兵。 庾献想着想着,忽然一个激灵。 接着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对啊! 小爷可以剧情杀啊! 当初庾献学习兵法的时候,虽然晕晕乎乎的,但是因为符合历史的主线,触发了剧情杀,所以轻松的把那些兵法学会。 这让高何惊为天人,连整个墨门都把他当成惊采绝艳的后起之秀。 如今庾献仍旧走在历史的主线上,那么历史的伟力可否被借用呢? 庾献激动起来。 剧情杀的本质是什么? 不就是因为后来者,根本没有吴起那样的绝世天赋。所以才把人物技能强行点满,然后推动剧情吗? 我就是弱逼啊! 快来点满我! 庾献的目中放光,飞速思索。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历史上吴起到底有没有跟卜子夏修行过法术。 如果要是卜子夏没有传授吴起这五德的法门,那庾献就得凭借自己的悟性,赶在端木家的阴谋显露前,吃透那些功法。 庾献对自己的领悟能力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想凭借半夜的工夫,就理解清楚一个大教的锻基心法,不用想,肯定是没戏的! 庾献只能祈祷吴起当年跟着卜子夏学过这几手了。 不然的话,都不用撑到天亮,只要端木平那小子也和端木晨一样过来一趟,自己就得亏的****。 端木晨试验了半天,结果没见到什么效果,心中十分遗憾。 他不甘心,继续用木德之气又试了一次。 这道青气很快缠绕在庾献的肝上。 庾献这会儿腾不出手来搬运那青气,不片时,就觉得浑身的筋膜,都酸软痒麻不堪。 庾献忍不住痛哼一声。 接着心中一惊,赶紧掩饰一般的翻了个身子。 庾献原本还有些担心会打草惊蛇,让端木晨生出歹意。 谁料,听到庾献在帐篷中的闷哼和辗转反侧,端木晨反倒如释重负一般。 他脸上喜笑颜开道,“总算是管点用了。好!明天我就用这法门来暗算这个小子。” 端木晨喜气洋洋的离开了。 庾献怕节外生枝,也不敢耽搁。 先是费劲的拖着半个身子,从席子上爬起来,接着强忍着腰间的疼痛向卜子夏的帐篷,慢慢摸过去。 庾献走了几步,就觉得一阵困倦无力,腰间的疼痛感不断袭来,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他的心头火已经被端木晨的火德气息夺走了不少本源,这会儿更是急速的跳动着。 庾献不敢有丝毫的停留,生怕自己坚持不到卜子夏传法的时候。 庾献躲着守夜的门客,一点点的向卜子夏大帐外行去。 好不容易要靠近卜子夏的帐篷了,庾献也终于抵守不住这么多气息的折腾,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庾献狠了狠心,也不管卜子夏是否正在睡觉,直接低声呼唤道,“先生!先生!” 叫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卜子夏朦胧迷糊的声音,“是、是哪位徒儿?” 卜子夏年事太高,这些日子却越发嗜睡起来。他白天教导徒弟,消耗的精力极大,晚上睡起来自然要更沉一些。 庾献丝毫没有隐瞒,镇定的说道,“弟子是吴起,今夜正在思量五德的事情,打算内修五德,早日洗刷污秽的名声。然而儒家五脏锤炼的法子,和我们……墨门大不相同,所以我想向老师请教下儒家的五德修炼法门。” 卜子夏听了之后,含糊的说道,“原来是这样。你有这样的向善之心,自然是极好的。” 卜子夏也不出帐篷,他缓了一会儿神,“也罢,先师教导我时,从来没有敝帚自珍过。既然你问我了,那我自然会教你。” 庾献听了大喜过望,“还望师父指点。” 卜子夏坐在帐篷中,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口授起了大道。 “行气,吞则蓄,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萌……” 庾献费劲的听着卜子夏的每一个字。 他既担心卜子夏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说睡着了,又担心卜子夏会不会有什么记错的地方。 “萌则长,长则复,复责天……,天其本再上,地其土在下……顺则生,逆则死!” 卜子夏本就年老,这会儿精神耗损的厉害,吞吞吐吐了半天说不出后文。 不过这些…… 对于庾献来说,已经足够了! 因为剧情杀已经触动! 吴起在历史上确实学习过五德的法门。 所以这次庾献一完成触发,那些本该需要细心揣摩才能练到纯熟的五德之法,已经被彻底掌握! 哪怕是依靠剧情杀得来的技能不能保留,只要度过眼前这场危急,那也值了! 庾献大喜之下,赶紧低头内视自己。 就见那几道还四处惹事的气息,好像被吓到了一样,规规矩矩的。 庾献心中欢喜之下,立刻驱动术法,打算先把端木晨的火德之气炼化,再平复自己的心头火。 随着庾献的法力掐动,一缕缕一簇簇的心头火,开始在庾献的心脏中浮现出来。 庾献的气势一盛,端木晨的火德气息就有些支撑不住。 庾献催发的心头火和他身体的本源相同,又是在他自己心脏的主场作战。那些之前被火德气息利用的本源之力,瞬间就被夺回。 端木晨的火德气息顿时成了无根之木,对庾献失去了威胁。 庾献当下毫不客气的把这道火德气息引入脾脏之中。 第52章 欲言又止 功法的修为一般分为三重境界。 分别为知形、画骨、入微。 庾献靠着剧情杀,得到了能力便是大成的入微之境。 端木晨和端木平在水德上的修为已经画骨,其他四德只是知形而已。 庾献轻松的驱赶着端木晨的火德气息进入脾脏,随后这缕微弱的气息就被脾脏尽数吸收。 庾献的脾脏之处,原本就盘旋了端木晨的一道土徳气息。 庾献小心翼翼的保留着那道土徳之气,将它搬运至肺部,弥补了肺部的气虚。 至于肝脏处的那缕木德青气,庾献再次逼入心中,喂养自己的心头火。 一番忙碌之后,庾献总算是抚平了自己体内燥乱的五行。 唯一的麻烦就是肾水亏损严重。 难以弥补。 庾献拔出腰间雪亮的长剑,借着月光自视,里面的自己双目无神,疲倦不堪,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庾献无奈,只能耗损肺部的金德之气,弥补肾水的缺失。 随着一道道金黄色的气息化为津气滋养肾脏,庾献身体的状态稍微好了一些,腰部也不那么刺痛了。 只是又开始像个肺痨一样咳个不停。 庾献心中大恨。 端木家的这帮王八蛋也太不是东西了! 以庾献有仇必报的性格,这怎么能忍? 庾献二话不说,艰难的出了帐篷。 端木家扎营的位置,他大致心里有数,具体到哪个是哪个,庾献就有点搞不明白了。 不过,庾献那是多大气的人,哪里还用分的那么细。 他仔仔细细的一座帐篷一座帐篷的往里面催发水徳之力。 等到忙完,里面的人什么样,庾献没有太大的把握,倒是把他自己累的够呛。 除了身上的法力荡然无存,整个人也困倦不堪。 庾献顾不得其他了,回了自己的帐篷倒头就睡。 …… 第二天早上,整个营地弥漫着一种欲言又止的氛围。 端木家的十几个子弟像是做了贼似的,时不时就贼眉鼠眼的互看几眼。 有的时候,两个人相互一对眼,就是心中一惊。 有人愤怒,有人惊讶,有人羞赧。 虽然没人好意思表露,但是看看大家一个个面颊苍白,两腿战战的模样,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庾献这人别的优点没有,最关键的就是记仇。 别的端木家子弟他印象不深,但是端木平和端木晨这俩货住在哪,庾献可查的清清楚楚的。 这俩人几乎是灰败着面孔,强撑着从帐篷中爬出来的。 端木晨出来一瞧眼前这情况,顿时惊怒不已,“到底是谁干的?!” 怀疑的目标,十分的直接。 一个个肾虚公子纷纷怒道,“你们说,会不会是吴起干的?” 端木平和端木晨也都早有怀疑。 “找他去!” 一帮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气势汹汹的直奔吴起的帐篷而来。 庾献身体亏的厉害,这一觉直接睡的昏天黑地。 早上的时候,庾献被营地里乱哄哄的声音吵醒。 他勉强爬起身来,坐在席子上怔愣了许久。 接着他拔出剑来,对着雪亮的剑身,观察自己的气色。 这一觉庾献虽然睡的不舒服,仍旧满脸倦容,但是表面上已经看不出太多的问题了。 庾献又仔细内视了一番,发现这两个时辰的休息,几乎快要赶上自己费劲搬运几个周天了。 庾献暗暗感叹,睡眠果然是最好的平衡身体五行的方式。 虽然效果不能立竿见影,但是不需要花费什么精力,就能够自动维系起来。 正思索着,帐篷的帘子就被人掀开,一帮人闯了进来。 庾献正拔剑自照,外面的人进来一看,却被吓的面如土色。 “快跑啊!” 后面的人不明所以,一个个张皇失措的扭头就跑。 庾献有点懵了,干嘛这是? 等到人跑光了,庾献提了剑出了帐篷。 正见端木家的一帮肾虚公子正聚在一旁,一边热烈的商议着,一边警惕的看着帐篷这边。 “哟。”庾献主动打招呼,脸上皮笑肉不笑的,“怎么了这是?一个个两眼无神的,晚上该不会是做什么坏事了吧。” 端木晨听了气不过,当场回怼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心里清楚。” 庾献听了呵呵冷笑,接着指了指自己的脸,“老子要是清楚怎么回事儿,就不至于被奸人害成这个样子。” 端木家的众人听了,心中一动,仔细打量起了庾献。 庾献的气色虽然好看了点,但是他们都是修炼五德的,肾水大亏的征召哪会看不出来。 这…… 端木家的众人顿时疑惑起来。 接着一起看了看端木平。 端木平硬着头皮轻轻颔首。 算是认下这件事。 这样一来,端木家的众人就有些稀里糊涂了。 要是庾献真有把端木家众人黑了的手段,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中招? 莫非是吕家的人? 端木家的众人纷纷用仇恨的目光看向吕家的行商和护卫们。 那些人被端木家的人一阵猛盯,身上都有些不自在。 干嘛呢这是? 好在大家都有些心虚,没好把事情放在桌面上撕破脸。 再说,端木家早就有了安排,要给吕家人一个教训,当然不会急在这个时候。 于是一帮人只能哼哼唧唧,互相搀扶着回了自己营地那边。 端木家的众人身体亏损严重,费了半天劲才把辎重收拾利索。 光是这点活,就已经累的众人气喘吁吁,热汗直冒。 没办法,都是肾虚闹的…… 庾献要好一些,他做为护卫头领,只是一个威慑作用。 如今真实身份暴露,那些燕赵剑客们更加服服帖帖,庾献甚至连巡视都不需要做。 唯一的麻烦就是身体的亏损,该怎么尽快补回来。 庾献摸着自己的老腰,有些惆怅。 …… 等到收拾完毕,车队就缓缓的向下一个城市行去。 端木家的子弟们,互相递个眼色,都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意思。 等到流贼到了,就让吕家的哪些混蛋,还有吴起那个儒门弃徒好看! 端木平主动提议道,“我说,咱们要不要稳妥一点。” “嗯?怎么稳妥?”其他人不解。 端木平怂恿道,“那吴起虽然兵法了得,但是看起来还真的没有锤炼五脏。若是咱们轮番施法,毁坏他的气机,没准会有奇效。” 众人听了大喜,纷纷称赞,“好主意啊!” 第53章 五色神光 几人商议了一会儿,一致认为。 现在是白天,人清醒着有主动意识,想要使用水徳之气让庾献身体亏损不太现实。 不过催动其他的几徳反倒效果更好。 比如说催动让人肝火旺盛的木德之气。 身为端木家长兄的端木晨主动请缨,跳出来组织这件事情。 “等会儿小五、小八,你们先上,用土徳之气攻击他的脾脏。脾主多思,必然可以让他烦乱不堪。再加上刚吃过早饭,攻击他的脾还可以让他积郁不振。” “老三、老四你们带一波人,接替小五他们,你们用木德之气攻击他的肝。到时候他正烦乱郁闷着,催动他的肝,可以让他暴躁易怒。” “到时候,我再带一些人,以火德之气惹起他的心头火。心头火燃烧起来,情绪必然失控。” “端木防,你带两个人和我配合。以金徳之气入肺,令他呼吸滞涩,神思昏沉。” 端木晨安排完了,略有些遗憾。 “可惜了,昨夜让他肾水亏损的太厉害。不然肾气激发,效果只会更好。” 端木晨当然不知道还有肾上腺素这种东西,但是长期的琢磨,还是让他找到了一些规律。 “到时候咱们躲的远远的。要是他忽然狂性大发,和那些魏人或者吕家的人决裂,那是最好不过了。” 一帮人商量完毕,各自准备,完全是把庾献当成boss刷了。 庾献身体大亏,他在车队前后巡视了一遭,就找了个空车厢跳了上去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或许是睡的姿势不对,躺了没一会儿,庾献就长长的打了一个嗝,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胸中郁郁,越发有些难受。 而且满脑子忧烦,不得化解。 “这是积食了?果然不能吃饱了就睡啊。” 庾献看看日头,估摸着已经九点的样子了。 他只得爬起来,四下活动活动。 先是把车队前后巡视了一番,又和自己手下的二十来个燕赵剑客打了招呼,这才再次回车厢休息。 只是这活动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 庾献心中纳闷,闭上眼睛假寐。 却沉下心思,去内视了一番。 这一检查,吓得庾献差点没从车厢里窜出去。 自己的脾脏中,七八道土徳之气正在里面作祟。一道道气息十分灵活,像是小鱼一样在脾脏上钻来钻去,压抑着庾献本身的活力。 这他妈的! 庾献怒了。 端木家的这帮王八蛋是要作死是不是! 这特么把老子的身体当景区呢? 庾献心一横,就要拔剑出去,把那帮阴人的混蛋统统斩死。 他跳出车厢,手中横剑,咬牙切齿的四望。 端木家的两个年轻人正偷偷的盯着梢,见状大喜过望,赶紧回来通知,“兄弟们,有效果了有效果了,那吴起已经狂躁起来了。四哥、五哥,你们快攻击他的肝,尽快激怒他。” 庾献跳出车厢时,头脑已经冷静了几分。 他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难得的机遇。 端木家的这几道土徳虽然来源混杂,贸然炼化会让自己在锤炼五行的时候,真气斑驳不堪。 但道家法门本就是采食天地之气,炼入自身,和儒家自修功德的方式截然不同。 儒家自修功德,锤炼五脏,如果五德修炼的澄净无比,后期可以炼出五色神光。 被这五色神光刷过,对方的身体几乎千疮百孔全是漏洞,任凭吊打。 可道家修炼一口气,对肉身却并不怎么看重,有些极端的法门,甚至会兵解肉身,褪去躯壳。 不然也不会有炼气士的叫法。 庾献身为道士,对五色神光没什么觊觎,就算是锤炼的五脏有些瑕疵也无所谓,反倒可以解决眼前的危机。 庾献心念一动,心思沉入脏腑,慢慢的将那几道土徳之气驱赶入肺。 庾献在剧情杀之后,已经拥有了炼化五德之气的能力,原地炼化也会有所补益。 但是五行相生自有玄妙。 庾献要是直接把那几道土徳之气炼化入脾脏,就相当于把别人的肉贴在身上,虽然看着威武,毕竟不能如意。 驱赶土徳之气入肺,由肺部吸收,滋养自身。则相当于把肉吃掉,虽然损耗不小,但最后都变成了营养。强壮之后,心意通达。 庾献剧情杀之后,五德大成,对付一帮只是知形境界的渣渣,自然不在话下。 在将脾脏的几道土徳之气,尽数驱赶入肺后,庾献就打算去收拾端木家的那几个兔崽子。 谁料就在此时,庾献忽然觉得筋膜酸软,视线模糊,一股怒意升腾。 庾献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靠! 这帮兔崽子还没完了! 在术法的助推之下,庾献的怒火加倍升腾。 不过这也倒正合了庾献的心意。 庾献当即一面左右张望,做出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一面暗暗将肝脏中游走的木德气息,尽数搬运去滋养自己的心头火。 化解完毕之后,这次庾献长了个心眼。 默默等待片刻,果然数股火德气息袭来,助涨的他心头火大为旺盛。 心脏跳动的强劲有力,让庾献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庾献呵呵一笑,根本不贪恋这一时的强盛,依旧把火德之气引走滋养脾脏。 于此同时,庾献的呼吸不自觉得急促起来。鼻子也酸涩难忍,双目泪流,几乎不能视物。 这要是在战斗之中,恐怕立刻就会遭人暗算。 虽然狼狈不已,庾献却精神一振,欢欣不已。 这正是自己最需要的金德之气,有了这些金德之气,正好可以弥补自己巨亏的肾水。 只要补上肾虚这个最关键的短板,庾献就算和端木家明刀明枪的对上,也不会有丝毫怯意。 庾献耐心地一点点引导着,将清肃的肺气化作津气,一路下行,滋养肾脏。 随着肾脏微微露出暖意,庾鲜的身体如同干裂的大地吸足了水分一样,渐渐饱满充盈起来。 庾献仰天狂笑。 端木家的狗贼,你们就等着吧! 正在一旁小心窥视的端木平见状,连忙一溜小跑的回去。 等在车队后方的端木家子弟纷纷赶过来问道,“如何?” 端木平喜笑颜开。 “成了!那吴起发疯了,咱们就瞧好戏吧!” 第54章 盗亦有道 端木家众人的高兴劲儿还没过去,就见庾献手提雪亮长剑,杀气腾腾的向这边冲来。 端木晨观察了一会儿,脸上有些疑惑。 “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是吧?”端木防也有些懵逼。 接着端木家众人同时打个激灵。 “莫非……” “难道?!” 端木晨脸色剧变,“兄弟们,快跑!” 端木家的众多子弟顿时像是炸了窝一样,四处乱窜。 庾献不理别人,就认准了端木平和端木晨。 正当他打算冲过去把这两个狗贼斩于马下的时候,忽然有一骑匆匆来报,“老大,前面有流贼劫路,吕家已经派人去交涉了。” 庾献眉头微皱,这才想起这回事儿来。 他赶忙吩咐了几句,“多派几个人去瞧瞧,这帮流贼来的蹊跷,咱们总要对得起雇主的酒饭。” 那个来报信的剑客应了一声,随即打马往车队前边赶去。 庾献回过身冷冷的看着乱窜的端木家的子弟,“这件事,是不是你们这帮混蛋干的?” 端木家的子弟们哪肯承认,端木平最是机灵,他赶紧嚷嚷道,“吴起,你不要诬赖好人。” 接着又喊道,“大家不要慌,咱们这就去找老师评理。” 庾献闻言脸色一沉。 有卜子夏这尊大神在这里,自己想要大开杀戒可不容易。 凭借卜子夏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本领,说不定这里发生的一切,早就在他的视线之下。 何况庾献刚刚得了卜子夏的好处,学到了锤炼五脏的法门,这个人情还没有还。 正在庾献犹豫要不要痛下杀手的时候,又有一骑飞驰而来。 马上的剑客焦急的说道,“老大,事情不太妙。前面的那伙流贼把吕家的人杀了,现在他们正全速赶过来。下大夫已经慌了。” “嗯?”庾献听了,厉声喝问道,“那些流贼有多少人?” “七八百……”那剑客的脸上有些惧意。 他们这些被下大夫程明雇佣的门客,总共才二十来个。吕家护卫商队的私兵也只有百十人。再算上端木家的几十个,面对着七八百的流贼,实力根本就不够看的。 “老大,要不……咱们护着雇主冲出去得了。这水太深,咱们趟不得。” 其实按照他的意思,四散而逃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情况如此恶劣,要不是庾献有吴起的凶名在,让他们觉得可以依靠,恐怕那帮流浪门客早就开始逃窜了。 庾献皱了皱眉。 他是要到安邑去的,有吕家的商队在,他还能轻松惬意的蹭吃蹭喝。要是吕家的商队被劫掠了,那他孤身上路,这一路可就要吃苦头了。 庾献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庾献当机立断,“走,跟我去看看。” 那剑客脸上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他原本还指望着庾献能带头,领着他们突围出去,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死心眼。 庾献当先而走。 端木家的众人逃过一劫,都庆幸不已。 这帮人当然知道前面劫道的是怎么回事儿,一个个幸灾乐祸的交换着眼神。 一切尽在不言中。 端木晨想了想,说道,“走,咱们跟过去瞧瞧。” “跟过去?” 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好不容易才从吴起那个神经病手底下逃开,这岂不是又自己送上门去了。 端木晨自信的说道,“你们傻啊。吴起又不知道是咱们暗算他,估计他刚才是狂怒之下随意找人宣泄,咱们只是倒霉碰巧而已。等会儿咱们去看看前面的形势,才知道该怎么应对啊。” 众人一听端木晨说的有理,都纷纷赞道,“不愧是大哥,咱们一起去瞧瞧。” …… 庾献带人冲到队伍前方的时候,立刻被程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住,“吴起,你不是兵法家吗?这些乌合之众,拿咱们没办法的,对不对?” 庾献懒得理会,专心的观察起了局面。 就见前方道路两旁的树木伐倒了不少,都横在路上。 七八百个甚是凶悍的盗贼拦在路口,正几哩哇啦的大叫着挑衅。 为首的那盗贼,拿着一个令箭一样的木牌,摇头晃脑的看一会儿,时不时鬼叫出一声。 庾献耳聪目明,隐约能听到几句。 “头发斑白的不杀。” “黄口小儿不杀。” “女人不杀。” “忠臣孝子不杀。” 庾献听的莫名奇妙,“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程明一脸的晦气,“我哪知道这些杀头货在搞什么。就连吕家的人花钱买路,这些家伙都不肯放行。” 旁边一人却笑着答道,“你们是外乡人,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也很正常。” 庾献一斜眼。 心说这端木平的心可真够大的,老子都要砍你了,还敢往我这儿凑。 不过端木平的话倒是勾起了庾献的好奇. “怎么说?” 端木平笑着说道,“宋国、卫国、鲁国一带打家劫舍的盗匪,都是认大盗跖为祖师的。” “当年大盗跖曾经有话传下,叫做盗亦有道。所以,这些盗贼在歃血入伙的时候,都会当众立下誓言,当做将来做盗匪时的道基。” “若是他们坚守自己的道基,那么这些盗匪就伴随着这份坚守慢慢强大,若是这些盗贼放任自己,失去底线,那就会道基崩碎,失去那种强大的力量。那时候,这些家伙就只能沦为盗匪中的最底层,在打打杀杀中陆续死于非命。” 庾献听的惊奇。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就连盗匪都修炼什么道基吗?” 他本就是耳聪目明境的道人,全神贯注的看去,立刻发现了一些微妙。 随着为首那盗匪重复自己当初的誓言,他的肉身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强壮起来。 这盗匪立下的誓言极狠,庾献听了好半会儿了,还没听他念完。 等听到那为首盗匪说道,“自食其力的不杀”时,庾献不由咋舌。 这特么也太狠了吧。 那你还抢个屁啊,干脆去做圣人去好了。 就连盗匪之中不时都有人怪叫,“老大,别念了,赶紧打吧。” 那盗匪头子却不为所动,把木质令牌一面的誓言念完,又去念另外一面。 我日。 庾献都等烦了。 好不容易念到尾声,就听那盗匪忽然一顿,口中大叫道,“我盗鹿,只杀狼心狗肺,负心薄幸,不忠不孝之人!” 第55章 尼玛啊! =说完之后,那盗鹿猛然将手中令牌高高举起,脸上全是认真的神色。 庾献正猜测着,忽然那木质令牌变得血一样通红。 随后一道血光猛然从令牌中射出,向商队这边刷过来。 众人大惊失色,庾献猛然握紧了剑,全神戒备。 那道血光从商队中一刷而过,就在庾献打算要松一口气的时候。 那道薄薄淡淡的血光,却像是甩开的斗篷一样,忽然重重的向庾献砸去。 庾献瞳孔一缩,毫不犹豫张开大口,鼓动狂风向前吹去。 一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一些瘦小的盗贼都被刮的踉跄两下,仆倒在地。 端木家的弟子们纷纷色变,没想到庾献露出狰狞时,如此可怖。 庾献鼓动大口,不停的向前吹去。 这次遭遇完全未知的敌手,庾献当机立断,全力施为。 大风肆意咆哮着,时不时还有草皮从地上卷起,重重的砸向盗匪们。 本就枯黄的大地,被狂风揭开一层层地皮,越发斑驳难看起来。 谁料那薄薄淡淡的血光,却丝毫没受到什么影响,直接从木质令牌上脱出将庾献罩定。 庾献浑身血光四射,身边的空气也隐隐渲染的发红。 一种强大而沉重的感觉当头压下,让庾献仿佛承受了几倍的重力一般。 盗鹿那清明的双目死死的盯着庾献,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他一边大步向前走着,一边甩脱身上的衣甲。 “狼心狗肺,负心薄幸,不忠不孝之人!就让老子杀个痛快!” 随着盗鹿越走越近,他的身体已经强壮到不可想象的地步。 大块大块的肌肉隆起,那坚韧油亮的肌肤上,甚至还返祖似的出现了小块厚实的皮毛。 盗鹿走到庾献身前几步的时候,浑身的衣服已经全部挣裂。 整个人如同一只熊罴,一只猛虎。 丑陋而强大! 庾献浑身冰凉。 他怎么会想到这该死的“盗亦有道”,竟然还有判定属性。 庾献被盗鹿的法器判定为“狼心狗肺,负心薄幸,不忠不孝之人”,结果整个人都被某种血色的气机镇压。 他就要在这承受了几倍重力的血色领域压制下,和那个强大而野蛮的盗鹿一决生死! 几乎还不等庾献有什么更多的想法,庾献的视野就被一个巨大的拳头所充斥。 刚猛的拳头! 骇人的速度! 庾献的灵魂都在颤抖,他几乎是本能的咆哮了一声。 这声音如龙吼,如马嘶,天崩地裂! 在庾献用双臂交叉撑在面前的一刹那,一道金光从庾献身上亮起! 人马如龙! 那金光从庾献的双臂飞速的扩展,眼看就要弥漫包覆住庾献的上半身。谁料就在此时,那个筋肉饱满骨节突出的拳头,重重的击在庾献交叉的双臂上。 那弥漫的金光,一瞬间被打的缩了回来,接着迸成了满天的光屑。 庾献双腿支撑不住,直接被打的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那盗鹿不忙着追击,心满意足的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是…… 杀戮的味道。 盗鹿又大步迈前几步,他的身体越发强壮了。 庾献脸色发白,他的双臂传来钻心的疼痛。 人马如龙都能被击碎! 这是何其可怖的力量! 庾献身上尽管有吴起的绝世兵法造诣,但是在自身受制,又被对方逼近强杀的时候,竟然一时拿不出什么堪用的手段。 庾献无奈,只得再次大吼一声,驱动人马如龙。 庾献浑身金光闪烁着,力气和速度都提高了几倍。 然而这样的群体提升兵法,如果是用在庞大的兵团上,整体效果绝对是恐怖的,但若是只加持在庾献一个人身上,那比起发动了“盗亦有道”如同蛮兽般的盗鹿,却根本就不够看的。 盗鹿一步步的走近,咧开嘴巴,露出一个恶狠狠的笑容。 “天下狼心狗肺,负心薄幸,不忠不孝之人,还真是杀之不绝!” 庾献猛然抬头,死死的盯着那高他足有两尺的盗鹿,瞳孔骤缩。 盗鹿忽然发觉眼前这个家伙的两只瞳仁,似乎变成了树叶的模样。 还没等他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盗鹿的鼻子一酸,双目泪如泉涌。 盗鹿大惊,继而愤怒咆哮道,“可恼!” 虽然越发愤怒,恨不得立刻撕碎庾献,但他却不得不停下脚步,用力擦着流出的泪水。 然而那泪水却似乎擦之不尽,源源不绝的从酸涩的双目中流出。 盗鹿知道是庾献捣鬼,待要将他扑杀了,可惜满脸涕泪横流,根本找不到庾献的位置。 在一旁紧张观战的端木晨,如同遭到雷击一般,目瞪口呆。 “这、这是……” 旁边的端木平已经不可思议的大叫起来,“这是入微之境的木德之力!” 木德之力,对应五脏之中的肝。 影响六腑之中的胆。 五官之中的目,以及五味之中的酸,还有浑身的筋膜。 庾献的这次突袭,就是以酸,刺激盗鹿的目。 使得他不受控制的流泪,强力的干扰了他的行动。 庾献见五德之力效果如此之好,立刻毫不犹豫的催动水徳之气。 两道九曲黄河之影,显现在庾献的瞳仁之中,闪烁不已。 水徳第一主五脏之中的肾,其次主六腑之中的膀胱。 在庾献的催动之下,盗鹿瞬间尿意泉涌。 一时之间,就连盗鹿这样的铮铮铁汉,都像一个受惊的少女一样夹紧了双腿。 尼玛啊,这是?! 在围观的众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原本气魄昂扬的盗鹿,忽然间步履沉重,面色艰难起来。 原本被撵的像狗一样的庾献,却意气风发,小人得志起来! 庾献无情的大声地挑衅道,“盗鹿,你来啊!老子在这里等着你!不敢过来,你就是我儿子!” 盗鹿大怒,就要冲过去,扑杀这个可恶的贼子。 然而他只是意思微动,一阵强烈的无法抑制的尿意就直冲脑海,膀胱更是充盈到要爆。 !!! 盗鹿简直要崩溃了…… 这特么还是人?! 盗鹿的信念和自尊简直让他无地自容。 他一个纵横宋、鲁、卫三地的大盗,莫非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失禁? 以后人家提起他盗鹿会怎么说? 那盗鹿,打着仗,尿了一地? 我日啊! 原本气势汹汹的盗鹿,简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 他看着庾献,眼中露出哀求。 “大、大……” 第56章 大什么大 “大什么大?” 刚才还狼狈的像狗一样的庾献,立刻嚣张起来。 “大、大哥。” 盗鹿弓着身子像只狗熊一样,缓缓上前靠近。 庾献那是多警惕的人,立刻开了人马,一个加速,窜出去好几十米。 “别乱靠近我!” 庾献警告,“你弟兄们都看着呢,你可不想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吧。” 听了庾献的警告,盗鹿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好半天他才认清了现实。 盗鹿只好熄灭了偷袭的心思,可怜巴巴的站在那里看着庾献。 “你不是挺牛逼的吗?”庾献挑衅。 盗鹿慌忙摆手,“不牛逼不牛逼。” 庾献不动声色的瞥了远处震惊不已的下大夫程明,又瞧了瞧骚动不已的端木家子弟,心中暗道,“这倒是个立威的好机会!” 庾献瞪着盗鹿,大声喝问道,“那你说,我厉害还是你厉害?” 盗鹿心中一边咒骂,一边老老实实的大声说道,“你厉害,你最厉害!” 庾献呵呵。 接着得意的说道,“那你给小爷笑一个。” 盗鹿的肠子都要悔青了,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接了这么个活儿。 然而面对庾献挑衅的眼神,盗鹿却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呵,呵哈哈。” 盗鹿笑的很憨厚,生怕激怒这个孙子。 庾献也不敢太过折腾他。 一旦惹急了这货,真要边尿边打,自己还得躲着点。 庾献瞅了瞅自己周遭围绕的血光,对盗鹿说道,“还不赶紧把这玩意儿去掉。” 在这血光领域的压制下,庾献不但要承受几倍的重力,甚至就连感知也开始有些迟钝了。 盗鹿听了有些为难,“弄、弄不掉啊” “嗯?”庾献怒目而视。 盗鹿赶紧解释道,“这东西不需要特意去除,只要花点时间,自己就会消失的。” “是这样吗?”庾献有些狐疑。 盗鹿赶紧对天发誓,“我盗鹿绝对不敢虚言,不然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庾献郁闷,却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这个负面状态的加持,不但让他各种不便,而且这一身血光,很像仙侠小说里面的渣渣反派。 庾献有些不爽。 看到庾献脸色转阴,盗鹿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大……” 庾献瞪了他一眼。 “叫大哥!叫什么大大?卖什么萌?” 卧槽! 盗鹿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这什么吊人啊。 盗鹿忍气吞声的说道,“大哥,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你老人家。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你就放我回去吧。” 庾献从刚才就在观察盗鹿的状态。 随着盗鹿的气势被碾压,他身上的肌肉正在一点点的恢复原状。 庾献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这强化自身的法门,能坚持多久?” 盗鹿闭口不答。 庾献知道打听别人的术法乃是禁忌,当即不再多问。 根据他的判断,盗鹿这个家伙已经对他威胁不大,没有必要把他逼到绝境。 “盗亦有道”的法门虽然能大幅度强化盗鹿的身躯,同时还能对要追杀的目标形成一个血色领域压制。 但是盗鹿为了追求绝对强大的力量,给自己限制的条件实在太多了。 就算盗鹿的道基刚好克制庾献,那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因为这个大招的读条太特么长了。 等盗鹿几哩哇啦的前摇完了,庾献早就五德之力轰过去了。 要是盗鹿打算偷袭,凭他本身的能力,又拿不下可以迅速开人马的庾献。 他默默催动水徳之力,减缓了对盗鹿的压迫。 盗鹿腹中一松,总算是没了那分窘迫。 他也知道自己拿庾献没办法了。 匆匆一拱手,“山水有相逢,咱们以后再见。” 庾献也表现得很大气,“走吧。小爷懒得教训你。” 盗鹿狼狈的回了自己那边,回头瞧了庾献一眼,呼哨一声,带着盗贼们四散而去。 庾献惊走了盗鹿,立刻被程明奉为上宾。 他之前对庾鲜的轻视一扫而空,整个人喜气洋洋的,满脑子的盘算等到把这家伙举荐给魏子,会有什么样的封赏。 端木家的人则吓得面如土色。 刚才盗鹿化身之时多么强大,他们都看在眼里。 能将这么强大的盗鹿,只用一眼就禁制的死死的,那吴起五德之力的修行恐怕都已经到了入微之境。 端木家的众多子弟紧急聚在一起商议了一番。 随后,端木晨和端木平做为代表,信心十足的跑来找庾献和解。 庾献原本还冷笑着,准备等两人自己过来送人头。 当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递过来时,庾献只能痛恨自己的双手实在太诚实…… 既然接过了人家的包袱,庾献自然不好再出手。 接下来的行程,就开始一番风顺起来了。 有这么个一口气能把地皮吹的龟裂斑驳,还能轻易击退强大盗鹿的家伙在,整个队伍都十分安分。 吕家的人自然抱上了这个大腿。 端木家的一帮子弟,自从和庾献化敌为友后,也更亲近了几分。 庾献和他们同是卜子夏的弟子,说起来,本来就有一些香火情。 卜子夏对庾献的天赋很是吃惊。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迷迷糊糊的传授了庾献口诀,这家伙就能这么快就把五德融会贯通。 卜子夏已经多次若有若无的暗示,打算把自己最为精通的《诗经》传授给庾献。 不过庾献对此并不感冒,现在是打打杀杀的世道,《诗经》有什么吊用? ——庾献嗤之以鼻。 等到后来,被曹孟德的“诗之国”吊打之后,庾献每当想起此事,枕巾上都会沾满悔恨的泪水。 就这样,平安无事的过了卫国。 一路低调做人的下大夫程明,再次活灵活现起来。 按照他的说法,只要入了晋国,基本上就算是魏家的天下了。 这句话倒不夸张。 三家分晋的时候,魏国本来就是最强大的一个。 魏国的祖宗之前估计是没想过,以后有做大做强的一天,因此立功受赏讨要封地的时候,挑肥拣瘦的光找好地方。 结果等到姬斯准备揭竿自立的时候,才发现了一个十分尼玛的问题。 ——自家的疆土就和尿床尿出来的一样,这里一块,那里一块,时不时还有零星的数点。 而且这不相连的两大摊中间,居然还隔了一整个韩国…… 第57章 大哥,我有一个问题 这样的地理形式,对韩、魏、赵三国都很不利。 魏国被韩国剖成两半,统治起来很是麻烦。 韩国呢,整个被强大的魏国包住,而且上方还紧连着攻击性很强的赵国。 这种感觉像是被一群壮汉基佬围着一样。 虽然人家不一定会怎么着你,但肯定是不自在啊。 魏国作为三晋之中的老大哥,主动给赵国打了个招呼。 小老弟,你看我这处境多尴尬,咱们不如把土地交换一下。这样我可以直接把领土连成一遍,咱们彼此也少了冲突的隐患。 赵国一想也对。 虽说眼前和魏国关系很友好,但也禁不住人家惦记啊。 魏国土地到处零散,合并在一起,那是刚需。 有句话说得好,防贼一时不能防贼一世。 还有句话说的好,堵不如疏。 再说赵国在这方面也有自己的需求。 于是两国像是洗麻将一样,开始互相置换土地。 等到换完之后,魏国的两大块土地就在韩国头顶连上了。 形象一点来说,就像是韩国的小脑袋上,套了一个大号的耳机。 带上了耳机的韩国,顿时就斯巴达了。 干嘛呢这是。 魏国一看韩国比较懵逼,主动解释了一番。 韩国听完想了想…… 咦,好像我也有需求啊! 魏国那多大气,于是很热情的邀请韩国一起来洗麻将。 韩国加入了这场局没多久,路过的郑国看着热闹,也跑来各取所需了一番。 期间,西周和楚国也出来客串了一下,刷了刷存在感。 韩国顿时有些激动了,土地置换概念,看来是站在了时代的风口上啊。 飞黄腾达简直指日可待! 韩国情绪十分激动,并且心怀壮志着,准备在两大强国之间博弈,闯出一番天地。 于是……,大家一起洗麻将。 等到后来,魏国的土地终于连成一大片了。 赵国也把土地置换到了北方,还和魏国在中山国的事情上达成了默契。 这时候韩国才一脸懵逼的发现了一个问题。 原本力量最集中最凝聚的韩国,被剖成了两半。 …… 韩国:大哥,我有一个问题。 魏国:滚。 …… 于是一件悲剧的事情发生了,战国才刚刚开始,原本实力不弱的韩国就沦为了一个酱油。 庾献所处的这个时代,赵、魏、韩三国这会儿正是蜜月期。 彼此的关系还是很融洽的。 基本上进入了晋国,程明等人就算是到家了。 何况东边这一大片确实也有魏国的土地。 到后来的时候,魏候出于争夺天下的考虑,还把政治中心从西方的安邑挪到了东方的大梁。 庾献这些日子依旧不动声色,每日里跟随着卜子夏读书。 平日里有空,也会自己琢磨下儒家锤炼五脏的法门。 在上一个剧情的时候,庾献琢磨墨门的兵法或许还带着功利的心思,但这次琢磨锤炼五脏,庾献可是真用心了。 不然,等以后遇到个儒门高手,自己小命就完全攥到人家手里了。 而且庾献选择的方向也很清晰明确,专心钻研水徳之力! 这让端木家的子弟们眉开眼笑,深深引为知己。 不过庾献的想法和他们还是有些不同的。 庾献主要是当初在端木平手底下吃了个大亏,对肾水亏损的事情,实在有些心有余悸。 再者当初降服盗鹿的时候,也是靠着水徳之力弄的盗鹿狼狈不堪。 程明原本还以为庾献只是做做姿态,抬高自己的身价,谁料眼看要进入魏地了,庾献仍然没有丝毫准备出仕的意思。 到最后,还是程明绷不住了,主动跑来说道,“吴起,像你这样的人中豪杰,怎么能庸碌的度过此生?我有心把你推荐给魏子,你觉得如何?” 庾献不动声色,认真的拒绝道,“我打算跟随老师继续学习,暂时还没有出仕的想法。” 程明听了,皱了皱眉,“子夏老先生本来就是魏子请来教授学问的,以后自然也会在安邑落脚。你就算在魏子那里做事,也不会耽误你的求学。” 庾献闻言,笑了笑,“我意已决,不必如此麻烦了。” 程明不解的看了庾献两眼,最后才拱拱手,无奈的说道,“尽管阁下不愿意出仕魏地,可我做臣子的,却不能不把阁下举荐上去。我程明食人之禄,忠人之事,还望阁下见谅。” 庾献听了笑道,“无妨,反正无论谁来说,我都不会改变主意的。” 说到这里,庾献忽然想起一事,咧开嘴巴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对了,程大夫。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我的师兄李克?” 在拜入子夏门中后,严格来说,庾献该叫李克为师侄。 不过庾献懒得授人话柄。 程明回忆了一遭,纳闷的问道,“不知你说的说哪个?” 庾献仔细形容了一番,程明才模模糊糊有些印象。 他试探着问道,“阁下说起此人的意思是?” 庾献正色说道,“此人的才华如同天上的皓月一般,子夏老师的众多弟子中,都没有人能够和他争锋。大夫举不举荐我都无伤大雅,但若是遇见李克却无动于衷,以后一定会被天下人所笑。” 程明听了庾献此话,精神一振。 卜子夏虽然是堂堂的孔门十哲,但毕竟年岁大了,不能托付政务。 若是那李克真有吴起说的这么好,自己绝对是立下了大功。 程明对庾献的话还是很相信的。 毕竟刚才庾献话中的意思,分明有自认不如的成分。 程明一时都脑补不过来了,连吴起这么惊采绝艳的人都自叹不如的人,那得有多强?! 程明惊喜的站起身来,胡乱拱了拱手,发自肺腑的说道,“阁下真是君子!这样推位让贤的气魄,实在让程某佩服。这件事,我也一定会禀报魏子。我程明虽然不才,但我相信魏地一定有能说动阁下的人物。以后你我定然有同殿为臣的那天。” 庾献爽朗的哈哈一笑,接着一摆手,指指李克所在的方向,“不送。” 程明又客套了两句,立刻迫不及待的跑去招揽李克。 庾献看着程明离去的背影,再瞧瞧李克所在的方向,脸上情不自禁的微微一笑。 第58章 抢夺人生赢家的剧情 李克这个名字在历史上虽然说不上默默无闻,但是比起吴起这样璀璨的星辰,显然还不够格去做皓月。 然而和历史上高下立判的地位不同,在战国时代,吴起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输家。 而他的便宜师兄李克,却是个真正的人生赢家。 庾献在开始魏国这段剧情的时候,就仔细思考过之后要走的路,和要承担的不幸宿命。 经历了之前的几个剧情之后,庾献已经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很可能一个微不足道的选择,一个简单的方向,带来的变化都是不可预知的。 那么庾献威震西河的这条剧情线,也充满了无数的不可预见。 按照原本的历史主线。 吴起现在应该拜入到魏子姬斯的门下,随后在翟璜的举荐下被姬斯所留意到。 或许是忌惮于吴起的恶名,姬斯在提拔吴起之前,跑去找吴起的便宜师兄李克打听了一番。 李克当即不吹不黑,公正的评价了吴起一番。 “起贪而好色,然用兵,司马穰苴不能过也。” 姬斯果然不愧是闻名史册的贤候,听了之后哈哈一笑。 贪财,那就给他足够的钱! 好色,那就给他最美的美人! 只要吴起有不逊于司马穰苴的才能,那他就是我大魏的主将了! 魏国之强,不在于拥有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这样的贤士,也不在于拥有李悝、翟璜、西门豹这样的名臣,更不在于拥有吴起、乐羊这样的猛将,而在于他们有一个包容贤明的君王。 在魏文侯一世,吴起做为魏国的主将,连连击败秦国,逼的秦国只能退守洛水,甚至恐惧到沿河修建城墙,防御吴起的进攻。 全部夺回了整个河西地区之后,吴起又担任了西河郡守,开始治理地方,改革兵制。创立了战国时代赫赫有名的魏武卒。 在秦惠公率领五十万秦军攻打阴晋的时候,吴起只用了五万多人就大败秦军。 随后吴起挟战胜之威,再次讨伐强盛的齐国。 这时候的吴起,潜心追随子夏学习,已经完全洗刷掉了之前的污秽,甚至贤明如魏文侯,也给了吴起“廉平,尽能得士心”的评价。 就连吴起的政敌,对他的分析也是,“吴起,为人节廉,而自喜名也。” 从一个李克口中的“贪而好色”之辈,到最后成为一个清廉、有节操、珍视名誉的人。 吴起完成了人格的成熟。 然而不幸的命运,却丝毫没有因此眷顾吴起。 不久之后,贤明的魏文侯去世,魏武侯继位。 魏武侯因为年少,需要重臣辅佐,因此打算设置国相。 而当时的吴起,毫无疑问是最有资格的那个。 吴起眼看就要实现人生追求,成为魏国国相,谁料魏武侯却选择了从齐国逃难来的孟尝君田文。 吴起心中不忿之下,去同孟尝君一较高下。 他当众向孟尝君发问,率领三军,使士卒乐于效死,让敌国不敢图谋,你和我谁更强一些? 孟尝君答,我不如你。 吴起再问,治理百官,亲附万民,充实府库,咱们哪个更强一些。 孟尝君又答,我不如你。 吴起又问,把守西河让秦兵不敢东向,震慑韩赵,让他们马首是瞻,咱们哪个更强一些。 孟尝君听了笑道,我还是不如你。 吴起当即大怒,无论军事、政治还是外交,这些能力他都比孟尝君要强,然而最后却是孟尝君夺走了他的国相。 孟尝君听了之后,说出了一句让吴起自此心灰意冷的话。 如今君主年幼初立,人心疑惧不安,大臣们不能亲附,百姓又不信任。而你,是那么的强大! 你说我们两个谁坐这个位置更加合适? 孟尝君的话,让吴起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驾驭他的人,已经不再是魏文侯那样的雄主了,新的主君甚至开始惧怕守护自己的狮子…… 不久之后,吴起的政敌公叔座故意劝说魏武侯,让魏武侯选一位公主嫁给吴起。随后他又施展阴谋,让吴起看到魏国的公主如何的骄横。 吴起随即坚决不肯接受魏国的公主。 这让魏武侯对吴起越发猜疑。 最后,在魏武侯和公叔座这对君臣的排挤之下,吴起只能黯然离开魏国,前往楚国…… 而同样是做为子夏的门下。 人生赢家组的李克,那可就完全像开了挂一样。 李克先是受到魏成子赏识,随后魏成子把李克推荐给了他哥哥魏文侯。 魏文侯几次想要请李克出来做官,他都坚决不肯。 后来有一次魏文侯趁着月夜跑去找他,结果李克竟然翻墙而走。 这样的高逼格,顿时让魏文侯惊了。 这李克果然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啊! 越是得不到的,越让魏文侯百爪挠心。 于是魏文侯也矫情起来,每次路过李克家门口的时候,都从马车上起来,扶轼致敬。 一来二去的,魏文侯终于用诚意打动了李克,这才让李克答应相见。 就算如此,魏文侯在向李克请教的时候,站的倦乏了,也不敢休息。 ——“立倦而不敢息“。 这李克后来封于段,为干木大夫,也就是后世所谓的段干木。 有一次秦国想要讨伐魏国,就有人劝谏秦君,说魏君礼贤下士,有段干木辅佐朝政,国人上下团结一致,万万不可轻举妄动,不啦不啦不啦…… 秦君听完,转身就带兵回去了。这也成为了一时佳话。 这么来回一对比。 打死打活建功立业的吴起,简直就是个无脑输出。 最后不但一无所获,还因为太过强大而被人忌惮。 那人生输家组的吴起,就比人生赢家组的李克差吗? 绝对不是这样! 在无情历史的淘刷之下,李克除了一个贤名,几乎没有什么成就可以流传下来。 而吴起,在任何一方面的才华,都横绝当世!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在吴起的光辉下黯然失色。 庾献一早就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苦逼的吴起,完全就是输在了境界上! 魏国的破局,其实并不需要像历史上那样去怼天怼地怼空气。 关键是要装好一个逼! 看着下大夫程明远去的背影,庾献轻轻一笑 “像人生输家那样玩,只能成为下一个人生输家。” “小爷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人生赢家的剧情……,抢过来!” 第59章 作局 庾献看着程明进了李克的帐篷。 过了没多久,就见程明一脸纠结的出来。 见庾献还在这里,程明无奈的苦笑道,“想不到子夏先生是贤达,门下也都是高士。阁下的师兄也没有出仕的打算。” 庾献并不意外。 要是李克这么容易被人拐走,也就没有这一世盛名了。 庾献笑着说道,“程大夫这样贸然上门,当然没有什么结果。何不沐浴更衣,具五色礼物,然后再去试试。” “这……”程明听了有些为难。 这李克有多大的本事还不知道,自己就这么上赶着登门,岂不是让人看轻了? 看轻自己也就罢了,若是传扬出去,让魏子也被人笑话没有分寸,自己的仕途也就算到头了。 而且,对一个无名之辈这样卑躬屈膝,让程明心中也有点窝囊。 见下大夫程明脸上露出难色,庾献不动声色的劝道。 “我这师兄,不但精通学问,而且有治国的大才,就算是在军事上的才华,也不在我之下。大夫礼下于人,恐怕不但不会让人诟病,反倒会成就美名。而且大夫事君忠诚,不顾个人荣辱,魏子知道,只会越发敬重。” 程明本就是精明人物,被庾献这么一点拨,立刻就悟了。 对啊! 无论这个李克到底有没有才能,起码这是个刷声望的好机会。 没准这件事不但能成就李克,还能成就自己! 程明对庾献佩服不已,不愧是兵法大家,这些话很有见地啊。 程明感激道,“先生不必说了,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而且先生的才华越发让我佩服,等我沐浴更衣,必定先来先生这里。” 程明这回已经是心服口服了。 庾献笑笑说道,“不必如此,我心意早就坚定。大夫还是直接去我师兄那里吧,不然事情反倒不美。” 程明闻言,拜别而去。 过了没多久,这个临时驻扎的营地就沸腾了。 秋深露重大冷天的。 下大夫程明竟然非要闹着洗澡。 现在、立刻、马上。 那些仆役只好一边咒骂着,一边去点火烧水。 魏国营地这边的动静,很快也惊动了吕家和端木家。 大家都对程明的傻逼举动,表示不理解。 等到程明沐浴更衣之后,又亲自去吕家的商队那边购买了五色礼物。 接着程明整理了仪容,在所有吃瓜群众的注视之下,再次去拜见李克。 程明的这番造作,果然在营地里形成了轰动。 这李克何许人也? 竟然能得到魏子使臣这般看重! 特别是对那些端木家的子弟们来说,这简直就是荒唐。 他们身为子贡的后裔,这是何等的出身?谁想到那魏子的使者不来招揽他们,反倒如此郑重的对待一个无名之辈。 ——这程明简直瞎了眼! 谁料,让他们更加意外的还在后面。 那程明做为魏子的使者,都如此恭敬了,那李克竟然仍旧不为所动。 当程明一脸无奈的捧着带来的礼物,从李克帐篷中出来的时候,端木家的子弟们下巴都险些要掉下来。 如今天下最强的四大国分别为晋国、楚国、齐国、秦国。 魏子做为晋国最有势力的权臣,和韩子、赵子早晚要瓜分晋国,自立为候。 何况单是如今,姬斯身为子爵,也是有国有家的人物。 如今姬斯的实力,放在整个天下,也算数得着了。 可魏子的使者,如此郑重,如此尊敬的去邀请李克,竟然还被拒绝。 端木家的子弟们眼红的都想冲进去把李克揍上一顿。 要知道,为了巴结上魏子,儒门可是连卜子夏这种镇教之宝都派了出来。 这李克莫非觉得自己比子夏还要清高? 庾献乐呵呵的看完了整场表演。 演对手戏的两个人,都是满分。 看着程明有朝自己走的意思,庾献转身回了自己的帐篷。 程明愣了愣,不动声色的回了自己那边。 或许是今晚的话题足够劲爆,一直到了月上中天,营地里还纷纷攘攘的吵闹着。 不少人都在猜测李克何德何能,被魏子的使臣如此赏识。 更有一些人,一直玩味的打量着李克。 李克却不为所动,仍旧该吃吃,该睡睡。 仿佛大家议论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那样。 到后来,营地里的人实在喧闹的太晚了,庾献做为护卫使团的头头,不得不亲自出来清场。 随着一团团的火堆被强制熄灭,营地里总算是安分了下来。 魏国的下大夫程明逮到机会,悄悄的溜了出来寻找庾献。 庾献看见程明偷偷摸摸的溜进帐篷,笑着招呼了一声,“程大夫怎么来了?” 程明听了,故作不快,“哎,看得上我程某,就叫一声程老哥就好了。我虽然现在官居下大夫,但是这魏庭以后必然有你一席之地。就算是我程某提前高攀了。” 庾献听了大笑。 这程明倒是个识趣的人。 这家伙如此乖觉,以后倒是枚好用的棋子。 庾献提点了他一句,“以后每日都要去拜会李克,切记不可怠慢了。不然一旦功亏一篑,今日这番辛苦就算白费了。” 程明答应了一声。 忽然他心中一动,庾献这样的嘱托,这样的语气…… 似乎并不单纯像是一个举荐贤才的热心人士啊。 这里面似乎有点作局的意思…… 程明刚想到这里,就见庾献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程明心中一凛,低下头去。 就听庾献慢慢说道,“我是个兵法家,原本的时候,总是想要赢。现在退了一步,才看到了真正的无边风月。” 程明皱眉,试探着问道,“吴老弟,你把李克推出来,恐怕另有目的吧。” 庾献笑着看向程明,“老兄,你可不要多心。这李克绝对是个贤才,就算是魏子见到了,也会恭敬的用师礼对待。你礼敬此人,有百利而无一害。说不定,等到我这位便宜师兄权倾魏地了,我还只是个在安邑艰难过活的白丁呢。” 程明听了此言,越发猜不透庾献到底要做什么了。 他仔细观察着庾献的神色,却读不出什么更多的内容。 但是,一种强烈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头。 无论魏国以后如何的风云变幻,眼前的这个家伙混的如何惨淡,总有一天,他都会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因为他的骨子里就是个兵法家。 无论他会为了自己的谋划退出多少步,看过多少风月,他的目标,一定还是想要赢…… 第60章 踩韩子一波 商队进入了魏国的东部,程明就展示出了一个魏庭下大夫的威力。 在一骑快马带着符节进入大梁后,守卫大梁的大夫直接派来了一支足有数百人的卫队。 程明对外毫不讳言,就算再兴师动众也不为过,因为这支队伍中,有三位贤才是无价之宝。 这番话很快就在东魏传播开来。 不少人都在猜测,程明出使了这一趟,到底为魏国带回了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 而且,竟然还有三个之多。 商队内部的诸多士子,则各个趾高气昂,扬眉吐气。 三个人? 没错,当然是三个人。 一个是儒门的老前辈卜子夏。 一个是不知道好在哪里的狗屎李克。 另一个还用问吗? 当然就是我啦! ——哈哈,哇哈哈哈。 一票儒门学子带着迷之自信,每日里越发勤学,探讨学问,准备在进入魏庭之后大干一场。 不少人都或多或少的觉得,下大夫程明对待自己的态度,是有一点不一样的…… 庾献则仿佛完全置身事外。 他像是一个真正的武夫那样,每日里骑马带剑,四处巡视。除了晚上会按时去听卜子夏讲学,平日里也不和人切磋学问,有空就打熬身体。 卜子夏也仿佛忘记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学生,平日里就连考校学问时,也总是略过庾献。 有时候卜子夏会提一些奇怪的问题,这时才会偶尔点名,让庾献回答。 庾献的回答也往往奇怪。 两个人所答非问,所问非答。简单的来回交流,有时候会摇头,有时候会微笑,让人看不明白。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因为学问本来就很广博,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 程明郑重的感谢了吕家的商人,之后就和吕家人分道扬镳。 对于程明来说,他手中握着的这三个人才,才是真正的宝物。 吕家的人要沿途收购贩卖商品,程明则急于把这三人带回安邑。 没了吕家商团的拖累,这支出使的队伍,立刻加快了行军进度。 三日之后,就穿越了整个东魏的境地,进入了韩国。 这个时代,韩国和魏国的关系正处在蜜月期。 整个韩地自然任由魏国的兵马进出。 韩子也听说了程明为魏国带回贤才的传闻。 他派出了自己的亲信大臣来见程明,想要提前见一见三人。 韩子并没有和魏子抢人的想法,毕竟那太不地道了。 以后兄弟们不好见面。 这次之所以如此积极的想要见程明带回来的贤人,完全是因为程明的炒作太成功了。 就连韩子也起了八卦之心,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程明不好拒绝此事,可也不敢轻易答应。 韩魏两国的友好关系不能坏在他手里,但程明也怕会出现什么不可预测的后果。 稳住了韩国的使者之后,程明赶紧跑来找庾献拿主意。 庾献听了,哈哈一笑,“这有何难,你尽管答应他便是了。” 程明听了犹豫着问道,“这样好吗?若是君上知道了,怕是会多想啊。就算韩子没什么企图,我这样的行为,也算不上忠人之事。” 庾献笑道,“放心好了,你尽管答应就是。不过此时已经是下午了,子夏老师和李克师兄想必已经疲乏,不如和韩子约在明天如何?等到晚上,你再过来找我,我教你一下说辞。” 程明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得应了。 回去之后,如此这般的对韩国的使者说了一番。 那使者听说可以见到三位贤才,当即大喜道,“原该如此。君上素来礼贤下士,本就准备郑重礼节,今日确实仓促了。” 那使者美滋滋的去了,程明也不再赶路,直接原地驻扎下来。 到了晚上,程明悄悄的又跑来,找庾献打听该用什么样的说辞。 等程明到了庾献帐篷中,才发现庾献已经穿戴整齐,背上还背了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在等待着。 程明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老弟,你这是干什么?” 庾献从席上一跃而起,对程明说道,“程兄,你现在立刻集结兵马,咱们连夜赶路逃往魏国。等会儿我会召唤大雾,一路遮掩队伍,必定能够万无一失。” 程明听了,眼前一黑。 等到意识到庾献说的什么,他简直有把这个小王八蛋掐死的冲动。 这尼玛,你刚让老子答应了韩子,这会儿居然说要跑?! 你特么就是个坑啊! 程明当即就要反驳。 庾献却咧开嘴,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不如此,不足以惊世骇俗。” !!! 程明听了此话悚然一惊,他仔细一琢磨才明白庾献的打算。 这家伙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他这分明是把韩子耍了一把,然后借助韩子这块垫脚石,把子夏和李克的声望推高。 外人听到这件事会怎么想? 他们只会认为,假如韩子见到这三人,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把他们留下。 所以魏国的使臣才宁愿得罪韩子,也不敢让韩子和他们相见。 而韩子呢,在这里扮演的角色就成了想要吃天鹅肉的瘌蛤蟆。 这件事说出去就自带热度啊! 程明对庾献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老弟,你这手笔……,也太大气了点吧。” “没什么。”庾献的神情很平静。 程明无语,这还叫没什么。 天下就这么几个大诸侯,上来就把其中一个玩弄于股掌之中。 作死也没有这么作的! 等到这件事完成之后,恐怕远在安邑的魏子,也会被吊的胃口高高的。 一旦吴起力推的这个李克没有他说的那么好,那恐怕整个晋国都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了。 程明再次确认,“老弟,你可想清楚。确定要力推你的这个师兄吗?万一那小子要是不行,咱们可全完了。” 接着又主动说道,“要不然,我还是把你重点推荐给魏子吧。这一路走下来,我算是对你服气了。凭你的才华,魏子见到后,必然会欣喜若狂。” 庾献听了,嘴角微微一勾。 “老兄你就别费劲了,魏子要想见我……呵呵,十年以后吧……” 第61章 十年为期 “十、十年!” 程明目瞪口呆,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吴起。 这特么神经病啊! 一个局要做十年,兵法家都是怪物吧! 程明出了帐篷,苦笑连连。 他都不知道自己把宝压在这个家伙身上到底是对是错了。 十年啊…… 程明纠结感叹着,终究,还是选择站在庾献这边。 之前赢多赢少都不重要,关键是要赢到最后。 程明越发相信,最后的赢家,一定会是这个吴起! 程明二话不说,去找卫队的首领。 前些日子,程明从大梁招来几百人护卫,整个使团的安危已经交到了那个大梁都尉的手中。 那大梁都尉是个单纯的武人,听到程明要连夜拔营,虽说有些不悦,但还是依命行事。 随后程明又亲自去通知了卜子夏和那些追随卜子夏的儒门弟子,以及端木家的那些人。 这些人都对程明的决定有些惊愕。 但现在形势比人强,程明已经不是光杆司令那会儿了。 整个营地的士兵都在整装拔营,这个决定显然已经不能阻拦了。 …… 庾献站在帐篷中,透过缝隙看着营地里发生的种种。 他轻轻的自言自语道,“这个程明,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识趣一些。他可真是个聪明人啊。” 说完,庾献重重的呵了口气出去。 营地中立刻刮起一阵大风,随后不知从哪来刮来的浓重黑雾,笼罩住了四方。 端木晨跑来和程明商量要不要等雾散去再走,不过程明见识了这场雾,更加对庾献的手段敬畏。 庾献的这个计划,必须要进行下去。 不然的话,恐怕那代价绝对不是程明可以想象的。 在程明的积极鼓动下,魏国的这支使团很快借着浓雾和夜色,消失的一干二净。 随后连夜赶往魏国。 第二天一早,等到韩子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果然恼怒无比。 他好好的想要看看贤才,结果竟然被人给耍了。 这帮魏国人可真不地道。 韩国普通的百姓就不这么看了。 那程明多少也是正儿八经的士族,怎么能做出这样出尔反尔的事情? 必然是他带回来的人才太过宝贵了,生怕被韩子扣下。 这些消息不胫而走,越传越真。 到最后,随着往来商队的不断扩散,程明还没带着人回安邑呢。 魏子已经派出兵马到处寻找他这支使团了。 等到使团到达安邑。 程明正式向姬斯介绍了他为魏国护送来的三个人才。 一个是儒门大佬卜子夏。 一个是以弱鲁破强齐的吴起。 还有一个……目前还没看出什么才能。 那就是程明极力向魏子推荐的李克。 不过程明解释的清清楚楚。 推荐的李克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就连吴起这样的人物,都曾经公开赞扬过李克,并亲口承认自认不如。 吴起本身就是个绝世统帅,连他都自认不如的人,你说厉害不厉害? 魏子姬斯觉得程明的解释很有力度。 他当即让人去请李克过来,打算亲自瞧瞧这家伙的成色。 谁料使臣去了没多久,就火速传来消息。 那李克听说是魏子的使臣,竟然没有招待,还直接将他扫地出门了。 这下魏子总算来了那么点兴趣。 他又让人备齐了礼物,多次去寻李克。 可惜李克丝毫不给面子。 这样的僵持,把魏子弄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好在程明带回来的是三个人。 除了卜子夏这位老先生是要当祖宗供着的,另外还有一个吴起可用。 不过这个吴起的名声有些太狼藉了些。 魏子正犹豫着,后来偶然从程明口中得知,李克在之前竟然还和吴起是师兄弟关系。 姬斯随即让人去信,向李克询问吴起的事情。 李克拿到姬斯的信,丝毫不敢怠慢。 这些日子魏子的尊崇和喜爱,他都看在眼中。 要说不感动,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可是这魏国礼崩乐坏,眼看就要和其他两家瓜分掉宗主国晋国了。 李克若是在这件事中有任何存在感,恐怕在青史上都是个很大的污点。 所以李克才不为所动,一直拒绝魏子的招揽。 不过李克觉得自己也有点撑不住了。魏子这么给面子,实在太让人难以拒绝了。 接到魏子的书信之后,出于一定要帮魏子出把力的想法。 李克很是认真的回忆起了和自己师弟吴起相处的二三事。 接着很中肯的给出了自己的评价,“起贪而好色,然用兵司马穰苴不能过也。” 魏子拿到书信之后笑了。 贪而好色,并不是什么大麻烦,只要这吴起果真有本事就行。 不过,魏子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来。 他让人把程明叫来,随后把李克的书信递给了程明,“这是吴起的师兄李克说的,你觉得如何?” 程明一听,立刻说道,“卑职和吴起接触不多,当然没有做为师兄的李克说的准确。” 魏子点点头,又换了个话题,“对了,吴起是李克的师弟,他又是怎么评价李克这个师兄的呢?” 程明闻言,如实答道。 “吴起对我说,他的这个师兄有绝世之才。不但品行高尚,可以成为君主的师友,而且还有着治理政务和掌管军事的才华。” 程明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打量着魏子的眼色。 谁料魏子听到这样的答案,却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有意思。” 程明陪着笑说道,“说起来,那个李克还是吴起举荐给微臣的。不然的话,凭我这点见识,又怎么知道李克是哪个。正是吴起屡屡说他这个师兄的好处,微臣才动了心。我是想着,既然吴起都这么说了,那此人起码要比吴起强上一些。就算再不济,也和吴起差不多才是。如此说来,也是人才。” 魏子听了点点头,“我知道了,我打算拜吴起为将,你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吧。另外,我打算亲自去李克那里去一趟。若是有这样的贤才辅佐,我魏国必然能够兴盛起来。” 程明听了连忙应命。 不管庾献愿不愿意出仕,这个过程还是要走一下的。 第62章 老子好不容易想出来的逼,竟然被你给装了! 庾献来到安邑之后,就卖掉了端木平送给自己的那颗珠子,给自己买了个小小的院落。 剩下的钱,雇佣了一个老仆,买了几缸糙米。 至于端木家赔偿给自己的那笔财物,庾献还有大用,并没有动用分毫。 他的这个院落离卜子夏的住处很近,可以方便他去求学。 尽管庾献一副安然自得的样子,丝毫没有出仕的打算,但已经决心押宝在庾献身上的程明,一直和他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程明离开魏庭之后,第一时间就跑来和庾献通气。 庾献也知道这家伙是来走个过场,就问起了自己那个便宜师兄的事情。 在听说魏子要亲自去见李克的时候,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李克奠定逼格的时候,就要来临了! 庾献让老仆取了些余钱去买些酒肉,留程明在家中吃酒。 程明本就有和吴起加深一下感情的想法,当即喜笑颜开的说道,“正好和你醉一场。” 庾献笑着问道,“不怕魏子见怪吗?” 程明听了笑道,“不会。我经历了大盗的围追堵截,又从韩子的虎口中,为魏国保下了三位大才,主君对我很是满意。” 程明说的戏谑,庾献也跟着大笑。 程明接着又坦言道,“我一路谦恭,让人见识到了我魏庭的求贤若渴,可以说事事做到了魏子的心里。这次受魏子之命,来招揽老弟。就算醉了,也只能说明,我和吴兄弟私交甚好。魏子只要对吴兄弟有心,我会更被看重。老兄我,就是所谓的因人成事吧。” 酒菜布上,两人浅酌了几杯。 庾献对程明说道,“留你在这里,是要和你一起见证一出好戏的。” “好戏?” 程明纳闷。 庾献说道,“跟我来。” 说着,带着程明到了后院。 那里早就搭了一个高台,仿佛军营中望楼的模样。 庾献顺着梯子爬了上去,接着招呼程明也上来。 程明莫名奇妙。 他依言爬上了望楼四下看去,就见四周都是起起伏伏的院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正看着,程明忽尔注意到不远的一处院落外,来了不少车马仪仗。 庾献在旁说道,“哎哟,时间刚刚好。” 程明这样的老官油子,一看那仪仗就心中一动。 “这是魏子的仪仗啊。” 庾献点头道,“不错。想不到吧,虽然隔了两个里巷,走起路来也要花半个多时辰,但从我这个后院,正好就能看到我那便宜师兄的住处。” 程明一惊,越发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你在监视他?” 庾献不答,程明也觉得有点失言,转口称赞道,“兵家闻风望气的本领果然了得。” 庾献不好接这话。 天文、地理这是兵家很重要的两项能力,巧了,庾献都不会。 庾献身上也没有“闻风望气”这个技能。 至于庾献家的院子,为什么能监视到李克的住处,完全是因为庾献上辈子大学读的土木,围着转了几圈,心里大致就有了草图…… 两人在望楼上,指指点点的说笑着,看着魏子进入了李克的家中。 庾献提醒道,“注意了。” 程明愕然,“注意什么?”接着心中警惕,“莫非还有刺客。” 庾献急促的说了一句,“等我。” 随后低声咆哮一声,人马如龙一开,浑身金光闪烁。 程明见庾献直接挂上了战斗状态,整个人浑身汗毛都要竖了起来。 难道真的还有刺客?! 接着,就见庾献直接从望楼上跳了下去。 这望楼足有三四丈高,就算庾献开了人马,落地的时候也受了点小伤。 身上的金光更是直接摔没了。 庾献就地一滚化解了冲势,随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奔后院的墙头。 庾献的这个小院,本就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宅子。 庾献几下蹬窜,“嗖嗖嗖”就上了墙头。 程明看傻了眼,干嘛呢这是? 庾献上了墙头之后,就忽然化动为静,像是守望猎物一样,安静的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庾献身子一动,直接从墙头上跳了下去。 程明正看的莫名奇妙,忽然从对面后院的墙上也爬上来一个笨拙的身影。 那是? 程明揉了揉眼,有点发呆,咦,这不是李克吗? 刚跳下墙的庾献,已经在热情的打着招呼了,“师兄!” 李克刚刚爬上墙头,显然有些错愕。 “吴、吴起,你怎么在这里?” 庾献说道,“魏子派使臣来任命我为将,可我暂时还没有出仕的打算,所以打算翻墙躲避一下。” 李克听了这话,坐在墙头,整个人都凌乱了。 这尼玛! 老子好不容易想出来的逼,竟然被你给装了! 继续往下翻吧,那算拾人牙慧,不但没有装逼的效果,而且还会成为笑话。 不往外翻吧…… 这尼玛,老子都上墙了啊! 李克坐在墙头十分的抑郁。 庾献却一点也没眼力价,热情的招呼着,“师兄,你吃了吗?饿不饿?” “还没吃呢……”李克心中有点堵。 你赶紧走吧,一点也不想见到你。 庾献听了认真点头,“哦,我吃了。” 李克,“……” 庾献又问道,“师兄,你还没说你饿不饿呢。” 李克的一口老血,险些要喷出来。 这尼玛! 李克还没来得及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姬斯已经和众多大夫们就冲进院中。 姬斯一见李克骑在墙头上,大惊失色的说道,“寡人失德至此,使贤达如此相弃。” 李克听了这话心中一凉。 完了。 悄悄翻墙走,那是装了一个好逼。 要是都这个份上了,再跑掉,那就是对姬斯赤裸裸的打脸了。 而且这般失礼,反倒惹人耻笑。 李克有些惆怅。 原本装完这个好逼,自己就可以华丽丽的进入魏庭的。以魏子对自己的看重和赏识,说不定也可以建功立业一翻。 就算以后魏子成了叛主自立的乱臣贼子,有这样情不得已的初衷,自己在青史上的名誉也能保住。 没想到吴起这个小王八蛋竟然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第63章 见一次打一次 李克尴尬的从墙上下来,随后被魏国的大夫们拥簇着回到房中。 魏子姬斯亲自向李克请教富国强兵的道理。 李克一一回答,字字句句,如珠似玑。 魏子大为敬服,以师友之礼,拜李克为大夫,封在段地。 至于庾献,背着手听了会儿墙里的动静。 重新又翻墙回了自己院中。 要知道李克这个人,这辈子的成就几乎全靠在这一翻上。 他能被人记住,就是因为他坚守了“不出仕就绝不面见诸侯”的义理。 在历史上,秦君也是考虑到,就连李克这个死心眼,也能被魏文侯拿下,可见魏文侯何等礼贤下士,又是何等的能得众心。 秦君害怕的哪是什么贤士段干木? 他们忌惮的是能让段干木都折服的魏文侯。 庾献伸手招呼了一下望楼上几乎看戏看傻眼的程明,竟自向前堂走去。 程明这会儿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赶紧下了望楼,来前堂见庾献。 庾献端起酒爵,又放下。 “凉了,等会儿让人去热一下。” 程明赶紧凑近一点,问道,“老弟,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庾献微微一笑,“什么怎么回事?君臣相得如此,可称佳话。” 程明问的当然不是这个,他急忙分辩道。 “我是说刚才……” 庾献淡定道,“刚才你来邀请我出仕,我因为品行高洁,不愿追名逐利,所以借故逾墙而走。不是很明白的事情吗?” 程明真是无语了。 这特么就是睁着眼说瞎话啊。 要不是程明全程参与了庾献的这些谋划,恐怕自己也会被他骗倒。 程明想了想,问道,“你打算怎么做?我该做什么?” 程明的神色很是郑重,这话中的意思,更是露骨。 在见识到这个祸害,把李克算死到这个份上之后,程明对自己的选择再没有疑惑了。 庾献笑道,“没什么需要你做的。平时我没饭吃了,接济接济我就是了。” 程明听了半开玩笑的说道,“那我可求之不得。不过以老弟你的本领,哪会受到钱财的困扰。” 庾献哈哈一笑,“品行高洁嘛,不贫寒怎么行。可我也不能把自己饿死吧,这事儿就全靠你了。咱俩一起刷声望,美的很。” 不说庾献以后必然有强势崛起的那天,光是资助贫寒高士这种事情,就足以让程明声望倍增。 高士是什么? 那是宁可饿死,也不愿意随便受人恩惠的人物。 不是你想在他身上刷声望就能刷成的。 高士肯接受自己的馈赠,岂不是也提高了自己的身价?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外面有人求见。 让老仆一问,原来是端木家的一些子弟打算要回卫国去了,特地来辞行。 吴起和端木家的子弟后来混的还不错,两边也算有些交情。 庾献听说端木家来人了,赶紧让老仆去后面取自己那个包裹。 来的人是端木平和端木晨,这俩货之前和庾献闹的关系最不愉快,后来则处的最铁。 庾献和两人寒暄了一番后,得知这两人还有一些端木家的子弟,在族中有着比较重要的地位,端木家的家主根本不放心这么多精英都漂泊在外面。 因此来之前,端木家的家主特意叮嘱过这些人,除了留一部分继续跟随卜子夏求学,其他人把往日里积攒的疑惑解决掉之后,就要尽快回返。 过了一会儿,老仆把庾献珍藏的包袱拿了过来。 庾献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里面有白壁一双,明珠两串,还有黄金十锭。 这是当初端木家用来结交庾献的厚礼。 端木晨和端木平互相望望,问道,“吴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庾献笑道,“托你们帮我找个人,我想让他做件事情,这是给他的酬劳。” 端木平听了之后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吴兄这就见外了,既然是你的事情,就是我端木平的事情。只要我能帮的上忙,哪里还用你破费。” 庾献摇头,认真的说道,“一码归一码,这件事一定要办的干净利索。” 端木晨好奇的问道,“不知道吴兄弟打算让我们去找谁?” 庾献沉声说道,“我想见见盗鹿。” “盗鹿?”端木晨吃了一惊,和端木平对望了一眼。 端木晨的脸色有些尴尬,“怎么,莫非吴兄弟还没放下当初的那件事情吗?那件事……咳,说起来都是我们端木家的不对。” 庾献赶紧摆摆手,打断了端木晨的话,笑道,“我是多大气的人,哪里会记这种小仇。我找盗鹿是想让他帮我对付一个人。” 端木晨听了,扫了程明一眼,笑着说道,“有程大夫在,何必还要跑那么远去找盗鹿?难道他手下就没一两个成用的门客吗?” 程明听了赶紧拍胸脯,“兄弟,你有话尽管说。当着我的面,你找别人帮忙,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庾献摇头,严肃的说道,“这件事非常重要,绝对不可以马虎。” 端木平和端木晨都是一脸的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程明听了就想阻拦。 就算庾献和端木家走的近,但是太过机密的事情,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成功的把握。 庾献倒是没太在意,直接说道,“我打算让盗鹿,帮我对付一个叫做乐羊的人。” “乐羊?”众人听的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是何方神圣。 庾献解释道,“乐羊是上大夫翟璜的门客,这家伙有些本事。我想让盗鹿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一直盯着他,只要这家伙还在魏国,就见他一次打他一次。你可以告诉盗鹿,这个家伙利欲熏心,品行极其败坏,就算比起我来,也不遑多让,让他放心的狠揍就是了。” 庾献这话说得,让大家都不大好接了。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程明倒是早就习惯了庾献的做派,他在旁嘀咕了一声,“这么麻烦,要不干脆找机会杀掉他得了。” “没必要。” 庾献对这个倒是很无所谓。 无论什么方法,只要把乐羊从魏国赶走,那就足够了。 撵走这个人,庾献就完美的封闭了计划的最后一环。 第64章 不能容人 送走了端木兄弟和程明之后,庾献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一块竹简,认认真真的在上面刻了一个字。 随后他拿起这个字去请教卜子夏。 这是久远之前的战国时代。 而卜子夏可能是这个时代最有智慧的一个人了。 庾献相信,这是他这一生最有机会揭破某个秘密的时候了。 …… 卜子夏听说庾献求见,当即将他唤来。 庾献将竹简递上,向子夏请教。 子夏拿起竹简,只是微微一扫,就脸色突变。 只见上面写了一个仿佛符号一样的文字,这文字意境高远,悠然出尘,却又没有寻常文字的模样。 仿佛写下的是一种透彻了字形的存在。 子夏端详了半天,认真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庾献笑了笑,“只是偶然见到,心中好奇,不知老师可知道这个字该怎么念?” 子夏摸着胡子沉思了片刻说道,“为师也不确定,且待我仔细推演一番。” 庾献听了有些失望。 卜子夏不知道,那也就是说吴起不知道了。 不然的话以卜子夏的人设,不该如此。 庾献正想着吴起,那吴起幽魂就忽然浮现,和那卜子夏一起怔怔的看着那竹简上的字。 那吴起幽魂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围着手握竹简的卜子夏转起了圈。 转了一会儿,吴起幽魂默不作声的用手一挥,数十册典籍出现在面前。 吴起幽魂一卷一卷的认真翻阅着。 等到尽数看完,又皱着眉头绕着卜子夏绕起了圈子,显然是有些踌躇不决。 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身子一顿,又是数十本典籍出现。 那卜子夏则像是在枯坐冥思,一边用手指在虚空中轻轻模拟着那字形,一边在脑海中凭空想象那高远的意境。 庾献不敢打扰这两个人的推演,悄悄退下。 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庾献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大口一张,从嘴里吐出来一个焦黄色的木头匣子。 他目光闪烁的看了那十个字一眼,再次将那匣子吞入口中。 这纳物的法门并不玄奇,庾献用剧情杀锤炼透了五脏之后,已经可以将这木匣纳入对应的肝脏中的窍穴。 …… 就这样,庾献每日回房读书写字,有时间了,就出来笑看安邑的风云变幻。 李克在被姬斯请出山之后,果然展现出了过人的能力。 世事的变幻,似乎都瞒不过他练达的双眼。 魏子时常向他请教一些事情,每次都收获不浅。 庾献这边也博得了一些举贤的美名。 另外,因为坚守“不为臣不见”的义理,吴起还获得了不少的赞誉。 若不是因为他当年在鲁国的时候,曾经干过贪慕功名,杀妻证道的事情,大家差点就信了…… 庾献不得不感慨,要洗掉这些污名果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时间过了月余,庾献把程明叫来问道,“我那便宜师兄进入魏庭之后,有没有向魏子举荐什么像样的人才?” 程明直接摇头,“这我可没听说。” 庾献笑了笑,对他吩咐道,“程兄,你明日去见一趟魏子,告诉他,当初和我们一起来安邑的还有一个贤才被遗漏。那就是当初子贡的弟子田子方,此人正追随子夏老师学习,仍旧留在安邑。” “是嘛?”程明精神一振。“好,不用明日,我这就去说。” 庾献一把拉住他,笑道,“不用急。”接着,淡淡说道,“你可以顺便提一句,这田子方是李克的好友。李克最是了解他的为人,只要一问便知。” 程明听了这话,心中回过点味来了。 他嘿嘿一笑。 “看不出来,你和你这师兄仇还挺大的。” 之前的时候庾献就故意套路李克。 他故意主动举荐李克,又暴露和李克之间的关系。 就是给李克埋下的坑。 等到李克按照历史,不吹不黑的给出了吴起贪而好色的评价后,不免会让魏子觉得李克有些心胸狭窄,不能容人。 庾献这个举动,只是再来上一记补刀而已。 李克和庾献一同来安邑,他自然也知道同行的田子方有大才。 之所以没有立刻向魏子举荐,其实也很正常,谁刚入职就给老板介绍一个和自己业务能力差不多的啊? 李克又不是傻瓜。 等到李克逐渐得到魏子的信任,从一个有很大声望的政治花瓶转变为手握实权的重臣后,李克自然会举荐自己知道的那些贤才。 可惜这个时间差,刚好被庾献抓住,咬了一个狠的。 程明回去上报不久,魏子听说田子方是李克好友后,果然找李克来打听。 李克听了之后,就知道有些不妙,不过他也不能违背本心,故意说田子方的坏话。 于是仍旧不吹不黑,把田子方好好的夸了一通。 魏子听了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就有点别扭了。 这李克虽然是个贤人,但是这胸襟似乎狭小了些。 当初吴起主动向程明极力推荐的李克,可李克反手就给了他一个“贪而好色”的评价。 如今,明明和田子方是知交好友,却偏偏不肯举荐这样的贤人。 到最后,大方坦荡的举荐贤才的,竟然还是那个“贪而好色”的吴起。 同样是拜一个老师的师兄弟,这胸襟气魄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魏子浩浩荡荡的带人去求见了田子方。 那田子方果然也是个君子人物。 魏子和他交谈了半日,就觉得整个人如沐春风一般。 魏子对田子方的才识很是惊艳,出来之后就对左右叹息道,这么多年了,我学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吾所学者真土梗耳。” 在魏子的一力邀请下,田子方也终于经不住这求才若渴的攻势,进入了魏庭做了上大夫。 这些事,庾献只是冷眼看了。 不久,他等的人,终于到了安邑。 庾献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盗鹿,不由哈哈大笑。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盗鹿其实有点不大想见庾献,见庾献把话说的这么明白,这才咧开嘴一笑,“放心好了。那个乐羊我查过了,确实不是东西,只要我见他一次,就打他一次!” 庾献拱拱手,再次认真的说道,“拜托了。” 第65章 但我还是拒绝 不知不觉,庾献在安邑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中发生了许多事情。 庾献坚守贫寒的生活,每日读书求学,而且通过程明陆续向魏庭引荐了不少才学很高的人物。 这让庾献得到了“有知人之明”这个极好的评价。 而且随着他坚持不仕,魏子也终于认识到,这个吴起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因为利欲熏心,杀死自己妻子的人了。 这让魏子对这个人终于有了尊敬。 于是,庾献收到了魏子亲自登门递上的offer。 庾献看着找上门来的魏子,要说心里不激动那是假的。 这说明了他所做的一切终于有了回报。 庾献已经慢慢摆脱了当年恶名带来的影响。 一个宁可杀了自己妻子,也要为鲁君当狗的人,在一个强势的诸侯面前,是没有尊严可言的。 他花了那么多心思,付出了那么多。 就只有这一个目的! 在送走了魏子之后,庾献沉默的看着那远去的仪仗。 吴起幽魂忽然浮现,和庾献并排站着。 “你在想什么?” 吴起幽魂平静地问道。 庾献看了吴起幽魂一眼,淡淡道,“我在想,要拒绝他多少次,才能收拾完你留下的烂摊子,夺回你失去的尊严。” 吴起幽魂那空洞麻木的脸上神色变幻。 随即,再次消失在空气中。 庾献轻轻一笑,先是看着那庞大队伍的背影,轻轻说道。 “十年。” 接着,瞥了一眼刚刚消失的那处所在。 “没事不要自己跑出来找虐,你这个渣男。” …… 庾献满意的看着魏国的变化。 和狼狈立国的季孙氏不同,在整个晋国体系中,由于魏子的强势,魏国的实力蒸蒸日上。 在历史上,姬斯的弟弟魏成子举荐了子夏、田子方和李克。 而翟璜则举荐了吴起、西门豹、乐羊、屈侯鲋以及李悝。 两人后来还为了当魏国的国相争斗了一番,最后李悝酸了翟璜一句,你就别争了,你给主君推荐的人物都是能臣干将,魏成子给主君推荐的都被主君当做师友,你说你还有啥指望。 (李克和李悝以及段干木这三人的关系历史成疑,这里是仙侠小说,不做考证。) 庾献从魏成子手中截胡了李克和田子方,又从翟璜那里截胡了西门豹、屈侯鲋,这些人才都受到了魏庭重用。 乐羊在被盗鹿追打了三个月后,终于忍受不了,出走去了赵国。 另外一个让庾献举棋不定的李悝,则在庾献拿定主意之前,快速崛起,成为了魏子最依仗的士大夫。 这个强大的人,在掌权之后,就雷厉风行的开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变法。 魏国,自此而强。 程明依靠庾献的帮助,在魏庭很是风光了一阵。但他毕竟是因人成事,没多久,就因为小错失去权位被发配边邑。 这让庾献有些惋惜。 当然,庾献也是有收获的。 就在前些日子,子夏终于解读出了那个字的意思,“天”! 那是一种脱离了字壳的存在。 那种存在理所当然。 无论文字变幻,文明衰朽更替,都能让人没有任何歧意的明白其中的意思。 庾献打断次序,又给子夏送去了另外一个字。 庾献相信,自己揭破的,可能是鹤鸣道宫之前未知的秘密。 …… 随着魏国的强盛,战争的氛围在逐渐变得浓厚。 庾献走在街上,都能听到有人在热烈的议论着打仗。 昨日魏子夺下一个邑,今日魏子攻破一座城。 就连程明都兴冲冲的跑到庾献这里来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战功。 当然,这些功劳都是从晋国身上取来的。 魏子姬斯,终于开始对往日的主君刀兵相向了。 姬斯的年青儿子姬击也开始展露头角,他凶猛的扑向秦国,一举攻克了繁、庞两地,把百姓迁徙到了魏国境内。 姬击的胜利,让魏国上下的情绪十分高涨。 既然已经把秦国的河西之地撕开了口子,那完全占有这块地方,似乎也不难实现。 魏子注视着自己人才济济的魏庭,这时候才恍然发现一个巨大的问题。 整个魏庭,似乎都没有一个足以担纲起国战的兵法家! 于是在接下来的数天。 魏国从上到下,都在热烈的讨论一个问题。 ——哪里有足以击败强秦的兵法家! 百姓们议论纷纷,但是魏子心中却早就有了答案。 ——吴起! 魏子再次带领群臣,亲自拜访庾献。 庾献却依旧坚守着自己高洁的品性,坚决不肯出仕。 到最后,庾献主动提了一句,“我师兄李克,才华不下于我,何不让他出征?” 好在是“君择臣,臣亦择君”的战国时代。 庾献死活不肯出仕,魏子也没什么办法。 再说姬斯本来就对李克很是佩服,当即任命李克为将,儿子姬击为司马,前去攻打秦国河西地区的临晋、元里。 李克也有些统兵的才华,在他的指挥下,魏军迅速的攻克了临晋城,随后兵围元里。 就在魏军昼夜不停攻打的时候,强横的秦军忽然出现在魏军的背后。 经过惨烈的搏杀之后,魏军大败而归,李克战死,姬击失一足。 姬斯震怒,当即命令屈侯鲋整兵迎战,又让西门豹轻车赶往大梁募兵。 谁料屈侯鲋还未赶去接收后续的兵马,前线的魏军就再次溃逃。这次溃逃,让魏军的后续部队,直接失去战心,做鸟兽散。 屈侯鲋在没得到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在车辕上写下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随后反冲秦军,战死沙场。 姬斯这时候才想起了那个看上去没什么本事的下大夫程明。 接着,紧急被魏子召回来程明,一脸抑郁的来找庾献。 “老弟啊,十年有点长啊。” 程明并没有多劝什么,随着局面的糟糕,程明发现自己当初下的注,似乎越来越贵重了。 程明走后不久,庾献正在写着字,吴起的幽魂再次浮现。 庾献瞥了他一眼,还没等问话,那吴起幽魂就开口道。 “这几乎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战,你确定要放弃?” 实在是庾献的淡定,太让人坐不住了,就连吴起幽魂都上赶着跑来提醒。 ——这是重要剧情啊! “确定。” 庾献回答的十分冷静。 吴起幽魂听了,不解的问道,“你已经得逞了。如今魏国除了你,已经没人能够力挽狂澜。魏子必然会无比的看重你。只要击败秦国,再加上你之前在名誉上的弥补,成为卿相也不是什么问题。只要你点头答应,我甚至可以直接判定,你的这一关就算通过。” 吴起在魏国时期,几乎是战无不胜,在军事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敌手. 最终让他亡命而逃的,主要是政治上的倾轧。 庾献走到了这一步,在政治上绝对是站得住脚了,可以说这一关最重要的麻烦,其实已经被化解了。 “我知道。”庾献一边写着什么,一边回答道,“但我还是拒绝。” “那为什么?” 吴起幽魂异常惊奇。 这孩子是有病? 庾献嘿嘿一笑,“还记得第一次的故事吗?” “嗯?” 吴起幽魂不解。 庾献白眼。 第66章 肠子都悔青了 庾献在一卷竹简上满满的刻上了字,随后擦了擦上面的竹刺碎屑,卷起来就往外走。 吴起幽魂怔怔的看着庾献离开的方向。 脑海中飞快的闪过第一关时的故事。 等到想起某事时,绕是他已经无数年波澜不兴的内心,也情不自禁激荡起来。 ——当初庾献为了刷任务奖励,背着吴起的母亲在卫国游荡了三年。直到把一个骨瘦如柴的小老太太,养到了两百多斤…… 吴起幽魂的手都气的哆嗦了。 这家伙到底要不要脸! 吴起幽魂飞速连闪,追上庾献。 就见庾献悠悠然的进了子夏的堂上,恭恭敬敬的说道,“老师,弟子又有事情求教。” 子夏的脸上满是纠结。 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说道,“你说吧。” 庾献把手中的竹简递上。 这次和以前不同,竹简上都是寻常的文字。 原先的那种玄妙字体,庾献是打乱了递给子夏的,这次则是满满一篇完整齐备。 吴起幽魂凑上一瞧,心中就是一寒。 果然。 上面的赫然是之前高何教庾献奇门遁甲时的入门篇。 吴起觉得自己的脑子简直要炸了。 这种逆天的东西,难道真的要现世? 当初因为吴起自己不懂奇门遁甲,因此高何身上的技能,不能完美模拟。最后吴起幽魂没办法,拿了一篇庾献绝对不可能堪破的法诀,顶替了奇门遁甲的入门篇。 原本吴起幽魂还寻思着,让庾献彻底断了这条念想。 高何的设定也很无奈,一身的本领死活教不出去。最后搜刮一身,除了八门金锁阵,还搭出去个女儿。 谁想到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庾献这家伙,竟然默默的把入门篇给硬记了下来! 吴起幽魂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 本来硬记下来也没什么,因为这本来就是一篇绝对难以掌握的法门。 谁想到,不管是按照历史,还是按照庾献自己的路线发展,这家伙在下一个剧情都拜了卜子夏为师! 卜子夏身为孔门十哲,是如今活着的,最睿智的几个人之一。 这样的人物,就连吴起自己都不敢说能比拟的过。 因此卜子夏这个人物在设定的时候,几乎倾尽了吴起的学识。 这本来就是一个在功名葫芦中全知全能的人物! 庾献借着拜卜子夏为师的机会,竟然拿了上一个剧情奇门遁甲的入门篇跑来请教。 这和得到吴起的亲自指点有什么区别? 吴起幽魂简直要吐血了。 这特么简直就是硬抢啊! “你太过分了!” 吴起幽魂怒目。 关键是按照历史的剧情线,这时候自己还不懂这门学问,甚至无法用剧情杀来遮盖。 一旦庾献学会,就真的会把这门术法学走! “我有犯规吗?” 庾献理直气壮。 吴起幽魂又被噎的喘不过气来。 这小王八蛋之前还嘴上振振有词,要用十年夺回老子失去的尊严,这尼玛分明是为了跑来刷子夏。 不把子夏这个便宜老师的价值榨干,他才不会收手! 十年?十尼玛啊! 这会儿吴起幽魂才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小子看问题的角度好刁钻啊。 自己之前都没有意识到,子夏是这段故事最有价值得所在。 而且更要命的是,庾献之前还偷背下那个法诀。 吴起幽魂看着庾献正儿八经的向子夏一字一句的请教,这种感觉…… 简直他妈的像被强奸了一样。 …… 这篇法诀的确玄奥,卜子夏解释了半天才给他解释清楚了前几句。 庾献的资质普通,就算这些,都需要花时间好好消化。 庾献看看那长长的篇幅。 十年之说,真的不算长。 讲了一会儿,子夏有些疲倦,他年纪大了,已经很难维持旺盛的精力。 他对庾献说道,“你之前给我的第二个字,我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 说着,子夏刀笔落下,口中发出苍老的啸音。 那声音浩浩淼淼,不可名状。 庾献目光落下,看在竹简上,那是一个“道”字。 庾献心领神会,“这个字应该这样念吗?” 卜子夏啸完,叹息道,“此字久远,恐在仓颉之前。倒像是天生的纹理,蕴含真知。如果我看的不错,这应该是个道字,发音似乎也如我刚才那般。” 庾献仔细听了,又暗暗揣摩。 当迷雾散开,那道理如此的不可置疑。 庾献口中也发出啸声,如卜子夏一般。这音符似乎就是从那字形中透出,循循善诱。 “天”、“道”…… 庾献默默想着。 再想想那如同焦藤一般通体发黄的木匣子,庾献有些相信,那上面的可能真的是天生纹理。 庾献辞别了卜子夏,出的门来。 吴起幽魂一脸冰霜的跟着。 庾献回头,“你怎么还不走?” 吴起幽魂被气的简直要失智。 别的后来人来到这一关,那简直像忙的像一条狗一样,到处奔波。生怕万一顶不住,就陷入四面皆敌的局面。 那些人要么忙着训练魏武卒,要么帮助李悝变法,还有些手黑的先去对付公叔座。 可哪有人像庾献这样惬意。 吴起幽魂冷然说道,“不击败秦国,错过这次机会,你又如何功盖天下?若是不能说服我,你后面的试炼就没有意义了。” 庾献笑了笑,“放心,我会赢的。” 吴起幽魂皱眉,“要赢可不是说说而已。现在魏国的局面很不妙。之前的一败,让魏国上下士气大挫。就连后勤补给,也遭到了重创。如果不快速收拾局面,恐怕会出现重大的损失。” 或许是担心庾献再刷下去,吴起耐心的替他分析道。 ——“你就算要拖时间也不能这么乱来,李克是个夸夸其谈之辈,你何必让他上战场?乐羊当年是我最重要的副手,你就算看不惯他,也不该让人将他打走,此人兵法极为凶猛,是个可用的人才!” ——“我说的这些都是历史吧?你应该懂……” ——“我当年那么厉害,很多事情应该有写的。” ——“你没有读过书吗?” ——“是不是因为家里贫穷?” 庾献有些凌乱,把一个古代器魂逼成这样,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了。 第67章 因为你不重要 庾献知道,要是不给这家伙说点什么,恐怕他就得掀桌不玩了。 庾献当即反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在魏国的时候,只要出征,每战必胜。你坐镇地方的时候,百姓亲附,安居乐业,敌人也不敢来招惹。甚至就连韩赵两国都只能唯魏国马首是瞻。有这样的功绩,为何你在魏国却受到各种打压,最后狼狈而走?” 吴起幽魂皱起眉头,看着庾献。 庾献镇定的说出了让吴起幽魂色变的话,“因为你不重要。” “胡说八道!” 吴起幽魂脸上现出怒色。 庾献却丝毫没有退让,“正是因为你不重要,所以魏国的君主只是把你当成了可以一用的爪牙。与那些能够陪君主侃侃而谈,当做师友的人相比,你只是一件趁手一些的工具。” 庾献盯着吴起幽魂的眼睛,“你知道你为什么不重要吗?” 吴起幽魂面无表情的看着庾献。 庾献轻轻说道,“因为你太强了!强到你立下的每一分功劳都那么理所当然,强到让所有人都觉得你做到这一切……,其实轻而易举。” “强到让他们错觉的以为,强大的其实是魏国,哪怕是别人,也可以做得那么好。” “强大到让他们认为,魏国的强,是因为他们这些贤明当道。” “他们会近乎偏执的认为,正是因为他们这些贤人让魏国强大,正是因为魏国强大,所以你吴起才占了这个便宜,得了微末之功。” “当你想要进入朝堂,执掌国政的时候,他们会捧腹大笑,揶揄你的非分之想。” 庾献的话,说的吴起幽魂无言以对。 事实上,这样的悲剧,何止是发生在吴起身上! 吴起幽魂深深的看着庾献,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或许是庾献的态度,触动了吴起幽魂,他主动又提了一句,“如果你不出手,那魏国这次输定了。” “不错,魏国输掉了,但我会赢。” 想到守护奋战了半生的魏国被摧毁,吴起幽魂脸上复杂无比,“你会赢得魏国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可能?”庾献一脸的不以为然,“魏国不会输到死无葬身之地的。” “何以见得?” 吴起幽魂不解。 庾献给了吴起幽魂一个鄙视的眼神,“你傻啊,魏国本来就是四分五裂的,还有一大块藏在韩国后面的。韩国绝对不会坐视秦国横穿他的领土,去打魏国的东部。西边的魏国,都可以拿来赌,留下东边的魏国用来翻盘就可以了。” 吴起听了这话,眼都直了。 这货连这都算计到了。 他略一思索,明白了庾献的打算。 吴起幽魂那古板冰冷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嘲讽。 “你越来越像我了……,你只是想赢。” 庾献扬起一根手指,哈哈笑道,“别这么说,我只是想为你正名而已。” “你少来!” 吴起幽魂怒了。 上次特么的说替自己夺回尊严,其实还特么不是想要忽悠自己拖时间。 庾献耸耸肩,并没有解释。 等到下次程明再来的时候,庾献终于松了口,又给魏子推荐了个才华出众的人物。 庾献做的其实也挺简单。 他到处让人打听贤士的名字,只要庾献听过的,那历史上肯定很厉害。 只要庾献没听过的,八成就是碌碌无为的菜鸡。 这一手让魏子姬斯很有些难受。 你要说吴起反动吧,人家经常给自己推荐贤士,要说吴起还不错吧,偏偏就是不肯出来领兵。 然而那些自己平日里尊崇的贤士,这时候偏偏都没了主意。 最后局面实在太过危急了,姬斯不得不求到了他素来倚重的田子方身上。 田子方听了之后沉吟半晌,没有回答姬斯。 等到姬斯走了之后,田子方对人说道,“我听说仁者不言兵,行仁义者,无术自胜。君主找我这样的人来询问兵事,把我田子方当成是什么了?” 随后田子方,留书一封,愤然离去。 这件事发生后,魏子是怎么想的庾献不太清楚,反正他站在后院的望楼上的时候,时不时就能看到姬斯怅然的在自己门前转来转去。 战国时代的征伐烈度很低,但是绵延漫长。 一场仗打到一半回家种个地,哪天想起来,会接着回来在打。 就这样,又是一年过去了。 在赵国和韩国的支持下,魏国总算是勉强稳住了阵线。 不过这样一来,面对着秦国的巨大威胁,顶在前面魏国,不得不大力仰仗韩、魏两家。 就连原本见了面叫哥哥的,都改口叫起了小老弟。 姬斯心中那个堵。 程明来庾献这里跑的越来越频繁了。 一开始他还本着利益最大化的原则,对魏子敷衍一番,随着魏国城邑大量丢失,就连程明都有点坐不住了。 “吴兄弟啊,该出手了!等到十年后,这天下还不知道有没有魏国了。” 庾献想了想,“那好吧,我再给你推荐一个……” 程明赶紧摆着手打断,他一脸苦相的说道,“兄弟,你别推荐那些贤士了,那些贤士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了。当初那李克,好大的名头,还是你师兄,结果上了战场没多久就兵败身死。还有那田子方,直接就跑了,魏子气的摔了好几个白玉璧。” “现在别说魏子了,就连我老程也看明白了。嘴上说的再好,哪怕张嘴就古之先贤,只要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对魏国也没什么用处。我说,你之前拼命的把李克捧高,是不是就是想在魏子面前证明,他只是个绣花枕头?” 庾献懒洋洋的看着他,“我是这么说的吗?” 魏国上下的这个变化,对庾献是个好事。 他们终于意识到,在强大野蛮的秦国面前,他们还远远不够看的。 这个意识镂刻的越深,镂刻的越疼,等到吴起横空出世的时候,他们才会印象越深。 庾献看程明淡淡说道。 “我倒没有什么别的野心。只是希望有一天,我拿到属于我荣耀的时候,所有人能够记得,他们的岁月静好,是因为老子替他们负重前行。” 庾献站起身来,冷冰冰的替吴起说出了心中的不平。 “所以,等他们坐着悠然装逼的时候,记得不要踩我。” 第68章 你有没有听过智障 庾献是个主意很正的人。 魏国的事情,说到底只是法宝中的一个剧情,不管打成什么样子,只要最后能翻盘就是好的。 与费心的经营魏国相比,从这过程里刷到足够的好处才是最关键的。 庾献开始慢慢向魏子进言,提出一些有帮助的建议。 但是仍旧不肯出仕。 他巧妙地掌握着分寸,若即若离,给姬斯希望,又不至于让魏国太过强盛。 当初魏国之所以横行天下,靠的还是吴起和乐羊的这一对“杀妻食子”狂魔。 那乐羊兵法超群,在原本的历史上应该出征中山,有灭国之功。 在乐羊攻打中山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乐羊的儿子当时正在中山国做官,于是中山国烹杀了乐羊的儿子,给他送了一碗羹过去。 乐羊当着使者的面,将那一碗羹吃的干干净净,随后击破了中山国。 这乐羊也是后世大将乐毅的先祖。 庾献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件事。 既然自己拒绝出仕,那么只要再打跑乐羊,就掐断了这个新兴国家最重要的一环。 没有“杀妻食子”两狂魔的武力支撑,版图本就四分五裂的魏国,根本捏不成一个拳头。 在野蛮的秦国面前,魏国的抵抗能力根本就是个渣。 …… 庾献每日去向卜子夏请教学问。 在卜子夏的指点下,庾献慢慢开始开始了法诀的练习。 这道法诀上面行功路线很是诡异,几乎遍布庾献身上的肌肉、筋膜和皮肤。 庾献从小指开始一点点的锤炼,疏通。 每日的进步都很缓慢。 唯一让庾献有些意外之喜的是,虽然庾献的主脉孱弱,无法释放什么有威力的法术。但是因为支脉繁杂,便于在窍穴之间搬运法力,反倒对修炼这法诀有极大的好处。 这法诀越到后面,越是显得的奥妙。 修炼到后来,已经不单单是对气的运用,还牵扯到了精和神。 同修精、气、神的功法! 庾献立刻感觉到一种高端大气上档次。 莫非是三昧真火? 庾献喜滋滋的想着。 至于那木匣上神秘的文字,庾献也陆续让卜子夏推理出了几个。 有了这几个字索引,庾献已经隐隐猜出了那木匣上天生的纹路到底是什么。 剩下的几个字,也被他猜了出来。 不过,没有卜子夏的破解,不能看透字的本意,得到真音,仍旧只能算是只得其形。 就这样,又三年过后。 庾献总算是弄清楚了,所有十个字的内容。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庾献心中一跳,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当初的道祖李耳,必然见过这个匣子。 或许更多的秘密,可以从道祖的典籍中得到解释。 至于所谓奇门遁甲入门篇,也被庾献轻松入手。 他现在不必依靠卜子夏帮着引导,就已经能顺利的将法力在全身游走一遍。 精、气、神三者并用,就可以在身上产生一个形似水晶,状若鱼鳞的护甲。 庾献修炼了一些时间,隐隐有些失望。 看这法术效果,似乎不足以让吴起幽魂那么紧张,莫非是还有别的奥秘? 庾献忠实的贯彻了要把子夏刷够本的决心,这一日,他突发奇想准备让子夏帮着把重玄子老道的修炼功法也梳理一遍。 正当庾献兴致勃勃的赶到子夏门口的时候,里面服侍子夏的端木宁就一脸沉痛的走了出来。 庾献和端木家留下的这几人关系都不错,他纳闷的问道,“端木,你这是怎么了?” 端木宁看着庾献,悲痛的说道,“师兄,师傅他老人家不行了。” 庾献听了这话就凌乱了。 卧槽,这样都行?! 虽说子夏年龄太大了,什么时候故去都是很有可能的,但庾献却直截了当的猜到了怎么回事。 这特么肯定是吴起幽魂搞的鬼啊! 庾献进了大堂,子夏看了他一眼,恰好咽气。 庾献无语。 就特么等自己呢…… 等到和弟子们一起办完了子夏的丧事,庾献回到自己院子,就开始呼唤起来。 “老吴——” “老吴,快出来。” “老吴,我服,我服了!” “快出来!” 吴起幽魂悄然浮现,满脸的得意。 庾献无奈。 原本他还打算借助子夏这个bug,把自己的技能刷满呢。 如今光是了解木匣的秘密,又学了个奇门遁甲的入门篇,就把这老头刷死了。 不过有件事,庾献还得找吴起幽魂确认下。 庾献将他那微薄法力运遍全身,接着在庾献全身出现了水晶鱼鳞一样的东西。 庾献向吴起幽魂示意了下,“我说老吴,我不就沾了你这么点便宜吗?就为了这么个没什么大用的东西,你就把子夏给弄死了?” 吴起幽魂听了,哼哼冷笑,“没什么大用?那是你有眼无珠,不识美玉。” 庾献一听心中窃喜,不会用归不会用,只要是好东西就成。 他亲亲热热的对吴起幽魂招呼道,“老吴,坐,坐。你给我讲讲呗。” 吴起幽魂显然对庾献这种没皮没脸,有些膈应。 他没好气的说道,“有什么好讲的,这东西就算被你学走了也没什么大用。” “那怎么可能呢?”庾献向来是坚信艺多不压身的,“就算是一条内裤,一张卫生纸,也有他的价值!” 吴起幽魂被庾献说的一愣。 这特么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看着庾献那充满热情的眼神,吴起的嘴角咧开,露出牙齿。接着,咧开的嘴角扩大,竟然仰天大笑起来。 或许是几百年都没这么开心过,吴起幽魂笑的前仰后合,魂魄虚影都淡了几分。 庾献在旁看的一脸茫然,笑什么啊,这是? 吴起幽魂似乎极为得意,他看着庾献,竟然破天荒的坐到了他旁边。 庾献继续茫然。 吴起幽魂看着庾献,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庾献脸不红心不跳,“叫我吴起就行了。” 吴起幽魂一阵来气,“说真名。” “哦,我叫庾献。” 吴起幽魂微微颔首,笑摸庾献狗头,“我说庾献啊,你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叫做智障?” 第69章 终于扬眉吐气了 卧槽! 这庾献就不能忍了。 输不起是吧? 还特么骂人? 就在庾献打算给他一波热辣的反击时,就听吴起慢慢说道,“智障,又叫做认知障,乃是世上最难打破的坚壁。就像井蛙不可以语于海,夏虫不可语于冰,曲士不可以语于道。” ?!! 什么意思? 庾献听出一些别样的意味,神色一正,当即屏息听吴起幽魂继续说下去。 吴起幽魂指了指庾献的杯中水,“在你眼中,这杯水可能清澈透明,洁净无暇。但你可能不知道,这里面有着无数的生命。” “额……”庾献迟疑。 吴起幽魂又指了指天,“或许你会觉得天穹广阔,大地无极。但其实浑天如鸡子,这大地四方不平,宛如鸡子中黄。” 庾献,“……” 吴起幽魂又道,“甚至就连你所习以为常的日升月落,四时变幻,雷霆雨雪,皆有其中复杂的原理。” 庾献,“……。” “你也学过兵法,懂得呼风唤雨,可你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吗?” 吴起一脸傲然的看着庾献,“对这世间,对这大道的不同理解,就是我们之间的认知障。老夫知道的很多东西,你不要说能够理解透彻,恐怕就连想都不敢想。” 庾献脸上木然。 “所以说,这套法诀在老夫手中,可以称得上是逆天的绝学。除非对人间道理,世间规则的理解超过了我,否则,很难打破。但是落在你手中,其实只是一个鸡肋一样的法门。凭你这短短的青春,对这世间万物有几分了解?” 吴起幽魂脸上露出揶揄讥讽之色,“很多东西,恐怕穷尽你一生,也难以思量明白。就像你当初无论如何也看不懂,这个假的入门篇那样。因为这东西,本就是你的认知障。那些东西,已经超乎你的想象了。” 庾献恍然大悟。 那时候他只是个刚在修炼上入门的菜逼,哪里能轻易明白那些深刻的道理。 这篇法诀讲述的就是认知障,当然有自晦之能。 若非是子夏这个尽有吴起学识的人亲自讲述,恐怕任何人也得不到修炼的方法。 吴起幽魂心情舒畅的看着庾献,“你费尽心机,想要偷走我的绝学。可惜数年时间蹉跎,如今一无所获,此中滋味如何?” 吴起幽魂这会儿扬眉吐气,心中暗爽无比。 ——劳资被这小王八蛋气了不止一回了,这下可算报仇了! 庾献如今学了个鸡肋法门,还错过了在魏国的黄金发展期,这特么要能通关,才叫有鬼了! 吴起幽魂看着神色奇怪的庾献,整个人说不出的高兴。 他长吸了一口气,原本虚幻的影子凝实起来,慢慢的塑造出了血肉,如同真人一般。 吴起幽魂指尖轻轻一点,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水晶一样坚实的屏障。 这屏障如同一道水晶墙一样挡在两人之间,上面符文闪动,不时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大道。 只是那些显现的文字、符号,都是只言片语,而且明灭不定,毫无逻辑。 庾献正好奇的打量着,就听吴起幽魂阴险的对庾献说道,“好吧,就让你试试这功法的厉害,你……,可以用全力来打。” 庾献“哦”了一声,默默开启了人马如龙。 “来吧。”吴起幽魂神色淡定,“你打。” 庾献没学过什么拳法,但体魄惊人的他,全力打出的一拳也不容小觑! 只见这一拳击出,虎虎生风,就连空气都发出轻微的爆响! 吴起幽魂嘴角勾出一丝冷笑,那水晶壁障上的符文闪烁的更加剧烈。 吴起幽魂原本淡定无比,直接坐等庾献筋断骨折。谁料,这一拳打在那坚固无比的水晶壁障上,就像是一柄大锤砸碎了澄静的水面! 一瞬间,粉碎、撕裂,稀里哗啦的乱溅而出! 随着无数的水晶碎屑迸裂,庾献的这一拳,重重的轰在吴起那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脸上。 “哎吖——” 吴起的肉身,被打的飞起,噗通掉在了院子外面。 庾献收功,喘气。 接着,看着院子外面,摇了摇头,一脸的鄙夷,“嘁,古代人。” …… 等了半天,庾献没见吴起进来。 他有些疑惑。 庾献纳闷的找出门去,就见吴起的肉身还扑倒在被打飞摔倒的地方。 庾献蹲下身,揪住头发,将他的脑袋提起。 就见吴起面如死灰,神情呆滞,一脸信念崩溃的模样。 庾献有点紧张了,“喂,老吴,你没事吧。” 庾献不说话还好。 一说话,吴起眼中的老泪倏然流下,淌成两行。 “怎、怎么会这样……” 庾献有些过意不去了。 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吴起都算是老祖宗辈儿的了,而且老吴这人也不错。 庾献赶紧说道,“要不你也打我两拳。” “嗯?”一听庾献此话,吴起的目光重新犀利了起来。 他擦了擦泪,一骨碌爬起来,“快,你快运转功法,让我试试。” 庾献立刻默运功法,身上出现了鱼鳞一般的水晶护甲。 吴起更正道,“这样不对,你还要运用起精气神,在屏障上篆刻下自己的一些认知。唯有堪破这认知,才能打破你的认知障。不然就只有靠蛮力不停的消耗。” 庾献听了十分诧异,“是这样吗?子夏老师好像不是这样教的。” 吴起沉默了一会儿,一脸怅然,“之前……,我藏私了。” 我日! 庾献看着吴起那副死样子,气的简直想再揍他一顿。 ——难怪这老阴逼没有好下场呢,实在是太孙子了! 这会儿吴起迫不及待的要验证,自然把法门给庾献补全了。 随着精气神在全身流转,庾献那微薄的元气喷薄欲出。 庾献轻轻一指,一道恍如水晶的屏障就出现在面前。 吴起在一旁提醒道,“你篆刻的认知越多,你启动这法诀花费的时间越长,当初我就是因为篆刻的道理太多,来不及打开认知障,结果被人突袭而死。” 庾献了然。 就是威力越大,技能读条时间越长呗。 那该写点什么好呢? 庾献这会儿,也没那么多功夫铭刻什么真知大道,或者对世间的看法。 不过,说到认知障嘛…… 庾献想了想,用元气费劲的慢慢勾勒。 “一个四面体的所有棱长都为根二,四个顶点在同一球面上,则此球的表面积为……” 不想那么多了,先来一套高考题吧。 第70章 尼玛,太惨烈了 庾献费了不少功夫,终于写完。 吴起看着那水晶屏障,脸上阴晴不定。 这家伙所学很杂啊…… 上面偶尔浮现的图案既不是太极,也不是八卦,而是各种曲线和三角。 时不时还有“中子星”或者“引力波”之类的字符闪烁一下。 庾献写完,打算试一试这法门释放的速度。 于是深吸一口气,将那水晶屏障散去。 接着对着前方一指,大喝道,“智障!” 庾献立刻感觉到浑身的法力如丝如缕般从各处的窍穴抽出。 因为他身体内的主脉孱弱,支脉杂生,这也导致了他体内的法力积蓄的很是均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这种经脉结构释放不了威力巨大的攻击术法,但对于防御类术法来说,无需从主脉抽取法力,无疑大大提升了效率。 随着庾献的大喝,一道水晶屏快速从庾献的指尖出现,接着抵挡在前方。 速度还行…… 庾献比较满意。 接着庾献紧张的看着吴起,不知道这法术是怎么进行判定的。 吴起早就迫不及待跃跃欲试了。 见庾献准备完毕,眼中凌厉的光芒闪过,接着浑身金光闪烁。 赫然也是开启了人马如龙。 庾献顿时有些怂了。 这货,该不是要打回来把。 看这架势,估计这一拳挨上了肯定不好受。 庾献有些后悔了。 题出少了…… 吴起一声斥喝,踏步上前,重重的一拳直接砸在庾献的水晶壁障上。 这一拳力道极重,打的庾献的水晶壁障一晃,上面的字符迅速闪动之后,陆续熄灭了一些。 庾献震惊,这一拳最少打掉了两道选择,一道填空。 十五分得有了吧? 厉害啊! 庾献不说话,赶紧开始控制元气,补一套理综压压惊。 庾献震惊,吴起也有些心脏不好受。 以他几百年的眼界认识,这一拳连人马如龙都开了,结果这壁障不但没有应声而碎,反倒险些没能撼动。 看着庾献仍旧在不屈不挠的修补,那上面的符文反倒还有增加的趋势,吴起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吴起这样骄傲的家伙,本就是血性热烈的人物。他二话不说,拳头如同狂风暴雨一样,对着水晶屏倾泻而下。 庾献只看到一道一道道拳影在面前招呼,那重重的撞击,拳拳沉闷的回响,以及开始飞溅的血水,吓得庾献心惊肉跳。 说实话庾献也有点怂了。 他的法力是有限的,谁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眼看着符文错落明灭,庾献真是有点怕打疯了的吴起控制不住。 “投降投降!” 庾献一边大叫着,一边拼命挣扎。 不过在这过程中,庾献也发现了一些规律。 像是语文,英语的题目,被打掉的速度特别快。 数理化生之类的东西抗打多了。 眼瞅着吴起状若疯魔,已经奔着一本分数线去了。 庾献吓得赶紧认怂,“老吴,我错了!我真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惹你了!” “我错了,我真错了!” “有事儿我让着你还不行吗?” …… 在连续的全力攻击之下,吴起剧烈的消耗着。 打到最后,他粗喘着大气,一脸麻木,双手只剩下无力的拍打。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刺激了吴起,吴起悲愤的仰天大叫一声,用血淋淋的双拳撑在水晶屏障障上,一头“咚”撞在上面。 庾献眼睁睁的看着吴起额头上涌出的鲜血,模糊了那水晶屏,滴滴答答的淌下。 庾献赶紧闭上了眼,扭开头。 尼玛,太惨烈了。 庾献见吴起半天没有动静,小心的问道,“老吴……” 仍旧没有动静。 庾献也不知道该是放心还是不放心。 “老吴……” “老吴——” 庾献继续呼唤。 见吴起不给自己回应,庾献主动释放诚意,“这样吧,回头我就去找姬斯,加入魏庭。不管是做将军也好,还是做大夫也好,反正秦军的这一波一定顶回去。” 子夏已经死了,这一段剧情也没啥意义了。 庾献现在加入魏庭,魏庭的士大夫们只有惊喜跪舔的份儿,哪个还敢出什么幺蛾子。 庾献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结束眼前的故事,进入吴起在楚国的终章了。 按照历史来看,吴起要在楚国变法,并最终死于非命。 参照吴起平生所学,或许那里隐藏有法家学派的什么奥秘。 战国之时虽然诸子百家兴盛,但真正撑起这个时代的还是儒、道、墨、法四门顶级学说。 庾献有鹤鸣宫的道家传承,又学到了墨家兵法,儒家的功德之术,若是再能见识一下法家的学问,当可以融汇各家所长。 或许是庾献的主动示好,打动了吴起。 他长叹一声,苍老的面孔,满脸索然,“算了,你不必接受考验了。” “这怎么行?大丈夫有始有终,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完的。” 庾献一脸的义正言辞。 像这种奖励拿到手软的机会可不多。 吴起看着庾献,语重心长的说道,“真不必了。” “为啥?”庾献不解。 只是收个尾而已,也没什么麻烦的。 说不准还有什么别的奖励可以拿。 吴起额头红红的,看着远方,一脸的无奈。 “因为,秦王不巧从马上摔下来死掉了,就在刚才……” 庾献无语。 我信了你个鬼啊! 庾献不死心,仍旧坚持道,“我记得上一次完事儿还有回放来着。” 吴起板着脸说道,“没有。” 庾献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他惊问道,“该不会是连楚国的剧情都没有了吧。” “不错。” 庾献这下不干了,“这不对啊,我还没有功盖当世呢!” 吴起强颜欣慰,摆着手说道,“不妨事的,不妨事的。其实功名葫芦既是老夫的传承之宝,也是老夫的心愿遗宝。老夫平生做了太多的憾事,年老之后,心中一直郁郁难安。就算死了,也一股执念不散,化入了这功名葫芦。” “你的所作所为,让老夫深刻的意识到,如果活的不开心,就算是功盖当世又如何。何况你顺心而为,就算没有委曲求全,也走出了堂皇大道。老夫心中的执念已散。剩下的考验,已经没有意义了。” “是这样吗?”庾献狐疑。 第71章 圣人之肺 吴起主动岔开话题,“对了,你对这功名葫芦知道多少?” 咦,庾献对这话题很感兴趣。 说到底,他还是在人家法宝中呢。 对这法宝了解的越多,自然就越有主动权。 庾献连忙催问道,“老吴,你快说说。” 吴起摸着胡须,轻轻一叹,“当年我从师父县子石那里曾经得到一件法宝,名为咫尺山河图。那法宝虽然没什么威能,但传承久远,里面有一枚空间种子。还有上古圣人炼入了天地间的一瞬。” 庾献一听,不就是之前白书画用来保他的那东西吗? 炼入天地间的一瞬,听上去很牛逼啊。 庾献之前还曾经进去过。 不过那丝帛制成的法宝,空间很不稳定,最后被田和的东夷战鼓打的天崩地裂。 里面还有个漂亮姑娘来着。 吴起继续说道,“我本领大成之后,曾经寻到这位陨落的上古圣人的遗骸。圣人有德,五行显化。我切下了祂的肺,得到了一块白银。” 庾献心中一跳。 试探着问道,“不知道是哪位圣人?” 吴起不答,自顾自说道,“我得到这块白银之后,将咫尺山河图炼入,最后得到这样一个白银葫芦。葫芦自有洞天,内中万物,并不在此方世界。” 庾献疑惑,莫非这葫芦里装了一个平行空间? 可这任由吴起掌控的天地又是怎么回事? 似乎看明白了庾献的疑惑,吴起把手一摆。 周围的房屋、街市、城镇皆都消失不见,反倒露出大片的荒野。 让庾献吃惊的是,就在这荒野上扑倒着一个人,看背影,分明就是庾献自己。 看那姿势,像是从高空掉落一般。 “这、这是怎么回事?” 庾献惊问。 吴起用很朴实的语言解释了一下,“其实就是你从葫芦口被扔进来,然后摔懵了。我就借机引导你的意识,给你诸多考验。虽然看上去过了好多年,实际上真实的时间只有一瞬。” 吴起说着,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那口气如同风卷残云,吹出万千气象。 无数的村、镇、城、国拔地而起,熙熙攘攘的的人群你来我往,万千的生物出生死去。 这一切仿佛海市蜃楼一样飘荡在旷野之上,又如同泡影幻灭,来回演化。 庾献赞叹,“厉害啊。” 吴起摇摇头,“这就是被圣人炼入的天地间的一瞬,这一瞬时光已成过往泡影,自然可以为人所用。我也是借助此力,才能带动许多变化。” 庾献看看上面变化的万千世界,再看看扑街在荒野上的自己,忽然惊醒。 “对了,那我的奖励?!” 庾献连通几关,别的知识类的东西还好说,但是一母之力可是加持在肉身上的,自己的肉身扑在这里,肯定是没效果的。 “给你给你。” 吴起额头红红的,表现得很积极。 葫芦中的元气聚集,很快将地上的庾献包裹。 “你的肉身会被大幅度强化,仍旧有负重奔走的能力,只是耐力不可能无穷无尽了。” 庾献听了,当即不干了,“那我不就吃亏了吗?” 吴起听了此话,精神一振,“所以你赶紧去做别的考验吧,你能通过的关数越多,肉身被强化的时间越久。” 庾献愕然,“怎么还有别的考验?不是说你让我通关了吗?” 接着庾献跃跃欲试,目光闪闪发亮,“是不是去楚国?” 吴起慌忙说道,“不是,不是。” 接着喟然一叹,“当年我死的时候,满腔都是不甘和执念。所以一道魂魄入了这白银葫芦之中,年深日久,编织出这许多梦幻。原本我想着给自己求一个解脱,谁料后来人最后都走上了和我相同的路。我心中的执念越来越深,疑惑越来越重,直到遇到了你。” 吴起说到庾献,似乎有些不想再提,接着说道,“这白银葫芦在我死后,在许多人手中辗转。最终被秦国的李信拿到手,他从中学到了许多兵法,后来又凭借着高深的修为,将葫芦重炼了一遍。增加了名、福、禄三重考验。从此称为功名葫芦。” 庾献有些懂了,他看看扑在草原上的自己,再看看半空中如同海市蜃楼一般不断变幻的世界,“也就是说,后面还有三重考验,分别对应名、福、禄。” 吴起说道,“不错。这法宝一直在李信后人手中。你可能也感觉到了,这个洞天还有另外一人存在。” 庾献翻个白眼,我感觉到个屁啊。 接着庾献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咫尺山河图中,那个笑问小郎君何所从来的女子。 庾献脱口而出,“莫非是她?” 吴起有些尴尬的点头,“原本她就在咫尺山河图中,好像和那位圣人还有些瓜葛……” 庾献的目光充满了惊叹,“你切了圣人的肺,还敢把她装进来,她现在什么段位?” 吴起长叹了口气,“别问那么多了。那女子虽然不学无术,法力本领也不高明,不过素来古怪刁钻。李信当初就是察觉到了她的存在,才拜托她帮着设下另外三重幻境。那三重幻境随时都在变幻,我也不知道你会遭遇什么。” 庾献听了皱起了眉头。 吴起幽魂是一道执念,自然会执着于自己那蹉跎的一生。 可是那个女子能得到“古怪刁钻”的评价,估计会不按规矩乱来啊。 庾献还要再打听几句,就见吴起站起身来说道,“告诉你这么多,也算对得起你帮我堪破心障的恩情了。你赶紧走吧。” 说完之后,不由分说,将庾献向前一推。 庾献大吃一惊,却感觉到身体像是鸿毛一样轻飘,被吴起推着,直接进入了半空漂浮着的海市蜃楼之中。 吴起额头红肿的默默在原地看了半晌。 ……庾献这小子虽然可恨,可到底让自己看到了不同的一条路。 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煎熬了自己这么久,总算有了解脱。 吴起心中释然,原本凝实的身体慢慢虚幻。 就这样了吧。 转眼间,那魂体如丝,如缕,如朝雾,如轻烟。 谁料,眼看这丝折磨了吴起几百年的执念,要消失在这天地之间的时候,忽然又强行凝聚起来。 吴起咬牙切齿,仰天长啸! 不行! 不收拾这小子,我实在是念头不通达啊! 第72章 为了大义的名分 庾献眼前一黑,接着头晕目眩。 他连忙支撑着想要稳住身子,立刻有一个柔柔软软的身躯将自己抱住,“相国,快请上座。” 咦? 庾献不挣扎了,晕晕乎乎的就被扶着坐在上首。 用力捶了下额头,使劲晃了晃,意识总算是清醒了几分。 目光一瞅。 刚扶自己的是一个丰腴少妇,她二三十岁模样,容颜姣好,神色妩媚。 看衣着服饰,倒很是富贵。 庾献情不自禁的问道,“你是何人?” 旁边一个文士低声说道,“这就是阳翟公主,昨夜……” 庾献顿时就惊了。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庾献刚想问问那文士,你又是哪个,就见堂下一人按剑上前,厉声道,“董贼。你奸宿龙床,侮辱公主。如今诸多朝臣俱在,竟然还敢堂而皇之的坐上天子宝座,你还不自系以谢天下人!” “等等!” 庾献的眼都直了。 董贼?相国? 卧槽! 这两个词合在一起,莫非是那个史上最臭名昭着的董卓? 自己这一把是董卓? 董卓这会儿可还没死呢! 掌管这一关的姑娘,果然不按常理出牌啊。 这次没有开场动画,庾献有点措手不及。 庾献赶紧四下打量下自己所在的环境。 这是一处大殿,周围兵马环绕。堂上战战兢兢的站了几个宦官宫女,堂下则是一群敢怒而不敢言的大臣。 而自己,就在这大殿的龙椅上高坐,正一脸煞气的四下扫视着。 随着对处境的熟悉,庾献心中的紧张缓和了不少。 在汉末乱世中,董卓本身就有很强的军事实力。 袁绍纠集起了十八路诸侯,然后呢,还不是老老实实的跑到酸枣挂机,根本就不敢和董卓硬碰硬。 庾献前生打游戏的时候,就从来不用董卓。 因为太简单了。 庾献正想着,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在半空中。 ——“你出身卑微,却凭借豪侠的名气,和过人的声望,得以功成。如今,你废立天子,执掌朝堂。却身怀恶名,天下谮毁。” ——“是时候该做出改变了!” ——“为了大义的名分,请在一天之内,让朝堂上半数以上的大臣对你中立。” 庾献听了这些任务提示,眼睛都直了。 这特么是什么鬼? 老子不该大杀特杀,然后,兵出虎牢关,一口气统一天下吗? 庾献正愣神。 满殿大臣头上“唰唰唰”冒出各种各样的状态。 “畏惧”、“敌意”、“血仇”、“嫉妒”、“不满”……,这一票都是红名。 另外还有一小撮武将模样的人,头上顶着“崇拜”,“敬畏”,“亲切”,“信任”之类的文字,这些都是绿名。 庾献又看了看身边的美丽公主,以及那些侍候的宦官、宫女,她们脑袋上都是黄名。 不过,这一脑袋的“这可怎么办啊”算是什么鬼? 莫非自己的目标,就是把这一堆红名,变成“这可怎么办啊”? 庾献正愣神着,忽然旁边的文士出列,对堂下的那人厉声喝道,“你是何人?胆敢带剑上殿,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打死。” 庾献顿时一惊。 你特么是哪个啊,小爷这会儿正要洗红名,你这不是坑我吗? 庾献怒目而视,却发现那文士头上绿油油一片。 咦? 这是自己人? 再一瞅,上面的文字赫然是“孝顺”。 我去! 这特么莫非是我儿子? 庾献赶紧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对不对,董卓这老货儿子死的早,看这年纪模样,莫非是女婿李儒? 李儒在董卓的西凉军中威望不小,话一落下,立刻有另一个脑袋上顶着“孝顺”的家伙,手持铁挝上前,竟在朝堂之上将那人当场挝杀。 庾献本来还想观望一下,谁料一时阻止不及,竟让那人惨死。 堂上仅有的几个黄名,也“唰唰唰”变成带着“畏惧”两字的红名。 卧槽! 庾献这下坐不住了。 本来就是限时任务,没想到连仅有的中立力量也被吓跑到对立阵营了。 庾献连忙大吼一声,“都给老子停下。” 庾献的话一出口,堂下众人顿时都噤若寒蝉。 旁边的文士更是趾高气昂的说道,“都没听见吗?让你们停下!牛辅,你把这人的尸体扔出去,我倒要看看哪个还敢大胆!” 庾献真想把这个便宜女婿逮过来臭揍一顿。 你怎么这么多事儿呢。 好在庾献也不想对着一个脑浆迸裂的死人,只能任由这货安排了。 庾献警告众人,“都别乱说话,老子要想点事情!” 庾献又看了看李儒,“你也闭嘴。” 堂上堂下顿时鸦雀无声。 不管服不服董卓的,起码没有哪个敢就这么和他对着干的。 庾献皱紧了眉头,审视着自己眼前的局面。 要让满朝文武取消敌意,投靠自己? 这根本就不可能! 老董这会儿刚刚废立了天子,还睡了龙床,上了公主。 可以说大逆不道的事情几乎干了个遍了。 走到了这一步,除非是自己改朝换代当了皇帝,不然的话,只要汉朝缓过一口气来,铁定要被族诛的! 就连霍光这种被推为圣人的家伙,后代不也被找了个借口满门抄斩了吗? 满朝文武只要不缺心眼,就绝对不会上自己这艘破船! 庾献现在甚至连向这帮大臣示好都做不到。 因为老董作死作的太大了,一旦庾献示弱,镇不住这帮家伙,说不准蚂蚁咬死象的事情就会发生。 董卓如今高处不胜寒,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呢。 庾献看了眼自己的狗头军师李儒,这件事八成还要和他商量商量。 朝臣那边先不指望了,眼下能做的,就是尽快把那几个刚变红的黄名稳住。 庾献想着,目光落在旁边花容失色的阳翟公主身上。 要让一个慌乱恐惧的女人获得安全感,其实也并不难…… 庾献凑过头去,在阳翟公主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阳翟公主听了之后,羞涩的低下头去,桃腮绯红,水汪汪的眼波含嗔带怨。 或许是安心了一些,阳翟公主头上的红名慢慢变黄。 上面的“畏惧”二字也重新变成了“这可怎么办啊”…… 第73章 嫉妒+1 让庾献意料不到的是,随着阳翟公主的情绪稳定,那些已经红名的太监和宫人们重新变为黄名。 对于那些下人们来说,主子就算荒淫无度也没什么,只要不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就行。 何况有弱点的主子,总是好伺候一些。 董相国既然沉迷于阳翟公主的肉体,那么她们这些阳翟公主的下人,心里也都多了几分指望。 庾献挽回了几个黄名,大喜过望。 再看阳翟公主,见她羞态撩人,庾献忍不住心跳快了几拍。 庾献赶紧扭头,生怕自己真被迷惑进去。 谁料他这一回头,却赫然发现那些朝臣头上的红字开始“唰唰唰”的变化着。 除了一个“血仇”未变,其他的“畏惧”、“敌意”、“不满”通通都变成了“嫉妒”。 哎哟。 庾献吃了一惊,居然还有这样的变化。 不过,庾献扪心自问了一下,大约能明白那些家伙的心理。 汉朝到底谁当家,根本不关他们的吊事。 最多现在苟一下,等到董卓被人掀翻了,朝堂仍旧是他们士族的朝堂。 可是上龙床,睡公主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让人眼红了! 这特么谁不想啊? 这董卓真是个狗贼! 于是一瞬间,对董卓的嫉妒甚至超越了对董卓的义愤。 庾献心中一动,认真的思索着这里面的变化。 庾献思索了半晌,对眼前的局面大概有了点思路。 他抬头在那些朝臣们头上看了一圈,随后大胆的伸手,将那阳翟公主拽到怀里来。 阳翟公主惊呼一声,瞥了底下人一眼,有些委屈。 庾献当即大喝道,“所有人都不许看!低下头!” 底下的朝臣们都敢怒不敢言,一个个默默咒骂着,低下头去。 于是庾献就看到这帮人脑袋上开始飘出一串,“嫉妒+1”,“嫉妒+1”…… 庾献愣了,还能这种啊。 就连自己那一票绿油油的小弟们,脑袋上也开始时不时的冒出个“嫉妒+1”。 好在西凉兵对董卓是忠诚的,偶尔的负面情绪,根本不足以影响对董卓的态度。 庾献轻轻在阳翟公主身上一拍,在她疑惑的抬起头来时,用食指在她唇上一点示意她噤声。 庾献的难得体贴,让阳翟公主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庾献放阳翟公主起身,随后轻咳一声,唤过来李儒,指着头上飘着血仇二字的家伙问道,“这是哪个?” 李儒这才恍然,原来庾献故意调戏阳翟公主是为了趁机让朝臣低头,有事和他密商。 李儒仔细看了两眼,对庾献低声说道,“此人就是京兆尹盖勋。灵帝如此昏庸,都对此人敬重异常。当年他出都任职的时候,灵帝还让大将军何进,与亲信宦官蹇硕一起出城为他送行,时人都认为这是极为荣耀的事情。此人对汉家极为忠诚,和相国并不和睦。” 庾献心道,难怪呢。 头上挂着一个血仇,看来这是坚定的保皇派啊。 庾献当然不是心慈手软的人物,他低声对李儒说道,“这个人可以杀掉吗?” 谁想,就连李儒这样无法无天的家伙,都慌忙阻止。 “不可。恩相虽然将他从京兆任上招了回来,但是他和左将军皇甫嵩早就勾连在一起。那皇甫嵩手握三万精兵,尽在咫尺。如今恩相招他回朝的事情,还未有个结果,最好不要在盖勋的事情上轻举妄动。” 庾献皱了皱眉,心里有点不爽。 小爷都是董卓了,还不能肆意妄为吗? 既然盖勋不能动,庾献只能把主意打到剩下的人头上。 好在这一关的要求只是要求半数以上的朝臣,对自己的友好度达到中立。现在干掉盖勋,恐怕会得不偿失。 如今庾献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朝臣中最不坚定的那一部分,分化出来。 庾献不指望这些老油子能帮自己,只要他们能维持一个观望的态度,对自己就很有利。 庾献对李儒说道,“等会儿你悄悄把王允留下。” 庾献对别人兴趣不大,但是王允这家伙却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 这个老家伙能掉七星宝刀,而且还有个天姿国色的干女儿。 在真实的历史上,就是他和吕布勾结,杀死了董卓。 庾献这会儿找王允,当然不会是直接干死拉倒。 而是因为这货虽然背地里捅了董卓一刀,但能在董卓这个暴君麾下当上司徒,可见这家伙还是很精明的。 这是一个很容易争取到的目标。 再有就是袁隗和杨彪这俩货,这俩货也是怂的一逼,董卓要废掉皇帝的时候,袁隗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甚至还在上面附名。 这俩货在历史上的名声也臭大街了。 ——“东汉之有袁氏与有杨氏也,皆德望之巨室,世为公辅,而隗与彪终以贪位而捐其耻心。” 庾献和李儒商议完毕,就让诸位朝臣先去偏殿休息进食,等待稍后的议事。 朝臣们起身,深深的看了庾献一眼,随后鱼贯而去去了偏殿。 庾献看着朝臣们脑袋上不断飘出的“嫉妒+1”,“嫉妒+1”,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这帮王八蛋到底想什么呢,小爷有正事儿好不好!这会儿哪有功夫乱来。 庾献有点头疼的就是,这是个时限任务,由不得自己慢慢来刷。而且人的态度,多变又顽固,根本就不那么好掌控。 庾献看着那些朝臣们鱼贯而出,忽然间开口说道,“对了,袁太傅,你先留下来吧,我还有事和你商量。” 袁隗听说董卓要单独和他聊聊,有些紧张的问道,“相国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了就是,谈什么商量。” 庾献也不避讳众人,笑着说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你这次有拥立之功,天子屡次表示要奖赏你。这次留你下来,就是打算和你好好合计合计。” 袁隗听了庾献这话,真是有和庾献当场翻脸的打算。 废立之事,何等要命。 当初董卓逼迫着袁隗表态,袁隗怂了那一次,简直成了终身的把柄了。 一些忠心汉朝的臣子,看着袁隗的样子就有些不对劲了。 第74章 我纹身、抽烟、喝酒、说脏话、废立天子,可还是大忠臣 庾献继续和善的笑着,“袁家素来是朝廷的忠良,如今时局变动,正需要袁家多承担一些责任。我听说当年袁太傅为了朝廷的稳定,就曾经和中常侍袁赦攀了亲戚。我董某自问是凉州大好男儿,也想和袁家亲近亲近。” 庾献的这话说的袁隗面如土色。 袁隗和袁赦套近乎,那是因为两家都姓袁,就算是抱宦官的大腿,起码脸面上的话能说的过去。 可这董卓废立天子,睡了公主,以后肯定是要倒霉的,谁还敢往上贴啊! 袁隗见周围的朝臣们眼神都有些不对了,赶紧说道,“袁某不敢高攀,不敢高攀。” 庾献知道这是个怂货,哪里还会给他退缩的机会。 当即威胁道,“我无子,只求快意此生!朝廷的事情,我管不了那么多,以后少不了还要太傅担待。我手下的儿郎,也要有人托付。太傅何苦深绝我西凉人?” 庾献这看似威胁的话语,却让不少已经走到门口的大臣豁然转身,目光不停的在他和袁隗身上来回打量。 庾献的这话说虽然隐晦,但是在场的都是政治老油子,哪能听不出里面的意思。 董卓无子,所以根本谈不上什么政治未来。 就算等他侍妾怀里的那个庶子小豆丁长大,董卓的西凉势力也早就凉了。 所以董卓才敢干出睡龙床,上公主的事情。 这也是在警告满朝的文武,一个穷途末路的豪杰,什么都干的出来的,千万不要惹他。 但是等大家看破这个局面,再往后深思的时候,立刻就发现了一个全新的局面在等着他们应对。 那就是董卓留下的巨大的政治遗产。 就算董卓是个乱臣贼子,但眼下主导朝廷的毕竟还是此人。何况,等董卓完蛋了,若是能收复强大的西凉势力,岂不是可以一呼百应? 董卓身为一个白手起家的武夫,又做了下种种恶行,政治上完蛋是必然的。 但是若他们这些身家清白,出身显赫的士大夫们,得到那强大的政治资源,以后的局面,不可限量! 就连袁隗这样的政治怂货,都情不自禁地有些心动。 旁边的太仆袁基,旁观者清,早看到周围那些不善的目光。 他重重的一扯袁隗,低声说道,“叔父,不要自误。” 袁隗醒悟过来,背上汗如雨下。 他赶紧躬身推辞道,“老夫愚鲁不堪,难当相国托付,还请另寻贤明。” 庾献眼瞅着袁隗旁边的那个家伙,头上由“嫉妒”变为“忌惮”,他好奇的问李儒,“那个是谁?” 李儒低声道,“那是袁逢之子,安国亭侯,太仆袁基。” 庾献点点头。 故意大声说道,“太傅,我岂是那种只看才能的肤浅之辈?当初拥立天子的时候,是你首先响应,又第一个与董某联名。之后,更是你亲自解下废帝身上的玺绶,奉送给陈留王。……扶废帝弘农王下殿,北面称臣的,还是你。朝中的大事,我不信任你这样的忠臣,又该去信哪个?” 庾献的话大声朗朗,让不少朝臣看向袁隗的目光都复杂起来。 盖勋这样忠诚汉室的人,更是心中生怒。 当初废立天子的时候,大家都被董卓的暴虐所震慑。原本大家还想着,都是被董贼胁迫的,就算违心跟着废立天子也是无可奈何。 但是当董卓刻意点名,袁隗在其中如此的活跃之后,大家心中的滋味就变了。 这袁家真特么不是东西啊! 仔细想想这袁隗的所作所为,身为朝中太傅,不但不匡扶社稷,反倒助纣为虐,主动给董卓去做爪牙。 和袁家一比,就算自己纹身、抽烟、喝酒、说脏话、废立天子,可还是个大忠臣! 这袁家,太可恨了! 袁隗被庾献说的哑然,袁基更是有苦说不出。 很多事情,大家都可以保持一定心知肚明的默契,但要说破了,那根本是解释不清的。 特别是牵扯到道德审判的问题。 董卓这货自己都要完蛋了,还强行把他们拖下水。 袁隗惊恐的四下求助,谁料那些原本和袁家关系不错的朝臣,都下意识的避开了袁家的目光。 庾献用目光示意了下那片绿油油。 立刻出来两个身强体壮的武将,大声喝道,“没听到相国的吩咐吗?莫非你敢抗命?” 袁隗本来就是个怂货,被董卓的马仔一恐吓,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相国尽管吩咐。” 庾献满意的点点头,接着看着太仆袁基说道,“袁基,你也是个忠臣,就一块留下吧。” 袁基听了这话,简直要窜了。 被董卓夸一句忠臣,那简直是自绝人民,自绝汉室啊! 他还没等想明白该怎么应对,就听见一连串的冷哼声,从他的同僚们那里传出。 接着,那些不屑的同僚们一个个昂首阔步的离开。 解释不清楚了。 袁基想哭。 本来袁家这事儿办的就有点墙头草,如今被人架了出来,这下可难受了。 大臣们很快就走光了,只剩下袁隗和袁基两叔侄眼巴巴的站在那里。 庾献扫了两人一眼,却没有理会他们,而是以手支额,闭目养神。 这下袁家叔侄就有些尴尬了。 他们弄不清董卓的想法,也不敢随便开口。 不一会儿,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抚上庾献的脑袋,轻轻替他揉捏起来。 庾献等了一会儿,李儒走了过来,低声说道,“人带来了。” 庾献睁眼,就见王允忐忑的站在玉阶跟前,一会儿看看庾献,一会儿看看远处的袁氏叔侄。 庾献微微一笑,招呼道,“子师,你近前来。” 王允吃了一惊,连忙说道,“不敢不敢,相国有事尽管吩咐。” 庾献听了脸色一沉,“嗯?” 王允立刻麻利的一溜小跑上了台阶。 庾献嘿嘿一笑,早就知道你这孙子是个怂货。 要不是你够猥琐,历史上的老董也不至于被你坑了。 庾献看着凑到跟前的王允,淡淡一笑,“王子师,你素来忠于汉室,今天的事情,不知道你有什么感触?” 第75章 心旷神怡 王允听了董卓杀机腾腾的话,满头的汗顿时就下来了,他赶紧说道,“其实……,我也可以不忠的。” 庾献呵呵。 你头上的大红名,都红的快发黑了,你还冲我装呢。 庾献淡淡说道,“汉室今日如此狼狈,想必你心中难受的很吧。” 王允听了大摇其头,义正言辞的说道,“汉室失徳,早该如此,卑职看的心旷神怡,心旷神怡啊!” 听到这么没节操的话,庾献差点没喷了。 心旷神怡你妹啊! 懒得和他装了,庾献直截了当的说道,“今日的事情,我固然有错,可是一旦传扬出去,尊严扫地的却是汉家天子。子师难道不痛心吗?” 王允听了不说话了。 庾献接着说道,“子师,这件事就劳烦你了。等会儿你帮我想办法说服那些朝臣,最好不要把之前的事情说出去。给大汉天家,留点颜面吧……” 王允闻言,不知道董卓到底是什么意思。 仍旧有些犹豫。 庾献明白的点给了他,“这件事,对我,对朝廷,对天子都有好处。你去办吧。” 王允听了暗暗叹息。 汉家天子的龙床都被睡了,连公主都被祸祸了,可以说的上是尊严扫地了。 身为汉臣的王允,心中早就如同刀绞。 一想到一旦传扬出去,不知道会惹出多少风言风语,王允就心中难受的不要不要的。 如今不管董卓是出于什么心思,既然他愿意遮掩此事,王允也很支持。 王允赶紧借坡下驴,“那我就按照相国的意思去办了。” 庾献点点头,“去吧。” …… 袁家叔侄狐疑的在远处看着。 就见董卓和王允低声密语了片刻,王允就一脸狗腿的告辞离去。。 两人对望一眼,心中都有些猜测。 等王允走了好一会儿,庾献才示意袁隗近前,“太傅,刚才死掉的是何人,你可知晓?” 袁隗连忙远远作答,“是侍御史扰龙宗。” 庾献点点头,“那刚才的前因后果,你可都看得清楚?” 袁隗额头见汗,半天才昧着良心答道,“扰龙宗带剑上殿,意图行刺,罪有应得。” 庾献满意的点点头,“很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还要劳烦太傅向朝臣们解释一下。” 袁隗和袁基都暗道晦气。 他们不敢得罪董卓,这才敷衍了两句,没想到董卓立刻把这个锅扣到他们头上了。 他们私下里还能胡说两句,如何有脸面在朝臣面前指鹿为马? 庾献微微一笑,“放心,不会让你们白忙的,事后定然会给你们足够的弥补。” 两人口中说道不敢。 庾献摆摆手,让两人退下。 见董卓闭口不提之前许诺的天子奖赏的事情,两人心中有些失落又有些如释重负。 虽说现在名声不保,但只要在董卓的事情中牵扯的不深,那还有挽回的余地。 待两人出去之后,李儒顶着一头的“孝顺”,凑上来问道,“恩相,莫非你打算扶袁家的人。” 庾献没好气的看着自己的狗头军师。 “怎么,你有什么高见?” 李儒丝毫没有在意庾献的态度,大摇其头,“不妥不妥。这袁家四世三公,本来就基础雄厚。以前他们爱惜羽毛,不敢任意妄为。若是恩相将他们拉过来,让他们走投无路,恐怕一旦他们脑筋转过这个弯来,反倒会对恩相取而代之啊。” 庾献听到这里,不由对李儒刮目相看。 原本觉得这货就是个坑岳父的,没想到这小子还是有些见地的。 袁家这会儿只是没转过这个弯来。 若是袁家现在不是袁隗这个怂货执掌,无论是袁绍还是袁术,一定能够趁乱取势,掀起惊涛骇浪。 要知道洛阳城现在最多的是什么? 观望派! 董卓一开始进洛阳的时候,手底下只有步骑三千人。 凭借这么点兵马,扔在洛阳都城中,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根本就没人把董卓当回事儿。 董卓于是晚上把兵马偷偷调出城去,白天再大张旗鼓的把兵马从四门开进来。 这下就把洛阳城里的上上下下都震住了,认为董卓的西凉兵不可胜数。 首先怂了的是大将军何进和车骑将军何苗的部属,这俩将军刚死,他们手下的兵马群龙无首,一看董卓这么牛逼,于是都投靠了董卓。 洛阳城中另外一支强力的部队,掌握在执金吾丁原手中。 丁原是并州刺史,离的洛阳很近。在何进的传唤之下,加封了武猛校尉,早了董卓一步,拥兵进入洛阳。 进入洛阳之后,丁原可没有董卓的魄力,很快就被何进收为爪牙,给了执金吾的官位。 执金吾是首都洛阳直属部队的最高武官,《汉宫仪》中曾经提到过。 ——执金吾缇骑二百人,持戟五百二十人,舆服导从,光满道路,群僚之中,斯最壮矣。世祖叹曰:“仕宦当作执金吾。”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执金吾出门的时候,光是依仗部队就有骑兵二百,持戟五百二十人,地位十分显赫。当年光武帝刘秀年轻的时候,就曾经眼红的说过,当官就要当执金吾这样的官。 所以说,除了大将军府和车骑将军府,执金吾丁原手中的实力也很雄厚。他带着并州刺史任上招募来的兵马,以及吕布、高顺、张辽这些并州猛将,在洛阳城中算是一方极为强大的势力。 于是,丁原觉得自己简直到达了人生的巅峰。 别说敢和董卓拍桌子瞪眼了,就连约架都约了好几回儿。 打董卓? 那叫一个气儿顺! 特别是人多的时候,丁原时常会故意大声说几句。 ——“打董卓去吗?” ——“一起啊!” 或许是太过得意忘形,丁原已经完全忘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然而他忘了,并不代表别人忘记了。 董卓打了几架没占便宜,正坐在帐篷里郁闷着呢,猛然就想起了那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想起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董卓眼前一黑,差点没闭过气儿去。 等到缓过神来,董卓就开始疯狂的啪啪打脸。 众人大惊,拼命拦下。 谁料董卓痴愣了半晌,一汪老泪当即就流了下来。 ——“老子!特么是并州牧啊!” 第76章 岂有此理 身为堂堂并州牧,居然被并州刺史带着并州兵马给揍了,这往哪儿说理去啊! 董卓这才意识到,平时那些总是对他笑而不语的朝臣们,为何脸上如此暧昧。 这分明就是看两个傻x互撕才会有的表情。 董卓痛心疾首的派李肃去提醒吕布等并州将领们,“老子是并州牧啊,我才是你们的老大!” 吕布听了之后十分生气,“你怎么不早说。” 于是杀了丁原就投奔过来了。 并州兵马的干脆利落,让董卓半天没缓过神来。 之后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特么是个大傻x。 收服了何进和何苗的余部,又把丁原的这支兵马吃掉,董卓才算是实力大增,有了说话的份量。 然而这只是洛阳城中的部队,就在不远的扶风郡还屯扎着皇甫嵩的精兵三万人。 关东的反董卓联军就更不用提了。 因此董卓这会儿虽然看着强盛,但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牛逼。 就连他最基本盘的西凉兵,在董卓死后,除了牛辅、董越要替董卓报仇,其他的三大将徐荣、段煨、胡轸,全都立刻投降了朝廷。 对于董卓来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震慑住观望派,然后裹挟着观望派再去打击敌对势力。 因此庾献这会儿不能怂,但也不能轻易的激怒那些中坚力量。 李儒对他的提醒,分明也是看到了眼前局面的艰难。 对于中坚力量来说,眼下的沉默只是因为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一旦有人肯登高一呼,必然会对董卓群起而攻之。 袁绍能轻而易举的集结起关东十八路诸侯,就是这个道理。 袁家的根基…… 实在是太雄厚了! 庾献想了想,对李儒说道,“你去帮我打听一下,看看袁术跑了没有。” “袁术?”李儒疑惑。 庾献点点头,“没错,就是袁术。” 李儒想了想,若有所思,“袁术这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倒是个好的突破口。” 袁术是之前的司空袁逢的儿子,简而言之就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官二代。 江湖上有个诨号,叫做“路中悍鬼袁长水。” 袁长水,说的就是长水校尉袁术。 洛阳城发生动乱的时候,焚烧皇宫,追杀宦官的事情,就是袁术带头干的。 后来曹操因为得罪董卓,从洛阳出逃之后,袁术一听说好朋友曹操跑了,立刻亲自上门去骗曹操的老婆们。 最后还是卞夫人心思坚定,一心要等曹操,这才没被拐跑。 袁术就是这么孙子的一个人物。 他也是汉末动乱的根源之一。 有句话说的好,横的怕愣的,董卓对这个二愣子也有点拿不准,直接封给了他后将军的官位。 结果袁术还是不安分,最终逃了出去。他不但在外面搞风搞雨,最后竟然还敢造反称帝。 庾献之所以找袁术,也是因为整个袁家虽然怂货多,但是不带脑子的,就这位仁兄一个。 等到打发走了李儒。 庾献看了一圈,心中泛起了嘀咕。 连自己手下的大将自己都不认识,那也说不过去啊。 他瞅了那帮绿油油半天,终于眼前一亮。 里面那个顶着“孝顺”的,必然是董卓的另外一个女婿牛辅。 这货虽然是个草包,而且很迷信,但是忠心还是可以的。 庾献当即吩咐道,“牛辅,你派人去打听打听,看看王允有没有老老实实办事。等有了结果,再来回报我。” 牛辅听了,立刻离去。 庾献左右无聊,只得在龙椅上继续坐着闭目养神。 …… 却说王允离开之后,反复思量了半天。 最后认定,董卓给自己的这个任务,应该没啥毛病。 他是汉室忠臣,维护汉室的荣誉本来也是他应该做的。 虽说这样一来,同时也把董卓的恶行遮掩了。但是要杀董贼,可以罗织出一万个借口,根本也不差那么几个。 如果汉天子的尊严扫地了,那谁还看的起这个大汉朝廷? 到时候,恐怕整个天下遍地都是董卓了。 王允把董卓给自己的任务,仔细查杀了一边后,就紧锣密鼓的忙活起来。 他先是找到了自己的几个好朋友,劝说了此事。 道理都不用多说,王允只是把自己的顾虑讲了讲,大家就都很了然。 汉天子的热闹虽然好看,但也会让整个社会的秩序混乱,他们也都很明白其中的危害。 汉天子的姐姐都让人给上了,谁还把朝廷当回事儿啊。 于是在王允的倡议下,这几人和王允一起,到处劝说在偏殿等候的官员们。 听说是替董卓保密的事情,盖勋等朝臣心里有点膈应,但考虑到汉室的荣誉,也不得不勉强应下。 等到王允劝完,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也算上对得起朝廷,下能应付的了董卓了。 只是过了不久,士孙瑞就悄悄找了过来,“子师,风向有点不对啊。” “嗯?”王允不解,“怎么了?” 士孙瑞低声说道,“刚才袁家叔侄回来了。” “袁隗和袁基?”王允心生怒意,“那两个败类还有脸回来,当初天子那件事儿,你问他们没有,他们怎么说?” 士孙瑞听了心说,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当初废立天子的时候,咱们也是跟着掺和了的,就不要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了。 士孙瑞低声说道,“袁家叔侄回来就到处劝说亲近他们的大臣,想让他们承认,是侍御史扰龙宗带剑上殿,意图行刺,这才被杀死的。” “什么?”王允大怒,“岂有此理!袁家叔侄瞎了眼吗?扰龙宗到底有没有行刺的意图谁不清楚?他们自己没有骨气,投靠了董卓,没想到竟然还想攀扯百官,去污蔑忠臣!” 士孙瑞看了王允一会儿,才点点头说道,“大家也是这么说的!” 王允一听,顿时满脸仇恨,“想不到袁家四世三公,世食汉禄,竟然还敢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我真想啐他一脸!” 王允说完,见士孙瑞没有回应,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士孙兄?” 士孙瑞沉默了半天,才迟疑的说道。 “大家也想啐你一脸……” “啥?”王允有些懵,“什么情况?” 士孙瑞看着王允认真的说道,“子师,你给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投靠董卓了?” 第77章 攻心 “什么?” 王允听了士孙瑞的话,简直像是挨了当头一棒。 他虽然没有和董卓正面刚的勇气,但是对汉室的忠诚,却是不容怀疑的。 而且他那也不叫怂,最多是猥琐发育。 王允甚至有一种必然的信念,以后掀翻董卓,恢复汉室荣光的一定是他王子师! “你再说一遍!”王允气的胡子颤颤。 士孙瑞见王允这幅模样,也有些心里没底。 他迟疑了一下,说道,“主要是因为袁隗和袁基的事情……” 随后,士孙瑞大致给王允讲了讲。 王允听完之后,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坏了,中了董卓的奸计了! 劝说众臣,替天子隐瞒丢人的事情,的确没什么毛病。 王允这件事做的一点也不亏心,大家一开始也都表示了理解。 但是随后,董卓就让袁家叔侄,在侍御史扰龙宗之死的事情上做起了文章。 之前因为王允劝说朝臣,隐瞒董卓的劣行,已经引发了众臣们的反感。 在这个前提下,袁家叔侄哪壶不开提哪壶,还要继续替董卓洗地。 本就压抑的朝臣一时就被激怒了。 之前为董卓隐瞒劣迹还可以说是为了替汉室遮丑,可是为董卓这个逆贼污蔑忠臣,就有点挑战大家的道德底线了。 再加上朝臣们本就有些不齿袁隗之前的所作所为,袁氏叔侄已经被喷的里外不是人了。 而且经过袁隗这么一衬托,大家都慢慢回过味来了。 再一看王允的举动,这特么也是一个狗汉贼啊! 大家惹不起袁家,还惹不起你王允? 于是一个个都咬牙切齿,要给王允一个好看。 …… 偏殿中发生的事情,自然躲不过牛辅派去的耳目。 匆匆回报之后,牛辅立刻回禀庾献。 庾献听了之后哈哈大笑,立刻让李儒加封王允为司徒,兼任尚书令。 李儒听了之后有些意外。 司徒加尚书令,这可是仅次于董卓相国的文职高位了。 李儒试探着问道,“恩相,莫非你打算扶持王子师?” 庾献饶有兴致瞧了李儒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李儒想了想,直言不讳道,“这王子师看着恭顺,却总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小婿总觉这家伙是一条冻蔫了的蛇,春暖花开的时候,就会择人而噬。” 庾献不由得再对李儒高看了一眼。 董卓后来的确就毁在王允手里。 庾献点点头笑道,“你说的极对,但是没有这个饵,我就动不得袁家。” 李儒听了庾献的打算,不但没有喜悦,反倒皱起了眉头。 “恩相,咱们还没彻底掌握朝廷。那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咱们要是动他们,恐怕这洛阳城就待不住了。” 庾献听了淡淡说道,“王允没有实力,能够动用的只有阴谋诡计,所以我加高他的官位,用来替我挡风遮雨。袁家实力太强,如果再给他们足够的名分,一定会酿出祸端,所以我给他们设下了王允这个陷阱。” 庾献看着李儒,满是恶意的说道,“他们这会儿正淡定的坐等咱们败亡,可是等到王允加官进爵的消息传过去后,他们的心理就会失衡了。同样是做了叛徒,同样背负了骂名,可是王允得到的比他们多了很多。” 李儒本就是智谋出众的人物,立刻就心领神会了。 他佩服的看着庾献,“恩相,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不知道袁家,能不能识破恩相的攻心之计。” 李儒赶紧让人写了诏书,随后匆匆地跑去偏殿宣旨。 正在喧闹吵嚷的偏殿,在听说王允被加封为司徒,兼任尚书令之后,彻底的鸦雀无声了。 等到李儒走后,盖勋等汉室忠臣立刻愤怒的把王允围了起来。 “王子师,没想到你是这种卑劣人物!为了自己的高官厚禄,竟然连最基本的忠义之心都没了!” “畜生!畜生不如!” “本以为你是为了汉天子,没想到你这么上蹿下跳,原来是为了讨取董卓的欢心。我呸!” 面对众人的质疑和责难,王允的一张脸几乎都成了猪肝色。 偏偏这件事,他还很难解释的过去。 董卓的手下就在不远处听着呢,王允要是那种舍生取义的性格,这会儿也根本不会落到这样的处境! 看到王允默认一般满脸木然,盖勋等人一个个满脸鄙夷的看着他。 接着又有人想起了袁隗叔侄,当即就有人冷嘲热讽道,“王允都领到奖赏了,不知道袁家这两个有什么好差事等着。” 袁隗听了,只觉得自己的老脸都要丢光了。 就连袁基也一脸的羞惭。 想不到袁家几代积攒的清誉,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不过袁基素来沉稳,他已经渐渐有点想明白了。 既然董卓迟早要完蛋,那他们袁家未必不能再做拨乱反正的霍光。 这次的事情虽然对声望是个巨大的打击,但只要能交换到足够多的实际利益,那还是能够接受的。 身上已经脏了,就洗不白了。 那就不如索性豁出去搏上一搏。 只是不知道董卓对袁家是什么赏赐?会是武职吗? 董卓现在唯一能够自保,且全身而退的办法,就是把袁家拖下水。 …… 偏殿中的众人等了又等,却没有接到封赏袁家叔侄的诏书。 不少人的脸色怪异起来,看着袁家的人指指点点。 袁基的额头上微微冒汗。 这时候他猛然从自己筹划的迷梦中惊醒过来。 ——他忽略了最糟糕的那种情况。 袁基扯了扯袁隗的衣袖,低声附耳说了几句。 袁隗脸上顿时露出惊色,他连忙四下打量。 立刻看到了很多不友好的眼神。 袁隗稳了稳心思,赶紧解释道,“诸位,这下你们可知道老夫的清白了吧。我之前劝说大家瞒过扰龙宗的事情,完全是担心激怒董卓,恶化时局。我并没有半点私心杂念啊!反倒是那王允,他必然是和董卓勾结,所以才为他奔走游说!” 袁隗说完,却发现周围朝臣们对待他们的态度,不但没有因为这样缓和,反倒一个个幸灾乐祸起来。 袁隗心头一沉。 第78章 庾献的袁家攻略 董卓刚刚在殿上当众承认自己无子,已经日薄西山,这让朝臣们都对董卓放松了警惕。 一个没有未来的政治势力,就算一时得势又能如何? 那些绵延了许久的大家族,有足够的耐心等到董卓身死,轻松躺赢。 相比来说,一个渐渐显露出黑化可能的袁家,却让他们警惕起来。 袁家的根基太过雄厚,在很多事情上又表现得太过积极了。 有人低声在朝臣中说道,“当初诛杀宦官势力的时候,是袁绍和大将军何进合谋,召唤外兵,这才引来董卓。这场灾难,袁家正是祸首。” 立刻有人接腔。 “你这么一说,我忽然也想起来。正是袁术放火烧毁皇城,提兵入宫,在汉宫中肆意杀戮。这才惊得中常侍张让等辈劫持少帝而走。结果他们出宫没多久,就被董卓给劫下了。” 这两件事一说,之前有些不以为然的大臣,也惊疑起来。 “是了,后来废帝另立的事情,不也是袁隗首先站出来支持的吗?他还亲自摘掉了少帝的玉玺,将少帝从龙椅上扶了下来,北面称臣。” “就在刚才,袁隗和袁基还想劝咱们污蔑忠臣扰龙宗,替恶贼董卓张目……” 众人把这些事一合计,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袁家和董卓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朝臣们聚成一堆“嘁嘁嚓嚓”的说着,让王允情不自禁的向前凑。 他一肚子的憋屈,总得找机会把这事儿说开。 刚走到跟前,就听到有人说道,“狗汉奸王允都当了司徒,袁家这次恐怕也要彻底壮大了。” 王允听了简直要气炸了肺,他脖子上青筋绽出,声嘶力竭的说道,“我不是狗汉奸!” 骂王允的那人没想到王允竟然还敢凑过来,一时有些尴尬。 不过他反应也快,立刻冷哼了一声,“汉贼不两立,老夫不屑和你多说。” 直接转身就走了。 骂完人就下线,感觉十分酸爽。 其他人有样学样,一个个背对王允,让王允难堪无比。 王允的处境都如此了,袁隗和袁基更不受待见。 袁隗六神无主,袁基却决断异常。 “叔父,不能迟疑。该立刻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袁绍和袁术那两个家伙。” 袁家台面上的人物虽然是袁隗,但真正能做事的无疑是在年轻一代拥有极大影响力的袁绍,以及性格果决的袁术。 作为袁家的少壮派和袁家意志的执行者,这两人的想法非常关键。 袁隗在朝堂多年,又和大宦官袁赦攀了亲戚,在汉宫中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他设法联系上一个颇有交情的武官,让他给袁绍和袁术送个信过去。 那武官抹不过情面,又想着董卓的命令只是不让人离开,没说隔断他们的传讯。 这些人毕竟朝廷的大臣,帮一下忙,也不为过。 那武官拿着袁隗的书信,刚出了宫门,就被皮笑肉不笑的牛辅拦住。 随后,人就被带到庾献面前。 那武官押送过来的路上,就已经吓得冷汗直冒了。 见到庾献,赶紧很是乖觉的把袁隗的书信,和交代的话语都和盘托出了。 庾献听了呵呵一笑, 袁隗有这样的反应,他并不意外。 在历史上,就算在董卓最强盛的时候,袁家也维持着自己强大的影响力。 袁隗和袁基在朝廷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袁绍和袁术则在外号令群雄,呼风唤雨。 现在情况危急,正是袁绍和袁术出逃,以武力要挟朝廷的时候。 庾献想了想,从桌子上的两封信中挑出来一封,对那武官说道,“袁绍那封信,你去送吧,至于袁术那边,你就不用管了。” 那武官满头大汗,连连磕头,“卑职不管。” 庾献皱眉,“让你去送你就去送,怎么袁隗使唤的了你,我就不行?” 那武官再不敢多话,老老实实的爬起身来,接过李儒递上来的书信。 李儒看着那武官冷冷的说道,“该怎么回复袁隗,你应该清楚吧?” 那武官点头点的像是鸡啄米一样,“卑职明白,就说是两封信都已经送到了。” 李儒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让他离去。 李儒转身,见庾献正对着桌上的书信思索着什么,主动开口说道,“恩相,那袁术那边……” 庾献冷哼了一声,袁术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正是最好的猎物。 “等到袁绍逃出洛阳城后,你们立刻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随后再让人把这封信给袁术送去。” 李儒听了连忙应是。 庾献想了想,又阴险的补充了一句,“最好是找人给袁术传句话,就说,袁本初贵不可言,非人臣之相。” 袁术这辈子最瞧不起的人就是袁绍。 因为袁绍虽然是袁术的亲哥哥,但却是小妾生的庶子。用袁术的话来说,是他老子和一个下贱女人随便艹出来的。 袁术身为汝南袁家的嫡子,血统何其尊贵,岂能有袁绍这样的哥哥。 可惜,上天就是要成就袁绍。 没多久,袁绍的大伯袁成就死了。 袁成没有儿子。 汝南袁氏这样的大家族,自然不可能让袁家的长房长子绝嗣。 按照常理来说,要从袁成最亲近的血脉中,过继一个小辈子弟,去给他充当儿子。 结果找了一圈,袁家的其他几房嫡子也不富余,于是袁逢的庶子袁绍,就落入了众人的视线。 袁绍生的英俊威武,本人也很争气,袁家的上上下下都很满意。于是袁绍就从袁逢膝下,过继到了大伯袁成名下。 这样一来,袁绍的身份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一个只比家奴强一点的庶子,成为了汝南袁氏这个天下望族的长房长孙! 就连袁逢的嫡子袁术,地位都比袁绍差了一大截。 这让袁术心中极为忌恨。 平日里,袁术没少公开嘲笑袁绍低贱的出身。 袁绍倒也明白袁术才是袁家的嫡传血脉,平日里只能忍让。 有道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袁绍素来有豪侠气,又有着汝南袁氏长房长孙的身份,这让袁氏的门生故吏,都把袁绍当成了袁家的旗杆,反倒把袁术这个正经的袁家嫡子当成了酱油。 这让袁术如何能够甘心? 所以袁术和袁绍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人的关系却如同仇敌一般。 等到袁绍成功逃出洛阳,龙游于外之后,董卓再让人散步袁绍面相贵不可言的消息,那困在洛阳城中的袁术必然会因为接受不了而彻底暴走。 对一个敢火烧皇城,提兵入宫的人来说。 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袁术,就是庾献撬动袁家的支点。 第79章 真正的敌人 庾献算计得手,却丝毫没有轻松的意思。 从吴起那里出来,又接上这个剧情,对庾献来说,相当于又熬了一个通宵。 他附身的董卓也五六老十了,精神确实有些不济。 庾献细细思量了一番,心头沉甸甸的。 最后实在熬不住了,以手撑头,在龙椅上打起了瞌睡。 然而,就算在瞌睡着,庾献的手心也满都是汗。 因为,庾献在仔细的总结他闯第一关“功”字时的经验时,赫然发现了很多不同寻常的事情。 首先,庾献破吴起的“功”字局时,是代入一段历史的情景。通过对历史环境的情景重现,做出应对,最终实现破局。 可是如今这个“名”字局呢? 这个“名”字局,根本就是这个时间段正在发生的事情! 甚至有可能,是重现的李肃离开洛阳前的情景。 如果按照这个剧情推演下去,那很可能就会遇到一种情况。 剧情推演到后面,已经没有剧本了,完全是一切未知的可能。 ——那是谁都不知道的明天,明年,甚至更远的以后。 到那时候,自己的剧情会走到什么程度? 他的主线是什么? 他的敌人又是谁? 庾献心中阴暗一片。 随后无数的想法涌现在脑海中,他闭着眼睛,情不自禁地轻轻说道,“说不定,那时候真正的棋手就要下场了。” …… 就在庾献身旁,一个美丽的女子如轻烟一般浮现。 然而,满殿的人却都恍如未见。 并无一人提醒闭目沉思的庾献。 那美丽的女子像蛇一样围着庾献盘旋,时不时将耳朵凑到庾献嘴边,听着那轻声的呢喃。 随后嘴角微弯,无声无息的席卷而上。 一飞冲天。 庾献打了会儿盹儿,总算恢复了些精力。 他抬头看了看头上顶着“孝顺”的李儒,打着哈欠问道,“我睡了多久?” 李儒答道,“差不多一个时辰吧。” 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倒是一段不短的时间了。 庾献看了看底下,见空无一人,诧异的问道,“他们呢?” 李儒毫不见外的说道,“我看恩相睡着了,觉得也没什么大事,就让他们回去了。” 庾献无语。 董卓的这条忠狗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庾献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李儒答道,“偏殿那边,我让人给他们送去了一些吃的。那些家伙已经不吵不闹了,不过,看样子袁家人让人起了忌惮之心。除了袁家的几个铁杆心腹,其他人都坐的远远的。甚至就连刚刚坐上司徒的王允那边,都有人过去打听动向。” 庾献点点头,问道,“贤婿,你怎么看?” 李儒不屑的冷哼道,“这帮家伙就像是成群结队的狗,来来往往的看上去声势吓人,只要朝他们扔一根骨头,就能让他们撕咬个你死我活。如果小婿所料不错的话,现在他们都认为袁家将会得到那个最大的骨头,恐怕正准备成群结队而上呢。” 庾献听了满意的点点头。 “那王允那边呢,接下来怎么做合适?” 李儒听了笑道,“这就是恩相的高明之处了。袁家本来就势力庞大,若是恩相彻底倒向袁家,恐怕会让其他家族起了畏惧之心,反倒会争相讨好袁家。如今恩相大力支持王允,那么就相当于多了一个极好的缓冲。” “王允虽然也是老臣,但他势单力薄,比较好对付。不会像袁家那样,容易养虎为患。如果小婿猜的不错的话,那些朝臣恐怕接下来会继续观望,看看袁家和恩相下一步会如何选择。” “如果袁家忠于大汉,果断和恩相决裂。那么无论是出于大义,还是为了让袁家和恩相两败俱伤,其他的朝臣士族,必然会继续支持袁家。” “如果袁家投靠了恩相,那事情就会像恩相希望的那样发展。朝臣们既不敢对付袁家,也不敢对付恩相,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支持恩相看重的王允,来分袁家的势。如此一来,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的恩相,反倒会成了朝臣们争取的对象。” “对于那些大臣来说,没有后路的恩相已经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需要的是恩相加大对王允的支持,让他足以抗衡强大的袁氏。这才符合他们最大的利益。” 庾献听了李儒的话,不由感叹,这家伙脑子不是挺好使的吗。 怎么把董卓的一把好牌打的这么烂啊。 庾献向李儒打听道,“那你帮我参详参选,我这计划还有什么漏洞吗?” 李儒听了一脸自信的说道,“恩相休息的时候,我已经把事情推演了一番。等到事情到了那个地步,咱们就可以渔翁得利了。现在唯一的变数,就在于袁家的态度。” “袁家。”庾献低头思索了一下,抬头问道,“袁绍和袁术那边是什么情况?” 李儒刚才正要说这个,接着庾献的话头,继续说了下去。 “袁绍在得到了袁隗的传书之后,立刻骑马离府,不知所踪。我让人去四门打听过了,似乎是有那么个和他相貌差不多的人离开了洛阳。” 庾献听了精神一振,袁绍逃离洛阳,他的计划就成功了第一步。 “后来呢,你怎么安排的?” 李儒闻言答道,“小婿按照恩相之前的吩咐,立刻命令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等人把守了洛阳四门。现在整个洛阳城已经围得铁桶一般,就算苍蝇都放不出去。” 庾献松了口气,接着又急忙问道,“那袁术那里?” 李儒不急不缓的说道,“袁术那里,我也派人去送信了。另外还找了个道士,刚刚让他去了袁术府上。” 庾献满意的点点头,接下来就看袁术反应了。 在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后,袁术肯定能够嗅到危险的气息。 袁术做出的第一反应,一定是尽快逃离洛阳。 等到袁术发现四门根本逃不出去,又得知袁绍已经逃走后。 那种抓狂是可以想象的。 要是再有人跑去贱嗖嗖的说一句,看袁绍不是人臣之相,恐怕袁术当场就得炸了。 只是不知道,袁术到底会做出什么反应。 第80章 袁术的野望 庾献正想着,门外就有人传报,“相国,虎贲中郎将袁术求见。” 庾献长出了一口气,挺直了身子。 自己的这番筹划,到底是成是败,就看袁术是什么态度了。 庾献大声说道,“传!”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面目阴鸷的高个走了进来。 上得殿堂,看见董卓,就深深一躬,“下官袁术,见过相国。” 庾献心中微动,脸上越发和颜悦色。 “这不是名满京中的袁公路吗?我在凉州也时常听到你的名声。董某蒙天子信赖,托以国事。苦于无暇,倒没能和你这样年轻俊彦多多交往。” 袁术入殿之后,原本还有些不安。 听到就连凶暴的董卓都对自己这么欣赏,心中顿时热乎乎的。 他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沉声说道,“不敢。之前是下官狂妄,不识天时。如今才知道相国的苦心。” 庾献心说,老子还能有什么苦心? 他笑道,“那不知道虎贲中郎将这次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袁术听了,整理了下思路,正要琢磨着该怎么劝说。 谁料董卓话刚说完,又一拍大腿,感慨道,“这些朝臣也真是昏聩,像公路这样的大才,区区一个虎贲中郎将岂不是屈才?来人,替天子拟诏,袁公路英才俊逸,文武不凡,即刻升为后将军。” 袁术听了大吃一惊。 这董卓也太……有眼光了吧。 袁术从年轻的时候中二到现在,早就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不然也不会骄狂的闯下“路中悍鬼袁长水”的名头。 如今董卓的一言一行都很合他的心意。 他得意的说道,“多谢相国另眼相看。” 看到董卓如此友好,他放心的说出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是这样的。我听说相国膝下,唯有一个嫡亲的孙女。而下官也只有一个儿子。这两人年岁相当,又都出身高贵,正是一对佳偶。我有心替自己那不成器的孩子,向相国大人提亲,不知相国意下如何?” 庾献听了这话,简直心花怒放。 袁术这家伙,果然走上了自己给他设计好的那条路。 袁隗的信件送到之后,以袁术和袁绍的见识,当然能够意识到洛阳城中的危险。 他们必然会选择出逃。 然而在庾献的诡计之下,却让袁绍先拿到书信,等到袁绍出逃,封闭四门之后再把书信给袁术送去。 袁术出逃无路,再听说袁绍跑了,一定会吓破了胆。 因为以袁术对袁绍的了解,袁绍只要跑了,必然会起兵叛乱,和朝中形成呼应。 如此一来,要是董卓认怂还好,要是董卓选择正面刚,那留在洛阳城中的袁氏子弟,绝对会被族灭! 等到再听说袁绍不似人臣之相的闲言碎语后,袁术直接心态爆炸。 这他妈的! 老子在城里等死,你却快快活活的在外面称王称霸。 而且,还要老子这个高贵的汝南袁氏之后,成全袁绍那个贱婢生的混蛋! 袁术怎么甘心? 然而给袁术的选择不多了。 袁绍随时可能会召集袁家的门生故吏起兵反乱,他也随时可能会倒在董卓的屠刀之下。 如今只有在袁绍叛乱的消息传来之前,牢牢的和董卓绑在一起,才能避开这场祸患。 而且袁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里面的机会。 董卓的儿子早死,站在台面上的只有两个女婿。 这两个人,一个牛辅,一个李儒,虽然一文一武,是董卓的左膀右臂,但都没有坐镇朝堂的威望和实力。 一旦董卓身死,他麾下的西凉兵未必会依靠这两人。 若是趁机联姻,将董卓的势力接手,绝对是个天赐良机。 董卓做下了废立天子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除非有极强的后手,不然早晚会有族灭的风险。 而袁家,凭借着深厚的底子,恰好可以成为那个后手。 等到董卓死掉之后,面对他两个不成器的女婿,以及一个出身尊贵,背景强大的孙女婿,西凉兵到底会怎么选,这还用问吗? 袁术相信,董卓也一定会满意这个双方联合的方案。 袁术踌躇满志的说完之后,就见董卓眉头舒展,满脸欣慰的说道,“大善!董某一生杀戮无数,早就有了身遭横死的觉悟。然而我这嫡亲孙女,却是我最珍爱的宝珠。你袁家若能好好待她,我还有何憾?” 袁术欢喜无比,“好,事情就这么定下来。随后下官就会请一位三公出面,正式向董家提亲。” 庾献听了面上欢喜,心中却暗暗冷笑,这样一来,袁家的威望必然会受到沉重的打击。 袁家的嫡子和董卓结了亲,袁家的庶子却在外造反作乱。 到时候袁家那些遍布四海的门生故吏,恐怕怎么选择阵营都会纠结不已。 毕竟,袁术这个袁家正统的牌子,还是很好使的。 那些太守、豪强最大的可能,就是会谨慎观望。 然而就是这观望的态度,就足以让手中没兵没粮的袁绍陷入绝境。 以后不但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就连捉拿袁绍,也不过一亭长足矣。 庾献虚情假意的问道,“对了,光听你说的痛快,还不知道令郎今年青春几何?” 袁术笑道,“犬子今年十三岁,正好和相国的孙女同龄。” 庾献听了一脸满意的点点头,“很好,令郎可有官职在身啊?” 袁术听了一怔,“这……” 袁术本身是依靠父辈的余荫为官,他自己还没有混出名堂,当然没办法给自己的儿子荫官。 庾献这会儿的重点是用心拉拢袁术,自然不在乎朝廷的官爵。 他当即笑着说道,“无妨。这件事我已经有了打算。明日,我就让天子下诏,册封我的孙女为渭阳君。至于令郎,就接替你的虎贲中郎将吧。” 董卓的孙女董白是他的掌上明珠,在历史上册封渭阳君的时候,声势极为浩大。 ——“于郿城东起坛,从广二丈余,高五六尺,使白乘轩金华青盖车,都尉、中郎将、刺史、二千石在郿者,各令乘轩簪笔为白导从,之坛上,使兄子璜为使者,授印绶。” 庾献所为,不过是顺手成全历史上的一件盛典。 袁术却彻底燃了。 他的孩子才十三岁就当上了两千石的虎贲中郎将,可见董卓对他有多么重视。 袁家不但能够躲过这场大祸,就算谋得天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81章 隐藏的高级黑 庾献不动声色的看着袁术,“诸位公卿大臣,正好都在偏殿。不知后将军准备请哪一位上门提亲。” 庾献这分明就是要逼迫袁术当场表态了。 袁术自然明白董卓的心思,他想了想,说道,“司徒杨彪,出身显赫,德高望重,又和我们袁家有姻亲关系。我打算让司徒杨彪,来向相国求亲。” 庾献心道,这袁术果然决心很大啊。 弘农杨家是不逊于汝南袁家的世家大族。 后来的时候,隋文帝杨坚为了洗刷自己有鲜卑姓的污点,重新收拢天下人心,就曾经义正言辞的宣布过,他永远是弘农杨家的小孙孙。 汝南袁家,弘农杨家,这是汉末并列的两大豪族。 若是袁术能够使用手腕,逼迫杨彪也来支持自己,那么董卓摇摇欲坠的统治,必定能够稳如磐石。 庾献想了想,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之前王允办事得力,我已经任命他为司徒。” 袁术听了,微微吃惊,“竟然如此。” 他略有些遗憾,袁耀是袁家的嫡脉,若是换别人提亲,就少了不少光彩。 庾献在上笑道,“亲家不必烦恼。你我两家联姻,这是何等大事。若是杨彪答应此事,我就任命他为司空,由他主持这件事情。” 袁术一听更是满意。 由三公主持婚礼,这可是天子嫁女的待遇! 董卓越是重视此事,他袁家越是能从这桩联姻中得到更多的好处。 袁术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好了,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送走了袁术,庾献精神一振。 布局到这个程度,大势已定了。 剩下的时间,只要等事态慢慢发酵就可以了。 一整天波澜不惊的过去了。 庾献却不急不躁。 潜流暗涌,往往比问题浮出水面,来的还要凶猛。 没有人知道对方会打出什么牌,也没有人知道哪些会是真正的朋友,哪些会是潜藏的敌人。 一切,都要等到第二日早朝才能决定。 庾献很大度的让所有大臣回家休息,给他们了足够的私下时间,让他们可以结队撕咬。 傍晚的时候,欢喜无比的袁术带着满脸铁青的杨彪来求见,跟在旁边的还有一脸纠结复杂的袁隗。 庾献本就为挑拨朝臣们的关系,这才用的手段,当下乐的装糊涂,快刀斩乱麻的定下了袁耀和董白的婚事。 庾献把牛辅留下守卫皇宫,自己领兵回了郿坞。 路上的时候,李儒提醒了一句。 “恩相,您膝下只有渭阳君一个孙儿辈。她又从小受您宠爱,被您视为掌上明珠,联姻的事情,是不是要问问渭阳君的意思?” 庾献呵呵。 他又不是董卓,懒得理会什么祖孙情。 庾献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刷好眼前这个任务。 第二日一早,庾献依旧带着兵马去上朝。 上首的龙椅上,坐着一个年龄在八九岁的孩子。庾献明白,这估计就是那个苦逼的汉献帝刘协了。 刘协看见董卓出现在殿门口,身子就害怕的一哆嗦。 庾献一脸关心的上前,“这么大冷的天,陛下怎么坐在这里?” 刘协都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了。 我来上朝,不坐在这里坐哪里? 然而看着近在咫尺的董卓,刘协哪敢回话。 他吓得脸色发白,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庾献回头看了李儒一眼,“快把陛下扶到个暖和的地方去,看把孩子给冻的。” 李儒闻言上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陛下,保重龙体啊。” 刘协沉默了一会儿,他看了看底下敢怒不敢言的群臣,有些不甘心的说道,“那就有劳相国了。” 说完起身,在小黄门的引导下,退入后殿。 庾献这会儿自然不会蠢到去坐刘协空出来的龙椅。 他之所以在这个敏感的时刻,逼走刘协,完全是因为有着细腻的谋算。 刘协毕竟是大汉的天子,只要他坐在这里,那就是无形的道德压力。 底下的大臣必然会顾虑重重。 那庾献所期待的事情,八成就要落空。 等到刘协一走,庾献扫视一圈。 果然见不少人虽然脸上有些不满,却都松了口气。 庾献平静的说道,“好!朝议开始。” 庾献话音一落,立刻就有大臣出列,“相国,昨日侍御史扰龙宗带剑上殿,图谋不轨,他虽已经伏法,可他的家人,理应连坐。还请相国斟酌。” 此人话一说完,立刻双目炯炯的看着董卓。 庾献定睛一看,就见那人头上顶着一个通红的“痛恨”。 庾献呵呵了。 这特么就是高级黑啊。 明着是要维护自己,实际上却是靠牺牲一些无关痛痒的妇孺,彻底的激怒朝臣。 庾献低声对李儒说道,“此人是谁?” 李儒听了诧异的看了庾献一眼,随即说道,“恩相,此人就是尚书周毖。以往……,颇得恩相信任。” 庾献一听就明白了。 原来是这个家伙。 在历史上,尚书周毖和城门校尉伍琼等人,就合谋坑了董卓一波。 他们利用董卓初掌天下,急于洗白的心理,打着“为你好”的旗帜,向董卓推荐了不少人为官。 董卓为了收服人心,不但大量起用名声卓越的士大夫,而且还让世家子弟在汉宫任职,陪伴天子左右。 其中以尚书韩馥为冀州刺史,侍中刘岱为兖州刺史,陈留孔伷为豫州刺史,颍川张咨为南阳太守。 另外董卓还做成了一件天下士族期盼了二十年,却没有做成的事情。 那就是为当年党锢之祸中被牵连的士大夫平反! 董卓不但彻底洗刷了陈蕃、窦武等党人身上的污名,而且还恢复了他们的爵位,提拔了那些正直士大夫们的子孙为官。 其实换个角度一看。 董卓的初始动机还是很值得讨论的。 若说董卓一开始就是大奸大恶,魔王暴君,显然也不太可能。 如果真是如此,那董卓何必费心费力的背负废立之名,选择聪明的陈留王,而不是顺水推舟,继续支持渣渣少帝刘辩? 从阴谋论的角度考虑,若是说董卓是为了控制皇帝,那董卓也不该在之后让士族子弟进入皇宫充任官职,将天子置于士大夫们的掌控之下。 更何况董卓还大量举荐贤明的士大夫,担任了朝廷和地方的要害官职。 单从这些事情来看,要说董卓一开始就是奔着皇位去的乱臣贼子,那是不可能的。 再蠢的人,也不会一边想要造反,一边培植敌对的势力。 后期讨伐董卓的关东诸侯,从带头大哥袁绍的渤海太守,到二大哥袁术的后将军,以及其他各路刺史、太守,他们的官职不都是来自董卓的封赏吗? 可以说,董卓一开始的确是想当一个好的辅政大臣的。 只是董卓把事情想简单了。 在撕扯不开朝中的乱局之后,他采用了最粗暴的最简单的方式来破开局面,这也导致朝臣们在恐慌之下,迅速的抱团反扑。 随后董卓才破罐子破摔,索性豁出去了。 第82章 举才 庾献自然不会蠢到和董卓一样。 他当即不咸不淡的说道,“荒唐。扰龙宗还不知道是哪个推出来的替死鬼,他自己可怜,妻儿更是无辜。这件事就此算了,他的家眷不予计较,而且准予他们给扰龙宗收尸安葬。” 庾献连打带消。 首先把自己杀扰龙宗的事情,向阴谋论的方向引导。就算这恶名摘不掉,起码也得虚拟出另外一个黑手,来和自己分担恶名。 他这么一说,不但让朝臣们人人自危,担心被董卓误会,而且还相互怀疑起来。 毕竟推出棋子试探风向的事情,是政治上惯用的手段。 如此一来,董卓自身的恶名就被稀释淡化了不少。 而且董卓祸不及家人,还准予收尸的态度,明显让他们少了不少恐惧。 至少这董卓看起来,是有底线的。 周毖脸色微变,没想到自己这一招不但没起到作用,反倒为自己招来不少痛恨的目光。 不过周毖这样的谋士,显然最是擅长抓住机会的。 董卓虽然不知为啥脑抽成了白莲花,但却可以趁这个机会,推动自己筹谋已久的方案。 周毖一脸感佩的说道,“想不到相国如此仁义,下官佩服不已。” “下官还有一事,关东诸州、郡经历了黄巾之乱,早就残破不堪。之前为了酬劳功臣,任命了不少地方豪强为官。如今关东豪强并立,一个个借口盗贼阻路,不但截留了应该送给朝廷的赋税,而且在地方为患,已经有尾大不掉之势。下官之前给了相国一份名录,都是贞烈之士,还望相国斟酌量用。” 说着,还不断给董卓打眼色。 ——大佬,都是自己人。 庾献听了呵呵。 这家伙果然还要继续给自己挖坑。 庾献一扭头,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李儒,“文优,周尚书举荐的名录,你还记得吗?” 郎中令李儒作为董卓的智囊和女婿,基本上承担了董卓幕府的角色。 不管是公文还是琐事,都由他打理。 李儒想了想,直接当众说道,“周尚书和伍校尉等人,联名举荐了不少在野贤达。其中名声最盛的五人为蔡邕、荀爽、陈纪、韩融、申屠蟠。” 庾献听了心里有点犯嘀咕。 除了蔡邕他听说过,其他的都一头雾水。 他直接问道,“文优,你来给满朝文武说说,这些都是何人?” 听了董卓此言,底下朝臣们都是一阵无语。 ——就特么你不知道。 李儒显然也觉得董卓这样有点不要脸了。 他轻咳了一声,“恩相,这些……,都是名满天下的人物。章帝、和帝以来,天下出了不少清高而有德行的人。其中钟皓、荀淑、韩韶、陈寔四人尤为拔群,被称作颍川四长。” “这荀爽就是荀淑的儿子,陈纪是陈寔的儿子,韩融是韩韶的儿子。至于蔡邕、申屠蟠也都是才学过人之辈。这些人都未能显用,倒是一件憾事。” 好吧,庾献服气。 大都是牛逼人物的儿子们。 不过汉朝为官,首先看的就是血统。 不然也没有五世三公的杨家,和四世三公的袁家这种说法。 再比如说,那个纯菜逼孔融,就照样混的风生水起。 这是这个时代的潜规则,庾献当然不能打破。 他故作喜悦的说道,“好,都是忠良之后,理当延请入朝。” 周毖和伍琼闻言,目中露出喜色,相互对看一眼。 谁料董卓话锋一转,向李儒问道,“文忧,既然你都知道的清楚,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李儒接到这份密奏之后,显然也做了一些功课。 他对庾献说道,“恩相,这些人虽然名头甚大,但都已经六七十岁了,各个精力不济。不如放些闲职,安置了便是。也能表明朝廷尊老之意。” 庾献一听就笑了。 这李儒办事还是太直白了些。 庾献要是不知道这帮家伙是老头也就罢了,一听说一个个都六七十了,庾献这还有什么担心的。 他当即斥责道,“你这是什么话,既然是被埋没的贤良,就算坐不上三公位,九卿之中总该有他们一席。再说,这天下两千石的官位甚多,难道没有可以让贤才人尽其力的地方吗?我打算任命荀爽为司空,陈纪为少府,韩荣为大鸿胪。至于蔡邕和申屠蟠,我打算任命为侍中。” 李儒听了庾鲜的安排当时就惊了。 这可都是极为重要的实权部门啊。 一旦被这些人掌控了…… 李儒想到这里,忽然一怔,等一等。 以自己老丈人的恶劣品行,他莫非是想把这帮老头耗死? 李儒越想越对。 这些部门各个都是事务极为繁杂的地方,就算是年富力强的人物担任这些职位,都要谨慎小心,何况是一帮老头。 恐怕用不了多久,就得各个油尽灯枯了不可。 李儒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不过他也提醒了一句,“恩相,按照大汉的惯例,他们这些人虽然有贤名,却也难以骤得高位。” 庾献想了想,笑道,“这好办,到时候你一前一后发两道圣旨,先任命他们为两千石太守,或者诸王国相,随后再改任现在的官职。” 历史上董卓的确就是用的这种火箭提拔的方式,简单粗暴的把要提拔的人,履历搞的十分完美。 蔡邕就是最有代表性的例子,“举高第,补侍御史,又转持书御史,迁尚书。三日之间,周历三台。迁巴郡太守,复留为侍中。” 依靠着这样一级一级的火箭蹿升,不少人从一介白身,轻易的成为了朝廷大员。 周毖和伍琼等人见董卓如此轻易的,就把自己举荐的人才,放在那么高的位置上,一个个欢欣鼓舞。 在他们看来,后面的人选,就更容易通过了。 就连那些无关的朝臣,见到董卓大力简拔士大夫,也都觉得亮瞎了狗眼。 见李儒忙着整理材料没有说话,周毖和伍琼主动进言道,“相国,除了这些在野的贤才,还有不少有才华的官员幽滞,不能显用。” 庾献微微一笑,知道今天的戏肉来了。 他不动声色的问道,“哦?不知道还有哪些忠良?” 第83章 接受不能 周毖当即说道,“尚书韩馥,侍中刘岱,陈留名士孔伷,骑都尉张邈,颍川张咨这些都有千里之才,可试用于关东。” 庾献听了微微冷笑。 他之前任命的那些名士们,虽然声望不小,但毕竟年事已高,精力不足。 他把那这些人安放在重要岗位,看似重用。 实际上,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瘫痪那些重要部门的职能。 对董卓如今的处境来说,一个无能无用的朝廷,才是对他最有利的。 这种绵柔手段,看似无害,实际上杀伤力十足。 不过韩馥等人,就不同了。 他们虽然大多数能力渣渣,但是胜在年富力强。 就算没什么本事,但是架不住能折腾啊! 之后的反董卓联合军,以及群雄并起的局面,就是这帮废材搭的台。 庾献自然不能重用这些反对自己的货色,不过他也不想让周毖察觉什么。 毕竟这么明晃晃的反对派,还是有大用的。 再不济,用鸡蛋和面包糠裹了炸一炸,还能把隔壁小孩馋哭。 董卓哈哈一笑,目光扫视底下目光各异的朝臣,大声说道,“朝廷是大家的朝廷,不是老夫自己的,有事自然是大家一起商量。” 众人顿时对董老贼叹为观止。 这话你也真敢说。 这是把汉天子放在哪里了? 不过…… 这话怎么听着就那么舒坦呢。 周毖却微微色变,他好不容易营造的局面,可不能被那帮只顾争权夺利的家伙给毁了。 于是周毖赶紧说道,“相国,关东诸多州、郡如今正在水深火热之中,此事不宜拖延。相国可以……,专断而为!” 朝臣们立刻对周毖目光不善起来。 这家伙刚才就鼓动诛杀忠臣亲眷,如今更是教唆董卓任意任命官员。 虽说任命的也都是些忠臣名士,但这种方式却很恶劣。 有些人甚至暗暗觉得,这家伙平时标榜忠义,关键时候还没有董卓明白事理。 庾献想了想,说道,“周尚书说的也对。” 朝臣们闻言心中一慌。 不知道董卓会做什么样的决断。 就听庾献继续说道。 “议郎孔融,是声名卓越的名士。之前也做过虎贲中郎将,可以说得上是文武全才。我打算任命孔融为豫州刺史。” 孔融这个家伙,算是庾献能想到的,三国最弱逼的官员…… 没有之一。 而且还比较听朝廷的话,不会大胆的想要造反。 豫州又是天下间最重要的一个州。 用孔融管理豫州,光凭汝南郡的黄巾余党,就能把整个豫州祸害的不要不要的。 那样的话,豫州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攒不出能够反抗董卓的兵马钱粮。 董卓的这个决定,让朝臣们一怔,周毖也有些费解。 董卓既没有任命自己的亲信,也没有任命周毖给出的人选,反倒是给出了另外一个大家难以拒绝的名字。 就算是心理最阴暗的人,也不会觉得这是董卓私下里的后手。 孔融,孔子的后裔。 拥有享誉天下的美名,这种人绝对不会投靠董卓这种乱臣贼子。 庾献说完,看着朝臣们问道。 “各位以为如何?” 朝臣们一脸懵逼,面对这样的提名,却很难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众人索性都附和道。 “相国任命极当。” 庾献瞥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周毖,继续说道。 “周尚书虽然做事很和老夫心意,老夫对他也很重用。但是这名单也有不妥之处。” 周毖听了心中一紧。 这些人都是朝中名望极好的人物,若是换上董卓的亲信,那可不妙了。 朝臣们的想法则复杂多了。 他们既不希望董卓安排太多自己人,对周毖搞小圈子的举动也有些不爽。 就听董卓大声说道,“这名单虽无不妥,但少了汉室宗亲。咱们这些大臣忙来忙去,还不是为了他们刘家的天下?” 汉、汉室宗亲?! 周毖的眼睛都直了。 为了隐瞒自己反董扶汉的小心思,他苦心凑出来这么一个名单。生怕让董卓察觉什么,没想到董卓竟然这么奔放,直接让汉室宗亲参与其中。 这家伙…… 脑子是进水了吗? 庾献看着底下错愕的朝臣,公布了自己的第二项任命。 “幽州牧刘虞,品德卓着,是宗室之望。之前也曾经担任过宗正的职务。这样的人才不该被埋没在幽州那样苦寒的地方,我准备任命刘虞为冀州牧。” 幽州牧刘虞是个极为爱惜名誉的人物。 他有着极好的名声,却有一点致命的缺陷。 那就是懦于担当。 这样的人物,庾献只需要一道光明正大的旨意,就能轻易将他罢免。 这么好使的人物,放在幽州和公孙瓒火并实在太浪费了,还不如弄来给自己当个门面。 而且冀州富庶,也算为自己插手那边,留个后手。 刘虞…… 群臣面面相觑。 又是一个无法拒绝的任命。 今天董魔王这是怎么了? 周毖更是觉得接受不能了,他看着朝臣们鄙夷的目光,深深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你特么还到底是不是乱臣贼子啊,怎么感觉我才是坏人? 庾献看着众臣笑道,“我做事急躁些,不知道背负了多少骂名。就是你们这些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说我的坏话。桓、灵两帝留下的烂摊子,你们以为好收拾?就让他们宗室的人,自己试试。” 董卓一脸的揶揄。 说的底下朝臣们也有些难堪。 大汉朝廷烂成这个样子,他们这些人的苟且,未必没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就连文官之首的袁隗,也毫无节操的和宦官攀上了亲戚。 其他人更是苟的一比。 庾献心中一动,索性趁机大声宣布。 “正好,我有一事要和各位说一声。” 朝臣们打起精神,准备要看看董卓出什么幺蛾子。 就听董卓大声说道,“之前因为宦官干政,导致不少正直士大夫死于非命,前前后后,为了维护这些士大夫,更有许多士族家破人亡。这就是桓、灵两朝的党锢之祸。” 庾献这话一出,满殿朝臣顿时打了个激灵。 党锢之祸可是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朝臣们不是不知道是非,只是这个问题直接牵扯到桓、灵两朝的天子。 一旦为党锢之祸中的士大夫平反,也就意味着是对这两朝天子的否定。 对于一个臣子来说,这可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遗祸无穷! 然而,今天这个谁都不敢掀开的盖子,就要被董卓一脚踢烂了。 第84章 动摇 旋即,群臣们又觉得这件事,实在太特么合理了。 除了董卓这种魔王,谁还敢为党锢之祸中被迫害致死的士大夫们讨还公道? 恐怕就连当今天子,也会因为孝道,对此事如避蛇蝎。 不少朝臣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莫非党锢之祸中的士大夫们,可以借助这个魔王,洗雪自己的清白? 董卓简单、粗暴、直接的做事风格,虽然充满了让人厌恶的霸气,但有些时候,真能做到一些常人所做不到的事情。 底下大臣们心思浮动。 不少人头上的“痛恨”和“敌视”变成了“疑惑”。 虽然堂下仍旧大多数是红名,但庾献却心头大定。 只要能让他们动摇,那让他们倒向自己就轻而易举了。 庾献看了堂下的袁隗一眼,笑着说道,“太傅,你是朝廷的栋梁。当年的党锢之乱,想必你也经历过。哪些士大夫是被冤屈的,想必都心知肚明。我给你个卖人情的机会,由你安排人持节,去为他们洗刷名声吧。” 庾献说完,其他公卿都嫉妒的看了袁隗一眼。 实在是这个差事,太特么让人眼红了。 骂名由董卓那个魔王顶着,做好人,拨乱反正的事儿,却由袁家的人来捡现成。 公卿们十分肯定,这件事留名青史是必然的。 别的不说。 光那些被平反的家族,就要欠袁家人好大一份人情。 庾献见底下没动静。 知道火候还不够,当即趁热打铁的说道。 “对了,还有周尚书说的那个,选用贤明出任关东州、郡长的事情。既然党锢之祸打击的都是朝中清流,正直士大夫,那何不就从这些人中选取适当的人,去担任州郡长官?太傅,太仆、后将军,这件事也交给你们去做吧。” 庾献此话一说。 众臣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直接参与到任命关东州、郡长官的事情,这是何等巨大的权力! 以袁家四世三公,到处都是门生故吏的根基,一旦袁家人在各地安插了足够多的实权刺史、太守,那这个天下恐怕就要姓袁了。 不少官员更是想起一事。 昨日都在纷纷传言,说董老贼和袁家勾结在了一起。他们当时还有些不信。 有些人出于激袁家出手的目的,也趁机推波助澜。 没想到看董卓今天这个架势,两家勾结的不浅啊! 不!这一定是董老贼挑拨离间的阴谋。 众人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 他们充满期待的看向袁家那边,等着袁家当场打脸。 谁料,就见后将军袁术一脸的得意洋洋催促着袁隗和袁基。 袁隗和袁基自从知道袁术已经和董卓联姻的消息后,也算破罐子破摔了,他们从队列中站了出来,躬身说道,“必定不负相国所托,为朝廷挑选得用的贤良。” 董卓见状,哈哈大笑道,“好!好亲家!” 庾献这话一出,众臣就惊了。 亲、亲家? 什么情况?! 庾献哪里给他们反应的机会,直接对身边的李儒说道,“后将军昨天主动来向我求亲,想要让他的独子袁耀,迎娶我的孙女董白。这件事,还是杨彪做的媒人。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董卓的这话,简直如同石破天惊一般,让整个朝堂都喧哗了起来! 袁术主动为儿子袁耀,向董卓的孙女提亲? 做媒人的竟然还是杨彪?! 这两件事传达的恐怖内容,让他们悚然而惊。 莫非杨家和袁家已经彻底的倒向了董卓? 不对! 不用莫非了! 袁术已经和董卓联姻,两家现在彻底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袁家必然会借势崛起! 甚至就连董卓的西凉势力,也有可能会被袁术继承。 诸多朝臣们正疯狂的四处使着眼色,庾献已经对李儒说道,“文忧!还不快重新见过袁太傅?……叫叔。” 李儒闻言,恭恭敬敬的对袁隗一拱手,“小侄李儒,见过世叔。” 袁隗这会儿骑虎难下,只能勉强笑着应下了。 这时,群臣们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 尚书仆射士孙瑞出列大声说道,“相国,下官以为此事不妥。” 庾献闻言不但不怒,反倒长舒了一口气。 自己期盼的事情终于来了。 他看了士孙瑞一眼,淡淡说道,“哦?有何不妥?莫非我嫁个孙女,都能招惹到你士孙家?” 士孙瑞闻言,面无惧色,“相国,下官认为不妥的非是相国的家事。而是之前相国让袁太傅主持,为党锢之祸中受难士大夫平反一事。” “哦?”庾献脸上故作恼怒,“这是为何?” 就见士孙瑞先是对着庾献长长一躬,接着说道,“相国能够不惧压力,毅然为党锢之乱中被迫害的士大夫平反,这可是一件足以留名青史的事情。” 庾献闻言,面色大悦。 士孙瑞见了,心中更是鼓舞振奋。 他连忙说道,“这件事的功绩太过显耀,必然会被后人所铭记。所以相国一定要尽量做的完美无缺,至少不能被其他人抓住把柄。不然好好一段佳话,恐怕就要贻笑大方,让人千年之后也耻笑我辈糊涂。” 庾献连连点头,“言之有理。那尚书仆射是觉得哪里不妥吗?” 士孙瑞闻言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看了袁家叔侄一眼,直截了当的大声说道,“相国,这件事最好不要让袁家的人主持。” 庾献故意皱了皱眉,问道,“这是为何?” 士孙瑞已经豁出去了。 他淡然说道,“因为袁家的人不配。” 士孙瑞的话,立刻引起了殿中诸臣的哗然一片。 他们猜过士孙瑞站出来,可能是要破坏袁家的局面,却没想到士孙瑞这一刀这么狠。 就听士孙瑞说道,“袁隗多年为官,一直在朝中做事。袁家更是四世三公,在朝中影响力巨大。可是不论是袁隗,还是袁家,在整个党锢之乱中,都没有承担起应有的责任。袁隗甚至还和宦官认了亲戚。” 原本还对士孙瑞怒目而视的袁隗、袁基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当时宦官势大,苟一苟也是为了维护家族的利益。 可是这样一来,面对别人的质问,却没了底气。 士孙瑞冷眼看着袁隗,大声喝问道,“敢问各位,这样的气节操守,如何去评判那些在党锢之乱中死于宦官之手的累累白骨?” 第85章 人选 士孙瑞果断出手,顿时让那些不敢出头的朝臣们有了底气,他们一个个高声附和道,“不错。袁家虽然对社稷有些微功,但是操守方面有亏,实在不适合主持这样重大的事情。” 庾献一看,将近一大半的人都跳出来反对,不由暗爽不已。 这天下间,吃独食的,就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这样的人性真谛,放在哪里都屡试不爽。 何况袁家投靠自己,已经被士大夫们看成了叛徒。 就算还没到除之而后快的程度,但也是势不两立的。 袁术见状大怒。 他可是被称作“路中悍鬼袁长水”的人物,当即就站出来,大声骂道,“老匹夫,你敢小觑我袁家!” 袁基一时手慢没拦住,顿时后悔不已。 果然,袁术的嚣张立刻就激怒了一人。 那就是以正直敢言着称的盖勋。 这位爷可是连董卓都被喷的道歉的强势人物,他当即怒目呵斥道,“庶子敢尔?” 袁术对上盖勋,那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段位差不多的袁隗又苟的一比,连屁都不敢放。 好在董卓也有自己的马仔。 李儒做为贴心女婿,立刻当先试探道,“那以诸位的意见,这件事该如何是好?” 士孙瑞这是突然发难,之前也没和人有什么商量。 他迅速回头看了看往常亲近的几人。 接着又扫了一眼其他大臣。 都是混惯了官场的老油子了,一个眼神过去,就迅速开团了。 士孙瑞胆气一壮,主动推荐道。 “左将军皇甫嵩,原本就为党人之事奔走。更曾和忠正宦官中常侍吕强一起上书天子,呼吁解开党禁。此人若来主持此事,一定会让天下人心服口服。” 一听到皇甫嵩的名字,都不用董卓开口,李儒就果断拒绝。 “皇甫将军身担重任,我认为不妥。” 士孙瑞连忙继续争取道,“河南尹朱儁素来德高望重,也是一时之选。” 李儒拿不定主意,回头看了董卓一眼。 在历史上,董卓对朱儁的态度十分矛盾,整体来说,充满了敬意和忌惮。 甚至,董卓还一度脑残到,想任命这个大汉忠犬,担任副相国的份上。 事实上,朱儁比皇甫嵩可刚烈多了。 皇甫嵩虽然名头很大,和董卓也有私仇,但事到临头还是怂了,对董卓的无法无天只有沉默以对。 可朱儁就不同了,不但使劲鼓捣着私下攒兵,而且积极的给关东联军当内应。 失败之后,朱儁弃官而逃,之后就不屈不挠的在关东折腾。 李、郭之乱期间,更是被陶谦推举为太师,准备传檄各州,组团西进洛阳,夺回天子。 要不是朱儁中了贾诩的套路,历史上有没有曹操的戏份还说不定呢。 像这样的人物,庾献哪里敢招惹。 见董卓摇头。 李儒当即说道,“河南尹责任重大,众庶依赖,也不合适。” 听了李儒这话,别人怎么想也就罢了。 袁隗心里却有些小情绪了。 虽然被董老贼重用很开心啦,可怎么别人都很重要…… 士孙瑞心头一沉,接着灵机一动,再次提议说道。 “司徒王允,风范气节都为群臣称道,当年被中常侍张让迫害时,也坚定不移。由此人来主持此事如何?” 听士孙瑞说起这个人选,反对袁家的群臣,紧张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若是这个人选再被否决,他们就实在拿不出什么双方都能接受的人选了。 而且在之后,恐怕会被袁氏一族展开报复。 袁术却冷笑的看着士孙瑞。 刚才董卓连连否决这老家伙提名的人选时,袁术就得意的想笑出来。 如今董家和袁家联姻了,这帮家伙竟然还抱有幻想。 李儒听到是王允,也没有做声,回头看着董卓。 庾献的目光从底下一片片红名官员身上扫过。 目光在依旧是红名的袁家三人身上顿了顿,随机沉声说道,“可!” 这番话一出,底下支持袁家的朝臣,和反对袁家的朝臣俱都哗然。 支持袁家的朝臣惊疑不定的四下互望着,以士孙瑞为首的反独食派则欢呼雀跃。 庾献目之所及,就见许多原本红色名字,一阵光芒乱闪,零零散散的换成了黄色。 上面的“疑惑”两字虽然不变,但显然已经成了中立态度。 更有一些投机分子,脑袋上顶着的字已经变成了黄色的“观望”。 庾献精神一振。 对不少人来说,眼下的头号大敌已经不再是有底线、有作为、没前途的董魔王了,而是袁家这个庞然大物。 庾献望了望惊慌错落的袁家,以及支持袁家的势力。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人头顶的红名上,无声的笑了笑。 对于袁家以及他们的党徒来说,实力雄厚潜力无穷的袁家,显然更值得依靠,至于另一边…… 庾献又看了看那些反袁联盟的红名们。 恐怕仍旧有相当大一部分,震摄于袁家庞大的体魄,根本不敢和他们争斗。 然而,只有他们斗起来,董卓才会成为被争取的力量! 庾献先给士孙瑞等人吃了个定心丸,让他们知道王允这枚棋子还是有用的。 “这件事就不要争论了,就交给王司徒全权办理吧。关东诸州、郡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回头给我个名单就是了。” 接着董卓又安抚了袁家这边几句。 “这是个琐碎的苦差事,正好让我见识下王司徒的能力。” 事已至此,袁家的人还能说什么。 在袁隗、袁基和袁术心中,董卓应该不是故意这么干的。 因为只有一个纯傻逼才会把州郡官员的任命大权交给别人去斟酌,而一个纯傻逼,又是没法给袁家做套的。 特别是在董卓又废天子,又上公主,结果竟然还委任了汉室宗亲,担任冀州这样的雄州州牧之后。 袁家众人实在不敢高估董老贼的智商。 在他们看来,董卓完全是因为简单粗暴惯了,根本没有意识到刚才那件事有多重要。 …… 庾献站在高高的陛阶之上,看着底下喧嚷成一片的群臣,随后以目光示意了殿侧的牛辅一下。 牛辅转身,悄悄离去。 庾献勾起了嘴角。 袁家这个庞然大物,既然已经绑上了自己的战车,那也就由不得他们了。 第86章 任务断了? 牛辅离开不久,就有一军士急报,“相国,有城门守军密报,昨日司隶校尉袁绍潜出城去,不知所踪。” “什么?”庾献震怒,随即目光如电一般扫向袁隗、袁基和袁术那边。 袁隗、袁基和袁术同时色变。 昨夜袁术向袁隗和袁基解释自己的目的时,就向两人明说了。 一旦袁绍逃出洛阳,必然会举兵造反! 以董卓的强横性格,到时候所有留在洛阳城内的袁氏族人,都得鸡飞蛋打。 正是出于这样的恐惧,袁隗和袁基与袁术和谋,向董卓靠拢。 袁术说动杨彪替自己儿子求亲,也是靠的袁隗的面子。 袁术做了这么多,又是和董卓联姻,又是积极向董卓投诚,为的不就是这个时候吗? 他赶紧出列大声说道,“相国。以下官来看,那袁绍必然有不测之心。还望相国速速发兵,将他追回。不然一旦他惹出祸事,怕要白白连累我袁氏一族。” 董卓闻言脸上一缓,迟疑的看着袁术,“嗯?这么说,这件事和你们没有关系了?” “绝对没有关系!”三袁连忙摇手。 董卓脸上缓和了几分,自言自语道,“也罢。司隶校尉这样的雄职袁绍都看不上,那就随他去吧。” 董卓这一放弃,袁术反倒慌了。 若是不能趁机赶紧把他们这些人洗白,等到袁绍造反的时候,他们就得各个人头落地。 袁术大声疾呼,“不可!” “哦?”庾献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是为何?” 虽说这个时代有亲亲相隐的规矩,可袁术也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相国,你有所不知。那袁绍素来心怀凶险,如今他不告而别,逃出洛阳,必然会有骇人听闻的奸谋。若不及早将他拿下,只怕我袁家都要受累。” 庾献笑道,“怎么会呢?袁家子弟在京师的有足有五十余口。那袁绍再怎么丧尽天良,也不至于不顾你们的安危。” 事实上,这也是公孙瓒讨伐袁绍檄文中,很重要的一个喷点。 根据《后汉书》记载,公孙瓒的檄文中,第三条大罪就是说的袁绍不仁不孝。 ——“绍为勃海,当攻董卓,而默选戎马,不告父兄,至使太傅一门,累然同毙。” 袁术一听说董卓连他们袁家在洛阳有几口人都知道,顿时吓出了一背冷汗。 他苦苦哀求道,“相国,那袁绍本来就是贱人所生,和我们袁家嫡脉关系生分的很。当初若不是为了替大伯承宗,恐怕他在袁家连立足之地都没有。这样的货色,怎么可能会顾念亲情。下官还是希望您尽快发兵将他捉拿回来,不然,悔之晚矣!” 说着,袁术狠狠的瞪了自己叔叔袁隗一眼。 袁隗平日里怂惯了,被侄儿袁术那充满煞气的眼神一瞪,立刻没了主意。 还是袁基警醒,赶紧帮腔,“相国,我等都是这样的想法。” 三袁你一言,我一语。 把袁绍说成了天下最卑劣的小人。 这一下,可把满殿朝臣给弄蒙了。 袁绍身为名义上的长房长孙,又有着很强的人格魅力,本来就是袁家的两杆旗帜之一。 如今看这意思,袁家竟然要内斗了?! 这一下瞬间点燃了大家的八卦之魂,更让不少人开始权衡这里面的利益。 正在庾献目光阴晴不定的时候,忽然又有军士闯上殿来,慌张的说道,“回禀相国。逆贼袁绍逃出洛阳后到处张贴檄文,扬言……” 庾献故作震怒的问道,“扬言什么?” 那军士只得答道,“扬言如今天子得位不正,朝中更满是奸佞。他袁绍打算要召集外兵,以清君侧!” 庾献听了一点也不惊讶。 因为……,本来就是他让人伪造的。 反正袁本初必然会走上这条路,庾献不介意再推上一把。 庾献要想稳固政权,在未来的相当长时间,袁氏都将是他的一个助力。 袁氏的存在符合庾献的利益,但袁氏的强大就不符合庾献的利益了。 一个分裂内斗的袁家,是最好不过的了。 庾献一脸怒意的看着三袁,吓得他们瑟瑟发抖。 袁术更是把袁绍恨到了骨子里。 这混蛋玩意儿出去风光创业了,却把老子给坑了。 就在这时,议郎何颙忽然站出队列来打了个圆场。 “相国,以下官之见,袁本初并非是丧心病狂之辈,或许这里面还有别的什么隐情。如今朝廷新立,正是主少国疑的时候,相国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时候,就算那袁绍真有什么歹意,大义也是在相国这边的。若是猝然抓捕,只怕会令天下豪杰心疑。” 庾献本来也没打算就这么解决掉袁绍。 听闻此言后,这才缓和了脸色。 “也罢,如今朝廷的事情最重要,就先放他一马吧。对了,就让这家伙去做个渤海太守吧,老夫给他点事情做,希望他到了任上,能以百姓为念,安安稳稳的多做些事情。” 众人没想到董卓竟然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袁绍,一番惊讶之后,心中的感觉越发微妙。 于是庾献面前红通通的那一片朝臣,开始颜色斑驳起来,不时有人由红名变成黄名,有些胆大要博富贵的,甚至还变成了绿色的文字。 就在这朝局发生剧烈变动中,庾献期待的声音落下。 ——“你凭借努力洗雪了自己污名。” 庾献心中松了口气,眉头一扬。 还好,赶在时限之前完成了此事。 不得不说,这个限时任务可真是够损的。 就是不知道接下来是什么样的刁难了。 庾献全神贯注的又等了一会儿,结果却迟迟没有接下来的提示。 什么情况? 庾献有些茫然。 这就完了? 接下来的任务呢?! 要知道现在进行的,可是还没有发生的任务线,也就是说,根本是没有方向性的! 如果没有任务提示和任务方向,那自己到底该怎么玩? 按照庾献知道的历史走下去? 这根本不可能! 未来没发生的事情,绝对不会出现在这个副本之中。 庾献顿时不淡定了,莫非这宝贝又坏掉了? 庾献满心狐疑。 …… 最终,庾献在朝堂上获得了大成功。 他成功的缓解了董卓危若累卵的局面,让朝局重新稳固起来。 然而,这都掩饰不了他的失魂落魄。 失去了方向的庾献,匆匆结束了朝会,随后带着兵马茫茫然的回了相府。 路上的时候,庾献紧锁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第87章 吉时已到 接下来的几日,庾献都小心翼翼的掌控着节奏,生怕自己会行差踏错。 庾献的具体做法就是,凡是不符合人设逻辑的事情统统不去做。 甚至就连李傕带着西凉兵的一部,劫掠阳城,杀死不少无辜百姓他都没敢插手阻止。 既然是一个多变的未来,那自己面对的一切都将是未知的。 就算庾献知道的历史,也都不算数了。 整个汉末时代,将会以此时为原点,向前推进。 而最终的走向,全看掌控此间规则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庾献想了很久,随即开始频繁的接触身边的人。 性格也喜怒无常起来。 甚至庾献还把吕布这个二五仔叫来使唤了一番。 然而无论他怎样的试探,剧情始终不能触发。 庾献越发狐疑起来。 莫非要等到王允献貂蝉,触发美人计? 这也不可能啊。 李肃既然能奉董卓的命令来抓自己,说明董魔王这会儿还活蹦乱跳呢。 现在还没发生的事情,根本不会存在。 一日日过去,大汉朝堂的局面,慢慢安稳下来。 董卓营造的有底线的假象,让一些胆大的朝臣开始试探,袁家也有些蠢蠢欲动。 最后竟然还有大臣冒天下之大不韪,主动提起了董卓奸淫公主的事情。 庾献懒得理会,交给了王允去处理。 以王允的猥琐,这件事会怎么收场,不难猜到…… 果然,过了没多久,汉桓帝的女儿,阳翟长公主就成了一个新鲜热辣的……寡妇。 在阳翟公主的夫婿死后没多久,庾献就正式将这个尤物迎娶进门,成了汉献帝的姑父。 这消弭了朝堂上的杂音,也成功的让袁家对董卓的政治意图忌惮了起来。 王允的手腕成熟老辣,让庾献有点佩服。 但是看看身边那个娇媚可人的少妇,自己这一波也没亏。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 就在庾献慢慢陷入焦躁的时候,忽然一个天籁一般的声音响在耳边。 ——“注意,吉时已到!” 庾献对这个清冷的女声早就期待已久,他猛然转身,随后环视四周。 然而,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庾献不知道的是,一道淡如烟雾的美丽身影,仿佛他长长的束发一样,始终坠在她身后,仿佛一道五彩斑斓的蛇一样扭动着身躯,轻易的躲避着庾献的视线。 她俏皮戏谑的看着庾献,见庾献终于放弃,这才恶作剧一般用雪玉般的白足,在庾献头上一踏,再次冲天而去。 她的身躯无形无质,自然没什么重量。 然而庾献却似乎心有所感,猛然向上一抓。一阵淡淡烟气,自庾献指尖散开,随后大殿中回荡起了一阵得逞的笑声。 庾献猛然抬头,天空却空无一物,只有空荡荡的大殿穹顶。 庾献沉默下来。 “不学无术……,法力本领也不高明……,还刁钻古怪……” 庾献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我怎么觉得老吴在坑我啊!” 本着充分利用好所有条件的精神,庾献神色一动,向着殿顶热情的笑道,“小姐姐,你还记得我吗?咱们见过的!” “小姐姐?” “小姐姐——” 还是没啥动静。 庾献皱起了眉头。 吉时已到这是什么意思? 为何还要特意加上注意两个字? 庾献坚信,任务中的每个字眼,都能看出发布人的某种倾向。 这么郑重其事的提醒。 又意味着什么? 这时大殿打开,服侍在外面的侍从以一种看变态的惊恐目光看着庾献,“相、相国,太史令求见。” “嗯?”庾献看着那侍从,“你这是什么表情?” 那侍从吓得跪倒在地,“小人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庾献无语的看了看那侍从头上的大红名。 ——“相国是不是疯了。” 庾献懒得理会,问道,“太史令找我有什么事?我有传唤他吗?” 那侍从连忙提醒道,“相国,是郎中令安排他来见你的。” 郎中令就是那个便宜女婿李儒,基本上相当于董卓的办公室主任,日程安排,基本上都是由他来斟酌。 庾献说道,“既然是郎中令安排的,你就让他来见我吧。” 那侍从退下后不久,一个白发苍老的官员就进殿恭敬的说道,“相国,你吩咐下官的事情已经办妥。” 我哪知道吩咐了你什么事情。 庾献不动声色的问道,“哦?” 那太史令连忙一脸堆笑的说道,“相国,吉时已到了!” 吉、时、已、到! 庾献豁然站起身来! 他目光锐利的看着太史令喝问道,“什么意思?” 那太史令早就听说过董魔王的声威,惊惧之下,竟开不得口。 庾献呵斥道,“还不快说。” 那太史令这才战战兢兢的说道,“相国,今日是册封渭阳君的大好日子啊!还有一个时辰,文武百官就要来观礼了。” 渭阳君? 董白! 庾献睁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儿? 董白这个小姑娘虽然是董卓的掌上明珠,但庾献却没多大感觉,毕竟,又不是自己亲孙女。 何况董白早已经被庾献当成了和袁家联姻的牺牲品,面对受害人,多少有那么点不自然。 庾献回了相府之后,董白虽然多次求见,但他根本理都未理。 就连这次册封仪式,也是让李儒一手操办的。 不过李儒可不知道庾献的这些心路变化。 董卓就那么一个嫡亲的儿子,就在这个儿子一天天茁壮,眼看可以接替董卓的家业时候,却在青春正盛的时候病死。 这对董卓的打击会有多大? 这份老来失子的悲伤,最终都倾注在小孙女董白身上。 董卓对这小孙女向来是百依百顺,喜爱的无以复加。 李儒觉得册封董白的这事儿得大办,这才郑重其事的让负责朝廷星象历法的太史令帮着制定了日子。 又邀请了满朝公卿观礼。 等临近吉时,还特意让太史令去提醒了一句。 …… 庾献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接下来的剧情,竟然和这个小丫头有关。 莫非是要演绎下一代的爱恨情仇? 这是扯淡的吧? 旋即,庾献又想到了一种可能。 董白册封渭阳君,是一件标志性的事件,代表了董家的声势达到了顶点。 很可能是围绕着这个事件,有什么别的大事会发生! 第88章 自己喜欢的生活 既然小姐姐已经指明了任务主线,庾献自然不敢耽搁。 他收拾了一翻,就提前就带人前往典礼所在的场所。 位置是在洛阳城的东方,李儒特意征发了民夫,为董白筑起了受封坛。 庾献大致看了下,这受封坛修筑的像个大舞台。 按历史上的记载,这次封拜很是显赫。 ——“于郿城东起坛,从广二丈余,高五六尺,使白乘轩金华青盖车,都尉、中郎将、刺史、二千石在郿者,各令乘轩簪笔为白导从,之坛上,使兄子璜为使者,授印绶。” 从时间和位置来看,应该是董卓退往长安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庾献为了拉拢袁家,倒是让这件事提前了。 庾献看了看左右两侧,都整理的干干净净。有相府中的仆役,在上面铺着各色各样的坐席。 来观礼的公卿没有一个敢来迟的。他们都还没入席,站成一堆一堆的,小声寒暄着。 见到庾献过来,公卿们纷纷见礼。 董家这场大事,袁家很给面子的都来了。 这次因为董家和袁家结盟,又因为董白和袁耀有婚约的关系,替董白授印的也换成了太仆袁基。 袁隗和董卓寒暄的的功夫,袁术引来了自己的独子袁耀,给庾献过了过目。 袁家的这个嫡子相貌平平,见到董卓时,很是恭敬有礼。 庾献看着这小子头上的绿字,再瞧瞧袁家一水的大红名,心中感叹。 小伙子还是太单纯啊。 庾献对这家伙也说不上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反正牺牲的是董老贼的孙女,和自己没啥关系。 过了一会儿,洛阳城的方向微微有些骚动。 众人停下交谈,一起向那边看去。 就见一辆披朱挂紫,描龙绘凤的镶金大车在仪仗的导引下缓缓驶来。 拉车的五匹白马身披彩带,脖圜金铃,一个个看上去神骏不凡。 董白是贵女,除了有青盖遮挡,还有帷幕隔尘。 众多朝官在同僚们面前,不想表现得太过趋炎附势,瞅了几眼,就仍旧聊起之前的话题。 过了一会儿,车马到来。 李儒指使着仆役,给公卿以下的两千石发放毛笔。 这里有一个说法,叫做簪笔,就是表达恭敬的意思。 大致就相当于领导开会,不管说的有用没用,都要带着笔和小本本过去一样。 簪笔的模样十分逗比,毛笔的笔尖向前,夹在耳朵上。 很像是一个随时要画线的木匠。 这种仪式颇为傲慢,然而那些大臣却不敢不从。 至于公卿们则沉默不语,反正这样的尴尬落不到他们身上。 等到准备完毕,站成两排。 停在跟前的马车,才再次缓缓驶动。 等到马车通过文武百官的队列,那些大臣又都跟随而上,陪着董白上到台上。 董白先来拜见董卓。 庾献仔细一瞧,就见一个盛装打扮的少女站在那里。 十三四岁模样,白净的小脸上带着一丝稚气。 庾献笑呵呵的瞧着,哟,还挺漂亮的。 庾献这会儿也想明白了,难怪自己老触发不了后续的任务呢。 任务在董白这儿,可不就成了自己的盲点了吗? 只是庾献有些不解,老子附身董卓,马上就要是争霸天下的大格局了。 后续任务出在董白身上是什么鬼? 庾献决定试探一下。 他当即十分亲热的招呼道,“来,乖孙女儿到这里来。” 谁料,董白很是干脆的眼观鼻,鼻观心,板着小脸一言不发。 甚至在庾献说完话后,还故意微微侧脸。 庾献顿时郁闷了。 靠! 董卓这是什么家教啊,看把孩子惯的。 庾献甚至都能感觉到那些围观大臣们的偷笑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庾献不准备节外生枝了。他示意了太仆袁基一下,袁基自然会意,立刻拿出诏书当众宣读起来。 等到读罢,随即拿起董白的金印紫绶向众人展示。 董白封君的仪式,比册封诸侯王都有过之而不及。 这些仪式,都是走些过场。 袁基将印绶郑重的向董白递了过去,董白也伸出手来准备接过。 就在庾献以为事情就要顺利完成的时候,却在最后忽然起了波澜。 董白的手指在金印上轻轻一碰,随即缩了回去。 接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转过身来远远的看着董卓,脆生脆气的大声说道,“大父,我不嫁人!” “什么?”众臣俱都哗然。 为董白授印的袁基更是一惊,他赶紧提醒道,“渭阳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董白看了袁基一眼,挺直着腰背,一字一字清楚而郑重的说道,“我、不、嫁、给、袁、耀!” 董白说的如此清楚明白,这下底下的朝臣顿时乱成一团。 袁家的众人更是脸上失色,一个个惊慌的一会儿看看董卓,一会儿看看董白。 离的最近的那些公卿老狐狸,更是疯狂的交换着眼色。 如今那个少女的一个小小任性,很可能都会改变整个天下的格局! 庾献则是彻底惊了。 这特么万万没有想到啊! 这尼玛! 竟然是这么狗血的退婚?! 那接下来袁耀是不是也要来个莫欺少年穷,然后爆种,然后再去找他大伯袁绍,然后再领着十八路关东诸侯来取我狗命? 卧槽! 庾献怒了。 “你跟我过来!” 庾献阴沉着脸,转身走到一旁。 其他朝臣,无论是公卿,还是两千石的将军太守,都很识趣的远远躲开。 董白一脸视死如归的跟了过去。 庾献看着和他坚定对视的小少女,真是有些蛋疼。 明明人家是对的…… 自己还要扯东扯西,搞出一堆大道理来。 好在,牺牲幻境世界里的npc,庾献也没啥罪恶感。 他尽量冷漠的说道,“董白,你的天真,还真是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庾献用食指轻轻的点了下脑袋,无奈的说道,“多用你的小脑袋想想,如果不是有那么多人,为我们董家肝脑涂地。你又怎么会小小年纪,就做了封君?如今……” 董白听了,抿了抿嘴唇,小声恳求的说道,“大父,我不稀罕什么做什么渭阳君!我只是想要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呵,这句话还真是毒药。 这世上有多少人能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 第89章 都罪该万死! 庾献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可怜兮兮的董白认真说道,“好吧,你说的我都懂。可如今你的婚事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事情了!这件事牵扯到很多人的立场,如果你不嫁给袁耀,这个天下一定会死很多人。这里面,说不定就有你。” “如今每个人都在努力求活,你也并不例外。虽然你是渭阳君,但你的性命和幸福,并不比别人高贵多少。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董白抿着嘴唇听董卓说完,脸上闪过一丝无助,但很快就坚定起来。 “大父,成为渭阳君不是我想要的,嫁给袁耀也不是我想要的。努力求活,我会自己努力求活!” 庾献笑了。 这小姑娘还挺有性格的。 庾献表现得很是宽宏大度,“那好吧,我不勉强你。你拿了印绶,乖乖回家。” 董白脸上顿时惊喜起来,“真的。” “去吧去吧。” 庾献一脸真诚。 董白这才放下心事,去袁基那里接过印绶。 仿佛是怕庾献反悔,董白落落大方的回礼之后,就带着侍女们离开了。 庾献看着那远去的轩车,情不自禁的“啧”了一声。 “多好的姑娘啊,就是傻乎乎的。” 庾献正出着神,袁隗一脸纠结的凑过来。 “相国,你看这……” “看什么?”庾献装傻装糊涂。 袁隗只得说道,“就是关于渭阳君和袁耀的婚事……” “哦?”庾献这才像是明白过来。 他扫了一眼竖起耳朵来的群臣,故意大声说道,“婚事自然照旧,小孩子嘛,偶尔会发发脾气。但只要道理讲通,还是会认命、额,还是会理解我们大人的。” 袁隗听了自然知道该说什么。 他赶紧赞道,“还是相国家的孩子知书达理。” 其他人见朝局重新稳固。 一个个只能口是心非的送上敷衍。 “真懂事啊真懂事……” 之后的宴会,自然没有董白什么事。 庾献在觥筹交错间,一边安抚着群臣,一边思考着剧情后续会有什么变化。 然而,再没什么变化。 册封董白的那一日,那短暂的剧情仿佛忽然出现,忽然结束,让庾献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经过这一场,庾献已经有些明白。 自己的一切仍旧在那个“器魂女子”的掌控之中。 许多事情,看似漫无目的,最后一定会有个隐藏的主线。 不知不觉又是一月过去。 这中间零散的发生了一些事情。 比如,那个被自己宠坏了的孙女董白,居然偷偷离家出走了。 接到任务提示的庾献一惊,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她找回来。 两次任务提示都和董白有关,庾献哪里还敢大意? 他派出了大量的人手,紧盯着董白的一举一动,以免这个小祖宗又不知道搞出什么乱子。 没多久,董白又不知道是不是脑壳坏掉了,居然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在洛阳城里接济穷人。 庾献本来还感慨了一句,这小丫头品行还是不错的。 没想到,董白回头就开始从府库里要钱,继续帮助更多的人。 庾献有点无语了。 这姑娘怎么这么能搞事呢? 不过对付这种小丫头,庾献可以打十个。 为了减少损失,庾献叫来牛辅,让他把手下的士兵分批装成穷人,然后轮流跑去找董白骗钱。 此后,庾献就开始了欢乐的调教历程。 一发不可收拾。 每天庾献都会下意识的打听打听董白在做什么。 董白似乎总能想出办法来搞事儿。 过了没多久,庾献发现董白果然很有志气。 她不但任命了渭阳君家令,竟然在组建自己的军队。 庾献真是服气了! 只能说,不愧是魔王董卓的孙女啊! 出于好奇,庾献亲自跑了一趟,去看了看董白的部曲。 没想到,竟然还从里面挖掘出来好几个人才。 日子一天天过去。 董卓的朝廷越发稳固起来。 袁绍逃出洛阳之后,原本打算就要立刻发威,让乡下来的董老贼见识见识四世三公的厉害。 没想到,袁绍还在路上呢,一觉睡醒,却发现到处张贴的都是他讨伐董卓的檄文。 袁绍顿时就惊了。 这是有人搞事啊! 觉得被人算计了的袁绍立刻隐姓埋名躲藏起来,生怕中了什么圈套。 过了一阵,袁绍再出去打听。 就听说造反的袁绍已经被抓住杀了。 袁绍一头雾水。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稳住心思打算大干一场的时候,谁料,不知道哪里又窜出来一个自称袁绍的人,四处招揽袁家旧部准备造反。 这下袁绍更加不淡定了。 他决定亲自走一趟,看看这个袁绍到底是个什么鬼。 说做就做,袁绍急急赶去。 没想到走到半路上,就听说这个袁绍又被抓获了。 就在袁绍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忽然又听说,有几个袁绍在起兵。 袁绍顿时风中凌乱了,这特么搞什么。 等到袁绍听说有不少支持他的太守因为仓促举事人头落地之后,他才恍然醒悟。 这分明是董卓以他的名义为饵,诱杀那些支持他的潜在势力! 袁绍这下再也坐不住了。 他决定要立刻起兵。 他首先找到了袁家的铁杆忠粉,河内太守王匡。 王匡一听说袁绍要起兵攻打董卓,当即果断表态,一定全力支持! 袁绍得到王匡的支持大为振奋。 他赶紧给袁家的亲朋故旧亲笔手书一封。 “我是袁本初,其实我没死。我已经秘密联络了袁家旧部,随时准备攻入洛阳,夺回汉天子。到时候就会奏报天子,封你为候。现在我需要筹措一点钱粮,希望你能在年底之前,运到河内这个地方……” 写了几封之后,本着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原则。 袁绍给袁家遍布天下的门生们也一一去信。 给这些人的内容就简单了些。 总体来说,可以归纳为五个字。 “我,袁绍,打钱。” 袁绍其后就在河内痴痴的等待着援军和钱粮,谁料,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等到了几封回信,上面都只有一个字,“滚!” 这下可彻底激怒了袁绍。 这帮家伙都对汉室,对袁家不忠了! 都罪该万死! 第90章 生于富贵之家 袁绍在河内拼命的折腾,可惜却没搞出什么名堂。 过了没多久,洛阳就传出了袁术和董卓联姻的消息。 这下原本还在观望的袁家盟友们,都偃旗息鼓下来。 既然连袁家自己都不能统一意见,那他们还是别跟着瞎操心了。 不然的话,总不能帮着一个袁氏子弟,去对付另外一个袁氏子弟吧。 庾献对这些事情倒不是很在意。 因为庾献现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自己的主线任务上。 直到现在为止,那“器魂少女”除了偶尔会提示几个有关董白的任务,其他基本上摸不到人影。 这让庾献十分蛋疼。 总不至于,自己的任务就是围绕这个小姑娘转吧。 这一关既然是“名”,那应该像是之前洗红名那会儿一样,起码得有点针对性吧? 等不及的庾献索性不等了,他主动出击,开始努力的洗白自己的恶名。 庾献用尽手段,足足花了两年的时间,终于把满朝文武的好感度,全部刷绿。 庾献原本以为,这会儿总该叮咚一声出个任务提示了吧。 要是这样还过不了关,那可真没天理了。 谁知等到很久之后,“器魂少女”的提示音才再次响起。 ——“董白的狗丢了,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蹊跷。” 庾献有些崩溃了。 这特么什么剧情啊! 自从进入这一关,正经事儿半点没做,技能什么的一个没学,光是替董白找狗就三四回了。 期间小丫头还不停的离家出走。 庾献派了大量的兵马盯梢都没起到什么作用,几乎是一个不留神,董白就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庾献对此真是有吐血的冲动。 这姑娘也太皮了点吧。 等到庾献费心费力的带人把董白丢的狗找回来,一个期待已久的事情忽然降临。 “恭喜,你已经打破虚名的羁绊。” 庾献懵了。 搞什么这是? “名”字关这就算通关了? 可就算通关,也不应该以这种形式吧? 难道不应该在自己将满朝文武刷成绿名的时候,承认自己吗? 这时候给自己算什么鬼? 找狗的经验值很高吗? 庾献正愕然着,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那女子如烟如雾,似笑非笑。 正是掌管此处的器魂。 庾献有攻略吴起的经验,赶紧上来凑近乎。 可惜他寒暄了半天,人家根本没有理会的意思。 器魂女子挥了挥手,周边的一切都烟消云散,变成个一个黑沉沉的空间。 庾献站在原地,惊愕四望。 这里有些像是当初和吴起交谈的那个地方,只是大地荒芜,天色阴沉,地上也没有庾献那扑倒的身体。 仿佛是看出了庾献的疑惑,“器魂少女”主动解释道,“圣人的肺有两块,皆都化为白银。这葫芦的形状又刚好是两截,因此我和吴起各自掌握不同的空间。你的肉身在下面一层。” “哦哦。”庾献忙不迭的点头。 “器魂少女”说完,也不给庾献消化理解的时间,她淡淡吩咐道,“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下。等会儿就送你去下一关。” 庾献好不容易等到她出来,原本还想请教几个问题,谁料那器魂少女丝毫没有留下的意思,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庾献无奈,只能一个人等在这苍茫的旷野中 等待的时间无比煎熬。 不知不觉,竟是过去了一天一夜。 庾献知道在这里学到的东西,能不能带出去还是两说,就索性专心研究起了那些需要精妙理解,才能开启的法门。 比如说,儒家的五德之术,以及从高何那里学到的各种兵法。 这些东西,只要自己在这里锻炼纯熟了,等以后上手,只是时间的问题。 庾献熬了一天,又熬了大半夜,整个人已经困的不行了。 他的眼皮死撑着,终于还是忍不住,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觉睡的十分香甜。 庾献多日的疲惫也缓解了不少。 只是还未睁眼,庾献就闻到了一种好闻的馨香。 庾献这会儿可没忘自己还在刷任务呢。 整个人的精神其实高度紧绷。 闻到这香味,庾献本能的就警惕起来。 旷野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馨香,莫非是趁着自己睡着,副本已经悄悄开始了? 开场动画有没有? 不会是错过了吧? 庾献一慌,正要睁眼,就听到一个软襦可爱的声音在耳边央求道,“姐姐,你快醒醒吧,外面许多大臣都在等着呢。” 庾献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姐、姐姐?! 庾献的猛然睁眼,显然吓坏了刚才说话的那个女孩子。 就听她“呀”的尖叫了一声,后退了几步。 庾献猛然坐起身来,飞速的打量着卧房里奢华而精巧的装饰。 他的心几乎要停跳了。 等到庾献颤抖着,把手放在胸前一对软软的物事上时,庾献简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 我日啊!! 庾献苍白着脸,像那小侍女伸出手,脆声轻呼道,“快,铜镜!” 话一说出口,庾献就对那声音接受不能了! 这尼玛啊! 那小侍女赶紧跑到梳妆台前,为庾献取来铜镜。 庾献伸出白玉般细嫩的手指,将铜镜抓了过来。 随后以一种世界末日,万物灭亡的悲壮心情,向镜中望去。 等到看到铜镜中那清丽稚气的面容时,庾献整个人都不好了。 ——“董、董白!” 庾献毛骨悚然的打量着自己的双手,看着那细嫩如春葱的少女玉指,接着又抓起铜镜再看。 庾献从来没想过,自己稳如磐石的意志,会崩溃的这么彻底。 庾献的手都哆嗦起来。 ——这特么是要玩死我啊! 原本庾献还以为掌管这一关的妹子不学无术,从剧情来看,也没有吴起那一关那么复杂。 “名”、“福”、“禄”这三关虽然学不到什么东西,但可能比较好通关一些。 但,庾献这会儿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大错特错! 老吴坑我啊! 庾献痛哭流涕。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 ——“注意。生于富贵之家,就要承担富贵之家的福祸。你承担着世人嫉妒的福分,与此同时,命运也被这福分摆布,不得自由。” 第91章 你并不是我 庾献懵了。 什么情况? 这是,发任务了? 庾献正茫然着。 旁边那个八九岁的小丫头,古灵精怪的偷笑道,“姐姐,不要臭美了。还是快些吧。我听外面的人说,这次不但来了很多朝廷的大官,就连姐姐的婆家也来人了。去的晚了,岂不失礼?” 婆、婆家?! 庾献的眼睛都直了。 那小丫头高高兴兴的说道,“是哩,府里都传遍了。你和袁家的公子已经订亲了,听说相国打算等过一阵儿,就把你嫁过去呢。” 庾献简直像被人用铁锤在胸口重重的砸了一下,胸闷的险些晕厥。 嫁、嫁给袁耀?! 一想到这个,庾献就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做梦!” 庾献咬牙切齿,气的浑身发抖。 那小丫头见了,有些害怕,她赶紧提醒道,“可、可这是相国老爷的决定。” 庾献听见这话,悔恨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造孽啊!! 老子当初的不善良,果断遭到了报应! 这会儿庾献心乱如麻,根本就无法静下心来思考怎么应对。 那小丫头确实个利索的人儿,见庾献不动,直接上来帮助庾献妆容。 庾献想一会儿,流一会儿悔恨的泪水。 那小丫头几番努力,全都被毁的不成样子。 那小丫头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咯咯笑的很是欢快。 庾献哭了一会儿,对那小丫头吩咐道,“你先出去。” 那小丫头哦了一声,很是乖巧的离开。 小丫头一走,庾献就爬起身来。 他泪流满面,一脸诚恳的望天,“小姐姐,我错了,我真错了!这一关我弃权!我服!” 庾献呼喊了半天,那“器魂少女”却根本没有出现。 外面的管事们等的急了,让那叫做露儿的小丫头一再进来催促。 庾献多次要求弃权没有得到回应,心中不免暗恨。 随着恨意渐生,那种不服和倔强越发炽烈! 庾献豁然起身,妈的,老子就不信了! 我还翻不了这个盘! 见到董白振作起来,在外面偷看的露儿赶紧上来帮着梳妆。 庾献哪受得了这个。 他只勉强把脸上擦了一把,随后穿上了为董白准备的盛装。 庾献对那个无良的器魂少女,算是彻底动了真怒。 他飞速的思索着自己进入这个故事之后的种种,试图寻找那个器魂少女的破绽。 庾献相信,就算自己暂时拿她没有办法,但是在这个副本之中也一定有她在意的事情。 没有任何人的心,是彻底的荒漠。 庾献就算拿那器魂少女没办法,但是只要找到她内心中最柔软在意的事情,那自己就能给她狠狠的一击。 或许这样的所作所为,有些人觉得无关痛痒。 但庾献坚信。 这世间最残忍的,莫过于对人心的狩猎。 哪怕一些无关己身的事情,也足以让人痛彻心扉。 庾献的神情慢慢平静下来。 面对猎物,庾献总是很有耐心的…… 马车缓缓而动,向洛阳城外行去。 董白的身子坐的挺直。 就在董白身后不远,一个淡淡的影子划过。 那蛇一样柔软娇媚的身躯,扭曲盘旋着,雾聚雾散。 一双眼睛却静静看着庾献。 她耐心地看着庾献,她的双目如同深湖,每一次眨动都如同粼粼的波光。 美不胜收。 她静静的观察着。 因为,她也相信同一个道理,猎人总需要比猎物更多的耐心…… 庾献到了城外,那里已经筑好高坛。 庾献也已经捋清楚了自己的思路。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坚决要把袁耀的婚事推掉,不然的话,庾献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以后的局面。 同时,庾献也要做出一个最重要的试探! 庾献正想着,迎面就走来了他要试探的人物。 董卓! 那董卓笑眯眯的向着庾献招手,“来,乖孙女儿到这里来。” 庾献瞳孔一缩。 一模一样。 庾献沉默了一会儿,将头扭向一边。 他做的惟妙惟肖,分明就是一个赌气的女孩儿。 那董卓讨了个没趣,只得示意仪式进行。 庾献默默观察着,默默等待袁基念诵那长长的册封文书。 等到袁基打算把印绶递给自己的时候,庾献终于开口。 他向着董卓大声说道,“大父,我不嫁人!” 声音清脆。 语气带着一丝微颤。 庾献思考着自己的记忆,确信自己分毫不差。 旁边的袁基听了大惊失色。 他赶紧提醒道,“渭阳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庾献看着袁基,一字一字的说道,“我、不、嫁、给、袁、耀!” 袁基脸色突变不说,就连董卓也勃然大怒。 他看着庾献冷声道,“你跟我过来!” 庾献默默跟过去。 就见董卓一脸不快的说道,“董白,你的天真,还真是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多用你的小脑袋想想,如果不是有那么多人,为我们董家肝脑涂地。你又怎么会小小年纪,就做了封君?如今……” 庾献看着董卓,敛衽一礼,认真的说道,“大父,我只想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无论是为了你,无论是为了董家,甚至哪怕为了天下人,都不能阻止我活成我想要的样子。我并不想嫁给袁耀。” 董卓听了之后又怒又笑。 “真是想不到,我这孙女儿,竟然有这样的出息,好!我不拦着你,你走吧!” 庾献听了转身,振了振衣袍,从容的上了轩车。 那些侍女们一个个被这番变动吓得面如土色,赶紧六神无主的跟了上来。 轩车走出一会儿,庾献对一旁提心吊胆的露儿说道,“露儿,我改主意了。你去帮我拿回那个渭阳君印绶。顺便,替我听一句,他们在说什么。” 不大会儿功夫,露儿就取回了一枚紫绶金印。 露儿有些担心的看着董白,“他们好像在讨论姐姐的婚事……” 庾献听了点点头,将金印接过来。 “让我静一会儿。” 等到帷幕落下,董白那清丽的脸上咧开一个微笑,露出雪白晶莹的牙齿。 她轻轻的说道,“你果然不是我啊。” 董白的俏脸平静,纤薄的嘴唇轻轻说道。 “如果你是庾献,听到这样一番话,仍然如此冷漠,那我可就要对自己失望了。你应该明白,你面对的是一个活泼泼的灵魂,并不是一个冰冷棋子啊……” 打倒一个现在的自己,和打倒一个过去的自己,那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第92章 自救 庾献仔细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一点点的拆分解析着,看看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因素。 等到想了个差不多,庾献总算松了口气。 他踌躇满志的挺起了小胸脯。 那个女器魂想要利用自己的套路对付自己,恐怕是太天真了。 庾献自信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应对那些问题。 刷通这一关,已经不是什么问题,关键在于该如何给那器魂沉重的一击。 庾献踌躇满志的计划着。 不过很快。 庾献就会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打败他的并不是天真,而是无邪…… 庾献要实现自己的计划,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足够靠谱的耳目,给他提供大大小小的情报。 只有准确的判断出故事进行到了哪一步,庾献才能针对性的做出更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完成这些计划,光靠一个露儿可远远不够。 董白不是需要谨小慎微的庶女,而是董卓正儿八经的嫡孙女,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做。 这是可以利用的极大优势。 而且现在董白是正儿八经有封邑的封君了,自然有的是人,愿意绑在她的这条船上。 庾献花了一整天的功夫,捋清了服侍董白的那些女侍的情况。 又仔细挑拣,找了几个伶俐可靠的人选。 庾献对她们的要求也不复杂,只要在后宅中听到有关朝廷的事情,就尽快回报。 做为董卓唯一的嫡亲孙女,董白在这相国府中地位极高,她身边的那些女侍也少不了人巴结。 男人们外面的事情,其实是瞒不过后宅的。 有时候贵妇们之间的交流,可能比朝廷上的大人物们,更能接近内幕。 用她们打听点情报,再容易不过了。 等到理顺了事情,天色已晚。 庾献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冲击他的思维了,整个人额外的有些疲惫。 庾献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青葱玉指,心中有些古怪。 随即,强迫自己收拢思绪,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的特别沉,时间也长得庾献都有些奇怪。 庾献似乎在梦中睡醒过来,然后在梦中百无聊赖的等待着自己睡醒。 不过这一觉似乎太长了,让庾献等的有些焦躁。 等到模模糊糊的清醒过来,庾献睁开了朦朦胧胧的眼睛。 眼前出现的却并不是原本富贵精致的绣房,而是一间破旧的茅屋。 这破旧的茅屋里面几乎没有什么家具陈设。 除了一个铺着茅草的土炕,就是一张破席。墙上倒是挂了几件农具,不过都是木质的,而且很是破旧,看上去有点寒酸。 庾献顿时就茫然了。 什么情况这是? 莫非自己进入了新的剧情? 正在庾献疑神疑鬼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后悉悉索索的有些动静。 庾献惊得身上的汗毛倒竖。 他赶紧转过身来,却看到了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露儿。 露儿脸上抹着草木灰,看上去有些脏兮兮的。 只是从脖颈往下,一直到被窝里,都是腴白一片,让这伪装变得很是失败。 庾献默念一声非礼勿视。 赶紧彻底摇醒了那个小丫头,“露儿,露儿,我是谁啊?” 话一说出口,庾献就听出了董白那独特的清脆嗓音。 庾献顿时大惑不解了。 既然自己现在的身份仍旧是董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间破旧的房屋,怎么都和自己的身份不相称吧? 露儿听见庾献的问话,咯咯的傻笑起来。 “姐姐,你是不是睡迷糊了?” 庾献顾不得这个,赶紧一头雾水的打听道。 “露儿,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里?” 小丫头露儿听了也有些惊讶。 “姐姐,这里是城外啊。莫非你忘了?” 庾献有些懵了。 我这是又忘了什么了? 庾献赶紧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露儿见董白似乎真有些睡迷糊了,就笑嘻嘻的说道,“姐姐,不是你自己非要闹着离家出走嘛?大家都知道你不喜欢袁耀,只是其他人都不敢帮你,还是我靠着几个姐姐的帮忙,才帮你逃出相国府。” 庾献听了这话,眼珠子都差点要瞪出来了。 “离、离家出走?!” 我特么什么时候要离家出走了! 老子还要反击的! 谁料那小丫头却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对呀。” 接着小丫头警惕了起来,“姐姐,你是不是想不认账了?你可是向我保证了的,一旦被相国老爷发现,你要说是你自己的决定。” 庾献猛然想到一种极为可怕的可能。 他慌忙向露儿追问道,“露儿,我离家出走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露儿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她年龄小,本身想法也不多。只是笑嘻嘻的说道,“是昨日的事情啊,咱们才没走出多远呢。” 庾献的心头一沉。 自己担心的那件事终于被验证了。 他不死心的又问道,“那我问你,离我被册封为渭阳君,已经过去几日了?” 露儿奇怪的说道,“姐姐你被册封是前日的事情啊,你怎么连这个都忘记了。” 庾献这么一对照,立刻就真相了! 庾献接着就意识到一个让他头皮发麻的事情! 支配这个身体的,很可能还有另外一个灵魂! ——而且昨日的董白,在自己沉睡期间,离家出走了! 庾献一想到这里,整个人都不好了。 和董白分别支配这具身体已经够让他觉得麻烦了,可是另一件事,更让他有吐血的冲动。 ——老子呕心沥血要反扑,你特么竟然在这时候给我玩离家出走! 庾献真是醉了。 那老子以后的计划,岂不是很有可能在董白接管期间出现变故? 这问题可就大了! 庾献第一次出现了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觉。 他甚至有些慌。 何况,不要说以后了,光眼前的麻烦就够庾献头疼的了。 以董白这样的容貌以及她贵女气质,哪是在脸上画上几道黑灰就能遮掩的? 如今世道这么乱,她和露儿两个无知少女竟然还敢跑出来。 万一遇到歹人…… 一想到那后果,庾献不寒而栗。 眼下什么宏图大志,都要放在一边了。 庾献必要要尽快想办法先帮助董白自救! 第93章 她还是个孩子 庾献瞅瞅外面的天色,见才刚刚鱼肚白。 连忙向露儿打听,“这是哪里你知道吗?” 露儿点头,“当然啦,这是我远房的亲戚家里。” 庾献心头暂时安稳。 起码没有什么迫在眉睫的祸患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尽快回城。 庾献提醒了露儿一句,“等会儿咱们设法回城去,如果我半路改主意了,你可一定要拦住我!” 庾献这会儿还没搞清楚,自己和董白是怎么轮流支配这个身体的。 他有必要埋下一点后手。 露儿听了有些为难,“可是,你现在的话,和之前的话,还有以后的话,我该听哪个?” 庾献一拍脑袋,问到关键了。 以后要防止董白拖后腿,这个小丫头可是个关键的人物。 庾献想了想和她约定,“这样,以后关键的话,我会在说完之后给你比个手势,如果你看到这个手势就优先执行我这个命令,如何?” “哦。”露儿似懂非懂。 庾献想了想,随手比了个“春生万物生”的起手式。 “春生万物生”是鹤鸣道宫重玄子的独门秘法。他的起手式虽然简单,但却是入门的关键,不是外人容易模仿的。 庾献又比划了两遍,加深了下露儿印象。 不过这也提醒了庾献。 他附身了董白之后,还没有尝试过自己的能力。 对自己的底牌,也还没有确认过。 如今危机重重,庾献得好好做准备了。 庾献也不避开露儿,四处打量一番,直接对着一块潮湿发霉的木块,催动了春生万物生的法力。 董白没有修行的基础,庾献的法力一催动,立刻觉得筋脉内空空荡荡,被扯得生疼。 不过庾献修的乃是一口生气,随着不断的催动,从董白的身体中汲取出了一点点的法力。 庾献知道这是消耗的董白的寿数,他有些不忍心再试了,将这口生气蕴含在气脉之中,准备用在更关键的时候。 庾献对这法门的信心还不是很足。他之前修行“春生万物生”,乃是用的鹤鸣山中一枝青竹入的门,并非什么天材地宝,随后又在吴起的故事中稍微提高了点熟练度。 整体来说,能起到的作用还很有限。 庾献简单试了试,就开始试验自己的第二项能力,那就是来自于墨家的兵术。 首先试的是最重要的人马如龙。 庾献把口诀念完,小心翼翼的动用了一点法力。 现在最重要的是知道这些能力还能不能动用,效果的强弱倒在其次了。 随着法力游走全身,庾献仔细的察觉身体的感受。 然而法力运行了两个周天都没有丝毫的动静。 庾献暗叹。 果然和他猜的一样,剧情杀得到的“人马如龙”兵法,在离开吴起那个副本之后,就彻底消失了。 庾献又试了试“吞烟吐雾”,结果法力运转后,只引动了很微弱的反应。 庾献皱了皱眉。 他在吞烟吐雾上花的功夫不少,可惜因为剧情杀的原因,似乎那些努力也没什么作用了。 庾献有些紧张了。 接着,他试验起来来自高何的独门秘法,奇门遁甲。 庾献拔出董白头上的金钗,以此作为阵眼,开始布下一个小小的八门金锁阵。 随着庾献努力的勾勒,法力纹路最终连缀在一起,彼此明灭呼应。 只是那法力太过微弱,闪烁不一会儿,就彻底消失。 庾献总算松了口气。 至少八门金锁阵还在,也不算一无所得。 露儿看到董白拔出金簪一划,随后董白手掌间就多了许多明灭闪烁的条纹。露儿惊奇的问道,“这、这是什么呀?” 庾献笑了笑,哄骗了一句,“我在学着变戏法呢。” “变戏法吗?”露儿的眼睛亮亮的。 “嗯。”庾献敷衍了一句,“等我学好了再变给你看,你在旁边乖乖等着。” 露儿一脸雀跃的说道,“好啊好啊。” 打发完了这个好奇的小丫头。 接着庾献又试了试从卜子夏那里学习的五德之力。 道家的五行之力借用的是天地间的元气,而儒门的五德之力,讲究的是一场自我的修行。 对于有没有效果,庾献心里还真有点没谱。 按道理来说,剧情杀得来的技能是无法保留的。 就算练的纯熟,也只是留下一颗种子,以后遇到时机,生了什么感悟,更容易入门一些。 不过这五德之力的法门,是一场自我的修行。 只要庾献对五德之力的法门记得纯熟,这董白也不算坏的话,那庾献完全可以在董白身上,用出五德之力。 庾献想了想,首先催动了水徳之力。 这个他练习的比较熟。 随着庾献水徳之力的催动,一道黑色气息微微闪动。 庾献心中欢喜,想不到竟然可以动用。 庾献想了一会儿,也没弄明白是五德之力不受剧情杀的限制,还是董白本身就有修行这个的资质。 不过这会儿不是深究的时候,能用就好了。 嗯……还要试验下效果。 庾献想着,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露儿身上。 接着毅然的扭过头去。 不行! 她还是个孩子。 庾献的目光游移,死撑了两秒多一点,最后还是盯上了露儿。 如果只是刺激一下膀胱,产生尿意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庾献一边想着,一边给自己推脱。 接着那道黑色的气息在庾献身上一转,向近在咫尺的露儿扑去。 露儿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吃惊的问道,“那是什么?” 接着慌张爬起身来,在被窝里翻找。 庾献有些吃惊,“你能看的见?” 露儿害怕的说道,“是啊,像是一条小细蛇。” 庾献惊奇不已。 他继承了之前那小道童三年修行的底子,这才有了“耳聪目明”的能力。 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能看到自己的水徳气息。 露儿找了一会儿,脸色有些晕红。 她小声的对庾献说道,“姐姐,我想去……” 庾献老脸些尴尬,这事儿做大不大厚道。 于是董白的小脸也有些晕红。 “去吧去吧。” 露儿悉悉索索的爬下床去。 庾献则趁机试起了其他几种法门。 金德之力,木德之力,火德之力,土徳之力,这四种法门,都运行无碍。 这让庾献把握又大了几分。 第94章 结印 不过庾献最在意的还是吴起的那道秘法。 当初为了得到这法门,庾献花了不少的功夫。 光从吴起那副肉疼的模样,就能知道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 庾献铁铁的确信,这个技能会被继承下来。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用董白这具身体释放。 趁着小丫头去嘘嘘还没有回来。 庾献爬起身来,撑起智障之盾。 只见一道淡淡的白色光膜出现,将庾献笼在其中。 庾献用手指戳了戳,就见那白色的光膜微微变形。 庾献有些无语。 他也没指望有之前那样晶莹坚固的水晶壁障,可是这还有些弹性的光膜算怎么回事? 这董白的“认知障”,恐怕连后世的小学生都不如吧? 要是把性命安危寄托在这样脆弱的屏障上,那庾献还不如干脆抹脖子来的利索。 这时,露儿已经回来了。 她惊奇的看着面前那白色的光膜,“姐姐,这就是你变出来的戏法吗?” “是吧。”庾献有些灰心。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天色就已经大亮。 庾献收拾利索了,和露儿一起见了她口中的远房亲戚。 这一家人果然都是老实巴交的样子。 看到董白时,还有些畏怯。 庾献想了想,从头上取下一个发钗,当做对这家人的酬劳。 随后庾献让那家的男人,去最近的县城报官。 庾献相信,董白的失踪,对于朝野上下绝对是天崩地裂的事情。 董家和袁家是最渴望找回董白的,董白的婚约可是他们相互信任的基础。 至于其他人,就算是不敢动手,暗地里也都盼望着董白会死于非命。 庾献不知道这里的官员是什么态度,但他觉得可以赌一把。 不然的话,别说会不会有刺客了,光凭董白和露儿这么两个女子想要回去,就有很大的风险。 消息传出去之后没多久,就有大批的衙役来到。 当先的一个官员跑的浑身是汗,远远的就招呼道,“渭阳君何在,下官陈霆前来拜见。” 庾献悄悄问了露儿一句,“我的印绶带出来没有?” 露儿摇头,“没有啊,那多沉啊。” 好吧。 庾献这会儿只能指望董卓的凶名好使了。 董白板着脸从里屋出来,瞅了那官员一眼,“我在这里的事情,你没告诉我大父吧?” “嗯?”那官员一怔。 接着左右打量一番,也觉出奇怪。 怎么堂堂渭阳君这里连护送的依仗都没有,而且住在如此寒酸的茅屋中。 当初那农人只是跑来说,渭阳君等着他拜见,他也没有多想,就赶紧来相见。 如今看来,似乎有什么蹊跷啊。 那小官试探着问道,“莫非您就是渭阳君?下官品阶低微,并未见过渭阳君当面,不知可否有什么凭证,让下官心安。” 庾献当然没有什么凭证啦。 董白立刻沉下小脸,“凭证?什么凭证?我这次离家出走的事情,你们统统都要给我保密。” 那小官一听立刻就傻了眼。 然而让他真正揪心的却不是有没有凭证的问题,而是眼前这位小姑奶奶说出了让他吓尿的话,离家出走! 渭阳君,董卓最心爱的孙女,离家出走了? 而且现在就在他境内! 这会儿那官员哪还顾得上盘问董白的身份,他慌的舌头几乎都要打结了,“敢、敢问渭阳君,为何要离家出走?……相国那边知道吗?” 董白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你好蠢啊,大父要是知道,我还能离家出走吗?” 那小官听了简直要哭了,老子不是蠢,老子是不好办啊! 接着就听董白理直气壮的说道,“当然是要逃婚啦。” “逃婚?” 那小官有点迷糊。 他的品级太低,没有资格出席董白的封君仪式,自然不知道这个最近的大八卦。 董白自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随口说道,“大父想让我嫁给袁家的袁耀,可是我很不喜欢,所以就就逃婚咯。我先去你那儿住几天,等到风头过了,再做打算。” 那小官听了满头是汗,他紧张的问道,“那、那相国那边。” 董白立刻瞪大了眼睛,“不许说啊!” 那小官顿时心乱如麻。 要是暴露董白在这里的消息,估计是把这位封君得罪死了。可要是隐藏她的消息,等到以后被人发现。 那董魔王非得扒了自己的皮。 四世三公的袁家也得视自己为仇寇。 陈霆只能一边苦笑着应了,一边私下让人去报信。 庾献的本来目的也是在此。 好不容易离家出走了,再自己跑回去,董大小姐也是要面子的。 若是改日换成了董白支配这具身体,没准人家一个不爽,还要再跑一次。 庾献印象中,自己过这段剧情的时候,就算围追堵截,也让这位大小姐跑掉了好几回。 庾献另外一个不想直接回去的原因,就是担心以后这妹子再次落跑,而自己又没有及时上线,那难免会遇到大麻烦。 庾献要趁着这个功夫,弄出一个应急方案来。 那小官的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很快就从附近的大户人家那里征调了马车,护送董白先回县城。 路上的时候,董白提醒了露儿一句,“这次咱们先回相府。之后的事情,咱们再慢慢考虑。” 露儿奇怪的看着庾献,“可是你之前不是和那个官儿说你要离家出走吗?” 庾献微笑,“我是哄他的。” 接着想起了和露儿的那个约定,认真的比划了一个手势。 “你看,以这次说的为准啊。别的都是假的。” “哦哦。”露儿点头。 庾献有些满意,果然用一些暗示性的东西,能够让人印象深刻。 “记住啊,以后要是我说的和做的,和这次相反,那肯定是不对的,你一定要设法拦住我。” 庾献再次强调了下。 接着,庾献又觉得这样说太绝对了,补充了一句,“除非我做这个手势。” 说着就要比划一下。 谁料露儿笑嘻嘻的说道,“记得啦,不就是这样嘛……” 嬉笑着,一双小手很快结印,完美的做出了一个“春生万物生”起手的姿势。 庾献微微吃惊。 正要询问几句,就觉得自己的肝部一痛。 一道充满了生命气息的泊泊青气弥漫而出,很快消失在露儿身上。 庾献瞳孔一缩。 接着他想起一事,下意识就护住了自己的肝。 第95章 新的目标 庾献的手刚刚放在肝上,立刻觉出不妥,他面色不变,装作混不在意的将手拿开。 转而开始仔细打量露儿。 刚才的变故显然让露儿有些吃惊,她慌张的看着董白,“姐姐,刚、刚才那是什么?” “等会儿说。”庾献抓住露儿的手,细细感知着露儿体内的经脉。 露儿的经脉虽然孱弱,但已经可以感觉到若有若无的青色法力了。 庾献的面色不动,却越发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露儿的“出生万物生”已经简单的入了门。 不出意外的话,她用来入门的引子,恐怕是那件物事了。 庾献低头思索着的时候,一阵烟雾渐渐在庾献身后成型。 随后,变成了一个浑身斑斓华服的少女模样。 庾献的掩饰显然白费。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庾献的肝,随后猛然转身,向远处飞速而去。 那少女越飞越快,越飞越低,忽的穿入大地,进入无穷深处。 接着,眼前陡然光亮,露出了底下无边的荒野。 那斑斓华服的少女,抬头看了看悬浮在空中的那个庞大的梦幻,随即低头找到了庾献的身体。 接着,器魂少女轻轻落在庾献身旁,开始在昏迷的庾献身上翻找起来。 没费什么功夫,器魂少女就从庾献的怀中翻出来一个木匣。 那木匣样式古朴,颜色却如同焦黄的枯藤一样。 少女毫不犹豫的将那木匣翻了过来,随即一眼就找到了那木匣上一个仿佛虫蛀的小小豁口。 少女的脸上似哭似笑,看着手中的物事感慨万千。 最终,换来一声叹息。 少女恋恋不舍的摸了那木匣几下,随即重新将它塞回庾献怀中。 她的身子浮空,围绕着庾献昏倒的身体转了几圈,接着一飞而上,重新进入她编织的梦幻国度。 庾献纠结蛋疼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有修道天才的存在。 虽说道家入门简单,精深极难,但也不能简单成这个样子吧。 当初庾献附身的那个道童,可是勤勤恳恳的打了三年基础,这才让庾献进入耳聪目明之境,有了修道的底子。 眼前这个小丫头能看到自己的水徳之力也就罢了,没想到修行木属性功法入门也会这么简单。 庾献随即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说不定,那块材料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庾献在听过卜子夏传授的十字之后,已经意识到自己手里那个木匣子,恐怕不止是“天材地宝”了。 庾献随口糊弄了小丫头几句,又岔开话题,聊了几句小姑娘感兴趣的事情。 很快,就到了那县官陈霆的府邸。 庾献大咧咧的带了露儿进去住下,随后就静等董卓派人来接自己。 趁着这个功夫,庾献已经想明白了未来该走的路。 要想在这乱世好好活下去,可不是怀揣着一腔理想离家出走,就能做到的。 董家要完蛋,董白这么一个无知少女,在外面是根本没有活路的。 庾献比较现实的考虑了下手头可以动用的资源,最后发现,钱才是比较值得依靠的。 有钱就意味着可以支配更多的力量。 以庾献的应对手段,只要能积蓄下足够多的财富,那等到董卓挂了之后,就可以从容给自己安排一条后路了。 庾献打定了主意,立刻把目光锁定在陈霆身上。 他见所住的地方颇为奢华,当即威逼利诱一番,让那家伙心甘情愿的献上了卷帛百匹。 当晚,迎接董白的西凉骑兵,就浩浩荡荡而来。 那些骑兵打着火把在县城内奔驰着,将陈霆的县衙围得水泄不通。 那浩大的声势,仿佛是要迎接一位公主。 带兵的武将,乃是董卓的大女婿中郎将牛辅。 从辈分上来说,还是董白的大姑父。 不过,做为自家人,牛辅还是很清楚董白这位小姑奶奶,在老年失子的董卓心中是什么地位。 因此见到董白之后,除了笨拙的嘘寒问暖,不敢有半点抱怨。 庾献倒是兑现了对陈霆的承诺,当场将他好好夸赞了一番。 牛辅见董白对陈霆满意,笑着说道,“既然白儿觉得这官儿会做事,何不让他跟着你算了?” 庾献听了有些意外,“这怎么说?” 牛辅笑道,“你是堂堂的渭阳君,有天子实封的渭阳县做为封邑。手中也可以任命一个家令。这家令的品级虽然和那官儿相同,但是没那些上下的倾轧,做的很是舒坦。等以后做的好了,白儿还可以推荐他去各国担任国相。那可就是两千石的高官了,以后三公九卿也能做的。” 牛辅这番话倒不是胡乱许诺的。 汉朝是封国郡县并行的制度。 各个刘姓王的封国,主要的政务,实际上都是由国相来代劳。 王者以国为家,这国相就相当于一个加强版的家令。 不过自从七王之乱后,大汉朝就加强了对各个王国的监管,王国内的国相,基本上就相当于是朝廷的耳目了。 在失去了独立性的同时,渐渐和家令这种纯粹的家臣,迥然不同。 至少国相不需要一直效忠国王,关键时候屁股还是要坐在朝廷这边。 所以,做为“自己人”的各王国国相,可以正常的融入大汉朝廷的体系。 有家令的工作经验,再有董白这个封君的举荐,那陈霆可以轻易的凭借专业对口,业务优秀,直接成为诸侯王的国相。 别的不说,哪怕不能成为公卿,做了国相已经是朝廷正儿八经的两千石高官了。 陈霆听了喜不自胜。 这样便捷的升迁方式,无疑比一路“下克上”趟到朝堂容易的多。 再说,做家令可简单多了,哄好董白这个小姑娘就是了。 庾献在得知这些后,心中也多出了不少想法。 等到大军浩浩荡荡的赶回去,庾献就见到了焦急等待的董卓。 那董卓见到董白,果然失去了以往的慈爱,只是不耐烦的吩咐让众人盯紧董白,随后就拂袖而去。 庾献看着董卓远去的身影,转身对一旁忐忑的陈霆说道,“家令,我们有活干了。” “啊?”陈霆反应过来,连忙拱手,“请渭阳君吩咐。” 庾献认真的说道,“我要存钱。无论是你敲诈勒索,还是索要贿赂,一定要尽快给我存出一大笔钱来,我有大用。” “这。”陈霆额头有些冒汗。 这主子也太直白了吧。 第96章 再次换班 庾献的直白,无疑是带来了最直接的效果。 陈霆作为在底层混迹的小官吏,对那些上上下下的弯弯绕绕,都十分明白。 何况身为洛阳附近的官员,平时耳濡目染,对政治形势还是比较敏感的。 要是以往,陈霆肯定不敢踏足董家的这艘破船。 不过这会儿董家已经和袁家联手,朝廷的政局已经稳定。 再加上董白和袁耀还有婚约,可以预见的是,等到董卓死去之后,西凉兵势力将会被袁家顺理成章的吸收掉。 到时候凭借袁家的世家底子,再有了西凉兵的武力支持,未来不可限量。 主导袁家的少壮派袁术,毫无疑问的将会收割成果。 而享受这成果的,无疑就是袁术唯一的儿子袁耀。 总之,自认为站队正确的陈霆,很快体现出了一个家令的热忱。 在他的上蹿下跳之下,有些提心吊胆的官员,就开始跑来走董白的门路。 庾献自然对那些送来的礼物统统笑纳。 这些官员的品级不高,根本不值得董卓亲自动手。 他们担心的只是来自董卓体系内其他人的倾轧。 董白在西凉军内部的地位,和公主也没什么分别,有她放话,那些官员自然能够安稳。 一连数日,庾献都在陈霆的帮助下疯狂的存钱。 …… 这一日,庾献一早睡醒。 睁开眼来,面前却是一片漆黑。 庾献心中一紧,接着慢慢放松。 这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既然之前董白能够支配自己的身体离家出走,那么董白再次支配自己的身体,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庾献特意叮嘱了露儿,如今又有渭阳君家令在左右做事,应该没那么容易出走。 再说,庾献之前囤积财富也是为了今日。 只要董白有那么一点小机灵,卷了钱逃走,那么庾献就有把握趁机离开董卓这个大坑。 嫁给袁耀? 这种事情,庾献想想都气的浑身发抖。 既然了解了规则,庾献这次也不慌了。 或许是这些日子休息的很充分,早早醒来之后,庾献就难瞌睡着了。 庾献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又开始焦虑起来。 既是担心董白不知道会怎样乱闯乱撞,又对之后可能会面对的未知难题有些恐慌。 要是万一等他醒来,董白已经和袁耀洞房花烛了,那庾献情何以堪? 庾献想着想着被自己恶心到了…… 他赶紧打算做些事情分散下自己的精力。 如今庾献的意识混混沌沌,似乎是困在一个幽深黑暗的地方。 他试了试动用法力,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就连五德之力似乎也沟通不到什么。 这让庾献更是充满了不安全感。 庾献心中一动,吴起的认知壁障虽然也依靠法力,但是勾刻过程只需要动用精、气、神。 如今自己这个状态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想必精、气、神这三样应该还是可以动用的。 不如就趁着这个功夫,好好的补全自己的水晶壁障,真要事情到了危机关头,那庾献大不了就躲在里面。 十年八年不敢说,十天半个月应该是没问题的。 庾献试着召唤了一下,身边果然出现了一个壁障虚影。 只是这壁障虚影维持着一个比较原始的状态,仿佛一身晶莹剔透的鱼鳞一样附在自己身上。 庾献瞧了瞧自己这波光粼粼的模样,居然觉得还不赖。 一种水晶圣衣的感觉! 庾献很是满意。 自恋的欣赏了一会儿,庾献就闭上眼睛,开始勾勒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 “这个世界是一个球状,漂浮在茫茫的宇宙之中。宇宙没有上下左右,内中是真空寒冷的环境。满天的星系,凭借着各种引力,维持着各自的运行。宇宙中速度最快的是光速,光其实是一种复杂的波……” 庾献的知识大多来源于后世的耳濡目染。 虽然都不深刻,但是对世界本源的认知已经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 庾献水晶圣衣上的纹理,也越发细密坚固起来。 …… 庾献的身后,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服饰华丽,斑斓多彩的少女。 那少女如同抽丝剥茧一样,静静的读着庾献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她的目中有时露出惊诧,有时则多了许多异样神采。 短短功夫,她就觉得这些东西,已经足够她消化一段时间的了。 那少女轻轻一挥手,正努力勾刻印记的庾献,就眼前一亮,回到了董白身躯之中。 庾献一睁眼,就赶紧手忙脚乱的确认。 等到发现董白身体没什么异状,这才擦了一把汗,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想到自己每次接班,都得都提心吊胆的担心董白这丫头有没有吃过亏,庾献就觉得心脏有些受不了。 亲爹都没有这么严防死守的…… 庾献一抬头就看见了目瞪口呆的瞧着自己的露儿。 庾献不露痕迹的把手从衣襟里抽出来,顾左右而言他,“露儿,这几天我有没有调皮啊。” “额……”或许是这种问法太过清新脱俗,露儿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她小心翼翼的瞧着庾献,“姐姐,你没事吧?” 庾献唬了一跳,赶紧掩饰般的呵斥道,“当然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 “哦哦。” 小丫头这才松了口气。 庾献见不太好和小丫头套话,自顾自打量起了四周。 这似乎是董家的后院,庾献之前为了培养后宅情报网,收拢人心的时候还来过这边。 庾献这会儿正和露儿独坐在后院的凉亭之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庾献不由无语。 我特么在这干嘛呢? 我能问问吗? 好在庾献还没想好该怎么打破这尴尬,董白的家令陈霆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他似乎走的很急,额头上都是汗水。 见到庾献在花亭眺望,陈霆赶紧过来跪下说道,“主公,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那些钱财都分给洛阳城中的穷人了。” 穷、穷人? 庾献一脸懵逼,兼且莫名奇妙。 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交流吗? 他疑惑的把目光看向露儿。 第97章 露儿 露儿见董白一脸询问的看着自己,赶紧摇着双手解释道,“主公,不关我的事啊。你之前要走,我可是拦住了的。后来家令就跑来和你说钱的事儿,然后你就说洛阳城中有那么多的可怜人,打算以董家的名义把钱财分给那些穷人……” 我日! 庾献这才明白怎么回事,他之前疯狂攒下的那些钱,竟然被董白拿去分给了穷人! 庾献气的浑身有点哆嗦。 他强忍着,不让自己表现出什么异状,“还剩多少。” 陈霆一脸的肉疼,“都分下去了。” 庾献脸有些黑,他咬牙切齿的对陈霆说道,“你再设法帮我弄点钱。” “还要吗?”陈霆有些犹豫,他提醒了一句,“主公,你这是消耗自己的人情,平白帮助别人,这是何必呢?你这会儿帮助他们逃脱西凉军的追责,也就是欠了西凉军一系的人情,若是以后他们有什么事儿求到您头上,这个人情却是要还的。到时候怕、怕主公为这些事情为难。” 陈霆是怕董白一个小姑娘,弄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平白吃了亏。 人情这东西用着轻易,但等别人讨上门来,往往要面对更加麻烦的处境。 露儿也奇怪的问道,“姐姐,你不是刚散了这些不义之财吗?” 庾献强颜欢笑,努力解释道,“你们这就不知道了。我从那些官员手中收取钱财,会结怨他们吗?” 庾献问完,自问自答,“当然不会。毕竟我保住了他们的性命,让他们有一线希望,而且,不至于让他们走投无路之下和乱党们勾结,铤而走险。那我会结怨西凉军的诸将吗?也不会。打击这些旧有体系的官员,本来是他们顺手而为的事情,能用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换到一个我的人情,那是很划算的。至于洛阳城内的穷人百姓,就更不会怨恨我了。相反,他们还会感激董家,渐渐传扬我们董家的好处。” 庾献说完,对张口结舌的陈霆说道,“我说的没问题吧。” 陈霆讷讷的说道,“没、没问题。” 庾献微怒,“那还不快去帮我赚钱。” “哦,好好。”陈霆赶紧出去张罗。 他之前还觉得这位主子有些贪得无厌,没想到人家想的这么清楚。 而且人家把收来的钱都散发给了穷人,品行简直高尚。 庾献扫了一眼露儿。 露儿脸上的笑的有些勉强,“姐、姐姐知道的真多。” 庾献醒悟,赶紧亡羊补牢,“我也是之前听李儒说过类似的事情。” “哦哦。”露儿讨好的点头。 庾献有些狐疑,这露儿,不会是看出什么来了吧? 不过这会儿庾献没功夫和她计较这个。 他现在急需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 庾献对露儿有些不太放心,设法找来了之前安排下的那些仆役们。 在反复询问之后,庾献算是弄明白了。 距离上次日子已经过去了五日。 这几天董白又跑了两回,不过都被严防死守得董卓堵了回来。 为了应付董白这个麻烦,董卓像是对付犯人一样,以保护为名在董白的院落附近安排了两个校尉营。 别人看的十分眼热,对董白在董魔王心中的地位羡慕不已。 只有走过剧情的董白才明白,这可是个大麻烦。 其他的时候就比较平静了,董白大部分时间都是和贴身侍女露儿在一起。 庾献反复询问,那些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露儿吗…… 庾献想了想,脸上不露什么神色,按部就班的继续过着豪门贵女的生活。 一天结束,庾献都没什么出格的举动。 等到晚上的时候,庾献回了房间,就发现露儿已经在床上等着了。 庾献有些莫名奇妙。 “你怎么在这里?” 在庾献的印象中,除了董白离家出走那几天和露儿同吃同睡,其他时候,露儿都是睡在外面的小床上的。 露儿有些紧张,“不是、不是你让我陪你的嘛?” “哦哦。”庾献点头。 估计是董白之前这么提过。 庾献在露儿的帮助下很笨拙的卸了妆,随后就上了绣床。 看到庾献打算解衣,露儿紧张的说道,“姐姐,这两天有些冷,不必脱了吧。” 庾献诧异,“外衣也穿着吗?” “穿着吧,穿着吧。”露儿点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般。 庾献呵呵。 “那就随你吧。” 庾献和衣上了床,钻进露儿提前暖好的被窝,身子舒服的侧躺下。 露儿检查一般上下打量了,然后才下床吹熄了蜡烛。 露儿躺在庾献身边,庾献明显能够感觉的到露儿的紧张。 她的整个后背紧紧绷着,像是一张脆弱的弓。 庾献注视了露儿一会儿,微微一笑,转身睡觉。 毕竟是和衣而睡,庾献这一觉睡的不太舒服。 早上的时候,庾献睡意渐去。 他敏锐的察觉到有道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盯着看。 庾献听着那轻柔细微的呼吸声,知道必然是露儿那个小丫头。 庾献原本想睁开的双眼,眼珠一动,依旧佯作熟睡。 只是修道者观感敏锐,露儿那小丫头的目光一直盯着,让庾献浑身有些痒痒的难受。 庾献没了耐心,干脆打算直接醒过来吧。 他翻了翻身,睁开惺忪的睡眼,正好看到露儿跪坐在床上,看着自己。 像一只忠诚乖巧的小狗一样。 看到庾献醒来,露儿挤出一个笑容,“姐姐。” “嗯。” 庾献嗯了一声,仍旧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他反过手去,正要探进衣服,在背上抓挠几下,就见露儿一秒花容失色。 “你、你干什么?” 庾献无语,“背上痒啊。” 露儿赶紧自告奋勇,“让我来让我来?” 说着,整个小身体几乎是扑进了庾献怀里,帮着庾献抓挠起了背后。 庾献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左右指挥,让露儿帮着自己挠痒。 等到露儿汗津津气喘喘的忙活了一通。 庾献脸上一笑,问道,“露儿,我要去更衣怎么办?” 庾献的这个问题,直接让露儿身体一僵。 更衣是这个时代上厕所的委婉说法。 她是个比董白还要小些的侍女,哪有什么应对的机变。 庾献笑着追问道,“该怎么办呢?” 露儿难过的有些想哭。 “你,你别说了。” 第98章 未雨绸缪 庾献哈哈大笑起来。 他作势要把手往身上放,吓得露儿赶紧过来紧紧抓住。 庾献哼哼了一声,有些得意。 不过他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作贱董白,就是作贱自己。 这是庾献的自尊所不能允许的。 就算平日的生活中,有些不得已的摸摸碰碰,庾献也都坚持本心,不起什么邪念。 不过既然露儿如此紧张,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庾献心中一动,对露儿说道,“等会儿你用我的名义,去府里的钱库支取一些财物来。” “府库?”露儿有些怯场,“从府库里支取钱财,要去和主簿打招呼,我可不敢。” 庾献这才意识到,董卓既然开府,那么府中的外事自然都是由正儿八经的官员打理。 府里的钱财,也自然由主簿管着。 露儿一个小丫头,自然不敢和那些官员打交道。 庾献想了想,“那我让陈霆去做,他是我的家令,应该可以代表我的意思。” 庾献起身,在屋里打量了一翻,又问道,“我的金印在哪?” 露儿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紧张的问道,“姐姐,你要金印做什么?” 庾献说道,“写几张文书。” 说着,瞥了露儿一眼。 “哦。”露儿赶紧摇头,“不知道放在哪儿了。” 庾献呵呵。 故意皱眉逗道,“真的想不到吗?那可真是好烦恼啊……” 说着,又要拿手作势。 露儿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窜了起来,“等一等!” “咦?” 庾献的手一顿,故作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露儿的脸色涨红,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才自认为机灵的想出了借口,“姐姐,我忽然想起金印放在哪里了。” “哦?”庾献笑了,“那你去取来。” 露儿盯着庾献的手,讨好的说道,“咱们一起去吧。” 庾献嘿嘿一笑,随着露儿一起取来了金印。 随后庾献取来了几张空白的纸,在上面用了印。 露儿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还不知道印信的威力,见庾献原样将金印递了过来,脸上的担忧就一扫而空。 庾献看着露儿喜滋滋的收好那个金疙瘩,就情不自禁的微笑了起来。 就这样,庾献又无聊的过了五日贵女的生活。 陈霆跑了几趟府库,倒是从主簿手里要来了一些钱财。 这几天,露儿忙前忙后,像一只忠诚的小狗一样,紧盯着庾献的一举一动。生怕他有什么非分的举动。 庾献倒是无所谓了,他有自己的原则要恪守,偶尔也会逗逗露儿这个小姑娘。 经过了几日功夫,露儿也不再像开始那样害怕了。 庾献默默算着日子,等到了第五日的时候,果不其然,一觉醒来又是在一片黑洞洞的空间之中。 再次进入黑暗,庾献就不再浪费时间了,拼命的在水晶壁障上篆刻自己所知道的知识。 眼前的情况并不乐观,庾献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回头就囤积足够的粮食和水。 万一要是那两个小姑娘太坑,害的自己没能避过董卓之祸,那自己就打造一个天下无敌的水晶壁障,一直扛到天下大赦,或者自己老死。 匆匆之间,五日一晃而过。 庾献正勾勒壁障上的符文勾勒的头晕眼花,忽然眼前一亮,接着一个恍惚,庾献面前出现了一个紧盯着自己看的小圆脸。 “你、你……”露儿一惊,接着才反应过什么来一样,怯怯的叫道,“姐姐。” 庾献嗯了一声。 忽觉憋闷不已。 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上竟然缠绕了一层又一层的绢布。 庾献看着被勒的平平的胸部,一脸黑线。 至于吗…… 这么不相信我的人品啊! 庾献试着想要把这些绢布解开,却发现结扣都在身后。 他对着镜子一照,不由笑了起来,“竟然还是个死扣的。” 庾献感叹。 得亏董白胸小,不然照这个捆法,不得把自己憋死啊。 庾献继续吓唬露儿,“我要去更衣啦!” 露儿顿时一脸的泫然欲泣。 看着小姑娘抽抽泣泣的样子,庾献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庾献不由反思。 这个忠心的小丫头无非是要守护董白的身体,自己老这么威胁她,就有些下作了。 露儿也弄不准董白是不是真的有需求,她只能苦大仇深的看着庾献,“那、那我陪你一起去。” 庾献眼睛眨了眨,赶紧改口,“又不想去了。” 见露儿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庾献得意的背着手,晃晃悠悠的出了闺房。 看到那清丽聪慧的贵女,忽然成了这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本就纠结的露儿,心简直要碎的稀巴烂了。 她赶紧跳起了追了出去。 庾献这次也不避着露儿了,把这几日的事情,直接打听了一个遍。 简单来说,就是董大小姐离家出走又失败了三次。 而且毫不意外的,仍旧把自己让陈霆筹到的钱,花了个精光。 庾献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他叫来陈霆,仍旧让他去筹钱,顺便再去府库搜刮一点。 不过这一次不同的是,在得到第一笔钱之后,庾献就亲自开始向那些穷人们进行施舍。 庾献看着那些精壮的百姓,感恩戴德的从自己手中领走几枚铜钱,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了一丝笑意。 果然。 那个该死的器魂少女,果然把自己对付董白的那些歪招都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些家伙,分明就是西凉兵假扮的! 庾献将手中那点钱财发完,带着仆役们回相府的时候,露儿情不自禁的撅起了嘴唇,“一帮家伙,有手有脚,却偏偏不去做事,还好意思老是伸手接姐姐的钱。” 庾献淡淡说道,“他们也不过是忠人之事罢了。实话告诉你,那些人都是西凉兵假扮的。” 露儿顿时瞪大了眼睛,“西凉兵假扮的?怎么可能?他们这是为什么啊?” 庾献自然不可能说这损招是出自他的手笔,当下默然而对。 露儿不满起来,“不行!我这就去找府里的长史去告状,他们竟然敢骗到姐姐头上来了。” 庾献却摇摇头,“不必。” 接着饶有兴致的问道,“刚才你说他们老是伸手要钱,莫非之前这些人来过。” 露儿闻言点头,“是呀。” 庾献想了想,“那你让人悄悄帮我打听打听,看看这些人具体是归哪个校尉带领。” “这……”小丫头有些为难,“我也不认识外面什么人啊。” “嗯?”庾献听了,随即大声嚷嚷道,“不行了不行了,谁帮我解开,我要更衣……” 露儿闻言一个激灵,接着反应过来,一脸悲壮的说道,“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第99章 慢慢筹划 庾献笑呵呵的看着露儿跑的飞快。 心中则暗暗筹算起来。 如果按照自己当时的安排,应该是牛辅的人来做这些事情。 牛辅是董卓的大女婿。 盯梢董白,牵扯到董家的家事,自然不会动用外将,想来现在也不会例外。 牛辅手下总共有三大校尉营,主掌的校尉分别是李傕、郭汜、张济。 牛辅用两个校尉营布防,那跑来骗钱的应该是剩下的一个校尉营。 庾献的眼睛微眯。 就不知道是哪个了…… 过了一会儿,露儿气喘吁吁的回来,“我已经找人悄悄盯梢了,下次他们敢再来,就一定能打听出来。” 庾献听了,当机立断,“去把陈霆叫来,咱们再找主簿要点钱。” “还要啊?”露儿听了有些不满,“干嘛拿咱们家的钱,去补贴那些骗子。” 庾献嘿嘿一笑,“抛砖引玉而已,放心好了,咱们不但不赔,还有大赚。” 露儿仍然不太想让庾献乱花钱,她推脱道,“主簿那里也没那么好说话,陈霆都去了几次了。” 庾献笑道,“放心好了,这次主簿肯定不会为难咱们。” 反正那些钱转了个圈,最后又都回去了。 主簿才懒得做这个恶人。 在那主簿眼中,这不过是董相国逗自己孙女开心的一个游戏罢了。 露儿撅着嘴让人去找陈霆,过了没多会儿,陈霆就带着几十个仆役抬着十几箱子钱过来。 露儿有些吃惊,“怎么这么多?” 庾献示意仆役们把箱子打开,里面淌出来的都是塞得满满的铜钱。 陈霆解释了一句,“主簿听说主公是救济百姓的,所以特意给了铜钱。这次……” 陈霆顿了顿,替主簿为了个人情,“这次主簿特别好说话。” 庾献呵呵。 随即,就让人散出了明日仍会救济百姓的流言。 庾献默不作声的筹备着。 如果下次仍旧是不长的时间就换班,那庾献暂时就不用担心会嫁给袁耀这件事了。 两个贵族家庭的婚礼,不会是仓促就能定下的。 这也给了庾献慢慢筹划的时间。 而且面对那个古灵精怪的器魂少女,庾献还要警惕剧情改变的情况。 那器魂少女连“让自己推动剧情,然后回头自己对付自己”这种损招都用的出来,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庾献心中有些猜测。 既然器魂少女弃用历史,硬生生造出一段未来,估计就是为了避免庾献走剧情的捷径。 有了这个觉悟之后,庾献心中就已经明白,若是太依赖对剧情的熟知,很容易踏入精心编织的陷阱。 庾献这会儿,既要应对之前扮演董卓时用出的损招,又要随时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看看剧情有没有发生改变。同时,他为了改变命运,不嫁给袁耀,还必须要推动变化,让事情向有利的方向发展。 这些也就罢了,关键是他还得随时应对董白大小姐的拆台。 而且还有最要命的一点,他还没法见招拆招,每隔几天上线的时候才有出手的机会。 在下线的时候,还要任由董大小姐蒙眼乱来。 庾献想想都觉得头疼。 …… 第二天,庾献带着仆役们仍旧去街口施舍钱财。 等到十来个箱子见底,庾献示意了露儿一下,就带人回了相府。 下午的时候,露儿派出去的眼线传回了消息。 那些伪装的穷人,是校尉郭汜的部下。 郭汜吗? 庾献皱了皱眉。 想了一会儿,庾献招来陈霆问道,“这些日子,你那里也该弄来不少钱吧。现在有多少财物?” 陈霆闻言,赶紧把早就预备好的一摞礼单递上,“主公,这几日风声传开了,不少人都来投效。下官趁机替主公收了不少钱物。合计有白璧百双,绸缎五百匹,良马三百,田地一千五百亩……” 接着又零零碎碎的说了些珠玉器玩,以及稀罕的奇珍宝物。 庾献听了极为满意。 想不到这些朝廷官员和世家豪族的求生欲这么强。 庾献对陈霆说道,“够了,先不要收礼了。等会儿你拿一些绸缎去相府主簿那里,再换出一些铜钱来。明日,我还要施舍。” 陈霆闻言应是,顺便问道,“那其他的财物该如何处理呢?有一些土地庄子,要不要从府里选人去接收了?” 庾献笑道,“不必了,除了那些良马好好养在府里,其他的东西,我早晚还是要拿出来换钱。你先好好收着就是了。” 陈霆听了有些肉疼,他大着胆子劝谏道,“主君,这可是不小的一笔钱财。就算以后有渭阳县的赋税可用,但是天时难测,旱涝不均,手里多攥点钱总是好的。” 庾献听了点点头,“放心好了,这笔钱还有别的用处。也不是全都拿来施舍。” 陈霆不再多说,选了一车最次的绸缎,送去相府主簿那里换钱。 那主簿听了极为高兴。 反正被董白换走的钱财,经过郭汜的手最后还会流回来,这就相当于白得了一车绸缎。 而且还能让董相国省心,董县君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陈霆顺顺利利的从府库里换出来几十箱子铜钱。 第二日再次施舍的时候,庾献施舍到一半,忽然看着眼前的那人呵斥道,“我好像刚才就见过你了。你得了施舍,不思感恩,反倒敢反复来欺骗我。真是岂有此理!” 庾献面前那人,当然知道董白这西凉军小公主的身份。 他被问的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天可怜见,董白亲自发钱,他哪里敢刚领了钱,就再过来? 然而庾献发话,这个倒霉鬼只能被气势汹汹的仆役们打了出去。 随后,庾献挨个查看等着领钱的那些人,时不时还问问姓名。 最后庾献以董大小姐的身份大发雷霆,愤怒的回了相府。 本来就关注董白的董魔王当天就知道了消息,随后就把牛辅叫来骂了个狗血淋头。 牛辅心中纳闷,郭汜手下兵马不少,一般来说,就算那位大小姐施舍完也未必能领一个遍。怎么会这么巧被她抓到了重领的? 莫非是这些日子郭汜那些人露面太多,让她有些眼熟? 牛辅只能自认倒霉,随后让张济和郭汜调换了一下。 希望这帮人,能多撑几天吧…… 第100章 组建私兵 庾献折腾完了一波,没有再做什么画蛇添足的事情。 如果他的猜测正确,很快又要到董白控制这具身体的时候了。 庾献的这一步计划还是比较重要的,决不能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被任性的董大小姐打断。 为此,必须付出必要的隐忍…… 庾献无所事事了两天,反倒让露儿越发紧张起来。 她不停的给庾献找事情做。 生怕庾献闲下来之后,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庾献应付这小丫头应付的有点头疼,索性任由她安排着打发度日。 绣了两天花之后,庾献不出意外的迎来了新的一次轮换。 庾献再次进入黑暗空间。 他依旧抓紧时间加固自己的水晶壁障,为最恶劣的情况,留出自己的后手。 不知不觉,五日的时间过去。 庾献再次轮换出来,再次对上露儿那警惕的双眼。 庾献觉得事情差不多该到捅破的时候了,既然彼此心知肚明,何必还假假的演戏呢。 如果不能尽量消除董大小姐的影响,那自己的计划很可能功败垂成。 庾献轻咳一声,瞧着露儿,“露儿啊,你是不是察觉出了什么?” 露儿听了一惊,赶紧摇头否认,“没有没有,哪有察觉出什么啊。” 庾献摸着下巴想了想,“这么说,就是董白告诉你的咯?” 露儿这会儿已经缓过神来了,当即镇定十足的绝口否认,“姐姐才没有说呢。” 庾献微微一笑。 这傻妮子。 庾献呵呵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接着,庾献懒得四处去问了,直接向露儿打听道,“这几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露儿闻言摇头,“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见庾献一脸狐疑,露儿也知道自己这否认,难免引起了疑心。 赶紧磕磕巴巴的补充道,“姐姐、额、你,你又出走了一次,还成功了。后来被相国带人追了回来。” 庾献有些吃惊了。 “怎么做到的?” 当初庾献做董卓的时候可是对董白严防死守,那时候董白就溜出去好几次。 庾献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 露儿却不说话了,眼中闪过狡黠之色,忽闪着眼睛反问道,“你自己做的,你问我做什么?” 庾献笑了,“哎哟,还挺牙尖嘴利的。” 庾献又问道,“那这几天还有没有施舍穷人?” 露儿却像是得了什么厉害的法子,立刻牙尖嘴利的反问道,“你自己做的事情,你都忘了吗?” 庾献呵呵。 双手在胸前做出虚抓的模样,直接威胁道,“问你话就老实说,不要逼我掀桌。” 露儿顿时就慌了,直接跑过来攥紧了庾献的手,连声告饶,“我说我说。” 或许是庾献上一次比较安稳,董白对庾献的举动没做出什么反应,而是重新把精力放在了离家出走上。 除了成功逃跑了一次,董白倒没再做什么意外的事情。 “露儿的话能信吗?”庾献摸着下巴,有些狐疑。 现在吃亏就吃亏在庾献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可是董白呢?她是和庾献一样也是一知半解,还是全程都能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 弄明白这个问题,或许就能解开这最难办的一环了。 庾献的目光落在露儿身上。 若是董白和自己一样一知半解,那么所有的事情必然是从露儿口中打听的。 若是董白全程都能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么她一定会给露儿说过什么。 庾献不动声色的吩咐道,“好啦,我知道了,你去把陈霆叫过来。” “啊?”露儿有些惊慌。 庾献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怎么啦?” 露儿这才讷讷的说道,“陈霆已经被姐姐你打发回家了啊,你忘了吗?” “嗯?!”庾献皱起了眉头。 居然还玩了这么一手? 陈霆这家伙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家令,但是他在底层多年,办事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庾献附身的董白毕竟是个女子,很多事情,没办法轻易出面料理。 有陈霆这么个前台人物,还是很管用的。 庾献怒目看着露儿,“这就是你说的没什么大事?” 露儿讨好的说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啊,一个家令而已。” 庾献不满的看着露儿,“以后这些事情不要瞒着我。你去,再把陈霆给我找来,我还有事要找他去做。” 露儿傻眼了。 “可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啊。” 庾献无语,“你堂堂渭阳君董白的贴身使女,这样的身份,不管是在相府内,还是相府外,说一句话比寻常两千石的官儿都好使。你还怕找不来人?你别敷衍我。” 露儿听了大惊失色。 她这才知道自己说话这么有分量。 她将信将疑又跃跃欲试的找人去寻陈霆。 约莫半日功夫,狼狈不已的陈霆被找了回来。 原本陈霆进入相国府的时候,同僚们都以为陈霆是要高就,谁想过了没几日,竟然被赶了回来。 陈霆的上官也摸不清楚这家伙是不是得罪了渭阳君,所以才被撵出来的,一时也只能晾在一边,让他很是感受了一番人间冷暖。 庾献见到陈霆,有些歉意的解释了一句,“这些日子我时常昏头,很多主意都有反复。以后少不了还有得罪的地方,但是先生不是百里之才,等以后我必然举荐给朝廷。” 庾献这是担心董白接班之后再把陈霆赶走,先提前打个预防针。 陈霆这次也算明白了,如今的局面,离开董白他也没什么好路子了。 当即死心塌地的说道,“下官必然竭尽所能,为君上犬马。” 庾献让陈霆依旧帮自己倒腾出一笔钱来,随后再次开始施舍百姓。 露儿也依旧派人盯了这波人的梢。 根据传回来的情报,这次已经换上了张济的兵马。 庾献不由长松一口气。 随即对陈霆说道,“我记得当初黄巾之乱的时候,朝廷曾经号召四方豪强,起兵共击之。如今我身为封君,如果渭阳出现流贼,那么守护渭阳也是我份内的事情。我打算组建一支部曲,保境安民。” 陈霆心中觉得怪怪的。 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竟然就想着要组建私兵了,董魔王的血统还真是彪悍。 古怪归古怪,陈霆依旧去向府里的主簿报备了,准备申领一批衣甲兵器。 这次主簿不敢做主了,待禀报了董卓之后,才拨付给了陈霆甲百具,弓百张,长矛刀盾各三百。 第101章 什么是小学生 庾献得了这些装备,随后在第二日施舍财物的时候,直接就地招募兵马。 他的这一手,让校尉张济有些措不及防。 张济赶紧去通报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中郎将牛辅。 牛辅是个没主意的,又赶紧去找董卓。 董卓就无所谓了,反正是从他西凉兵里招募人手,也不用担心有什么来历不明的地方。 左右是肉烂在锅里,无非再给张济一点补偿就是了。 等到张济得了董卓的许诺,屁颠屁颠的赶回来,才发现早就大势已定了。 以董白在西凉军中的超高声望,听说她要招募卫队,那些士兵早就忘了自己校尉姓什么了。一个个连饭也不要了,围在董白附近十分踊跃。 董白一个一个的询问姓名,从中挑选出来一些身高体壮的士兵。 其中为首的,一个叫做张绣,一个叫做胡车儿。 张绣是张济的侄子,在群雄混战的时候,带着胡车儿和贾诩把守宛城,也算是割据一方的豪杰。 这时候,张济还只是个校尉,张绣自然还没来的及出头。 得了这两员武将之后,庾献十分满意。 随后将兵器一发,让陈霆带着将那百十个士兵安置了下来。 庾献拿出盖有渭阳君印信的官文,直接给了张绣一个校尉。 校尉秩比两千石,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职了。 董白身为渭阳君,地位可比县候。 按照常理本来没有任命秩比两千石官员的资格,不过庾献既然援引的黄巾之乱时的特例,别人自然不敢对董魔王的孙女多说什么。 陈霆将张绣等人安置在相府内的一处别院,随后跑来找董白拿主意,“主君,这些人在相府中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让那个领头的校尉带人去渭阳县。一来可以就近守护渭阳,二来也有足够的空间训练。” 庾献笑道,“急什么,事情还没完呢。” 陈霆听的稀里糊涂,试探着询问道,“主君的意思是,还要再招些人?” 庾献摇头,“不招人了,先这么养着吧。那校尉要是有什么想法,你和他商量着来就是了。” 陈霆心中顿时泛起了嘀咕,这是要随意放养了? 董白费了那么大功夫,好不容易招揽了私兵,结果还不闻不问的。 这是瞎忙活啥? 陈霆却不知,庾献淡定是有淡定的道理。 按照之前的剧情,董白在招募了私兵之后,董魔王跑去瞧了一圈,结果狠狠的收割了一波,从里面挖掘走了不少好苗子。 庾献还不确定这剧情会怎么发展。 这只能算是他的一个投石问路。 果然,第二天的时候,陈霆就脸色大变的跑了过来,“主公,你任命的那校尉被相国亲自要走了,一起被要走的还有胡车儿,以及其他十几个人。” 庾献微眯了眯眼。 这个剧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面对董魔王的收割,想要私下组建一支自己的力量,果然不是简单的事情。 庾献不动声色,“无妨,明日我们再招一些人。” 连接数日,庾献陆续从张济的兵马中招募了一些士兵。 董魔王又跑来了几次,像是梳子一样把董白私兵中堪用的人才收了个干净。 庾献算了算时间,当即不慌不忙的静等着换班的到来。 既然张绣和胡车儿这俩将才已经丢了,对于董大小姐接下来的破坏,庾献古井无波…… 然而,就算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庾献上线后仍旧被董大小姐的手笔震惊了。 庾献淘换来的这支私兵虽然被董卓刮了又刮,可毕竟是西凉精锐的底子,拿出去还是很有战斗力的。 谁料五日不见,已经被董大小姐换成了一堆大姑娘小媳妇。 莺莺燕燕的虽然看着很热闹,但要指望这么一帮在乱世保命,那就是痴人说梦! 庾献清醒地认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必须得设法和董白谈一谈,不然的话非得让这位大小姐给坑死。 庾献也不折腾了,让露儿取来一块绢帛,随后提笔写了一行字。 “董白啊,你这是非要和我对着干吗?我招募点私兵,招你惹你了?” 写完之后。 庾献将那绢帛贴身收了起来。 无论董白是能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通过露儿知道的,庾献都要试着和她沟通一下。 若是董白非要任性的和自己做对,那庾献只能考虑一些别的办法了。 比如。 在临近换班的时候,打断自己的一条腿什么的…… 这几天的时间,庾献什么都没有做。 他以一种郑重的态度,等待和董白沟通的结果。 露儿也有些忐忑。 庾献不折腾了,反倒让她有些不安。 照例的换班,五日之后,庾献再次出现。 看到眼前清丽少女,眼神变得锐利,露儿就知道“那位”又来了。 她有些怯怯的递给庾献一幅绢帛,嘴里欲盖弥彰的小声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小样儿。 庾献鄙视,直接展开了那绢帛。 一行秀气的文字映入眼帘。 庾献师从子夏数年,虽然学的都是古字,但许多地方也有共通的地方。再加上还有之前那个庾献本身的功底,阅读起来并没有什么障碍。 董白似乎比庾献想的还要冷静,既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为何侵占她的身体,也没有放什么毫无意义的狠话。 而是很平静的在同庾献讲道理。 庾献细细的读了下去。 ——“离开相府的这几次,让我见识到了太多百姓的苦难。洛阳城内外,已经到处都是食不果腹的流民。强壮的男丁还可以自食其力,这些妇孺却只能靠我的庇护生活。” “如果解散男丁,招募一千妇孺。那我坚持一天,就可以让一千人多活一天。” “我坚持十天,就可以让一千人多活十天。” “抵我性命三十年……” 庾献看到这里,不由仰天长叹,你脑残啊!这特么能一样吗? 再说,你这算的也不对啊! 庾献当即在后面奋笔疾书。 “大小姐,你有没有接受过起码的教育,你看看你是怎么算的?一年按三百六十五天算的话,一万除以三百六十五,你算算是多少?” 庾献把笔一摔。 静等董白五天之后的回帖。 五天一到。 庾献展开卷轴。 ——“好的教养不是用来显示自己有多聪明,而是在于关怀他人的仁心和自我砥砺的品德。再说,我算的有错吗?” 哎哟,我去! 董魔王的孙女在谈论仁心和品德,庾献觉得有一种错乱的喜感。 他当即回复。 “你这样说就不讲理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教育等于教养?而且,你的算数真的很烂,连小学生都不如。” 五日之后。 ——“什么是小学生?” 第102章 我喜欢你 庾献和董白沟通了几次,整个人都有些绝望。 这是个什么姑娘啊…… 庾献索性图穷匕见,直接把聊天记录铺在露儿面前,“来来来,说说你的感想。” “我、我不识字。”露儿有些心虚。 呵呵。 庾献面无表情的在那绢帛上写了四个字,“我喜欢你。” “哎呀。” 露儿看了咯咯咯的傻乐呵,小脸上娇艳如花。 看到董白向自己表白,小姑娘感觉怪怪的。 庾献一拍桌子,“你就别装了!我早就猜到了。说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此事,不然……” 庾献双手放在身上,作势欲抓。 露儿吓了一跳,赶紧捉住庾献的手,随后一脸纠结的把事情交代了。 原来董白和庾献一样,也是轮流主管身体,在这期间对方做了什么,都一无所知。 董白在一开始就发现了不妥,随后果断离家出走。 谁想刚出走了没多久,就被庾献控制着回了相府。 董白整个也是很懵逼的。 也是在那个时候,董白才意识到她需要帮手,于是求助到了露儿头上。 董白和露儿朝夕相处,关系很是亲密,从她嘴中套话轻而易举。 庾献留下的那道保险也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因为董白以极快的速度学会了庾献的手势,入门了道术。 随后董白取信了露儿,告诉了她被邪魅附身的事情。 之后,露儿自然就成了董白的忠实帮手,一直帮着董白干扰庾献。 董白本能的充满了对庾献的警惕,担心他会祸害别人。所以很圣母的一直想要独自抗这件事情。 她的应对手段,自然就是离家出走。 庾献对此有些无语。 他这才明白过来。 人家哪是逃婚啊,是生怕庾献借她的身份为祸。 之后董白的所作所为,也是一直在试图消除庾献的影响。 庾献大概有点明白,这具身体为什么能够动用五德之力了,因为董白真的是个好姑娘。 只是这件事让庾献有些蛋疼了。 他要救赎的是董白。 而董白则试图救赎别人。 要让董白不捣乱,起码得让董白消除对自己戒心,充分意识到自己是无害的。 不过这件事可不是这么好解决的。 董白被庾献附身,肯定是有强烈的不安和反感,要消除她的戒心并不容易。 庾献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两天。 还没等庾献想出什么好办法,庾献就眼前一黑,再次进入了那个黑暗的空间。 庾献眉头一皱。 这次接班的时间又变得不规律起来,这可为以后的事情带来了隐患。 庾献依旧枯燥的写着自己的所学所知。 不过随着庾献越写越多,重复的内容开始多了起来,有些内容甚至还出现了一定的自相矛盾。 这些自相矛盾的内容,似乎每一种都有说的通的道理。 只是新鲜的内容已经在慢慢减少。 约莫过了两三天的时间,庾献眼前的世界慢慢光亮。 庾献知道是要换班了,平静的等待交接。 这次刚一换班,庾献就觉出了不对。 他竟是被紧紧的捆在一个地方。 庾献顿时大吃一惊。 这世上谁敢捆董白?莫非董魔王已经功败垂成? 接着庾献想起一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董白不会被人祸祸了吧?! 庾献急于想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变化,挣扎的动作稍微一大,门外探头探脑的露出一个身影。 ——露儿。 庾献看到露儿那鬼鬼祟祟的模样,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事情好像没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庾献赶紧喝问道,“说,是不是你绑的我!” 脆生生的娇呼,让庾献恶寒的打了个哆嗦。 露儿慌忙摇头,“才不是呢!” 庾献咬着小白牙,“你这个小骗子!” 董白既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那么一切肯定都是按照露儿描述来猜测的。若说这里面没有露儿捣鬼,那才怪了! 露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她看到了,我没好解释。” “看到了?”庾献纳闷。“什么看到了?” 露儿从背后拿出一块绢布,露出了上面的四个字,“我喜欢你。” 我日! 庾献惊了。 这不是自己用来试探露儿识不识字的东西吗? 再一看那绢布。 有点眼熟。 庾献又是一惊。 这不是自己和董白的留言板吗? 露儿接着又小心的展开了绢布后面的部分。 就见后面露出了羞愤交加,杀气腾腾的三个字。 ——“登徒子!” 庾献傻眼了,“怎么会这样?” 接着庾献反应过来,怒目直视露儿,“那你怎么不解释?!” 露儿的眼神立刻有些飘忽了。 庾献真是吐血了。 这个坑跳的。 “快给我解开!” 露儿赶紧摇头,“那可不行。而且我觉得管着你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庾献看了看捆的像粽子一样的身躯简直欲哭无泪,这叫管着点吗? “快给我解开!” 露儿却一个劲儿摇头,“你就别想了,不然我可没办法交代。” 庾献脑筋一转,又想到了歪主意。 “我要更衣!我要更衣!” 露儿嘿嘿一笑,跑到床后取来了一个敞口的瓷壶,“早都准备好了。” 庾献无语。 准备的还挺齐全的。 不过被一个小姑娘伺候着解决生理问题,庾献还没那么厚的脸皮。 庾献只能一脸无奈的说道,“你下去吧,我想静静。” 露儿哦了一声,从屋里退了出去。 庾献等露儿一走,眼珠一转,立刻闭目调息起来。 他将心神沉入五脏,观察这具身体的五德修为。 董白虽然并没有学习过儒门的五德锤炼之法,但她不但有极好的修道资质,五德之气也甚是活泼,就算临时入门也不算难。 庾献稍微牵引了一下,就能顺利的走完一个循环。 庾献满意的点点头,随后把精力全部投入董白的肺中。 随着董白的呼吸吐纳,一股股金德之气被庾献调动起来。 这些金德之力盘旋运转了几个周天,很快就顺遂如意起来。一道道白色的金德之气,在董白肺部的筋脉中舒畅欢快的游走。 等到火候差不多了,庾献睁开双眼,重重冷哼了一声。 就见一道白色的金德之气,从董白鼻中逸出,向捆在身上的绳索电射而去! 第103章 达成妥协 那道金德气息虽然弱小,但在董白身上一绕,一道绳索就被割开了三分之一左右的口子。 庾献精神一振。 董白的金德之气还未温养,就有这样的效果,着实让庾献有些惊喜。 庾献略微修整,接着再接再厉,催动肺部的金德之力将身上的绳索尽皆割开。 庾献活动了下手脚。 他越发认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没有办法取得董白的认可,那自己再怎么折腾也没有什么意义。 屋里的动静很快惊动了警惕性十足的小丫头。 露儿进来一看,见庾献挣脱束缚,不由大惊失色,“你、你怎么出来了?” 庾献还不至于没品到迁怒一个小姑娘。 他冲着露儿嘿嘿一笑,“厉害吧。” 董白本就貌美,眉目清晰如画。 庾献活的也洒脱,气质不入凡俗。 两者结合,倒是笑的露儿小脑瓜晕晕的。 庾献打个响指,让露儿回过神来,这才吩咐道,“取笔墨来。” 露儿哦了一声,老老实实为庾献取来笔墨。 庾献蘸墨,正要书写,抬头看了露儿一眼,“我不是坏人吧?” 露儿被庾献问的一呆。 接着她仔细回想了一下。 好像还真是这样…… 这个邪祟在附身董白之后,除了遇到董白的婚事的时候情绪特别激动,其它时候并没做过什么坏事。 而且在董白出走的时候,还费心费力的帮助董白回家。 之后作的事情,无论是弄钱还是招兵,也都没表现出什么危害。 露儿的观念还是很朴素的。 能帮董白攒钱,又能帮董白积聚实力,这看上去没什么坏处。反倒是董白的乱花钱,和招募一帮没用的人,让露儿更觉得可惜。 至于邪祟会不会危害董白,露儿觉得也不太可能。 因为每次换班,这邪祟都很紧张的上下检查,一副生怕董白吃亏的模样。 每次确认无恙,那长出一口气的庆幸模样,让露儿都错觉的以为这是董白占了别人的身体。 露儿思索了一小会儿,这才不太肯定的说道,“不是坏人吧。” 庾献点点头,“那就好。希望这次我表现得没有那么糟糕,以后咱们说不定还有机会相见。” 庾献说了几句让露儿莫名奇妙的话。 随后,在那绢帛上写道,“大小姐,我也是受害者。与其我们两个这样作茧自缚,不如一起来想想解决的办法吧。我先说一下我的底线,那就是在我解决眼前这种尴尬局面之前,希望你不要嫁人。其他的都好商量。” 庾献这会儿都不顾上什么任务主线了。 只要能让董白这具身体不嫁人,不被人祸祸,哪怕这一关彻底放弃也无所谓。 庾献写完,将东西收好。 默默地等待下一次换班。 这几日的交接的时间有些不稳定起来,庾献也不闲着,顺便想了想自己那个智障护盾接下来再写点什么。 自己知道的东西已经写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对这个世界的各种猜想了。 这些东西有些可能正确,有些可能错误,用来保命显然有点不太靠谱。 …… 这次时间过的极快,两天一过,庾献就被拖回黑暗中交班了。 庾献这次一回到黑暗中,就试图唤起自己呕心沥血篆刻了许久的“终极智障之盾”。 他艰难的催动法诀,唤出一道道符文在周身盘旋。 按照正常的节奏,随着符文从窍穴中喷涌而出,很快会形成一块块坚固的屏障,将自身包裹。 这些力量在薄弱的时候,彼此不能勾连,会如同一片片的水晶鱼鳞护在身上。 等到法诀贯通,统筹起所有的力量,就会联成一体,形成一道水晶屏障一样的东西。 庾献对自己这领先了文明快两千年的学识认知有过预估,却没想到这道终极智障之盾会这么坚固。 庾献那微薄的法力,甚至只能将那些符文从周身窍穴释放出去,连那一块块的鱼鳞状护甲都无法成型。 庾献有些头疼。 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很简单,要么是继续壮大自己的法力,要么是降低智障之盾的坚固性。 降低智障之盾的坚固性,庾献暂时是不考虑了。 他费了那么大劲,几乎铭刻了所有的知识才弄出这么个终极大招,庾献可不想无缘无故的自废武功。 至于提高法力,庾献倒还有些门路。 道家法天象地,追求天人合一的境界。并不计较自身和外物的区别,因此修炼起来,和磨砺自身的儒家不同,直接向天地外物索求。 或是炼气,或是进红铅,炼秋石,使用天材地宝,或是烧茅打鼎,或是服妇乳,采阴补阳。只要能够调和自身,萃取精华,道家并没有什么忌讳。 炼化天地间的元气太过缓慢,庾献也没学过什么烧丹的法子,采阴补阳更不是他的选项。如此一来,只能依靠各类属性浓郁的材料了。 庾献不由打起了那木匣子的主意。 反正自己的真身不在此处,想必那木匣的本体也不会受到影响。 整整两天,庾献都没有铭刻新的东西。 那一身斑斓华服的女子静静浮现,她挥了挥手,庾献随即再次出现在相府之中。 “是我。” 庾献和露儿打着招呼。 露儿这会儿也没了一开始的惧意了。 之前小丫头总觉得庾献是什么莫名奇妙的邪祟,虽然庾献表现的无害,但也难免忐忑。 等到后来弄明白这个邪祟,最在意和担心的竟然是那件事情之后,露儿在好笑之余,对庾献也没那么惧怕了。 庾献一伸手,大咧咧的问道,“给我瞧瞧,她说什么了。” 露儿乖乖的拿出了两人留言的绢布。 董白显然对庾献的神奇思路有些措手不及。 等她想明白庾献为何会如此后,不禁好气又好笑。 自认为已经充分掌握了庾献弱点的董白,这次表现得十分大气。 除了一再强调身体归她所有,不许庾献乱来之外,董白对庾献的抗婚举动,给于默认和支持。 对于董白来说,为了家族的兴衰,嫁给一个完全不知道的人,显然让她有些慌张失措。 庾献得到董白的认同,不由大为振奋。 如今要面对的局面,终于出现了一丝改观。 庾献仔细思索着这个任务开始时的提示,试图从中寻觅到什么思路。 ——“生于富贵之家,就要承担富贵之家的福祸。你承担着世人嫉妒的福分,与此同时,命运也被这福分摆布,不得自由。” 第104章 第一个猎物 庾献慢慢思索起来。 “不得自由的人生,和董白依从家族的福祸。” 这一关的主题是“福”。 那么依从他人而得到的幸福,是真正的幸福吗? 彼此依存,也就意味着彼此束缚。 福固然同享,但以后也必会同祸。 在真实的历史上,这个让天下人艳羡的贵女最终还不是在董卓暴毙之后,被人砍去了大好头颅? 追求自由的人生就失去了强大家族的庇护,而且一旦这强大的家族垮塌,那么被束缚在家族上的董白,也会跟着死于非命。 莫非这一关的重点,就在于做出抉择? 那么怎样才算是幸福呢? 庾献有些蛋疼了。 幸福有无数的标准。 董白受封渭阳君的时候,不知多少人感慨董白的福气,然而被强迫嫁给袁耀的董白,那时候觉得自己幸福吗? 庾献想了半天,不得不承认了一个现实。 就算董白幸福,庾献也不可以让她嫁人!! 庾献抬头对露儿吩咐道,“去,把陈霆给我找来。” 陈霆被董白赶走好几次了。 现在陈霆脸皮也厚了,每次被赶走,就在下人房里挤一挤。 反正过几天又会被召回来。 那些下人们也不敢得罪这位家令大人,倒是让他过得很是惬意。 等陈霆被叫来,庾献直接吩咐道,“去,找府里的主簿弄点钱来,明天我要再次周济穷人。” 陈霆对董白的喜怒无常早就已经麻木了。 他应声而去,再次用一车绸缎,找相府里的主簿换了大把铜钱。 董白准备救济穷人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中郎将牛辅耳中。 牛辅一阵头大之后,依旧叫来了手下的三个校尉。 结果一听说要安排手下去讨钱,校尉们俱都脸色大变。 原来的时候也就罢了,士兵们还能中饱私囊几个小钱。 可是上次董白却把张济手下的精锐搜刮了个遍,原本实力还不错的张济,一下子就沦为了酱油。 这下他们哪还敢应承。 张济首先苦大仇深的站出来,“中郎将,这次的事情,没道理再让我去吧。” 牛辅不由点头,再坑张济确实不合适。 郭汜见状赶紧说道,“之前一直是我的人去,而且因为去的人重复太多次,这才激怒了渭阳君。若还让我去,岂不是火上浇油?” 牛辅不由再次点头。 三人的目光一起落在李傕身上。 李傕顿时就妈蛋了。 大家都说的好有道理啊,那就是得我去呗? 李傕凌乱了一会儿,也不肯吃亏。 既然卖惨没用,我那装个逼吧。 李傕当即站出来,义正言辞的说道,“能为主公和中郎将解忧,这是属下义不容辞的事情。属下虽然笨嘴拙舌,说不出什么道理,但深深的感到光荣。” 郭汜和张济佩服的看着李傕。 ——真是优秀啊。 等李傕把气氛酝酿完了,感动不已的牛辅赶紧让李傕回去安排,明日带兵前去要饭。 第二日一早,李傕就带着手下士兵化妆成难民,去找董白讨钱。 士兵们依次上前,从董白和她手下的侍女仆役中接过施舍的钱财。 李傕则提心吊胆的站在远处看着董白,生怕这位西凉军的小公主忽然又要从中征兵。 就算有董魔王的补偿,但被这位小公主挑拣一遍后,元气大伤是免不了的。 张济就是最好的例子。 董白发完了铜钱,却笑眯眯的看着眼前拥簇的士兵们笑道,“大家应该知道,前些日子,我收容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妇孺。这些妇人谋生不易,而且现在日子艰难,总要有个伴侣,互相扶持着才好。我见你们都是有手有脚的男丁,只要肯吃苦,养活一家人总还是有些指望的。所以我打算明天挑选一些人,将那些单身的妇人配给你们为妻……” “什么?!” 别说士兵们哗然,就连李傕也震惊了。 现在的扶贫力度这么大了吗? 不但给钱,还发媳妇的? 消息传到郭汜和张济那里,两营的士兵险些暴动。 占了先手的李傕,第二天喜气洋洋的带着士兵就去领媳妇。 庾献到了之后,吩咐众人道,“想要成家立业的,要先登记姓名籍贯。你们有认字的,可以帮忙统计。” 庾献顿了顿,笑着补充道,“他们可以先挑……” 听了此话,那些伪装成难民的人群中,立刻踊跃出来几个人,“我识字!我识字!” 庾献听了认真打量了出来的几个人。 他的目光在那个高大沉稳的人身上额外注视了一下,随后询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几人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卑职、我、我是金城人,叫宋庄。” “我是西平人,我叫常逯。” “我是武威人,我叫张双。” 庾献的目光落在那个高大壮士身上。 接着果然听到了自己期待的那个名字。 “我是河东人,我叫徐晃!” ——河东徐晃! ——魏国的五子良将! ——在这个时代,庾献能够抓到手中的最好牌面。 在关羽势如猛虎般北伐,曹操惊惧的要迁都躲避的时候,正是徐晃长驱直入,一举将关羽击败。 庾献苦心筹谋这么久,要捕获的正是这个沉沦在底层的人物。 在得知监视董白的,仍旧是之前剧情中的牛辅时,庾献就在精心的为这一天准备着。 中郎将牛辅手下有三大校尉,郭汜、李傕、张济! 而校尉李傕手下有一支招安而来的不入流的贼寇,为首的人叫做杨奉。 在这一支不入流的招安队伍中,有一个名声更加不显的人物。 那就是河东徐晃! 庾献满意的看着这几人,说道,“很好,你们这些人既然读书识字,想来都是不凡的。以后就进入我渭阳君府吧。” 河东徐晃,在加入杨奉的白波贼之前,曾经当过小吏,识字自然不在话下! 庾献要找出徐晃轻而易举,难办的是如何在董白的捣乱,和董卓的搜刮之下保住他。 如今庾献已经和董白达成了共识,那对手就只有一个董卓了。 要对付董卓,庾献还需要一个才智超群的人做为帮手! 第105章 第二个猎物 听到董白的招揽,那些人面面相觑。 虽然有张济的例子在,他们之前就预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但是心中还是不免忐忑。 庾献微微一笑,“怎么?加入我渭阳君府,恐怕是李傕都会心动的,你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庾献这话一出,别人还没觉出什么,徐晃却神色一凛。 他原本以为董白只是个心地善良,却没什么脑子,总是被人骗钱的傻呵呵姑娘。 跟着这样的人,以后不会有什么前途。 但是听了董白此言,徐晃却猛然意识到,这个西凉兵心中善良的过分的小公主,心中未必没有城府。 至少她清楚的知道每天来骗她的钱的都是西凉兵的人。 而且能准确的叫出他们的校尉李傕。 可,既然知道自己是被骗的,那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她又岂会没有图谋? 细思恐极啊! 徐晃当即毫不犹豫的拜倒,“在下愿意追随渭阳君。” 其他人见徐晃抢了先,也争先恐后的应承道,“我等皆愿意追随渭阳君。” 庾献满意的点点头。 吩咐他们先去做事。 路过徐晃时候,庾献轻声说道,“藏好自己,不要张扬,以后你会有大用。” 徐晃听了这话,心中越发惊疑不定。 接着,徐晃猛然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张绣和胡车儿进入渭阳君的卫队之后不久,就被董卓亲自挑走,委以重任。 莫非,董白让自己藏好自己,就是想让自己避开董卓的挑选? 徐晃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心中也越是纠结。 和投靠董白这个小姑娘相比,被大魔王董卓提拔重用无疑更有前途。 那自己还到底要不要按董白说的做呢? 如果是别人,恐怕想都不想就会选择董卓,可是董白这么平静的点破此事,却让徐晃觉得,这个少女更像是一个捕猎的人。 徐晃立刻低声的答道,“卑职明白。” 庾献满意的点点头,郑重对他说道,“跟随大父虽然风光,但也可能会粉身碎骨。你跟着我,可能一时不得显赫,但若是有一天大山倾颓,没准咱们就能给所有人搏出一条活路。” 徐晃是心思通透的人物,被庾献一说,更是坚定了念头。 “卑职明白,卑职等得起。” 庾献留下陈霆帮着登记名册,随后带着露儿回了相府。 解决了徐晃的问题,庾献也不忙着再出手,最近换班的时间波动比较大,庾献担心会半途而废,反倒露了马脚。 庾献在绢布上写了自己一些简单的构想。 他不指望着董白支持自己,但希望她能明白哪些事情比较重要,不要轻易破坏彼此的默契。 像是徐晃这样的人才要是被董白赶走了,那恐怕就再也招揽不来了。 忙完了这些,庾献就抓紧时间修炼自己“春生万物生”的法诀,壮大自己的法力。 他小心翼翼的从肝上抽取了那木匣的木属性元气,运转全身经脉,来哺育自身。 这道木属性元气极为精纯,内中蕴含了极为浓郁的生之气息。 庾献运转了一个周天,如同饮了醇酒一般,浑身舒畅。 董白之前被强行汲取法力时,损失的寿数,似乎都弥补了少许。 庾献不再浪费时间,把精力都花在吐纳消化这些木属性元气上。 等到这一缕精纯的真气被完全消化,足足用了一天的时间。 时间疏忽而过。 庾献修炼了没多久,就和董白再次换班。 庾献默默检查了下修炼的效果。 不由大为满意。 可惜的是就算用尽了法力,仍旧难以将那“终极智障之盾”显化出来。 好在,既然已经有了路子,时间不是问题。 庾献有着足够的耐心,慢慢积蓄实力。 …… 过了不久,又到了换班的时候。 或许是庾献留的书信起了作用,董白并没有再驱赶陈霆,也没有驱赶庾献新招募的那几个刀笔吏。 只是董白对庾献擅自将那些女子配给西凉军官兵的行为大为不满。 她在反复征求了双方意见之后,才给那些士兵和无助的妇孺凑出来几十对夫妻。 庾献对此有些无语。 这又不是和平年代,董白也不可能一直养着那些妇孺。 自己的路,总要自己走下去。 若是能彼此有个依靠,不是什么糟糕的选择。 鉴于董白在绢书上郑重强调了她的态度,庾献也不招惹这位小姑奶奶,反正徐晃已经到手了,之前的事情不过是个幌子。 这次庾献一接班,立刻推动起了自己的计划。 如今他有了徐晃这个武力担当,还需要一个足够给力的智士,帮他出谋划策。 现在这个时间段,董卓手中的牌面还是很不错的。 谋臣有贾诩、李儒、荀攸这么几个出类拔萃的。 虽然各有心思,但都是一时人杰。 不过庾献的目标并不是这些老狐狸。 一来这些家伙都有些威望地位,不可能听命于董白这个小姑娘;二来,这帮家伙的鬼心思太多,庾献把这些家伙请来,恐怕还不够给自己扯后腿的;再者,这些成年的谋士,目标也太大了,很容易引起董卓的注意。 庾献锁定的目标,恰好就没有这么多麻烦。 那是一个头脑极为聪明,完全可以一用的人才。 ——这个人,就是杨彪的幼子,今年已经十五岁的杨修! 杨修虽然中二、狂傲、不着调,但是这个人的才华,却是庾献所看重的。 单凭他每每能够算中曹孟德的心思,这就是一个善于揣摩人心的角色。 可惜的是,这家伙仰仗才能有些得意忘形了,在高调卷入曹家的内斗之后,换来了死于非命的下场。 庾献唤来陈霆,又取出了之前盖了印信的公文,在上面添了几笔。 随后将那公文递给了陈霆,“我已经成为封君,可并未独立开府。尽管如此,府中应有的人员配备,还是要添补齐全的。我听说前太尉杨彪的儿子杨修是个很有才华的,你持我的手书去,拜他为我渭阳君名下的主簿。” 陈霆听了有些迟疑。 “主君,杨修是洛阳城中的名公子,他现在虽然年幼,但将来就是做三公九卿也是有指望的,恐怕未必肯来啊。” 庾献微微一笑,“放心好了,那人素来自作聪明,看到我的手书,必然会来。” 第106章 少女心觉醒 陈霆将信将疑的去了。 半日之后,果然带来了一个年轻狂傲的少年。 庾献心道果然不出所料。 不过,这家伙不磨一磨性子,估计成不了什么大器,也没法成为自己的帮手。 陈霆对庾献则佩服不已,“果然如主公所说,那杨修还真的来了。要不要我现在把他带进来?还是郑重一点,更能显得主君礼贤下士?” 庾献淡淡说道,“不必理会他。让他在府里随意走走,我先磨磨他的性子,再说别的事情。” 陈霆听了大吃一惊。 “主公,这杨修可是都中尽知的贵公子,若是这样折辱他,恐怕失去了招揽人才的本意啊。” 庾献哈哈一笑,“你懂什么?这杨修素来骄傲自负,他又怎么能忍受自己灰溜溜的离开?若是让人知道,他跑来效力,结果连我的面都没见到,他还有什么脸笑傲洛阳?” “如果我猜的不错,只要晾他几天,恐怕到时候他就非得咬牙发狠做出一些事情来,让我知道他的价值。等我刮目相看,他再昂然而去,显露自己的风骨傲气。” “这……” 陈霆听的目瞪口呆,旋即对董白越发敬畏。 庾献吩咐道,“你去吧,按我说的做。” 庾献打发走了陈霆,随后沉下心思,继续修炼自己的道术。 庾献将那木匣上抽取来的木属性元气,游走周身的经脉,炼化其中的生机。 那木匣上的木属性元气极为磅礴凝实,庾献每次只能抽取到微乎其微的一丝。 然而就算如此,庾献仍旧需要费心费力的炼化,才能据为己有。 这让庾献觉得有些蛋疼。 这木匣虽然珍贵,但是因为里面的元素之力太过凝实,从转化效率来说,恐怕还不如次一些的天材地宝更好一些。 若是一些有年份的人参、灵芝草,恐怕汲取里面木属性元气会更加迅速。 庾献之所以强忍着没去库房搜刮这些东西,完全是因为这木匣除了能够给庾献提供大量的木属性元力,另外还有勃勃的生机。 他之前损耗了董白的寿数,正好需要这生机来修补。 ——尽管庾献知道这是个幻梦中的人物,但仍旧有些事情,念头难以通达。 庾献把大部分的法力都用来修补董白的寿数,这让他的修炼几乎停滞不前。 再次回到黑暗空间后,庾献连试都懒得试了。 以他现在的微弱法力,也就能让零星的符文,凝结成个模样。 这一日,又到了换班的时候。 庾献自来熟的接管了董白的身体。 接着习惯性的开始检查董白有没有吃亏。 检查着检查着庾献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董白虽然是没吃什么亏,不过身上的这衣服,似乎比原来的漂亮了好多啊…… “啧!” 小美人这是少女心觉醒了吗? 原本的时候,董白可一直都是清丽端方的样子来着。 庾献笑呵呵的感慨着,连忙去让人叫露儿和陈霆过来。 自己不在线的这几天,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全都要靠这两个耳目帮着讲述一遍。 派出去寻人的侍女很快把陈霆带了回来。 原本应该来的更快的露儿,却迟迟不见踪影。 庾献也没太在意,示意陈霆坐下,口中问道,“陈霆,你来说说,这几天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大父最近有没有从我手中抢人?” 陈霆连忙摇头,“这倒没有。” 徐晃和杨修这一文一武是他好不容易收集到的。 要是被董卓搜刮走,那庾献可就白忙活了。 陈霆说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庾献心中好奇,正要打听,就听外面人回报,“露儿姑娘回来了。” 庾献停下盘问,笑眯眯的等着露儿过来。 露儿并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人已经换班,笑嘻嘻的说道,“我已经把杨公子送出府了。” “嗯?” 庾献眉头微皱。 “什么杨公子?” 露儿这才察觉到,眼前的美丽少女躯体里已经换了一个魂魄。 露儿还未回答,就听旁边的陈霆笑着说道,“自然是杨修了。这几日杨主簿可得了不少赏赐。” “什么?” 庾献大吃一惊。 莫非董白已经见过杨修了? 杨修那小子可是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傲娇货色,董白不会影响自己的计划吧。 庾献脸色难看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陈霆和露儿面面相觑。 庾献见露儿向陈霆狂打眼色,不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接着目视陈霆,“你来说,究竟怎么回事儿。” 陈霆这才满头雾水的把事情解释了一番。 之前,庾献为了给杨修磨性子,特意晾了他几天。可杨修却是个不省心的,每日都闹着要见渭阳君。 庾献在的时候,这样的请求自然完全无视,理都不理。 谁料董白换班的时候,却意外让杨修撞见了。 原本憋了一肚子怒火的杨修,见到了董白之后顿时惊为天人,随即百般显露自己的才华,博取董白的注意力。 董白也是头次经历这样的阵仗。 在接到杨修赞美自己的长赋时,整个人又羞又喜,陷入了一种茫然无措的状态。 在试着和杨修接触了几次后,董白忽然觉得…… 这个人好像挺不错吖! ——而且长的也好看。 庾献半听半猜的弄清了大概,整个人气的几乎要发抖。 老子呕心沥血的在救你,你特么却想谈恋爱! 庾献咬牙切齿的对陈霆说道,“你去!替我传话,让杨修那家伙滚蛋!我渭阳君这里,不要那种垃圾货色!” 妈的,居然敢撩老子! 庾献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爽。 露儿听了大吃一惊。 “姐、姐姐,你别乱来啊!” 一边说着,一边给庾献猛打眼色。 这可是董白欣赏的人! 庾献心中越发不爽了,他看着目瞪口呆的陈霆,咬牙补充道,“另外,你让人告诉中郎将牛辅,以后见到杨修就打,见一次就打他一次!” 露儿脸上越发焦急,她带着警告的大声提醒道,“喂!别忘了,你们约好的事情!” 庾献无视。 他看了陈霆一眼,淡淡道,“你还在等什么?” 第107章 宝匣的秘密 陈霆被庾献一看,心中就是一凛,接着很麻利的就转身离开。 这些日子陈霆已经总结出来了,董白固然是喜怒无常,时常前后矛盾,可若是对她的命令阳奉阴违,绝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既然这会儿董白决定收拾杨修,陈霆自然不会傻到替那家伙出头。 露儿见陈霆径自走了,吓的花容失色,“喂!你这样乱来,搞不好会激怒她的!” 自己主子什么脾气,露儿还是一清二楚的。 庾献却丝毫不为所动。 被一个男人撩这种事情都发生了,庾献再不及时处置,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董白的反应…… 庾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庾献不理会露儿的叨叨,自己盘膝打坐起来。 这一修炼,庾献立刻发现了问题。 原本从木匣中抽取出来的木属性元力,带着活泼泼的生之气息,但是这次运转法门,却丝毫没有感觉到那份活力。 庾献不信邪的散尽抽取的木属性元力,再次从木匣上汲取。 结果汲取出来的法力,仍旧只是纯粹的木属性元力,上面的生之气息已经荡然无存。 庾献纳闷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庾献心中一动,向露儿打听道,“露儿,董白这几天莫非修炼我教她的那个法子了?” “哼!”露儿气愤的重重哼了一声。 好吧。 庾献索性不从露儿这里打主意了。 他沉下心思,慢慢感觉身体的变化。 在庾献的仔细分辨下,竟发现董白被他消耗掉的寿数,已经弥补完全了。 庾献不由吃了一惊。 就算以他的修炼速度,恐怕还需要半月的功夫才能抽取到足够的生机,弥补董白的损耗。 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工夫,董白已经自行将生机寿数修补完全了! 庾献有些不敢置信了。 这董白只会粗浅的法门,元气入体,也只知道简单的搬运周天。所以元气中那些生机,自然会以不受控制的方式,优先弥补身体的不足。 这种无意识的行为,比起刻意的运转,效率低下许多。 然而正因为这样,董白弥补生机寿数的速度,才越发显得惊人。 之前露儿能未经修炼,就看破水徳之力的轨迹,已经让庾献称赞不已了。 没想到这个董白,在修炼上的天资,更是惊人。 接着,庾献立刻想到了那木匣的事情。 木属性元气上没有生机,没准就是因为董白的寿数已经补足。 想到这里,庾献猛然记起木匣上的那几个字来。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莫非正是因为董白身体的生机受损,所以汲取出来的灵气才会带了活泼泼的生命气息? 所以这份生机,就是为了补董白的“不足”? 可若董白是那个被补的“不足”,那损的“有余”,又是哪个? 庾献稀里糊涂的,心中成了一团浆糊。 不过他对着木匣的期待,却越发高涨起来。 既然这个木匣抽取出来的法力可以携带生之气息,那么其他的也未必不能实现。 这“不足”和“有余”又是怎么界定的? 里面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漏洞? 庾献目光闪烁着,静下心思,把精力都放在参悟木匣的奥秘上。 不知不觉数日过去,又到了换班的时候。 …… 回到黑暗之中,庾献有些遗憾。 若是手边能有一部道经帮着参悟,想必能得到许多启示。 如今只能在这黑暗世界中慢慢思索了。 这次回到黑暗之中,庾献没再把功夫花在智障之盾上,而是默默思索起了老子《道德经》中的只言片语。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天长地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庾献想着,一边随手勾勒,信手涂抹。 庾献相信,既然《道德经》中出现了木匣上的那句话,那么老子一定是见过这个木匣的。 所以才会把这句至理,写入《道德经》中。 以老子的智慧,所能参悟到的东西,绝非庾献这种庸才所能比拟。 庾献与其绞尽脑汁的思考,还不如从圣人那里找到一些启迪。 庾献一边写着,一边结合自己的认知,喃喃自语着。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个披着一身斑斓华服的少女,忽然出现。 她近乎痴迷的走近庾献,看着庾献在空中随手写下的文字。 那少女的眼睛越看眼睛越亮。 看到满意处,竟情不自禁地的眉开眼笑起来。 她的眼睛弯弯,美的不可方物。 庾献思索了许久,都没有得出什么头绪。 他脑海中倒是有了几个主意,可以一一尝试,不过现在在别人的法宝之中,庾献还是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 想的累了,庾献就地一躺,呼呼大睡。 那一身斑斓的少女,也心满意足的舒展着腰肢。 她腰肢白皙,没有半丝多余的脂肪,随着舒服的伸展,越伸越长,最终现出细长的妖身。 那妖身并不邪恶狰狞,反倒有着几分神圣的意味。 转眼间,又到了换班的日子。 庾献这次打定了主意要快刀斩乱麻,尽快结束这次剧情,好好研究下宝匣的秘密。 他已经规划了几个方案,只等这次换班,就势如猛虎的一通操作。 随着眼前的光亮渐渐清晰,庾献忽然一阵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庾献身子一晃,只觉得灵魂往无限深处猛然一坠! 庾献吓出了一身冷汗,毛骨悚然。 怎么回事?! 莫非是自己这几天思考太多,消耗了太多精力? 正在庾献疑神疑鬼的时候,腹中又传来一阵空虚绞痛的感觉。 庾献眼前一黑,又险些晕倒。 庾献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大脑中一片混乱。 等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庾献心中已经全是恐慌。 什么情况这是?! ——还没看清眼前的处境,竟已经有两次快要晕厥。 这时,庾献似乎从极遥远处听到了露儿那惊喜的声音,“是你?!” 我? 庾献拼命的睁开眼睛,就见露儿的身影在眼前晃动。 庾献这会儿头晕眼花,心烦意乱,被露儿晃得几欲干呕。 第108章 哀嚎的荒狼 “停!停——” 庾献的声音都被露儿摇的破碎了。 好不容易等露儿从激动中缓过神来,庾献已经虚汗淌了一身。 他衰弱不堪的扶住床头,有气无力的问道,“怎么回事?” 露儿眼泪唰的就流下来了。 “还好换你了!姐姐都绝食好几天了!每日只能强行灌点参汤,你要是再不来,她就不行了。” “绝、绝食?” 庾献先是一怔,接着气的浑身发抖。 他总算明白自己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了! 庾献气的捶床,“快、快给我拿饭来!” 小拳头无力的在床上敲了两下,就开始眼冒金星。 庾献实在无力吐槽了。 露儿高兴的一边哭一边让人取来丰盛的饭食。 庾献瞥了一眼,就知道这小丫头不是会照顾人的。 送上来的东西,不是大鱼就是大肉,根本就不适合庾献现在的身体状况。 庾献只得自己吩咐道,“这些太油腻,去熬点粥来!再去给我取点蜂蜜水!” 现在最重要的是补充点能量,恢复下精神。 露儿听了急忙说道,“我亲自去吧!别人我不放心!” 等到小丫头飞跑出去,庾献不由自主的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真是造孽啊! 庾献本就虚弱,又急怒攻心,整个人状态更是不堪。 随着大量的汗水渗出,董白的身体以可以察觉的速度,急剧衰弱下去。 庾献正慌着,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那个宝匣。 当初董白的寿数亏损,都能够从木匣的元气中汲取生机,那此时此刻,能否起到效果呢? 这个念头一起,庾献就再也坐不住了。 若说“不足”,董白此时的状态恐怕已经“不足”到了极致,就连性命都岌岌可危了。 如果自己的猜想没错,必然会有效果。 庾献此时求生欲已经到了极点,自然不会犹豫。 他张开嘴巴,勉强催动法力,将宝匣从肝脏的窍穴中祭出。 随着法诀掐动,那宝匣从庾献口中飞出,随后就悬浮在空中,不停的翻滚。 庾献仔细打量了一番。 以庾献目力所见,这虽是顶级的木属性材料,但却古朴内敛,不露丝毫气息。 看上去,甚至远远不如那些寻常的木属性材料。 庾献却不敢小视这宝贝,他注视着木匣,口中以卜子夏传授的特殊音符默默颂念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随着音符颤动,那木匣上的十个纹理,依次被点亮。 接着,那不断翻转宝匣忽然定住,悬浮在庾献上方,随后一道乌光一闪,许多活力充沛的元气从那宝匣口中倾泻而出。 庾献连忙运转法诀,接引这些元气。 这些元气侵润着董白的身躯,轻而易举的没入其中。庾献只觉得像是浸泡在暖暖的温泉中一样,舒服的想要呻吟。 这些元气之中果然包含着活泼泼的生命力,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缓慢修补着董白过度消耗的肉身。 随着元气开始修补董白的身体,庾献胃中那种火辣辣的感觉首先慢慢消失,接着头晕目眩的感觉消散不少,脑海处也一丝丝的清凉。 庾献大喜过望,刚把身子往宝匣口凑上一凑,打算加快下恢复速度。 就见那木匣上倾泻而出的光芒暗淡下来。 庾献不由皱眉,怎么持续时间这么短? 他正要好奇的将那宝匣收回来,就见那宝匣上乌光再次一闪,许多元气再次倾泻而出。 庾献既是疑惑,又有些欣喜。 在这源源不绝的元气修补下,董白的这具身体总算是恢复了少许活力。 庾献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 这时候饥肠辘辘的感觉开始明显起来。 庾献微微内视,就见那些本已经衰竭的五脏六腑,都已经恢复了旺盛的活力。 每一个都在强而有力的蠕动着。 庾献将那宝匣一口吞下,接下大笑道,“来人,快把之前那些大鱼大肉都给我端上来,我可要好好的补一补。” 外面的人听了,赶紧再去将饭菜传来。 庾献吃了一会儿,想起一事,“对了,让人去告诉露儿,不必再煮粥了。小爷、额,小姐姐现在身体好的很。” 庾献谑笑着说完,外面服侍的侍女赶紧应声而去。 庾献则继续大吃大喝起来。 庾献吃了一会儿 忽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庾献皱眉向门口望去。 接着,就见一个侍女脸色煞白的冲了进来,“主、主君,露儿、露儿她不行了。” “什么?!” 庾献手中的碗当啷落地,摔的粉碎。 他霍然站起身来,脸色惨白的大喝道,“你说什么?” 那侍女惶惶道,“露儿妹妹晕倒在后厨那里,整个人……,身子都快凉了。” 庾献脸色雪白,踉跄的后退一步,整个世界如同天崩地裂一般。 那个小丫头虽然是董白的小探子,却带给了庾献许多的欢笑。 庾献把她当成妹妹一样,喜爱不已。 而如今…… 庾献几乎不用猜测,就感受到了一种本能的恐怖。 她…… 庾献心中一瞬间有了一个念头,她就是那个“有余”! 损有余而补不足。 损有余而补不足。 庾献的身体颤抖起来,整个人仿佛被浸泡在冰水里。 他那原本饥肠辘辘的肚腹,一阵翻腾,接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庾献看着那呕吐出来的东西,情不自禁地的惊恐后退了一步。 他吃的哪是食物,这是露儿的一条命啊。 庾献声音干涩颤抖的说道,“带、带我去见她!” 庾献在许多侍女的搀扶拥簇之下,来到了停放露儿尸身的地方。 小丫头躺在冰凉的地上,稚气可爱的小脸上,带着一丝迷惑。 庾献心中剧烈的疼痛。 如同撕心裂肺一般。 他的脚下一软,竟踉跄坐倒在地。 无论他如何劝自己这并不是真实,然而心中那仿佛饥饿一般的空荡荡感觉,却如同疯了一样折磨着他。 “露儿。” “露儿啊——” 庾献大哭出声,像一只独行的荒狼一样哀嚎起来。 就在不久前,他还得意洋洋,自以为是的扬言。 ——“没有任何人的心,是彻底的荒漠……” ——“只要找到她内心中最柔软在意的事情,那自己就能给她狠狠的一击……” ——“哪怕一些无关己身的事情,也足以让人痛彻心扉……” 而这得意洋洋的庾献。 还没有对器魂少女展开报复,就狩猎了自己。 第109章 是庾献,也是董白 在接下来的几天,庾献都在沉默的修炼中度过。 他努力的充实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不让自己有时间接受内心的拷问。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董白。 他能做的,只有在苦苦的修炼中,自我折磨。 庾献将那木匣重新收回肝脏的窍穴中,在能彻底的掌握这件宝物之前,庾献不准备再动用了。 他每日辛苦的吐纳着天地间的元气,一点点的锤炼成精纯的木属性灵气,汇入丹田。 这进步虽然微弱,但踏踏实实的,让庾献辛苦并心安着。 这一日,眼见周围的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庾献取出绢布,在上面写道,“露儿死了……” 几个字一落,庾献也不知道该怎么写下去,正提笔迟疑着,庾献的神魂已经回到了那幽深黑暗处。 庾献不知道董白会怎样面对自己留给她的烂摊子,想的深了,唯有一声长叹。 在为了救赎自己苦苦挣扎之后,无论是庾献还是董白,此时都是不幸的。 庾献心中一动,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过了几日,庾献再次支配了董白的身体。 没有想象中的自暴自弃,也没有想象中歇斯底里,董白的生活似乎依然平静。 庾献找了个服侍董白的侍女打听了几句。 这才知道,董白将露儿的死,都归咎在她自己身上。 董白认为,如果不是她固执地要绝食,露儿也不至于在给她熬粥的时候莫名奇妙的死掉。这件事上,她背负着极大的责任。 关着门大哭过一场之后,董白表现出了超乎庾献想象的坚毅。 她郑重的给杨修写了一封绝交的书信,随后,让陈霆四处为他搜刮道书,寻找道士,学习法术。 庾献让人拿来董白翻阅的那些道书,发现董白对驱魂,祛邪之类的道书格外感兴趣。 庾献心中明白,董白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敌人。 两人原本已经渐渐缓和的关系,在露儿死后,彻底的决裂了。 庾献在后世有些修行,又有重玄子的笔记印证,他的眼界还算开阔。 庾献仔细将那些道书读了,随后提笔,在文字夹缝中添上了自己对那些文字的理解。 写完之后,又郑重的提醒道,自己道术浅薄,一些东西只能拿来印证,不可以擅自修行。 至于别的安排,庾献已经彻底放弃了。 他愿意平静的看着董白,任性的走下去。 …… 春去秋来,寒暑交替。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年时间。 在这两年中,每当庾献换班的时候,他就默默的静修道术。 有时候,庾献也会打听一下外面的情况。 这两年中董卓又故态复萌,倒行逆施。 整个董家的局面,已经岌岌可危。 董白的婚事倒是出了一点岔子,迟迟没有举行。 袁耀在得知杨修跑去撩他未婚妻之后,随即对杨修大打出手。 经此一事后,杨家和袁家这两大豪族就此反目。 董卓的选项一多,也就把董白当成了一个筹码,奇货可居起来。 这也让庾献少了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难堪局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董白的道术越发高明起来。 有几次董白都把藏身于黑暗之中的庾献打的重创。 接班的时候,庾献哈哈一笑,在绢布上写下了两个字,“很好。” 董白依旧是没有任何回应。 庾献心中的块垒却慢慢消散。 ——他相信,自己已经找到了正确的路! …… 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庾献就觉察出了一丝不对。 因为这和自己当初做董卓时的情况,完全不同。 那时候的董白可是很能作的。 庾献当时为了对付那个小丫头,费了不少的脑细胞。 可如今这个呢? 简直就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傻呵呵猪队友! 没道理当时的董白那么腹黑,如今却又傻又甜。 也就是说。 其实那个腹黑的董白,是那个器魂女子模拟出来的自己。真正的董白就是这个又傻又甜的丫头。 那个女人是按照自己的性格在推演一切,早就开始在给自己挖坑。 器魂少女在自己闯“福”字关之前,先用自己的性格糅杂,塑造出一个暗黑董白。 然后让自己去和那个虚拟出来的暗黑董白互撕。 等到那女子弄清楚了自己的套路。 随后就拿那些套路来收拾自己! 从之前表现出来的一些东西看。 说不定,在第一关的时候,那个器魂女子就在关注着自己。 自己的性格和能力,都在她眼中。 庾献有些暗恨自己的大意。 一开始给出时间限制的时候,他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 原因太简单了。 一定是他前期为了拿奖励,没节操的把吴起刷吐血的经历,让这女子大为触动。 不然不会神经病一样搞出一个时间限制。 说到底,都是他自己作的。 …… 不过器魂少女对庾献的分析,显然有些疏漏。 庾献的性格淡漠,坚韧不拔,功利心十足。 然而这并不能磨灭他内心的热情。 他可以为了抢到一个先手,冷漠的将西魏的无辜百姓卷入战火,也会为了倾心对待自己的高何,舍生忘死,决死奔波。 露儿的死,或许只是器魂少女的随手一击,然而这偏偏触动了庾献内心的柔软,让庾献无法容忍。 庾献的全面妥协,一下子让那精心编制的大网出现了漏洞。 这两年多的平淡修行和对董白的放任,让庾献慢慢的看破了笼罩的层层迷障。 庾献思考着事情的前前后后,对这“福”字关,体会出了别样的滋味。 他终于明白了一些道理。 ——让董白不得自由的,所无力挣脱的,不是别人,正是庾献自己。 自己是那么强大,那么自信,可以摆布她的人生。 最终,却让自己无力挣扎。 ——他即是董白啊。 当庾献跳出这一切,重新再看的时候,他才恍然明白。 在这场故事中,他既是董卓,又是董白,更是庾献。 甚至他可以是袁绍,可以是袁术,可以是牛辅,可以是徐晃,可以是阳平长公主…… 当自己东一束丝网,西一束丝网,不断编缀自己阴谋的时候。 这张网也变得越发密实。 等到有一天,当他以不同的身份,彻底编缀出一个充满了阴谋算计的世界后,他就永远也逃不出去了。 没有任何一个自己能够破局。 第110章 有些眼熟 庾献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正要猜测那器魂少女进一步的意图,忽然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传来。 他的身体像是猛然受到重击,一阵强而有力的法力正在瓦解着自己。 庾献的眼角抽搐着。 眼前的世界光怪陆离,明暗变幻,像是琉璃一般迸裂着。 庾献身子猛然一坠,出现在董白的身体中。 左右一望,正是一个颇有规模的祭坛。 周围阵旗密布,法器高悬,一件件发出催魂摄魄的魔音。 看到周围这架势,庾献秒懂。 这是董白对自己发起了决战! 她要彻底毁掉庾献的存在! 庾献左右看看,再看看肆虐在周围的强大法力,不由感慨一声,小丫头翅膀长硬了啊。 修道炼气无非是要经历那么几个阶段,“耳聪目明”、“身心通达”、“五行淬炼”、“阴阳观照”、“元神出窍”、“神思交感”。 在这些阶段中,“耳聪目明”与“身心通达”算是比较通用的基础门类,道士们一般都会优先完成对应的修炼。 之后根据不同的修道路线,再从“五行淬炼”、“阴阳观照”、“元神出窍”、“神思交感”中选取一项作为修道方向。 比如说庾献在鹤鸣宫中的老师,治头大祭酒重玄子,就是在经过了“耳聪目明”与“身心通达”之境的修炼之后,选择了五行淬炼作为自己的成道方向。 而且重玄子的选择十分单一,只修炼木属性功法,养成一口长生气。 鹤鸣宫中的一些人修行鬼道,或者驱鬼祛邪之术的,往往直接修行“阴阳观照”。代表人物是有“小师君”之称的张琪瑛。 还有一些以神道方式修炼的,则选择了“元神出窍”,代表人物正是教主张鲁。 “神思交感”最是玄妙,也最受修道人追捧。 这是避劫之法,修到高深地步,往往心血来潮,就能为修道人避过劫数。 董白有相府的庞大资源,修炼用的道书与各类天材地宝都很充足,凭借着她的悟性和资质,这两年时间,已经成功度过了“耳聪目明”与“身心通达”之境。 之后的修行都是水磨功夫,能够进益到什么程度,完全看个人的天分。 董白明显是走了“阴阳观照”的路子。 她的所学虽然浅薄,但是配上阵台上的大量法器已经足以让庾献魂飞魄散了。 庾献打量了下四周的法器,随手拿起来观看。 他虽然没有口诀,也不知道这些宝贝的用法,但是上面那些古朴的纹理和幽深到让人把目光陷进去的光泽,却让人明白这些必然是极为了得的宝贝。 庾献翻看了一会儿,目光被一个黑黝黝的铁斗所吸引。 他伸手一碰,就觉得有些意外,这东西的分量竟分外的沉重。 庾献拿起来仔细一看,这东西倒不是什么稀罕的材质,只是一块乌黑的精铁,但是这铁斗的气势,却镇压诸多法器,唯我独尊。 庾献奇怪,又将铁斗反过来,这才在铁斗底部看到了两个小小的篆字。 ——“一斗”。 庾献琢磨了半天,摇摇头将东西放下。 接着,庾献在阵台上坐了,闭目等待董白回过神来。 庾献正静等着,忽然一个淡淡的声音响在耳边。 “我很奇怪,你明明可以破坏这一切,让自己继续活着,为何会早早的自暴自弃。在我的印象中,你似乎是一个坚韧不拔的人。” 庾献睁眼,猛然回头。 一个身披斑斓华服的女子,正漂浮在他身后,脸上的神情圣洁,居高临下。 庾献脸色十分平淡,他认真的回应道,“何必呢?就这样跳出来,是很没有风度的。我一个输家都比你这个赢家要从容。” 那女子嘴角一挑,揶揄道,“我也觉得我赢得有些难看。不过你能毅然斩开迷障,早早放手,这份心性却极为难得。” 庾献翻个白眼,“不然呢?被你玩弄着扮演不同的角色,耗尽所有的心力全力挣扎?最终在自己结出的茧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女子闻言,悠悠说道,“破茧可以成蝶。及时收手,固然需要智慧,勇往无前,也会有别样的风景。” 那女子说完,挥了挥手。 董白的手脚立刻恢复了动作,她先是有些紧张的检查了一下阵台上的东西,随后开始催动法力,口中念念有词。 庾献有些惊讶。 这次董白换班,他竟然没有退回那方黑暗世界。 随着董白的法术渐渐成型,那种撕裂般的痛楚猛然传来。 庾献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魂体沸腾燃烧起来,随后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你已失败。” 庾献心中不慌。 既然当初吴起说过在后面的关卡坚持的越久,对那具身体的强化越有好处,那就说明,就算坚持不住了其实也没什么。 最多就是肉身少占点便宜罢了。 如今自己闯过了“名”字关,败在了“福”字关,也不算一无所获。 庾献正静等着结束眼前的历程,忽然一种奇妙的感觉降临。 庾献的心神不由自主的投入某个地方。 庾献一怔。 这是? 剧情还没完? 庾献还在怔愣,接着脑海中一阵剧烈疼痛,无数的信息疯狂的灌入在脑海中。 仿佛有无数的画面在眼前闪动,又仿佛有无数人在面前大声喧哗。 庾献只勉强从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言语中听到了零星的几句。 “夫君,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很有钱?” “会有钱吧,我现在已经是朝廷命官了。” “我接了个大活,要去收服吕布。” “吕布?!很值钱吗?” “可能吧。” “夫人,吕布好像不怎么值钱,相国没给多少赏赐……” “唉,夫君,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很有钱。” “很快吧。” “嗯,我们好好的,以后一定可以很有钱。” 庾献脑子一阵懵。 什么鬼? 接着依稀记起,自己似乎有个傻白甜的妻子。 质朴美丽,深爱自己,希望有钱。 两人对于有钱后的幻想已经成了他们快乐的源泉,妻子虽然只是单纯感慨,没有埋怨。但这件事却牢牢的钉入自己内心之中…… ——“你出身兵法世家,与情投意合的师妹共结连理。凭借微薄薪俸,乐观的生活着。然而无穷的烦恼,让你慢慢深信,有钱才有生活。目标,成为天下最有钱的人。” 任务发完,庾献还是有些懵的。 他一脸迷惑的眨眨眼,看了看一身的打扮,接着木然的看了看手中的白银葫芦。 有些眼熟…… 第111章 庾小献 还没等庾献调整好自己的思路,酝酿好自己的情绪,那葫芦口忽然跃出一道白光。 庾献猝不及防之下,差点没把那白银葫芦给扔水里。 等到手忙脚乱的抓稳,那道白光已经落地。 接着一个嚣张的声音传来,“想困住小爷,做梦去吧!” 庾献扭头一看,就见一个少年从地上灰头土脸的爬起来。 满脸的得色,显然是颇有收获的样子。 庾献顿时就凌乱了。 卧槽,这年轻人……长的好像我啊。 那个庾献模样的家伙,得意了一会儿,这才像是想起了此时的这幅场景是什么情况。 他的脸上露出一阵唏嘘,口中倚老卖老的喃喃自语,“这么多年了啊……” 庾献看着他在那里自言自语,整个状态完全是懵的。 “咦,我的猪呢?” 那个“庾献”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开始找猪。 虽然葫芦外面只是一瞬,但在葫芦里,庾献可经历了许多年的岁月。 庾献自己都快忘了,那个把自己从鹤鸣宫中拐带出来的管亥。 但是眼前这个“庾献”却记得很清楚,一脸的跃跃欲试,准备报仇。 庾献也有些奇怪,为何管亥不在木筏上,不过此时,他也没心思再想这么多了。 他赶紧整理着思绪,琢磨眼前算是什么情况。 “福”字关明显是失败了,连任务结束的提示都出了,看来是凉的不能再凉了。 不过自己好像仍旧进入了最后一个“禄”字关。 “禄”是财物,这一关出的任务也算中规中矩,最终目标是成为天下最有钱的人。 这个目标对庾献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难事。 毕竟有前世的知识在,不管是高度酒啊,造肥皂啊,晒盐啊,熬糖啊这些该知道的庾献都知道些。 造水泥这件事,庾献暂时是不考虑了。 汉代有钱人不会住砖石结构的房子,因为那是死人的标配,阴宅、墓地才会用这玩意。 对穷人们来说,加了草秆的土坯房才是真正的性价比王者。 至于修路什么的更不可能了。 就算是后世的现代化社会,为了道路的贯通,各级政府都负债累累,对东汉朝廷来说,那就更别想了。 唯一让庾献蛋疼的是,自己怎么就成了李肃了? 而且看这架势,分明就是刚把自己抓了那会儿。 那如今自己该如何做才好呢? 庾献想了半天,摸不着头绪,索性按照任务路线进行下去,先成为一个有钱人再说。 大概确定方向,庾献心中踏实起来。 他估摸了一下,看李肃这样估计也不富裕。 真要是以后大干一场,启动资金是不可避免的。 想到这里,庾献把目光落在东张西望的自己身上。 看来要获得第一桶金,还得先把眼前的任务完成才是。 庾献想着,和颜悦色的招呼道,“我说庾……” 话到嘴边有些张不开口,庾献灵机一动,说道,“我看你年少,以后叫你庾小献吧。” “庾小献?”那个长着自己模样的少年嘴角一扯,“随你。” 庾献满意点头,自己果然是通情达理的。 庾献继续说道,“我说庾小献啊,我看你一表人才,英俊不凡,温文尔雅,气宇轩昂,诚实可靠,龙精虎猛……,何必在这山野之间蹉跎岁月?如今相国求才若渴,为国举贤,你何不随我一同往洛阳去?到时候若能得个一官半职的赏赐,岂不比在深山终老,快活许多吗?” “庾小献”听了撇了撇嘴,“董卓吗?老子才不稀罕呢!再说,这会儿去洛阳也不一定来的及,说不准早被董卓一把火给烧了。” “庾小献”笑的幸灾乐祸,却让庾献瞳孔一缩。 他怎么会知道? 火烧洛阳,迁都长安,那可是以后的事情! 庾献正想着,就见“庾小献”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接着自言自语道,“在这深山确实太无聊了些。小爷早就想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了。” 接着,“庾小献”一脸趾高气昂的看着庾献,“也罢,董卓的这局面对我也算不得什么。正好我要出川,就跟着你吧。” 庾献听了呵呵。 这家伙八成是打算利用自己出川,至于之后会不会投奔董家,那可就难说了。 庾献笑笑,“明智的选择。” 随后“庾小献”就跳上了岸,跟着庾献回到馆驿。 安置好“庾小献”,庾献就回了自己房间打坐。 只是过了没一会儿,就有驿卒一脸为难的前来请示,“中郎将,您带来的而那位随从,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庾献皱眉,“他又怎么了?” 那驿卒诚惶诚恐的说道,“中郎将那位叫做庾小献的随从。不但大肆索要美酒美食,竟然还让驿丞去替他买了个歌姬,过来听用。我等这里是朝廷往来的馆驿,不是什么不干不净的地方。这里往来的官员也多,若是日后被哪个在朝堂上参上一本,恐怕会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庾献听了,险些没缓过神来。 这是我吗? 庾献纠结了一会儿,最后本着“给自己的东西,也不算吃亏”的念头,让驿丞先去为他准备好酒好肉。 又等了一会儿,庾献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慢慢的踱着,向庾小献那边走去。 离的还远,就听到了一阵喧闹声。 庾鲜一怔,走到跟前一看,就见一个女子一脸惊恐的看着庾小献,“老爷,我可是良家女子,并非什么歌姬。” 良家女子?庾献心中大怒。 就听“庾小献”得意洋洋的说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可是跟着虎贲中郎将的人,若是违逆了我,有你好果子吃的!” 庾献实在受不了“庾小献”那贪财好色,狐假虎威的模样了。 ——这特么绝对是那器魂女子,故意要恶心自己啊。 庾献简直想把这样的自己捶死。 不过庾献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庾小献”在那儿作了,他让人招来驿丞,看了看自己所剩不多的家底,一脸牙疼的让驿丞帮着安排个美女伺候。 驿丞见到了钱,笑着大拍胸脯。 过了不久,就为“庾小献”找来了漂亮的歌姬。 听着屋里面呼天喊地的动静,庾献一脸的怏怏。 恶心谁呢! 小爷是这种人吗? 第112章 开门 第二日一早,庾献化成的李肃带着庾小献继续赶路。 庾小献似乎是吃准了李肃这个大户,一路上好奇的东摇西逛,要这要那。 庾献还指望着把他拐回去,换取董卓的赏赐,得到自己创业的第一桶金。 于是只能勉强忍耐着。 好在庾小献要的材料虽然不少,但都是些不值钱的货色,庾献也不是很心疼。 他颠了颠李肃的荷包,耳边情不自禁地闪过一个可怜兮兮的话语,“夫君,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很有钱啊。” 庾献心烦意燥起来。 又过了几个村镇,庾献实在是受不了这货了。等到了梓潼县之后,他四处打听,寻找到一个渡口,打算乘船渡过剩下的旅程。 先从梓潼乘船,辗转前往巴西郡,随后再设法前往汉中。 只要能让这家伙不惹事,就算路上多花点功夫,庾献也就知足了。 等到了船上,庾献凭借李肃虎贲中郎将的身份,得到了最好的两个座舱。 “庾小献”还没有察觉出自己的意图,只是好奇的四下看着,顺便找船老大打听沿路的事情。 庾献懒得理会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 他见河道颇为急湍,庾小献根本没有逃跑可能,这才放心的回了房间,慢慢消化李肃这些年的经历。 不知不觉,就这样过了两日。 庾献已经把李肃的平生所学,在心中大致过了一遍。 李肃乃是秦国大将李信之后,也算是出身将门。 可惜的是,李信因为昌平君反秦作乱,被截断后路,最终惨败于楚军之手。 秦国一统六国的终极之战,李信做为秦国最壮勇的武将,却因此被连累的没有立下什么功勋。 等到了汉朝兴起,李家总算缓过了这口气,再次出了飞将军李广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 可惜李广空有巨大的名声,却蹉跎一生,没有立下什么功业。 其后,他的儿子更是因为对卫青拳脚相向,被复仇的霍去病射杀。 到了李广孙子李陵这一代,就越发悲凉了。 李陵带着五千丹阳兵在八万匈奴人的围攻之下辗转奋战,虽然杀伤大量敌人,但因为粮草匮乏,弓箭短缺,最终兵败被俘。又有传言说他投降了匈奴人,最终被汉武帝杀死了他的母亲和妻子。 自此之后,李家就彻底没落了。 传到了李肃这一代,兵法上的造诣已经几近于无,不过他一手枪术本领过人,更有李家的神射术傍身,总算是在朝廷中得了个名位。 至于他随身的法宝,除了手中的功名葫芦,就只有一件丈五倒须悟钩枪还算看的过眼。 庾献正慢慢思索着李肃的事情,忽听舱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庾献的眉头一皱。 接着,门上传来重重的拍击之声,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大人!大人!” 庾献沉声喝问道,“何事?” 外面的那个船夫急急说道,“大人,快出来看看,你的随从,抢走了船老大的闺女,如今已经强带到底舱里去了。” “什么?!” 庾献闻言怒发冲冠。 这货简直特么没有底线! 庾献将功名葫芦在腰间一系,随后提起“倒须悟钩枪”,就杀气腾腾的一脚踹开舱门,怒声喝问道,“那个孽畜在哪?!” 那个船夫见庾献这煞气森森的样子,顿时露了怯,“在、在底舱里。船老大带人围了那里,可是怕他伤害了船老大的闺女,没人敢冲进去!” 庾献二话不说,跟着下了甲板。 许多跑船的人基本上都安身在船上,一家老小都跟着大船奔波。 那船老大的闺女庾献也见过,虽然相貌还算过的去,可是在水上奔波,又是毒日头又是大风吹,庾献实在想不明白“庾小献”怎么下得去嘴。 庾献甚至觉得,那船老大虚张声势的恫吓,都带着三分笑意。 不过强抢民女,就是十恶不赦! 再加上庾小献往日的猥琐作风,早就让他心中愤怒,庾献这会儿哪还顾得上这些。 他大喝一声,“给我滚开。” 那些船员水手见庾献拿着枪奔过来,都吓得一哄而散。 庾献冲到跟前,直接一脚向那舱门踹去! 那破旧的舱门哪经的住庾献一脚? 被大力一踹,直接飞入舱中。 庾献气势汹汹的冲了进去,两眼如电的在黑漆漆的舱室中四处扫视,“庾小献,你给我滚出来……” 话还没说完,庾献忽然觉出不对。 一道道银色的光亮忽然刺破了舱室中的昏暗,接着无数条理细密的纹理贯通,一座巨大的法阵猛然显现! 庾献看着眼前的阵法,实在是再熟不过了! 这正是庾献从高何那里学来的“八门金锁阵”! 庾献哈哈大笑,不屑一顾,“雕虫小技,你还敢困我?!看我打破你的阵法,再教教你什么叫做做人的底线!” 庾献自信,凭着自己的本领和对八门金锁阵的理解,就算自己一脚踏入死门,最多被刷掉少许寿数,就能找到死里逃生的机会。 庾献的目光飞快的在那些晶莹阵纹上掠过。 接着他脸上的怒意消散,全都变成了疑惑。 竟然…… ——是“开门”! 开门算是八门金锁阵中威力最弱的一环了,但是用好了,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当初庾献为了对付田和的东夷战鼓,就曾经使用“开门”将东夷战鼓的杀机转移到别处。 庾献正一脸狐疑,不知道那混蛋为何要在这里布置一个开门,就见那些法力纹路流转,转瞬间阵纹成型。 庾献手提倒须悟钩枪,厉声呵斥道,“何不快给我滚出来。” 庾献的话音一落,就感觉一阵白蒙蒙的光辉四处笼罩,接着自己似乎出现在船外的什么地方,身子一个劲儿的往下坠去。 庾献大吃一惊,他赶紧把功名葫芦向水中扔去,口中默念,说那口诀。 那白银葫芦应声变大,轻而易举的托着庾献,漂浮在水面上。 庾献连忙四下一望,正见远处一艘大船上满了船帆,正在拼命远离。 庾献一脸的懵逼。 老子这是直接被传送出来船外是吧? 这八门金锁阵中的“开门”竟然还可以这么玩啊! 第113章 提前泄题? “开门”有一个最基础的属性,就是可以把施加在阵法上的伤害,或者将闯入阵法中的人转移走。 这一门阵法在遇到敌人强攻的时候作用比较大,直接制敌就差了许多。 谁想时机用的对了,竟然起到了这么好的效果。 如今庾献正在湍急的河流上,庾小献又事先在底舱布置好了阵法,一旦庾献被移除船外。运气不好,可能就一头扎进河道里的乱流中再也上不了岸了。 庾献骑在白银葫芦上,看着远去的大船又怒又笑。 “这小子可真够狠的,给小爷下了这么个套。”庾献咂咂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有老子的三分果决。” 这会儿他也有些明白了。 那庾小献并非什么贪婪好色的人物,他只不过是用这手段麻痹自己罢了。 趁着要东要西的功夫,庾小献收集了不少低端的修炼材料。 这些低端的修炼材料派不上什么大用处,但是用来构筑一个简简单单的“开门”还是很容易的。 庾小献在见识了沿途险恶的地形之后,最后决定就在这船上下手。 他在底舱中摆下阵法,又故意强抢了船老大的女儿,激怒庾献过来。 等到庾献怒气冲冲的赶来,一脚踏入“开”阵。 那庾献大意之下,肯定会被卷入到湍急的河流之中。 到时候,庾小献就可以天高任鸟飞,自由自在的生活在这三国乱世了。 “你想得倒美!” 庾献破口大骂了一句,随后驱动白银葫芦努力跟上。 这白银葫芦本就不是什么飞行类的法器,尽管庾献催的急,也只能远远的吊住船尾而已。 庾小献对此倒茫然无知,天下这么大,只要甩脱了李肃,就不用去给西凉军陪葬,这不是什么坏事。 等董卓完蛋了,他照样可以粉墨登场,风光一世。 庾献骑着白银葫芦,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等到船只终于在平缓的地方搁浅,庾献这才一个加速,向大船冲去。 庾小献显然有些猝不及防。 面对庾献的捉拿,只能跳下船来,拼命的向远处逃窜。 庾献呵呵一笑,骑在葫芦上,继续慢悠悠的追赶过去。 等到庾小献意识到他根本逃不掉了,这才换上一副嬉皮笑脸,回头大声说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啊,我正在研究自己所学过的阵法,却不想中郎将刚好赶了过来。你说这……巧不巧啊……” 还巧不巧? 庾献听了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将手中的长枪用力向庾小献拍去,想要将庾小献拍落在水中。 谁料“庾小献”哪是什么甘愿认命的货色? 他见求饶不太管用,当即露出一副果决的神情,一个猛子扎入水中,避开了庾献一击。 随后掐动法诀,奋力的催生着河里飘荡的水草。 庾献正要追赶,却猛然发现白银葫芦正被大量的水草攀附,牢牢的困在原地。 庾献哈哈一笑,“雕虫小技,也敢拿来卖弄。” 庾献立刻将那白银葫芦缩小,纳入掌中。 缠绕在上面的水草一时缠了个空,又立刻像是有意识一样,追赶着向庾献缠了过来。 庾献皱了皱眉,若是以往的时候,庾献哪会担心这么点威胁。 可是如今自己在湍急的河流之中,实在不敢有半分大意。 一旦被这些水草拖入河底,恐怕自己就得交代在这里。 无奈的是李肃这个身体是个武将模板,除了能催动下白银葫芦,没有别的法术。 若是在陆地搏杀,有李肃那过人的弓术和枪法在,庾小献绝对占不了什么便宜。 庾献索性把希望全都放在自己武技上面。 他猛然长吸一口气,鼓荡着浑身的真气,挥舞倒须悟钩枪奋力向前砸去。 随着李肃的真气全数灌入那倒须悟钩枪中,那杆大枪忽然变得赤红一片,仿佛成了一杆烧红的铁棒。 接着一阵阵元气四溢,一支张牙舞爪的怪兽虚影,忽然出现在那杆大枪周围。 这张牙舞爪的怪兽虚影,只是出现了短短的一瞬,却将周围的元气吞吃了不少。 原本那些跃跃欲试,准备围攻过来的水草,都像是失去了活力一样,随着水波飘荡着。 庾献又惊又喜,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情况。 这柄武器在催动之后,竟然可以激发出上面的妖魂,吞噬周围的元气。这样一来,许多术法都会无用。 庾献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在这一关和李肃斗了一场。 不然的话,真要出了葫芦和他对上,恐怕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上一个不小的亏。 想到这里,庾献猛然一个激灵。 不会吧…… 这一关怎么会是这样? ——等到庾献通过所有的考验,出了功名葫芦之后,必然会是要和李肃对上的。 而如今这个关卡,让自己扮演李肃,岂不是给了自己提前模拟一遍的机会? 自己现在可是李肃啊! 这可是彻彻底底的泄题。 这葫芦有这么坑吗?提前把自己的主人,拿来给对方练手? 庾献心中满是狐疑,一时心乱如麻起来。 不过他对和庾小献的较量,也越发感兴趣起来。 这个庾小献似乎拥有和自己相同的能力,但是在运用上,就要高明一筹了。 若是自己能把李肃的全部实力发挥出来,努力逼迫庾小献做出应对,自己不就知道解决问题的方案了吗? 就算庾小献仍旧不敌,自己也能落得个知己知彼,起码比两眼一抹黑的直接和李肃翻脸强。 想到这里,庾献再也没了玩闹的意思。 他的目光认真的看着庾小献,大声喝道,“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真气再次贯穿倒须悟钩枪,像是被激发了凶性的野兽一样,打的周围元气肆虐,混乱不堪。 趁着庾小献的法力不起作用,庾献立刻向庾小献冲了过去。 庾小献大惊失色,他连忙呼出一口气来,形成淡淡的薄雾遮挡在周围。 庾献见了精神一振,想不到这个版本的庾小献,在“吞烟吐雾”的兵法上,仍旧能起些微弱的作用。 这岂不是意味着,自己所学的这道兵法并不是失效了,而是没能正确的激发? 第114章 杜门 庾献心中有些狐疑。 莫非老吴又坑了我一次。 那些剧情杀的技能,其实自己也能一定程度掌握,只是因为没有自己的理解,或者其他条件不足,所以技能不能充分应用? 也就是说,自己学的那些本领其实处于沉睡或者封印状态,只要找到激发的方法,仍旧是能用的? 或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器魂少女模拟出来的这个庾小献是个完整版的自己? 庾献越想越对,当即起了争斗的心思。 他将手中的大枪横扫过去。 席卷而起的劲风,打的雾气四散。 庾献模模糊糊的感受到一道黑影正向远方遁去,他连忙将右手两指一并,左手如虚拉弓弦状,口中大喝一声,“看箭!” 庾献原本只是想虚张声势一下。 谁料,一道杀机有如实质一样,自庾献手指涌现,幽黑深沉,吞吐若箭。 虽未有实际的形状,但是那汹涌的杀气却让远处的庾小献如芒在背。 庾小献判断不出真假,只能一个猛子扎入水中,躲避庾献气机。 庾献自己却怔了一下。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看自己的右手。 上面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元气缠绕,但是多年锤炼射术所产生的杀气杀机不散,竟然让人有被利箭指着的错觉。 庾献再次做拉弓射箭状,遥遥瞄准庾小献。 那庾小献果然分辨不出到底是不是真箭,只能再次仓皇逃避。 庾献经过这几次试验,对武将的战斗路数越发明晰起来。 武将专注于体魄、意志和战斗技巧,当他们锤炼至高深的地步,自然可以融汇全身的精、气、神。 依靠着强大的肉身和精、气、神,武将可以打散炼气士的所依赖的元气,直接对炼气士造成重创。 庾献从吴起那里学过“智障之盾”,这种法门极为高妙,直指认知。其中对精气神的运用,就和武人的锤炼方式,有异曲同工之妙。 道家的手段虽然高妙,可惜用在血气旺盛的武人身上就有些疲软。 如今人道大兴,反倒是儒家的手段,对武人威胁更大。 他们修行五德,专攻人的五脏六腑,又有功德之力,可以有诸般妙用。 庾献悟了此法,一通百通。 李肃身体的原本战斗意识渐渐唤醒。 庾献鼓荡起精气神,振奋自身,只觉得一股股热流向四肢百骸蔓延。 受到他旺盛气血的影响,那“倒须悟钩枪”上的怪兽虚影再次显现。 那些原本就被震慑逼走的水草,更是如避蛇蝎一样退走。 庾献皱了皱眉,看来以后对付李肃的时候,自己那浅薄的道术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兵法会否受到影响。 庾献正想着,那边的庾小献果然做出回应。 他一边吐出浓浓的雾气牵制,一边洒出黑乎乎的一把。 庾献心中早有预料。 兵法大多用于战场,这种小规模的接触战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庾小献最可能动用的就是撒豆成兵。 随着一把黑豆撒下,许多黑衣黑甲的士兵从及腰深的河水中爬起,凶神恶煞的向庾献冲来。 庾献这会儿血气充盈,只觉得峙立世间,无所不能。他简单粗暴的抓着手中大枪,狠狠的向着那些士兵抡去。 上面的恶兽虚影也张牙舞爪,为庾献助威。 不过那些士兵目中空洞,只余戾气,根本没有丝毫惧色。 眼见庾献的“倒须悟钩枪”打到,那些士兵还知道格挡,不过在庾献的猛攻之下只是徒劳。 庾献大枪一抡,打倒一片。 接着又连续数枪,搠死几人。 不过那些士兵无畏无惧,仍旧蜂拥而上。 庾献施展开李肃本身的武艺,那枪舞动的如同漫天梨花,轻而易举的将黑压压的士兵压制在两丈之外。 庾献心中微微有点失望。 这些幻形而出士兵虽然不受武将精气气血的压制,但是个体战斗力实在太差了,以后对付李肃的时候,最多只能起到个牵制作用。 正在庾献思索的时候,庾小献也飞速的动作着,从背后的包袱中掏出许多布置阵法的材料四处飞奔安放。 庾献记得之前给这家伙买的都是些不值钱的货色,只是不知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等到阵法布到一半,庾献已经看出了大概。 这分明是一个以“杜”字门为主的阵法。 自从上次被“东夷战鼓”震散八门金锁阵之后,庾献就从那些残阵上学到一些奥妙,布阵的时候完全可以不必八门齐出,而是可以针对性的布出主要阵法。 只是这本是庾献的秘密,这个庾小献怎么也如此纯熟。 庾献心中闪过一道疑惑。 接着猜测起了庾小献的意图。 “杜”字门以迷障为主,简单来说就类似鬼打墙,也是一种牵制敌人的阵法。 但这一门还有一项要命的属性,那就是可以让人颠倒错乱,失去方向感。 庾献心中有些期待,不知道这道阵法,能不能在自己对付李肃的时候帮到自己。 庾献正想着,就见眼前忽然灰蒙蒙一片。 庾献心中警醒,知道是“杜”门起了作用。 他连忙抡动大枪周身一扫,生怕那些黑衣黑甲的士兵趁势逼近。 在庾献的催逼之下,那大枪再次赤红一片,上面的凶兽拼命的吞噬着周围的灰黑,庾献也鼓荡着气血之力,凶恶咆哮着,然而这些只让庾献周围出现了几尺之地的清明。 周围浓浓的灰黑仍旧在不断逼近着。 兵法本就是杀场利器! 庾献心中愤怒,焦躁不堪。 面对着四周未知的灰黑,和那些引而不发的黑甲士兵,庾献心中不由生出忌惮。 正在庾献要意丧胆怯的时候,那大枪上的恶兽,忽然将通红的眼睛对准庾献,接着咆哮一声,顺着枪杆窜过来,狠狠的噬咬着庾献握枪的手。 庾献手上如同被毒蝎蛰到一样剧痛不已。 他猛然警醒,这才察觉到许多气息在脏腑间奔窜,消磨着他的身体,削弱着他的意志。 庾献还没想到什么应对之法,许多黑衣黑甲的士兵就猛然出现,一拥而上。 庾献不敢怠慢,当即奋起余勇,一枪向前扎去。 谁料这一枪捅去,本该一往无前,却鬼使神差的偏了几分。 第115章 神兵利器的可贵之处 庾献也不意外,这阵法既然是杜门,有这种情况在所难免。 凭“庾小献”微薄的法力,和那些廉价的材料,对他的影响应该不是很大。 就算方向感上略微有些错乱,但是以李肃的武力值,杀这些黑衣黑甲士兵简直如同割草一样,根本算不得什么。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体内乱窜的五德之气,只要搞定这些五德之气,那庾小献就无计可施了。 想到这里,庾献不但没有丝毫的喜悦,反倒心头沉重无比。 他修道日浅,法力微薄,各种术法的威力,根本还显不出来。 这种单打独斗的情况,本身就更适合武人,若是连解封完全版的庾小献都拿李肃没办法,这岂不是意味着,自己从葫芦里出去之后,也根本不是李肃的对手。 庾献心情沉重,一面胡乱的应付着那些黑衣黑甲的士兵,一变开始调理身体里的五行之气。 李肃本身是武将,没有搬运五行的法门,体内筋脉皮膜的锤炼也和炼气士迥然不同。 庾献凭借李肃的记忆尝试了许多方法,却都不能奈何那些像是小鱼一样在五脏中钻来钻去的五德之力。 随着屡次失败,庾献越发焦躁起来。 那附在长枪上的妖魂似乎察觉出了什么,它目光幽幽的注视着李肃的身体,随即身子一纵,像是拉出了一条黑色的细线,眨眼间缩小消失在李肃身上。 接着庾献就感觉到一股野蛮的力量,横冲直撞进入自己的筋脉。 那股野蛮的力量在筋脉之中疯狂的奔跑,直接冲向李肃已经开始变得不正常的五脏。 随着那股野蛮力量的横冲直撞,庾献的筋脉仿佛被锋利的刀子剖开了一样,痛不欲生。 庾献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然而正是那股野蛮疯狂的力量,却让那些五德之力忌惮不已,随着那股力量的奔窜,五德之力在五脏六腑之中四处避走着。 庾献这会儿有些明白,一件神兵利器对武将的重大意义了。 李肃的“倒须悟钩枪”虽然珍贵,但是比起神兵利器还有很大距离。 李肃大枪上的煞气虽然已经化成妖魂,但是明显没有理智,只知道凭借本能作战。 若是成名的神兵利器,上面有了成熟的妖魂,那李肃就不必这么狼狈了。 “倒须悟钩枪”上的妖魂没有理智,虽然驱赶的那些五德之力在五脏六腑乱窜,但没法解决根本问题。 好在庾献有梳理五德之力的经验,他一边试着影响那疯狂的妖魂,一边盘算着解决方案。 如今李肃的筋脉被那妖魂祸害的疼痛难忍,首先必须要强壮李肃的筋脉,除了加上一把心头火,还要滋养肝胆,强化自己的木属性力量。 庾献勉强控制住那股野蛮的力量,随后开始操纵它驱赶那些乱七八糟的五德之气。 庾献费尽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将这些五德之气清场,集中搬运到了肝脏。 庾献正准备想个什么法子,让身子吸收其中有用的五德之气,谁料那股野蛮力量,竟然一个恍惚,驱赶着那些五德之力进入了脾。 庾献这下可有点震惊了。 怎么可能? 庾小献布下的这个杜门,竟然连体内法力的搬运都能受到影响? 庾献想想就有些骇然。 若是等到以后修为高深了,那这个“杜门”岂不是可以让陷入其中的人,法力在经脉中乱窜,走火入魔? 庾献精神一振,有了这一套打法,应该足以困住李肃一段时间了。 庾献心中舒畅,左右一看,对眼前的阵法却不以为意。 庾小献手边没什么成用的材料,全是靠着坑骗庾献才凑到了一点布阵的东西。 就算庾献不主动攻打破阵,这阵法也坚持不久。 至于庾献体内的那些五德之力,庾献估摸着“庾小献”一次放出这么多五德气息,体内的法力八成已经耗尽了,这些五德之气失去补充,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被化解掉。 ……希望庾小献不是太蠢,能够趁势逃掉。 反正庾献是打定主意了,等以后自己出了葫芦,只要能牵制住李肃,肯定是要趁机溜走的。 如今庾献从功名葫芦中学到了不少本领,正是找个地方慢慢消化吸收的时候。 别的不说,墨门的那许多兵法还需要解封。 庾献的道家法力也太过薄弱,急需壮大。 庾献在董白那一关就试过五德之气,按理说既然当初能用,现在八成也可以继续使用。 庾献估摸着,等到把这些东西都学会,不敢说在汉末横着走,起码也不至于任人摆布了。 从眼前所见,光是一个八门金锁阵就妙用无穷。 这些法门虽然看着简单,但是等到运用起来,却都有着极为神妙的效果。 庾献当即不再尝试了,他控制着那妖魂之力,守护好自己的心头火,之后便慢慢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先是周围黑衣黑甲的士兵被屠杀殆尽,接着那灰黑的天空也开始微微有些透光。 最后,庾献体内的那些五德之力都失去了活力,慢慢消散无踪。 …… 庾献睁开疲惫的双目一瞧,庾小献果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耳边不出意外的响起器魂少女的提示。 “未能完成董卓分派的任务,你在朝中的官位已经岌岌可危,失去这份俸禄,也将使你陷入更大的困境。请审慎而为。” 庾献这会儿已经对器魂少女客气多了。 不论那女子出于什么目的,但是有了这一关的这些事,庾献才能清楚的了解李肃,不至于从葫芦里出去后被李肃吃的死死的。 说起来,这女子对庾献还是颇有几分恩情的。 第116章 实力不允许啊 庾献正想着,一阵微风刮过。 庾献的鼻子情不自禁的耸了耸,接着脸色忽然阴沉下来。 那风中竟然带来了“庾小献”淡淡的气息。 庾献的心情恶劣了! 该死! 这李肃不愧出身于将门世家,就算已经衰落到这个地步了,身上竟然还有个“闻风望气”的兵法技能。 庾献在风中嗅了嗅,接着面无表情的拔足向远方追去。 一直追出去了七八里地,庾献才发现了庾小献的踪迹。 他肩上扛着一个木棍,木棍的那头挑着一个水草编成的笼子,里面有几条大鱼,时不时的扑腾几下,让草笼一阵摇晃。 庾小献则哼着歌,快乐的走着。 庾献十分无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庾小献转过头来,看见李肃,顿时一脸懵逼。 庾献很能体会他的心情。 不是我不想放水啊,可是实力不允许啊。 庾小献却比自己想象的从容,短短的错愕之后,就摇了摇自己挑着的木棍,让那草笼一阵晃荡。 “吃鱼吗?一起啊。” 庾献叹了口气,“那就一起吃点吧。” 这次系统提示来的很及时。 ——“你继续了朝廷的任务。” 两人一前一后在丛林里转圈,庾小献时不时从地上采些野菜丢进后面的草笼里。 走着走着,忽见前面一片开阔,露出来一处荒废的道观。 川中多山川草木,精怪多,炼气士也多。 荒野中出现一处道观也不足为奇。 庾小献欢笑道,“正好,看看有没有人借点盐巴佐料。” 庾献打量了一番,见道观的墙皮剥落的厉害,顶上的瓦片也稀疏不全。前前后后更是长满了野草藤蔓。 庾献摇头道,“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人在。” 庾小献却不肯放弃希望,他把草笼一丢,大声说道,“我进去瞧瞧” 庾献也没阻拦。 这小子之前跑了那么远,都被自己追了过来,想来他也不会蠢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开溜。 庾献在外等了一会儿,见他迟迟没有出来,饶是心中笃定,也微微有些狐疑。 当即信步前行,进入道观之内。 这道观的规格不大,除了供奉道祖的中庭,其他几间偏殿都修造的十分简陋。 庾献进来的时候,正好见到庾小献看着偏殿内的丹炉在出神。 丹炉内的火正燃烧着,显然这道观是有主的,只是此时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听见庾献的动静,庾小献回头说道,“看来有人在这借住,只是偏巧这会儿人不在。我去后厨看看,瞧瞧有没有什么能用的。” 庾小献说完,自顾自离去了。 庾献打量了那丹炉几眼,见只是个寻常的黄铜炉子,也看不出什么玄妙。 他是个谨慎的人,没弄明白丹炉的主人是什么来头,当然不会主动打开看。万一要是什么珍贵的丹药,因为自己乱动炼废了,那可就平白结下一仇。 看完丹炉,庾献又在偏殿中大致瞧了一遍。 可惜,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 庾献刚退出偏殿,就见庾小献提着一口铁锅悻悻的过来。 “原来是个穷道士,除了一口铁锅,后厨那边什么也没有找到。” 说完,庾小献对庾献说道,“中郎将,这道观跟前就有一条小溪,我去把鱼洗剥了,回头咱们炖锅鱼汤好了。” 庾献淡淡说道,“随你安排就是了。” 庾小献提着铁锅和那草笼出门,过了许久,才将那铁锅端了回来。 草笼中的几条鱼已经被剥鳞去腮,又去掉了肚肠内的物事,清洗干净了放在那铁锅内。 锅里又现成的放了半锅的水。 庾小献端着铁锅回来,目光四下里寻觅了一会儿。他见那原本通水的明沟已经干涸,直接将那铁锅架在明沟上,又去四周寻来干枯的树枝,点火炖起了鱼汤。 单纯的炖汤也提不上什么厨艺,不过热气一滚上来,就是一股诱人的香气散漫。 庾小献情不自禁的干咽了一口唾沫。 接着用刀子削出来两个木勺。 等到木勺完工,庾小献也顾不上客套,迫不及待的从锅里捞起一勺鱼汤慢慢吹着喝。 一勺喝完,庾小献舒坦的呻吟了一声。 接着咂了咂嘴,有些意犹未尽,“可惜,没什么佐料,真是浪费了这几条好鱼。” 庾献被庾小献勾的好奇,也用木勺尝了一口。 味道虽然还行,但也没庾小献表现得那么夸张。 庾献正想着,那庾小献忽然醒悟过来一般,重重的在额头一拍,“你看我,光顾着找佐料了,之前我准备的那些青菜蘑菇,若是煮进去一些,味道才叫鲜美。” 庾小献说着,赶紧去扒拉他之前的那个草笼子。 翻了一会儿,果然翻出来不少好东西。 庾献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蘑菇,直接就呵呵了。 就连小学生都知道,这种色泽鲜艳的蘑菇不可食用,很可能会有剧毒。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用这个来坑自己。 庾献也不说破,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 这些五颜六色的蘑菇在锅里滚了滚,那鱼汤的味道越发浓郁起来,鲜美香甜,勾动人的食欲。 庾小献拿起庾献的大勺子使劲在锅里搅了搅,或许是煮的久了,鱼肉已经软烂,轻轻一碰,就化在汤里。 这锅鲜美无比的鱼汤也从淡淡的乳白色,变得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庾小献”很热情的舀了一勺递给庾献,“中郎将,你先来。” 庾献嘴角一勾,微笑道,“你先吃吧,我不饿。” 庾小献脸上有些为难,“这是中郎将的勺子,我用不好吧。” 庾献听了一点都不介意,“没事儿,我一点也不饿呢。” 庾小献看着庾献那戏谑的眼神,心中微跳。 他眼皮一垂,接着哈哈一笑,“那我就不客气啦。” 说着,把木勺凑近,大口喝了起来。 有没有毒两说。这锅鱼汤的味道,却是顶级的鲜美。庾小献吃的全神贯注,他的味蕾一点点的体会着口中滋味的变化,一张脸吃的眉飞色舞。 庾小献大口喝了几勺,瞧着庾献不死心的再次征求道,“这鱼汤美的很,中郎将不来点吗?” 庾献平淡的回应道,“等我饿了再说吧。” 庾小献听了,想了想,继续平静从容的从锅里捞鱼肉吃。 庾献看着他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情不自禁的眼皮一跳。 这家伙对自己可真够狠呐,明明是剧毒的鱼汤,为了引自己喝下去,竟然眉头不眨的喝了这么多了。 我是这种人吗…… 第117章 越来越有意思了 庾小献埋头吃了半锅,抬起头来道,“我吃饱了。” 庾献目光怪异的打量了他几眼,起身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走吧。” 庾小献晃了晃手边的锅,笑嘻嘻道,“用了人家的东西总要还回去。” 说着,拎着锅晃晃悠悠的向后院走去。 庾献闭着眼睛,坐在原地,鼻子里“嗯”了一声。 等庾小献一走,庾献就跳了起来,悄悄的跟在后面。 庾小献带着锅到了后面,深深的挖了一个坑,将剩下的鱼汤埋掉。 庾献有些欣慰,这家伙看来还是继承了自己一点点优良品质的。起码两个人的恩怨,不至于牵连无辜的人。 庾小献将鱼汤倒入坑中,看了那坑一会儿,随后重重的一拳打在自己胃上。 庾小献打了一拳没有奏效,接着又是一拳重重的打在自己胃上。 庾小献一脸的痛苦,却不肯发出一点动静。看着他抽搐的面容,和额头渗出的大颗汗水,庾献都替他疼。 庾小献拼命折腾了一会儿,终于将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庾小献吐出了那些鱼汤,委顿在地,喘息了好一会儿勉强爬了起来,就地盘坐。他努力催发起心头火,炽烈燃烧着。 庾小献的心脏,在心头火的燃烧下,慢慢衰朽破败。随着心脏的剧烈跳动,一颗颗心脏的虚影显现,随后在心头火的燃烧下化为飞灰,厚增着土德之力。 这些土德之气强劲的灌入五脏六腑之中,护住庾献的脾胃。 心头火的大盛让庾小献短暂的将蘑菇的毒素强行滞留在胃中,凭借厚厚的土德之力将之埋藏于窍穴。 这种方式无异于饮鸩止渴,不但重创了庾小献的心脏本源,而且那厚藏于胃部窍穴的毒素,也会随时敲响催命的丧钟。 庾小献处理完这些,脸上的气色明显虚弱了下去。他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认真的擦掉满脸的汗水,接着用手轻轻的扇着风,让脸上清爽干燥起来。 庾小献面无表情的将那布条扔入坑中埋掉,随后匆匆的填好土。 庾献面色复杂的看着他处理完一切,转身悄悄的出了道观。 过了一会儿,庾小献笑嘻嘻的出了道观。 庾献看了他一眼,“走吧。” 庾小献陪着庾献走了半日,忽然主动问道,“中郎将,你觉得跟着董卓、额,跟着董太师会有前途吗?” 庾献瞅了庾小献一眼,淡淡的说道,“董卓做太师是明年的事情。” “额……”庾小献一脸懵逼。 过了好一会儿,庾小献才换上佩服的表情,讪讪的说道,“想不到中郎将这么能掐会算。那不知道中郎将觉得跟着董卓有前途嘛?” 庾献随口回道,“有前途如何?没前途又如何?” 庾小献半真半假的说道,“若是有前途,那我自然是跟着中郎将混个前程,若是没有前途,那……咱们还不如去投别处。” 庾献摇摇头,“哪有那么好办。” 别的不说,李肃的妻子还在洛阳呢。这个女人是主线任务中的重要角色,一旦受庾献拖累而死,那后续还不知道会如何发展。 再说,如今兵荒马乱的,最后的赢家根本还没站稳脚跟,庾献也不知道怎么选才合适。 庾小献见庾献雷打不动,整个人有些气馁。 庾献则凭借着闻风望气的本事,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处城镇借住。 庾献身上已经没什么钱财了。 不过庾献也不是纠结的人,带着庾小献趁夜随便寻了个大户人家,在人家厢房中凑活了一晚。 半夜的时候,庾小献偷偷起身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个包袱。动作一大,就传来清脆响动,显然是偷了不少财物。 庾献想了想,装作全然不知,闭目睡去。 第二日的时候,庾小献托词要准备些干粮吃食,自己去城里采购了一番。 庾献心里有数,没有阻止。 随后,趁着庾小献没注意的时候,将他买回来的东西打开看了看。 除了一些常见的干粮吃食,还有一包从药店买回来的散碎的淡黄色粉末。 庾献凑上去一闻,一股硫磺的刺鼻气味就传了过来。 庾献想了想,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两人匆匆上路,艰难的跨过蜀道,一直走到了汉中附近。 庾小献的包袱中又多了另外一个纸包,里面放着许多沾着泥粉的结晶颗粒。 或许是提炼后没有干透就放进了纸包,整个纸包有些返潮。 庾献呵呵。 就差木炭了。 这是打算把自己炸死? 也正是这两样东西的出现,让庾献越发确定了一件事情。 眼前这个庾小献,真的简直是自己的翻版。 不但性格和自己极为相似,就连头脑中那些后世的知识,也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不但知道董卓以后会成为太师,还知道搜集材料调配火药。 至于为何会出现这么一个逆天人物。 庾献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这必然是自己在构筑智障之盾的时候被人偷学了去。 庾献原本以为智障之盾上展现的东西支离破碎,又闪烁不定,根本是无法被学走的。 但显然,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那人不但知道自己懂得这个法诀,还故意让自己时不时处于黑暗未知的环境。 任何人出于这种条件下首先想到的一定是保护自己。 对于庾献来说,手头上的技能再也没有比能让吴起绝望的“智障之盾”更好的防御了。 在庾献努力构筑自己防线的时候,那个人就抽丝剥茧一样从中提取了庾献的知识,最终恶作剧一样的制造出来一个庾小献。 随着庾献对局面破解的越来越多,他终于看透了眼前的迷局。 “名”、“福”、“禄”这三关,看似是独立的考验,但其实只是器魂女子密密编织的一环。 她在不断的了解自己的做事手段、让自己对抗自己、抽取自己的知识,最终才喂出了庾小献这个怪胎。 那看似独立而意犹未尽的三关合一,给自己的就是眼前这样一个局面。 庾献面色肃然的看看洛阳的方向,他毫不怀疑自己将会在那里遇上董卓、董白、徐晃、杨修、袁耀、陈霆…… 庾献的目光,再看看那个面色从容的咽下剧毒,又雄心勃勃想要炸死自己的庾小献,他的嘴角不由露出一个笑意。 这一切,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118章 庾小献的打算 庾小献空余的时间又有了新的举动,那就是削木杆。 在不停的尝试之后,他削出的木杆浑圆均匀,几乎没有瑕疵。 庾小献用一根细线从中吊住,查看两端的平衡。直到做出了质地极为均匀的一个木杆。 那些削下来的木屑,庾小献另有别的用处。 他偷偷的将所有的木屑藏好,随后找了个机会,烧热石板,以温火慢慢翻炒。 等到离开汉中的时候,那个包袱中又多了一包木炭。 庾献对此有些惊叹,他也不知道这个法子做出的木炭到底管不管用。 很显然,这个完全版的庾小献已经按照自己的理解,开始把许多知识融合起来了。 庾小献不动声色的积攒着。 东西凑齐了,接下来就是调配比例。 庾小献以一颗石子作为一份的分量,随后用自己做出来的简易天平称出了足够的分量。 烘干之后,庾小献将材料碾碎搅拌,再次重新翻炒,配出了这个世上的第一份足以致命的炸药。 庾献颇为期待的想看看庾小献的这个计划,能不能给他争取到一条生路。 如果有可能,这也是庾献自己的一条生路。 谁料,庾小献配出了炸药,却并没有立刻把李肃炸死的打算。 每日里,只要一有空闲,庾小献就来和庾献打听这个时代的一些事情。 ——庾献知道个屁啊。 大家对三国的了解都是一样一样的,就连之前看过的几本yy的三国小说,庾献都刻录过了。 那就胡扯吧。 庾献就开始瞎咧咧了,有的时候庾献时间线记混了,一不小心说出点超前的东西,每每都让庾小献双目放光,激动异常。 就连吃饭的时候,庾小献都双目空洞的盘算着,“到底是历史弄错了,还是有什么大黑幕……,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 从这开始,庾献忽然觉得和庾小献聊天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老子知道你是穿越者,也知道你知道的所有东西,就连怎么哄你会上当都一清二楚,有这么好玩的家伙,路上倒省了不少无聊。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两个人聊起来,竟然特别投缘。 到后来,庾献都不好意思逗弄他了。 离的洛阳越近,两人讨论的话题也越现实了。 那就是以后该怎么办? 不但是庾小献的未来,还有李肃的未来。 这都是庾献极为关心的问题。 庾小献的未来,关系到庾献现实中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李肃未来的路,关系到这个法宝中的任务能不能顺利通关。 庾献甚至都对庾小献的脑洞有所期待了。 两人的交流,简直就是庾献内心的多种矛盾的碰撞,其中的很多想法都值得庾献反思。 两人唯一达成的共识就是,“董卓这条破船是不能待了。” 庾小献见庾献默认了他的这个推论,时不时就故意长叹一声,说一句,“董卓这条破船是不能待了。” 这一日,庾献实在被他搞烦了,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庾小献嬉皮笑脸的凑了上来。 “既然董卓这条破船不能待了,你何必再把我抓回去,咱们各谋生路去,不是很好吗?” 庾献嗤之以鼻,“你想的倒美,这个乱世以后还不一定会怎么样,现在主动求变,还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呢。” 庾小献听了大摇其头。 “以往我以为你看的长远,没想到还是略逊一筹。” 庾献呵呵。 小样儿。 “哦?那你是怎么想的?” 庾小献见庾献有动摇的意思,赶紧说道,“中郎将,来,咱们坐下好好谈。” 庾献瞧了瞧前方的路,这里离洛阳还有大约半个月的路程,倒也不急这一会儿。 于是随着庾小献在路边坐下,准备听这家伙怎么忽悠自己。 庾小献很认真的在地上花了个地图,比划着说道,“你看,董卓根基浅薄不能服人,以后必然是天下大乱的局面。这天下必然会有诸多英雄兴起,形成一个群雄割据的时代,这可是一场世间大劫。” ……嗯,这是庾小献故意给自己剧透以后的事情。 庾献自己一清二楚,自然连连点头。 庾小献指点着地图说道,“这些人打来打去,有赢家就会有输家,咱们现在不管投靠哪个,都不能保的万无一失。与其如此,咱们不如把目光再放的长远一点。” “再放的长远一点?” 庾献的目光有些古怪。 听着耳熟啊。 庾小献信心满满的说道,“当然。这些诸侯们无论如何争强,必然有天下太平的一天。那时候弱小的诸侯都被消灭,强大的诸侯都被削弱。可这世间呢,依然需要大量的人才来治理。与其把目标押注在不确定的以后,还不如提升自己的价值,直接去夺取战后胜利的果实!” 卧槽! 庾献惊了,这路线听着和某部yy小说有相似之处啊。 自己铭刻认知的时候,有写过那一本吗? 庾献单刀直入,“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庾小献颇有鼓动性的说道,“当然是成为一个天下名士,这样才更有前途。” 我去! 这不是《最强大军师之诸葛亮》的套路吗?! 见庾献一脸不以为然,庾小献脸色不变,一个急转弯,“当然,我辈修道人却不适合这么做。” 庾献追问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庾小献摸着下巴盘算道,“说起来,这个乱世的赢家们,对我道门都不算友好,比如曹操、孙策之流。再加上颍川书院一派人才众多,世家子弟又是另外一支庞大的阵容,走上层路线是不可能了,但是这不意味着没有机会。这个世上多有怀才不遇之人,又有许多文臣武将尚在幼年,如果我们趁机游走世间,多收些童养徒,等到以后这些人应运而生,璀璨于世,我们何愁没法落个好下场。” “咦?” 庾献情不自禁地被庾小献的这个计划吸引了。 见庾献色动,庾小献赶紧追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庾献想了一会儿。 最后两眼放光,嘴唇都有点哆嗦,“这、这计划简直稳赚不赔啊。” 他可是知道未来走向的! 一旦在那些绝世之才身上多多押注,在以后的汉末之劫中,岂不是可以占到先手? 武王伐纣的时候,好像当年的十二金仙就是这么玩的啊! 第119章 童养徒计划 庾献和庾小献一席谈话,顿开茅塞,对未来的事情多了几分指望。 看来,是该趁着时候还早,收几个应劫的徒弟了。 至于人选……,庾献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有了这次交谈,庾献对庾小献的印象大为改观。 或许是明确了未来的路,庾献有些迫不及待要解决眼前的任务。 而且经过了这件事,庾献对这最后一关心中有了怪怪的感觉。 这器魂女子虽然看起来没什么能学到的本领,但是走到如今,给庾献的启示却不少。 特别是清楚的了解了自己和李肃的差距,又知道了自己该走的路。 而且庾献心中隐隐有些猜测,“禄”这一关选用李肃,未必没有别的原因。或许这里面就有李肃的弱点…… 这器魂女子折腾人有一套,但这样的表现,分明又是好意。 庾献端正心态,开始把自己的目标重新放在任务上。 “喂,小献啊。”庾献很和气的和庾小献商量,“你觉得怎么才能成为一个超级有钱人呢?” 庾小献正盘算自己的事情,闻言随口回道,“多有钱?” 庾献毫不客气的直言,“天下最有钱。” “天下最有钱?”庾小献像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 他嬉笑道,“那你保得住吗?要做天下最有钱的人,就得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物。这可不大容易。” 庾小献话中的揶揄之意,庾献十分清楚。 如今这样的乱世,可不比后来可以奢侈斗富的司马晋朝。 有钱就意味着随时可能会招来的杀身之祸。 庾献已经对通关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是对李肃的事情,还是很有兴趣的。 而且庾献相信,自己一定能弄明白器魂少女想告诉自己的事情。 就这样连续行了多日,庾献终于回了洛阳。 洛阳这时已经成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兵城。大量的战车骑兵在城门口进进出出,浩浩荡荡的声势,让庾献有些心惊。 按照李肃所了解的时间点,这时候应该是在十八路关东联军攻打虎牢关之后。 也就是说,现在的主线就是原本的历史主线,不是自己在“名”,“福”两关修改过的历史线。 袁家这个庞然大物没有分裂,袁绍和袁术都已经在关东起兵,一起攻打虎牢关。 东汉末年的局势,本来就像个快要爆炸的火药桶,董卓凭借他的凶名,暂且维持住了这个危如累卵的局面。 之后董卓又大力选拔贤明的士大夫,拉拢世家豪强,试图将不安的局面稳定下来。 结果这一招臭棋,让本来不敢对付董卓的士大夫们,有了资本和底气。 天下自此混乱,引发了一场浩荡杀劫。 庾献以李肃的身份到了洛阳,随后去寻董卓交令。 董卓对这个能在千里之外的蜀中做法激怒吕布的道士,很感兴趣。 庾献则以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将庾小献交上去之后就回了李肃家中。 庾小献会有什么下场,庾献还是很忐忑的。 凭他那微薄的道术,连李肃这种二流武将都不是对手,怎么可能招惹的起吕布,这里面八成是有什么误会。 庾献依靠着李肃那零散的记忆回到家中,见到了李肃那美丽的妻子。 她一看到李肃就雀跃的迎了上来,“师兄!你回来啦!” “嗯。” 庾献酝酿着情绪,思考着该怎么从这个女人口中打听李肃的底细。 李肃的妻子叫做公冶静,打扮的清爽利落,看上去很是活泼。 公冶静围着庾献转了一圈,又抬起庾献的双臂左右看了。见李肃安然无恙,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开心的说道,“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公冶静一边帮庾献拍着衣服上的尘土,一边埋怨道,“师兄啊,你在兵法上本来就没多大能耐,光凭这一身的武艺,怎么和那些邪魔外道争斗。” “现在给朝廷当官,能不强出头,还是不要强出头的好。川中有鹤鸣山的道门不说,还有巫鬼宗门,这次能全须全尾的回来,算是我们走运了。” 庾献无语。 这话说得,庾献都替李肃有些没面子。 不过公冶静说的也是实情,李肃身上的兵法只有一个作用不大的“闻风望气”,要不是庾献道法水平低微,恐怕光凭一个功名葫芦,李肃活着回来的希望都不大。 庾献被公冶静叽叽喳喳的说着,心头却感到莫名的安宁平静。 “好啦好啦,别说了。这不是都回来了嘛?” 庾献享受了一会儿公冶静的关心,岔开了话题,“对了,家里没什么大事吧?” 公冶静听了,顿时露出一脸的幽怨,“师兄,你还说呢,家里又要揭不开锅了。” 庾献听了大吃一惊。 这怎么可能? 李肃多少也算是个朝廷官员,总不至于过的这么贫寒吧。 庾献连忙问道,“我的俸禄呢?” 李肃担任的虎贲中郎将,是秩比两千石的高官,俸禄水平不算低了。 按照汉朝的俸禄规则,两千石官秩分为三级。中两千石,月俸百八十斛;两千石,月俸百二十斛;比两千石,月俸百斛。 其中两千石,有时候别称为真两千石。 按照行政级别来说,三公九卿这个档次的都是中两千石;诸侯相、郡太守、中央校尉都是两千石的;其他酱油一点的官员,虽然实权不大,但是职级地位比较高,这些官员就是比两千石,虽说是比照两千石待遇发放,但实际上略有不如。 简而言之,中两千石可以称为两千石plus,比两千石就是低配版。 不过就算是低配版两千石,李肃好歹也是参照高官官员待遇的,每月百斛的月俸可不少。 公冶静听了叹息道,“因为关东州郡造反,从前个月开始,朝廷就发不出俸禄了。上个月的时候,董卓手下的兵马去洗劫了阳城的富户,又杀了很多人,这才给洛阳的官员每家发了十斛米。可洛阳城中的官员,根本不和董卓一条心,他们拿着董卓的米,却看董卓的笑话,到处说他滥杀无辜的事情。” 庾献微微皱眉,“那后来呢?” 公冶静说道,“后来董卓被激怒了,又让人把发下来的粮食夺走了,而且扬言这个月也没有俸禄。” 庾献听了顿时一阵头大。 第120章 穿帮? 别说是当天下最有钱的人,小爷堂堂秩比两千石的高官,这都要断粮了。 庾献想了想问道,“那你有没有打听打听,看看其他人是怎么办的?洛阳城中这么多官员,总得有点门路。” 公冶静无可奈何的看着李肃,“我打听过啦,别人家都是家大业大,不在乎这么点禄米。有些和夫君差不多的,不过人家武官都实领兵权,可以吃些空额;文官都有背后靠山帮扶。至于再次一等的人家,又不需要养私兵部曲,一个月也花不了多少钱。” 庾献听了一怔,赶紧问道,“等等,这话什么意思,为何我堂堂虎贲中郎将却没有实领兵权?” 公冶静无语的看着李肃,板着小脸说道,“夫君,你忘啦。你是以勇力从低级武官中脱颖而出的。受封骑都尉之后考校兵法,其他骑兵将帅最少都有个‘来去如风’的兵法,可你从师十载,只学会了作用不大的‘闻风望气’……” “是、是这样的吗?” 庾献轻咳了一声,他都替李肃有些脸红。 ——这什么资质啊。 不过,庾献转念一想,那败在李肃手中的自己情何以堪? 他赶紧说道,“这‘闻风望气’也是很关键的,打仗的时候情报是第一位的。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师妹,这个道理你总该懂吧……” 既然两人是师兄妹关系,公冶静应该理解。 公冶静听了撅起了嘴,“懂是懂啦。不然你也做不上骑都尉,不过这样一来你就没法带兵了,光靠个人的武勇,对整个战场的贡献很有限。与其让你做为斗将去和人厮杀,还不如让你跟在主帅身边以备咨询呢。我原以为你升任虎贲中郎将后会有改观,没想到出去这么久,也没听人提这件事。” 庾献听了也有些无奈。 人家说的在理啊。 这种偏门的人才带兵起不了什么大作用,武艺虽然高超,可要是拿去和人搏命,又浪费了他学到的兵法韬略。 庾献不得不自认倒霉。 不知道这李肃到底怎么乱点的科技树。 庾献接着又想起了一事,“对了,既然如此,那我就老老实实的做个幕僚都尉就是了,大不了以后转个文职武官,还养什么部曲?” 部曲和那些实额的兵马不同,完全就是属于武将的私兵。 几乎每个武将都要蓄养一定的部曲,这是一个大将手中最忠诚也是最勇敢的力量。 以李肃如今这般酱油的处境,养一支私兵完全没有必要嘛。 公冶静听了之后,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李肃。 接着,神色一敛,硬邦邦的撇下一句,“等我一会儿。” 庾献心中暗叫不妙,该不会是刚才的话,引发了公冶静的怀疑吧。 大家都是玩兵法的,心机可不比董白和露儿那样小白。 过了一会儿,公冶静从房间里出来。 手中拿着一把黄符。 庾献心中顿时打起了鼓。 他装作不经意的看了几眼,发现有几张上面的纹路和当初董白对付自己的东西有些相像。 庾献的眼睛顿时就直了。 这么早就暴露了? 我这才刚接剧情呢。 公冶静严肃的看着庾献,提醒道,“你别动啊。” 庾献无奈。 行吧。 怀着一种被识破的悲壮心情,庾献等着公冶静慢慢靠近。 公冶静做事果然有着兵家的果决,她干脆利落的用一张黄符贴在庾献额头。 接着又提醒了一句,“别乱动啊!” 随后几道黄纸分别贴在了庾献的前胸、后心、四肢以及丹田之上。 贴完黄纸之后,庾献就等着任务失败的提示。 庾献对此倒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学到了足以傍身的技能,又在和庾小献的交流中,想清楚了以后要走的路。 可以说这个副本已经超值到爆了。 就算现在出去了,只要知道李肃的弱点是“禄”,那庾献还有极大的翻盘机会。 公冶静将黄纸贴完,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庾献,“是不是就这样?” 庾献点了点头。 贴的是够全的了。 公冶静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忽然冒出来一句,“那然后呢?” 然后? 然后自然是念动口诀,引燃符箓上的法力,随后将自己的神魂轰成渣渣啊。 庾献正要下意识的说出口,却在最后关头回过神来。 他故作糊涂,“什么然后?” 公冶静直愣愣的问道,“怎么才能看出你是不是被精魅鬼怪附身呢?” 庾献当时就稳了。 呵呵,这丫头根本不懂催动的法诀。 庾献脸色现出无奈,“师妹,你这是干嘛?不要调皮了,赶紧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公冶静摇头,“不行不行,我还没确定你是不是我师兄呢。” 知道这丫头拿自己没办法,庾献也不和她客气了。 “我自己拿下来咯。” “你敢!” 好吧,庾献也不坚持。 “你干嘛这样看我?”庾献开始装傻充愣。 公冶静显然是没什么主张了。 “你先别动,让我想想。” 庾献愈发有恃无恐。 “我就动了。” 说着,庾献活动了下手脚。 出于对公冶静兵法家身份的忌惮,庾献倒也没有刻意刺激公冶静,他只是活动了下手脚,并没有动那些黄纸。 “你、你、你。” 公冶静有些不知所措了。 庾献乐呵呵的往堂中走去,找了张席子一坐,看着追进来的公冶静问道,“师妹,你这是干嘛?” 公冶静也不兜圈子,一双漂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庾献,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怀疑你这次出去降服妖道,中了别人什么算计。” “哦?这是为何?”庾献不动声色的问道。 他有李肃的小半记忆,倒也不怕被公冶静查问。 公冶静冷哼,“身为兵法家,想要动用兵法,必须要蓄养自身的杀伐之力。这杀伐之力,只有在一次次的大战之中才能成长。除非达到兵圣吴起那样‘胸中有百万兵’程度,不然哪个武将能离得了兵马?像是师兄这样赋闲的武将,想要艰难维持兵法的运用,更是需要依靠部曲私兵积攒杀伐之力。这样的常识,莫非师兄都忘了吗?” 庾献听了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兵法释放,需要的是劳什子杀伐之力。而且这杀伐之力,还需要依靠战争才能快速增长。 怪不得庾小献有的技能自己会没有。 原来是因为自身的杀伐之力不够,有些熟练度不高的技能根本就激活不了啊。 第121章 杀伐之力 想到这里,庾献就有些蛋疼了。 就算眼下是乱世,他一个修道人来去何其自在?可是偏偏他的大半本领都是学的墨门兵法。 这兵法的消耗,庾献原以为是法力,没想到实际是杀伐之力。 吴起身为兵圣,他的幻境之中自然不缺乏这玩意。 到了器魂女子的幻境中,杀伐之力就严重不足了,难怪各种兵法都无法施展。 庾献想要维持自己的最强实力,就需要养一支兵马。可是如此一来,又怎能逍遥? 势必还是要卷入汉末这滚滚杀劫之中。 最起码在庾献的道术大成之前,这些兵法能力还是庾献保命的根本。 庾献嘴硬道,“胡说,这些道理我当然明白。只是……,刚才觉得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恐怕还没等我在兵法上有什么成就,咱们就被这些部曲拖垮了。咱们还不如先解散部曲,从容计议。” 公冶静听到庾献的话,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立刻积蓄满了泪水。 她一脸谴责的看着庾献。 “师兄,之前我还以为你被妖魅附体了,没想到竟是你不思上进,有了别的想法!” 庾献闻言目瞪口呆。 我这明明是猥琐发育,怎么叫不思上进了。 就听公冶静继续说道,“师兄,你的先祖李公就是中了匈奴大巫师的暗算,迷失道路,所以才错过和卫大将军夹击匈奴的机会。最终功败垂成,自杀谢罪。” “李公临终之前,懊恼愧丧不已,觉得是因为他的原因,让朝廷谋划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因此严令后人,一定要寻访名师,求得闻风望气的兵法。如果此兵法没有学成,绝对不可以学习其他的兵法,也不可以征战沙场。” 庾献听了,这才有点儿明白,为何李肃武艺如此出众,身上的兵法却有点鸡肋。 原来是有飞将军李广当年的遗嘱在这里压着。 李广当年因为迷路错失了击败单于的大好机会,所以恨恨难平之下,有这样的遗志倒不难理解。 可惜的是,李肃的才能平庸,学完了“闻风望气”就消耗光所有潜能了。 结果李肃空有一身武艺,身上却带了个不伦不类的斥候技能,这让他的位置就有点尴尬了。 想到这里庾献不由有了一丝小自得。 他师从高何,身为墨门的第二代弟子,学到的几个兵法,无论是“呼风唤雨”、“吞烟吐雾”还是“撒豆成兵”都极为强大。 “人马如龙”的技能有没有打上庾献不确定,但是“八门金锁阵”绝对是战场级别的超级兵法。 可惜,这些技能现在都在庾小献身上…… 庾献想了想,解释道,“其实,这次我是另有打算的。” 说着,庾献就要去揭掉身上的符箓。 公冶静吃了一惊,慌忙阻止,“你、你先别乱动啊,我还没相信你呢!” 庾献知道公冶静拿自己没有办法之后,哪里还会虚她。 庾献将符箓一摘,懒洋洋的说道,“我饿了,去给我找点吃的。” 庾献的完全不见外,让公冶静有些不知所措。 庾献拍了拍席子,催促了一句,“赶紧的,吃饱了,我还要出去赚钱呢。” 听到赚钱,公冶静神色缓和了几分,这倒是有些像是李肃的风格。 公冶静带着三分提防,吩咐下人赶紧去为庾献准备吃食。 庾献吃喝一通,大摇大摆的出了他那寒酸的府邸。 出来之后,庾献就四处打听庾小献的动静。 这家伙只有微薄的道术,身上虽然有些兵法,可惜算不上精深。也不知道能不能从董魔王手下生还。 庾小献的死活,可是关系到庾献将来要不要跟着李肃来洛阳的。 再就是,庾献对董白的处境也极为关心。 没费什么功夫,庾献就打听到了小道士庾小献的下落。 听说是董魔王对庾小献并不太上心,已经把小道士安排到了吕布帐下听令。 按照坊间秘密的传言,如今关东联军兵压虎牢关,董魔王已经有了退走旧都长安的心思。这件事已经有了明证,比如说董魔王最心爱的孙女董白就是被册封做了渭阳君。 这渭阳县,就在长安城附近。 现在董卓就要西去,却也不肯放弃这洛阳的繁华。 董魔王已经在秘密安排人手,打算将洛阳城中的百姓和财富全部迁徙到长安去。 除此之外,董卓还让吕布发掘洛阳附近的诸位帝王以及公卿的墓葬,从中搜罗珍宝。 这庾小献既然是道士,自然被吕布讨要了去,在他帐下听命。 这样就算有什么孤魂野鬼之类,也能有个应对。 庾献松了口气,庾小献的处境虽然悲催,不过倒也没有杀身之祸。 至于董白的情报就不多了,众人只知道董白被册封为渭阳君,只是仪式迟迟还未办,似乎董卓觉得眼下太过仓促,准备在迁都长安之后重新张罗这件事。 “积聚财富虽然重要,但是自身的实力才是这一切的保证。如今自己已经是西凉兵中的高级武官,甚至和吕布这种猛人都是平级。那么尽快拿回兵权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可要拿回兵权,首先就得学会一个实用的兵法技能,不然光凭一个闻风望气可没有希望。” “如今洛阳城中能找到的兵法家虽多,但是可以给自己传道的却少。只有庾小献身上有几个逆天的兵法,而且应该比较好说话。只要自己从他那里随便学到一个兵法,那么凭借自己虎贲中郎将的身份,一定可以得到不少西凉精兵。有了兵权,后续的举动才有意义。” 庾献想完这些,回到家里让公冶静为他准备了一份礼物,打算去拜访一下吕布。 公冶静对庾献还有几分怀疑,准备的不情不愿的。 庾献也不计较,他叫来自己的部曲,点验了一番。 李肃手中的私兵只有一个大营头,约莫在三百人左右。 或许是李肃倾家荡产养着,这些私兵的整体的状态还算不错,一个个精神抖擞,擅长开弓射箭。 庾献从中挑选出来几个充作护卫,随即带着礼物就去寻找吕布。 第122章 庾献的目标 庾献刚一出门,就看到公冶静穿着皮甲武具,策马跟来。 一身戎装之后,这妹子倒显得很是飒爽。 “你跟来干嘛?” 庾献有些纳闷。 公冶静理直气壮的说道,“我看看你搞什么鬼。” 庾献耸耸肩,“去找吕布啊,还能搞什么鬼?” 公冶静跟了上来,和庾献并骑而行。 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庾献,“你还没说呢,你找吕布干嘛?” 这种问题庾献根本不想回答,不过他的身体却很诚实。 ——“去弄钱啊。” “弄钱?”公冶静的眼神亮了起来。 庾献白了她一眼。 公冶静却精神一振,笑道,“师兄,我觉得你有点像是你了。” 庾献懒得理会,既然公冶静愿意跟着,就让她跟着好了。 庾献所住的地方在洛阳的西城,这一带住的都是手里有几个闲钱的商人。他们的宅院修的漂亮无比,偏偏却没有足够的社会地位保护自己。 董卓的西凉兵一进洛阳就相中了这一带。 西凉军中的大小武官,纷纷赶走商人强占了这边的住宅。 李肃的这处府邸倒不是他黑来的,而是在李肃被董卓火速提拔为虎贲中郎将之后,少府的官员派人帮着安置的。 虽然长时间没人住,破旧寒酸了些,不过院落却不少,足够安置下李肃的部曲了。 吕布住的地方离西凉兵这边还有些距离。 那些并州兵马虽然倒向了董卓,但是这些人并不得到董卓的重用。 除了吕布以过人的武勇博得董卓的赏识,其他的并州武将并没有获得拔擢。 再加上之前洛阳混战的时候,董卓嫡系的西凉兵和吕布投降来的并州军曾经激烈的厮杀过一场,彼此间的仇怨极大。 所以,董卓麾下的这两支兵马的关系堪称势如水火。 好在有吕布坐镇,吕布又和董卓约为父子,这才暂时让两军的激烈的冲突强压了下来。 不过彼此间的隔阂已经很深了。 并州武官挑选的地方,自然和西凉集团这边有些距离。 庾献到了吕布府上,才知道吕布这几日都在外奔波,偶尔回城也不回家过夜,总是匆匆见过董卓就急急离开。 庾献打听了吕布在城外驻扎的方位,抬头见日头还早,就打定主意亲自去探上一探。 庾献不紧不慢的催马而行,等出了这片被武人们霸占的地盘,立刻感受到一种紧张的氛围。 城中来来回回的到处都是西凉军的兵马。 时不时有骑兵在军候们的大吼下驰骤如风的围堵着各个路口。 公冶静看了心中好奇,凑上来问道,“这是要干什么?” 庾献正要回答,前面几十个西凉兵一起抱着一个长长的树干重重的撞在一户人家的门上。 接着,在里面人家的哭喊声中破门而入。 庾献不急着回答公冶静,勒马停在远处看了一会儿。 庾献和他手下的亲兵都是标准的西凉兵装束,而且庾献鲜亮的衣甲,和大红斗篷也表明了他高级武将的身份。倒也没有人敢来招惹这一行。 过了一会儿,从那户人家中被押解出来一串串的人丁。 无论男女老少俱都捆着一只手,哭哭啼啼的连在一条长绳上。 等到人人捆绑站好,这时就有文职武官模样的小官从附近策马过来。先是问过了当家人的名姓,随后用竹简记录,编户造册。 那些西凉兵不耐烦的等待着,一直到那文职武官统计完毕,将那些人丁交给衙役模样的人接手,这才欢呼一声,再次冲进了那宅院。 等到人再出来时,人人身上都大包小包的携带着值钱的物品。有缠在身上的丝帛,有掖在怀里的大包铜钱、还有小心翼翼抱在手里的玉件铜器。 看到这些人这副模样,立刻有执掌军法的军曹挥舞着鞭子冲过来,乱抽乱打。 带兵的军候,也大叫大嚷呵斥着众人将那些财物放下,赶紧继续进去搜刮。 那些士兵怏怏不乐,只能一边咒骂一边继续兴奋的冲进去洗劫财物。 一个家族上百年的积蓄,就这样在短短时间被洗劫一空。 堆在院落外的丝帛、钱箱、米粮、珍藏、玩好……,几乎搭成了一座小山。 庾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吧。” 几人打马而行,不过片刻功夫,已经见到了几处这样的场景。 庾献给公冶静解释了几句。 “董相国是打算退到长安去,一来可以避开关东联军的兵锋,二来离开洛阳,也可以斩断那些本土豪强的根基。三来可以退回董相国的势力范围。一旦朝廷挪到长安,此消彼长之下,无论是关东联军还是朝中的那些士大夫们,都拿董相国没办法了。” 公冶静听了奇怪,“可这和满街抄家有什么关系?” 庾献冷笑一声,“董卓在西凉苦寒之地长大,哪见过什么中原繁华?这洛阳城经过汉朝几百年的经营,在西凉集团眼中,简直和仙境一般。如今董卓要走了,自然舍不得这满眼的繁盛,所以他打算把整个洛阳城给搬到长安去。” “我听说,就连城外的那些死人骨头,董卓都在打主意。他打算让吕布挖掘历代的皇陵,以及士大夫们的坟墓,从里面搜刮金银财宝。” 公冶静听了皱起了眉头,“这董卓这么倒行逆施,只怕不能长久。师兄,你说我们要不要离开这滩浑水?” 庾献摇摇头,“看看再说吧,如今到哪里都没有安宁。” 庾献用力夹了夹马腹,率先前行。 其他几人连忙跟随了。 这洛阳城极大,庾献跑了许久,仍旧未能出城。 这一路上见到的景象,却越发惨烈起来。 无数的百姓哭喊着被从家中驱赶出来,随后捆绑造册,安置在的特定的地方。 他们几代积攒的心血都被西凉兵搜刮而出,随后装车,慢慢向西凉兵大营汇集。 庾献的目光注视着那些百姓,随后又看看哪些到处肆虐的西凉兵。 …… 接着他看向公冶静。 公冶静被庾献那诡异的目光,看的心寒,“师、师兄?” 庾献眼神诡异的压低嗓子说道。 ——“师妹,我看到了好多钱。” 第123章 疯狂计划 “好多钱?!” 公冶静看着庾献的眼神,再看看眼前那些来回装运财物的西凉兵。 她情不自禁的打个激灵。 自己这个爱财如命的师兄,该不是要…… ——“师兄!” 公冶静还未来得及劝阻,庾献就回过头去,满眼放光的看着那些正四处劫掠的西凉兵,口中喃喃说道,“西凉兵洗劫了洛阳,那么只要我洗劫了西凉兵,我岂不是就成了天下最有钱的人!” 公冶静被庾献的话雷的外焦里嫩,她失控的大叫道,“师兄,你是不是疯啦!” 庾献的目光在公冶静身上顿了顿,目光再次汇聚到那些像是溪流一样汇入西凉兵大营的车队上。 庾献的眼睛都要红了。 ——“这不是疯,而是疯狂!” 他不停的吞咽着喉结,“这、这可是一座都城的财富啊!” 公冶静被庾献吓得的脸色刷白,“师兄,你不会是真的想动这些钱财吧?” 看到公冶静吓成这个样子,庾献豪气顿生。 “那当然了!不然我们怎么会有钱!” 接着庾献拉长了语调,故意揶揄道,“对不对啊,师妹!” 公冶静赶紧摇头,“夫君,我不要钱了,咱们好好的就行啊!” 说到后来,语气都带了哭腔。 或许是庾献的计划太过疯狂了,公冶静都忘记怀疑他身份这件事情了。 庾献哪里肯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个任务要求成为天下最有钱的人。 可是要成为天下最有钱的人,就需要经历聚敛财富的腥风血雨。他还要一个一个的击败那些垂涎他财富的强大势力。 真要攒出足够的钱完成任务,绝对要从尸山血海中横趟出来。 而如今呢? 东都洛阳做为整个东汉王朝的精华所在,汇聚的财富简直无可估量。 只要洗劫了西凉兵,得到这一大笔钱,谁还敢说他不是天下最有钱的人? 见庾献的一脸固执,公冶静只得转换角度,开始为庾献分析利害。 “夫君,你不要妄想了。你知道西凉兵有多少精兵猛将保护着大营?凭你手下那点人,恐怕还靠近不了一箭之地,就得被冲出的骑兵杀的溃散。再说,你总共就一个营头的兵马,就算是这个营地任凭你拿,你能拿走多少?” 公冶静说的不无道理。 既然董卓已经开始了洗劫洛阳的计划,那必然会在西凉兵营地做出周密的布置。 把守此地的就算不是他最嫡系的“飞熊军”,也必是信任的大将。无论是哪个守在这里,对这里的重要性,一定认识的清清楚楚。 庾献想要带着足足一个营头的私兵偷偷接近这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说,那些财物就算让庾献尽情挑着贵的拿,三百人肩挑手扛,又能拿走多少? 为这么一点钱财冒天大的风险,实在是太不值了! 庾献失望的看了看公冶静,摇了摇头,“古人诚不我欺,果然是妹子不足与谋。这件事我还是要找他帮忙。” 公冶静听了庾献的话,顾不得计较,直接追问道,“哪个他?” 庾献哈哈一笑,“要做疯狂的事情,当然要找疯狂的人啦!” 庾献说完,策马而走,直接出城向吕布的营地方向奔去。 公冶静心中疑惑,莫非师兄要找吕布? 可是以吕布如今的处境,恐怕没有这么大的魄力直接和西凉兵翻脸吧? 如今关东联军虎视眈眈在外,并州兵就算和西凉兵有矛盾,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火并的。 再说,就算找了吕布,洗劫了这些钱财,恐怕也落不到李肃手里。以吕布那样的豺虎性格,想从他手里抠出钱来,绝对是与虎谋皮。 庾献当先而走,很快到了洛阳西门。 这里已经戒备森严,摆满了鹿角拒马,一队队的士兵全副武装的来回巡视着,防备有豪族带着私兵冲击城门。 庾献到了门前,叫出守卫的官员。 李肃是西凉兵的自己人,又是虎贲中郎将这样的高级武官,守备这里的武官,自然不敢刁难。 轻易的出了城后,又径直骑了半个多时辰,才见到了吕布的营寨。 庾献仍旧用李肃的马甲身份,让人前去通报。 吕布听说李肃求见,有些意外。 随即把人唤来,不咸不淡的说道,“李肃,把我坑到了这个火坑中,如今又来找我何事?” 庾献定睛一瞧,这吕布果然是一条雄壮威武的汉子。光是他浑身缠绕的凶伐煞气,都让庾献的双目隐隐刺痛。 庾献哈哈笑道,“奉先多心了,你我是同乡,我难道还能害你不成。光说之前的事情,那丁原如此不成气候,莫非奉先跟着此人还能有什么大前程?如今奉先是堂堂温候,又有兵权在握,还有什么不满的。” 吕布听了脸色阴晴不定,旁边环绕的众将,却都脸上露出薄怒。 庾献忙着要见庾小献,当即干咳一声,说道,“对了奉先,前次我往川中走了一遭,拿来了一个小道士。后来我听说这个人好像是得罪了你,才被抓来的。不知道可有此事啊?” 这件事庾献还是比较关心的。 他自问才刚刚出山,正默默无闻着,还没来得及憧憬下美好的生活,就被朝廷派李肃来捉拿,这件事要说没蹊跷才叫有鬼了。 弄清楚这件事的始末,自己以后也好进退。 吕布听了脸上露出一丝不快,“此事说来可恼。前些日子在虎牢关的时候,关东叛贼派了三人前来挑战我。我本来还打的游刃有余,谁知道就在关键时刻,忽然中了那小道士的暗算。” 庾献听到一怔。 接着心中冤枉的想要骂娘。 他那会儿懂个屁啊。 怎么可能有能力影响千里之外的虎牢关大战? 这吕布被人围殴了,居然把这事儿赖到自己头上,简直是无耻至极。 吕布见李肃一脸的不信。 他也不爽起来,“怎么?你还不信?当初我正摁着那三个混蛋打,谁料莫名奇妙的就总是想从怀中掏钱,去送给什么人。后来还是赤兔马目放神光,这才发现了端倪。何况那小道士也不是我算出来的,乃是贾文和的说法。” “掏钱?” 庾献莫名奇妙。 有心嘲笑吕布胡说,可是贾诩的金字招牌,让庾献都有些不自信了。 忽然,庾献猛然想起一事,浑身打了个激灵。 “等等!” “温候,你说的这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第124章 挑拨离间 吕布想了想,大致说了个数字。 庾献仔细把跟着管亥在鹤鸣山中乱转的日子,还有从川中回洛阳的日子一算,正好是刚刚逃离鹤鸣山那会儿。 而当时,自己确实曾经对着那神秘木匣许愿想要钱来着…… 莫非,正是因为庾献的这个许愿。 让那木匣莫名奇妙的找到了吕布身上? 庾献打了个激灵。 他有些不大敢信。 可既然贾诩信誓旦旦说是自己干的,莫非真有此事? 这么说这个宝匣也是能弄来钱的。 只不过事件随机的另人发指。 庾献思索了一会儿,对那宝匣又加深了几分理解。 吕布见庾献走神,脸色不悦起来,他毫不掩饰的重重冷哼一声。 旁边环绕的并州诸将立刻有人高喝道,“李将军为何如此失礼?莫非你是来消遣我家主公的!” 庾献这才察觉吕布的不快。 只得笑着说道,“何必动怒,只是刚才略有心得。” 庾献目光一闪,随口转换了话题,“我在都中听人说,相国让温侯执行一些机密任务。按道理温侯应该在北城才是,不知为何却到了西城这边儿?” 汉朝时,达官显贵一般都葬在洛阳以北的邙山。邙山在黄河以南,紧邻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洛水。 在上古之时,就曾经有神龟,背负洛书出世。 乃是一个极佳的风水宝地。 吕布听了冷冷说道,“打听的倒清楚。” 两人份属同僚,倒也没有什么必须要保守的秘密。 何况董卓把洛阳百姓迁移,搜刮财宝的事情已经在公然进行了。 吕布语带不满的说道,“本来我和我的人都是在北边儿的。后来挖出了一些好东西。董相国哪放心我这样的外人,经手这么多宝贝,就把我的人调到了城西这边儿。” 庾献心道原来如此。 说到底,西凉兵和并州兵不是一条心的。 庾献试探着问道,“莫非城西这边也有什么好东西?” “好东西?”吕布脸上显出怒意,“除了白波军的余孽四处横行,哪有半点油水?” 之前插话的那个并州军将领,也是一肚子牢骚,“董相国洗劫洛阳的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别说周围那些乱贼余孽了,就连南匈奴的兵马这些天我们都见过。” 另一个并州将领也有些不甘心的说道,“没办法,只能看着别人吃肉了,咱们连点汤都喝不上。这些天和南匈奴的那些骑兵你追我赶的,手下的弟兄还死了几个。真是晦气。” 之前说话的那人目光盯准了庾献,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说李将军,之前游说我们并州兵投靠董卓的是你。如今落到这幅田地,你总该给我们个说法吧。” 那人话一说完。 吕布虽然嘴上呵斥了一句,“魏续不得无礼。”脸色却颇为不善的看着庾献。 分明是一副要个说法的样子。 庾献听了嘿嘿一笑,“吕将军,这可就不怪我了。腿在你自己身上长着,你非愿意往城西来,我有什么办法?” 吕布闻言,当即怒喝道,“该死!什么叫我非愿意往城西来,那是董相国的命令!” 庾献目光左右一看,低声吩咐道,“请温候让左右退下,我有话要说。” 吕布眉头皱了皱。 示意魏续等人后退。 接着对庾献威胁道,“你若在这里装神弄鬼,说不出一番道理来,可别怪我吕奉先不给你留什么情面。” 庾献微微一笑,轻声劝道。 “温候,这邙山上安葬的王侯将相,不知道有多少。别说西凉军这点人,就算洛阳城里的军队全都跑来搜山,恐怕没个一年半载也开不了那么多大墓。既然机会有的是,温侯何必再和别人争抢蝇头小利?” “原先的时候,温侯是奉相国的命令发掘大墓。不管得了多少好东西,就算温侯手里漏点,大头还是要交给相国的。如今相国把温侯弄到城西来剿匪,若是此时再得什么好处,岂不都是温侯一个人的?这样悄悄得好处的机会,温候自己不珍惜,何必埋怨我一个外人。” 吕布本就是贪婪之人,闻言转怒为喜。 接着又脸上生出狐疑,“嗯?莫非你是替相国来试探我的?” 庾献知道自己太过主动,已经让吕布生疑。 当即推心置腹的说道,“温候,我的处境你也知道。虽然有一身武艺,可是只有一个闻风望气的兵法。即便身居高位,可是手底下却没有什么实权。为了积蓄杀伐之力,手底下还养着几百张嘴。这些日子断了俸禄,兄弟我那里已经揭不开锅了。” “你若是有了什么好处,就分我一些。到时候,别说我是不相干的,就算我真是董相国派来的,难道我不会帮着你说话吗?” 吕布听庾献说的如此坦白,脸色才轻松起来。 李肃的处境他早就知道。 只要这件事里面,李肃也掺和一手,吕布就不怕这家伙反水。 吕布也不急着答应。 他不置可否的说道,“这件事我还要再斟酌斟酌。” 庾献说动了吕布,心中把握大增。 他赶紧趁着吕布心情好,把话题往庾小献身上扯。 “对了。这邙山方圆几百里,又有众多支脉。若是盲目开挖,恐怕只是白费力气。不知道温侯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吕布听了,果然毫无防备的说道。 “无妨,那个小道士还在我手里。原本我向相国讨要他,除了想看看这家伙到底有什么能耐,再就是帮着看看邙山的风水,寻找大墓存在。现在这家伙正好派上用场。” 庾献听了大喜过望。 他连忙趁热打铁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温侯赶紧把他叫出来吧,咱们先大致研究个方案。” 吕布闻言,向手下的武将们招呼了一声,“去个人,把那个小道士带过来,我有话问他。” 魏续闻言,也不看别人,径自去了。 不一会儿。 庾小献就被带到众人面前。 庾献看了他一眼,就情不自禁站起身来。 庾小献的身上遍布着伤痕,整个人的气息也有些萎靡。 只有那双眼睛,在看到庾献的时候,灵活的一动。 第125章 合谋 庾献心中生出熊熊怒意。 他素来睚眦必报,看到庾小献这副模样,自然难以遏制的对吕布生出了杀意。 吕布是武人,感觉最是敏锐。 他的目光立刻投注在庾献身上,嘴唇微微抿起。 接着淡淡问道,“怎么?李将军和此人感情颇深?” 庾献眼皮一垂。 等到再次看向吕布的时候,已经迅速掩饰下来。 庾献语气沉重,不卑不亢的说道,“我之前有求于他,他也帮了我不小的忙。看到他落到如此境地,情何以堪?” 吕布想了想,解释了一句。 “虎牢关时这家伙险些害得我送命,如今只是给他吃些苦头罢了。” 庾献听了此话,虽然知道其中的因果,仍然难以释怀。 吕布倒也给李肃面子,当即说道,“罢了,我和他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庾献心道,你想的还挺美。 正隐忍不发,就听庾小献气息奄奄的说了一句,“极好。” 庾献的兵法学的是“闻风望气”,这兵法虽然偏门,但是无需刻意发动就能捕获许多有用的信息。 他定睛在庾小献身上一看,立刻瞧出端倪。 庾小献虽然一副重伤在身的模样,但是气息却很旺盛,显然是没吃多大亏。 庾献心头一跳。 这货,该不会是动用了那个诡异的木匣吧。 那玩意随机捕获生机,反哺自身。 邪门的很。 只是不知道这次是哪个家伙当了倒霉鬼。 庾小献这货比自己还猥琐,如今装成这幅样子,还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 庾献怕吕布察觉什么,赶紧替他掩饰,“对了,这次叫你过来是有些事情。” 庾献把他和吕布的筹划详细给庾小献说了说。 庾小献听了之后若有所思,接着,在所有人的紧张注视下,缓缓点头,说道,“拿地图来,我帮你们看看。” 众人都精神一振。 这小道士莫非真的擅长风水堪舆? 只有庾献满心狐疑,不知道庾小献在搞什么鬼。 过了一会儿,地图取来。 庾小献很费劲的在地图上找到了洛阳的位置,接着又大致看了看黄河的走向。 伸手在一个地方点了点,口中说道。 “别的地方太扎眼,咱们先从这里挖挖看看。” 众人凑上来一看,都满是狐疑,“这里?这是什么地方,莫非有什么大墓。” 庾献看了一会儿,终于琢磨过味来。 卧槽! ——这不是洛阳古墓博物馆的位置吗! 就听庾小献在那里煞有介事的说道,“邙山上的帝陵肯定被西凉兵们牢牢掌握,可是除了大汉,这里还是成周洛邑的所在地。邙山之上古墓繁多,咱们的目标可以开阔一些,未必要只盯着今朝。我见这里风水不错,周围肯定有些墓群。” 吕布等人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是说到风水,就一头茫然了。听庾小献这么说,一个个都是将信将疑。 庾小献倒也光棍。 “不信你们就去挖挖看嘛,说不准能找到什么好东西。” 吕布没有主意,回头看了看他手下的武将们。 还是魏续开口,低声劝道,“倒是可以试一试,若是不行,咱们再做理会。” 吕布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得同意。 事情基本上就这么定了。 明日一早,就由张辽、宋宪带队,先领一小股人马,去试探挖掘一下。。 李素身为西凉军中的高官,不能随意在城外过夜。 庾献趁着临行告别的时候,将庾小献扯到一边儿,低声说道,“我有个发财的大计划,想和你商量商量。” 庾小献闻言微微错愕。 接着半开玩笑的试探道,“莫非你打算黑吃黑,把吕布挖到的东西都抢走?” 庾献看了庾小献一眼,十分满意。 不愧是我,果然阴险。 “倒不是这个。我有个大胆的计划,整个天下恐怕只有你一个人敢和我干这一票。你有没有兴趣听听。我敢发誓,只要你听了,就下不了这船!” 庾小献被庾献的说法唬了一跳。 “真的假的?” 庾献也不兜圈子,直接说道,“是这样的,董卓已经打算迁都到长安去了,这件事你肯定知道吧。” 庾小献点头。 庾献继续说道,“但是董卓不肯放弃洛阳城积攒了无数年的庞大财富,打算把整个洛阳搬空,一起挪到长安去。这件事你也肯定知道。” “额……”庾小献迟疑的点了点头。 “董卓这次走的很顺利,只有曹操追击了一下,其他关东联军都按兵不动。不过那些人到底还是牵扯了董卓不少精力,护送这笔财富的兵马,绝对不会太多。这你也肯定知道吧?” 庾小献额头上开始冒汗了。 他有些不知道自己该说“知道”还是“不知道”了。 ——眼前的这个古代人,貌似知道的有点多啊。 庾献见庾小献没有反应,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不是历史吗?” 庾小献大吃一惊,“历史?” 庾献这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 在他眼中,一直把庾小献当成自己的化身来看,但是在庾小献眼中,自己可是“古代人”李肃啊! 自己这么一说,该不会把这货搞错乱了吧。 庾献赶紧补救,“我是说历史的规律!你见过合伙做事的,有几个愿意当出头鸟的。当年六国合纵攻秦,不就这样吗?” 庾小献闻言释然。 这才对嘛。 接着,庾小献就被庾献这个计划深深的吸引住了。 按照李肃所说的话,这的确是个机会啊…… 庾小献迅速思索了一下,看着庾献低声说道,“李将军今日的恩情,我庾小献记在心中,以后也定会回报。只是我有一个问题很是不解。” 庾献直截了当,“说!” 庾小献认真的问道,“这样机密的事情,李将军为何要和我这样一个外人说。莫非你不知道交浅言深,容易招来杀身之祸吗?” 庾献知道这是打消庾小献怀疑的时候。 当即坦诚说道。 “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我需要你的兵法相助,第二个,是我实在找不到比你更疯狂的合作者了。既然是要赌一把,自然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庾小献闻言,目光闪了闪,不知道有了什么狡猾的主意。 他伸出一只手,压低嗓音说道,“我的条件是干掉吕布。” 庾献嘴角一勾,重重的在上面一拍,“成交。” 第126章 狐狸白骨 庾小献要是没有自己的打算那才叫见鬼了。 庾献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假如自己在如此处境下会如何做,心中大致有了主意。 庾小献向庾献打听道,“你手底下有多少能用的人?” 庾献说道,“一个营头,三百多人吧。” 庾小献又问,“可靠吗?” 这庾献心里就没底了。 按理说部曲是一个武将最忠诚的部属,不过庾献也不知道李肃手下这些人靠不靠的住。 “那我得问问我夫人。” 庾小献鄙视的看了一眼庾献,“你怎么带的兵。” 庾献也不好解释,只得长叹一声,“一言难尽呐。” 庾小献低头想了一会儿,“那恐怕就得把吕布也加进来。不然光凭我们可没办法。” 庾献知道这样一个大计划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走一步看一步吧。咱们都回去筹划筹划,或许后面有什么契机。” 庾小献却不好糊弄,他瞅着庾献问道,“想来你不会平白找到我身上,你原本的计划是怎么打算的。” 庾献嘿嘿一笑,低声把自己的谋划说了出来。 “还记得你是怎么把我从船上扔到水里的吗?” 庾小献心中一动,脱口而出,“你是说‘开’门?” 庾献点点头,“不错!正是‘开’门。” “开门有很短的传送功能。如果我们设置一个大阵,偷偷摸摸的把那些财富弄走,只要筹划得当,应该不是问题。” 庾小献眼中立刻生动起来。 “好!我就以此为基础,慢慢完善这个计划!” 庾献和庾小献告辞,来到吕布的军营之外,见到了一脸紧张的公冶静。 公冶静仔仔细细的把庾献检查了一翻,这才松了一口气。 口中埋怨道,“你就是发疯,也别来找吕布啊,他可是翻脸不认人的货色。” 庾献主要是找庾小献帮忙,找吕布完全是捎带着。 他口中敷衍道,“吕布和我同乡,这种事当然要和他商量靠谱些。” 公冶静欲要再说,庾献很不耐烦的自顾自先走了。 回到家中,庾献就开始清点手下的部曲,同时统计准备的武具。 武将的私兵可以持有一定比例的武器,但是不可以有弩箭和铠甲。 李肃做为将门世家,一代代下来,倒是秘密积攒了十来具铠甲。 公冶静紧随庾献回了家中,她见庾献热情十足的厉兵秣马着,心中揪心不已。 夜晚的时候,庾献独自睡在中堂之上。 公冶静披了轻衣,慢慢步来。 庾献的眼珠在眼皮内轻轻一动,依旧酣睡。 就听公冶静轻轻跪坐在庾献的席子旁,低声说道,“夫君,就算没有那么多钱,我们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我喜欢很多东西,但有你在,我活得才有意义。” 庾献听着,暗暗提高了戒备。 好在公冶静没做出什么偏激的举动,她似是睡不着,一直在庾献身边坐了好久才起身离去。 第二日一早,庾献就备马再次去寻找庾小献。 到了吕布大营,却发现这里弥漫着一股慌乱的气息。 庾献赶紧拦着人打听了几句。 或许是庾献中郎将的装束比较显眼,被拦住的士兵心有忌惮,将事情大致说了一番。 原来庾小献昨日和张辽、宋宪连夜去他选的那个地方挖掘了一番,谁料大墓倒是挖着了,结果里面出了不少的邪祟之物。 张辽从一座墓室中带出来一具雪白的狐狸头骨。 这头骨看着有种奇特的神秘力量,让吕布看了爱不释手。 谁料,就是这么个东西,却让整个营地一夜不能安眠。 并州兵的上上下下,只要稍有困意,就会感觉到一只狐狸在脑海中疯跑。 悚然惊醒之后,甚至还有吱吱的叫声不绝于耳。 一夜之间,整个并州兵营地,被噩梦笼罩了。 有些大汗淋漓醒来的士兵,甚至在慌乱之下拔出武器,要不是高顺警觉,及时开启了兵法“不动如山”,险些就酿成营啸。 庾献听了这个诡异的消息,脸色凝重了许多。 妖类的手段素来莫测,能让一整个军营睡不安枕的,绝对不是简单角色。 庾献慌忙去寻庾小献。 庾小献这会儿也有点焦头烂额。 他看见庾献过来,一脸的晦气,“该着小爷倒霉,没想到挖出这个东西。” 说着,将一物随手丢了过来。 庾献拿手一接,攥在掌中。 翻过一瞧,惊得一股冷气从尾椎骨窜了上来。 手中白白滑滑、冰凉坚硬,竟是一个小小的头骨。 庾献浑身一哆嗦,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他看着庾小献惊问,“这不会就是那个……” 庾小献一脸肃然,“不错。” 庾献这会儿砍死他的心都有了。 他赶紧把这玩意儿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接着怒视着庾小献,“你给我这东西,是什么意思。” 庾小献嘿嘿一笑,“开个玩笑。” 庾献见了他这神色,心中一动,压低声音问道,“怎么?这是你搞的鬼?” 庾小献摇头,“怎么可能。” 说着,指了指地上那个小小的白色头骨,“这玩意很厉害,不过好像对我没什么效果。” 庾小献左右瞧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这边,低声说道,“昨晚只有我睡着没醒。” 庾献来了兴趣,“这是为何?” 庾小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是个好事儿。” 接着庾小献又继续说道,“事情好像有点复杂了。昨天我带着张辽和宋宪去搜寻坟墓。我凭借着……对风水的认知,轻松带他们找到了一处大墓,谁料,就在挖掘的过程中,有不少殉葬的人畜忽然诈尸,对我们猛烈发起了攻击。” 庾献听了大吃一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庾小献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那些东西十分古怪,似乎处于一种半死半活的境地。好在跟去的张辽神勇,他的煞气又重,好歹压下了那些邪物。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听人说,好像西凉兵挖掘帝陵的那些人也遇到鬼物僵尸的攻击。他们准备的并不充分,死伤了不少人。” 庾献抓了抓头,有些蛋疼了。 他可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出。 庾小献摸着下巴,微眯了眼睛,“按照我对董卓的了解,恐怕吕布这支军队,要重新回邙山去了。这可给我的计划添了不少变数。” 第127章 刻意为之 有好处的时候,当然是西凉兵自己来。如今遇到麻烦,自然就得让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并州兵顶上去了。 何况并州兵的战力惊人。 不但有吕布和高顺两大统帅,而且麾下还有张辽等武力出众的八健将。 想来用不了多久,董卓就会前来调兵。 庾献正想着,已经有士兵把他来到营地的事情报给了吕布。 吕布想来也正忧心着,连忙带人找了过来。 远远瞧见李肃和庾小献不知说着什么,吕布心中狐疑,大声问道,“伯安,来我营中,为何不先去见我?” 庾献听了,指了指地上的狐狸头骨。 “我见营中人心惶惶,知道是有邪物作祟,当然先来见见这道士问个清楚。” 吕布听了,注意力立刻转移到那狐狸白骨上面。 他一脸的厌憎,“这个东西怎么还没处理掉。” 庾小献慢悠悠的说道,“现在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贸然处置只怕不当。万一对付这邪物的法子,还要用到这头骨,咱们到时候可就无可奈何了。” 吕布听了,也觉得这说辞有些道理。 他所知道的很多魇胜法门,都需要一物做引子。 这狐狸生前的头骨,没准还能派上大用。 吕布只得吩咐道,“那你好生收着,早日想出镇压它的法子。” 庾献见庾小献要把狐狸头骨收起来,心中暗道,这玩意既然奈何不了庾小献,想来也奈何不了自己。 这种稀罕邪物从来也没见过,不如多看两眼。 于是庾献就伸手索要,“让我瞧瞧,没准能看出什么来路。” 庾小献把手中的狐狸白骨递了过来,庾献接过,托在掌中。 这白色的头骨凉凉滑滑的,轻轻敲击一下,发出玉石一样铿锵的声音。 庾献看了一会儿,又试探着注入法力。 可惜那头骨就像是标准的死物,根本看不出什么效果。 庾献失望的把那头骨递还回去,还未离手,谁料异变抖生。 原本坚硬的像是白玉一样的狐狸头骨,竟在瞬间散碎成飞灰,从庾献指缝洒落,旋即被风刮的无影无踪。 众人都大吃一惊,吕布惊愕的看着庾献,“伯安,你没什么事儿吧?” 庾献也吓出了一背的冷汗。 他赶紧就地盘坐,检查自身,却没发现有什么诡异的地方。 庾献有些不确定的解释道,“似乎那白骨放得太久了,出来之后见到空气,就……腐朽了。” 吕布皱眉看了看庾献。 他倒也不是太在意那骨头到底如何,他最关心的是那狐狸幽灵还会不会再来捣乱。 庾小献眼珠一转,笑着说道,“说不定这也是件好事。李将军恰好能让这头骨腐朽,或许正是有缘之人。咱们奈何不得这狐狸幽灵,可能李将军就是它的克星。” 庾献听了却有点不信。 这里的一切都在那器魂少女的掌控之中,这白骨来的突兀,去的离奇,似乎是要刻意告诉自己,在某个地方有这样一具狐狸骨头。 莫非是故意指引自己? 庾献心中正胡思乱想着,忽听营外马蹄连声。 众人一起看了过去,就见一个手持令箭的军候飞奔而来。 远远就大声呼喊道,“牛中郎将的调令,请吕将军速速带人往城北一行!” 到了跟前,那军候跪地,从怀中取出一封公文,和令箭一起献上。 吕布神色凝重的将那公文接过,展开一看,脸色微变。 他挥退那军候,看了庾献一眼,言简意赅,“要回邙山。” 庾献皱了皱眉。 吕布也有些不乐,昨日庾小献带着张辽宋宪出去走了一遭,从一处大墓中发掘出了几件不错的珍宝。 要是和牛辅等人一起发掘帝陵,这类货色可落不到自己手里。 牛辅虽然名义上和吕布、李肃平级,不过他身为董卓的女婿,又掌握着西凉军最精华的飞熊军,实际地位远在二人之上。 只要不撕破脸,吕布就不敢小看牛辅的调令。 庾献在旁说道,“既然如此,我也跟着往邙山走一遭吧。” 吕布点点头,没精打采的安排手下拔营。 庾献跟着吕布的兵马慢腾腾的到了城北,接着又一路前行,到了邙山附近。 这一路,不时有牛辅的斥候来回奔走,查看吕布行军的位置。 对此,几人的看法一致,看到西凉军确实是遇到硬茬子了。 眼见快到地方了,吕布用马鞭指了指一处高地,“咱们去那边看看形势。” 说着策马奔去。 庾献自然紧随其后,跟在后面的则是庾小献和以张辽为首的八健将。 高顺只是瞧了这边一眼,仍旧约束着兵马,前前后后的照应着。 庾小献悄悄的扯了庾献一下,指了指一个方向,“那狐狸的骨头就埋在那个地方。” 庾献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不用那么刻意吧?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庾小献一脸茫然,“什么?” 庾献见庾小献脸上的神情不似作伪,心中暗道,这反倒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庾小献的思维模式和知识量的确是模拟的自己,刚才的那个举动应该是器魂少女主动插手了。 莫非那器魂少女想要那副狐狸骨头? 庾献想着,目光随意一扫,忽见一处柏木森森,放眼望去却有龙盘虎踞的气息升腾。 庾献心中一动,向吕布打听道,“奉先,这是何处?” 吕布瞥了一眼答道,“那里是光武帝刘秀的坟冢。” 庾献心道果然不错。 吕布见庾献不出声,以为他不信,又多解释了一句,“你别不信,别的皇帝王公都是埋在邙山的山脉上,只有光武帝把自己葬在了黄河滩上。我听说,刘秀葬身的地方,就是出河图的所在。那里风水独特,不是常人可以看透的。” 庾献点点头,“原来如此。” 接着把目光放在波光粼粼的黄河上。 庾献的眼睛微眯。 正要说话,就听庾小献趁吕布不备,轻声说道,“黄河现在水丰,正是行船的好时候。” “嗯?” 庾献看了他一眼。 庾小献目光中闪动着一丝疯狂,“你说,我把开门布在黄河上如何?” !! 这主意和庾献几乎不谋而合! 庾献看着远方的黄河,眼前慢慢浮现出一副场景。 大量的烟雾遮蔽着黄河河道,一条条载满钱货的大船,茫然无知的驶入那浓浓的雾气之中…… 那里面,杀机四伏。 第128章 人道之宝 庾献的声音有点激动,“可以一试。” 庾小献立刻把计划快速梳理了一下,“可以让吕布的并州狼骑伪装成南匈奴的兵马,从路上突袭运输财物的队伍。” 庾献接口说道,“然后让人说服董卓,让他把物资装船,从河道运走。” 庾小献的目中闪光,“再让吕布帮着杀散纤夫和护卫,等到吕布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时候,我就招来阴云,吞烟吐雾。让船队驶入迷雾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得把财物劫走。” 庾献略带询问的问道,“‘开’门在八门金锁阵中只是个辅助阵法,本身威力不大。虽然能将对手移出法阵,可是距离却不远。这些财富巨大,是洛阳城上百年的精华。你准备怎么处置?要是往黄河里扔,恐怕咱们十年八年也捞不完。” 庾小献嘿嘿一笑,“这就是我在黄河中设阵的原因,我准备把整个船队全部传走。” 庾献吃了一惊,“你疯了?!” 庾小献满脸的险恶,他指了指底下的刘秀坟,低声说道,“你看,刘秀的陵墓就在黄河河滩上,如果我所料不错,底下应该有极大的地宫。我打算把船队传送到那里去。刘秀坟中应该早已经被水灌满,还省了杀人灭口的工夫。” 庾献很是满意。 和自己合作真是太愉快了,双核运算就是高效。 不过庾献还是提醒了一句,“整个洛阳的财富堆积如山,恐怕不是一个小小的刘秀坟能装下的。” 庾小献也深以为是,“看来还需要一个容量极大的法宝,不然,咱们就算有这么多钱财也没法花掉。咱们总不能守着一座钱山活一辈子吧。” 庾献自告奋勇,“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来打听。” 庾小献大悦,“那我来说服吕布,顺便弄清楚刘秀坟的大小。” 两人叽叽咕咕定下了方案,随后就静看事态的发展。 牛辅这次把吕布叫来,果然是遇到了大麻烦。 整个邙山葬了东汉的五位帝王,分别是光武帝的原陵、安帝的恭陵、顺帝的宪陵、冲帝的怀陵、灵帝的文陵。 原陵紧挨着黄河滩,这个地方地下水的水位很高,处理起来有点棘手。于是牛辅就把目标瞄准了灵帝的文陵。 因为汉灵帝是个极为贪婪的皇帝,他的坟墓中埋藏了很多的宝物。而且他刚死不久,也不用担心有什么邪物作祟。 谁料牛辅带去的道士却错看了风水,将一处地宫的偏殿看成了主殿。结果西凉兵错挖了百十丈的距离,意外打透了另一处坟墓。 那坟墓里面陪葬了一支五色神牛,力大无穷。 西凉兵刚刚打透坟墓,那五色神牛的尸骸就发生尸变,随后一股凶焰滔天而起,撞碎墓顶,冲了出来。 那五色神牛几乎没有什么意识,只知道护在坟墓附近,横冲直撞,大杀四方。 牛辅手下的兵马都吓破了胆,牛辅也不敢贸然接近。 他不甘心放弃邙山上的财富,只能去找吕布搬救兵。 庾献听了此事,心中暗暗泛起了嘀咕。 五色神牛? 莫非是黄飞虎的那只? 武王伐纣,定鼎天下后,的确着重营造洛邑。周王朝还把九鼎这样的天下重器安置在洛邑。 不过,庾献可没听说过有什么封神强人的遗骸埋葬在这边。 庾献也懒得理会这些,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器魂少女给的任务刷完。 只要成为天下最有钱的人,通关了这个副本,那他就能回到现实中去。 那时候,自然有的时间来邙山好好搜寻。 若是这里真是封神榜上强人埋葬遗骸的地方,恐怕能寻到不少的好东西。 庾献给吕布招呼了一声,随后就回城找公冶静打听有没有什么能储藏东西的法宝。 公冶静想了许久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寻常我们这些炼体炼气的人携带东西,都可以吞入腹中。可若是大量的物资,恐怕就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这个庾献自然知道。 修道人五脏皆有窍穴,可以对应存储五行属性的东西。 不过这窍穴存放的东西极少,根本放不下堆的像山一样的财宝。 庾献不死心的问道,“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公冶静闻言,正要回答,却又眼前一亮想起一物。 “对了,有一件东西或许能够装下,不过,恐怕你装的走也拿不走。” 庾献大喜过望,“快说。” 公冶静连忙说道,“这世间的宝物,有两种是极为罕有的,一种是先天之宝,一种是人道之宝。先天之宝是天地所造化,内蕴大道,威力无穷。而人道之宝,则是极为厉害的功德之物。每一件人道之宝都有大兴人道之功,凡是人道造化的东西,在其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庾献听了,心中大概有些明白了。 若是以此来论,那个刻有大道的木匣,恐怕就称得上先天之宝了。 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人道之宝,能有偌大功德,可以让自己搬走山一般多的钱财。 公冶静继续说道,“人道之宝中,有一个小斗,最擅长能纳物,若是找到那个小斗,藏下许多东西不难。” 庾献听了赶紧追问道,“是个什么样的小斗?” 公冶静也只知道个大概,“那东西我也只是听人说过,并没有亲眼见到。不过我知道那斗的底部有两个字,写着‘一斗’。” “一斗?”庾献觉得这两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接着脑海中飞速的一过滤,顿时想起了怎么回事儿。 当初董白要和自己鱼死网波的时候,阵法最中央摆的不就是一个铁斗吗?上面写着的字也的确就是,“一斗”! 庾献的呼吸一紧,他连忙问道,“你说的一斗,是不是一个黑黝黝的铁斗?” 公冶静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只是听说过这件东西。当初秦皇一统天下,随即统一文字,货币,度量衡。这件事功德极大,许多宝物都成就了人道之宝。这‘一斗’就是天下通行的容器。我听说这世上凡是人创造的东西,都能纳入‘一斗’之中。” 第129章 下饺子 庾献大喜。 别的不敢说,他可知道这个“一斗”的下落。 这件宝贝在董白手里啊! 不对,这个时间线董白没有修道。 很大的可能还是在董卓手里。 庾献心中有了底,又连忙询问道,“你说装的走,拿不走是怎么回事?” 公冶静解释道,“‘一斗’只是量器,虽然可以将无数的东西,尽数纳入一斗。但是那些东西的重量却不会改变,你装入一百斤的东西就会重一百斤,你装入一千斤的东西,就会重一千斤。” 庾献听了顿时蛋疼了。 他要装的可是一座山一样多的东西。 自己能挪得动一座山吗? 开什么玩笑? 而且那得是什么压强?恐怕没有地面能够支撑的住吧? 好在庾献是刷任务,根本不需要纠结那么多。 拿不走就拿不走吧,就算陷入大地沉入不可触及的岩石之中,甚至当场爆掉,只要洗劫了洛阳,成了天下最有钱的人,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庾献打定了主意,入夜之后悄悄潜入了董卓相府之中。 庾献也是在这时候,发现了“闻风望气”技能的酸爽。 董卓专权之后,怕人刺杀,整个相府守卫的十分严密,可这些对于庾献来说,根本如同摆设一般。 庭中往来的风,把周围所有埋伏的士兵统统暴露了! 庾献抽动着鼻子,横穿整个相府,如履平地一般。就算偶尔有些疏忽,凭借李肃的身手能力,也够轻易摆平的。 庾献像个幽灵一样轻易的寻到了宝库的位置,随后趁人不备,击杀了几个哨兵潜入进去。 庾献的猜测没错。 就在一个单独的架子上,那个“一斗”很是显眼的摆在那里。 庾献拿在手里掂了掂,意外的有些沉重。 他想了想,将斗口倒翻。 大把大把的珍珠如同暴雨点一样从里面倾泻出来,随后在满宝库中四处蹦跳滚动。 庾献悔的肠子都青了。 这会儿他也没功夫再挨个去检,赶紧将那铁斗背了,溜之大吉。 庾献东西到手,庾小献那边的进度却没那么顺利。 说服吕布并不难。 对于一个贪婪的人来说,光是那巨量的财富就足以让他失去理智。 何况庾小献那“劫了天子,去关东重立汉室”的说辞也十分有力度。 既能获得大笔的财富,又能立下重立汉室的极大功勋,还可以给势同水火的西凉兵一个狠狠的教训。 这样的事情实在让吕布难以拒绝。 不过另一件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庾小献试着用他那半吊子的功夫,测量刘秀坟的大小。可惜那里迷局甚多,庾小献忙了半天,都没弄出什么头脑。 他又设法从吕布那里诓骗来许多珍贵材料,试着在黄河上布下一座简易的“开”门。 在测试的时候,庾小献轻而易举的将一艘小船送入了刘秀坟中。 不过,跟随而入的还有巨量的河水……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座没人敢动的刘秀坟忽然喷发,大量的水从墓道中钻出,封土堆上一丛丛的野草被冲开。 原本就位置低洼的刘秀坟,完全化成了一片泽国。 那些在邙山上到处挖掘的西凉兵都被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是刘秀显灵,给他们什么警告。 这让庾小献目瞪口呆之余,只能另寻合适的所在。 两人都很有耐心的等待着,寻找合适的位置,反倒是被说动了的吕布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一遍遍的跑来催促,想要尽快动手。 终于,顺着河道四下寻觅的庾献,在地下找到一个位置不错的溶洞。 这个溶洞极为开阔,存下几十条大船不成问题,而且里面上下落差很高。只要传送点设置的合适,完全可以让大船在溶洞中摔的粉身碎骨。至于那些巨量的黄河水,也可以顺着溶洞深处的暗河流走。 有了合适的地点,两人再无保留,全力以赴的推动着这个疯狂的计划。 早就跃跃欲试的吕布,让高顺带领一支并州狼骑,袭击了董卓向长安运送财宝的车队。 杀光了所有人之后,这支冒充成南匈奴的并州狼骑,席卷着财宝呼啸而去。 庾小献则以布置后路为借口,再次从那些收获中,弄到了大量珍贵的材料。 这些东西都被用来在河道上布置阵法。 李肃的“闻风望气”是实现这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环。 有“闻风望气”的帮助,高顺带领的并州狼骑神出鬼没,让董卓徒呼奈何。 也就在这时,吕布趁机让早就通了气的王允,给董卓献上了以船只运输财货的建议。 于是董卓征发了大量的百姓拉纤,以大船向长安运送财货。 庾献在得知消息后,立刻带领手下私兵以绳索相连,提前潜伏到溶洞之中。 他们四处点满火把,紧张的等待着。 …… 一艘艘装满财宝的大船在纤夫们的号子声中,缓缓的向前移动。 很快,河面上大雾弥漫。 不过,无论是纤夫还是沿路防守的士兵都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直到,最前面一艘船的纤夫忽然齐刷刷的摔倒。 周围监督的西凉兵大发雷霆,立刻冲上来抽打。 谁料那些纤夫们更是惊骇,他们将绳索使劲的向回收,等收到跟前,才看到那绳索的末端全都整整齐齐的断掉了。 接着第二艘,第三艘,第四艘……,那些拉船的纤夫也都是齐刷刷的摔倒。 那些纤夫一边不知所措的收着绳索,一边惊恐的看向那弥漫着大雾的河面。 那里仿佛有一张无边大口,正在吞没他们的大船。 正在那些西凉兵和壮丁们陷入混乱的时候,吕布率领的并州狼骑驰骤而来。 已经打算撕破脸的吕布,这次八健将齐出,轻而易举的将护卫船队的牛辅杀了个落花流水。 然而大功告成的并州兵,在搜寻了河面之后却同样一脸茫然。 船呢?! …… 庾献带着私兵在溶洞中等了许久,终于,溶洞上方的几个光点依次被点亮。 庾献精神一振。 要开始了! 庾小献的“开”门一直布置到溶洞这边,以溶洞的上方作为“开”门的边缘。 这样做是为了摔死船中护卫的士兵,减少后续的麻烦。 随着光点的点亮,一个个船底凭空出现在十几米高的位置,然后诡异的在溶洞上方游动着。仿佛那些布满了钟乳石的溶洞顶部,变成了河水一般。 庾献正觉得惊奇,就听“哗啦”一声,那些战船就像下饺子一样,带着大量的河水纷纷掉了下来。 那异常巨大的船底,在强烈的碰撞中,几乎瞬间崩裂。 里面沉重的载货,更加快了大船的解体。 一艘艘的战船,就这样在庾献面前摔的粉身碎骨,无数的惨叫声在溶洞中回荡,衬托的这里仿佛地狱一般。 第130章 斑斓 随着船体的破裂,首先映入眼中的是像是铜浆一样四处迸散的铜钱! 庾献吓得毛骨悚然。 他没想到场面会这么夸张,几十艘装满铜钱珍宝的船体砸下来,竟像是钱山崩塌,铜水泛滥。 有几个亲兵离的太近,眨眼就被砸成肉泥。 船上的水手和负责守卫的西凉兵,更是连个人影都没露出,只有阵阵短促的惨叫传来。 眼见那泛滥的铜水带出血红。 庾献看着左右,大声咆哮道,“都躲起来。” 然而那沉重的洪流四处蹦跳滚动,一些手脚慢了的士兵根本没有躲藏的机会。 庾献大恨,咬牙切齿道,“庾小献!”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偷走其中一部分船只,就足够他们花几百辈子,庾献也足够交任务的了。 庾小献的这样举动,根本就是趁机下黑手,想要除掉庾献和他的手下。 就在这慌乱躲闪的时候,庾献的鼻子深深的一嗅,忽然闻到一种极为熟悉的硫磺气息。 庾献的瞳孔猛然一缩。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庾小献,手里是有火药的! 而且鬼才知道,这些日子庾小献借助布阵准备了多少材料! 庾献原本就防着庾小献下黑手,却没想到这货居然这么狠辣果决! 庾献顺着气味猛然扭转头去,正好看到数个塞得紧紧实实的大坛子诡异的被传送进来。 庾献根本顾不得查看那坛子是否被点燃,匆匆从怀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白银葫芦。 随后一道光芒刷来,庾献纵身投入葫芦之中。 庾献的意识刚刚昏迷,转眼就清醒,再次睁眼,就觉得一阵热风扫过,身上火辣辣的生疼。 庾献暗道侥幸,正好躲过了爆炸最强横的冲击波。这些热浪什么的,反倒不算什么了。 不过这里是地底溶洞,剧烈的爆炸声,仍旧四处回荡,不时还有松动的钟乳石从头顶掉落。 庾献看看四处弥散的硝烟,以及在刚才的爆炸中,被飞射的铜钱打成筛子的几百私兵,心中出离的愤怒。 庾献毫不犹豫的转身跳入暗河,顺流而走。 …… 整个洛阳的财富被劫掠一空的事情,很快闹得沸沸扬扬。 很多人都信誓旦旦,这必然是鬼神之力。 再加上之前,刘秀坟意外冒出大量黄河水的事情,让整件事都被传的十分邪乎。有人说,是牛辅妄图挖掘帝陵,所以光武帝老人家震怒,这才涌出黄泉让陵墓成为一片泽国。顺带着,将那些财富卷走。 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传扬极快,本就不得人心的董卓,也不敢在洛阳多耽搁。 他顾不得那些百姓,只带了手下的西凉兵匆匆向长安而去。 五日之后,修养的充分的庾献再次回来。 他解下身上的绳索,将那沉重的“一斗”扔在地上,随后从里面倒出了许多粮食。 庾献相信,庾小献一定会回来,这个时间可能会很久,但他一定要等。 这一等,就是一年过去了。 这一日,溶洞的深处传来轻轻地响动。 一只黑狗被放了进来。 已经疲惫憔悴不堪的庾献看了一眼,悄悄潜入地下河中。 这个动作他已经演练了一年。 甚至,在这一年中,庾献就连睡觉都在离地下河不到三尺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有多猥琐,所以防范起来无所不用其极。 等到黑狗无功而返,庾小献才悄然出现。 他心疼的看着那些污秽腐烂的绸缎,碎裂肮脏的珠宝,扁瘪变形的金器,以及毁坏的看不出模样的古董字画,转而又贪婪的注视着那座已经有些铜绿的铜山。 就在这时,一道弓弦响动如同霹雳! 庾小献还未来得及撑开智障之盾,就像一截木头一样,被射倒在地。 庾献静静的浮出水面,扔掉弓箭,大步走到庾小献跟前。 庾献木然的注视了一会儿,半天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不杀你,我实在是念头不够通达!” 庾献看了看眼前的庞大财富。 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美通过,很快就能挣脱法宝的镇压。 只是事到临头,庾献脸上显出一丝惶恐和茫然。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如今的自己还是自己吗? 自己在这里经历了太多年了,一些他原本的记忆都已经淡忘,可这里发生的许多事情,都生动地镌刻在脑海中。 无论是认知还是情感,这葫芦中的世界,甚至比之前的世界还让他觉得亲切。 葫芦里的器魂能够创造出一个庾小献,焉知此时的自己,就是真实的自己? 还是经历了一系列的磨难雕琢,我终于活成了他们想看到的样子? 庾献茫然失措,惶恐无地。 终于,庾献艰难的开始收拢财宝。 这个收集似乎就是个确认的过程,凡是被庾献触碰到的宝贝钱财都自动进入“一斗”之中。 终于,期待了许久的声音响在耳边。 “恭喜,你已经完成所有考验。” 一个淡淡女声响在耳边。 庾献停下动作,回头望去。 这次那个身着华丽衣服的女子没再躲避,她漂在空中,看着庾献,细长的妖身如同蛇尾一样盘踞在溶洞四周。 庾献在她面前,小的如同一只蚂蚁。 庾献看着那女子,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了一丝危险。 “玩弄别人的人生,是不是很有趣?” 那女子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白皙的小腹细长修长。 ——“你可以叫我斑斓。” 斑斓? 庾献瞧了瞧她那身堪称夸张的华服,觉得倒也相称。 斑斓挥手轻轻一剖,眼前的世界就裂成两半。 庾献只觉得立身之地开始崩塌,身体在急速的下降。 庾献极力的挣扎着,身体却越越降越快。 随着距离变远,那像蛇一样盘踞在四周的斑斓妖身不但没有变小,却越来越显得巨大。 而斑斓,就在半空中戏谑的看着。 这幅场景虽然妖异,但给庾献的感觉却神圣无比。 还未等庾献琢磨清楚这斑斓有什么来头,庾献就在急速的下落中,眼前一黑。 接着额头上疼痛无比,让庾献情不自禁的“哇”的大叫一声。 他奋力的睁开眼,就见眼前出现了一道光柱。 等到身体情不自禁的顺着光柱向外飞去,就见光柱突然被一只巨大的眼睛遮挡。 那吸引自己离去的力量立刻减弱了几分。 接着一只巨大的手指顺着光柱进来搅了搅。 庾献正愕然,就听见一阵如同洪钟一般的嘟囔,“怎么还不出来?莫非这小子闯过第一关了?不可能吧。”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摇摇晃晃,那吸引自己离去的力量骤然增强起来。 庾献眼前光芒大亮! 早有准备的庾献,猛然从葫芦口窜出。 抬眼一瞧,正好看到在拼命倒葫芦的李肃,正愕然看着自己。 第131章 拜金主义者 庾献低头看看。 自己正在一条竹筏上面,旁边睡着一个赤条条的大汉。 眼前的李肃,正一脸愕然的看着自己。 就算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就这样离开法宝回到世间,仍旧让庾献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 庾献不由得像是当初的庾小献一样,发出一声长叹。 “这么多年了啊……” 或许是经历太久了,庾献这会儿看到躺那儿呵呵大睡的管亥都觉得亲切。 就像是看到一个久别重逢的老熟人。 他心中有些明白了,怪不得庾小献一出来就到处找猪呢。 他哪是在找猪,分明是找在这个世界的认同感。 李肃倒没什么,对于他来说,这个时间线本来就过去没多一会儿。 他连忙收起葫芦,故作矜持的看着庾献。 “如何?道长经过一番体悟,是不是已经有了决断?我看你还是早早随我入朝为官的好。如今有相国赏识,你不必费什么心思就可以平步青云,这是何等畅快的事情。” 庾献看了李肃一眼。 根据葫芦中的推演,自己面对这个李肃,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就连庾小献这般狡猾都摆脱不了李肃,凭借自己,估计也够呛。 何况这会儿刚刚从法宝里出来,自己学到的能力还未得到验证。 庾献正想着,忽然重重的拍了脑袋一下。 小爷也是傻了! 当初庾小献和自己对打的时候,并没有选择肉搏啊! 如今自己可是有“一母之力”加成的! 肉身的力量就算比武人差,应该也堪一战。 何况身边这头猪,不,这头猪妖虽然智商不高,但当初也是能在关云长的青龙刀下走几十个回合的人物。 再加上庾献对李肃的手段知之甚深,放翻这家伙不成问题。 庾献正跃跃欲试,忽然又想到个蛋疼的事情。 打跑了李肃,自己还得面对管亥。 这管亥脑子不灵光,一根筋的想要让自己继承太平道人的遗志。这样危险的伙伴,实在比李肃还要危险。 要不怎么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呢! 庾献一迟疑,许多念头涌上心头。 如今乱世大劫迫在眉睫,就算是修道人,面对这样天崩地裂的情况,也不是想躲避就躲避的。 庾献和庾小献商议的避劫之法,就是抢下先手,收些徒弟做避劫的棋子。如果有不得已的麻烦,就把徒弟扔出去扛锅。 一旦押准了注,还能爽爽的坐享气运。 这件事如果能作的好,绝对是低风险高回报。 不过,这件事也不是想的那么简单的,还要讲究机缘。 就算押注押的准,也未必能赢到最后。 比如说,左慈去撩曹操,就被曹操追杀。 于吉去撩孙策,结果直接被砍了。 这都是历史上死透透的先例。 想要取得先手,如今风云际会的洛阳城,是庾献不得不去的地方。 再说,那器魂女子屡次暗示自己去邙山上寻找一具狐狸骨头,这件事怕是还有蹊跷。 想想那女子神圣的法相,本着接任务不嫌多的观念,庾献觉得完全可以试一试。 接着庾献想到了洛阳城中的某个人。 一想到那个美丽的少女,会在接下来的长安之乱中,被斩下大好头颅。 庾献心里就有点喘不过气来。 庾献看着李肃,很认真的说道,“我愿意去洛阳走一趟。” 李肃听了大喜。 这“功名葫芦”出手,效果果然不凡。 这小道士刚入红尘就沉迷于功名福禄,自己这一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李肃笑眯眯的瞧着庾献,仿佛在看一笔赏钱。 接着他的目光瞥了眼睡的正熟的管亥,“嗯?这是你的随从吗?” 庾献看了管亥一眼,又看了看李肃。 心中若有所思。 器魂女子让自己去帮她找狐狸骨头,难道就没有想过自己首先要过李肃这一关? 既然如此,那她在第四关让自己成为李肃,除了让自己熟悉李肃的技能,明白硬抗的希望不大,难道就没有别的提示吗? 庾献想着那一遍遍在耳边提示的絮语。 终于彻底弄明白了。 “禄”选李肃,就是因为他是一个执着的拜金主义者! ——“你出身兵法世家,与情投意合的师妹共结连理。凭借微薄薪俸,乐观的生活着。然而无穷的烦恼,让你慢慢深信,有钱才有生活。” 有钱才有生活! 既然这是李肃的人生信念,那没有什么问题,不是一堆钱解决不了的! 庾献冲着李肃使了个眼色,目光十分猥琐。 李肃眉头微皱,不过仍旧配合的随着庾献来到岸边。 庾献小声问道,“中郎将,你想不想小赚一笔?” “小赚一笔?”李肃闻言立刻来了兴趣,他上下打量着庾献,“这怎么说?” 庾献指了指躺在木筏上呼呼大睡的管亥。 “中郎将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不是凡人,乃是一个妖怪。名字叫做管亥,乃是当初大贤良师张角麾下的正印先锋官!” 李肃一听,顿时警惕之心大起。 他后退一步,一手托着葫芦,一手攥住身后的倒须悟钩枪,“你、你究竟是何人?” 庾献摆摆手,示意李肃不必紧张。 “我就是个鹤鸣山的小道士,也是被人拐出来的。我给你说的小赚一笔,就是此人,他脑子不太灵光,等会儿咱俩合伙把他骗到洛阳,献给朝廷。少不得能够得一笔封赏。到时候你六我四,也算我给相国的见面礼。” “是这样吗?” 李肃一脸的狐疑警惕。 庾献耸耸肩,“不信你叫醒了问问,不过我可明说,你得先想清楚,咱俩加起来也收拾不了他。” 李肃听了越发举棋不定起来。 他有心带了庾献就走,又舍不得捉拿管亥的这笔赏钱。 正在纠结着。 就听庾献又循循善诱道,“中郎将,你想不想大赚一笔?” “大赚一笔?!” 李肃正挠头,听到此话,两眼都有些放光,“这怎么说?” 有张角麾下的正印先锋官这样的干货在前,李肃对庾献的话也期待起来。 庾献也是精神一振,只要这货动心就好。 庾献笑道,“好处嘛自然会告诉你,不过这个好处太大,我也不能平白给你。” 李肃听了又警惕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庾献看了眼李肃手中托着的白银葫芦,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你得把这东西卖我!” 第132章 黄巾少主 李肃听了怒极反笑,他不屑道,“笑话,这可是我祖传的宝贝。威力如何,你自己清楚!你竟然拿钱来衡量。” 庾献哈哈笑道,“一个只能短暂困人的东西,对你又没有太大的用处。这样吧,我出百金如何?” 李肃听了,脸上露出薄怒,他将葫芦掖入袖中,“道长,我敬你是方外之人,以后这话再也休提。” 庾献嬉皮赖脸的说道,“中郎将,别这么难说话嘛。我对这葫芦甚为喜爱,就算花上千金也再所不惜的。” “千金?”李肃哈哈一笑,打量着庾献,揶揄道,“你还怪舍得,不过我要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这里面有我李家历代供奉的器魂,你想买走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庾献听了心中暗道,看来李肃对白银葫芦的事情,倒也知道一些。 庾献听了皱起眉头,“万金?你这还价也太狠了吧。” “还、还价?” 李肃有些懵逼。 老子有还价吗?汉语你懂不懂? 但是……,他刚才说什么? 万金? 李肃不敢置信的追问了一句,“你说多少?” 庾献一本正经的说道,“两千金,不能再多了。” “不是,我是问,你刚说的是不是万金?”李肃觉得庾道长可能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庾献皱着眉头说道,“那个价钱是不可能了。我最多加到三千金,说实话,拥有器魂的宝物极多,比如你这倒须悟钩枪就算有器魂,但我敢断定售价不会超过五百金。” 李肃的倒须悟钩枪材质平凡,只是百锻精铁制成,之后经过一次次杀戮,又沐浴妖血,这才凝结凶性,形成器魂。这样的武器虽然可以很好的协助主人,但是灵性就差太多了。 有些武器尽管材质平凡,但是使用它的人一腔义烈,肝胆过人,武器也会成为神兵利器一般的存在。 李肃有些抓狂了,这和老子的悟钩枪有个毛关系,老子只是想知道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李肃暴怒,他看着庾献大声吼道,“你到底有没有再听我说话?!” 庾献也认真起来,他看着李肃郑重的说道,“万金是不可能的!最多五千金,这是我的极限了,如果你不卖那就算了。五千金,那可是五千万钱,足以让你忘记所有烦恼。” 李肃终于被巨大的财富砸醒了。 他直勾勾得看着庾献,“你有五千万钱?” 如果有五千万钱,真的可以让李肃忘记所有烦恼! 庾献摇摇头,“现在还没有,但很快就会有。” 李肃贪婪的心思顿收,他脸黑的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要寻我的开心?” 庾献摇摇头,悠然说道,“这就是我要给你说的大买卖!你可知,这管亥身为黄巾乱贼的正印先锋官,为何会跑到川中找我这样一个小道士?” 这也是李肃觉得蹊跷的地方,他连忙追问道,“为何?” 庾献当即把事情前前后后,原原本本的解释了一遍。 “张角死后,黄巾军变成了一盘散沙,被朝廷的大军打的溃败而逃。这管亥抢出三卷天书,夺命而走,总算是替太平道留下一线传承。他对张角极为忠诚。为了维系太平道的道统,也为了推翻大汉,重立黄巾世界,所以他要找人将太平道的道统传承下去。” “这管亥智商不高,思路也比较直接。等他打听到鹤鸣宫有许多资质极佳的道童后,就直接来鹤鸣山,想抢一个回去重新立教。” 李肃听到这里,有些明白了。 怪不得管亥这样的乱贼余孽会跟在庾献这个道士身边,原来是想死灰复燃啊。 不过这都不是李肃关心的事情,“这和钱有什么关系?” 庾献摊摊手,“所以啦。继承了太平道道统的我,自然成了黄巾军的少主,张角的唯一继承人。” 李肃听到这里,饶是心焦火燎,仍旧瞪眼提醒了庾献一句,“你可别找死。做黄巾余孽,只是死路一条。” 庾献嘿嘿一笑,“我当然知道这是死路一条,那我为何还要跟着他呢?” “唔?这是为何?” 李肃这次倒是真好奇了,这道士看着很精明啊,何必去趟这浑水。 庾献嘿嘿一笑,两指在李肃面前一搓,“就是因为钱啊!你想想,黄巾军作乱天下,不知道抢掠了多少豪门富户。那些金玉珠宝饥不能食,寒不能衣,黄巾军一路靠抢也不需要和人做生意,最后全都积攒了下来。你想想,那得是多么巨大的财富。” 李肃被庾献说的几乎口水横流。 他一脸憧憬的喃喃自语道,“是啊,好大一笔钱。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烦恼。” 庾献慢悠悠的用手指在李肃面前一晃,“如今,我成了黄巾军少主,自然也继承了这么一大笔财富。我为了把管亥口中藏宝的地方套出来,这才和他虚与委蛇……” 李肃听了,十分赞同的点头。 他一脸的理所当然,“应该的!应该的!” 庾献为了加强效果,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不信的话,等会我先从他那里把三卷天书骗出来,这种高级货色,想必你一看就能明白真伪。” 李肃听了心中越发踏实。 就算李肃不是道士,修炼不了那些法门,可是鉴别道书的真假还是没问题的。 若是庾献真能轻易从管亥手中拿到三卷天书这么宝贵的东西,说明这家伙真有可能是黄巾少主。 也就是说,他说的是真的! 一想到黄巾军那聚敛了不知道多么巨大的财富,李肃的手都有些微颤。 “那我、那我……” 李肃扭捏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庾献连忙说道,“哦,我原来打算取出那笔财富,就用五千金买你葫芦的,可是你要价太高了。万金,我可拿不起……” 五千金!那也是极大的一笔钱啊! 李肃强行按捺着心头的火热,对庾献说道。 “那先让我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庾献微微一笑,跳下木筏,重重的一脚踢在赤条条呼呼大睡的壮汉身上。 “懒猪,起来了!” 第133章 希望是比钻石还要珍贵的东西 庾献这一脚踢去,踢的管亥不疼不痒。 庾献一怔,怎会如此? 自己不是该身负“一母之力”的吗? 就算如吴起所说,在外面不可能有无穷无尽的力气,也不可能永不疲惫,但是这完全无感的一脚是怎么回事? 庾献心头一动,如同启动人马如龙一般,运转法力低声吼道,“一母之力!” 随着庾献的召唤,他身上仿佛脱胎换骨一样“格巴格巴”响个不停。 转眼间骨骼结实坚固,筋肉饱满充盈。 七尺的身高,再次被硬生生的拔高了一尺。双臂和腰腿上更是生出的蛮力,似乎比在葫芦中时还要强大一些。 庾献领悟,原来如此。 原本这“一母之力”是固化在庾献身上,可以有两百多斤永不疲惫的力气,如今从法宝中出来后,变成了一个技能一样的东西。 虽然仍旧可以催动,但必然会有时间限制。 庾献当着李肃的面不敢尽露底牌,只得强忍着心痒,不去尝试那“人马如龙”的法子到底还管不管用。 当初庾献身负着“一母之力”,开了“人马如龙”之后,可是能和狂化的盗鹿都能战上几个回合的。 不过“人马如龙”属于兵法,可能需要杀伐之力的配合。 李肃在岸上看了有些吃惊。 他虽然也知道一些强化身体的法门,但这小道士瞬间产生的那种气势,和肉身的爆炸力,让他也不敢说有稳赢的把握。 庾献见“一母之力”还在,总算是吃了个定心丸。 随后散去法力,继续唤醒管亥。 庾献折腾了一会儿,那管亥都没动静。 庾献不由有些气馁。 之前的时候,这货睡觉都睁着半只眼,生怕自己逃了,在自己用那木匣弄来染血的大米后,这家伙对自己的态度就有点爱搭不理了。 如今,更是踏实睡着,根本不担心庾献会逃。 这种原因…… ——大约是不爱了吧。 庾献看着呵呵大睡的管亥,无奈的咒骂了一句,“还真是猪啊!” 不过,当着李肃的面,自己这个黄巾少主可不能这么没面子。 庾献想了想,凑到管亥耳边大声道,“快起来快起来!大贤良师还在天上看着你呢!” “大贤良师!” 正睡得呼呼的管亥眼睛立刻瞪圆了,一双耳朵竟然维持不住变化,“噗”的张了出来,直愣愣的竖着。 庾献看着管亥那副模样真是又好笑,又觉得可惜。 管亥一个妖怪,只是因为对张角的忠诚,就四处奔命,竭尽所能的想要推翻腐朽的大汉,恢复黄巾乐土。 可是它知道什么是腐朽?又知道什么是乐土? 他只是一个妖怪啊。 管亥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庾献,或许是刚才耳朵现形引发的连锁反应,他脸上的变化终于绷不住了。 它嘴巴向前一拱,露出带着獠牙的长长猪嘴。 接着身子在木筏上一滚,化为一只犍牛般的乌青色野猪。 庾献赶紧向着李肃招呼,“中郎将先躲远点,管将军可能有些认生。” 李肃见了管亥的妖体也有些胆寒。 这妖怪的武力值绝对要在他之上的! 李肃脑海中刚刚浮动的一些歪心思,立刻荡然无存。 他依言躲远了些。 管亥这会儿也控制住了身体的变化,他身子一缩,重新化为魁梧青年。 ——眉目俊朗,元气满满,目中充满了希望。 管亥瞪着庾献大声问道,“什么情况?他是谁?” 庾献支吾了一声,“他……,是我远房的表哥。” 说完看着李肃,“是吧,表哥。” 李肃木然,老子怎么就成你表哥了。 不过看着管亥那副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灭口的样子,李肃也只能强颜欢笑,“对对,我是他表哥来着。” ——总不能告诉这个黄巾乱贼的正印先锋官,自己是朝廷的虎贲中郎将吧。 管亥听说这是庾献的表哥,就没有特别在意。 他虽然思维简单,但十分直接。 这一点,从他闯上鹤鸣道宫的事情,就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寻找有资质的道童? 当然是去有传承的修道门派找更靠谱了! 看见合适的人选? 当然是抢了就跑了! 庾献扯着管亥来到木筏边上,低声问道,“我有话对你说,有没有办法躲过那家伙的耳目,他懂得闻风望气。” “闻风望气?”管亥意外的看了李肃一眼,“这可是少见的兵法啊,你表哥什么来路?” 说着,管亥身上的妖气大盛。 随着管亥身上释放出浓烈的妖气,四周风中只剩下管亥那强烈的意志,李肃的闻风望气立刻受到了不小的干扰。 管亥咂咂嘴看看四周,“我修为有限,只能遮蔽这么大范围了。” 庾献见状,也不管灵不灵了。 他将之前做的那面破旗铺开,对管亥说道,“喂,你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得那些东西吧?” “什么?”管亥挠头。 庾献指了指那面破旗上的两行字。 ——“诚意求合作,搜寻黄巾密宝。” ——“大家一起发。” “哦。”管亥应着,目中却一片茫然。 庾献只得再次提醒,“就是我说的那个融资的大计划!” 管亥闻言抓了抓头,“额,好像听你说过……,那个,融资是什么来着?” 庾献简单扼要的说道,“融资就是借钱不还。” 管亥听了,立刻换上一脸的正义。 “这样合适吗?” 庾献解释了一下。 “只是不还钱而已,但我们会给他们别的东西。” “那还好。” 管亥释然,接着脸上现出窘迫之色,“可咱们也没别的东西给他们啊。” 庾献笑了,义正言辞道,“怎么会?我们可以给他们……,希望啊。希望可是比钻石还要珍贵的东西!” 管亥听了猛擦汗,就算是为了大贤良师,这样做也有些过分了。 “你打算怎么弄?” 管亥决定先看看再说。 庾献瞥了李肃一眼,“你看那边。” 管亥顺着庾献的目光看了过去。 李肃的闻风望气被管亥的妖风干扰,正有些纳闷的打量着这边。看到那个黄巾猛将瞧自己,不自然的冲他笑了笑。 管亥回头。 庾献低声说道,“就从他开始。” 管亥有些不忍心,“可他不是你表哥吗?” 庾献闻言,心说这货也太实在了。 他酝酿了七八秒,这才目光沉重的看向远方,“为了大贤良师……” 管亥看着庾献。 双目情不自禁的湿润了。 第134章 折现吧 管亥神情也郑重了许多。 “那我该怎么做?” 庾献见说动了管亥,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总算落地,“既然要拉人入伙,总得让人心里踏实,对吧?” 管亥也不算笨,“那是当然。” 庾献问道,“那你身上可有什么凭证?” 管亥这下被庾献问住了。 还没等管亥想出有什么好的凭证,就听庾献说道,“要让别人相信咱们拥有黄巾军的秘藏,寻常的东西,恐怕不行。”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管亥脸上浮起难色。 “这可如何是好?” 庾献见火候差不多了,积极鼓动道,“你身上不是有太平道的三卷天书吗?拿出来给他开开眼如何?” 管亥听了连忙摇头,“那怎么行!那是太平道的传承,怎么能轻易示人。” 庾献痛心疾首的说道,“如今太平道的存亡,都在你一念之间,你怎么能这么死脑筋?你想想,我们要是不弄到钱,如何帮助那些相信我们的信众?又如何筹集兵马粮饷,重建黄巾世界?” 管亥听了,顿时动摇起来。 庾献长叹一声,目中萧索,“我连亲表哥都坑了,莫非你还不如我?再说,他的武艺不高,莫非你怕他会抢走。想当初大贤良师怎么会挑中你来处理他的身后事……” 管亥一听大贤良师,立刻有些冲动了。 他张开大口吐出三卷天书,自信满满的说道,“我岂能不如你,你拿去给他看。我就不信,他敢动什么别的歪心思。” 庾献眉头一挑,笑道,“放心好了!” 庾献拿了天书,晃晃悠悠的上岸。 见到李肃,轻轻招手,“你可别往外传啊!” 李肃忙道,“放心,看了这么烫手的东西,谁敢往外胡说。” 庾献放心的把东西递到李肃手里。 这三卷天书根本就是祸害,庾献也不怕他这么想不开。 李肃从中展开一卷。 那卷帛光泽黯淡,只是展开,就有一种支离破碎的感觉。 李肃随意看了几段,见立论高妙,意境深远,知道就算不是《太平清领书》,恐怕也是档次相类的经卷。 他不敢多看,生怕学了里面的邪法。 李肃匆忙将三卷天书递给庾献,口中却说,“我早就看出庾道长不是凡俗,怎么可能会诓骗我。想不到事情竟然会这般离奇。” 庾献看着李肃,低声问道,“怎么样,想清楚了吗?是干一票大的,还是干一票小的?” 李肃立刻纠结了起来。 最简单的方法自然是和庾献一起合伙把管亥骗到洛阳,到时候兵马一围,少不了能得一个捉拿贼将的功勋。 只是如今黄巾乱党已经不成气候,就算有几个余孽走漏,恐怕朝廷也不会太上心。 到时候抓住这个什么“正印先锋官”,恐怕朝廷也给不了几个赏赐。 而若是和这道人合谋,夺取当年黄巾军埋藏的密宝,那其中的利益之大,无从想象。 甚至退一步来讲,哪怕自己什么都不做,等这道人得了宝藏之后,也会拿五千金来买自己的白银葫芦。 五千金就不少了…… 李肃心中纠结不已,他试探着问道,“我有一事不明,这宝藏到底有多少财物,小道长可知道吗?” 庾献摇头,“这我哪知道?那可是许多州郡,无数世家,几百年间的积累。不要说财宝了,我听说光埋藏这些东西的宝库就不知道有多少。” 李肃听了越发心痒难耐。 他有些难以启齿,“那我这葫芦……” 庾献一脸认真的说道,“你把这葫芦给我,我给你折价五千金,之后咱们一起去挖掘黄巾军的宝藏,你觉得如何?” 李肃闻言,将那白银葫芦从袖中摸出,纳闷的摊在手中。 “这葫芦……” 有什么好的? 李肃后面句话没说出来,眼中却挤出了几滴泪,改口道,“可是陪伴了我多年啊。” “虽说这东西拿人的时间太短,派不上多大用场,但用来打断阵法什么的可好使的很。何况,不管心志如何坚定,只要往这葫芦里走一遭,出来的都是利欲熏心之人。我用它,着实做成了许多大事。” 庾献闻言心中暗笑。 这功名葫芦虽然容易改变人的心性,但也是一件价值极大的传承之宝。李肃只把试炼当做坏处,那些进入的人,也都一知半解,根本没有寻找到通关的真谛。 如此一来,一件价值极大的宝物,反倒被当成了只有极少用途的东西。 凭借着收人打断阵法听上去是有点作用,但是兵法家布阵,哪会那么容易让你找到破绽冲到他面前? 李肃这家伙本就是一个掉到钱眼里的家伙,他这虚情假意的模样,无非是想再讹庾献一把。 庾献很上道的看着李肃,“大哥,你这么说,我也于心不忍。你看,不如我把你这段感情折现如何?我再给你五千金,凑够整数,总共一万金,你看如何?” “一万金?!”李肃大吃一惊。 “当然,得先赊着。”庾献赶紧强调了一句。 李肃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哪能让庾献占了便宜,他断然否决道,“那不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庾献故作为难的想了一会儿,提议道,“不然这样,这件宝贝先记在我名下,等咱们取了宝藏,咱们再交钱两情。在这之前,东西仍旧在你手中,不过,你就不要再用了,免得有什么毁损,咱们说不清楚。” 庾鲜的本来目的就是阻止李肃再次使用白银葫芦。 庾献有种预感,那器魂女子暗示自己去取狐狸白骨,之后一定还会有别的动作。 无论是什么,庾献都不能让白银葫芦在这期间出了岔子。 李肃一听东西还在自己手里,只是不能动用,当即痛快的点了头。 两人击掌为誓,做了约定。 白银葫芦自此归庾献所有,不过要等到庾献拿一万金来换,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李肃得了庾献的许诺,心头火热,赶紧催问道,“小道长,你有没有问过那黄巾将军,宝藏都在什么地方?” 庾献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儿,说道,“我隐约记得他提起过,当年为了贿赂十常侍,曾经让马元义带着大笔钱财去了洛阳。” 约一下 喜欢本书的朋友可以加群谈论~ 第135章 东坑西骗 “洛阳?”李肃精神一振,“这是最好。” 洛阳是西凉兵的地头,李肃更不怕庾献搞出什么幺蛾子。 管亥那个妖怪虽然凶猛,但是洛阳城中能降服他的狠人不在少数。 而且李肃的回转的余地极大,就算是有什么情况不对,把管亥交给朝廷也是一笔不大不小的功勋。 搞定李肃,庾献又跑回去忽悠管亥。 依旧是让管亥放出妖气,遮蔽住四周气机。 庾献晃了晃手中的天书,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样?东西又回来了。” 管亥将天书接过,检查无误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可是大贤良师留给我的,可由不得半点闪失。” 庾献简单说了一下。 “我表哥虽然在朝廷为官,但也是个心诚的义士。对了,你还记得当初马元义带着大笔钱财去洛阳贿赂十常侍的事情吗?” 一听提起此事,管亥浓眉蹙起,面生怒容,“我当然记得!要不是唐周那个狗贼贪慕富贵,出卖了马师兄,我们也不至于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仓促起事。” 当初黄巾之乱爆发之前,张角曾经让自己的得意弟子马元义从荆州、扬州召集了数万信徒潜伏在冀州。 随后,又让马元义去洛阳联系了宦官封胥、徐奉,想要里应外合。 谁料,终究是汉室气数未尽。 张角的另一个徒弟唐周害怕起事不成反遭屠戮,因此跑去告密,将张角的事情揭破,又供出了潜藏在洛阳的马元义。 马元义那一日心血来潮,忽有警讯。 他给堂下弟子们说道,“今日我有血光之灾,恐怕身首异处,你等可速速离开,让师尊起事。” 弟子们还未来得及离开。 在一旁的道人唐周笑道,“岂止身首异处,恐道兄今日金瓯有缺,玉阙难全。” 话音一落,不知从哪里涌出许多御马监内监高手。 马元义弟子被斩尽杀绝不说,就连马元义自己,也被车裂于闹市。 这件事,直接埋下了黄巾之乱失败的伏笔。 管亥作为张角的忠心弟子,想起此事,如何能不耿耿于怀? 庾献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我表哥说,当初马元义被抓,他那些财物却未被人搜到,想必还有大笔起事的金钱隐匿。咱们既然为黄巾大业筹集资金,不如利用这些人的力量,去把这笔钱找出来。” 这笔钱当然是没有的。 不过庾献的本来目的,也是利用各方力量去为他寻找那狐狸白骨。 何况,庾献实在有太多要去洛阳的理由了。 庾献想着。 情不自禁的看向洛阳那边。 内心中则轻轻一叹。 “董白啊。” “我守护了你那么久,怎么可以那么轻易的看你赴死。” 庾献料定这两个阵营敌对的家伙,不会把事情说透,左欺右瞒之下,做了个皆大欢喜。 出川的路,比庾献想象的还要难走。 用大诗人李白《蜀道难》中的话来说,“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 管亥和李肃还好说点,管亥本来就是妖怪,身体素质极强,李肃也是武人出身,奔走攀缘不在话下。 庾献就有些吃不消了。 他虽然有一母之力,可以在短时间拥有用之不竭的力量,但这技能毕竟不能一直持续,这让庾献就很蛋疼了。 艰难行了数日。 庾献把主意打到了管亥身上。 “管将军啊。”庾献很亲热的招呼起了管亥。 或许是庾献终于让管亥看到点盼头了,也或许是管亥已经忘了庾献那木匣的事情了,管亥对庾献的态度好了不少。 管亥见庾献招呼,三两步从前面的短崖上纵身下来,“怎么了又?” 庾献轻咳一声,故意看了前面停下来等着两人的李肃一眼,“管将军,平时你也注意着点啊。” “嗯?”管亥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家伙此言何意。 庾献低声说道,“难道你没发现,那李肃最近看我们的眼神有些奇怪吗?” 管亥闻言向李肃看去。 李肃正纳闷呢,这俩货不好好赶路,干嘛呢这是? 正想着,突然被管亥看来。 他对这妖怪异类本来就有戒心,何况两人的阵营还不同,一个是朝廷的虎贲中郎将,一个是反贼的正印先锋官。 被管亥这一看,李肃立刻不自然的扭过头去,装作若无其事的四下打量。 管亥赶紧回头,和庾献说道,“这家伙是很不正常。” 庾献也不知道这货是怎么判断的。 他顺口说了下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管亥一头雾水,“为何?” 庾献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给管亥娓娓道来,“你看,我现在是黄巾少主是不是?” 管亥想想庾献终于走上正轨了,既然这家伙道术天资不错,脑子又灵活,不正是自己要为大贤良师寻找的传人吗? 管亥当即一口咬定,“没错。” 庾献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你这几天有没有发现,我这个黄巾少主……有些狼狈啊。” “额。”管亥上下打量了庾献几眼。 是挺狼狈的。 庾献推心置腹的说道,“你想啊,就连一个李肃都觉得我这样有些奇怪。咱们这次要去的是东都洛阳,那里不知道有多少聪明人,怎么会看不出咱们的蹊跷?到时候咱们倒霉也就罢了,大贤良师留下的传承就彻底断绝了。” 管亥挠了挠头,有些心焦,“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庾献嘴角无声一笑,赶紧换上一脸的朴实。 “管将军,你是天下豪杰,人人敬仰。妖身更是威风凛凛,煞气逼人,就算到了中原,也必是人人赞不绝口。” “那是当然!”管亥听了这话,很是提气。 庾献叹气道,“而我呢,只是个刚刚入门的道童。还未来得及修行道法,便出山继承大贤良师的遗愿。” “……想必,就连咱们黄巾军遗留在各地的部署,也会看不起我吧。” 管亥听了立刻瞪大了眼。 “他们敢!” 第136章 管亥的弱点 庾献拍了拍管亥厚实的肩膀,劝说道,“管将军不要动怒,咱们起义兵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因为汉室腐朽,百姓民不聊生吗?这件事就连大贤良师来做,都艰难无比,何况你我二人。咱们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和他们斗气?” 管亥想了半天,气馁的说道,“那可怎么办啊。” 庾献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倒是有个办法。” 管亥听了忙道,“你快说你快说。” 庾献故作迟疑,犹豫再三,“这法子说出来有些不太好听,就算我一心敬重管将军,怕也难免让管将军误会。” 管亥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你说,你说就是了。我又不是小心眼的人。” 管亥这一点,庾献倒是相信。 这货身材魁梧,眉目俊朗,又磊落豪爽,要不是时不时会现形,走到哪儿都会被当成一个大好男儿。 庾献干咳一声,吞吞吐吐的说道,“以管将军的英武,若是、若是能给我当个坐骑,想来足以让我震慑天下。” 管亥一听立刻拧起了浓眉,“什么?” 庾献见他有些不乐意,赶紧哄骗道,“我这可不是为我自己着想,这可都是为了实现大贤良师的遗愿。再说,当初在鹤鸣山的时候,不就是你驮着我四处奔走吗?” 管亥一听说是为了大贤良师的遗愿,再想想自己当初抢人的时候,确实在鹤鸣山驮着这小子奔走的,于是眉头渐渐舒展。 他爽朗一笑,“这算的什么大事。我本就是大贤良师的坐骑,如今驮你,也算从始而终。” 话一说完,脑袋向前一拱,露出了獠牙外翻的穷凶恶相,身体就地一滚化为一只乌青色的大野猪。 庾献大喜,赶紧跳上猪背。 管亥化成的这野猪威风凛凛,身高体格比起犍牛来也不遑多让。 管亥大声道,“抓好了!” 随即向前撞去。 庾献一个没坐稳,险些被颠了出去。 庾献正疑心这是管亥给自己的下马威,就听他责怪的说道,“都给你说过要抓好了。” 好吧,就算他是无心的。 庾献刚转过这个念头,身下的猪妖又是向前一窜,对着李肃急冲过去。 庾献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管亥无奈的声音传来,“我也没有办法啊,我现形之后只能看到眼前很窄的一段范围,只能这样了。” 卧槽! 庾献使劲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他都忘了,眼前的这货原型是头猪啊! 野猪虽然横冲直撞起来煞是威猛,可是他的身体结构决定了这货根本没法灵活的观察形势。 别说扭头费劲了,连抬头向上看都做不到! 庾献这会儿真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自己怎么想出来这个么蠢主意。 谁料管亥倒是很认真,驮着庾献一窜一窜的赶路,丝毫没有含糊。 李肃先是惊讶了一会儿,旋即对庾道长黄巾少主的身份越发确认起来。 他的内心先是纠结一下是那一万金更重要,还是揭发黄巾少主更重要。 只是过了一秒,李肃就被金钱所击败。 他不声不响的辨认着道路,在前面指引。 这蜀道本就难走,管亥化为人形的时候,还算敏捷。 可是现出原形之后,跑起路来就惊险了许多。 好在庾献也有点锻体的基础,趁着这个功夫,一边牢牢坐稳,一边整理着葫芦中学到的东西。 几个兵法的事情,庾献已经在“禄”字关弄清楚了。 技能不是放不出来,而是缺乏足够的杀伐之力。 自己对兵法理解的越深,消耗的杀伐之力越少,对兵法的理解越浅薄,消耗的杀伐之力就更多。 这也是庾献一开始,认为剧情杀得来的技能学不走的原因。 除此之外还有以五德修自身的法门,八门金锁阵一套,以及吴起视为珍宝的智障之盾。 几种兵法的强大已经不必赘述,光想想李肃苦逼的背着一个“闻风望气”迟迟掌握不了兵权,庾献就时不时偷着乐一会儿。 五德锻身的法门是儒家的不传之秘,若是想转修功德,就得为官做宰,执政一方。 庾献没有在这条路子走下去的想法,他只打算学个马马虎虎,不至于被人偷袭钻了空子就好。 那一套八门金锁阵,算是彻底让庾献开了眼界。他没想到这一套阵法,用到合适的地方,竟然能有这么逆天的效果。 庾献对八门金锁阵体会甚深,这是庾献打算以后重点学习的一个法门。 再就是吴起的智障之盾了。 这个智障之盾以对天地大道的认知为屏障,修道人若是强行攻打,无异于对抗天地规律,和经历一场天劫费的功夫差不多。若是武人执意破开,也要花费极大的精力。 这是庾献最为信赖的保命技能。 和这些从葫芦里得来的收获一比,庾献本身那“春生万物生”的道家法门,反倒不起眼起来。 想到这里,庾献顿时有些难以取舍。 道家的法门还是很不错的。 “五行淬炼”、“阴阳观照”、“元神出窍”、“神思交感”这四条路线,每一种走到最后,都别有一番天地。 何况不管是道术、兵法、还是儒门修德,这都是水磨功夫,需要一点点的积攒体悟,提升能力。 这世间的法门大多都是入门简单,但是修行到高深极难。 庾献要是眉毛胡子一把抓,到最后,很可能会学个一无是处。 庾献在管亥背上纠结了好一会儿,才算拿定了主意。 “五德的修炼,要每日三省吾身。除了拷问内心,还要砥砺自己正直的品行。这个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既然不好入手,不如先放放。” “兵法需要杀伐之力,我就算暂时没法训练一支道兵,也得设法弄一些精锐士卒,源源不断的供养我这杀伐之力。只是,这也不是仓促间就能做到的。” “只有春生万物生的修行,我有那件东西在,足以让我继续提升法力。以后……,或许还有依赖这身道术的时候。” 庾献拿定主意,心情舒畅了许多。 他看着管亥,好奇的问道,“你说你是大贤良师的坐骑,那我有点想不明白,你有这么明显得缺点,那大贤良师为何还要用你?” 管亥听了,微微沉默了一会儿。 随即平淡的说道。 “因为大贤良师告诉我,我们要做的本来就是很难的事情,所以……” ——“就只能勇往直前!” 第137章 意外之喜 庾献听了,在猪背上说了一句,“说的好。” 随即,闭目盘膝打坐。 张角面对的局面艰难,他要做的,又岂会简单? 在洛阳那样濒临崩溃的危机局面中,把董白捞出来,除了需要充分的筹划,还要有足够的实力。 庾献默默搬运法力,从肝脏窍穴中吸纳木匣的木属性元力,随后将这如丝如缕的法力导入经脉之中。 庾献的木属性功法是以一支竹枝入的门,因此底子太烂,根基虚浮。一次吐纳,搬运的法力有限。 按照常理来说,入门的根基极为重要,一旦选的材料差了,有很大的几率将来成就有限。 很多大门大派和世家门阀之所以屡屡能出优秀的弟子,完全就是因为他们掌握的资源雄厚,有许多罕见的天材地宝。 以这些带有属性的天材地宝入门,自然能够在修道的路上走的更远一些。 修行者虽然超然物外,但是修行中“法”、“财、“侣”、“地”这四项,哪一个都有极为重要的地位。 有了足够的钱财,就可以轻易的购买到许多修行要用的天材地宝。甚至还可以从李肃这样不识货的家伙手中,得到一些珍贵的法宝。 不过,从李肃的角度来说,他卖掉一件看上无大用的法宝,换取大笔金钱武装自己的私兵。不但可以获取足够的杀伐之力使用兵法,更是有了在这个乱世安身立命的本钱。从实用角度来看,也是大赚特赚。 无奈当时庾献被管亥抓走,根本没有机会从师门那里淘换点属性好的材料。 他当时饱一顿饥一顿的,几乎是被迫修炼的重玄子的道法。 庾献当时的想法是,修炼一口生气吊住性命,这才有未来可言。 至于修道根基有多烂,那也根本顾不上了。 这会儿庾献修炼着修炼着,就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这木匣这么金贵,就该以此物入道啊。 庾献正在猪背上长吁短叹着,那如丝如缕进入经脉的木属性元气,开始慢慢的导入丹田。只是这元气入了丹田就消失无踪,不知去了哪里。 庾献修炼着修炼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为何这法力进了丹田之后,就只有进的没有出的? 他赶紧加快了汲取法力的速度。 那木匣上的元气被抽取出来后,竟几不可查的增加了一丝。 庾献初时没有注意,无奈他的法力太过微弱,只是半日的工夫,新增的法力就已经很是明显了。 庾献先是大喜,接着就意识到了问题。 就算道法入门简单,开始的修炼速度极快,但也没这个快法。 这缘由必然是出在那个木匣上! 庾献情不自禁地想道,“莫非是因为我修道的根基太烂,已经属于‘不足’,因此这木匣才会做出弥补?” 想到这里,庾献竟不知道该是喜是悲。 不过,既然有这样的好处,庾献自然不会错过。 他每日坐在猪背上,一点点吸收木匣的馈赠,壮大自身。 庾献偶尔想过会是哪个倒霉鬼因为自己坏了根基。 不过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事嘛…… 庾献决定大气一点,不必斤斤计较。 李肃“闻风望气”的本领,在穿越蜀道的时候发挥的淋漓尽致。 有时候遇到岔道,李肃仅凭直觉就能帮他们找到正确的路线。 管亥也释放出强烈的妖气,让他们一路得以避免猛兽骚扰。 不过这一路释放妖气有些招摇,还惹出来一只白色的猿猴好奇观望。 一直横冲直撞牛逼哄哄的管亥,见到那不大点的东西,竟然规规矩矩老老实实起来。 李肃和庾献都是懂事的,两人也都大气不敢喘。 就这样一路艰辛,花了许多功夫,终于走到了汉中城。 到了汉中,顺汉水而下,一直到石泉。 在之后,就是走的赫赫有名的子午谷。 原本这一带便是古汉水流域。在略阳一带,还有积水甚广的“天池大泽”。也正是这“天池大泽”的存在,抬高了古汉水的水位。让汉水上游的河道彼此沟连,交通很是便利。从汉中出发,船队逆流而上,可以直接抵达陇西。 这条重要的通道,还曾为韩信北立下了不少的功劳。 可惜的是,在吕后执政时期,武都曾经发生了一场强烈的大地震。 这次大地震在年初发生,一直到八月还有余震。 因为地震引发的山体滑坡,让赫赫有名的古汉水,在震后就变成了两条江。 一条是嘉陵江,一条是汉江。 如此一来,从汉中前往关中就没那么容易了。 诸葛亮几次北伐,都走的无比艰难。 庾献等人都急着去洛阳,自然没功夫慢慢磨蹭,从石泉下了船,就抄近道走了子午谷。 进了子午谷,走了约莫十余里,见四下一片荒蛮,了无人迹。众人都叹这山道果然险恶。 庾献忽然灵机一动,想起后世的一个典故。 他让李肃和管亥等在原地,自己则四处寻觅了一番,找到了一处险峻所在。 随后拿着从李肃那里借来的倒须悟钩枪,在那石壁上刺石为书。 ——“魏延回马处!” 接着落款,“道人庾献。” 做完了这个恶趣味的事情,庾献满意的点点头,追上二人继续前行。 出了子午谷,前往长安便是坦途。 庾献等人好不容易见到市镇,一个个都发了疯一样,冲进去大吃大喝了一通。 随后,用李肃的官文印绶,在驿站中好好的休息了数日。 路过渭阳县的时候,庾献和李肃打赌,这里将会有一位女封君。 李肃一肚子不相信,最后扣扣搜搜的拿出来十文钱做为赌资。 庾献见了那光亮的十个铜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货可真是抠门抠到家了。 好在离洛阳近了,众人的心情都很舒畅。 庾献也不嫌钱少,大大方方的答应了下来。 出了长安城,陆续就看到有不少车马浩浩荡荡的从东边的方向赶来。 看那财物沉重,拖家带口的模样,显然都是一些豪门富户。 庾献摸了摸下巴,“看来,洛阳城中已经有人先知先觉了。” 第138章 变故突生 这些先从洛阳搬往长安的人,都是在西凉兵中有消息渠道的人。 他们也算不上是董卓的拥护者。 只是这些家族的掌舵人都精明老辣,知道早走一步还能得到董卓的赞许,若是动身晚了,等到西凉兵开动的时候,别说积蓄了数代的家财了,恐怕就连性命都无法保全。 李肃有些纳闷的看着庾献,“庾道长,你这话何意?” 庾献瞧了李肃一眼,忽然灵机一动,“对了,你现在身上有多少钱?” 李肃听了一脸的警惕,“有事说事,提钱干嘛?” 庾献笑道,“现在东方渐乱,有钱的话,可以提前在长安买个宅子。到时候我估计你能转手个好价钱。” 李肃听了混不在意,“既然天下将乱,我一个武人,正是四海纵横的时候,何必置办什么家产。” 听了此话,庾献鄙视的看了李肃一眼。 “你可真能装。” 接着,又充满恶意的说了一句,“放心,我会把劝你买房的事情告诉你家夫人,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朝廷从洛阳迁到长安的时候还是比较稳定的,仍旧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这个局面一直到董卓被吕布诛杀之后,才彻底维持不住。 现在屯些土地,倒是大有可为。 三人说说笑笑,一路向长安行去。 庾献甫出深山的时候,就让管亥恢复了人形。 不然这么一个健壮的巨大野猪,还是很扎眼的。 庾献之前对管亥说的话,很有一番道理。他们若是一帮江湖骗子,就算被人发现了,也没人会太在意。 可若是被知情的人发现管亥这个强大的妖怪,真的是黄巾军的正印先锋官,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好在有李肃的官文在,他们沿途倒也顺畅。 眼看要到洛阳,庾献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当初庾小献可是在吕布身上吃了不小亏的,自己现在就这样莽莽撞撞的进入洛阳,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另外,自己到洛阳可是有好多重要的事情要做的。 哪能真的像葫芦里剧情发展的那样,跑去帮吕布看风水? 庾献一边飞速的盘算着,一边向李肃打听,“当初董相国让你来找我的时候,可曾约定了日期?” 李肃想了想说道,“这倒没有。” 接着,一脸奇怪的看着庾献,“怎么?莫非有什么不妥吗?” 或许是发现了庾献的不安,李肃笑着开口劝道,“董相国召见道长是要大用的,道长何必疑虑?说不定以后李某,还要依仗道长你呢。” 庾献听了叹息道,“别的好说,只是担心吕布。” 李肃听到吕布的名字也微微色变。 他勉强安慰道,“道长不必担忧,那吕布虽然凶横,可洛阳也不是他能放肆的地方。” 话虽如此说,李肃心中却泛起了嘀咕。 这吕布可不是个有肚量的人物,当初虎牢关之战的紧要关头,被这小道士算计了一下,这要是能云淡风轻的揭过,李肃宁肯把眼珠子挖出来。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那一万金不就悬了? 李肃忧心了一会儿,想起庾献的暗示,顿时有了主意。 他笑道,“不慌,那吕布是个贪财好色之辈。就算道长和他有些过节,只要有足够的钱财,保证能让他转怒为喜。只是……” 李肃说到这里,看了看庾献,“这钱财嘛……” 庾献听李肃这么说,顿时安心了。他笑着说道,“好说,当初马元义那笔钱一定要尽快找出来。咱们先去办好这件事,然后再去见董相国不迟。” 李肃见庾献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当即欢喜的大拍胸脯,“放心好了,这件事我替庾道长担着,到时候大不了就说蜀道艰难,难以寻找。想来相国也不会深究。” 庾献笑道,“正是如此。” 解决了迫在眉睫的问题,庾献总算是松下了一口气。 他本以为就此安全了,谁料,三人刚刚靠近洛阳城,就见李肃怀中的官文,忽然剧烈的摇晃抖动起来。 庾献和李肃俱都吃惊的看着,接着,就见那道官文猛然从李肃怀中跳出,随后一飞冲天,向着皇宫的方向飞去。 李肃见了惊得面如土色,“糟糕,我竟然忘了此事。这官文是相国以朝廷名义颁发的,如今我入城缴令,此物竟然直接飞走。” 这下庾献也傻眼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李肃一脸肉疼看着庾献,“这下可麻烦了。如今我回城的事情,尚书台很快就能知晓,咱们怕是瞒不住了。” 李肃自然不是替庾献担忧,他操心的是庾献欠他那一万金。 庾献却敏锐的察觉到一件关键的事情。 “你是说,去寻我的任务,要先交去尚书台?不知道具体是哪位尚书负责?” 李肃想了想,回答道,“是尚书周毖,他是董相国的心腹,深得相国信任。” “周毖?” 庾献一听就呵呵了。 原来是这家伙啊! 之前的剧本庾献遇到过他,这货可是埋藏在董卓阵营里的高级黑啊! 要是从此人下手,解决眼前的困境不难。 庾献心中有了底,当即大咧咧的对李肃说道,“罢了,这件事既然已经惊动了尚书台,咱们就先走一趟吧。上次虎牢关之战,招惹到吕将军头上,也是我无心之过,想来朝廷也不会难为我的。我这一身的修为,正好可以用来报效朝廷。” 李肃听了,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修道之士本来就是方外之人,十分稀罕。有道之士入朝,这是值得称赞的事情。 庾献见李肃不疑,笑着说道,“对了,我虽然是方外之人,但也知道些人情世故。既然那尚书要先见我,我准备送他一道符箓,当做见面礼,中郎将觉得如何?” 李肃听了笑道,“也是该有的礼节。想不到道长一个方外之人,也在意这些。” 庾献微微一笑,“那还得麻烦中郎将为我取纸笔来。” 李肃闻言,说道,“小事一桩。” 三人入了城,李肃直接去旁边的店铺中讨要来了纸笔。 正规的符箓需要黄纸丹砂,不过庾献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些细节。 他让李肃退后,将黄纸铺开,沉思了一会儿,随即落笔写出一行字来。 ——“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第139章 千里草 “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这是历史上,三国时代极为有名的一则谶言。 千里草,合为一个“董”字。 十日卜,合起来近似一个“卓”字。 这一句话的意思连起来读,就是说董卓将不得生! 庾献写完将纸张吹干,随后折叠起来。 李肃见庾献忙完了,这才凑过来,好奇的问道,“不知道长给周尚书写了一道什么符箓?” 庾献哈哈一笑,“此物名为安汉符,我也不知道好用不好用。” 李肃原本还打算随意恭维一下,一听说“安汉符”这么酷炫的名字,直接就呵呵了。 李肃好心提醒了一句,“庾道长可要小心点,那周尚书不是个有心胸的人物,莫要惹怒了他。” “放心吧。” 庾献很淡定,周毖这货根本就是藏在董卓阵营里的超级内鬼。 董卓的局面之所以如此被动,和他是脱不了关系的。 李肃拗不过他,想想反正这货倒霉也和自己没关系,当下不再多说,带着庾献在官道上疾驰,直奔尚书台而去。 到了地方,李肃让管亥等在外面,他则带着庾献报门而入。 门口的小吏验完李肃的官印,客客气气的将他们引了进去。 在一间偏堂中,看到了正拿着李肃公文仔细阅读的周毖。 庾献对他一点也不眼生。 ——毕竟是前面剧本的大红名,庾献记得还是很熟的。 周毖正仔细看着李肃的公文,一抬头,见两人已经进来,赶紧起身客气的招呼道,“中郎将一路辛苦,快快上座。” 李肃却不敢随意。 他连忙推辞道,“我这样的粗鲁武人,不过是出一把子力气,哪里敢劳尚书费心。” 周毖虽然只是个六百石尚书,比起李肃这个“比两千石”的虎贲中郎将差了不少。不过官位什么的,都只是表面的东西。 如今汉朝的政治架构,一向是小官大用。 比如说六百石的刺史,就能让两千石的太守老老实实的。 在东汉时代,政务已经都落实到了尚书台,在尚书中,甚至还有了主理三公事物的“三公曹”,主理两千石事务的“两千石曹”。 周毖为“常侍曹”尚书,这个就厉害了。 周毖的这个尚书,主理事务为御史台,以及侍中,中常侍们,全都是要么位高,要么权重的部门。 董卓把周毖安排在这里,主要就是掌控朝中宫中的动向。 “寻访川中妖道”的任务是董卓特意安排的,不然这件事儿,也轮不到周毖来处理。 李肃面对周毖的时候不是假客气,而是真的怂的很。 周毖和李肃寒暄完后,蹙起眉头看向庾献,口中淡淡说道,“这就是那个什么川中妖道?” 李肃听他的语气生硬,果断的远离了庾献一步,老老实实的答道,“不错,我正是在川中寻访到的。若是按照文和先生提供的分野,想来应该是他。” 周毖闻言,笑着说道,“早就知道中郎将闻风望气的本领,你既然觉得是,那想必是不错的。等来日我就回报相国,然后让温候前来辨认。” 庾献一听,脸色微变。 当初庾小献会被送到吕布那里,估计也是从此人这里出了问题。 李肃听了,想想庾献欠自己的那笔巨款,实在不舍得让庾献落到吕布手里。 他赶紧说道,“既然是相国的吩咐,要不要带此人往相国跟前走一遭。” 周毖闻言,淡淡说道,“我看此人年少,就算是有些道行,恐怕也是欺世盗名居多,这样的人物何必惊动相国。” 要是平时,李肃也就怂了,关键是这可关系到足有万金的大笔钱财! 一万金,足以让李素豁出去赌一把了。 李肃低声求肯道,“这位庾道长本领不俗,何况,他还有一番心意想要送上。” 周毖听了越发厌恶。 不过碍于李肃的面子,周毖也不好直接回绝,他看了庾献一眼,“本官素来高洁,你有这番心是好的,不过却打错了主意。你那东西还是自己留着吧,或许遇到温候还有用处。” 不知道是准备礼物的行为多多少少有些效果,还是出于一番幸灾乐祸的心思,周毖继续说道,“当初温候被人暗算,几乎命丧虎牢关下,希望道长的这份礼不要太薄。” 庾献听了丝毫不怯,他哈哈笑道,“我这份礼物,除了周尚书,天下无人可以用得。你若不要,我毁了便是。” 周毖听了庾献大言,不由笑道,“原以为是个道士,却是纵横家的手段。可惜,你这样招摇撞骗的人我见的多了。你这说辞,对我没什么用处。” 李肃有些着急,在旁主动提了一句。 “庾道长为周尚书准备的,乃是一枚安汉符,这符箓、这符箓……”李肃憋吃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夸赞。 鬼知道这安汉符是什么东西? “安汉符?”周毖听了眉头微皱。 在心中默念了一声,安汉…… 随即抬起头来看了看庾献,“真是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符箓,竟然敢言安汉。” 说着,周毖向庾献伸出手来。 庾献却笑道,“这符要请出来也不难,只是周尚书站的位置不对,风水不合。” 周毖听了呵呵冷笑,“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取东西还要看风水的。也罢,你就说该如何是好?” 庾献指了指右首的席案。 周毖顺眼看去,那里堆着几束竹简,燃着一盏青灯。 其他再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了。 “在这里?”周毖皱了皱眉,不过依旧走了过去。 庾献这才装模作样的将自己写的那个“安汉符”郑重的递了过去。 周毖接过那纸张,随手展开,立刻看到了那如同鬼画符一样的数个文字。 ——“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周毖默读一遍,立刻瞳孔一缩。 这是…… 周毖迅速的抬起头看了庾献一眼。 庾献呵呵一笑,用手对着那盏青灯一指。 周毖的脸色严肃起来,他一把将那纸攥紧,接着闭目沉思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眼问向李肃,“中郎将确定是从川中带回的此人?” 李肃闻言一头雾水,只能老老实实点头。 周毖长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将那张纸递到青灯之上。 第140章 辨人 周毖看了李肃一眼,对他说道,“中郎将,此人的来历还有待核实。当然,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我为相国执掌机密,许多事情不能不慎重。” 李肃听了心中忐忑,连忙说道,“不敢不敢。” 这件事原本没李肃什么事情的,不过因为贪图庾献许下的钱财,李肃才在里面混了个不明不白。 他这会儿开始有些担心,万一被这个精明的尚书发现庾献和黄巾军的关系,那他可如何自处? 李肃一边提心吊胆,一边恼恨自己见钱眼开,把自己陷入骑虎难下的局面。 周毖对李肃说道,“既然如此,还请中郎将退下。我有些话,想要细细询问一番。之后,再来和你对质。” 李肃额头上微微冒汗,他低声求肯道,“这、不必了吧,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事。要不就按尚书的吩咐,明日也不必惊动相国了,直接把这道士给温候送去。至于在下的微末之功,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周毖这会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他直视着李肃,淡淡说道,“李将军,你可要知进退啊!” 这话可就说的极重了。 李肃面色微变,拱拱手直接离去。 等到李肃出了门,周毖又四下看了看,这才厉声对庾献说道,“道士,你这符箓到底是什么意思?” 庾献神情悠然,笑着说道,“符箓的意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说完之后,见周毖仍旧盯着自己不说话,庾献心道不说点干货恐怕是忽悠不过去了。 他对周毖说道,“我们道门修行法门众多,有一门术数,叫做神思交感,往往心血来潮,就能推算出天下事。我在出山之后,就听说天下如今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正忧心忡忡着,入洛阳时便心中一动,觉得今日当会见到安定汉室的人物。因此才写了这安汉符。今日见到尚书,虽觉有些晦涩遮掩,但仍旧觉得兴复汉室的必然就是尚书。” 周毖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在董卓麾下卧底了这么久,那可是三年之后又三年啊! 别说西凉军已经完全把他当自己人了,就连许多忠直的汉臣,都对他很是不耻。 没想到今日这个道士一来,竟然就识破了自己的伪装。 周毖唯恐这道士是被人招来试探自己的,当即厉声呵斥道,“胡说八道!我周某深受相国洪恩,哪是那种反复无常的小人。到底是什么人叫你来出言挑拨的?” 庾献见周毖忙着撇清自己,知道这货是有几分信了。 不然的话,也不会这么问。 不过庾献这会儿也不想给他透什么底,当即笑笑,说道,“安汉之人,非止你一个。我观这洛阳城中多有忠正之气,既然你不肯担当,我自会去寻别人。” 说完,庾献自言自语道,“许多人迫于形式,不得不像尚书这样虚与委蛇,我虽然能察觉出他们,不过恐怕难以取信于人。这么些兴复汉室的力量,若是零零散散,被人各个击破,实在是太可惜了。” 周毖听了庾献此话,脸色变幻。 他忽然伸手向前一引,“道长请。” 庾献也不虚,坦然跟着周毖的指引,出了偏堂,从后园小路绕出了尚书台。 周毖叫来一辆马车,两人上了车,一路向宫门处行去。 周毖似乎有些心事,整个人心不在焉,时不时的挑开车帘向外看去。 庾献不知道这家伙搞的什么鬼,眼珠乱转的盘算着。 忽然,周毖向着窗外一人指了指,对庾献问道,“此人也是董相国心腹,你觉得此人是忠是奸?” 庾献从缝隙里一瞧。 这不是徐荣吗? 庾献呵呵,很是从容的说道,“此人虽然附恶,但内心也有些挣扎动摇。董卓若是势大,此人未必能用。一旦董卓暴毙,这或是汉室辅弼。” 周毖听了一脸的怀疑,“是这样吗?” 这倒也怪不得他。 如今这徐荣乃是董卓麾下的重将,掌握着不小的兵权。 可以说的上是董卓最铁的基本盘。 没想到这个道士,竟说徐荣是动摇派。 庾献却很笃定,“应该不错,尚书可以试着让人接触他一下,如果我所料不错,徐荣应该会瞒下此事。当然如果我算错了,去的人将死于非命。” 这件事庾献还是很踏实的。 徐荣这货虽然在西凉军中位高权重,但是在董卓死后,就迅速被王允收编了。 比较一下被小心眼的王允誓要追杀到底的李傕、郭汜等西凉军将领,可以清楚的表明一件事,在董卓倒台之前,徐荣这货就已经动摇了,甚至很可能和王允等“倒董派”有过很密切的接触。 周毖听了赶紧说道,“相国对我有知遇之恩,你这番话,我可不认!” 话虽如此说,却丝毫没有驱赶庾献离开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车马到了宫门附近。 周毖直接让马车在个不显眼的地方停下,悄悄的继续观望。 过了一会儿,周毖指了指一人,问道,“此人如何?” 庾献打眼一瞧,哟,这不是周毖的小伙伴伍琼嘛? 这俩人可是埋藏在董卓阵营里的两大卧底,给董卓制造了许多麻烦的关键人物。 庾献自然不会吝惜溢美之词,口中大赞道,“我见此人虽然身处污秽,却一尘不染,品行高洁忠正,实在是少有的大汉忠臣。” 周毖听了此话眉头一挑,倒是没说什么别的话。 不过他心中的震撼,却一点也不少。 他们两人一直在秘密为兴复汉室做事,平时也觉得隐藏的极好,没想到在此人眼中,却暴露无疑。 周毖等了一会儿,又见一人从宫门口出来。 他赶紧又指了指。 “此人如何?” 庾献凑过去一瞧,咦,这不是贾诩吗? 这货过的挺滋润啊。 这个庾献也有底,当即装模作样的说道,“哎呀,此人就不太好说了。” 周毖问道,“为何?” 庾献惋惜道,“此人虽然才智过人,但是素来明哲保身。小的问题,他或许能帮着解决,但是大的问题,就指望不上了。若我所料不错,若你派人去寻他,说不准他连夜就会逃出洛阳。此人,终必为害。” 庾献正说着,皇城门口正要上马车的贾诩,忽然心血来潮,微微一顿。 旁边的老仆问道,“主人,莫不是有什么不妥。” 贾诩想了想,从袖中掏出几枚铜钱。 其中有两枚铜钱上刻着简单的两个篆字,“半两。” 唯一不同的是一个为阴文,一个为阳文。 几枚铜钱在贾诩手中清脆碰撞,发出一道道微光。 那阴文和阳文的铜钱时不时闪动一下,让贾诩掌中光暗变幻。 片刻之后,贾诩淡淡吩咐道,“不必回家了,我们出城吧。这洛阳,留不得了。” 第141章 奇士 周毖将信将疑着,又让庾献辨认了几人。 这里面有董卓的死忠,有周毖的同伙,还有一些是立场不明的家伙。 不过好歹庾献也是在功名葫芦中客串过董卓的人。 哪些人是红名,哪些人是绿名还是清清楚楚的。 因此,周毖的这一番问话,被庾献说了个分毫不差。 周毖这下彻底震惊了。 这天下竟然还真有这样的奇士? 若是此人真心扶汉,我等忠贞之辈岂不是如虎添翼? 周毖这会儿也不怀疑庾献的来历了。 这道士要真是西凉军派来试探的人,光凭他知道的那些情报,已经足够把汉室忠良一网打尽了。 周毖恭恭敬敬的对庾献一拱手,“想不到道长果然身怀奇术。” 庾献十分淡定。 这也没啥。 周毖诚恳的看着庾献,“既然道长有安汉之心,那周某也当坦诚相告。我周家虽然出身西凉,但世食汉禄,岂能没有忠义心肠?只因我父曾为荡寇将军,当年和董卓一起在车骑将军张温麾下效力,又是西凉人,所以董卓才把我看成心腹。” “前些日子,董卓倒行逆施,凌辱汉室。我激于义愤和城门校尉伍琼,尚书韩馥,侍中刘岱等人密谋,让他们分赴四处执掌地方。后来,他们都跟随袁绍起了义兵,如今董卓虽然表面上依旧对我信任有加,实际上已经开始对我有了疑心。和我牵连的义士颇多,现在正不知该如何是好。道长既然有此奇才,还望教我。” 庾献听了这话,嘴角抽了抽。 小爷教你? 我只是想暂时利用你一下,逃过吕布的报复而已。你和伍琼早就已经上了董卓的黑名单了,小爷躲都来不及的好吧。 庾献还能怎么说? 他只能长叹一声,“天机不可泄露,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周毖也知道这般仓促求人,确实鲁莽了些。 他向庾献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道长就先回馆驿好好休息。有些事情也不是我自己就能拿主意的,还要和朋友们商量一下。到时候如有所求,还望道长看在黎民百姓的份上,能多多帮衬一点。” 庾献笑道,“好说。” 周毖招了招手,远处立刻过来几个亲卫。 周毖认真的吩咐道,“你们几个,带道长去馆驿住下。一定要吩咐驿丞,好好伺候着,不可有半点闪失。” 周毖的那些亲卫们连忙应是。 庾献有心想问问吕布那边的梁子该怎么办,但又怕这一张嘴,会掉逼格。 于是庾献只能寄希望于周毖够识趣,而且他在董卓那里还能有点分量。 庾献带了管亥,回了馆驿住下,他有心把李肃叫来合计合计。不过眼下显然没有什么太好的时机。 至于管亥,显然不是个很好的商议对象。 第二日一早,庾献正在打坐吐纳。 忽听外面周毖求见。 庾献连忙让人把他请了进来。 周毖进来之后,丝毫没有表露出什么异常,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模样,吩咐庾献说,董相国要见他一面。 这是早有准备的事情,庾献也没有意外。 他吩咐管亥不要乱走之后,就慢悠悠的跟着周毖出了门。 出门几步,周毖见前后无人,低声说道,“道长,你听说了吗?袁绍手下聚集的兵马越来越多,他们现在正屯扎在酸枣一带,随时准备发动总攻。今天我去回报事情的时候,我看董卓的意思,似乎有弃守洛阳的打算。” 看周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庾献眼皮抬了抬。 “你们不会以为董卓就这么撇了朝廷就走吧?” 周毖脸色微动,“不然呢?司隶一带的豪强百姓,早就看不惯董卓了。如今这洛阳周边早就如同热油锅一般。就算我是董卓,也会弃了这里,稳守关中。” 庾献呵呵一笑,“走是会走,只怕这洛阳也未必会弃。” 周毖听了哑然失笑,“难不成董卓还能把这洛阳带走不成。” 庾献高深莫测的一笑,“这可说不定。” 周毖脸上的神色一僵,有些弄不清楚庾献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庾献也没心思理会这些失败者,他还是更关心自己的事情,“等会儿见了董卓,我该怎么做合适一些?我和吕布之间的纠葛,还要请尚书帮着转圜。” 周毖哦了一声,心不在焉的说道,“道长放心好了,都已经安排下了。” 看样子,他还在纠结庾献刚才说的那事。 两人坐着马车一路前行,到了宫门口才看到早就等在这里的李肃。 两人下车。 见到庾献,李肃脸上有些不自然。 毕竟昨天卖人卖的太干脆了点。 庾献倒没生气,这货被自己牵连进来,已经够倒霉的了。 他笑着向李肃拱拱手,“伯安来的倒早。” 李肃干笑了一声,“虽然任务已经交割明白,但还是要面见相国,交代一声的好。” 庾献想想李肃家的情况,情不自己的打趣道,“该不会是因为这次没有领到赏赐,嫂夫人以为你白忙一场,对你多有埋怨吧。” 李肃听了心中一惊,赶紧断然否定。 “绝无此事。” 庾献呵呵,那八成就是了。 两人说笑着,李肃也没怠慢周毖,抽空招呼了一声。 就在这时,宫门内出来一个小黄门,他瞧着李肃说道,“相国说了,这次你做的辛苦,等会儿等尚书台把论功的文书承上,自然会有奖赏。” 李肃听了大喜,他赶紧指了指周毖,“尚书就在这里,等会儿就能奉上。” 周毖这次带庾献过来也是为了此事,他当即对那小黄门说道,“你去禀报相国吧,就说我已经把蜀中高士带了过来。” 那小黄门显然对朝廷争斗更敏感一些。 知道自从袁绍起兵之后,这位以往备受器重的周尚书已经没有那么得势了。 他带搭不理的“嗯”了一声,转身而去。 周毖见了此景,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脸上现出忧色。 他也没什么好主意,只得再把心思打到庾献身上。 “对了,今晚王司徒做寿,我打算请道长一起去观礼,如何?” 王司徒? 庾献眼前一亮。 王允! 第142章 五色神光 庾献对王允这货的印象可太深了! 这家伙一路猥琐发育,最终凭借着一招连环美人计,将董卓和吕布这两大强人用美色勾引的神魂颠倒。 最终两人激烈的爆发了内讧,董卓身死,强横的西凉军势力也自此衰落。 庾献对这个家伙的观感,主要还是来自前一个副本的认知。 要说到猥琐不要脸,恐怕整个汉末都没有第二个更出色的人物。 庾献在打定主意要收徒渡劫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选就是这货! 若是能收了王允做大弟子,能不能渡过这场乱世杀劫不好说,但起码自己会很省心。 庾献欣然说道,“甚好,我和他有缘,早就有心见他一面。” 这王允做寿八成也是幌子,之前他就用这个借口诓骗过一帮洛阳城里的热血少年。 随后,王允在寿宴中发挥出了政客的猥琐本色,当场痛哭流涕,捶胸顿足。 感慨汉室如今的落魄。 大家听了都很伤感,哭的哭,闹的闹。 一帮和王允一起的老头子们也很配合,一句句的不停挑唆。 最后热血少年们还没表态呢,一个热血中年实在受不了了。 他当场破口大骂,“满朝公卿,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还能哭死董卓否?” 王允见了大喜,终于有人上套了。 定睛一看。 不是别人,乃是洛阳城有名的强人曹孟德! 曹操那是多利索的人,直接向王允问道,“有没有快刀。” 王允听了纳闷,但还是让人拿出了家传的七星宝刀。 曹操二话不说,拿了就走。 众皆哗然,议论纷纷。 还没等这里的人讨论出个所以然呢,就有快马回报,曹操前去刺杀董卓失败,已经逃出城去了! 王允听了差点吓尿! 这货也太直接了! …… 后来王允为了使用美人计,又过了两回生日,一次邀请了吕布,一次邀请了董卓。 总之,这家伙过生日就和闹着玩似的,这次想必也是另有目的。 庾献正盘算着,之前进去的小黄门又出来了。 说是董相国正好有空,让两人前去拜见。 周毖低声叮嘱了一句,“等会儿进去,不要多说话。如果有事,我先替你挡着。” 庾献默默点头。 遇到事情能有人替自己搞定,果然比较酸爽。 这也坚定了庾献尽快收徒的打算。 两人在那小黄门的带领下进了皇城,随后一路前行,向正中大殿而去。 庾献之前也客串过一段时间董卓,对这里的布局还是比较了解的。 自从董卓执掌朝政之后,大朝会散了之后,董卓就会留在大殿里办理公务。 负责各个要害部门的官员,则在偏殿处理公文,随时等着董卓的传召。 董卓虽然讨厌这些案牍的辛苦事,但他的权力欲望却很强,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也能够维持旺盛的精力。 在这过程中,他的女婿李儒,起了很大的作用。 不少繁琐的公文都是由李儒先简单处理了,再递到他手中,如此一来,整个朝廷的动向,倒是被他掌握的清清楚楚。 庾献和周毖到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一个官员从殿中退了出来,一脸愤愤不平的去了偏殿。 周毖有些担忧,“看来相国今天的脾气不太好。” 若是周毖得宠的时候,这些倒也没什么,可如今周毖在董卓心中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了。 庾献对此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有到时候见招拆招了。 两人进了大殿,就见董卓在龙椅上高坐。 于是一同行礼,“见过相国。” 董卓对周毖没有搭理,目光投向了他身后的庾献。 接着微微皱眉说道,“我还以为当是个经年的有道之士,没想到竟如此年轻。” 不等庾献回答,周毖在旁轻声说道,“相国,这是虎贲中郎将李肃亲自寻来的。中郎将有闻风望气之能,由他出手,自然不会找错人的。何况当初算出此人的乃是贾文和贾先生,他亲自推断的分野,想来不会有岔。” 董卓听了心中狐疑。 只是他实在怀疑庾献太过年轻,无法把眼前这个俊秀少年,和能干扰吕布的道人混在一起。 他想了想,说道,“来人,再去请贾文和来看一眼,或许当时走了眼,也是有的。” 殿侧的西凉军校立刻有人飞奔而出,去寻贾诩。 董卓沉默的拍了拍案板,看着庾献淡淡问道,“小道长年庚几何?” 庾献听了默然。 这话不好接。 无论是照实说还是夸大其词,恐怕都容易露出把柄。 庾献想了想,徐徐答道,“相国想必知道虎贲中郎将李肃的功名葫芦,小道在其中经历了许多岁月,如今一场大梦醒来,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是多少年岁。” 董卓听了轻轻点头。 “那小道长法力如何?有何本领可以从蜀中干扰吾儿奉先?” 这话仍旧不好答。 庾献的那个神秘木匣肯定是不能暴露的。 可如此一来,他身上的本领又没有一个是能在那么远的距离干扰吕布的。 庾献只得说道,“贫道所学驳杂,也不知道是何原因惹怒温候。或许是天意如此,让贫道刚一出山,就为相国所用。” 董卓听了哈哈一笑,“所学驳杂?有何驳杂?尽可演来一观。” 董卓显然是铁了心要看看庾献的真本领了。 一旁的周毖也有些期待的看着庾献,想瞧瞧这位奇士高人是否名不副实。 庾献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在此盘坐,若有任何人可以撼动贫道分毫,贫道就即刻回山,再也不问这人间事。” 话一说完,立刻在皇宫大殿之中盘腿而坐。 随着庾献口中默默诵念,一道晶莹润泽的光芒自庾献身上浮起,随后一层如同水晶一般的鳞甲浮现在庾献身上。 那鳞甲栩栩如生,怒张勃发,充满了威吓之力。 董卓见了,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有点意思。” 接着,看了旁边的文士打扮的李儒一眼,“文优,你来试试此人如何?” 李儒听了躬身应命,“喏。” 李儒看向庾献,目中一道黄河虚影闪现,随后一道蓝色光芒“刷”的在李儒身后绽放! 接着,李儒眼中又显出太阳精火。 一道红色光芒再次闪现! 其后依次在李儒目中浮现出参天巨木、十二金人、五色祭坛! 绿色、白色、黄色三道淡淡的光芒迅速出现! 庾献看着那五道显化在李儒身后的光芒,彻底震惊了。 ——“五、五色神光!” 第143章 不简单 庾献干咽了口唾沫。 他万万没想到李儒的儒家功法已经修炼到如此境地了。 那五色神光的光芒虽然很淡,可一道道纯粹无比,五道神光如扇张开,彼此泾渭分明。 董卓似乎也有些意外。 没想到李儒竟然会这么当真。 李儒似乎对招摇撞骗的道士格外充斥着敌意,他冷淡的说道,“投门自效的道士我见多了,就让我看看你的成色如何!” 说着,背后的五色神光如同匹练一般向前刷去! 事到如今,庾献也只能硬着头皮死扛了。 他身上的这套智障之盾是出了功名葫芦之后慢慢铭刻的,考虑到施法速度和防御强度,挑选了一个性价比较高的方案。 但性价比高,也就意味着防御上并不是最好状态! 庾献这会儿心思大乱,赶紧继续铭刻自己对世间万物的认知。 好在他在葫芦中已经把自己各方面的知识系统的整理过,这会儿信手拈来,补充的速度极快。 那五色神光猛的刷来,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庾献的心还是紧张的停跳了半拍。 庾献眼看着五色神光如同浪涛一样迎面扑来,他竟情不自禁的闭上了双眼,额头上的皮肤也有些发紧! 李儒微嘲的看着,等着眼前那装模作样的小道士五脏衰竭而亡。 谁料那五色神光刷中庾献那水晶一样的鳞甲,竟然像是拍到礁石上一样,虽然打的上面的鳞甲哗啦作响,碎落不少,但庾献却稳稳的闭目而坐,根本没有动摇分毫。 李肃大吃一惊,失声说道,“怎么可能!” 他的五德之力已经修炼到极为高妙的境界,就算是寻常的大将面对他也要忌惮三分,这小道士竟然原地不动被他刷了一记。 李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就算是吕布,也不敢原地站着顶这么一下的啊! 就在李儒心思大乱的时候,那五色神光如同流水一般返回。 李儒有些不信邪的继续用五色神光向庾献刷去。 庾献早就对那一击评估出了损失。 虽说是性价比护甲,但是这智障之盾的表现,完全没有让庾献失望。 李儒刚才的那一刷,给庾献造成的损失连一成都不到。 庾献这下大松了口气 就算再硬顶几次,自己的修补的速度,也比李儒的破坏速度要快。 庾献心中有了底,顿时从容无比。 这次他甚至还抽空给周毖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周毖这会儿已经震惊的不知所措了。 李儒这家伙担任着董卓的郎中令,平时不声不响的很是狗腿,没想法这家伙的儒法造诣,竟然已经修行到了五色神光的境地! 更让他觉得震惊的是,就连强如五色神光,竟然都没能轰破庾道长的护盾。 这下就连董卓都一脸凝重的站起身来。 转瞬之间,李儒的五色神光又到。 庾献这次不慌不忙,任由那神光重重地冲刷在身上,随后倒卷而去。 这次庾献身上的损失更小。 庾献越发淡定了! 剩下的都是李儒弄不明白的了,那他还怕个屁啊! 庾献也不再修复那些鳞甲了,平静的坐在原地,看着李儒说道,“五德之力极为难学,能够修行到五德莹润如光的,都是少有的俊才。郎中令果然不凡。” 李儒自家知自家事。 他的五色神光虽然修炼的还不够精深,但是足够纯粹,一般两般的防御法门根本不能抵挡,这道士…… 不简单啊! 李儒神色一正,拱手说道,“失敬。” 接着目视董卓,点了点头。 董卓脸上立刻换上一副喜色,“好!道长真是好本领啊!想不到连我这女婿都不是对手。” 庾献轻吐了口气,笑道,“郎中令只是小试牛刀,贫道不敢狂妄。” 庾献身上只有这个“智障之盾”比较逆天,完全是按照双方认知来判定的。 其他的许多法门,目前都还是半封印状态,庾献这会儿根本没有嚣张的资本。 李儒脸上神色淡淡,倒也没有表示什么。 他最强的法门的确不是五色神光,而是那可以让天命之子都凭空暴毙的毒咒。 他要杀人,根本不需要这样大张旗鼓的拼斗,只需要在阴沉的暗室里,悄悄将人咒杀! 董卓这下有些确认庾献的身份了! 有这样了不起的本领,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不知道那教主张鲁派这样一个人出世,到底意味着什么。 董卓正沉吟着,之前出去的军校们有人急急回报,“相国,讨虏校尉贾诩昨日出宫之后并未回到家中,根据我们查探各门的情报,有人说他昨日傍晚就急急出城去了,到了此时仍未回来。” “嗯?”董卓皱起了眉头。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莫非就连文和也不看好我,学那些腐儒们挂冠而去了?” 董卓脸色阴沉,其他人也不敢多话。 可是这番话落入周毖耳中,却让他眼前一亮,目光灼灼的看着庾献。 庾献正为少应付一个难缠角色而庆幸,见周毖这幅模样,不由诧异道,“怎么了?” 周毖一脸佩服的低声说道,“还真让道长说中了。” 庾献有些意外,“怎么?你们昨天还真派人去接触他了?” 周毖赶紧摇头,“哪有!昨日我派去的人根本没找到贾诩,没想到这位文和先生,竟已经早早逃出了这个是非窝。他素来擅长卜算,估计是当时就算出来了,所以从宫门离开直接就出了城。” 庾献有些佩服他的脑洞了。 罢了,他愿意这么想就这么想吧。 周毖又再次恳求道,“今晚还望道长一定要去下王司徒府上。” 庾献轻轻点头应下。 他还等着收王允做大徒弟呢。 只是想着,猛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 ——咦?那我和貂蝉算是什么辈分? 庾献正不淡定着,就听堂上的董卓冷冷吩咐道,“来人!去贾诩的老家把他的三个儿子找来,本相国要任命他们为官!” 李儒听了眉头一皱,“且慢。文和不比旁人,这样做只怕会惹怒了他。” 董卓冷哼一声,正要答话。 忽听底下又有人来回报。 “相国,昨日讨虏校尉贾诩连夜进入牛中郎将大营中,如今已经在牛中郎将麾下办差了。牛中郎将特意让人前来传讯,希望暂用此人为军师,辅佐他讨伐白波贼。” 李儒听到这里心头一松。 牛辅是董卓的女婿,是西凉军最核心的力量。贾诩虽然离开洛阳,却投奔了牛辅,这里面的意思就耐人寻味了。 董卓的脸上果然神色变幻,半晌才哼出一声。 “先不必派人去了。” 第144章 西头一个汉 董卓吩咐完毕,再看向庾献时,就客气了许多。 “庾道长请坐。不知道长这次出山,是凡心思动,还是奉了鹤鸣山教主张鲁的符命呢?” 潜心修行的炼气士有不少受不了修行的清苦,来到这红尘世界。 凭借他们的本事,很容易就能获得荣华富贵,享受红尘间的好处。 只是如此一来,往往免不了一个迷失自我,道心粉碎的下场。 尽管如此,仍有不少道人贪图一世的荣华富贵,或者抱着侥幸心理,游历人间。 若庾献是代表的鹤鸣山掌教张鲁的意思,那就又有不同了。 庾献想了想说道,“不是张掌教的意思。贫道原本在鹤鸣山修行,本有避世之心。只因无意中演动道法,插手了这人间事,所以才被虎贲中郎将李肃劝动,来这里了一番因果。” 董卓听了大喜,“原来如此。” 只要不是张鲁派来的,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道人说的天花乱坠,说到底,还不是想来这人间享受花花世界。 董卓以己度人,想当然了一番。 随即神色大悦的向庾献说道,“如今汉室无道,我董某人勉强替他刘家执掌朝廷。可是现在朝廷上下,里里外外的都要给我使绊子,十分可恼。现在有道之士来归,方显我治理天下的成效。” 庾献心中暗道,听这番话的意思,莫非要把自己树成典型了。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董卓问道,“庾道长,如今我内外掣肘,不知道长何以教我。” 听了董卓此问,周毖紧张的看向庾献。 他现在唯恐这个了不起的道长,倒向了董卓那边。 若是此人存了恶念,恐怕所有的汉室忠良都将迎来一场浩劫。 庾献也有点懵逼。 老子只是来招摇撞骗的,哪有心思帮你想办法,再说,周毖还在一旁听着呢。 庾献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董卓在上又催促了一句。 “庾道长?” 庾献这下只能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了。 他想想刚才董卓的话,再想想西凉军那已经开始有些征兆的迁都计划,顿时有了主意。 庾献左右一看,淡然说道,“取纸笔来。” 周毖这下越发不安,主动开口说道,“卑职愿意磨墨。” 说话的工夫,还一个劲的瞅着庾献,似乎想提醒他站稳自己的立场。 李儒也有些微微皱眉。 西凉军的战略全都是由他来制定的,若是这个不知道什么根底的道士胡乱说上一通,岂不是给他找麻烦? 不一会儿,纸笔送到。 周毖小心的替庾献磨着墨汁。 庾献提起笔来,蘸饱了墨,在纸上写道,“东头一个汉,西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 写完之后,将那纸递给小黄门。 小黄门赶紧向董卓承上。 董卓看了一眼,满脸不解的递给了李儒,“道长这是何意啊?” 李儒一瞧,一颗提起的心立刻放回了肚子里。 这和他的筹划,竟然不谋而合。 李儒微笑着说道,“‘西头一个汉’,乃应高祖旺于西都长安,传一十二帝;‘东头一个汉’,乃应光武旺于东都洛阳,今亦传一十二帝。道长此言,深合天运合回。如今温侯新败,兵无战心。不若迁帝于长安,方可无虞。” 董卓听了大悦,笑道,“果然是有道高士,竟能有此金玉良言。” 李儒在旁提醒了一句,“相国可以凭借此说,明日召见群臣商议。” 董卓听了很是满意,当即满口许诺道,“道长神通不凡,更是开通亮达之辈,回头我就奏明天子,封道长为国师。” 庾献听了此话险些没站稳。 他之前百般不想和董卓的西凉兵拉上什么牵扯,没想到竟会被董卓来了这么一手。 自己要是给董卓做了国师,等到以后董魔王完蛋的时候,自己还能洗白吗? 庾献简直不寒而栗。 他连忙推辞道,“不敢。贫道修为尚浅,还要赶紧回山……” 董卓听了哈哈笑道,“无妨的。做了大汉国师,就连你们鹤鸣山都要享这福分,你的师父只会高兴,哪能责怪你。何况道长法力高强,令师也一定是个得道高士,不会如此不顾人情的。” 庾献往旁边一扫,见周毖的脸色都变了。 他心中叫苦,硬着头皮说道,“可是我一心向道,根本不愿意享受这些荣华富贵。” 董魔王表现得很是通情达理。 “无妨。道长愿意修行,尽管自去修行就是了。朝堂上若无大事,也不会打扰道长清修。” 一旁的李儒听了此话心中一动。 按照恩相的意思,分明是只想把这道人树为旗帜,将鹤鸣山道门捆绑在西凉兵的战车上。如此一来,就算不能获得一股强大的助力,也会让暗中的宵小忌惮不少。 庾献仍旧不肯答应。 他见始终推脱不了,只好用了缓兵之计,许诺回去之后慢慢考虑。 董卓很是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依旧让周毖将庾献送去驿馆。 出了宫门,那周毖就微带怒色的问道,“道长,既然你也是心存汉室之人,为何帮着董卓这汉贼出主意?这洛阳城人口不下百万,一旦迁都,你可知道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死于非命?” 庾献也是蛋疼。 他轻咳一声,“周尚书,你这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哦?”周毖一脸的不信,“这话怎么说?” 庾献认真的问道,“那我来问你,关东诸侯讨伐董卓的义军,已经多久没有发动攻击了?自从上次吕布去虎牢关大杀一通之后,可还有哪支兵马继续攻城?” 庾献的话问的周毖语塞。 他不解的说道,“这和道长劝说董贼迁都有什么关系呢?” 庾献淡淡一笑。 “那帮关东诸侯,看上去各个都是忠义之辈,实际上却不过是一群心存投机的乌合之众。若是战事顺利也就罢了,一旦战事不利,恐怕他们宁可坐着等死,也没有人愿意披坚执锐主动攻击。再加上西凉兵手握天子,投鼠忌器之下,想要夺回天子重立汉室,可能吗?” 周毖听了此言,狐疑的问道,“那道长的意思是?” 庾献呵呵笑道,“假作真时真亦假。等到董卓退兵西去的时候,周尚书可以遣心腹人去秘密联系那些诸侯。那帮家伙要是知道董卓退走,必然会士气大振,踊跃争先的追赶。只要周尚书发动忠义之士,拖住董贼西去的进度,说不准,就可以一战功成!” 第145章 收徒 庾献这可不是瞎咧咧。 就关东联军那帮怂货,要不是董卓不自信放弃洛阳而走,恐怕早就作鸟兽散了。 凭借战胜的余威,董卓未必不能成为另外一个王莽。 到时候关东诸侯丧胆,根本没有反制的力量。 董卓又不是王莽这样的理想主义者,相反,他至少知道拉拢士族,分摊到手的利益。 再加上董卓是暴力夺取天下的,有足够的震慑力,不至于像王莽那样面对叛乱有心无力。 让大汉争取到最后一口活气的,正是李儒脑残的一笔。 也正是因为董卓自己先怂了,这才让关东联军重新鼓起了勇气。 庾献说完,周毖默不作声了半晌。 最后方才说道,“这件事,怕是要和王司徒好好商量一下。” 庾献对此事倒是无所谓的。 如今人已经来洛阳了,大不了直接跑路就是了。 那具狐狸白骨就在邙山上,自己可以慢慢找。 至于董白的事情,真等到董卓被刺杀,自己还是有机会把她救出来的。 要不是为了收王允做弟子,庾献早就不和这帮家伙玩耍了。 庾献点点头,说道,“甚好。” 周毖送庾献上了马车,直接前往馆驿。 入夜之后,庾献按照周毖的吩咐,也不惊动旁人,悄悄的从馆驿后门溜出。 那里早就等了一辆马车。 庾献上了车,马车就静静的向暗巷里行去。 庾献自问凭借能接“五色神光”的智障之盾,等闲人也害不了他,很是放心大胆的任由人引路前行。 没多久,就到了一处大院的后门。 有人来到马车前告罪了一声,请庾献下车。 庾献下了马车,跟着那人进入后门。 那人再次告罪一声,才引着庾献前行。 就着月色,一连过了几个院子,才见到一个头生白发的老者,正和周毖一起等在那里。 看见庾献过来,那白头老者赶紧上前迎接,口中殷勤的说道。 “道长远来辛苦!” 接着又解释了一句,“道长今日一来就让那董老贼刮目相看,我等也是怕招来怀疑,这才约在这里相见。不然以道长的神通,我王子师一定大开中门迎接。” 这就是王允啊? 庾献仔细打量了一眼。 这老头面目上倒是看不出猥琐,反倒一脸的温和忠厚模样。 若不是之前接触过这货的事情,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一个专门攻人下三路的阴谋家。 庾献满意的看了王允几眼,点头说道,“很好,很好。” 王允和周毖被庾献这副样子弄的莫名奇妙。 接着两人想到,莫非是刚才客气了这几句,给足了这位道长面子? 不过他看上去也不是这么肤浅的人物啊。 正琢磨着。 庾献已经直奔主题了。 他故作老气横秋的说道,“王子师,我看你身上有一段仙缘,若是你能恍然醒悟,潜心修道,那未来不可限量。若是你仍旧被痴妄遮蔽双眼,只恐怕……” 庾献故意伸出手来,掐指一算,“恐怕你有不测之祸。” 王允和周毖尽都愕然。 他们把庾献叫来,是打算把这个法力高强的道长,绑上兴复汉室的战车。 怎么这位一来,既不提对付董卓的事情,也不说什么兴复汉室,竟然给王允算起命来了。 要不是今天在大殿上,见到这位道长,在李儒的五色神光之下巍然不动,周毖都要以为,这是个摆摊算命的。 关键这事儿…… 周毖看了王允一眼。 他还挺上心的…… 王允一脸讶异的看着庾献,“道长莫不是在开玩笑,老朽垂垂老矣,哪里还有什么仙缘?” 庾献微微一笑,“我说有,自然是有的。” 周毖旁观者清,立刻弄明白了庾献的意思。 竟然是这位法力高强的道长,看上了王允的资质。 周毖有些不淡定了。 这样是不是有点乱来啊。 不过周毖心中一转念。 若是王允真拜了眼前这位道人为师,那他可就成了鹤鸣山的传人了。如此一来,说不定在对付董魔王的时候,还能把鹤鸣山拉下水。 周毖越想越觉得有利,他赶紧轻咳一声,在旁说道。 “子师,你糊涂了,这位道长不就是你的仙缘?还不赶紧拜他为师。” 王允听了,脸上的表情立刻精彩起来。 他都五六十的老头子了,莫非要拜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为师? 这他脸上怎么挂得住? 周毖见王允庾献犹豫,在旁劝说道,“庾道长神通广大,不是你能想象的。李儒的五色神光都不能撼动道长分毫,凭你那尚不能显化的五德之力,在道长面前就如顽童一般。何况你莫要以为道长年少,修行之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看出年龄的。” 庾献倒也没有非收王允不可的意思,摇了摇头,说道。 “看来你我少些缘分。” 王允听得此话,心中一惊,他是个惯于见风使舵的人物。周毖怂恿的劲头那么足,显然这里面有莫大的好处。 他是个素来没有节操的,干脆利落的直接拜倒在地,口中急忙说道,“刚才是老朽糊涂了。能和道长有缘,是我王允的福分,我愿意拜道长为师,朝夕侍奉。” 庾献点了点头,十分满意。 如此一来,自己应劫的第一个徒儿就算是有了。 董魔王成为赢家,董白固然安然无恙。若是董魔王最终身死,执掌天下大权的,就是这位王子师。 到时候自己发话,保下董白,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过程中,若是王允挂了…… 嗯。 ——自己什么损失都没有。 庾献心情大悦的对王允说道,“你既然拜我为师,那么你也是鹤鸣宫的弟子。我的师傅是治头大祭酒重玄子,他以后就是你的师祖。门中掌教乃是张天师,以后要记得勤谨供奉。” 王允这师本来拜的就稀里糊涂,此时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下。 庾献想了想重玄子收自己为徒时的情景。 自己好像还该给点见面礼什么的。 不过他现在身无长物,所学的一些法门也都奇怪无比。 能拿出手的仍旧是只有重玄子的木属性功法。 庾献和颜悦色的对王允说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大徒弟,我这里有一套木属性功法,你可以先练着。你师祖这一脉,修炼的是一口生气,略有小成,就可以为你延长寿数。” 王允听了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五味杂陈。 第146章 貂蝉拜月 王允叹息道,“往常就知道求道艰难,没想到我到了这个年纪,居然还有机会进入道门。” 庾献微微一笑,就事论事的说道,“儒家的功法也不差,若论起治理天下,调和阴阳,儒家的功法还要再胜一筹。” 庾献的说法比较公道。 如今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气运得天独厚,无论是从威力还是从修行速度来看。都要胜过旁的功法一筹。 甚至一些刚学会读书的稚子,都能开始学习论语。 论语以五德修自身,修到圆满时,就可以练出五色神光。 然而这只是儒家法门的一条基础路子,另外还有一条修功德的快捷法门。 那就是当儒门弟子的学问达到一定程度时,就会由他们的恩师大儒,或者地方长官推荐给朝廷为官。 一旦授官,既受一地的气运所衷。 若是再建功立业,或者有教化之德,更是会有偌大功德气运加身。 许多耐不住修炼艰难的,往往就会在授官之后开始修功德。凭借着一方气运,可以很快获得的成长。 当然,修行的道路艰苦,更多的人迷失在这红尘富贵之中,迷失了自己的本性。 王允如同其他的儒门弟子一样,也是从修炼五德之气开始。 不过他的出身太好,乃是太原王家的官宦子弟。刚刚成年就被人推举为郡吏。 有了官职在身,再加上王允把精力放在了治理百姓上,他渐渐就放弃了五德之力的修行,转修功德。 也正是因为他太早为官,五德之气还没修到家,就选择了修功德的捷径,才让他之后的路越走越难。 虽说因为才能和出身备受赏识,一路做上高官。 可是他升迁太快,把时间都忙于熟悉处境,应对倾轧上。自身的修为也越来越不成样子。 后来董卓把他提为司徒,这更是让他如同在火上烤一般,收获了太多人的敌视。 王允慨叹道,“儒家的法门虽然不错,但是太受世俗的牵绊。我之前过于贪速,急于修行功德,因此过于看重手中的官位。为了保住官位,为了爬得更高,又花掉了更多的时间。如此一来,官位越来越高,属于自己的时间却越来越少。疲于应对公务之余,偶尔得空,只恨不得可以娱情声色。那里还有心思修行。” 庾献微微点头。 道家避世,不是没有道理的。 周毖在旁叹息了一句,“我和子师的情况相差无几,也都是卷入了这功名利禄的杀伐场,哪里还能顾得上自己的修为。今日我见那李儒居然能放出五色神光,真是让我佩服的很。他虽是董卓身边的奸邪,但能够自律不懈,修出五色神光,可见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庾献笑道,“当年的留候张良,兵法修行到那么高深的境地,又坐拥人间富贵,最后不也披发入山,皈依了我道门?可见世事哪能尽都如意。” 王允感激的看着庾献说道,“道门最让人艳羡的,恐怕就数这长生之法。长生术虽然没什么战斗威力,但是对我这样年纪的人来说,比什么都要宝贵。” 三人一边说着,王允一边在前引路。 因为走的是后门,要到前堂也远。 正穿过一处花园,忽听左近,有女子细细的轻语之声。 庾献修道已经过了“耳聪目明”这一关,目光情不自禁的向旁边的一处废园看去,“不知是何人住在那里?” 王允听了微微惊讶,“那是荒置了很久的一处院子,之前因为一些家里事,招了忌讳,久久没人居住在那边。” 庾献听了讶异道,“奇怪,我怎么听到那边似乎有细细的人声?” 王允听了,一脸疑惑的连忙向那废园走去。 临近跟前,他才察觉出一点异状。 身后的庾献也跟了过来,两人顺着半掩的院门,向园子里看去。 就见一个窈窕妩媚的少女,正端端正正,文文静静的坐在野草乱花之间。 她的目光看着空中皎皎的圆月,口中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深深的拜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再次躬身拜下。 圆月,荒园,乱花,美人。 庾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这会儿王允也认出了是谁,他一脸吃惊的推开院门,“怎么是你?” 院门已经年久失修,被王允推动,发出吱呀的干涩一声。 那美人儿猛然听到,吓得坐倒在地,小脸苍白的向这边看来。 庾献趁机打量了几眼。 就见那少女,尖尖的脸颊白净俊俏,一双明目深情妩媚。云髻半歪,丝丝缕缕散落下来。整个人端的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庾献看到这女子的模样,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 那少女看到是王允,这才缓了缓神,松了口气。 她连忙起身,恭敬的福了一福,“原来是义父。” 王允纳闷的问道,“貂蝉,时候不早了,你为何不早早去睡下。在这废园里做什么?” 王允问着,左右看了看,满脸都是责怪疼爱之色,“你一个女子,孤身在这里,若是有什么危险,如何是好?” 貂蝉听了此言,目中立刻有了莹莹水色。 “义父大人,这些日子女儿见义父忧愁国事,整日叹息。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却没法替义父分忧。今日我见前堂灯火迟迟不灭,心想着义父必然又在为董贼的事情长吁短叹。心中实在不忍,只能一个人悄悄的来到这僻静的地方,对月祈求,希望义父能早日心愿达成,兴复汉室。” 王允被貂蝉说的感动不已,“好好!你真是比我那几个亲儿女,还要体贴几分。” 王允说完,意识到身边还有旁人,连忙给庾献介绍道,“恩师,这就是徒儿的义女,名字唤做貂蝉。” 接着又对貂蝉说道,“孩儿,这人就是为父的恩师,庾道长。以后我拜入道长的门墙,你也该跟着我唤一声师祖才是。” 貂蝉听了王允此话,好奇的打量着庾献。 想不到庾献这样一个少年道人,竟然可以成为王允的老师。 不过她还记得礼数,当即不敢多看,躬身微微一福,“见过师祖。” 娇滴滴的声音,甜美如同蜜糖。 第147章 失魂落魄 饶是庾献这般心如铁石,被貂蝉这一唤,也险些失魂落魄。 庾献大惊失色,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 失魂落魄对于常人来说,或许只是一个简单的形容词。 但是对于修道人来说,这可是完全字面意思的东西! 貂蝉的这娇滴滴的一唤,对于庾献来说,简直就是凭空受了拘魂的术法攻击一样。 庾献聚精于目,仔细向貂蝉看去。 然而无论如何观察,眼前这美人儿都只是个寻常女子。 王允见庾献瞧着貂蝉不做声,在旁缓和道,“怎么?莫非恩师见过我这义女?” 庾献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这义女可不简单。” “哦?”王允和周毖都有些讶异。 庾献缓缓说道,“我听人说,有些人是天生地养的,生来便有某种能力,一旦时机成熟便能觉醒。这便是所谓的应运而生。你这义女,似乎便有这样的机缘。只是看她的样子,似乎还未掌握手中的这种能力。” 王允吃惊,“是这样的吗?” 接着,王允和周毖一起打量起了貂蝉。 两人只是觉得此女甚美,却丝毫没有像庾献那样,感受到那一唤的大恐怖。 王允心中泛起了嘀咕,终究是觉得自家义女不好太抛头露面,当即引着庾献往前堂去。 庾献心中自有计较,和貂蝉点了点头,就径自离开。 那小美人儿慌忙躬身,“恭送师祖。” 这一次,字字清晰,庾献的神魂也凝固浑圆,丝毫没有动摇。 庾献皱了皱眉,又添疑惑。 等到三人走远,站在原地目视庾献离开的妩媚少女脸上却露出思索之色。 随后,她再次跪倒在乱花野草之中,向着天空皎皎的圆月,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只是那脸上的神色,越发的妩媚妖娆。 …… 庾献和王允周毖两人回到前堂。 那里正等了一些官员模样的,彼此间窃窃私语着。 见王允带进来一个年轻道士,一个个狐疑的打量着。 王允已经拜了庾献为师,经过周毖的提醒,也明白了把鹤鸣宫拉下水的重要意义。 王允做为一个政治人物,哪里有什么忠诚,在他眼中只有对利益的权衡。 他当即给庾献做足了礼数,将庾献让到了上席。 庾献的本领低微,全靠白天用智障之盾挡住李儒的五色神光,这才哄骗过了周毖。 这会儿越发不敢谦让,免得被人发现什么马脚。 于是庾献大咧咧的坐在上首。 底下的众人虽有几个露出不悦之色,不过既然做为司徒的王允都这么客气,他们也不敢出来惹事。 王允连忙给庾献一一介绍了在座的几人。 董承,伍琼,士孙瑞、种辑、吴子兰、王子服、吴硕…… 庾献听了很是感慨。 都是一帮猪队友啊。 这帮人,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这些人要么死在董卓手里,要么之后死在了曹操手里。至于他们给敌人造成的麻烦,微乎其微。 周毖借着介绍庾献,特意把庾献支持董卓迁都的事情说了一遍。 底下的众人果然动色,董承首先发难,他冷笑一声,“这位道长,国家大事可不是凭空几句言语,就可以随便定下的。你可知道,在洛阳时董贼还有些忌惮,若是迁都长安,那朝廷就彻底落入了董卓的掌握之中。到时候我们可就丝毫没有反抗之力了。” 庾献倒是无所谓,笑着说道,“不迁就不迁,那也随你。” 董承被庾献这句话堵的面红耳赤。 董卓早就有迁都的意思了,庾献今日的建议不过是给了他一个极好的理由而已。 董魔王要做的事情,哪是他能阻拦的。 周毖见董承愤怒,连忙在中转圜道,“其实道长另有打算。” 说着就把庾献对关东诸侯们的看法说了一番。 听了庾献的判断,董承、伍琼等人俱都不信。 “此话可笑,我对袁本初他们几个知之甚深,他们若是没有忠义之心,又怎么会放弃自己的高官厚禄,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和董卓出来对着干!” 庾献听了,仍旧笑道,“你这样想,也依旧随你。” 他这样的态度,让把庾献邀请来的周毖都有些愕然。 见众人满脸不屑不耻的模样,庾献淡淡说道,“皇甫嵩在关内有三万兵马,就连他都只敢束手,更何况那些远在关外的关东联军了。依我看来,这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庾献的这个打脸,让众人都有些难堪。 皇甫嵩这家伙平时挺有气节的,也素来德高望重,没想到关键的时候,却不敢站出来抵抗董卓。 这件事实在让人大失所望。 庾献淡淡扫视一圈,说道,“要想动摇董卓的统治,单靠你们这些人是不行的,我们必须要引外援入局。可若要竖立关东诸侯的信心,没有什么比迁都避让更能鼓舞他们的了。你们好好想想吧。” 庾献说完,起身就慢慢往外走。 王允慌忙阻止,“恩师,弟子才刚刚传唤酒席,不必走的这么急吧。” 庾献要见的人已经都见了,要收的人也都收了。 再留下来实在没什么意思。 他高深莫测的说了一句,“缓得急不了,急的缓不了。” 说完之后,扬长而去。 王允赶紧追出来,门外已经没了庾献的身影。 王允呼唤了两声,见无人回应,只得皱紧了眉头,急忙回去和周毖等人商议。 庾献躲在暗处避开了王允的视线,随后顺着自己的记忆,往那处荒废的后园行去。 离的还远,庾献就悄悄放轻了脚步。 那园子的门仍旧只是虚掩,庾献慢慢凑近,顺着缝隙往里一瞧。 只见一片野草乱花空荡,并未见到那美人儿的踪迹。 庾献长出一口气。 心中即为没遇到貂蝉遗憾,也未没遇到貂蝉庆幸。 正在此时,那不知哪里来的云彩,遮住了月华,那空无一物的草地上忽然微微波动了一下。 一个跪拜的美人陡然出现在乱花之中。 庾献吓了一跳,脚步微动。 正要遮掩,貂蝉已经把目光投来。 见是庾献,脸上露出讶色,“这不是师祖吗?” 她的声音带着奇特的音律和震颤,仿佛月下的风,情人的弦,撩动着人心。 庾献的心神一阵恍惚,好在他早有准备,并未被唤去魂魄。 庾献正面面对貂蝉,手中一翻,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他的目光阴沉如水,“好重的……,妖气啊!” 第148章 国师之位 看到庾献拔剑,貂蝉花容失色。 她又惊又怕的看着庾献,双手捧在心口,柔柔怯怯的说道,“师祖,你这是做什么?” 庾献看着貂蝉那刻意挤在胸口的两个小拳头。 不由呵呵。 庾献哈哈一笑,“不要为难你的小笼包了。我庾道长从来不留隔夜的仇,你暗算我,我岂会让你好过!” 说着对着佩剑上吹了一口气,那佩剑立刻泛出微微的光泽。 这是祛邪伏妖的小法术,威力很低,不过聊胜于无。 貂蝉被庾献讥讽了一句,气的粉面通红,娇羞不已,她嗔目喝道,“小道士,你敢无理!” 庾献眼前一花,面前就出现了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手上指甲尖尖,闪动着危险的锋芒。 庾献原本以为这妖女是法系的,没想到上来就是一爪子。 庾献赶紧低喝一声,“人马如龙!” 淡金色的光芒在庾献身上微微一闪,似乎没有得到什么呼应,旋即黯淡下去。 庾献这才想起自己缺少杀伐之力,身上的兵法暂时都排不上用场了。 庾献暗叫一声糟糕。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得到的一母之力,赶紧又低吼道,“一母之力!” 随着技能发动,庾献的身体迅速拔高了一尺,肌肉鼓胀扭结,充满了用之不竭的力量。 也正是这忽然拔高的一尺,让貂蝉的攻击慢了半分,一只原本该攻击庾献面部的纤纤玉手,也印在了庾献胸口! 庾献只觉胸前传来重重一击,身子情不自禁的连退三步,一股腥甜的血液涌上他的口腔! 庾献这才骇然发现,自己实在是低估了这个妖女。 好在庾献在功名葫芦里的这些岁月也不是白熬的。 当初他在鲁国的时候,就曾经靠给人做门客斗剑谋生,何况在之后又掌握了许多神奇的法门。 几乎是在转念之间,庾献就奋力向前喷出口中的鲜血。 貂蝉眉头微皱,只得停下了追击,打算避开这些血污。 谁料那些血雾在空中忽然化作一片烈火,向貂蝉身上卷去。 “心头火?哼,雕虫小技!” 貂蝉檀口微张,鼓荡起一口妖气吹来。 庾献的心头火立时熄灭,那些血污化为粘稠的黑色物体,纷纷坠落。 貂蝉原地一纵,大红裙抖动,修长白皙的长腿一撩,凶猛的给了庾献一个侧踢。 庾献这才注意到貂蝉足上并无袜履,白生生的腿在月下格外引人遐思。 庾献顾不得欣赏那动人的美景。 运起一母之力,竭力挡下一击。 庾献不是逞强之人,他一战即退,口中笑道,“小妖女,再追可就要尿裤子了。” 口中说着,目中显出九曲黄河的虚影。 一道道水徳之气如同乱箭,向貂蝉身上射去。 貂蝉见状,身上的妖气大盛。 那些木德气息,竟然侵入不了貂蝉的身体。 庾献暗叫不妙,赶紧加快脚步,逃向远处。 貂蝉在后轻笑一声,“好一个为老不尊的师祖,想看女徒孙尿裤子哩。” 口中调笑着,追杀的速度却丝毫不减。 庾献暗叫倒霉。 若是有兵法在身,今日怎会如此狼狈。 正在慌乱间,庾献忽然想到,这妖女既然躲在王允府中,怕是也有所求。 他当即大叫道,“岂有此理。竟敢坏我清誉。也罢,就到你义父面前理论一番吧!” 庾献说着,作势要往王允所在的方向逃窜。 貂蝉见了果然惊怒不已,“你敢!” 庾献自然不愿意和这小妖女撕破脸,他长笑一声,“那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又换了一个方向向外逃去。 貂蝉果然投鼠忌器,恨恨的看着庾献飞速远去。 庾献逃了一会儿,见身后无人跟来,这才慢慢缓下步伐。 他不由感叹了一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此言诚不我欺!” 到了前面街口,眼看要走上去馆驿的路了,庾献忽然顿住脚步思索了起来。 “如今这洛阳城中鱼龙混杂,不管是为了骗取白银葫芦,还是保护董白的那条小命,没有实力可是不行的。不过,修道本领都要细细打磨,短时间断然没有突飞猛进的可能。” 庾献想到这里又一转念,“也不对。儒家还有一宗法门可以突飞猛进,那就是修炼功德。要修炼功德,必须要在其位,谋其政。这法子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想到这里庾献心头笃定起来,“董卓早间答应任命我为国师,原本我还打算推辞。如今若是得了国师之位,再私下里拜一大儒学习修炼功德的法门,岂不是可以迅速的提高实力。我是国师,到时候为四方求雨祈福,只要有所灵验,必然就算一份功德!” 庾献想到这里,对投靠董卓的事情又举棋不定起来。 投靠董魔王,随时有被历史车轮碾成渣渣的可能,但是这样的乱世,能提高一分实力,无疑就是多了一份生机。 一切还是要自己把握才好。 庾献想着,避开巡夜的士兵,悄悄回到馆驿。 庾献刚刚回到自己院子,就见在堂中呼呼大睡的管亥,忽然鼻头一阵耸动,接着猛然瞪大眼睛清醒过来。 庾献微微讶异,没想到这货还这么有警觉。 管亥显然睡的有些迷糊了,他怔怔的看了庾献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鼻子再次嗅了嗅。 “好重的妖气啊!” 管亥有些吃惊。 庾献这才想起,还有这货能当打手。 他赶紧热络的向前一坐,“管师兄啊……” “嗯?”管亥还在抽着鼻子,口中问道,“又怎么了?” “闻出什么了吗?”庾献打听道。 管亥脸上的神色凝重了许多,“很厉害的妖怪啊!” 接着管亥神色古怪的看了庾献一眼,“大半夜的你去哪里了,怎么招惹了这么厉害的妖怪?” 庾献含糊的说了一句,“去见了一群笨蛋,也没什么好说的。对了,管师兄,这妖怪你对付的了吗?” 管亥听了摇头,“不好说。光是这妖气已经很浓了,还不知道它的本命本领是什么,若是麻烦的,恐怕我也要躲着。” 庾献听了大失所望。 他原本还打算带着管亥去打个回马枪呢,如此看来,董卓的国师之位越发不能推辞了。 第149章 王霸之佐 第二日一早,庾献早早睡醒。 他正琢磨着该怎么忽悠李肃,帮自己去寻那狐狸白骨,就听馆驿外有人传召。 庾献出来一看,来人先是客气的一拱手,接着大声说道,“相国有令,今日大开朝仪,商议迁都之事,请庾道长一起前去。” 要是之前庾献也就不理会了,可如今庾献还巴巴的等着拿国师的官位,于是只得说道,“既然是相国传召,我自然没有推脱的道理。” 说完之后,庾献看着那人拱手问道,“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倒是个健谈的,此时公事已毕,当即笑呵呵的说道,“在下乃是相府主簿田景。昨日我就听人说过道长的神威。田某本以为,道长既然能挡住郎中令的五色神光,必定是修行多年,春秋已高。今日一见,才知道道长竟是如此年轻。” 在修行界,年轻可不是个很好的标签。 庾献当即假模假样的长叹一声,语气故作沧桑,“老道修的乃是一口长生气,容颜不老只是寻常事。倒让田主簿错认了。” 田景听了微微有些吃惊,“那道长如今春秋几何?” 庾献也没敢往高里说,“一百多岁了吧。” 田景这下对庾献肃然起敬了。 光凭这百年的修为,难怪李儒的五色神光打上去根本无法撼动呢! 庾献对田景说了一句,“容我给随从吩咐两句。” 田景连忙说道,“应该的。” 董卓这家伙喜怒无常,昨日里虽然说的好好的,但难保今日不会有什么岔子。 庾献得提前吩咐好管亥,让他做好接应。 庾献找到正吃的不亦乐乎的管亥,对他说道,“管师兄,我有事出去一趟。” 管亥听了立刻警醒的抬起了头。 “你干嘛去?” 庾献解释了一下,“我找到个门路,可以往皇宫里走一遭,或许能有什么发现。” 管亥疑惑的问道,“皇宫里戒备森严,能有什么发现。” 接着又道,“再说,你要跑了,我指望谁继承大贤良师的遗志!” 庾献笑道,“不跑不跑。等会儿你就悄悄的跟在我后面,等我进了皇宫,你就守在门外。一旦我在里面出了什么事,你就来接应我!” 管亥听了一脸的不乐意,好半天才勉强说道,“好吧,我就跟着你走一遭。” 庾献有了管亥做后手,总算是心安了一点。 他出了门,汇合了田景,一起向皇城里行去。 一路上庾献故作不经意的打听了不少董卓的事情,可惜田景的口风很紧,并没透漏什么有用的东西。 庾献原本还打算以此为口询问下董白的事情,如今也只能作罢。 到了宫门外,田景出去露了个面,马车就继续前行。 一直到了临近大殿的时候,田景才带着庾献慢悠悠的出来。 不少往来的官员都是一脸的忿忿,可惜当他们看到马车上董家的大旗后,都不敢再多说什么, 田景对庾献低声解释道,“这次朝议商量的事情重大,就连很多称病在家的老家伙,都来了不少。他们都是和相国不对付的,道长等会儿可要心里有数。” “嗯。” 庾献应了一声,接着问道,“这么说迁都的事情,已经早就流传开了?” 田景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丝不屑的笑容,“是啊,别看这帮家伙义正言辞,其实他们的过半家产,早就已经往西边送去了。如今一个个慷慨激昂,还不是要做好人。” “原来如此。”庾献点点头。 田景告罪了一声,“道长现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瞧瞧什么情况。若是相国有招,道长在那些朝官们面前可莫要退缩。” 庾献笑道,“放心好了。贫道这么多年的修行养气,难道还会怕一群蝇营狗苟之辈吗?” 庾献闭目在殿外等着,心中则有些打鼓。 就在这时,陆续又有人来殿外等候传召。 庾献抬眼看了看,都是些文官模样。 庾献本来没打算理会,谁料一个三十来岁相貌温文儒雅的文官见庾献一身道袍等在这里,主动开口询问道,“莫非阁下便是昨日挡下五色神光的庾献庾道长。” 庾献也不意外,这洛阳宫里要是能保住什么秘密,那才叫怪呢。 庾献拱手说道,“正是,不知道阁下是哪个?” 那文官温和一笑,“不才荀攸,字公达。如今在朝中暂任黄门侍郎。” 庾献“哦”了一声,初时还未在意,等到想清楚眼前这位的身份,顿时悚然而惊,“你是荀攸?” 荀攸那可是曹操的谋主啊,真正的王霸之佐!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 荀攸没想到庾献的反应这么大,他皱了皱眉头,“怎么?道长听过我的名字?” 庾献默不作声了。 人虽然沉默着,脑海中却在激烈的斗争着! 眼前的这货,绝对是这个时代一等一的人才,若是错过岂不可惜? 不过荀攸这样的人精,也不是好忽悠的啊。 荀攸见庾献不说话了,倒是主动聊了起来,“这次道长过来,想必也是为了迁都的事情吧。我听说,昨日道长劝说相国西去,是为了几句似是而非的东西。我看道长风姿不凡,我想以道长的睿智,应该不至于这般浅薄吧。” 庾献这时,也想起了荀攸的一些事情。 荀攸这家伙是忠于汉室的一派,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但是这个人主意却很正。 袁绍起兵之后,洛阳城中的士族子弟纷纷叫好,摩拳擦掌。 荀攸却对越骑校尉伍孚说道,“董卓虽然有强兵无数,但也不能把兵马全都随身带着。说到底,只要机会合适,这兵多将广的董卓,也只是一个匹夫罢了。到时候要收拾他,只需要一把匕首。袁绍这样兴师动众,恐怕所图不小。” 伍孚素来对荀攸信任,再加上他的族兄伍琼是董卓的心腹,于是在荀攸的鼓动之下,暗中决定刺杀董卓。 结果刺杀事败,伍孚固然身死,荀攸也被抓到大狱之中。 既然知道了荀攸是汉室的死忠,这第一印象就好争取了。 行吧,我就接着忽悠。 庾献深深的看着荀攸,认真说道,“不如此,恐怕关外的联军就要作鸟兽散了。这个道理,你不难明白。” 第150章 这个国师,当得! 荀攸听了庾献此言大吃一惊。 从他打听到的情报来看,他原本以为庾献这妖道会是董卓的帮凶。 没想到竟从庾献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荀攸顿时警惕起来,他眼睛微眯,“庾道长这般交浅言深,实在让荀某费解。” 庾献微微一笑,并不多话。 荀攸这家伙看来暂时还未和王允那一帮通过气,不然的话,也不至于是这种反应。 不过想想也对,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人跳出来说一句“我也是同志”的事情,太不靠谱了。 庾献看不出荀攸修为的深浅,也不敢胡说八道。 庾献敢打赌,要不是因为贸然试探太过失礼,说不定这个汉末顶级的大军师,已经看破了自己的根脚。 他正焦虑的等着,相府的主簿田景脚步匆匆的从大殿里出来,“庾道长,相国现在要传召你!” 庾献点点头,“好。” 田景扫了一眼,见荀攸等人也在,当即不咸不淡的说道,“正好,相国也叫你们了。就一起进去听听吧。” 庾献故作镇定的走在最前,不一会儿就来到殿中。 庾献是方外人,倒也不需要在意什么俗礼,等到小黄门报门完毕,只是对着堂上拱手,以示礼节。 董卓见庾献到来,哈哈一笑,大声说道,“诸位可能有所不知!迁都的事情可不止是我一个人的主张,就连这位庾道长也是如此认为!” 说完之后,示意了下庾献。 庾献这会儿当然知道该说什么,当即把昨日和董卓说过的话,又胡说了一遍。 等到庾献说完,董卓不等有人反对,直接就摸着胡须满意的说道,“庾道长说的有理!我看,就这么办了吧。” 董卓话音一落,就有人断然喝道,“且慢!” 庾献扭头望去,这个敢打断董卓说话的,果然是个狠角色。 正是越骑校尉盖勋。 董卓被盖勋顶撞,脸上又羞又怒。 旁边的李儒使劲的打着颜色,这才让董卓暂且按下怒火。 就见盖勋威风凛凛的在殿中扫了一眼,随后看向庾献,“这位道长,不知你是出自哪个洞府?有何修为?胆敢来这金殿之上,议论国家大政!” 庾献听盖勋问的详细,心里顿时有点发虚。 他这样的修为能耐自然是骗不过明眼人的,只不过是仰仗着昨日用智障之盾挡住李儒五色神光的威风,才不至于让人上来就翻脸。 如今庾献最得心应手的兵法没有杀伐之力可用,就像是没牙的老虎一般,如何敢掉以轻心。 庾献正要硬着头皮扯谎一番。 就听上头的李儒慢悠悠的说道,“盖校尉可能还不知道,这位庾道长乃是鹤鸣山的传人,代表的自然是教主张鲁的意思。这次庾道长一出山,就径直来洛阳,传下这两句话来,到底是什么情况,想来不言自明。” “盖校尉就算轻看庾道长,也该给鹤鸣山掌教留些面子吧。那张鲁修为高深,颇知天时,就算提前预见什么,也是寻常事。” 庾献听李儒这般说辞,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大汉朝虽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是诸子百家的学问,还是以师徒口授,父子相袭的方式流传着。 道家的学问也是如此。 道门以知天时,了天命最广为人知。他们的“神思交感”之术,修炼到高深时,对天地的劫数命运,都能做出一个大概的判断。 而东汉,偏偏是对这些莫名离奇的谶言最是迷信的时代。 就连东汉的建立者光武帝,都为了证明自己的法统地位,在“代汉者当涂高”这则谶言的解读上,和公孙述进行过大辩论。 这里面最狗血的一点就在于,就连刘秀这个最正统的刘家子弟,东汉的创立者,堂堂的汉家天子!都承认了“代汉者当涂高”这个掀翻他们家基业的谶言是对的。 堂堂汉家天子,连覆灭汉朝的预言都这么认可,可以想象普通人的态度了。 当初太平道人张角起事的时候,就有不少轻信道门的豪强,觉得是汉朝的气数已尽,这才接连起兵,酿成一番大祸。 鹤鸣山张道陵一脉,虽然没有像张角那样踏入世俗,妄想建立起地上道国,但是他们封山避世的态度,却越发让人觉得这天下是要乱了。 如今若是鹤鸣山的传人现世,却是个支持董卓的。 这无疑会给天下人一个强烈的暗示。 ——天意是在董卓这边的! 庾献这会儿,才明白了董卓他们的打算! 难怪李儒试探自己的时候,没用出多大的能耐,估计他就是想试探下自己这枚棋子的成色。 等到发现自己这枚棋子不至于轻易死掉,让他们成为笑话之后,董卓就立刻许诺让自己做国师! 原来自己是要给他们做个吉祥物的国师啊! 也怪不得盖勋出来咬自己,李儒不等自己解释就先冲上去! 想到这里,庾献顿时…… ——心花怒放! 吉祥物好啊!没啥危险,待遇还高,只要关键时候出来晃悠两圈,替人家撑撑面子,那就足够了! 这个国师,当得! 就在庾献美滋滋的盘算着的时候,就听盖勋冷笑道,“鹤鸣山的意思?那倒也不见得。” 额。 庾献脸上有点尴尬。 确实是啊,自己现在在鹤鸣宫里只是挂个名。 就连这个挂名,还不知道重玄子有没有帮自己报上去呢。 别是个黑户吧…… 庾献正忐忑着。 就听李儒哈哈笑道,“庾道长代表不了鹤鸣山,难道你盖校尉就能代表,真是荒唐。” 盖勋却丝毫没有退让,他目视着李儒大声说道,“恐怕郎中令还未看到今日的奏报吧。” “奏报?”李儒微微皱眉,心中有些不安。 盖勋说道,“不错!关东诸侯虽然屯扎在酸枣不敢擅动,但是曹操却领了一支奇兵西进,偷袭成皋。” 董卓在上听了色变,“竟有此事?” 接着回头向李儒问道,“驻守成皋的是何人?” 李儒躬身从容说道,“驻守成皋的乃是郭汜。” 董卓皱眉说道,“郭阿多不是个谨慎的,可不要被那些贼子得了手。” 第151章 搬山道人 董卓此话一出,有些不知道内情的官员,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喜色。 成皋地势绝险,自从前些日子吕布从虎牢关退回来,那里的布置就大不如前,更没有什么能看的大将坐镇。 若是被诸侯联军得了,这洛阳城就门户洞开了。 李儒看了盖勋等忠心汉室官员的一眼,这才淡淡笑道,“恩相,昨日文和先生曾经掐算,说成皋方向有些不妥。所以下官就私下布置中郎将徐荣,紧急出城,带兵前去协助。下官原本以为只是一步闲棋,也怕不能应验,平白生出事端,因此还没有禀告恩相。” 董卓听了转忧为喜,哈哈笑道,“有徐荣去,我就放心多了。” 李儒也一脸自负的看了盖勋一眼。 盖勋心中怒甚,当即冷嘲道,“徐荣虽胜,却也没讨得好去。” 董卓闻言,顾不上斥责盖勋的态度,当即喝问道,“徐荣有成皋天险,那曹操有什么本事,可以让他吃亏?” 成皋、广武一带,楚汉之争的时候,曾经激烈的交锋过。那里虽然没有什么像样的高山,但是地势崎岖,丘陵不少。 曹操除了硬碰虎牢关,几乎没有什么太好的选择。 盖勋闻言,瞥了庾献一眼,大声说道,“那曹操麾下有一个搬山道人,他道术高明,法力通天。在成皋的群山之中,为曹操挪开山丘涧壑,打开了足有一尺的通途!” 满殿众人闻言俱都大惊。 ——“搬山道人?!” ——“这是何等了得的本事?宁能挪动山川?!” 有些知道兵事的更是几乎失声说道,“成皋天险,竟然被人打通了一尺通途!这、这可如何是好?” 西凉兵诸将更是骇然变色! 若是如此,那这洛阳城还如何守得住? 如果没有地利的优势,就算是西凉兵强盛,又如何打的了源源不绝的关东联军? 董卓更是怒喝一声,“那成皋天险现在如何?徐荣抓住那搬山道人没有?!” 后面那些涨对方威风的事,盖勋就懒得说了。 他淡淡说道,“今日的奏报都写的清清楚楚,相国自己查看就是了。” 董卓闻言,目光向李儒一扫。 李儒赶紧把董卓面前的奏报翻腾一遍,总算找到了军中的密报。 他看了一会儿,脸上阴晴不定,忧喜交加。 董卓不耐烦,急急的催问道,“如何?” 李儒将那奏报往旁边一放,抬起头来,长出了一口气,“成皋天险的一尺坦途只持续了几个时辰。曹操被打败之后,从那条路仓皇而逃。徐中郎将追赶的时候,山脉沟涧就开始合拢。徐中郎将险些受伤,那曹操一时不慎,战马都被合拢的山脉挤成了肉泥。若不是他的从弟曹洪拼死相救,恐怕就能除掉这个祸患了!” 董卓听了,闷哼一声,“可恼!当日没杀了曹阿瞒,今日成了祸患!” 接着董卓又追问道,“那个搬山道人被抓到没有?” 李儒遗憾的摇摇头,“那道人走脱的快,徐中郎将也无可奈何。” 董卓的脸色阴沉起来,“哼,若不是徐荣去的及时,恐怕这会儿关东的贼人就已经到了洛阳城下了。那搬山道人一日不去,本相都寝食难安!” 董卓此言一出,西凉军众多武将俱都默然。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是不抓住那个搬山道人,恐怕他们谁都睡不安稳了。 与此同时,董卓和众多西凉军文武越发坚定了弃守洛阳,迁都长安的打算。 见董卓沮丧,诸将丧胆,盖勋慢悠悠的说道,“郎中令看军报时,莫非看漏了什么?” 李儒脸色微变,淡淡道,“用不着你来提醒。” 盖勋哈哈笑道,“还是说说吧。” 说着话,盖勋瞧了一脸神往的庾献一眼,“这位搬山道人,也是来自鹤鸣山的!” 庾献听了此话一呆。 卧槽! 他正在凭空想象那搬山道人在群山乱涧中,辟出一尺坦途的风采,没想到这火竟然烧到了自己头上。 等等。 搬山道人,搬山道人…… 庾献好像真的有些耳熟啊。 接着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当初重玄子在选拔道童的时候,似乎真的提过这么一句。 说是搬山道人叛出师门,得挑出一人来照料他空闲出来的洞府。 庾献在葫芦中待的岁月太久,险些竟忘了此事。 看庾献似乎想起了点什么,那盖勋不依不饶的问道,“怎么?庾道长是想到什么了?那搬山道人也是出自鹤鸣山的?” 这是无法遮掩的事情。 庾献只得说道,“搬山道人的确出自我鹤鸣山,不过……此人已经叛出师门了。” 盖勋哈哈一笑,一脸揶揄的说道,“总不能庾道长说他叛出师门就叛出师门吧?现在你也说代表鹤鸣山,他也说代表鹤鸣山,如今你们两个倒让我们这些人难以适从了。这鹤鸣山到底是几个意思?是要帮助董相国呢?还是说天命在那些关东……,逆贼手中?” 庾献无言以对。 这事儿真是蛋疼。 小爷只是想来当个吉祥物混吃混喝,谁想到居然和师门叛逃的前辈对上了。 李儒闻言喝道,“庾道长刚刚建议朝廷迁都,就发生了贼人破开成皋天险的事情,天意站在哪边,还用再猜吗?那搬山道人既然是鹤鸣山弃徒,想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盖勋听了此言,当即反驳道,“既然如此,何不让这位庾道长出马,去将那位搬山道人擒来。如此一来,到底真伪如何,自然容易分辨。等庾道长擒来那搬山道人,那时候朝廷再说迁都,我盖勋绝对没有半句闲话。” 听了盖勋此言,李儒脸色阴沉起来。 这件事盖勋说的合情合理,别说那些忠于汉室的大臣了,就连不少西凉武将都应和起来! 对他们来说,这件事倒是无所谓的。 哪个道士是真鹤鸣山的,哪个道士是假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但是那搬山道人一日不除,他们都在这洛阳城待的没有安全感。 这庾献虽然年轻,但看着还有几分气度。 就算打不过那搬山道人,能让他受个重创也是好的。 李儒见底下的场面难以收拾,只得向庾献问道,“道长以为如何?” 第152章 不能怂 庾献默然。 眼前的局面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原本庾献以为,在朝中做个象征天意的吉祥物就可以了。自己趁机猥琐发育,修成高明道法,到时候再出来吊打逗比们。 谁料现在还没发育呢,就要和鹤鸣山叛逃的搬山道人对上了! 搬山道人能被治头大祭酒重玄子提及,那他在鹤鸣山的时候,必然是个有字有号的人物。 他的修为就更不必说了,能够将险恶的成皋一带开出一尺坦途,足以证明他在土属性功法的修为上已经妙到毫巅。 而且他号为搬山,又能在天下豪杰中选中曹孟德这样一颗霸主幼苗辅佐,无论是胸襟气魄,还是眼力胆识都绝对是个顶尖人物。 庾献现在道术浅薄,兵法不全,和这样的恐怖人物对上,绝对是有死无生。 李儒见庾献不答,不由焦躁起来,“庾道长?你以为如何?” 庾献抿了抿嘴,挺直腰背昂然而出,“既然是本门的叛徒,那贫道见了,必然要将他拿下,卸掉法剑送去师门问罪。” 李儒见庾献终于反应过来了,赶紧大喜道,“甚好!” 无论后续如何。 哪怕是李儒作弊找人围杀搬山道人,此时也不能怂啊! 一旦让朝臣们动摇,觉得天意在关东叛军那边,恐怕就会让他们生出别样的心思。 李儒昨日出手试探过庾献,知道庾献还是有两下子的。 但是刚才庾献短暂的沉默,也让李儒意识到了,庾献对上这个搬山道人应该是没把握的。 李儒当即转身对董卓说道,“恩相,那搬山道人是鹤鸣山弃徒,又辅助叛逆作乱,显然是个道门败类。既然庾道长在这里,朝廷必须要正本清源,让天下人知道顺逆。” 董卓也明白这里面的关键,当即大声道,“说的好。不知道郎中令有什么打算?” 李儒正色说道,“还请恩相奏明天子,加封庾道长为国师!” 李儒话音一落,盖勋就一脸惊怒的说道,“郎中令!这是鹤鸣山道门的家务事,你何必把朝廷牵扯在里面?” 李儒听了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一码归一码,我何曾掺和鹤鸣山的家务事?” 李儒说完,不等盖勋反驳,就慢慢说道,“只是庾道长进言有功,又前来扶保汉室,这都是有大功于朝廷的。为了提振人心士气,也为了震慑那些胆敢妄动的宵小,李某这才大着胆子,恳求庾道长曲凌云之志,看顾我朝。这有何不妥吗?” 盖勋被李儒的厚颜无耻弄的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你简直无耻。庾献一旦身为国师,即会背负我大汉朝的火德气运。这岂非不公?” 李儒面无表情的转向董卓,“下官鲁钝,没听明白盖校尉是什么意思。庾道长的功过,恩相也是清楚的,还望恩相早早决定。” 董卓见状哪有不借坡下驴的道理。 他当即笑道,“甚是。稍等我就奏明天子,册封庾道长为国师。随后会让太史令挑选黄道吉日,为国师筑坛,为我大汉调理火德气运。至于那搬山道人,不过是一宵小,就由国师一力剿杀就是了。” 董卓连国师都叫上了,庾献自然不会退缩,他拱手应道,“必不辱命!” 盖勋怒容满面却无可奈何。 他回头看了一眼,想要得到其他人的声援。 可是王允等忠于汉室的大臣,早就知道庾献的“反董卓本质”,王允更是为了碰瓷鹤鸣山一脉,拜了庾献为师。 他们不但不会在这种时候出头,而且看着董卓和李儒拼命把庾献捧为国师,竟然还有一种暗爽在心头。 盖勋见在王允、士孙瑞等人不支持,又把目光投向了司空荀爽。 荀爽有些六神无主,看了荀攸一眼。 荀攸却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庾献。 荀爽只得提醒了一声,“公达,你以为如何?” 荀攸见叔祖问话,只得恭敬说道,“无妨的。事后,叔祖可以将那道人约来,我和他认识一番。” 荀爽闻言,闭上眼睛不理会盖勋的暗号了。 盖勋孤掌难鸣,只得恨恨的生着闷气。 李儒趁机又道,“恩相,那搬山道士固然不是国师的敌手,不过他身边还有曹操这样的乱臣贼子辅助。那曹操颇有军兵,只怕国师孤掌难鸣。” 董卓连连点头,向庾献问道,“国师以为如何?” 庾献哪还能不明白李儒的意思,这分明就是怕自己太菜,毁了西凉军的声势。 庾献自然乐的如此,“不错。那搬山道人也就罢了,曹操却不好对付。” 董卓听了不屑的说道,“不过是个藏头露尾赘阉遗丑,有什么可以说道的。” 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庾献不得不提醒了董魔王一句,“那搬山道人本领不凡,想来也必然懂得掐算。他为何不投袁绍,却投奔了袁绍麾下的曹操?” 庾献此问,让不少朝臣都意识到了这个被他们忽略的点。 那曹操,看来也是个极有气运的人物啊! 董卓皱了皱眉,他也不敢掉以轻心了。 虽说他表面上自信满满,但他心里也不知道这个庾献的成色,那搬山道人的本事,可是对整个洛阳都产生了巨大的威胁。 “那以国师之见,该当如何?” 庾献听了董卓此话,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 他连忙说道,“我打算从西凉精锐中抽取一两营兵马,组成道兵。再挑选健将统领,替我分担曹兵的压力。” 董卓听了沉吟。 一两营兵马也就是五六百人,而且是用的西凉兵,董卓也不必担心什么。 不过如今他手下的大将,各个都担任着重要的职位,如果是单纯统领道兵就有些大材小用了。 董卓向李儒问道,“郎中令以为何人可以担任此职?” 李儒听了之后,目光在西凉兵诸将那儿扫了一眼,见人人都在躲闪,他也不好做这恶人。 只得硬着头皮向庾献问道,“不知道……,国师有没有什么钟意的人选?” 第153章 火德气运 庾献听了心中欢喜,看样子道兵的事情是没问题了,眼下就是个带兵人选的事情。 庾献赶紧说道,“要在成皋险阻之中,等到搬山道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虎贲中郎将李肃,他的兵法是闻风望气,最擅长追踪隐匿。若是有此人协助,我的把握能多两成。” 李肃要是跟着自己,不但功名葫芦的事情不必担心了,而且有他那闻风望气的本领,就算打不过,提前逃掉的机会还是有的。 李儒听庾献要的是李肃,微微诧异,“竟然是他。” 想想庾献说的也有道理,再加上李肃在西凉兵中确实比较边缘,当即笑道,“好,那我就将虎贲中郎将李肃调到国师麾下。至于道兵……” 道兵的事情,庾献早就想好了。 没有一支强力的武装力量,庾献就攒不出足够的杀伐之力。 没有杀伐之力,庾鲜的大部分本领都被封印。 因此这也就决定了,庾献想要恢复全盛状态,就不得不投靠一家势力养兵。 若是能够拉拢到一支属于自己的道兵,那庾献就不必如此受制于人了。 见李儒提到道兵,庾献赶紧说道,“道兵的事情,贫道也考虑清楚了。” 李儒正盘算着从谁那里抽人,见庾献此说,不由好奇道,“国师是怎么打算的?” 庾献平静的说道,“我听闻校尉李傕喜爱巫术,他手下的士兵想来对道术也有一些概念。若是从李校尉手中要人,恐怕能得心应手一些。” 没错,庾献的目标,就是李傕手中的徐晃! 此时的徐晃顶头上司是杨奉,可就连杨奉这会儿也只是李傕手下一个不大的角色。 徐晃现在的身份也就比大头兵强上一点。 若能趁机把此等名将搜入囊中,庾献也就不必担心自己杀伐之力不够用了。 李儒听了笑道,“好,回头我就和牛中郎将说一说。” 李儒和牛辅都是董卓的女婿,关系还是不错的。 至于李傕…… 那是谁?不过是牛辅手下的小弟而已。 庾献得了这样的增强,顿时精神一振,虽然还不知道汉室的火德气运有什么用,但是有了眼前的实力,庾献足以展开许多计划了。 有了这件事情打岔,董卓再次掀起迁都的事情,那些汉室大臣们再反对起来就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了。 何况他们也知道董卓的残暴,并不太敢硬刚,不少朝臣早就准备好打包跑路了,如今也只是虚应一番。 之后朝臣们陆续向董卓汇报了一些琐碎的事情,这些庾献都不感兴趣,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等着。 朝中的大小事依旧是李儒代替董卓处理,过了许久,才由小黄门宣布散朝。 庾献这才迈开步子,向宫门外走去。 尽管不想上董卓的破船,但是这次朝会实在给庾献带来了太多的好处,让他不由得深陷其中。 庾献想着以后的事情,心中纠结不已。 正想着,眼看宫门在望,忽然有人扯住庾献的衣袖,笑道,“国师,不知道今晚有没有时间,我正想向国师求教一番。” 庾献回头见是荀攸,心中就是一跳。 这可是三国时代的顶级军师,不说他的儒家造诣,光是兵法水平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此人虽然模样温文尔雅,但是身上蕴藏着让庾献都觉得恐怖的爆发力。 庾献连忙推辞道,“不敢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 一场朝会已经让庾献清醒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定位。 就连搬山道人这样绝强的家伙,面对徐荣的千军万马都只能落荒而逃,何况是自己这样道法浅薄之辈。 炼气士的力量虽强,但是世俗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对于庾献来说,和这些大势力若即若离,才是最好的距离。 至于收服荀攸这样的可笑想法,庾献已经早就打消了。 庾献这会儿只打算着,早点把徐晃和道兵弄到手,先把自己的兵法都解封了。 随后无论是去邙山寻找狐狸白骨,完成那女妖斑斓的任务。若是能从斑斓那里得点能用的好处。 庾献不介意去尝试下对付搬山道人。 荀攸却不依不饶,他扯着庾献的衣袖笑道,“国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诸子百家的学问,都有可以借鉴的地方。” 见庾献不为所动,荀攸微微一笑,悠悠说道,“比如说,这大汉朝的火德气运是怎么回事,恐怕国师还不太了解。” 庾献听了心中一动。 确实如此。 道家修炼火属性元气,这个他明白的很。 修炼方法是取材于天地自然,和天地自然呼应。 比如说搬山道人就是纯粹修得土属性元气,修炼到高深时,就可以有移动山川的神鬼之力。 而儒家修行的火德之力,则是修行的心头火。 心头火旺盛,则人的元气不衰、不朽、不灭。 这是以火德之力锤炼自身,让自身强大的法门。 这也是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中的第一步。 但是这火德气运就牵扯到王朝的更迭了。 这火德气运如何使用,里面有什么利弊,庾献就完全不明白了。 意识到荀攸话中的意思,庾献立刻追问道,“莫非公达明白此事?” 荀攸笑道,“我颍川荀家家学渊源,倒是知道一些。这王朝气运若是调理得当,自然会对国师有所助益。可若是弄错了什么……,恐怕会给自己带来莫大凶险。汉初的时候,因为武帝穷兵黩武,导致天下纷乱,为了调理五行,当时的天子可是杀了不少公卿啊。国师身在高位,当要自珍。” 庾献听到这里,才猛然醒悟过来! 汉初的确有过这样的事情,一旦哪里出现了什么自然灾害,就要找个借口杀掉应劫的公卿,取得上天的原谅。 那时候没有国师,杀的是公卿大臣。。 如今调理五行的变成了自己,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岂不是就应在自己身上? 而且天子总不至于无辜诛杀大臣吧? 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其他的隐秘? 第154章 邀请 这绝对不是庾献的杞人忧天。 想想董卓刚入洛阳的时候,是怎么升的官? 不就是以“久不雨”为罪名,将司空刘弘取而代之的吗?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天道那不可违逆的力量,历来都是统治者秘而不宣的东西。 除了杀死重臣向天地谢罪,更早些的时候,天子更是亲自祭天请罪。 商汤为了祈雨,甚至在桑山之林祈祷,愿意以自己的身体做为祭品求苍天降雨。 这种天人感应的观念,一直到了魏文帝曹丕的时候才有改观。 黄初二年的时候,因为发生日食,有司奏免太尉。魏文帝曹丕因此下令,以后再有天地的灾变,罪责都在君王身上,不再问罪三公。 庾献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可以让董卓把灾祸归咎自身,真要出什么问题,八成让他做给天下人谢罪的替死鬼。 庾献只得向荀攸服软,“正要向公达讨教一番。” 荀攸微微笑道,“说不上什么讨教,只是一点心得罢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今晚去我家做客如何?” 庾献思索了一下,笑道,“也好。正有些事情向公达请教。” 荀攸是个坚定的反董派,反正知道他的立场,庾献还是有把握全身而退的。 这边正说着话,王允带着士孙瑞等到来到跟前,笑着问道,“公达怎么也和国师认识?” 一边说着,王允一边很自然的向庾献躬身行礼。 或许是他的恭敬有些过头,荀爽和荀攸都有些讶异的看着王允。 王允脸色不变,笑着说道,“各位或许不知,我和国师昨晚已经见过,他见我有些修道根基,已经将我收入门下。说不准过些日子,我就要学赤松子那般,弃人间事,追随道长修行。” 在场的都是人精,稍一品味就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这王允是搭上了鹤鸣山的线,引为外援啊! 不少人看向王允的神色都露出了鄙夷。 王允平时隐藏的比较深,除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汉室忠良,不少人都把他当成了董卓的走狗。 在他们看来,董老贼刚刚把这个庾献推到台面上,王允这个堂堂的司徒,就不顾脸面的拜师,真是斯文扫地。 王允丝毫没有在意气氛的尴尬,仍旧厚着脸皮对荀爽问道,“不知道荀公对国师有什么话说?国师的事情就是我王子师的事情,尽可以吩咐我去办。” 荀爽有些受不了王允这个厚脸皮,淡淡的说道,“倒也没什么,只是我这侄孙有些事情要和国师切磋。” 王允听了笑道,“正好今日是老夫贱降,我早就有心请诸位过府一聚。既然如此,何不一起同行?” 在座的众人听了王允此话,都忍不住的翻个白眼。 这老货,怎么时不时的过生日。 这生日过起来就和闹着玩似的。 庾献倒是明白,王允这老油子肯定是怕自己和荀家弄出什么误会,因此一力把这件事接了过去。 不过庾献对他家那个妖女貂蝉实在忌惮,暂时还没有再次找上门去的念头。 其他人也都迟疑着。 王允见众人意愿不强,赖着脸皮说道,“老夫又没说收礼,各位何必冲老夫摆这样的脸色。再说,既然朝廷已经决定搬往长安,咱们这些大臣势必也要成行。你我等人都是家大业大的,这一路西去还不知道会遇多少险阻。何不趁此机会商量一个办法,大家一起结队西去,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给王允过生日,大家没什么兴趣,但王允后面这番话就说到了众人的心坎儿里。 迁都的事情何其繁琐重大,那时候洛阳城内外必然会乱成一团。 趁火打劫的乱贼流寇也绝对不会在少数。 他们这些大家族又不愿意和如狼似虎的西凉兵一起前行,那么只能依靠手中的宗兵部曲作为武力,守护着西去长安。 可是一个家族的宗兵部曲武力是有限的,如果遇到寻常的毛贼还好说,若是遇到南匈奴的马贼,那就是一场泼天的灾祸。如果几大家族能够彼此照应着一起前行,事情就好太多了。 荀爽听了点头说道,“甚好!既然如此,我等就一同前往王司徒府上吧。” 庾献也有些动心的意思,若是能在王允府上,有他在中间牵线搭桥,自己就可以轻易取信荀攸了。 见庾献也不反对,王允笑道,“甚好!就这么决定了!各位想必还要回家清点一下人口家财,那咱们就今夜再见。具体的事情到时候再商量吧。” 众人连忙应是。 荀攸特意看了庾献一眼,笑着说道,“荀某静待国师。” 庾献点点头,表示记住了此事。 他径自前行,出了宫城。 人一在外露面,管亥就不知从哪来冒了出来。 他大咧咧的在那一站,“怎么样?那帮昏君奸臣没有为难你吧?” “嗯。回去说。” 庾献简短的说道。 接着,庾献心中一动,对管亥说道,“管师兄,我打算借借你的威风。” 管亥一怔,“怎么说?” 庾献有些不好开口,“管师兄可否立刻现形,把师弟驮回去。” 管亥有些不乐意了,他不爽的看着庾献,“怎么又驮你?” 庾献干巴巴的说道,“为了、为了大贤良师……” 管亥气,破口大骂道,“老子信了你的鬼。” 好在管亥也知道这里不是斗气的地方,而且太平道如今威信扫地,若是管亥都不扶持,凭借庾献一人也根本打不开局面。 管亥只得闷哼一声,原地化为了一支犍牛般大小的野猪。 这野猪皮色乌青,身上光泽流转,那蕴含着无穷力量的鼓突肌肉,蕴含着炸裂般的美感。 庾献装作不经意的往回一瞧,见重臣们正赶到皇城门口。他这才施施然的上了野猪,由着妖怪驮着慢悠悠前行。 管亥身上的妖气极重,那些本来还彼此说着悄悄话的重臣们都闭紧了嘴巴,神色狐疑的交换着眼神。 第155章 管亥的请求 这些人虽然在朝堂上消磨日久。 但一个个要么出身各地有名的书院,要么是大儒子弟,要么有着家学渊源,在“修身”一途上都有着不弱的实力。 尽管有不少像王允这样五德没有修圆满,就做官转修功德的世家子弟,但也有不少像荀攸这样炼出了五色神光,再转修功德的。 他们都敏锐的察觉出了管亥妖气。 士孙瑞悄悄向王允问道,“子师,你觉得你那师父是什么来头?恐怕也就是鹤鸣宫掌教张鲁,才能有这样强大的妖怪作为坐骑。” 这话并不夸张。 要知道管亥是能够和壮年巅峰的关云长,交战数十个回合的。 整个三国时代的武将中,有这样强悍实力的大将都不多了。 王允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莫非我这师父果然是鹤鸣山正统,那个什么搬山道人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士孙瑞听了不知想的什么,旁边的周毖却对王允笑道,“恭喜!鹤鸣山的传人选中了子师,想来子师是个有福气的。” 王允心中也深觉如此。 他转修道家,除了把鹤鸣山道士拉下水的目的,还有一个真切的原因,那就是他的年龄已经不小了。 放眼天下,除了一些能够延年益寿的奇珍异宝,就只有道家是有长生术的。 道家的长生术不但可以养生,让人多活些岁月,而且可以让人恢复青春活力。 就算逃不过寿数因果,可只要能让身体恢复青春状态,这也足以让人着迷。 想想,同样是活到八十岁,是垂垂老朽的活到八十岁,还是像是年轻人那样活到八十岁,这简直是天壤之别。 王允心中暗爽,嘴上却低声客气道,“若是汉室能够再兴,岂不是我们每个人的福气。” 大家一起侧目。 ——王子师这个逼装的好啊! 庾献骑着野猪精走开没多远,管亥就有些猥琐的问道,“喂,你瞧瞧他们还看着呢吗?” 庾献也不回头,口中说道,“当然。再走两步,等他们瞧不见了,你再变回来。对了,趁这功夫,我给你说说我今天的经历。” 庾献当即巴拉巴拉把今天的事情一说。 说到一半,管亥就精神一振,“什么?董卓竟然把你这个黄巾传人立为国师?哈哈哈,汉朝果然气数尽了,竟让这样的乱臣贼子当权。” 庾献也不瞒着管亥,“我可先说明啊,他们可不知道我和太平道的事情。他们只以为我是鹤鸣山的弟子。” 管亥嘿嘿一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他忽然开口央求道,“师弟,既然你被拜为国师,那想必就要祭拜天地,承接汉朝的火德气运吧?” “咦?师兄也知道火德气运的事情吗?” 庾献有点意外,若是管亥能够给他说明白火德气运的事情,他也就不必受制于荀攸了。 管亥化为原型后没法回头,他也不回答,又催问了一句,“快看看,他们还瞧着吗?” 庾献回头,皇宫早就甩在了大后面。 庾献很良心的说道,“没再看了。” “好!”管亥将肩一摇,庾献立刻识趣的从管亥背上跳下,管亥也向前一跃,就地一滚,化为一个精赤条条的魁梧大汉。 管亥脸上带着喜色,“这火德气运,我还是知道一二的。你可知道我太平道为何被称作黄巾军,又为何要创立黄天世界。” 庾献老老实实的说道,“不知。” 管亥得意的说道,“因为我们秉承的是土徳气运。要不是……” 说到这里管亥有些没精打采了,“要不是有叛徒出卖,说不定大贤良师已经做了圣君了。” 庾献口中却道,“或许是汉室气数未尽呢。” 按照历史来看,汉朝的确还有许多年的天命。 管亥有些想要发怒,却也明白庾献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管亥闷闷的在前走了一会儿,忽然抓抓脑袋,回头问道,“对了,你祭拜天地的时候,能不能把我带着一块过去?” 庾献看着管亥那满眼的期待之色,狐疑的问道“你想干嘛?” 庾献警告了一句,“这里可是洛阳城,就算你们大贤良师还在,也不敢在这里乱来的。” 管亥不听,固执的问道,“你就说能不能带吧。” 庾献可不敢打这个保票,“册封国师,调理汉朝气运,这可不是一件随随便便的事情。到时候肯定还有许多繁文缛节要做。那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会盯着我,我怎么可能带一个不相干的人走上近前。何况你是妖类,就算再怎么收敛妖气,也会被修为高深的儒家察觉出来。” “是这样啊。”管亥听了有些失望。 接着静静地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大口一张,吐出了三卷黄色的天书。 庾献吓得赶紧帮他遮掩。 “管师兄!你不要命了!这里是洛阳城啊,你把这东西露出来,万一被人发现,咱们就得被人追杀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开玩笑,黄巾余孽带着太平道的道统出现在洛阳城,这简直就是嫌命长了。 管亥却不理这一套。 他把手中的三卷天书往庾献怀里一塞。 接着东张西望了一会儿。 这才低声说道,“庾师弟,等你封拜的时候。把这三卷天书带过去。到时候,或许会有奇效。” 庾献听了立刻警惕了起来。 “你想干嘛?” 管亥笨拙的摇着大手掩饰道,“不干啥不干啥。” 庾献冷哼了一声,把东西扔还给了管亥,“既然如此,那你自己拿着吧!” 庾献觉得自己要是被一头猪给坑了,那可就太没尊严了。 管亥吭哧了半天。 竟然将那三卷天书收了起来。 这让庾献又有些奇怪。 若是以往,就算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办成,恐怕管亥也不会那么轻易罢休的吧。 庾献心中越发对这所谓的王朝气运好奇起来。 与此同时,他也对晚上和荀攸的见面充满了期待。 或许,他能从荀攸那里知道一些管亥所不愿意讲的东西。 不过,想到去王允府上,庾献又有些头疼。 他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一声娇滴滴的“师祖。” 貂蝉这个妖女潜伏在王允府上,所谋划的绝不会简单。 自己这次去,希望不会再碰上吧。 第156章 宝器 庾献对貂蝉是有些忌惮的。 再加上还不知道荀攸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这次怎么也得拉个援手。 管亥肯定是要跟着自己去的。 李肃似乎也能跟着去帮个忙,这家伙唯利是图,眼里只有钱。 他的武艺不俗,更兼有李广传下的神射术。 关键时候,只要给出条件,应该能帮助自己对付貂蝉这个妖女。 想到这里,庾献也不回驿馆了,对管亥说道,“走,咱们去找个帮手。” 李肃住的地方,庾献挺熟的。 顺着记忆中的路一路找过去,果然在道路的尽头发现了一处有些破败的宅院。 庾献上去敲了敲门。 出来两个军汉打扮的人问道,“这里是李将军的府邸,你有何事?” 庾献客气的拱了拱手。 “去告诉李将军,就说有故人来拜访。” 李肃的虎贲中郎将比较酱油,还没有去朝廷大殿商议国事的资格。 庾献找来的时候,他还全然不知道殿上发生的事情。 等到双方寒暄一番,庾献把殿上的事情讲了一遍。 李肃就是一脸的欲哭无泪。 “道长啊,咱们可前日无仇,近日无怨。好好的你非要找我干嘛?我这好不容易升上了虎贲中郎将,眼瞅着就能领兵建功立业。去跟着你做什么劳什子道兵。” 做了庾献的道兵,也就和庾献这货的利益绑在了一起。 那搬山道人光听名字就不太好对付,李肃得是多嫌命长,才会跟着庾献去找他搏命。 一旦事情做不成,要么死在那搬山道人手中,要么就要回朝廷接受军法。 李肃可不指望董卓给他这个从犯手下留情。 庾献安慰道,“放心好了,我既然身为国师,那么也受到大汉火德气运的护佑。到时候就算打不过,跑路也是没问题的。” 李肃听了,叹息了一声,“董相国已经决定的事情,谁都改不了的。盼只盼这火德气运真的有用。” 庾献见李肃话里有话,不由追问道,“这火德气运莫非还有没用的时候。” 李肃随口说道,“多了去了!一朝气运何其广大,我等肉身凡胎能动用多少?到时候,真正考验的还是你的能力和宝器的成色。” “宝器?”庾献又听到了一个新词。 李肃惊讶道,“是啊,道长修道多年,难道没有什么成用的法剑、宝物?” 庾献是真没有。 他当了三年道童,刚刚才拜入鹤鸣宫就被管亥劫走了。 哪里有机会讨要什么法剑宝物。 见庾献默不作声,李肃摇头说道,“不应该啊。你们道家最擅长依仗外物,从不依赖这渺小凡俗的肉身,那鹤鸣山更是真仙广成子的道场。广成子平生最爱炼器,可以说好东西应有尽有。以你的修为,在鹤鸣山应该也举足轻重,不该连一件宝贝都没有。” 庾献无奈,这事儿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他向李肃打听道,“那这宝器是做什么用的?” 李肃见庾献似乎真不清楚,只得解释道,“人的肉身仿佛一个小世界,阴阳五行俱全,又有三魂七魄居于其中。所以很难容纳一些纯粹的力量。偏偏这世间的力量,越纯粹就越有威力。” “比如说兵家的杀伐之力。虽然人的肉身也可以把这杀伐之力吸纳,但是吸纳的效率极差。而且这杀伐之力也会被身体慢慢吸收,让人变得性情乖戾,杀意极重。但如果是以炼化的宝器容纳,不但可以完美的借用其中的力量,而且还可以在宝器中凝结出单纯的战斗意识。” 说着李肃提起自己的“倒须悟钩枪”。 随着李肃的真气全数灌入那倒须悟钩枪中,那杆大枪忽然变得赤红一片,仿佛成了一杆烧红的铁棒。 接着一阵阵元气卷动,一支张牙舞爪的怪兽虚影,忽然出现在那杆大枪周围。 李肃指了指那怪兽,“这就是凶魂。我平日里就是以倒须悟钩枪为媒介,吸引杀伐之力。随着力量的增强,这凶魂也会成长茁壮。等到这大枪成长为神兵利器,那在对付各种旁门左道的时候,就不用担心了。” 庾献有些明白了,以杀伐之力养枪,养出凶魂之后,就可以凭借这凶魂对付道门和儒家的修士。 若是自身直接吸收这杀伐之力,那这凶魂其实就是养在自己身上,一旦时间长了,必然会把自己变成一个麻木的杀人机器。 庾献皱眉问道,“只是这样一来,恐怕离开兵器,就无法直接动用兵法了。” 庾献的很多兵法极为实用,要是太过依赖某种宝器,难免会效用大减。 李肃笑道,“放心好啦,武器只要是炼化的,用起兵法来和你自身的没有什么不同。” “说起来,这杀伐之力原本也是可以直接吸纳的,也有一些特殊高效的炼化法门。比如说咱们兵法家,兵法进境极深的时候,就会达到‘胸中有百万兵’的境界。那时候任是什么杀伐之力都不在话下。而且在心胸中自由天地,可以滋养战魂凶兵,拥有源源不绝的力量。” 李肃说的庾献很是向往。 若是到了那种境地,就不需要再养道兵了。也避免了受制于人,因人成事的麻烦。 只不过那种境界对庾献来说还是有些可望不可及。 看来,还是要找一件足够好的神兵利器。 这样既能避免自己被杀伐之力影响,还可以养出助战凶魂。 庾献举一反三,直接问道,“照你这么说,承接火德气运的也得是类似的宝器了?” 李肃理所当然的说道,“自然如此。”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身为国师,本朝的盛衰都会对你有些影响。不过能动用多少,还要看你这宝器的成色。比如说朝中的三公,也承担一些气运,你见他们有几个能打的?” 庾献顿时有些犯难,他身上倒有件木匣,妥妥是件异宝。 不行的话,只能用那东西充数了。 不过他总觉得李肃这家伙说的有些似是而非,究竟如何还要再参照下荀攸的说法。 第157章 气运 庾献又和李肃聊了几句,约好了晚上一起前往王允家拜会。 随即庾献就带着管亥回了馆驿。 路上的时候,庾献似笑非笑的向管亥说道,“师兄,莫非你那三卷天书也是宝器?” “什么?”管亥装傻充愣。 庾献单刀直入,“你要这大汉的火德气运做什么?你既不是三公,也不是国师?” 管亥白了庾献一眼,“你管的着吗?” 庾献也不着急,“哼,早晚小爷也会弄明白。” 管亥的眼珠乱转,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到了晚上的时候,庾献带了管亥出门。 好说歹说,庾献依旧是让管亥现了形,驮着他去了司徒府。 一路上引得不少百姓就惊讶不已,窃窃私语。 庾献洋洋得意的骑在野猪背上,很是享受路人的诸多指指点点。 一队巡城的卫队找来,想要驱赶庾献。 不过在庾献放话是本朝国师之后,那些将信将疑的士兵也没敢怎么样他,最后一路跟随,目视庾献大摇大摆的进了司徒府。 进了司徒府,野猪妖的眼睛就凌厉起来。 它的肩膀一颠,庾献会意的一跃而起。 管亥身子一晃,人立而起,重新变为了魁梧大汉。 接引庾献进来的管家,原本以为这道长骑着野猪,只是行为怪异一点。 没想到这野猪竟然化为人形。 当即吓得失声叫道,“妖、妖怪啊!” 他想要逃走,却腿软的根本就迈不开步了。 远处的婢女、小厮,则各个尖叫着四散而逃。 管亥混不在意的看了他们一眼,一边接过庾献递过的袍子,一边仔细嗅着鼻子,“好细微的妖气,此人的修为怕是不在我之下。” 庾献还不确定貂蝉的立场,他不愿意贸然招惹这个强敌。 于是低声吩咐道,“你小心一点,先不要暴露。等会儿可能有用你帮忙的地方。” 管亥说道,“放心好了。” 庾献左右一看。 拉起了那个管家,笑着说道,“不必慌张,这是我的师兄。他平生从来不碰血食,有什么好害怕的?尽管把他带下去招呼就是了。” 管亥见人怕他,哈哈笑着,呲牙吓唬着那老汉。 那管家无论如何也不肯信,只是抱着庾献的腿苦苦求饶。 庾献和管亥初时觉得有趣,不片时就不耐烦起来。 正不知该怎么劝这管家,门外又来了几辆马车。 庾献抬头看去,就见荀攸从车里下来,接着慢慢搀扶出了荀爽。 荀攸向着门内看了一眼,笑呵呵的问道,“国师这是在做什么?” 庾献无奈,示意了旁边的管亥一眼。 对荀攸说道,“我这师兄原形凶恶了一点,吓到了这位老管家。” 荀攸闻言向管亥打量了一番,客气的说道,“在下荀攸荀公达,见过道兄了。” 管亥素来莽撞,又不喜欢大汉的官吏,很是无礼的敷衍了两句。 荀攸倒也不以为意。 他见左右也没有旁人,对庾献说道,“国师,我还以为你是特意在这里等着荀某,想不到竟是有这场误会。” 庾献心中一动,笑道,“怎么会是误会,贫道本来就有此意。” 荀攸摸了摸胡须,卖起了关子,“不知是为了迁都的事情,还是为了王朝气运的事情?” 庾献知道荀攸这是要和自己做交换了。 他挥挥手示意了管亥一下,接着和荀攸一起慢慢向前厅的花廊行去。 这前院的仆役都被刚才管亥化形时吓跑了,倒也不担心会被人听到。 庾献主动说道,“既然公达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要表示一下我的诚意。实不相瞒,董贼倒行逆施的事情,已经天怒人怨。我虽是方外之人,也不忍黎民百姓遭受荼毒。” 庾献先表露诚意,主要是担心先催问荀攸的话,怕这家伙说的不尽不实,落下什么重要的事情。 庾献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到底站在哪边的,你可以去询问尚书周毖,他知道的很清楚。” 荀攸听了笑道,“周毖的手脚早就被我看透,他苦心经营,安排出去许多汉室之臣,如今兴师动众,在外喊打喊杀。除了扰的黎庶不安,并未伤害董贼分毫,真是何苦来哉。” 荀攸和周毖虽然都是致力于推翻董卓的,不过他们不是一个小圈子的。 也正是关外十八路诸侯的叛乱,陆续让不少有识之士看出了周毖的立场。 庾献有周毖作保,那想来是不会有错的。 荀攸顿了一顿,开口说道,“国师想必已经知道了这王朝气运是怎么回事。” 庾献回答的很耿直,“不知道。” “额。”荀攸有点意外的看了庾献一眼。见庾献没有说笑的意思,只好认真的解释道,“无五德气运,不能成一国。所以,这也被叫做王朝气运。” 庾献听了头一句,就有所领悟,他下意识就向看看管亥那个坑货。 黄巾军起义失败,显然并不被天命所钟。 管亥想让自己把三卷天书带进去,不就是想劫走汉家的气运吗? 这种作死的操作,庾献怎么敢在众目睽睽下施为。 说到这里,荀攸话题一岔,开口问道,“那想必国师也不知道何为气运吧?” 庾献正要说是,忽然想起了卜子夏当初说过的话。 他开口笑道,“怎么会呢。人有三运,分别为天命,功德,修自身。有天命者,有大气运。有功德者,有大气运。修自身者,也有大气运。” “有天命之人,背负大功业,如帝王将相之属。他们都背负宿命,上天会帮助他们功成。” “有功德者,造福一方,庇护百姓。使百姓富足,智慧聪明,周旋天下如龙。” “修自身者,恪守良知,砥砺品行,皎皎君子如玉。” 荀攸闻言对庾献刮目相看,“不错,这正是我儒家功法的精髓所在。” “我儒门子弟修炼五德之气,这是修身的法门。治国执政,建功立业,这是修功德的法门。若是身受天命,则是‘平天下’的法门。” 庾献听到这里越发明确了。 修身、治国、平天下。 对应的正是儒家的三种修行方式,修五德、修功德和修天命。 不过庾献也没有被荀攸的话所蛊惑,这世上三运加身的人不少,未必都是修行的儒家路子。 当初庾献在吴起副本中遇到的那个田和,就背负着开创田氏齐国的天命,三运加身,在战场上强大的如同神只。 这时候庾献也终于弄明白了,自己得到这个火德气运,到底会有什么好处了。 庾献本身修有微博的五德之力,他如今又身为国师,有庇佑汉室的天命在身,只要再立些功德,就可以成功的三运加身! 想想那强大如神只的田和,庾献心中火热一片。 一母之力,人马如龙,三运加身,这三者结合,恐怕就算是历史上有名有号的斗将,自己都有一搏之力啊。 第158章 庾献的猜测 庾献诚心诚意的对荀攸说道,“还望公达指点。贫道山野之人,不知道这么多关窍,公达若不细说,恐怕就要错过这段机缘了。” 荀攸笑笑,“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凡家中出过三公的,知道这些不难。” 荀攸这话真是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庾献很识趣的恭维了一句,“天下有多少高门出过三公?公达实在太谦虚了。” 荀攸笑笑,悠悠说道,“三公代替天子处理国政,有天命气运的照顾。不过这到底是福是祸,还是要看你自己怎么去做。如今董相国身上也有天命,你觉得他的未来如何?” 庾献对天命倒没什么迷信的。 说到底,这种东西也不过一种少数人才能享用的高级资源。 同时,高收益也带着高风险。 不过庾献对这些都不在乎。 只要能再修行功德,达成“三运加身”,那自身的实力就会迎来爆发式的增长。 这才是庾献看重的。 当初庾献以吴起的身份对付田和的时候,就体会过这种状态的强大。 他的死阵不但刷不死田和,反倒让田和越发强大,甚至连概率极低的生机都被触动,让田和得以返老还童。 荀攸正和庾献说着,王允等人已经迎了出来。 荀攸看着王允,又低声提点道,“司徒王允身为三公,对汉室忠心耿耿。他有天命,也有多年为官的功德,还有自修的五德之术。他也是三运加身之人,你觉得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吗?” 庾献有些弄不明白,荀攸想表达什么意思。 “公达的意思是?” 荀攸一点一点,极为慎重的说道,“天命是莫测无常的,我们根本就猜不透。董卓这样的奸贼也罢,王允这样的忠臣也罢,都有各自的天命。成王败寇,无法一概而论。” 庾献微微皱眉,他来不及细加思索,顺着荀攸的目光审视着急急赶来的王允。 这王允身上有气运,庾献还是觉得比较靠谱的。 毕竟他身上有终结董魔王的宿命。 只是这货看上去实在是好弱。 庾献想着,试探着向荀攸打听道,“这火德气运,必然也有强弱之分吧?” 荀攸笑道,“哪有什么强弱之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一切还要看自己。” 庾献心中暗暗盘算,这又和李肃说的有些不符了。 按照李肃的看法,这王朝气运也是一种和杀伐之力一样的重要资源,用不同的宝器承接,得到的好处会有明显的区别。 但是按照荀攸的说法,似乎天命只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有天命的认可,就有登上舞台争斗的希望,最终如何还是要看自己的能力。 庾献想到这里,试探着向荀攸问道,“按照董相国的意思,太史令选了良辰吉日之后,贫道就要为大汉调理火德气运。这里面有什么说法?贫道又如何承受这王朝气运。” 荀攸不在意的说道,“自然是以官印为凭。到时候国师捧着朝廷给你的官印,去郊祭上天,自然有火德气运加持。” 庾献听到这里心中微动,果然还是要用到“器”的。 只不过在荀攸口中,这“器”指的就是朝廷的官印。 庾献不动声色的说道,“这官印难道没有什么区别吗?朝廷决定的仓促,恐怕来不及制造我的官印,不知道我拿着旁人的印有没有效果。” 荀攸摇摇头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他对庾献的这个脑洞也有一些好笑,“还从来没有承接火德气运的人,拿着别人的官印去做的。” 接着随口说道,“我朝之前虽没有国师,但既然是董卓亲口承诺的,想来他应该会大力支持。说不定你还能得个金印紫绶,这可比银印青绶强多了。你不妨等等看。” 庾献听荀攸说完。 暗暗和李肃的说法印证。 他心中渐渐有些明悟,能从这场祭天中得到多少好处,果然还是要看宝器的程度。 庾献心中有些猜测,莫非那王朝气运是一种类似于神道信念的东西? 只是自己该用什么宝贝去承接好呢? 庾献这才觉得有些捉襟见肘,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东西。 那个神秘的木匣珍贵无比,能不动用还是尽量不要动用。 至于庾献现在能想到的宝贝,最合适的自然是李肃的功名葫芦。 那功名葫芦乃是上古圣人的肺脏所化,作为承接这种神道信念的东西,最合适不过。 其次就是藏在董卓相府中的人道之宝,度量衡中的“斗”。 那件东西蕴含了人道之中容量的规则。 任是什么人道制造的东西,都能纳入一斗之中。 用来收敛这些神道信念,说不准还有奇效。 到底……,该去偷哪一件好呢? 庾献正举棋不定着,王允已经带着一些年轻人来到跟前。 这是私下的场合,王允自然要先对庾献行礼。 “弟子见过恩师。” “嗯,起来吧。”庾献满意的点点头。 荀攸对王允拜入道门的事情有些微词,他娓娓规劝道。 “王司徒,你也饱读诗书,明白圣人的道理。如今天下多事,正是兼济世人的时候,你怎好只顾自己逍遥?” 王允听了老脸微红,他碰瓷儿鹤鸣山的打算可不好说出口。。 他只能掩饰道。 “国师乃是跟随治头大祭酒重玄子修行长生术的道人,我虽然资质驽钝,修行又晚,不敢说能延年益寿。但是能让身子轻便几分,恢复一些活力,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说完,王允赶紧岔开话题,招呼众人向里面行去。 荀攸则微微摇头,对王允看轻了几分。 战国末年,道家和儒门曾经合流,出现了昙花一现的上古方士一脉。 这些方士既有儒家的祭祀、祈禳之术,又有道家对自然之道的领悟,于是百般糅杂之后,强极一时。 这其中,就有长生术的法门。 当年的方士之所以决裂,分为道门和儒家,两者的分歧,主要就是在这长生术上。 秦皇为这长生术痴迷不已,所求一旦不遂,就焚书坑儒,肆意展开报复。 汉武也被长生术迷惑,最终耗用无度,让强汉衰落。 两个最有作为的君主,沉迷于这样道术小伎不能自拔,最终祸国殃民,让百姓承受了无穷苦难。 这让追求儒家之道的方士群体完全无法容忍,终于由董仲舒提出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治主张。 方士这种怪胎从此消失无踪,只剩下相互揉杂的儒家和道家。 第159章 完美选择 现在来看,两家修炼的套路都还有些对方的影子。 比如说,都看重对五行的修炼,但又有着截然不同的方式。 儒家修五德,强自身,战斗之时不但可以操控敌人的五脏六腑,还能掌握敌人的喜怒哀乐。 道家则是追求天人合一,炼化自然中的五行。等修炼到高明,甚至会有搬山道人那样可以挪移山川的怪胎。 儒家的祭祀、祈禳之术,转化为对功德和天命的追求。修行之后,更兼有生民之力和气运之助,妙用无用。 而在道家那里,则变成了阴阳术,元神出窍,以及神思交感的法门。修行之后,可以沟通阴阳,预知祸福。 …… 庾献却不晓得这些。 他边走边对王允大方许诺,“既然收你入门,自然会好好教你。你可以让人搜集一些木属性的天材地宝,等我有闲了,就把师门的法诀传你。” 这世间的学问,大多都是入门容易,精深极难。 庾献相信只要有足够多的木属性材料,让王允把“春生万物生”的法力堆起来应该不是问题。 到时候也能让这老头多蹦哒两年。 王允听了自然感激不已。 他连忙说道,“府中本就有些堪用的药材,恩师只管放心就是了。” 一边的士孙瑞年龄也不小了,他有些心痒的也想拜庾鲜为师。 不过庾献对这种酱油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胡乱收徒只会培养一些学的似是而非的家伙,这些人起不了什么作用,反倒会争抢消耗掉大量的修道资源。 庾献要是敢这么恶性膨胀下去,恐怕过不了多久,鹤鸣山就得有人来清理门户。 宴席依旧是摆在上次庾献来过的那个正堂。 庾献作为新任的国师,又是此间主人王允的师傅,自然高高坐在上首。 其他的一些朝臣以及世家子弟则左右分坐。 简单的寒暄了一番之后。 王允就让人献歌献舞。 这也是底下众人最重要的时刻。 不少人都借着歌舞的掩饰,彼此间做着交流。 王允让侍女过来询问庾献,要不要再和荀家沟通一下。 庾献已经得知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对此毫无兴趣。 周毖则趁机向一些汉室的死忠,大致讲了讲庾献的立场。在得知今日董卓力推的国师竟然是他们的“同志”之后,整场的气氛立刻热络了不少。 不少人都含笑着,对着上首的庾献遥遥举杯。 有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还特意从席位上起来,后来和庾献打了个招呼。 歌舞的声音太过吵闹,那男子的话音又轻细。 庾献只听了个隐隐约约。 那中年男子只好加重了声音,自我介绍道,“在下乃是少府方平,今日也算和国师结个缘分。” 庾献连忙客气了一番。 “贫道能认识方少府,也是贫道的荣幸。” 方平对庾献的谦逊十分满意,他笑着说道,“今日接到朝廷的公文,要我为国师打造印绶,之前我还想着敷衍推脱一番,但既然国师也是同道中人,我必然尽快将东西做好。” 庾献原本对这些朝官有敷衍的意思,但听了方平此话,却情不自禁精神一振,“哦?原来我的国师印绶,是在少府打造的。” 方平有些自矜,“自然,少府乃是朝廷的内库。如今朝中缺少钱物,只能打内库的主意。董卓已经动了许多次心思了。不过我这内库的账上一文钱也没有,内库的仓中更是干净的能跑耗子,他还能怎么办?” 方平说着,向庾献眨了眨眼。 庾献心中立刻明白,这货八成是把朝廷的内库秘密隐藏了。 少府做为皇帝的大管家,又是九卿之一。 主管着天下的盐铁矿山以及江河湖泽的产出,每年的收入多的不可衡量。 他们的支出则主要是供应皇城的开销,以及为皇帝修造宫殿、陵墓。 汉灵帝本身就是个很能捞钱的,少府这些年基本上只入不出,应该攒下了不小的家底,又怎么可能账上连一文钱都没有。 庾献笑着对方平说道,“少府高明。” 方平得了庾献的称赞,脸上越发得意。 笑了一会儿,他自斟自饮一杯,随后说道,“国师放心就是了,你既然是自己人,我一定会为国师挑拣上好的材料为国师铸印,分量上绝对不会轻上半分。” 庾献听了,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他试探着问道,“对了,还不知道相国让方少府为我打造什么印绶?” 庾献心中还是有点期待的。 最好能是金印紫绶。 这是庾献可能的最好选择。 汉朝的制度比拟秦朝。 秦朝时,三公之中只有丞相太尉是金印紫绶,就连做为副丞相的御史大夫都是银印青绶。 到了汉朝时诸侯、王、三公都为金印紫绶。汉和帝的时候因为窦宪功劳大,以车骑将军的身份,也得以金印紫绶。 自此之后,金印紫绶也开始授予大将重臣。 庾献这个国师没有成例可以比照,不知董卓是怎么安排的。 方平笑道,“自然是银印青绶。” 庾献听了大失所望,就算他觉得金印紫绶有些不太靠谱,但心中难免失落。 庾献想了想,认真的问道,“就是不知道时间上来不来得及。万一,咳,我是说万一耽误了良辰吉日,我……,能不能用别人的印绶替代一下。” 没错,庾献已经把主意打到了王允的司徒金印上。 只要方平说可以,那庾献就果断给自己的好徒儿生动的上一课。 方平听了一怔,“这倒闻所未闻。不过想来,有主之物,肯定是不合适的。不然的话,你这气运岂不是给了别人?” “哦。这样啊。”庾献有些失望。 接着,庾献又不死心的打听道,“那要是印绶的主人死了呢?” “应该……,行吧。”方平被庾献的奇怪问题问的心里毛毛的,“国师啊,你问这干嘛?” 庾献摆摆手,赶紧正襟危坐,“没什么。” 方平暗自嘀咕了两句,找了个借口,回了自己那边。 庾献目光下意识的搜寻王允。 正见他一脸喜气的向那些朝臣们远远的介绍着自己。 庾献心中有些不忍了。 这徒弟才刚收,莫非就要让他应劫? 庾献正纠结犹豫着,却忽然猛一个激灵,险些窜了起来。 “我怎么忘记了那件东西!” 庾献的眼睛放光了。 这洛阳城中不正有一个能够承接莫大的气运,而且主人挂掉,毫无牵扯的完美选择吗! 庾献的心砰砰的剧烈跳动着,他的目光则贪婪的注视向皇城的方向。 ——有什么“宝器”能够比得上躺在甄官署枯井中的那枚传国玉玺?! 第160章 山下压了个猴 传国玉玺是秦代丞相李斯奉始皇帝之命,用蓝田美玉雕刻而成。 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 正面刻有李斯所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 之前袁绍入宫诛杀宦官的时候,中常侍段珪裹挟了少帝出逃,混乱之中,玉玺也不知道丢到了哪里。 等到董卓离开洛阳,退走长安的时候。 老董出于一种“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的贱贱心思,下令将洛阳焚烧,付之一炬。 谁料这画蛇添足的一笔,却让董卓陷入了极大的危急。 长沙太守孙坚见洛阳方向火起,立刻意识到了西凉军这边出了变故。于是性格果决的孙坚,甩下犹豫不决的诸侯联军,主动向洛阳发起猛攻。 等到孙坚攻打到洛阳的时候,董卓正在发掘城外的皇陵,于是双方仓促之下,激战于诸帝陵墓之间。 西凉兵早就有西去的心思,根本没有战意,在孙坚的猛攻之下大败而逃。董卓狼狈败走,只能屯兵渑池慢慢收拢溃卒。 孙坚却越战越勇,趁机攻打洛阳的宣阳城门。吕布和他手下的并州兵被安排下来断后,早就有些不满,在孙坚的猛攻之下,直接一触即溃。 结果,在所有诸侯们畏缩不前的时候,孙坚竟然凭借着一支孤军,就成功的夺下了洛阳! 孙坚夺下洛阳时,洛阳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这样让人沮丧的结果,却丝毫没有动摇孙坚那磐石般的心性。 他一刻也不停的分派士兵灭火,又让人清扫整理汉室的宗庙,把被西凉兵挖掘的坟墓掩埋好。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孙坚意外的发现了掩藏在枯井中的传国玉玺。 按照历史记载来看,这传国玉玺是掉在了甄官署的井里。 唯一麻烦的地方就在于,由于甄官的主要使命就是修缮宫室,所以官署就在皇城之中。 庾献大致思索了下。 这甄官署隶属将作监,将作监现在又隶属在少府名下。 也就是说,那口枯井就在皇城偏南的位置。 庾献想要弄到这传国玉玺,就得冒着重重风险,往皇城里走一遭。 在这个道法、秘术横行的时代,想要去皇宫取出这么件东西,绝对不是简单的事情。 除了需要一个足够强力的队伍,还需要有周密的侦查和试探。 庾献手中的牌面太少,除了一个管亥可用,也组不出什么队伍。 不过真要是闯皇宫,就绝对离不开李肃的闻风望气。 庾献之前在葫芦中,曾经用这闻风望气的本领去董卓的相府中偷“一斗”,对这兵法的实用性深有感触。 再就是,赶在盗宝之前,最好能恢复些杀伐之力。 这样庾献就可以使出“吞烟吐雾”的法门。 这法门除了在战场形成迷雾,最重要的就是可以遮蔽气机,躲开别人的推算。 一旦盗宝行动失败,庾献就要第一时间开启这个兵法,以免被人推算出根脚和位置。 比较蛋疼的地方在于,无论是说服李肃加入,还是自己吸收杀伐之力,这些都需要足够的时间。 另外庾献也需要提前去踩踩点,看看如何潜入皇宫,又如何悄悄地摸到甄官署附近。 如果他们能以有心算无心,悄悄把宝贝拿到手,那自然皆大欢喜。 若是一不小心失败,被人怀疑他们潜入的动机,再细细推算一番,没准这宝贝就落到了别人手里。 要是如此,庾献还不如等董卓烧洛阳而走的时候,趁着孙坚没来的空档,去把东西弄出来。 可从时间算,过不了几日,就是自己拜祭上天,受火德气运的时候了。 若是错过了这次搜刮气运的机会,那自己想要达成三运加身,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别人或许对天命的事情将信将疑,但庾献是修道士,却不得不慎重。 顺应天命,必然昌盛。逆天而为,必然败亡。 既然庾献穿越的这个小道士,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什么手笔,那么很显然他是注定没有天命的。 他不是天命所钟的人物,甚至就连短暂闪耀于世的机会都没有。 同样是汉末,当年西汉灭亡的时候,就曾经发生过穿越者王莽大战天命之子刘秀的事情。 最终呢,穿越者完败。 而且这里面有一件事,细思恐极。 根据《后汉书》光武本纪中的记载,在最关键的昆阳之战,穿越者王莽的大军在对抗刘秀的时候,竟然“夜有流星坠营中!” 被天上的流星砸,就问怕不怕? 正是这样的天变灾异,让王莽军士气大挫,最终溃败。 而从另外一本以隐喻讽刺政治着称的《西游记》中,又能赫然见到这样的记载! 唐僧取经的时候,遇到一座山,山下压了个猴。 唐僧就去找人打听了,这是什么山,这又是什么猴? 而当地的老人的说法就有些触目惊心了。 “王莽篡汉之时,天降此山,下压着一个神猴,不怕寒暑不吃饮食……” 再来对照《后汉书》中的记载…… ——当初为了对抗王莽这个穿越者,扔下来的分明就是孙悟空啊! 这么活生生血淋淋的教训在前,要是庾献胆敢以穿越者的身份妄图逆天,那还不一定会怎么样呢! 如今庾献想改变自己的气数格局,趁这个机会顺理成章的收走汉朝的火德气运,绝对是最合适的时机。 想到这里,庾献心中纠结不已,受命于天的传国玉玺,和银印青绶比起来那简直是天壤之别。 明明这样的机会近在眼前,却要放弃,让人怎能甘心? 庾献这会儿忽然强烈的怀念庾小献了,有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帮着自己筹划,区区传国玉玺,又怎么在话下! 想着想着,庾献觉得自己太斯巴达了。 庾小献无非就是自己无节操的黑化版本,难道他能做到的事情,自己做不到吗?! 无非就是放下心中所有的纠缠,用尽才能,一往无前的解决掉问题。 庾献的目光在少府方平身上顿了顿,接着滑向了自己收的大徒弟王允。 好吧。 就这么办了! 第161章 授徒 庾献招招手,把王允叫了过来。 王允客气的对庾献说道,“恩师,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嗯? 庾献立刻察觉到了这股客气劲儿。 他暗暗感叹,果然是依靠利益结合在一起的师徒,真是发自内心的不靠谱啊。 自己有自己的谋划,王允也有王允的算计。 庾献很和气的说道,“徒弟啊,既然你已经拜入我门下。我也该尽早帮你把师门的功法入了门。我从师父那里学到的‘春生万物生’,虽然只是五行淬炼中的一个门类,但你也不要小瞧了。那搬山道人只修行五行中的土属性功法,练到极致时,尚且能破开成皋天险,咱们师门的功法也不差。” 王允听说是此事,大喜过望,“多谢师父指点。” “嗯。”庾献点点头,说道,“为我准备个密室,你再取些人参、黄精、灵芝、何首乌之类的材料。” 王允连忙说道,“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我这就引师父过去。” 王允说完,让身边的周毖帮着告个罪,他自己则引着庾献往后园走。 庾献跟着王允走了一会儿,越走越是眼熟。 他想起一事,赶紧拽住王允,“等等,这莫不是要往那个废园去?” 王允听了连忙答道,“是啊,那日我见此处荒凉,就让人把里面的厢房收拾了出来,倒不怕被人打扰。” 庾献听了心里毛毛的。 这可是貂蝉那妖精的地头,要是一不留神,被她躲在草丛里给自己来一套,那可是要命的。 庾献连忙手忙脚乱的一掐,接着说道,“不好不好,换一个地方。” 王允见了心中有些没底,他忐忑的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庾献哪说的出个一二三,当即板起脸来,“天机不可泄露,知道的太多,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王允闻言,不敢多问,他想了想说道,“我书房那边倒是安静。只是不如这处清幽。” 庾献哪计较这些,他断然道,“那就去书房吧。” 王允只得在前引路,带庾献去书房。 到了书房,趁着王允打发下人躲远的工夫,庾献理了理思路。 道法入门简单,精深却极难。 如果没有一定的根骨、悟性,恐怕一生都摸不到门径。 王允这老家伙的根骨一般,都这么大年纪了,悟性估计也够呛,看来只能弄点让他立竿见影的修为。 至于以后的事情,就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允将下人们远远的打发走,接着又亲自捧来几个盒子。 打开之后,都是一些贵重的药材。 他一脸热切的看着庾献,“恩师,不知弟子要从哪里学起。” 庾献的手指拿起一株人参看了看,又瞥了其他药材几眼,不由赞道,“都是些年份足的好药材。” 王允出身世家大族,家底雄厚的很。 这些药材都是救命的东西,平日里家族中也在四处收罗,如今要用时,自然挑好的拿来。 庾献又拿起黄精看了看,摇了摇头。 放下之后,捡起一块极有年份的何首乌。 “你就以此物入门吧。” 王允不知道关窍,恭敬的说道,“但凭老师吩咐。” 庾献随即传授了王允“春生万物生”的入门之法。 王允尝试了几遍,就开始对着那块何首乌结印引气。 他的资质一般,悟性也差,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才将一丝木属性灵气从何首乌上引了出来,融入自身的经脉。 王允脸泛喜色,小心翼翼的将那木属性灵气,在体内运转。 可惜这丝灵气太过细微,在经脉中微微运转,就不知所踪了。 王允急得满头是汗,连忙向庾献求教,“恩师,这是怎么回事?” 庾献宽解道,“不妨事的。你年龄太大,修道本来不易。你往日里修炼的是五德之气,锤炼五脏六腑。经脉丹田这些东西本已衰老不堪。我师父重玄子传下来的木属性灵气,注重的是其中生生不息之意。灵气利用的效率虽低,但却生机勃勃,可以弥补你本身的亏损。那灵气并未消失,是用来滋润你的经脉了。” 王允听了这才释怀,“原来如此。” 接着,又有些怅然,“想不到从头修道,竟这般艰难,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到效果。” 庾献见王允气馁,微笑安慰道,“只要日日精进,不怕修为难成。何况,就算你练不出什么门道,有这生生之力滋养自身,也可得个延年益寿。” 王允听到这里才神色一松。 他原本的指望也正是这个。 庾献又让王允修炼了一次,这才轻咳一声说道,“徒弟啊,那搬山道人的事情,你怎么看?” 王允这等老奸巨猾,一听庾献提起话头,心中暗道,难怪给自己个甜头,只怕后面还有别的话说。 他不动声色的答道,“弟子才刚入道门,搬山道人又是道门前辈,他的事情,弟子怎么能说的明白。” 庾献摆摆手,他可不是要王允表态站队的。 他长叹一声,“董贼倒行逆施,搬山道人虽然叛出师门,但也是知道天命所在的。只是他和为师有些不同,他是出了关外去辅佐那些义军,而我则是来到朝中帮助你们这些忠良。” “搬山道人以平生所学,为义军打开成皋天险的事情,让我听了也为之击节喝彩。可惜的是,时事所迫,为了取信董贼,我却不得不和搬山道人来一场内斗。” 王允一边听着庾献的话,一边猜测着庾献的意思。 只是庾献这话冠冕堂皇,他竟有些糊涂。 “那依恩师的意思?” 庾献心道,总算说到正题了。 他轻咳一声,“是这样的。我想着,既然搬山道人能打开一次成皋天险,必然还可以打开第二次。若是我们能拖延下时间,再给搬山道人和关东诸侯一点机会,说不准,就可以把义军引进来,趁机诛杀董卓,夺回洛阳。” 王允听了,极为赞成。 “不错!” 庾献这话算是说到他们这些朝臣心坎里了。 说到底,光依靠他们这些朝臣对抗董魔王,还是有很大难度的。 他们主要还是把希望放到关东联军身上。 那些人要么是他们的知交故旧,要么是他们的子侄辈,比起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庾献可靠谱多了。 王允赶紧问道,“那恩师有什么打算?” 第162章 绝好机会 庾献慢慢说道,“如今董卓让太史令算一个黄道吉日,又要让少府为我准备印信。若是能从这两个方面入手,应该可以拖延一些时间。” 王允听了连连点头,“恩师说的极是。少府方平如今就在我这里,我等会儿给他招呼一声就是了。不过那太史令没有什么风骨,素来阿谀逢迎董贼,让他给帮忙,恐怕并不容易。” 庾献叮嘱道,“总之,尽量争取一些时间。如果关东诸侯把握不住这个机会,那就给董贼喘息的机会了。” 王允也顾不上修炼了,他连忙从蒲团上起身,“弟子这就去安排。太史令那边,我也尽量想想办法。” 庾献满意的说道,“好!你去吧。” 打发走了王允,庾献总算是松了口气。 只要王允能帮着自己拖延几天,那剩下的事情就能准备起来了。 管亥那边还好说,就是说服李肃恐怕需要花点心思。 想到李肃,庾献拍了拍脑袋,“对了,我不能在这里久待。要是等会儿李肃来了找不到我,那就添了波折。” 庾献起身正要出门,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庾献顺势躲在门后,就听有人上前敲了敲房门。 庾献想了想,没有作答。 外面的人似乎有些奇怪,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 当先提着酒壶的乃是一个身段苗条的女子,后面则跟了几个托着果品的侍女。 看样子,似乎是王允吩咐了来招待自己的。 庾献正想着,那苗条女子一回头,正好和庾献对上。 两人都吃了一惊。 ——“是你?!” ——“为老不尊的师祖!” 庾献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眼前这个笑的很危险的少女不是貂蝉是谁。 庾献色厉内荏的问道,“你来干什么?我可没招惹你。” 貂蝉脸上假假的笑着,却细细的传音过来,“哼。你来这府上,还说没有招惹我!” 庾献的目光扫了旁边的侍女们一眼,低声暗示道,“你可别乱来。” 貂蝉似乎也知道分寸。 她装模作样的对着庾献一福,“徒孙见过师祖。” 小声音娇滴滴的,不过好像没有什么威胁。 庾献松了口气,老气横秋的说道,“嗯,你们不必忙了。我也累了,去前厅见见朝臣们,就要早些去休息了。” 谁料貂蝉听了之后,笑吟吟的说道,“欸?何必如此急切。蝉儿虽然读书少,却也听说过有事弟子服其劳。既然师祖累了,那蝉儿自然该为师祖捶肩捏背。” 庾献听了吓得魂飞魄散,这个艳福他可享不起。 这小美人儿这么生猛,还不知本体是什么妖精。 自己这点骨头,估计都不够人家捏的。 他赶紧推辞道,“不必了不必了。” 正要脚底抹油溜走,却见小美人脸色一沉。 传音接着飘了过来,“别逼我翻脸。” 庾献哪是受威胁的人物,他当即冷笑回应道,“我敢来自然是有准备的,你在王允府中这么多年,想必也有谋划,大不了咱们就鱼死网破。” 貂蝉的脸色变了变。 接着她雪白的小牙齿咬了咬,继续传音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见了你,本能的就觉得讨厌。” 庾献呵呵一笑,“巧了,我也是。” 虽是吵嘴,庾献心中也有点奇怪。 难怪上次貂蝉一见自己就要对自己下手,居然是这么个原因。只是,我好像没有什么讨厌鬼体质吧。 貂蝉显然懒得再吵下去,她直接问道,“你这次又来干嘛?骗吃骗喝?” 说着,目光扫了扫桌案上的几个盒子。 里面的药材露在外面,不难让人多想。 庾献这次可理直气壮,“笑话,我可是来传授你义父道法的。” “道法?”貂蝉听了这话,眼神有些厌憎,“听了就有些来气。” 庾献无语了。 这小美人神经病啊。 貂蝉身后的侍女,见这两位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不由得惊讶万分。 庾献给了貂蝉一个眼神,“我们就这么站在这里私聊合适吗?” 貂蝉哼了一声,把手上的酒盏放在案上,又指挥着其他侍女把果品点心布好。 这才转身一脸假笑的看着庾献,“师祖请慢用,徒孙这就退下了。” 庾献松了口气。 肯走就好。 侍女们也都躬身行礼,一个个缓缓退出书房。 貂蝉走在最后,路过庾献的时候,忽然探身在庾献身上嗅了嗅。 庾献意外之下躲闪不及。 却也不知道这妖女为何这般恶作剧。 庾献在房内又等了片刻,这才前往前厅。 李肃早已经到了,他一个西凉系的官员,虽然打着给王允拜寿的幌子,但显然也是不招人待见的。 只是王允虽然讨厌这个不速之客,却越发不敢拒绝。 万一要是他大宴群臣,却不让西凉武官入席的事情,传到董卓耳朵眼里,那一个结党作乱肯定是跑不了的。 不过这样一来,整个宴会的气氛就冷清了下来。 一些汉室的铁杆忠臣陆续借故离开,席间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物顾及王允的颜面未走。 李肃坐的也如坐针毡。 他虽然出生在五原,可祖上是陇西人,和西凉兵的关系千丝万缕,根本就洗不干净。 董卓这条船根本就不是他想往上坐,而是他根本就是在船上的人。 正当李肃犹豫着要不要早点离开的时候,庾献也摆脱了貂蝉的纠缠,赶了过来。 庾献让李肃过来就是为了给自己当帮手的,如今警报解除,他的目的也达到,自然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他对王允低声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要和李将军商量下道兵的事情,明日一早我和他一起去李傕那里挑选一些士兵。能削弱董贼一点,都是好的。” 王允听了连连点头,“恩师言之有理。我刚才已经和方平说好了,不过他只能帮着拖延五日。五日之后,恐怕就没办法了。” “五日?”庾献皱了皱眉,时间紧了点。 庾献目光扫了一眼席间,“对了,方少府呢?” 王允对着李肃使了个眼神,“李肃一来,他就走了。” 庾献心中一动,这倒是个探查甄官署的绝好机会。 他笑道,“既然如此,那我改日一定前往少府拜谢一番。” 第163章 目标一号达成 庾献说完,带着李肃离开了王允的司徒府。 这会儿月亮已经高挂,街上的行人也渐稀少。 虽说是快到宵禁的时候了,不过有李肃这个西凉军的武官在,自然不怕这个。 李肃骑着马,庾献骑着猪。 两人对着长街感慨,“想不到自从出了川中,竟有这番际遇。” 如今庾献成了大汉的国师,李肃倒给庾献做了下属。 李肃想想,对庾献说道,“倒是应了当初的话,如今我反要道长提携了。” 庾献叹息了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这个国师不过是董卓拿来欺骗天下人的幌子,说不准过些日子就被当成替罪羊给宰了。 李肃向庾献询问道,“国师确定要用李傕的兵?” 庾献点点头,“没错。” 李肃想了想,劝说道,“原本我不该多言,不过那李傕素来草包,他手下的兵马根本不值一看。咱们何不趁着这个机会,从飞熊军中挑点能用的精兵。” 庾献对李傕的兵也没抱多大期望,他的真正目的,只有徐晃一人。 庾献不好对李肃明说,只得含糊道,“这里面有一份机缘,只是我还吃不太准。” 李肃听说机缘这样的事情,自然不再多话。 临分别时,两人约定,明日一早前往李傕的营地挑人。 第二天,李肃早早的来寻庾献。 在他的带领下,庾献费了不小的工夫才找到了李傕的营地。 李傕显然也听说了朝堂上的事情,他对从自己兵马中挑选道兵的事情,表现得极为不配合。 具体表现在,这货竟然连夜把兵营挪到了二十里之外。 不过这些小动作根本改变不了大局。 在李肃的一路追踪下,庾献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李傕的兵营。 有董卓的军令,李傕自然不敢违抗。 庾献简单的打听了一番,就直接到了白波降人那里挑人。 在有心搜求之下,庾献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徐晃纳入名下。 庾献心满意足的又挑选了两个营头的士兵,这才在李傕杀人的目光中,从容离开。 李肃看了看手底下这些人,不由担忧的向庾献说道,“两个营头的士兵还是少了点。那搬山道人是为关东乱贼的大军开路,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埋伏,一旦咱们运气不好,说不准连全身而退都做不到。” 庾献听了无奈,“我倒也想多要点,可惜那样一来,我就没法把这些人划为道兵了。到时候要是董相国直接让徐荣、牛辅等人带兵随我出征,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接着庾献宽慰,“兵少也不妨事,只要操练得当,仍旧能派上大用场。” 庾献招揽道兵最主要是为了补充自己的杀伐之力,只要自己的杀伐之力足够,他就能开启那个逆天兵法“人马如龙”了。 以往的时候庾献开了“人马如龙”,效果虽然显着,但毕竟只是增强了自己。 可要知道,“入马如龙”本质上是个团战兵法啊! 这是一个可以对大群士兵加持的兵法! 而且“人马如龙”开启之后,还有一个在狂风骤雨中恢复体力,行动加速的隐藏属性。 ——人马如龙,体力剧增,周旋狂风暴雨之中! 当初吴起和田和硬刚的时候,不就是开着“人马如龙”带着大群士兵在疾风骤雨中来去如风的吗? 可以说,有了这个兵法,再搭配上庾献的呼风唤雨。 这两营兵马就是战场上的血腥幽灵! 李肃听庾献这么说,只得认命般的说道,“也罢,既然如此,我就好好的调教调教这些兵马,争取关键时候派上用场。” 庾献听了这话十分感动,接着很不好意思的扭头看着李肃,“李将军啊……” “嗯?”李肃瞧着庾献,很痛快的说道,“国师有话但说无妨。” 这下庾献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李肃和庾献混了许多日,早就熟埝,当即拍着庾献的肩膀哈哈大笑道,“要是觉得感动的话,倒也不必,你把这份感动折现就好了。” 说着,李肃学着庾献搓了搓手指,挤眉弄眼起来。 “额……”庾献只得把话挑明了,“这两营兵不是交给你来训练的。” “什么?”李肃诧异不已,“不是你从相国那里把我讨要来的?” “嗯,这话不假。”庾献尴尬的说道,“只是我把你要来,主要是看重了你闻风望气的本领……” 李肃听了这话,脸立刻就黑了。 以往就因为这个兵法,他每每无法领兵。 这次到了庾献手底下带领道兵,虽然少了立功受赏的机会,李肃自认倒霉,但好歹也是有了亲自带兵的机会。 可没想到这个小王八蛋,竟然也不让自己带兵! 老子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李肃咬了咬后槽牙,不甘心的说道,“国师把我要来,却不让我带兵,那这两营兵马怎么办?若是不好好训练,岂不只是一些乌合之众?” 庾献闻言,笑着从野猪上回头看了一眼,大声说道,“徐晃何在?” 后面跟着的队伍一阵骚动,却没人应声。 庾献早就看见那货了,当即不急不躁的继续说道,“河东徐晃何在?” 这次那些士兵虽然仍旧哄闹,但是已经有一些人目光开始向一个魁梧大汉打量。 庾献笑了,继续大声说道,“河东徐晃徐公明何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魁梧大汉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排开众人,到了庾献骑着的野猪跟前,拱手大声说道,“在下就是徐晃徐公明,不知道国师找我有什么事情。” 庾献看着徐晃满意的点点头,“很好,从今天开始,这两营士兵就交给你来统带了。你可要给我好好训练。” 李肃和徐晃都吃了一惊,“什么?” 徐晃固然是在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个什么劳什子的国师,为何如此看重自己。 李肃更是惊诧莫名。 他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雄壮汉子,回头向庾献不服的问道,“国师,这家伙有什么了得的地方,竟然被你如此看重。” 第164章 讨教 庾献笑笑,直接说道,“此人武艺不在你之下,而且我观他性情沉稳,进退有度,绝对是个名将之才。” 李肃听了不服气的撇撇嘴。 徐晃闻言眼前一亮,却不卑不亢的一拱手,“国师谬赞了。” 庾献看着徐晃满意的点点头。 接着,看了眼自己身边的悲催坑货,又有些担心了。 如今可是个乱舞的时代,这徐晃不管有多强的个人武勇,关键是得配上一身好兵法才管用。 不然的话,最多说的上是匹夫之勇。 比如说自己身边这个悲催的某某某,不就是因为兵法不合适,混到现在也只是个光杆司令吗。 庾献赶紧问道,“那我来问你,你可有什么擅长的兵法?” 徐晃听了此话,脸上微微迟疑,“这……” 庾献鼓励道,“你尽管说来。咱们都是拿性命来博前程的,若是藏着掖着,以后枉送了性命,那又何苦?” 徐晃只得拱拱手,坦然说道,“卑职并非出身武人世家,只因幼年时行善,遇到一异人,传授了在下‘刚勇’和‘严整’两种兵法。后来天下大乱,在下一时糊涂,就投奔了白波贼。借着战阵的厮杀磨练,总算将这两种兵法用的娴熟。” 李肃在旁听了大吃一惊,对徐晃真是刮目相看。 以他的资质才学,光是学会一个“闻风望气”就耗尽了潜能,谁想眼前这个从降兵中挑出来的家伙,竟然能会两种兵法。 庾献却从容说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你学的是杀人技,难免就有不甘寂寞的心思。” 徐晃闻言脸色微变,就想要张口解释。 庾献摆了摆手,淡然说道,“不过,像你这样的豪杰,也算是应运而生。这汉末大乱世,本就是你我的舞台,没有什么好逃避的。” 徐晃听了庾献的话,微微有所领悟。 庾献对徐晃的两个兵法比较关注,直接开口问道,“这‘刚勇’和‘严整’两个兵法,不知道有什么效果?” 徐晃闻言说道,“回禀国师,刚勇可以让士兵增加胆气,临危不惧。就算山崩于前,仍旧能够拔刀相向。严整可以让士兵心思清楚,能够找到自己在战阵中的位置,无论是冲锋还是撤退,都能丝毫不乱。” 庾献听了,在心中类比了一下。 这“刚勇”是加士气的法门,而“严整”的效果可以让士兵们感知整个战阵,类似于能够让士兵在脑海中开一个小地图,行动迅捷准确,不至于产生混乱。 庾献咂了咂嘴,这兵法效果…… 够朴素的了。 他心中暗自揣测了一下,大约两个字的兵法是不如四个字的高级一些吧…… 庾献很相信以徐晃的潜质,绝对还有进步的空间,他也不吝惜,当即对徐晃许诺道,“你既然在我麾下,那就好好做事。你若能把兵法操练好了,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等到击退了搬山道人,我就传授你一门秘传兵法。这兵法的威力绝对在你那两个之上。” 徐晃听了又惊又喜,“想不到国师还懂兵事?” 庾献哈哈一笑,“我懂得可多了去了。你只管好好做事便是了。” 徐晃闻言应诺,“卑职一定尽力而为!” 看着徐晃匆匆回去,准备整理队伍,李肃纳闷的打量了庾献一眼,“国师,你不是道门修士吗?怎么也会懂得兵法?我记得鹤鸣山一脉并不擅长战阵厮杀。” 庾献自然没有瞒着李肃的必要,他坦然道,“实不相瞒,这件事我另有传承,我身上的确有几个兵法。而且根据我这些天的打听,恐怕有些强大的兵法如今已经失传了。” 庾献这倒没夸口,至少奇门遁甲这种东西,现在还没人会懂。 至于后世凭借这兵法笑傲一时的诸葛亮,现在还是个儿童。 “人马如龙”这逆天的法门,更是绝没听过第二个人会有的。 至于其他像是吞烟吐雾,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法门,也都被武人世家秘藏,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学习的。 李肃闻言一脸的怀疑,“是这样吗?” 庾献信心十足的说道,“放心吧,有徐晃替我训练道兵,我很快就能收集一些杀伐之力。到时候,我就可以让你见识下我的厉害。” 李肃闻言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快到洛阳城的时候,李肃才一脸纠结的抬起头来问道,“国师,不知道你都有哪些兵法,可不可以说出来让卑职开开眼界。” 庾献想了想,挑不重要的说了两个,“我可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李肃听了眼睛都直了。 他看着庾献,震惊的说道,“以往我也只是从兵书上见过,难道这两个兵法难道真的存在。” 庾献笑道,“自然。” 庾献所学的兵法,那是当年兵圣吴起的配置,当然不可能是李肃这种小酱油能比的。 而且庾献相信自己所学的兵法,就算未必是这个世上最顶尖的,但也绝对是数得着的。 庾献对李肃认真说道,“如今大乱世才刚刚拉开序幕,以后英雄辈出,还不知道有多少将才会应运而生。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兵法谋略,会让我等大开眼界。李将军若是仍旧用以前的眼光,看待眼前的局势,恐怕未必会落的一个好下场。” 李肃听了此言,心头一震,某个主意越发坚定起来。 他思考了半天,终于脸色微红的询问道,“国师,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哦?说来。”庾献笑眯眯的看着李肃。 李肃尴尬的说道,“在下虽然是武人世家,但是所学的兵法只有一个‘闻风望气’。虽有一身的武勇,可惜却没有用武之地。能不能,能不能从国师这里讨教一番。” 庾献反应很快,“怎么,你也想从我这里学习兵法?” 李肃有些难以启齿,“不知,不知国师是否方便。若是国师愿意传授一二,卑职一定没齿难忘。” 庾献听了嘿嘿一笑。 “没齿难忘就算了。” 他瞧着李肃淡定说道,“人情这种东西,不适合咱们这么深厚的感情。我看,不如折现吧。” “折现?”李肃茫然。 庾献压低声音说道,“你得帮我做一件事情。” 第165章 好吧,原来是这种折现。 李肃忐忑的心思一收,不由嬉笑道,“看你说的,我还以为你要提钱……。额,不知道国师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庾献四下一看,低声说道,“你陪我偷件东西去。” “这不好吧?”李肃内心很是抗拒。 他现在也是堂堂两千石的官员了,偷东西成什么体统。 庾献呵呵。 这货为了钱财,连黄巾大将的事情都敢隐瞒,偷个东西还清高上了? 庾献当即冷笑道,“要不折成钱?” 李肃听了,讪讪的说道,“那、那也不必。” 庾献给李肃吃了个定心丸,“放心好了,只是用用你闻风望气的本领。真打起来,还有我和管师兄呢。” 嗯,主要是管亥。 李肃这才心里踏实了点。 他也不是傻瓜,牙疼一样嘶着气说道,“能抵的上一部兵法的东西,这件事可不简单。” “还行吧。”庾献对这难度心里也没有底,“运气好的话,顺手拿了就走。运气坏的话,就得靠咱们的本事了。” 李肃默然,骑在马上时不时的低头盘算着,一脸的纠结。 到了城门口,就见负责招呼庾献的尚书周毖等在那里。 他拱手笑道,“国师此去,看来所行不虚啊。” 庾献精神极好,他笑呵呵的说道,“自然。” 上来就把徐晃小弟收了,庾献已经很满足了。 周毖又和李肃寒暄了两句,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庾献如今即将成为国师,自然不能一直住在馆驿之中。而且他手中的道兵也需要有地方驻扎操练。 所以,董卓让周毖为庾献从洛阳城中挑选出来一处宅地。 “那处地方原本住着一个富商,前些日子洛阳缺少粮米,那富商竟然敢坐地起价。相国就着人查抄了他的家产,一家老小也都下狱问罪了。” 周毖的神色淡淡,显然是因为当着李肃的面,有些话说的不尽不实。 庾献嗯了一声,问道,“那处地方距离这里远不远。” 周毖说道,“等会儿我带国师过去看看。那处宅子有个不错的后园,里面景色甚美。不过看样子,咱们在洛阳也住不了多久了,董相国已经打定主意要迁都长安。等到了长安,我再为国师另寻住所吧。” 庾献对这个倒没什么讲究。 如今尽快把徐晃和他手下这两营兵安顿下来,然后让他们为自己补充杀伐之力才是关键的。 庾献带着那些士兵,浩浩荡荡进城,跟着周毖到了住的地方。 他左右瞅瞅,有点眼熟。 “周尚书,这里我是不是来过。” 周毖听了笑道,“没有来过,路过倒是真的。实不相瞒,你这宅子离王司徒的府邸只有一墙之隔。” 庾献听到这里就有点不淡定了。 如果这样的话,那自己岂不是和小妖女成了邻居。 周毖低声说道,“这可是我特意挑选的,一旦有什么变故,咱们也好有个照应。” 庾献闻言,推辞的话语只能咽下。 好在也就住这几天的事儿,只要自己不去招惹那家伙,想来她应该不会跑来和自己做对。 这宅院原本就有些仆役侍婢,周毖叫来了个管家模样的,让他给庾献大致说了说这宅子的事情。 那管家见了庾献等人有些畏缩。 周毖解释了一句,“这就是原来宅子的管家,这里的大小事务他都一清二楚。” 说完,又让那管家去把宅子里的仆役、侍婢都叫了出来。 里面不少人神思枯槁,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庾献看着那些仆役微微皱眉,“这些也是原来的仆役吗?” 周毖轻叹一口气,见李肃离的远了,这才低声说道,“都是些忠良之后。自从董卓这逆贼来了之后,不知有多少官员无辜受戮,就连家眷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趁着这个机会,我弄出来一些人,都塞到你府上了。” 庾献听了微微叹息。 对此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任何一个世代,都有些这样愚蠢的可爱的家伙。庾献虽然为他们的气节感动,但也不会热血到去和董卓血拼。 他对周毖轻声道,“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放心吧。” 周毖神色沉重,他拱了拱手,并未多话。 庾献让管家带着徐晃和他手下那两个营头的道兵安置下,他又和周毖说了几句闲话,才将他送出门去。 回来之后,庾献看着李肃说道,“左右无事,李将军陪我去拜会一下少府方平如何?” 李肃有些不解,“你去找他做什么?” 庾献自然冠冕堂皇的说道,“昨晚给王司徒拜寿的时候,恰好遇见了此人。后来我听说我的印绶就是在他手下的将作监那里打造。所以我先去拜拜衙门,免的给我偷工减料什么的。” 李肃听了哈哈笑道,“这倒不至于。官印象征着朝廷的体面,那少府方平素来最注重朝廷的体面。想来就算是用他自己的钱,他也会为国师把银料用足。” 庾献拜会少府方平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查看一下甄官署周围的地形,顺便了解下甄官署周围有没有什么皇宫的隐秘布置。 庾献不容李肃推脱,非要拉着李肃一起出门。 李肃有些无奈。 他现在名义上已经是庾献的属官,庾献非要带他去,他还真不能拒绝。 等到庾献带着李肃到了皇城附近,自有掌管城门的中官前来问话。 皇城只是皇宫的外围,对庾献和李肃这种朝廷官员来说,进出也不算什么大事。 等听到是拜访少府之后,那中官让人去少府衙门得了回话,这才放了两人入门。 庾献进了皇城,很新鲜的左顾右盼着。 上次来的时候,只顾着应对董卓,倒没好好细看。 庾献一边看着,一边低声提点着李肃。 “别傻跟着,看仔细点。” 李肃听了一脸茫然,“什么?” 庾献看了看在前面带路的小黄门,平静的回头说道,“你该不会没听说过什么叫踩点吧?” “踩、踩点?” 李肃吓了一个激灵,他被庾献这话惊的汗毛都要倒竖了,“你、你、你该不会是要来皇宫里偷东西吧?” 庾献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你可真机灵!” 第166章 亮瞎眼的魔幻神器 李肃险些要吓尿。 庾献这货不愧是黄巾军挑中的乱臣贼子,居然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 偷东西竟然敢偷到皇宫里来了。 “这事儿我不干!” 李肃严词拒绝。 “打死都不干的那种。” 庾献的眼神向着前面带路的小黄门一瞥,低声说道,“现在讨论这个合适吗?” 李肃死活不肯答应,“反正我不干!皇城之中,不知道有多少秘术迷阵,要不是有小黄门引路,咱们随便进出都可能死路一条。” “咦?”庾献有些意外,“你知道的不少啊。” 李肃悻悻的说道,“那当然,我祖上曾经做过皇城的卫尉,有些只言片语留下。这洛阳皇城是光武帝营造,里面玄妙无数,并不下于长安宫城。” 庾献这才想起来,李肃这家伙的祖上李广可是曾经做过卫尉的。这卫尉是九卿之一,是掌管宫禁的长官,对皇城中的机关禁制自然熟悉无比。 李肃说道,“这洛阳皇城分为北宫和南宫,北宫是天子和后妃们的寝宫,南宫则是朝议的大殿,以及一些重要官署。” “咱们这次是从南门过来的,要去的少府在南宫的东南方向。” 说着,李肃伸手指了一下。 庾献顺着李肃的手指看了过去,目光划过某处地方的时候,眼睛就直了。 李肃察觉出庾献的异状,诧异的问道,“国师?” 庾献一脸见了鬼的样子。 他直勾勾的看着远处一个高大的方形夯土高台,以及上面那件亮瞎眼的东西,开口问道,“那是什么?” 李肃抬头一看,见那土台上许多铁环镶嵌,组成一个球形。随着铁环上银色的符文闪动,缓缓运转着,演化日月星辰,朝升暮落。那球型四周盘着数条闭目的游龙,一个个不怒自威。 李肃倒知道详情,他开口说道,“这就是汉宫中的灵台,乃是太史令观望天象的地方。上面的乃是当年的太史令张衡所做的浑天仪。这浑天仪吸收日月星空之力,妙用无穷,乃是皇城禁制的枢纽。当初袁术闯宫的时候,就焚烧南城九龙门为号,通知卫尉关闭浑天仪,这才轻易突入皇城之中。” 庾献听了有点懵。 当这么一件东汉科技结晶,以一种充满魔幻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庾献直接有些接受不能了。 浑天仪? 皇城禁制枢纽?! 庾献情不自禁的走近两步,这下越发看的分明。 那铁环上哪是什么符文,分明是星河缠绕,云图弥漫。那星云图案,随着时辰的变幻一点点明灭着。 庾献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那太阳的光照在浑天仪上,点亮了其中一点。 随着那光点在铁环轨道上的移动,铁轨上模模糊糊的字慢慢闪现。 “日譬犹火”、“火则外光”…… 随着光点划过,字迹消失不见。 随着日光的移动和星图明灭,源源不绝的浩瀚力量从浑天仪上浮现,随即顺着盘绕的几条游龙不知汇入哪里。 庾献正要仔细再看,前面的带路的小黄门已经察觉不对,他慌忙回头提醒道,“国师,这灵台是皇宫禁地,如果没有卫尉手令,不可轻易靠近。若是引发气机,只怕有不可测之祸。” 庾献听了,眼睛微眯。 他饶有兴趣的问道,“哦?这么说这浑天仪上的禁制是靠气机引动的了。” 那小黄门在宫中待的日久,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嘴严。 刚才失语已觉不该,此时闭口不言,只催促道,“这是卫尉大人的主管的事情,下臣哪里清楚。方少府还在等着,国师不要迟了。” 庾献见那小黄门顾左右而言他,当即不再追问。 反正有李肃这家伙在,不愁问不出什么。 若是这浑天仪是靠气机感应,那自己就可以用吞烟吐雾之法将此物蒙蔽。 只是不知道掌管皇城禁卫的卫尉张温,到底修为如何。 庾献心中盘算着,一边跟着小黄门往东南走,一边向李肃传音道,“你可知道这浑天仪是怎么掌控的?你会操作吗?” 这浑天仪简直堪称魔幻版的核动力炉啊。 若是能把这东西偷走,用它做核心来布置自己拿手八门金锁阵,那效果绝对逆天! 李肃对庾献越发惊为天人了,“不会吧,这玩意你也想偷?” 庾献拙劣的掩饰道,“我就是问问。” 然而他眼中的贪婪,实在是让李肃不能无视。 李肃干脆利落的打消了庾献的妄念,“你就别想了。想要掌控浑天仪,必须要两种东西配合施为。一个是张衡传下的独门秘法《灵宪书》,另一个则是他亲手所绘的《灵宪图》。那《灵宪书》艰涩难懂,《灵宪图》上,星图不下三千,若是不能把这两者烂熟于胸,冒然驱动浑天仪的话,恐怕反遭横祸。” 庾献皱了皱眉,“这么麻烦。” 庾献有些遗憾,就算这次偷不走这宝贝,等到董卓火烧洛阳而走的时候,没准还可以图谋一番。 李肃赶紧敲死这件事情,“你不要想太多了,这么大的法器,就算你想弄走,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庾献闻言摇了摇头,默不作声的跟上了那个小黄门。 跟在后面的李肃总算松了口气。 却不料庾献在想的内容,却和李肃所以为的完全不同。 ——既然这世上有“一斗”,那必然有“一寸”和“一斤”。 若是能把“秦皇定天下”的这三件人道之宝收集齐全,那岂不是可以纳万物于一掌之间。 庾献已经知道了一斗的下落,这东西在董卓手里。 那“一寸”和“一斤”想必也能从董卓那里打听到什么。 正想着,那小黄门停下身来指了指远处,“喏,那边就是少府的衙门了,你们早去早回。我就在这里等着。” 庾献抬头一看,果然见到一处幽静所在。 少府衙门占地不小,许多官署罗列两侧。 庾献有些吃不准,他低声向李肃打听道,“你知道哪边是甄官署吗?” 李肃摇头,“我哪知道。” 他现在可是一点也不想牵扯到这件事情上。 第167章 北宫所在 庾献倒未强求。 他本已经是耳聪目明之境之境的修道人,慢慢行去,只凭着细细的观察和耳中飘来的零星话语就猜到了个大概。 庾献颇有深意的向最后边的一处官署看了一眼。 接着,看了看李肃的脸色。 李肃慌忙扭过头去,装作全不在意。 庾献心中大致有了底。 等到了少府衙署跟前,就有侍从上前询问姓名。 李肃做为庾献的下属,上前代答。 那侍从赶紧说道,“少府大人已经久等了。” 庾献当即不急不忙的甩开袍袖,悠然进了少府衙门。 庾献这个国师虽然地位特殊,但既然董卓赐以银印青绶,那么应该和身为九卿的少府差不多是平级。 庾献上门是客,方平倒不需要特别迎候。 踏进少府门的时候,庾献敏锐的差距到一丝细微的波动。 这波动类似禁制,似乎又有些不同。 庾献缓缓四望,就见少府衙署中来来往往的官吏甚多,不时有人抱着大捆的竹简进入正堂之中。 庾献倒也不奇怪,这少府做为皇家的钱袋子,光是盐铁专营、湖河池泽之利就不知道每日入帐多少,这般繁忙倒也是正理。 侍从前去回禀之后,就来请庾献入内。 庾献悠然进了正堂,抬头一瞧,正见方平高高坐在上首。 他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在他身边则飞舞着几十把算盘。 那算盘一边围绕方平缓缓转动,一边像是有人操控一样,不停的拨动着上面的数珠。那玉石数珠响动的声音,不但不嘈杂凌乱,反倒清脆悦耳,如同一连串的雨水叮咚。 庾献微微惊讶。 他不敢打扰方平,默默寻了一处坐席坐下。 庾献对这满空的算盘倒未惊讶,东汉末年的《数术纪遗》中就提到,“珠算控带四时,经纬三才。” 再加上西汉末年时,穿越者王莽连游标卡尺都做出来了,区区珠算自然不在话下。 不一会儿,闭着眼睛假寐的方平,口中淡淡说道,“无误。” 漂浮在方平周围,那运算不休的算盘,玉珠齐刷刷的回到原位,发出了慑人的铿锵之声。 一个恭敬跪倒在案前的文官,立刻上前,将那些摊开的竹简卷起,抱在怀中疾步离开。 方平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庾献。 他脸上露出笑容,坐起身来,整理下衣衫,“国师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里?” 说着,方平挥了挥手,示意让其他服侍的小吏俱都退下。 庾献等到人都离开,这才笑着开口说道,“想必我那弟子已经给方少府说了我的意思。贫道承了方少府的人情,自然要来谢过。” 方平哈哈一笑,他将袖子轻轻在案上一拂,那些漂浮在空中个算盘都整整齐齐的码在他的面前。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何况你我志趣相投,帮助你,也就是帮助我。” 两人都是反董派的,这件事也说不上谁帮谁的忙。 要是关东诸侯真能趁机跟着搬山道人攻破成皋天险,那方平绝对是乐见其成的。 庾献心中一动。 与其依靠不靠谱的李肃,还不如和这个方平打探一番。 他沉吟了一下。 轻轻开口道,“事情若只是如此倒还好办些,只是昨日我心血来潮,隐隐觉出一些不妙。因此我掐算了一卦……” 方平也是有些修为的,自然知道道家玄法的奥妙。 闻言情不自禁的心中一紧,开口催问道,“卦象如何?” 庾献故意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卦象不难拆解,看其中的意思仿佛有苍鹰击于殿上……” 方平闻言,目光顿时幽深。 苍鹰击殿这是当年要离刺杀公子庆忌时出现的天地异象。 庾献拿此事类比,其中意思不言自明。 方平压低声音问道,“谁会出手?” 庾献也不讳言,“昨日我和荀家的俊才攀谈了许久,如果我所料不错,恐怕是应在他的身上。” 方平听了皱起了眉头,“荀公达应该不是鲁莽之人。” 庾献对方平的迟疑丝毫没有在意。 他笑笑说道,“贫道学艺不精,若是算错,恐怕也是有的。” 方平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笑着说道,“哪里哪里,方某不是怀疑国师,只是那荀公达素日里极为多智,应该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庾献说起此事,无非只是提起个话头。 他借机说道,“若是荀公达真要和人谋划此事,不知道咱们有没有什么能够帮衬上的。” “这……”方平迟疑起来。 他有些为难的说道,“国师应该也知道,我方某并不擅长战斗,就算有心恐怕也无力。那董卓有吕布日日护卫在身边,又有许多西凉大将来回策应。就算咱们猝然发难,恐怕也只是送死而已。” “嗯。”庾献点了点头,他趁势说道,“我倒是有心相助,只是今日我听李肃说,这宫中禁制颇多,若是贸然出手,只怕反倒自投虎口。” “禁制?”方平听了,脸上怅然若失。 他叹了口气,“若是禁制仍有当初的威力,我早就劝说张温将那董贼打杀了!可惜,当初为了剿灭十常侍,张温配合袁术攻打皇城,主动关闭了浑天仪。那袁术殊为可恶,一路烧杀,断绝气脉,早就把皇城中的禁制毁了七七八八。残存的禁制虽然还有些威力,只怕奈何不了那吕布。” 庾献听了心中窃喜。 若是如此,只要找到禁制的漏洞,这次盗宝没准会异常顺利。 庾献故作遗憾,“竟然如此?我之前进入少府官署的时候,分明感受到了禁制的力量,我还以为宫内禁制完好呢。” 方平摇头叹道,“十不存一。尤其是北宫那边,那里是后宫妃嫔之所……” 说道这里方平脸上显出愤恨之色,他嗔目喝道,“那董卓!” 只是说了三个字,脸上便是一脸的不堪与羞愧。 庾献倒没有那么强的同情心。 他暗暗将此事记下。 汉宫中禁制最薄弱的就是北宫帝后妃嫔所在,若是偷取传国玉玺的事情一旦失败,就可以从北宫逃之夭夭。 第168章 虎符 庾献长叹一声,“想不到四百年大汉,如今落的这般凄惶。竟让那乱臣贼子,出入无禁。” 方平面上有些挂不住,他开口说道,“若说出入无禁,倒也不是。那张伯慎原本是车骑将军,当年董卓也在他麾下做过事。有此人做卫尉,董贼多少有一分忌惮。何况张伯慎神通不凡,担任掌禁之官后,又炼出一只神目。就算有什么宵小,也不敢乱来。” 庾献闻言愕然,“何为神目?” 方平说道,“卫尉执掌宫禁,拿到兵符之后可以修炼一种独特的神通。一旦练成,可以在额头开出一只神目。那神目上察星辰,下观黄泉。任是什么宵小手段都难抵挡。” 庾献听了心中一惊。 若是张温有此神通,那自己依靠吞烟吐雾的兵法混进来的打算,恐怕就不那么容易实现了。 莫非真从北宫潜入? 只是那里是妃嫔居住之所,总有瓜田李下之嫌。 就听方平继续说道,“何况如今天子年幼,又刚刚登基,尚未有什么妃嫔。北宫只有些灵帝留下的宫人,倒也、倒也无妨。” 方平这话无疑就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了。 如今的汉天子固然年幼,但那北宫中居住的哪是什么灵帝遗留下的宫人,分明就是灵帝时的妃嫔。 若说这些妃嫔倒也罢了,反正灵帝已死,这些人就算不跟随殉葬,也要孤老终生。 但董卓最嚣张的,却是强上了入宫照顾幼帝的阳平公主。 阳平公主是汉桓帝的女儿,也就是陈留王刘协的姑姑。 陈留王之母被何后毒杀,后来照顾他的董太后也在何氏掌权之后死的不明不白。 董卓拥立了年幼的陈留王之后,出于某种人文关怀,于是让陈留王的姑母阳平长公主前来照顾陈留王的生活。 结果董卓偶然撞见了这位美丽的年轻少妇,于是就发生了许多不可描述的事情。 那阳平长公主是个怯懦的女子,在董卓的淫威之下,只敢小心翼翼的活着。 如此一来,董卓自然时不时留宿北宫。 说起来,这段故事庾献还挺熟的…… 庾献又和方平东拉西扯了一番,最后心里总算有了个谱。 这皇宫中的禁制确实被毁了许多,但是有浑天仪这个超强阵眼在,又有卫尉张温居中调度,还可以发挥出不小的威力。 北宫方向防卫薄弱,再加上董卓时不时将阳平长公主捉去做羞羞的事情,所以张温对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缺点是,要是从北宫闯进来很有可能面临把守森严的飞熊军。 庾献思虑既定,就站起身来笑道,“叨扰了少府许久,倒是我冒昧了。” 方平也有送客之意,连忙站起来相送,“哪里?国师前来,正让我蓬荜生辉。” 庾献告辞出来,再次远远的瞟了那甄官署方向一眼。 那甄官署看着很是热闹,来来往往不少内官出入。 前次袁术烧毁了小半皇宫,如今董卓临朝,正是要重新整理宫室的时候。 甄官署负责宫室营建,自然有不少内官前来吵闹着要抢先休整。 庾献看了看把守在门口的李肃,低声问道,“你有没有办法,往北宫走一趟。” 李肃听了断然回绝,“北宫是宫中妃嫔居住的地方,外臣是绝对不可以进入的。” 见他态度坚决,庾献只得打消了从李肃这边想办法的念头。 庾献目光一闪。 如今就有两件事需要确定了,一个是卫尉张温的额上天眼到底能不能识破自己的行藏。 另一个,则是设法接触阳平长公主,从她那里找到潜入皇宫的方法。 庾献带着李肃,跟着小黄门出了宫城。 回到府中之后,就见尚书周毖等在那里。 他笑呵呵的看着庾献说道,“国师,你的兵符已经下来了。稍后可以着人去武库领些物资回来。” 说着周毖递给了庾献一块不大不小的虎符。 这虎符黄铜铸成,握在手中仿佛一条鱼儿一样凉滑。 庾献微微感知,就察觉道一丝锋芒之意。 周毖笑着说道,“可惜国师是修道之身,不然的话,就可以凭借这虎符收集手下道兵的杀伐之力。不过既然国师不懂兵法,这些倒是无用的。” “哦?”庾献心中一动,“这怎么说?我只听说过带兵武将,可以以神兵利器收集杀伐之力,没想到这虎符也可以。” 周毖微微惊讶,“想不到国师对这个也有研究。” 庾献不露声色的说道,“只是闲来关注过罢了。听尚书说起,动了好奇之心。” 周毖闻言释然,随口解释道,“那些带兵的大将自然可以沙场厮杀,获取杀伐之力。但若是像留候那样的绝世兵法奇才,难道就因为运筹帷幄之中,失去了收集杀伐之力的机会吗?自然不是的。” 庾献想想恍然大悟,李肃是武将,说的自然是武将的法子。 庾献差点被他带歪了。 周毖说的留候,指的自然就是张良张子房。 这位开创大汉基业的奇才,几乎从未亲自带兵,但是其兵法才略,堪称绝世。 若是张良有这样一身兵法,却因为未能上阵,就没有杀伐之力可用,岂不可笑? 如此一来,自然有了虎符这东西做为掌控军队的象征。 那些谋将也有机会获得杀伐之力。 庾献闻言这才大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只要徐晃把士兵勤加操练,那他就算没有亲自出手,也能慢慢积攒出杀伐之力。 庾献将周毖送走,就前去查看徐晃那边的进度。 徐晃正在后院操练士兵,见庾献过来,连忙整理了队伍,前来拜见。 庾献来到众人面前,将手中的虎符一扬。 那虎符上立刻亮起一对黄色的虎目,随后一道淡淡光芒在那些士兵身上一刷,旋即散去。 庾献微微点头,看来这就算是匹配了? 庾献扫了那些士兵一眼,淡淡说道,“如今天下大乱,能保全你们性命的,只有你们手中的钢刀。” 说完看了徐晃一眼,“你带人演练一番,让我看看效果。” 第169章 演练 庾献要看的效果,当然是这虎符对杀伐之力的吸收效率如何。 徐晃素来是个严肃勤谨的人,闻言当即喝令士兵们摆开阵势,就在这后院之中砍杀激战起来。 这些士兵们原本就是来自白波军的亡命之徒,稍稍接战就触发了狠勇。 一个个刀来剑往,打的火气渐生。 流血负伤已经是常事,甚至有几人险些命丧同袍之手。 徐晃则手握令旗,目光如电的扫视着底下的士兵。 每当哪里出现了足以威胁士兵生命的死斗,就轻轻挥动令旗,护住士兵们的平安。 那些士兵见没有生命危险,打起来越发起兴。 庾献看了也暗暗点头,以徐晃的高统率力,掌控这些士兵真是轻而易举。 随着士兵们的激烈厮杀,不片刻工夫,已经各个带血,人人带伤。 一波波神秘莫测的力量,也如丝如缕的进入虎符之中。 庾献感受着那股慢慢升腾起的杀伐之力,心中极为满意。 过了一会儿,眼见那些士兵已经难以支撑,徐晃这才鸣金收兵。 随着铜锣一响,那些士兵们身上的杀气瞬间消散,一个个有些茫然的左右四顾。 庾献虎符中也收割了所有的杀伐之力。 庾献看了徐晃一眼,见他也收获满满的样子,暗喜自己有徐晃帮着练兵,实在是得天之幸。 徐晃让那些士兵原地休息,随即来向庾献回报,“国师,卑职只是接手这些人时日尚短,若是再给卑职一些时间,必然可以调教的他们如臂使指。” 庾献看着虎符中来回冲撞的杀伐之力,已经是满意至极。 “不忙,你只管好好练着就是了。要是有什么短缺的,只管来找我就是。” 徐晃也不客气,他直截了当的说道,“若是让这些士兵勤加训练倒也不难,只是除了要有充足的粮草军械,还得有医治伤痛的药材。若是没有足够的物资,恐怕训练效率就要大打折扣了。” 庾献听了连连点头,“不错,正是此理。” 练兵本来就是个烧钱的活儿,不然李肃也不至于为了点驱动兵法的杀伐之力,混得那么落魄。 别的不说,想要有强壮的士兵,就要让他们吃饱穿暖。要维持足够的训练强度,又要保证有充足的武器供应,能够及时的救助伤者。 若是训练一次,就要养个个把月的伤,恐怕这点杀伐之力都不敷使用的。 庾献心中早有算计。 他哈哈一笑,“公明莫急,你先带着士兵们下去休息,这件事明日就能见个分晓。” 徐晃恭敬的一拜,“全凭国师吩咐。” 庾献掂了掂手中的兵符,将它抛入口中,一口吞下。 随即将那管家叫了过来。 那管家尚不知道庾献的脾性,战战兢兢不敢怠慢,听说庾献要找,赶紧寻了过来。 庾献笑着问道,“你去看看府库之中还有多少钱财?” 那老管家听了连忙躬身说道,“回主人,之前西凉兵来抄家的时候的确抢走了许多东西,不过老主人也有些秘藏,这家业大半还在。” 庾献听了满意的点点头,“好,你这就去帮我买些东西。准备的越充足越好。” 说着,庾献就取出一张纸来,在上面写了自己需要的一些材料。 那管家接了过来,看了两眼就皱紧了眉头。 庾献见他半晌不说话,不紧不慢的开口问道,“怎么?这些东西弄不到吗?” 那管家慌忙说道,“这倒不至于。只是里面许多东西只在一些城外的道观中能寻摸到,价钱上怕也有些荒唐。” 庾献对此倒是不在意,“无妨,你尽管替我置办齐备这些东西,家里的那些钱财当用边用。” 那老管家连忙应诺离去,随后抓紧安排人手,四处去购买庾献需要的那些材料。 庾献要这些材料也不是无的放矢。 而是看到了徐晃练兵的情况,忽然心中有感,想起一件事来。 若是能够在徐晃练兵的地方,为那些士兵布下生字门法阵,那岂不是绝妙无比? 有“生字门”法阵源源不绝的为士兵恢复体力,愈合伤口,徐晃绝对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将那些士兵训练成真正的精锐之师! 庾献打定主意之后,就开始详细推敲布阵的法诀。 随着这些时日对“八门金锁阵”的透彻,庾献已经很有把握单独布出一个生阵来。 那老管家果然得力,第二日一早就为庾献准备齐了布阵需要的材料。 庾献丝毫不肯浪费时间,直接带着管亥等人来到后院。 他仔细查勘了方位,将材料一一打下,等到道道法力纹路显现,这才精神一振,将阵法连接起来。 徐晃试过之后大喜过望。 有着生门阵法相助,杀伐之力产生的速度,将会是以往的许多倍! 只是庾献找老管家打听过价格之后,着实有些肉痛。 这些材料的花费,也是正常养兵的许多倍。 何况等到材料内的灵性耗尽,少不得又要重新布置。 不过有了这阵法相助,庾献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只有囤积足够的杀伐之力,将身上的状态完全开启,庾献才有机会去谋求传国玉玺。 等到一切安顿完毕,庾献让管亥守在了书房门外,吐出了虎符,拿在手中感知着。 他要依仗兵法,就必须得对自己拥有多少杀伐之力有个明确的概念。 只要要明白徐晃训练一天,能够让自己使用几个兵法。 庾献手握着兵符,徐徐的吐出一口烟气,遮蔽了自身的气机。 守在门外的管亥眉头一皱,推开房门探头探脑的向里面打探。 等到发现庾献仍旧在屋里,这才放心继续把守。 庾献看着管亥关好门,心中极为满意。 管亥是精怪之身,本身就感觉敏锐,若是他这么近都察觉不到自己的气机,那这兵法绝对可以帮自己减少很多麻烦。 庾献又感知了下虎符中杀伐之力的变化。 等到分辨清楚,庾献不由脸色一沉。 这吞烟吐雾是庾献手中最简单的一个兵法,光是这一个兵法的释放,就用掉了今日增长的一半杀伐之力。 庾献试着再次动用呼风唤雨之术,结果却无半点反应。 庾献的目光闪烁,看来这皇宫盗宝的事情,完全依赖兵法也不靠谱,还要另外打些主意。 第170章 卫尉张温 庾献细细思量。 除了一方面要尽量积攒杀伐之力,此行也要减少对兵法的依赖。这样一来,才能在得手之后有充足的余力应变。 若是如此,那就要设法从北宫混入皇城。 北宫是天子妃嫔的寝宫,在董卓废立天子之后,为了方便控制幼帝,就由中郎将李儒,将那里的禁制尽数毁去。 偏偏董卓又时常在北宫和阳平长公主苟且,那卫尉张温既惭且愧,只能装聋作哑的不去搭理。 若要进入北宫,只要能恰当的掩饰自己的身份,其实也不算难。 庾献在之前的副本中和那阳平长公主打过一番交道,知道她生性软弱柔媚。只要胁迫一番,不难成事。 思量既定,庾献心中多了些底气。 除了催促徐晃尽快练兵,为他补充杀伐之力,再就是加强对李肃的拉拢。 北宫属于后宫,庾献是没办法提前踩点的。 如果没有李肃的“闻风望气”之能,那庾献说不定就一头撞进埋伏之中。 算算时间已经过了两日,庾献也不嫌天晚,让人唤来李肃带着他再次入了皇城。 李肃见庾献拉他进宫,只道庾献偷窃之意甚坚,心中叫苦不已。 眼见宫门在望,他连忙阻拦道,“国师,现在眼见已经到了申时,过不了多久城门就得关闭。方少府怕是正不得闲,咱们不如明日再去。” 庾献呵呵笑道,“无妨,我这次不是去找方少府的。我这次乃是去找太史令,他是闲差,不会耽误什么事情。” 太史令掌管史书、典籍、天文、历法,其他的职责都有附属的官吏分担,只有这天文,必须得是太史令亲自观测。 因为这个岗位实在太重要了。 在这个讲究天人感应的时代,每一次对天象的重大解释,都会在朝中掀起地震一样的轩然巨波。 因此这太史令的岗位平时……以夜班为主。 而且因为太史令掌管的都是些机密典籍,皇家秘史,兼且浑天仪也在宫中,所以平日里也在这皇城之中办公。 “太史令?” 李肃狐疑。 他生怕庾献不死心又打别的鬼主意,赶紧苦笑强调了一句,“国师,我只不过是个不成器的武官。不管你有什么样的打算,我都不想掺和进来。何况,这皇城哪是简单的所在,你还是早早打消了念头吧。” 庾献听了,向李肃问道,“这么说,那兵法你也不要了?” 李肃咬牙忍痛说道,“不要了。卑职只怕得了兵法,却没命施展。国师的谋划我不打算参与,也不会去告密。只求国师一旦失败,不要牵扯到我,咱们也算好聚好散。” 庾献闻言也不慌张,他沉吟了一会儿,“也罢,看来李将军和贫道无缘。” 接着话锋一转,“这几日,你先好好效命。说不准我打消了念头也未可知。” 庾献稳住李肃,带着他大摇大摆的去了城门。 这次的程序和上次差不多,依旧是有人上前询问,随后报给太史令得知。 太史令王立闻听新任国师前来拜访,有些意外。 旋即,他想起了自己还要替对方挑选良辰吉日的事情,又有些释然。 王立心中有些猜测。 这庾道人怕是来催促日期的。 他素来是个没有风骨的,早早就投靠董卓这边。早先见董卓对庾献看重,本就有巴结讨好的意思。 这会儿听说庾献前来拜访,赶紧让人去将人接来。 他自己则等在衙署门口亲自相迎。 庾献和李肃在小黄门的引导下进得宫来,一路上依旧是依照那小黄门的嘱咐行进,不敢有丝毫的行差踏错。 太史令的官秩六百石,庾献的这个国师虽然不在三公九卿之列,但是能拿银印青绶,最少是个秩比两千石。 王立远远见一个少年身穿道袍而来,连忙躬身,口称下官。 两边见礼完毕。 王立仔细打量了庾献一番。 见庾献虽是剑眉星目,仪表不俗,但仍觉有些年轻。 绕是他谄媚董卓,也觉得任命这样一位少年郎做大汉国师,实在荒唐。 虽然如此,王立口中却道,“早就听说国师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庾献哈哈一笑,“太史令是渊博长者,小子素来钦慕的很。这次过来,正是有事求教。” 王立的品行不怎么样,但确实是有博才的,闻言捋着胡须开口笑道,“不敢当。若是国师有什么不明白的,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说着,手一引,把庾献让进了太史令的官署。 庾献大步进了正堂。 见左右两排长长的书案,几个头发花白的文吏正在耐心的整理着一些散落污损的竹简。 见庾献进来,都起身施礼。 庾献讶异的问道,“这些人是?” 王立叹息一声,“之前宫中曾经遭乱,一些被借去各官署的书籍都遭到毁损。如今正在整理竹简,辨认文字,重新抄录一番。” 庾献轻轻点头,这说的应该就是袁术攻打皇宫的那次了。 当即示意众人继续。 庾献踌躇了一会儿,正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借那《灵宪书》和《灵宪图》一观,就听有侍从进来回报,“太史令,卫尉大人在外传唤。” 王立显然有些意外,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往常都是入夜才更换禁制,怎么今天卫尉来的这么早。” 说着,他小心的对庾献说道,“国师,卫尉那里还等回话,卑职失陪了。” 庾献笑道,“你自去忙你的,回头我再向你请教。” 庾献看着王立匆匆离去的身影,不动声色的跟了过去。 到了衙署门前偷眼瞧去,就见王立正恭敬的向一个骑在墨麒麟上的男子回话。 那男子脸膛方正,体格魁梧,身上虽未顶盔掼甲,但也一身利落的戎服,不怒自威。 身后百余持戟武士跟随,各个威风凛凛。 那墨麒麟是异种,虽是昏昏如病无精打采,仍让庾献视之心惊。 庾献仔细打量着张温的额头,想要看他的天目何在。 谁料自己的偷窥,竟然激起了张温的反应。 那平整的额头上面,忽然翻出一支竖眼,里面的眼珠滚动几下,顺着庾献的目光就迎了过去。 张温紧跟着就看了过来。 那双眼睛灼灼有神,似乎没有什么能在他眼前遁形。 庾献微微吃了一惊,侧身让开门口。 就听外面张温暴喝一声,“何方鼠辈,胆敢窥探朝廷重将?” 第171章 蔡家有女 庾献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大大方方的出去看了,如此这般,反倒弄的自己难堪。 他稳了稳心思,慢慢向官署外走去。 张温见太史令官署中走出来个年轻道士,当即眉头微皱。 他瞥了庾献一眼就不再多看,转而对太史令王立喝问道,“他是谁?怎么在你官署里?” 王立回头看了庾献一眼,连忙低声解释道,“张将军,这就是新任国师庾道长。他这次过来,想必是为了祭天的事情。” 张温听了呵呵冷笑,“国师?自汉有天下,从未闻有什么国师。当年张良那般了得,尚且寄身山野。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也只是胶西王的国相。那小道士何德何能,敢曰国师。” 这话王立不敢接了。 再加上庾献就在一旁,王立生怕引来这道人的迁怒。 只得好声好气的劝道,“张将军慎言,这可是董相国亲自任命的。” 张温听了越发嫌恶。 竟一拍墨麒麟,直接扬长而去。 王立尴尬不已,庾献也觉得有些没趣。 他出来本要和张温相见,没想到张温竟这般狂妄。 王立生怕庾献难堪,只得缓和道,“张将军平常不是这样,可能今天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吧。” 庾献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淡淡说了一句,“无妨。” 说着转身回了官署之中。 王立见庾献也有负气而走的意思,只得暗叫倒霉。 这两位他哪个都惹不起,如今两人在自己的地头闹出了不痛快,只希望两人不要迁怒自己。 庾献回了官署之中,索性对王立开门见山的问道。 “昨日我听说太史令精通星象,手中有《灵宪书》一部,《灵宪图》一张,可有此事?” 王立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只得小心翼翼的问道。 “《灵宪书》与《灵宪图》都是驱动浑天仪的秘法,这是宫中机密,国师是如何得知的?” 庾献十分坦荡,“是李肃告诉我的。” 王立听了暗道,这李肃是西凉兵重将,如今皇宫已经被西凉兵接手大半,知道此事也不意外。 王立只得为难说道,“国师,若是旁的东西也就算了。只是那浑天仪是宫中禁制的中枢,一旦有什么差错,危害极大。卑职虽然有心帮国师一下,可是这两件东西却不能外借。” 庾献听了故作不满的说道,“你这不会是敷衍我吧。我怎么听说,当日袁术闯宫的时候,宫中的禁制就被毁损了大半。如今这浑天仪只是个摆设吧?” 王立连连摇头,“不至于此。当日虽然有些阵纹被毁坏,但都经过了修补。就算仍有些运转不畅的地方,但卑职每日都重新推衍,将禁制的缺陷变幻方位。又有卫尉亲自镇守那边,应当不会有什么差错。” 庾献这才恍然,为何张温会来这里。 原来皇宫中的阵法禁制经过修复之后,仍然有不小的漏洞。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王立只得每日调整,将那禁制缺陷时时变动位置,又让卫尉张温刻意把守那个方位。 庾献想到这里,心中一动。 这样一来,张温所在的地方,岂不就是皇宫中禁制最薄弱的角落? 就算有张温在不好突破,但只要引走张温,也是一条很好的生路。 庾献见王立这般推三阻四,知道事不能成,只得长叹一声。 “贫道所学的法门中,有神思交感,心血来潮的秘术。如果能够参照太史令的观星术,或许会有些收益。不想却没有这个福分。” 王立听了这话,心中犹豫再三。 观星术乃是宫廷秘术,等闲不能外传,只怕这次就要得罪此人了。 王立正忧心着,忽然眼前一亮,低声对庾献说道,“国师要真对此道感兴趣,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庾献有些意外。 他扬言要学观星也无非是个借口,用以遮掩自己本来的目的,没想到竟然还有收获。 王立压低声音说道,“蔡邕有一个女儿,智慧天生。她素来对天文星象感兴趣,自己摸索出来不少的法门。虽然不是正道,但颇有可观之处。国师要是想学,可以去找蔡中郎询问一番。” 庾献听了眼前一亮。 蔡邕的女儿不就是蔡文姬嘛,这妹子现在也在洛阳? 见庾献意动,王立补充道,“虎贲中郎将李肃有望气的本领,或许也能帮到国师一些。” 庾献瞧了瞧在堂前阶下装糊涂的李肃,没报多大希望。 庾献原本计划的时候,最好能把《灵宪书》和《灵宪图》弄到手,这样等到董卓火烧洛阳退往长安的时候,自己就可以趁乱把浑天仪弄走。 那时候正好孙坚攻打过来,这兵荒马乱的,未必能有人注意。 庾献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得将这宝贝收为己有。 不过这王立显然比庾献想的要警惕,庾献只能先把目标放在传国玉玺上。 他缓了缓神问道,“对了,贫道久居深山,不知道什么礼仪。这祭天的流程不知道太史令是否知道一些。” 王立听了此问,心头一松,他笑着说道,“巧了。这次祭天正好是由下官主持,等我确定下良辰吉日,咱们就要提前沐浴斋戒,前往城郊法坛。到那天的时候,先由尚书宣读祭天文表,然后由国师上坛祭拜。以相国对国师的信重,想来会有不少文武百官,前去观礼。” 庾献眉头微皱,若是到那一日,自己拿出传国玉玺来,声势太大的话,恐怕瞒不得众人。这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一旦被人发现什么端倪,只怕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庾献又和王立闲聊了几句,这才带着满满的收获和李肃一起出了皇城。 庾献看了看天色,见日头已经偏西。 他低声对李肃说道,“走,咱们去北门看看。” “北门?”李肃吃了一惊。 他连忙阻止道,“北宫可不是咱们能够擅入的。” 庾献安慰了一句,“放心,我就是去北宫门看看,没打算入宫。” 李肃不再多劝。 两人上了马车,绕着皇城而走,花了不少工夫才到北门附近。 也是凑巧。 庾献刚刚撩起车帘向外看去,就见一辆装饰的华美异常的马车停在宫门口,有把守得士兵打开车帘看了一眼,随即恭恭敬敬的放行。 庾献看了看李肃,淡淡说道,“能够乘车入宫,车上必然是阳平长公主。” 第172章 声东击西 李肃闻言不答。 庾献也不以为意,他观察了一会儿,见天色一暗,城门里就有大队骑兵前来换防。 随后,厚重高大的城门,在隆隆声中,紧紧的闭拢。 随着城门闭合,在上面完整的浮现出了一条赤色的蛇纹。那赤色的蛇纹一亮,随即消失无踪。 庾献眉头皱起。 李肃在旁再次劝说道,“国师,除非咱们明目张胆的调兵攻打,不然的话,想要悄悄溜入皇城可不容易。” 庾献看着城墙,随口说道,“那也未必。” 按照太史令王立的说法,守护宫城的禁制已经有了缺陷。 如今全是靠着阵法不停的运转,将那缺陷挪移,才勉强维持着。 今日从王立偶然透漏的消息来看,要找到那处缺陷也不难,只要找到卫尉张温守护的方位就可以了。 庾献抬了抬下巴,示意马车离开。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庾献郑重的对李肃说道,“这件事,还得要你帮忙。” 李肃使劲的摇头道,“这件事末将绝对不会参与。”接着他提醒了庾献一句,“西凉兵虽然对北城门的布置生疏,但是士卒却很精锐,他们如今远离家乡,不管什么时候警惕心都很强。要是你打算从北门混进去,却打错了主意。” 庾献轻轻一笑,低声说道,“从北门混进去不易,从北门出来却未必那么困难。” 见李肃要说话,庾献轻轻摆手,信心十足的说道,“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把你牵连到里面。我知道你精通望气术,到时候你也不用做什么。只要在皇城外帮我找到张温的位置就好。这件事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你也不必跟着我去冒险。我要是有什么收获,也少不了你的一份。” “这样啊……”李肃微微有点心动。 只要是和自己牵扯不到关系,那倒可以一试,这可比被庾献拖下水要强多了。 李肃犹豫了下,试探着问道,“我能知道你想从宫里偷什么吗?” 庾献笑,“当然是值钱的东西。” 李肃想了想,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这个嘛……” 庾献顿了顿,感受了一下虎符中杀伐之力。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惊喜。 凭借着他布置下的“生”字阵,徐晃已经完全放开手脚,训练他手下的那些士兵。杀伐之力增长的速度,远胜从前。 庾献虽然舍不得试验,但他粗估了一下,要是照这么下去,再有个两三天,那应该够他应对张温的了。 庾献直接答道,“三日之后!” 从王立那里打听来的情况来看,董卓催促的甚是急迫。不出意外的话,只要祭祀用的印绶准备完毕,太史令那里随时可以为庾献定下日子。 到时候庾献就得沐浴斋戒,准备祭天的礼节,再也没有大展拳脚的机会了。 三日之后,是少府方平能拖延的极限日期。 在这之前,庾献要尽可能的积攒杀伐之力。 李肃闻言只是低头想着。 直到两人分开,庾献也未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承诺。 庾献看着李肃离开的背影,大声说了一句,“喂,不来点热血的事情吗?少年。” 李肃回头,脸上无感。 庾献看着李肃哈哈笑了起来。 他对李肃说这些真是对牛弹琴了。 “富贵险中求啊,要想活的痛快点,不赌一把怎么行!”庾献打个响指,下巴一扬,谑笑着说出了李肃的座右铭。 ——“有钱才有生活哦。” 李肃顿了顿,接着扭过头去。 眼见人快消失了,才听李肃慢慢说道,“到时候叫我一声。” 庾献松了口气,尽管李肃这家伙不敢跟着他冒险,但只要能帮他找到张温的位置,那也就足够了! …… 不知不觉,三日时间过去。 庾献摸了摸手中的虎符,里面积蓄的杀伐之力已经让他十分满意。 庾献张口吞下虎符,随后让人叫来徐晃,对他吩咐道,“我常听人说,真正的精兵要有极强的耐力,能够长时间的战斗而不停歇。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日清晨,你要竭尽全力对士兵展开训练。我正要看看你和你手下的极限在哪,如果做的好,到时候人人有赏。” 徐晃听了,斩钉截铁的说道,“卑职绝对不会辜负国师的期待。” 庾献很满意。 关键时候,续航能不能跟得上,就看徐晃今晚这一把了。 庾献又对管家吩咐道,“你和所有府里的仆役,今夜都不要休息了,所有人都去后园练兵场。你让人多杀些牲畜,随后架开大锅熬煮,不管花多少钱,只要士兵饥饿,就敞开供应。” 那管家听了,也赶忙应是。 等这两人去了,庾献对早就等的不耐烦的管亥说道,“管师兄,今晚能不能引走张温就看你的了。” 管亥听了满不在乎的说道,“放心。这等小事,不值一提。” 接着他嘿嘿笑道,“只要是给狗皇帝找麻烦的事情,我都绝无二话。” 见外面天色黑透,庾献示意了管亥一下,两人换上了夜行服,悄悄的从府中溜了出去。 洛阳城中如今不算安稳,早早就已经开始宵禁。 这一路上除了偶尔有巡街的士兵路过,黑乎乎的根本见不到什么人。 庾献还未到李肃府上,就就远处高墙上冒出个黑影招了招手。 庾献心知是李肃,跟着他一路飞奔前行。 一直到了离宫城稍近的地方,李肃才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停下身来。 三人相见,没有多话。 李肃双目盈盈有光,仔细的看着皇城上方。 不过似是不走运,没找到目标。 李肃又默不作声的引着庾献和管亥,顺着城墙,向另一处地方行去。 三人走走转转,一直过了大半个时辰,李肃才指了指西门偏南的一处位置。 接着李肃一言不发的转身飞奔而去。 庾献心领神会,也不去和李肃计较。 他带着管亥来到东门方向,低声对管亥说道,“师兄,等会儿你就帮我骚扰这里,帮我把张温引过来。只要你能撑住一刻钟的时间,就足够我溜进去的。” 管亥听了满口答应,“放心!这里就教给我了。” 鲁莽的壮硕青年胸脯拍的砰砰响。 庾献点点头,迅速离去。 管亥抱着胳膊百无聊赖的等了一会儿,正琢磨着等会儿该如何行事,却忽然心中一动,“这样好的机会,我何不大闹一场,给天下信徒一些指望?” 第173章 赤蛇 管亥素来是直接的猪,念头一起,顿时不可遏制。 他的脑袋向前一拱,唇齿外翻,下颌前突,露出了白森森的獠牙。接着壮硕的上半身越发鼓胀,大片光亮的皮毛涌现。 管亥原地一滚,现出原形,化为了一只乌青色的大野猪。 他慢慢的挪动着,一点点的从暗影中向城门接近。 管亥的鼻息粗重,冲动的念头,像是毒蛇一样盘踞在他的脑海之中。 把守皇城的守军,大多都围在一个火堆旁打盹说话,等到有人偶然间模模糊糊的看到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慢慢接近时,管亥离城门已经只有十多丈的距离了。 那士兵悚然而惊,高声大喊道,“你们快看!” 他的声音刚落,那些迷糊中的士兵还未来得及提起警惕,管亥已经低吼一声,如同暴雨雷霆一样迎头冲撞过来! 那沉闷的蹄声,和闪亮的獠牙,让那些士兵人人变色。 把守城门的尉官赶紧大叫道,“放箭!快放箭!” 然而这会儿还哪来的及? 野猪的冲锋本来就威力巨大,平常就连万兽之王的老虎,也不不敢直面锋芒。 在管亥这样已经有了神通妖怪面前,仓促应对的守军,完全显得手足无措。 那些匆忙射出的利箭,在管亥坚韧的皮肤上只能射出一个个红点,管亥受到这刺痛,被激的越是凶性大发。 好在管亥目的十分明确,根本没去理会那些吓得屁滚尿流的守兵。 直愣愣的一头就撞在了那宫门上。 管亥撞击宫门的力量极大,那沉重的宫门受此一击,上面顿时浮现了一只赤蛇的身影。 那赤蛇死死盯着不断撞门的管亥,过了半晌,竟然如同实体一样,从木门之上游了下来。 管亥根本无视那赤蛇,再次鼓足尽力向那宫门撞去。 管亥化为原形之后体力极强,在连番的撞击之下,那巨大的宫门终于被撞断了门轴,重重地砸在地上。 那些守兵们看的目瞪口呆,直到这时候才像是明白过来。 他们一边大叫着,“祸事了!” 一边向皇城内退缩。 管亥大喜,正要趁乱冲入宫中,谁料那赤蛇体躯竟越来越庞大,直接将身子盘在城门洞口。接着身子如电一般射来,死死的咬住了管亥的脖颈。 管亥的脖颈皮肤坚韧,那赤蛇虽有毒牙,可惜却咬之不透。 那赤蛇反应极快,一击不成,迅速用水桶粗细的身躯,紧紧的将管亥缠住。 管亥初时还不在意,却不料在阵法的支持下,源源不断的星力从浑天仪上传来。 那赤蛇的身躯竟然越来越大 管亥陡然警觉,看着缠在身上大蛇,心中泛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他毫不犹豫就地一滚,趁着那赤蛇被碾压的措不及防的时候,纵身一跳化为人形。 管亥现形之后虽然体力剧增,但视野有限,身躯也很不灵便,这会儿面对强敌,只能重新变为人形。 管亥狞笑一声,正要解决掉眼前这条赤蛇。 谁料这城门楼附近的城墙上,竟依次亮起图案。许许多多的赤蛇如同缠在一起的线团一样,慢慢开始苏醒。 管亥看的头皮发麻。一条已经如此难对付,这些若是都苏醒过来,他可全无胜算。 …… 庾献直奔李肃指示的那个位置。 如果李肃没坑他的话,那里应该就是张温值守的地方。等会儿只要张温被管亥引走,那他就可以趁机从此处,潜入皇城之中。 庾献刚赶到不久,就听到东门方向传来了急促的鸣锣声。 庾献顿时精神一阵,按捺着等待结果。 或许是东门那边的变故,警醒了那些士兵看守门户的心思。 这里的士兵巡逻的越发勤谨起来。 庾献等了一会儿,估摸着张温已经赶往东门去镇压管亥,他也不浪费时间,直接鼓动双唇,向前吹去。 随着庾献的吹动,把守在城门的士兵先是觉得有微风拂面,接着那鼓荡的风,渐渐凌厉起来。 只是短短的几个呼吸的时间,大量的泥土沙尘就被庾献吹入空中,向把守城门的士兵席卷而去。 那些士兵们在强风中本就摇摇欲坠,险些要被刮走。 漫天飞舞的泥沙粉尘,更是让他们睁不得眼,开不得口。 庾献满意的瞧了几眼,见根本无人注意这边,这才找准了位置,大模大样的向那边走去。 开启城门的动静太大,庾献也没打算用这个笨办法。 只要找到了皇城禁制的破绽,那庾献完全可以翻墙过去。 庾献低喝一声“一母之力”,旋即两臂像是感觉到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就连身体也拔高了一尺。 他丝毫不耽误时间,直接顺着城墙向上爬去。 庾献刚开始攀爬城墙,那墙身上就浮现了无数的赤蛇虚影。 庾献看的头皮发麻,几乎有纵身而下的冲动。 不过正如太史令王立说的,这护卫宫城的禁法还是有缺陷的。 庾献顺着西门偏南的位置往上爬,一路上,那些蠕动的赤蛇努力的想要化虚为实,可惜没有一条能够从城墙上出来。 随着不断的失败,竟然有些赤蛇愤怒的撕咬起了城墙。 不过这些赤蛇都是虚物,根本对那城墙造不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那城墙上微小的坡度,给庾献提供了极大的帮助。他三两下纵上城墙,随后直接从城墙上跳下。 庾献回头看了那城墙一眼,心有余悸的长长叹了口气。 …… 少府在南宫东南,庾献突入的位置却是南宫的西门偏南一点的位置。 如果要去少府,庾献几乎要穿过整个南宫,而且更麻烦的是,这样行去,还很容易跟跑去救援东门的张温打个照面。 庾献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贴着南边的城墙向前走,这样可以绕到少府监的甄官署,而且不用担心碰上张温。 谁料庾献只是微微靠近那城墙,墙上就有符文隐约闪烁起来,也有密密麻麻的赤蛇露出虚影。 庾献不敢等它们由虚化实就赶紧远离了那城墙。 庾献暗道,若是李肃跟进来就好了,有他的闻风望气,也不用担心被张温堵个正着了。 第174章 大家都是成年人…… 庾献正悄悄的向甄官署的方向摸去,那驱赶着墨麒麟赶往东城门的张温忽然警觉。 他本就是儒将,心思比那些征战沙场的莽夫要多一些。 伫立片刻之后,竟是带着随身的亲兵直接反身找了回来。 庾献疾奔了一会儿,听到前面杂乱的脚步声,赶紧躲藏在一边。 张温带着亲兵急急赶回自己镇守的位置,正见城墙上面无数的赤蛇虚影在骚动着。 张温冷冷一笑,“这样的技俩,也敢拿来欺骗老夫。” 他那平整的额头上面,忽然翻出一支竖眼,里面的眼珠滚动几下,放出淡淡神光。 张温凝聚精神,仔细用那竖眼四面看去。 庾献这会儿并未走远,心中暗暗焦急,他小心的从隐蔽的假山后向张温看了一眼。 张温原本还没什么头绪,谁料庾献的目光一落到他身上,竟是立即被那诡异的竖眼察觉。 随即,那只竖眼翻滚两下眼珠直勾勾的盯了过来。 庾献心中大悔。 他还抱着万一的侥幸,想要再等待一下。 张温已经毫不犹豫的喝破庾献的行藏,“好小贼!胆敢夜闯皇宫,还不滚来受死!” 张温暴喝一声,随即从腰间抽出两只铁锏,一催墨麒麟向庾献杀来。 庾献情知已经暴露,这会儿只想脱身,并无硬拼的心思。 然而那墨麒麟来的甚快,让庾献心中一点逃窜的把握都没有。 庾献当即毫不犹豫的鼓动大风向张温吹去。 张温猝不及防之下,被风沙扑面打来,当中的那支竖眼立刻紧紧闭上,消失在张温额头之上。 张温心中愤怒,口中怒哼道,“雕虫小技,也敢现眼。”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银印祭在空中。 随着那银印放出微微光华,庾献呼出的大风,竟然直接被定住。 庾献一看,哪里还敢纠缠,当即转身就跑。 张温冷笑一声,急催墨麒麟,追赶上去,当头一锏打来。 庾献侧身避过,忽然扭头大笑道,“张温,我岂怕你?” 说着,口中低声嘶吼,发出一声咆哮。 这咆哮如龙吼,如马嘶,如天崩地裂! 转瞬之间庾献身上金光灿烂,在“人马如龙”兵法的驱动之下,无论是力量还是敏捷,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庾献趁着张温惊愕,反手就将他手中的铁锏夺走了一只。 “你!” 张温气的满脸通红,立刻用另一支铁锏打来。 然而人马如龙一开,庾献哪里惧怕张温这个儒将,他不退反进,大踏步向前,竟是以手中铁锏和张温手中的铁锏来了个硬碰硬。 张温乃是儒将,虽然有些气力,但是比起打熬力气的武将来,实在差了太多。 庾献有“一母之力”的加持,又开了“人马如龙”,体力远远胜过张温。 两相较力之下,那张温手中的铁锏,竟是直接被庾献打飞。 庾献也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成果,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这张温在历史上就很弱渣,可以称的上是没能力、没雄心、没决断的代表。 张温做为堂堂的车骑将军,带兵西征的时候,就连受他节制的董卓都不把他当回事。 要说他那时候,手底下的阵容也不算差。 做为他左膀右臂的两位别部司马,一个是留候张良的后裔张超张子并,一个是江东之虎孙坚孙文台。 可以称得上是有文有武,阵容豪华。 然而就算有这样的班底,张温也没在董卓这个强横的小弟面前硬气过。 所以,只要不触动皇城中的禁制,庾献面对张温还是有些底气的。 张温脸上越发愤怒,想他堂堂卫将军,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连一个摸入皇宫的小贼都拿不下。 他这个卫将军本来就做的憋屈,此刻如何在士兵们面前下的了台? “该死的小贼!” 张温愤怒之下,反手就从袍袖中掏出一卷竹简,在自己面前“哗啦”一声,展开小半。 庾献心中一警,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玄虚。 那竹简看似只是寻常之物,谁料随着慢慢展开,上面竟然出现一个小小的白发老人。 那老人精神矍铄,饱读诗书,虽然只是一个虚影,却让人情不自禁的生出敬畏。 庾献眼珠微动,后退一步,有了随时逃跑的打算。 就在这时,那老人目视虚空,苍老的声音很是机械的淡淡问道,“你有何德?何能?” 张温似乎早有预备,闻言大声说道,“我有西域之功,压服边章、韩遂两处祸患,造福凉州百姓。” 张温说完,冥冥之中就有回应。 他身上三运依次展现。 玄清色的天命黯淡,人道之火也如风中残烛,倒是在东井、舆鬼分野,有几分金灿灿的功德。 那精神矍铄的老人虚影点头说道,“善!” 接着回到竹简之中,消失不见。 张温精神一振,目光注视着庾献,咬牙切齿道,“好贼子!今天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庾献哪是肯让人的,当即嬉皮笑脸的反击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徒逞口舌之快。来来来,你有本事就放马过来!” 张温气的胡须掀动,他将那竹简使劲一拉,又展开半尺,随即目光落在上面的一行字,充满恶意的大声喝道,“子曰,非礼勿言!” 庾献好奇,正要套些话出来。 谁料张开嘴说了两句,竟是半点声音都没发出。 庾献骇然变色,背上汗毛倒竖! 正在庾献心中惊惧不安的时候,就见张温,目光又落在另一行上,口中依旧喝道,“子曰,非礼勿视。” 庾献只觉得眼前忽然昏花一片,原本清晰的站在不远处的张温,只剩下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庾献脸色大变,他这会儿哪能不知道自己中了张温的儒术。 他是果决之人,当即毫不犹豫的转身逃窜。 庾献有“人马如龙”的加持,速度极快。又早就想好退路,竟是在张温措不及防之下逃之夭夭。 张温原以为庾献还会挣扎一番,见他狼狈逃走,不由快意的哈哈一笑。 只是,他岂会如此轻易的放过庾献? 张温毫不犹豫的再次将竹简展开一段,接着读出上面的一行,“子曰,使于四方,不辱君命。” 话音一落,张温一步向前迈出。 这一步寻寻常常,却直接让张温出现在了狼狈逃窜的庾献身前。 第175章 儒术 庾献看着猛然出现在面前的张温,大吃一惊。 他眼前模模糊糊,本来就缺少判断,张温这一猝然出现,顿时让他心头一慌。 这特么都跑不掉? 然而一转念,庾献却大喜过望。 这货一个需要读条的儒将,就这么闪现到我跟前,这不是脑残吗?! 庾献不改去势,挺身一个飞踹。 “小贼,你……” 张温本来还想冷笑着放几句狠话,将这小贼戏弄一番。 谁想这家伙直接就打了过来。 张温的脸色大变,想要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 庾献来势甚急,这一脚踹的势大力沉,直接踹在他的怀里。 猝然之下,张温体内的五德之气一时触发,将他的五脏六腑护住。 然而庾献的力道太大,无从化解,竟是直接将张温踹的仰面而倒,手中的竹简也脱手而飞。 “你——” 竹简一飞,庾献眼中的模糊稍微减轻了一点。 他见张温怀中五色光华迸散,知道是五德之力护体,刚才那一脚没起到什么效果。 有心再上前补上两拳,谁料背后响起霹雳般的大吼。 那留在原地的墨麒麟一改之前病怏怏的模样,张口大口,就要将庾献吸入口中。 庾献回头一望,见那些亲兵慌乱的上前要护住张温。 他心知不能建功,对那墨麒麟大笑道,“没开灵智的孽畜,也敢对我下手吗?” 庾献张口说着,耳边却丝毫没听到自己的声音。 那墨麒麟更是不管不顾,口中妖风骤紧,就要把庾献吸食了。 庾献的“人马如龙”,本就有周旋风雨之中的特质,墨麒麟的妖风非但没有撼动他分毫,反倒让他脚步越发轻快。 庾献知道不是久拖的时候。 他快步去抢张温脱手的竹简。 谁料刚一触碰,庾献的手就像触电一般收了回来。 这竹简竟然有一股奇异的抗拒之力,让庾献不能得手。 张温跌倒在旁,见状又惊又怒,“贼子敢尔!” 说着,就要挣扎着爬起身来。 庾献也不迟疑,一脚将那竹简远远踢飞,随后直接向北宫的方向逃去。 庾献视野一片模糊,不敢和人争斗,只能寄希望于逃入北宫之后,令张温有所忌惮。 北宫是汉天子刘协的住处,他这会儿年纪幼小,还没有妃嫔。 北宫里面仍旧充斥着汉灵帝蓄养的美人。 除此之外,住在那里的还有负责照顾他的阳平长公主。 董卓霸占了阳平长公主之后,也时不时也会在北宫留宿。 庾献想要利用的,就是这里面微妙的机会。 张温和董卓的关系比较特别。 张温少有美誉,为一方名士。 后来又娶了蔡讽的姐姐,根基越发巩固。 蔡讽本人在历史上不太显耀,但是他却是黄承彦和刘表的老丈人。 而黄承彦又是天下名士诸葛亮的老丈人。 汉灵帝的时候,张温依靠一千万钱的贿赂,做上了大司农这样的高位。 后来又辗转成为司空。 北宫伯玉叛乱的时候,张温因为名望很高,被朝廷任命为车骑将军,去平定西北。 张温这次出征的阵容十分强大,除了张超和孙坚这一文一武的别部司马,同行的还有参军陶谦,以及大量的幽州突骑兵。 在这些兵马之外,朝廷还调拨了董卓以及周毖的老爹周慎,一起辅助张温。 董卓被任命为破虏将军,周慎被任命为荡寇将军。 董卓虽然是张温的属下,但董卓很看不起这个靠家世担任高位的主将。 张温也知道自己的能耐,面对董卓的时候比较怂。 这场轰轰烈烈的大西征,最终的结果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六军上陇西,五军败绩,卓独全众而还。” 在最困难的时刻,还是董卓抓住战机,联合右扶风鲍鸿,突然对羌兵发动夜袭,这才将边章韩遂击退,挽回了颓败的局面。 这场西征的结果十分难看,张温的西征兵马虽然暂时击退了羌兵,但是在之后的分兵追击中,屡屡受挫。 好在张温虽然在军事上是失败的,但在政治上却是成功的。 等到在局面逐渐艰难的时候,朝中一纸诏书,就将张温召回朝廷担任太尉。 而且,张温还凭借击败边章韩遂的功劳,被封为互乡侯。 这个操作如此难看,别人不说,董卓当时的心情一定很操蛋! 如今董卓回了朝廷,张温反倒在董卓麾下做事。 两人相见,董卓自然是不屑的,张温却有些难堪。 庾献如今的打算就是,把张温设法引到北宫那边,那张温出于种种顾虑,未必会死缠下去。 而且只要把时间拖一拖,等到身上的儒术失效,庾献完全可以来一波反杀。 庾献自己有使用杀伐之力的经验,他相信凭借张温西征那点微末的功劳,他的儒术应该用不了几次了。 庾献盘算的得当,却忽略了一件事情。 他如今眼中到处模糊,能勉强辨认出方位和大致的东西就不错了,如何能在这禁制重重的宫中乱走。 脚下刚迈出几步,那原本平平无奇的宫道上,就唰的窜出一条赤蛇,向庾献的右腿缠了过来。 庾献被那臂膊粗的大蛇猛一纠缠,险些摔倒。 等到努力站稳,他才隐隐约约看见是什么东西。 庾献手中正拿着张温的铁锏,当即毫不犹豫的重重砸了下去。 那赤蛇被庾献用铁锏砸中,竟然像是真蛇一样原地翻滚起来。赤蛇的身体一会儿虚幻一会儿凝为实体,将庾献带的东倒西歪。 被亲兵们架起来的张温正羞得满面通红,见状不由咬牙切齿道,“小贼,今日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口中念念有词,向着那纠缠着庾献的赤蛇一指。 随着张温的一指,远在灵台的浑天仪,依次亮起周天星斗的符文,那赤蛇也如同膨胀一样,迅速壮大起来。 庾献心中狂跳,拼尽全力在那赤蛇上一砸。趁着那赤蛇抽搐吃痛,赶紧抽腿,向前一个翻滚。 谁料,庾献借机逃出了赤蛇的禁锢,却一连触动了多个禁制。 那原本平滑的宫道上,竟是钻出了一条一条的赤红色大蛇,吐着蛇信,四处纠缠游动着。 庾献心头一趁。 要是给了张温操控禁制的机会,对他可是极为不利的。 庾献连忙张开大口,吐出大团烟雾。 这兵法一出,那些依靠气机感应的赤蛇,立刻失去了目标,茫然的左右顾盼。 庾献暗道机不可失,赶紧向北宫方向逃窜而去。 第176章 台殿 “吞烟吐雾”的兵法本身是秘密行军的时候,避开敌方军师掐算的法门。 庾献面对着一个毁损了大半的死阵,自然不会被捕捉到什么气机。 庾献努力的依靠建筑躲闪着。 期间倒是踩到了不少禁制,不过好在他的推测完全正确。 遮蔽了气机之后,这些禁制对他根本无法引起反应。 张温在亲兵们的搀扶之下,狼狈的爬起身来。 他的脸上又羞又恼。 左右环顾,却找不到自己那本苦读多年的《论语》。 有几个机灵的亲兵,赶紧顺着刚才竹简飞走的方向寻找起来。 等寻到之后,张温将竹简取了,这会儿早就没了庾献的身影。 张温不由怒道,“你们这些废物,就不知道赶紧盯上去吗?” 那些士兵们面面相觑。 就连张温都不是那人的对手,他们这些人又能算的什么。 张温吃了个小亏,但他并不甘心,再加上职责所在,无论如何也要继续追杀这个贼子。 他手中握着竹简,顿时胆气一壮。 额头上紧闭的天眼再次睁开,努力的寻觅庾献留下的气息。 也是庾献不太走运。 他吞烟吐雾的兵法,别的窥探方法全无作用,但是张温身为卫将军,肩负着皇城之中的防御重任,他的这只天眼却能看出一些端倪。 张温看了看庾献前往的方向,脸色不由难看起来,“不好!这个贼子闯入北宫了,这怕是心怀叵测之人派来的刺客!” 张温这下再顾不得其他,赶紧带领手下的亲兵追了上去。 庾献模模糊糊的一通乱撞。 等到渐渐看清了眼前的局面,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糟糕,之前只顾着躲避张温,眼下却是离甄官署越来越远了。这次要是不能得手,莫非还得再来一次?不过张温有了这次教训,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下次还用这个法子,肯定会撞到他的枪口上。” 庾献正琢磨着,忽然从前方的一处大殿后绕出来一队羽林。 这些士兵正边走边小声的说着话,不知谁一抬头,就看到了在那儿踌躇不前的庾献。 庾献那身夜行衣直接成了最好的身份证明。 “有刺客!” 几乎在同时,整队羽林卫都抽弓搭箭,向庾献这边乱射了过来。 庾献皱了皱眉。 如今闹出的动静越发大了,想要全身而退,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庾献连退数步,躲开第一波乱射,随后从袖中掏出一把豆子,抛洒在空中。 口中也念念有词,催动起了撒豆成兵的兵法。 庾献立刻感受大量的杀伐之力从虎符之中被消耗,旋即无数道气息从庾献身上没入一粒粒豆子之中。 那些豆子一落地,就像是炸开了花一样,从中窜出一个个高大强壮的士兵。 这些士兵黑衣黑甲,手持利刃,看上去凶悍至极。就连那些士兵的模样,都和徐晃手下的兵马有几分神似。 巡宫的羽林卫从未见过这样神奇的法门,一个个大惊失色道,“这是什么妖术?!” “莫非是障眼法!” “大家小心!” 庾献看着那些羽林卫,挑衅似的挑了挑眉头,旋即打了个响指。 那些被杀伐之力操控的傀儡兵,立刻对那些羽林卫蜂拥而上。 为首的羽林郎叫做姜宁,他读过几本兵书,这诡异的法门隐隐约约好像从哪里见过。 等到那些士兵蜂拥而上,他才悚然而惊,“不好!这不是什么障眼法,这是一种早已失传的兵法!” 话音刚落,守在最前面的几个羽林卫,已经被那些黑甲士兵砍翻在地。 就连其他人,也因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在抵抗之中节节败退。 姜宁心中泛起寒意。 如果是兵法的话,那来人恐怕就是军中武将。不然的话,根本没有足够的杀伐之力提供供养。 那一个军中武将,半夜潜行入皇宫,这里面的图谋岂会简单? 姜宁毫不犹豫的大叫道,“诸位跟着我走,咱们杀出去,赶紧让卫将军来处理妖邪。” 姜宁带着剩余的羽林卫,一边大声示警,一边拼命厮杀着冲了出去。 庾献的撒豆成兵能够控制的范围有限,当即也不敢再做纠缠。 如今被羽林卫撞破行踪,那恐怕很快就得敲响金鼓,全宫大搜了。 庾献必须要抢在这之前,设法从北宫混出城去。 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庾献身上的儒术渐渐开始瓦解冰消。 庾献试着发了几个声音,虽然干涩难听一点,但总算是不影响交流了。 他眼前的景物也不再是雾里看花一般,开始恢复原本的状态。 庾献心头一松,他仔细辨认了一番,顺着宫道继续往前。 期间,庾献又陆陆续续碰到了许多巡夜的羽林卫。 庾献都依样画葫芦,用一把豆子将他们拖住。 唯一有点麻烦的时候,北宫和南宫虽然都在皇城之内,但是北城做为天子的寝宫,实际上和南宫是有些间隔的。 庾献这次已经知道了宫城禁制的弱点。他也不走正门,随意寻找了一处无人把守的宫墙的进入北宫之中。 庾献借着站的高些,趁机打量了皇城内一眼。 那些被撒豆成兵拖住的羽林卫已经集结起来,跟随着卫尉张温向北城方向赶来。 庾献又看了看北宫之内外松内紧的布防,心中暗道,看模样,八成是董卓今夜再次入宫了。 董卓身边有吕布这样的猛人照应,倒是不好硬闯。 庾献忌惮吕布的武勇,当下也不敢深入,下了宫墙之后,就要寻找地方躲避。 此时已是夜深,虽有月光,四下一片寂然。 庾献避着守卫,无目的的四下逃窜,抬头一瞧,有些意外。 “咦,怎么走到章台殿来了。” 章台殿是阳翟长公主的居处,若是恰好董卓过来找这位小姐姐做些苟且的事情,那庾献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此地不佳,早走为妙。” 庾献嘟囔着就打算离开,谁料一转弯,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声。 庾献奇怪,悄悄潜过去瞧了一眼。 就见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执拗的坐在台阶底下,一个年老的宦官,正在他耳边苦口婆心的劝着什么。 这是? 汉天子刘协? 庾献心中一动,想起自己在副本中见过的那个孩子,心中慢慢对上了号。 正在庾献猜测着,刘协为何出现在这里的时候。 章台殿的宫门轻轻打开,一个二十八九岁的美少妇穿着轻衣,从里面出来。紧接着从里面又出来个小婢女,紧张的时不时往殿中张望。 那美少妇看着面前的刘协,一脸的复杂。 随后轻轻抚着刘协的头,低声说着什么。 旁边那老宦官也小心的劝着。 刘协默不作声的听着,接着肩膀抖动,似是抽泣了起来。 庾献有些愕然。 这是? 阳翟长公主。 第177章 老宦官 庾献低头一想,心中有了些猜测。 不由长叹一声。 这刘协也算是多灾多难。 刘协的母亲王美人,祖父是五官中郎将王苞,父亲则是前少府王章。王章轻财重义,多次救济受到党锢之祸的士大夫,被时人称作“八厨”。是当世鼎鼎有名的名士。 王美人出身名门,长的姿色又好,因此很受汉灵帝的喜爱。 谁想,这下惹恼了善妒的何皇后。 王美人为了自保,在怀着刘协的时候就曾尝试着饮药堕胎。好在刘协命大,总算是活了下来。 生了皇子的王美人,让何皇后妒性大发。 她悄悄指使人在王美人产后服用的汤药中下毒,将她毒死。 刘协刚刚落地,就成了没妈的孩子。 汉灵帝对王美人的身死自然勃然大怒,可是碍于何皇后有宦官和外戚的支持,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刘协从此就被送到永乐宫交给董太后抚养。 董太后因着祖孙之情,将刘协教育的极为优秀,只是小孩儿从小没娘,难免会有孺慕之心。 董太后被何皇后害死之后,刘协一个人独居永乐宫。 后来董卓进京废了少帝,拥立刘协做了天子。 原本刘协就要波澜不惊的开始自己傀儡的生活了,谁料董卓打量了这个小天子许久,忽然有了个很感性的想法。 这小孩儿,也没个人照顾…… 于是董卓就让李儒,从桓帝的女儿中挑选了阳翟长公主,进宫抚养刘协。 阳翟长公主温柔美丽,几乎满足了刘协所有对母亲的期待。 姑侄之间相处的十分亲慕。 谁料,这时候董魔王又出现了…… 庾献瞧着姑侄两个在那里狗血虐心,低头思索了一下,也不隐藏行迹了,大步走到跟前,开口说道,“哭有什么用,就算你夜哭到明,明哭到夜,无非还是这个模样。你青春正好,何不奋发图强?” 庾献之前有吐烟吐雾的兵法遮掩行迹,走到跟前开口发声才被几人察觉。 刘协吓得脸色惨白,他后退一步,语无伦次道,“你,你是何人?” 阳翟长公主也慌的险些坐倒在地。 倒是那个老宦官,只是微微一惊,就回过神来,护在两位金枝玉叶身前。 他恭敬的笑着,“奴才眼花,倒是没认出来。不知阁下是宫里的侍中,还是哪家的羽林郎。” 庾献瞧了那老太监一眼,从容道,“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侍中都是博学儒者,没有我这般年少。若是羽林郎,也不会孤身出现在章台殿外。” 那老宦官闻言沉默了,旋即慢慢的护着两人后退。 倒是那个小宫女机灵,一声不吭的悄悄躲到了殿门后面。 庾献哪会让他轻易离开,斜斜的上前一步,封住了老宦官后退的路。 老宦官护着两人在后,不得不重新正面庾献。 刘协的心理素质不错,当初在袁术攻打皇宫的时候,就处变不惊。后来太监们裹挟着刘协和少帝逃窜的时候,被董卓带兵截住。 董卓上前询问事情的经过,少帝战战兢兢,回答的语无伦次,倒是担任陈留王的刘协对答如流。 董卓见少帝是个不成器的,慢慢就有了废立天子的想法。 如今庾献在前,刘协稳住心思之后,小声的开口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庾献嘴角一邪,抬起手来指了指耳朵。 “你听。” 众人正纳闷,这时才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大呼,“有刺客!有刺客!” 刘协脸色微变,“你是刺客?” 接着下意识追问道,“你是来杀我的?” 还没等庾献回话,刘协就迅速改口,“你应该不是来杀我的,杀我有什么用?” 刘协很是早熟,他已经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傀儡地位。 庾献毫不客气的打断刘协的幻想。 “别想太多。我只是进来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好拿。” 庾献可不想被这小家伙带节奏。 装忠臣什么的,虽然可以糊弄过眼前的事情,但不出意外的话,董卓应该就睡在章台殿中。 这附近光庾献知道的护卫就不下百数。 若是这小家伙怂恿自己去砍董卓,那不就完蛋了。 庾献此话一出,刘协眼中的光芒就黯淡了下去。 真要是为了偷东西,谁会偷到皇宫里来啊。 这必定是推脱之词。 阳翟长公主倒是信以为真了,她赶紧拔下头上的玉簪递了过来,口中柔弱的说道,“只要你不伤害我们,我们有的东西,你都可以拿走。” 庾献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 这次没能成事,说不定还要有下次,回去还得给李肃有个交代。 刘协见状也没了主意,慌忙把身上的佩玉解下,递了过来。 那老宦官默不作声的看着,这时开口说道,“小郎君来北宫,想必是打错了主意。你若是想要财货,可以去西苑看一看。先帝在的时候,卖官鬻爵的钱财都囤积在西苑,这件事我知道一些。” “西苑?”庾献有些兴趣。 那老宦官不急不缓的说道,“不错,宫中钱财都在西苑。那里紧邻濯龙园,就是离去,也容易一些。” 庾献忽然想起一事,目光忽闪了一下,“我听说董卓为了钱财已经多次逼问少府,若是宫中有这么一大笔钱,岂不早被取走,还能给我留下?莫非那里有什么陷阱。” 老宦官摇头,咧开嘴笑道,“小郎君哪里话。西苑是先帝修造的苑囿,原本是西园八校尉屯兵的地方。先帝卖官鬻爵的钱财,也多半是就近养兵之用。后来袁术和袁绍发动宫变,西苑将校多有参与,董卓入京后,就直接就解散了西苑兵马,只留下了屯扎在永安宫附近的羽林郎和虎贲营。如今西苑那里只剩下一片荒凉,岂有什么机关布置。” 接着, 老宦官又不紧不慢的说道,“可能老奴没有说清楚,先帝收受的绢帛大多囤积在西苑的万金堂,那里的东西已经被董卓取走,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在西苑中靠南的地方有一座鸡鸣堂,那才是先帝秘密屯金的地方。” “鸡鸣堂?” 庾献讶异。 “不错,先帝喜欢鸡鸣,在那里养了许多雄鸡。老奴要事先说清楚,里面有一支雄鸡颇为通灵,极为难缠。先帝将金烧汁,灌注成了四根金柱,这四根金柱,就隐藏在鸡鸣堂的大殿之中。” 第178章 衣带诏 庾献很满意。 四根浇筑的金柱,足以让李肃卖命了。 老宦官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外面呼喊抓捕刺客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 躲入殿中的小宫女也冒出头来,紧张的指了指里面。 老宦官柔声劝道,“小郎君,该知道的你也知道了,何不速去?” 庾献瞅了那小宫女一眼,笑道,“演的还挺像。” 庾献看了阳翟长公主一眼。 当初自己在葫芦中时,还和她有过一段露水姻缘。 庾献说道,“你早些回殿吧。这件事就不要掺和了,你也……挺不容易的。” 阳翟长公主生性柔弱,很多事情,都是不能自主的。 庾献看了看刘协,“钱财虽好,但也要有命去取,还要麻烦你把我护送出去。” “这……”刘协一脸为难的看了看那老宦官。 那老宦官连忙说道,“小郎君有所不知,如今宫中到处都是董相国的人,就算天子也不能随意行走。现在天子是住在永安宫的。那里是羽林郎和虎贲营屯扎的地方,以小郎君的身份,就算过去,只怕也有些不便。” 庾献有点意外,他看着刘协,“你不是住在永乐宫吗?” 永乐宫在西边,庾献混在刘协的队伍中,可以轻易脱身。 到时候还可以顺路去西苑的鸡鸣堂打探一番,随后从防备稀疏的濯龙园离开轻而易举。 那老宦官听了淡淡笑道,“小郎君不但对少府的事情了如指掌,就连宫中的事情也知道一些。想来必是公卿子弟。” 庾献闻言,扫了那老宦官一眼。 他刚才失言提及董卓催问少府的事情,没想到被这老家伙察觉了端倪。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让他误会了自己的身份,这会儿才会如此配合。 庾献心中一警,若是这老宦官事后去少府追问,说不准就能慢慢找出自己的身份。 庾献眼中冒出凶光道,“老家伙自作聪明,反倒是提醒我了。” 只是,庾献杀这老东西灭口不难,在场的还有一位长公主,一位当朝天子。 庾献可不想因为这点事情,弄的惊天动地。 他一转念,心中有了主意,当即对那老宦官冷嘲道,“想要拿捏我,只怕你打错了主意。” 说着,庾献淡淡的看了刘协一眼,“你,把衣带解下来,我说什么,你就写什么。” “什么?”刘协一惊。 庾献把一把匕首递给了老宦官,威胁道,“自己取血,不然我就用这小家伙的。” 那老宦官白眉微皱,看着面前的匕首,攥紧拳头,犹豫再三。 终究是投鼠忌器,不敢波及天子与公主。 他只能将匕首接过,在腕上割了一个口子。 庾献示意刘协,用手指沾了老宦官腕上的血,随后口述道,“朕以幼冲,奉承天命。” 刘协看着面前的衣带犹豫半晌,庾献恶狠狠的瞪了过去,“小家伙放聪明点,不要逼我鱼死网破。” 刘协无奈,只得用手指在衣带上写下那几个字。 庾献看了一眼,慢慢说道,“不能效世祖之德,成中兴之宏业。以至有董贼卑侮王室,败法乱纪,专制朝政。朕尝闻逆贼起而贤人生,朕既不敏,当托以贤达讨贼兴复之效。” 庾献一边说着,刘协一边胆战心惊的写着。 写着写着,刘协心中又难免起了猜测。 这家伙虽然不肯表露自己的身份,但是会让自己写讨伐董卓的密诏,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说不准眼前这位就是忠良之后,之前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避开别人的耳目。 庾献又说了两句,接着提醒道,“空上几格,这里要填名字。” 刘协只得如实照做。 庾献继续说道,“唯愿众人扫除奸佞,抚定朝纲。事成之日,当爵以万户侯。” 庾献等刘协写完,将东西一把夺了过来。 上下看了一眼,确认无误,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看了众人一眼,淡淡说道,“关于我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要追查。一旦我要是出了事,单凭这个衣带诏,就足以让董贼再废一次天子。” 众人大吃一惊,这才明白了庾献的险恶用心。 庾献不免得意起来。 有了这件东西,何止是能威胁天子,甚至他还可以去威胁朝中的大臣。只要他在那空白之处填上谁的名字再泄露出去。 光凭这个衣带诏就足以让人株连九族。 庾献张开大口,将衣带诏吞了下去,随后满脸和气的看着刘协和老宦官,“好了,现在咱们可以友好相处了。” 这时,“抓刺客”的呼喊声,已经极近。 守卫在章台殿附近的士兵都被惊动。 刘协求见阳翟长公主的地方虽然偏僻,但在刻意的搜寻下,随时都可能会暴露。 庾献对阳翟长公主说道,“我还要靠陛下护送我离开,公主不宜离开太久,免得董卓察觉。” 阳翟长公主紧张的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道,“他喝多了,今晚、今晚没事的。” 随后阳翟长公主招了招手,让那小宫女过来,“冰儿,你等会儿跟在陛下身边,等他安全了,你再回来告诉我。” 那小宫女点点头,很是乖巧的说道,“好的。” 庾献如今已经和这对姑侄绑在一起了,当然不怕她们耍什么花招。 目送阳翟长公主离开后,庾献扫了刘协和老宦官一眼,嬉皮笑脸道,“好啦,剩下的就看你们的了。我要是被发现了,呵呵,咱们都别想好过!” 刘协一脸的惊怕,那老宦官却已经恢复了从容,看向庾献的目光,甚至还多了几分欣赏的意味。 他想了想,主动说道,“咱们在这里怎么都有些不妥,不如先就近去迎春殿避一避。那里只有几个小童照料着,还算清净。” 庾献自然无所谓,任由老宦官安排。 好在迎春殿离章台殿颇近,就在正东方向。 庾献、刘协、老宦官,以及那个叫做冰儿的小宫女躲避着岗哨,一路前行。到了迎春殿后,在老宦官的呵斥下,负责这里的几个年幼的童子都老老实实的去门外守着。 老宦官看了庾献一眼,对着门外的一个小童吩咐道,“朱刚烈,你好好守着。要是有人过来问话,你就说陛下在这里休息,不要让他们打扰。” 第179章 赫赫功德 那小童应声去了。 老宦官伺候着惊慌的刘协先去殿上坐了,庾献也毫不客气的寻了地方休息。 如今他有衣带诏在身,不怕这两人搞什么花样。 老宦官安慰了刘协几句,慢慢向庾献走来。 庾献知道这老家伙有些身手,但他自信不惧一个区区内监。 就算老宦官想要拿下自己,也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迎春殿就在章台殿附近,董卓和他的亲兵离得不远,老宦官绝对不敢冒险。 那老宦官走过来之后,一脸和气的问道,“如今咱们也算是绑在一起了,还不知道小郎君怎么招呼。” 庾献可不敢大意。 这个时代可有太多咒杀人的本领。 他反问道,“那不知道阁下是何人?” 老宦官恭敬的说道,“老奴毕岚。” “毕岚?” 庾献初时还没觉出什么,等想清楚了这个人的身份,不由瞳孔一缩,身体敏捷的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一脸震惊的问道,“十常侍毕岚?!” 等到老宦官慢慢点头,庾献才不可思议的问道,“那你怎么没有死?” 按照传言,当初宫乱的时候,十常侍活下来的大多投河而死。 怎么会留下这样一个余孽? 若是此人,庾献可不敢托大! 毕岚闻言,慢慢从怀中摸出一卷竹简。 这竹简和张温的那个又有不同,上面汗湿脏污,看上去有些寒酸。 毕岚慢慢展开竹简,从上面浮现的老人也不似张温的那个,目中虽然睿智不减,但面上饱经风霜,像是历尽沧桑之人。 庾献大惊,连忙低吼一声,开启了“人马如龙”。 毕岚却没有攻击庾献的意思,他和气的向庾献点点头,示意他安心。 随后就听那个饱经风霜的沧桑老人开口问道,“你有何德?何能?” 毕岚恭敬的答道,“老奴侍奉天子,并无寸功。中平三年,老奴奉职洒扫南北郊路,为省百姓之力,造作‘翻车’‘渴乌’二物。如今两物俱用于农事,浇灌田亩无穷。” 毕岚说完,冥冥之中就有回应。 他身上三运依次展现。 玄清色的天命渺茫,人道之火妖异的如同黑色的余烬。 旋即,一片金色光芒大盛! 角、亢、氐、房、心、尾、箕、斗、牛、女、虚、危、奎、娄、胃、井、鬼、柳、星…… 诸星分野被依次点亮! ——赫赫功德! 庾献看的张口结舌。 那饱经沧桑的老人虚影,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欣然笑道,“大善!” 庾献竟然察觉到那老人似乎充满敌意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才消失在竹简之中。 正在庾献疑神疑鬼的时候。 毕岚开口,目光锐利的看来,声音苍老的慢慢说道,“我有这样的功德,谁敢杀我?” 庾献闻言默然。 的确如此,有这样的大功德在身,谁愿意承受这个因果? 难怪十常侍余子尽丧,此人却仍旧能服侍在刘协身旁。 毕岚说完,又恭恭敬敬的向那竹简拜了一拜,接着从中取出一件黄灿灿的物事。 庾献仔细一瞧,乃是一支黄灿灿的禾苗,上生九穗,成熟饱满。 “这是,嘉禾?!” 庾献愕然。 嘉禾是极为吉祥的象征,代表着丰饶富足。 这会儿毕岚如此恭敬的请出“嘉禾”,绝对不是拿来讨喜的。 庾献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 毕岚看了一眼手中的黄灿灿的嘉禾,平静的对庾献说道,“我有此功德之宝,并非没有一搏之力。小郎君来这宫中,应当是别有所图,想来应当不会过于咄咄逼人。” 庾献沉默了。 身为十常侍的毕岚岂会是简单角色,他如今有嘉禾这样的宝物在手,庾献可以说没有半分胜算。 若不是顾忌到董卓以及天子刘协,说不准刚才庾献就会着了他的道。 庾献这下收起了放纵之心,只得开口妥协道,“我本来就是为求自保。等我安全出了皇宫,必然将那衣带诏销毁。我可以立下誓言。” 毕岚闻言,目中光芒越发欣慰。 他轻轻挥手,手中嘉禾如同流金,纷纷而碎。 接着他收起手中竹简,开口说道,“不必如此。” 毕岚脸上暮色沉沉,他微带疲倦的说道,“小郎君能得此衣带诏,或许是我大汉气数未尽。老奴本以为天数已经如此,不可挽回。没想到,却还能找到一线生机。” 庾献嘴角扯了扯。 汉室已经如此了,还能有什么指望。 历史的车轮你也敢挡? 毕岚却仿佛没看到庾献脸上的不以为然,只是吩咐道,“你还是拿着吧,如果有机会,就把这东西用了。若是能令汉室重生,我想陛下绝对不吝赏赐。” 那刘协早就听到这边的对话,他想想受辱的阳翟长公主,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心头。 他站起身来承诺道,“若是你能帮我杀掉董卓,重整朝纲,我愿和你共治天下。” 庾献扫了刘协一眼。 内心十分平静。 这个亡国之君给自己的承诺,真的是丝毫没有说服力。 庾献想了想,向毕岚试探着问道,“那若是有一天,我所托非人,衣带诏的事情泄露了,又该如何?” 毕岚闻言白眉微微一动。 接着看了刘协一眼,语气平静的说道,“世祖的子孙,自然应该有所担当。若是事败了,就算死于逆贼之手,也不至于辱没了祖宗。” 刘协在旁大声说道,“不错!但凡能有一搏之力,我绝对不会放过董卓!只恨我力弱而已!” 庾献点点头,“我明白了。” 毕岚欣慰的看着庾献,口中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我初见你时,就隐约觉得你有当初曹孟德的样子。你一入宫就摸过来寻找董卓,应该是早有预谋。还好你惊动了羽林卫,没敢轻易下手,不然恐怕你这会儿已经落入董贼的魔掌了。” 庾献一头黑线。 这老家伙还真够能脑补的。 老子是迷路了,才走到章台殿的好嘛。 而且鬼才知道董魔王今天会跑来欺负阳翟长公主。 这老家伙不会是因为自己对皇宫那点了解,就以为自己真的是处心积虑的热血少年了吧。 庾献干笑一声,“你老人家也见过曹操。” 毕岚笑道,“自然。” 接着他满脸自豪的说道,“说起来,他是大长秋曹腾之后,也是我的孙辈。他能来刺杀董卓,事败之后还毅然去关东起兵。充分证明了我们的宦官之后,才是对汉室最忠诚的。” 说着,毕岚这老家伙还邀功似的看了刘协一眼。 刘协不明觉厉,使劲的点着头。 庾献无语,宦官还之后个毛线啊。 毕岚说完,忽然心中一动,异常亲切的看着庾献,“莫非你和那曹操一样,也是哪位常侍的后人?” 第180章 再次尝试 庾献不爽了,“滚,少跟小爷套近乎,你们可是奸臣!” 听庾献说完,毕岚也不恼怒,反倒点头轻声说道,“看样子,你还真是公卿们那边的。” 庾献懒得理会他了。 “等会儿我怎么出去?只怕事情越拖越难办。如果找不出刺客,明天张温必然会带兵大举搜宫。” 毕岚听了微微一笑,“无妨。这件事交给我来做就好了。” 庾献对“十常侍”这种历史级别的恶人,还是很提防的。 “你打算怎么做?” 老宦官不假思索的说道,“不难,等会儿我就让人去找董卓告密,就诬陷张温伙同羽林卫造反,说他们意图以搜查刺客为名,进宫斩杀董卓。这种事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董卓自然会以兵马力拒,并且会派人去宫外调集兵马。那时候,你就可以趁机溜出宫去了。” 庾献听了心中一寒。 果然是一肚子坏水的死太监。 就算因为无意中的发明,造福了无数的百姓,就算他是汉室忠诚的老犬,都改变不了这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的事实。 庾献不假思索的说道,“不妥。” 见毕岚望了过来,庾献直截了当的说道,“牵连了太多无辜的人。” 毕岚看着庾献,微微皱眉,“那你打算怎么办?” 庾献想了想说道,“换过来。你让人去密报张温,就说董卓疑心他借机宫变,看他如何反应。” 毕岚闻言眼前一亮,“好主意。” 张温若是忌惮董卓,必然会引兵退走。张温若是心中不安,索性横下心来,带兵进来诛杀董卓,那更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情。 比起以董卓大肆屠杀羽林卫为代价让庾献逃身,这个办法无疑会更好一些。 毕岚立刻起身,“我这就吩咐人去做!” 庾献看着毕岚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起来。 跟随刘协他们前往永安宫,固然可以脱离北宫的范围,但绝对不是什么上策。 永安宫在皇城东侧,这里有着重要的职能。 除了延休、景福、安昌三个主殿,另外还有着守备森严的太仓和武库! 也就是说,这里是洛阳皇城中屯粮和囤积武器的地方。 地位极为重要! 除此之外,羽林郎和虎贲营这两支守卫皇城的武力,也屯扎在永安宫。 可以说,在西园八校尉废驰之后,东部的永安宫就成了整个皇城防御最森严的地方。 庾献如何能够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对毕岚的信任上! 要是庾献进了永安宫,被人摔杯为号当场围杀,那他吞下的那个衣带诏,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庾献刚才看似无意的试探,也帮他确定了一点。 在毕岚眼中,就连刘协,也不是不能牺牲的。 过了好一会儿,毕岚才慢慢回来。 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走到跟前,才露出一点喜色。 “事情成了。可惜那张温太没有胆气,他已经遣散了羽林郎,自己退回南宫了。按照密探所说,张温打算连夜写表解释今晚的事情。” 庾献松了口气,“很好!” 张温做为守卫皇城的卫尉,有一项特殊神通,就是他的那只神目。 庾献吞烟吐雾的兵法,恰好难以瞒过他的察觉。 若是此人退走,那仍有空间可以周旋。 庾献正思索着,毕岚慢慢开口道,“如今诸事已经妥贴,小郎君还是得赶紧退到安全的地方。正好我要陪陛下回宫,你何不随我们一同去?” 刘协听了,在一旁连声说道,“不错不错,你赶紧离开这里才算安全。” 毕岚又劝说道,“永安宫离的步广里很近,只要你设法退入芳林园中,那就避开了宫中的耳目。到时候凭你能进出皇宫的本领,想来逃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庾献闻言,补充道,“只怕张温还有耳目。再说就算他退走,北宫进了刺客这么大的事情,张温也必然会让人向董卓传报!中常侍最好是帮我弄一架御辇来,也好让我遮掩行藏。” 毕岚闻言点头赞道,“小郎君果然心细,我这就去安排。” 庾献目送毕岚离开,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他心知时机已到,是逃离这里的时候了。 他一转身,看了看刘协,终于还是忍不住劝道,“陛下,你若是想在虎狼环伺之下活的长久,只怕还得多点耐心。像衣带诏这种事情,以后就不要做了。若是所托非人,只怕要连累很多无辜的人。” 说完之后,庾献再不停留,人马如龙一开,迅速的冲出迎春殿。 “咦?你——” 刘协惊讶的看着庾献消失在夜色之中。 再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情,整个人如在梦中。 …… 庾献从迎春殿中出来之后,立刻开启了吞烟吐雾的兵法,一路向南。 在兵法遮掩气机之下,那些残缺的阵法,根本无法察觉到庾献。 庾献毫不犹豫的挑选了方位,如同灵猫一样爬上宫墙,随后悄悄的离开北宫重回了南宫! 如今这个时间点,是他最有希望得到传国玉玺的时候! 张温急于洗清宫乱的罪过,所以匆忙遣散回了羽林卫。 北宫中的西凉兵,这会儿也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真相。 如今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候,最容易让庾献抓到漏洞。 张温绝对想象不到,刚刚逃入北宫的庾献会胆大包天的再次回来。 …… 庾献轻而易举的摸入南宫。 这次他是由北向南的过来,他又急于去少府的甄官署,因此只能大胆的穿过宫殿群,绕到东南。 他之所以穿过宫殿群,不从右侧的东观附近走,就是因为那边还有一个极为危险的所在。 ——“侍中庐。” 里面值守的侍中,大多是以备皇帝咨询的名士大儒,十分不好惹。 庾献谨慎的绕过却非殿,接着继续往南。走不许久,就见到熟悉的少府出现在前方。 庾献心中欢喜,这一夜的折腾,他所积蓄的杀伐之力已经所剩无几。 若是这次再拿不到传国玉玺,恐怕今晚就白忙一场了。 等到明日,银印就会做好,太史令就会报上祭天的日子。 到时候庾献的一举一动,都有礼官陪同,想要再次出手,几乎没有机会了。 第181章 传国玉玺 庾献小心的确认了周围无恙,这才慢慢向甄官署摸过去。 到了墙外,庾献静静的伫立了一会儿,随后轻轻一纵,双手攀上墙头。 庾献慢慢的动作着,先是探出头来往院内看了一眼。 随后敏捷的在墙头一翻,身体已经挂在墙内。 庾献控制着身体轻轻落地。 目光一扫,就看到院中的那口盖了石板的井。 这会儿留守的官员俱都已经睡下,甄官署又不是什么机要的所在,庾献大胆的迈开步子向那盖住的井走去。 越走,庾献的心越是跳的厉害。 传国玉玺这样只能从史书上读到的人道至宝,竟然有落入他掌中的机会。 这让庾献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庾献走到井边,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下情绪。 谁料正是这一下,却让他闻到了淡淡的臭味。 “嗯?” 庾献先是有些纳闷,旋即大喜过望。 袁术攻打南宫的时候,十常侍裹挟少帝撤离,兵荒马乱之下,有宫女投井而死。 这投井而死的宫女平平无奇,无人注意。 然而却不知,在当时的混乱之下,正是她尽责的抱走了传国玉玺。 庾献毫不犹豫的用力搬动遮盖枯井的石板。 等到将那石板挪开,一股浓浓的尸臭立刻传了出来。 庾献闻之几欲作呕。 想想等会儿还要下去翻找传国玉玺,庾献心中大叫晦气。 庾献咬了咬牙,双手撑着井壁慢慢下去。 好在只是一个枯井,没什么湿滑的苔藓,庾献还不算太狼狈。 井中极度昏暗,月光根本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庾献只能估摸着一点点下移。 等到快到井底的时候,庾献用双腿撑住井壁,从背后抽出从张温那里夺来的铁锏,向下慢慢试探。 拨动了几下,就翻腾到一具已经开始发臭尸体。 庾献强忍着恶心,用铁锏在那尸身上拨动。 忽然铁锏碰到一物,发出闷闷的碰撞声。 庾献大喜过望。 用力一拨,一个盒子样的东西就被庾献从尸体怀中挑了出来。 那盒子翻滚两下,上面的盖子滑落一旁。 霎时间,一道耀眼的白光从盒子中放出。 不但照亮了整个井底,甚至将一道五彩的光柱,直照向夜空之中! 庾献脸色大变。 他万万没想到,这宝物出世竟然有这样惊人的动静。 这光芒如此耀眼纯粹,在黑夜中更是如同烈日一般醒目! 庾献几乎可以肯定,只需要极短的时间,张温就会带着大群的士兵围堵这里。 说不定,就连身在北宫的董卓都可能会被惊动! 庾献暗骂自己大意,当初孙坚找到这宝贝的时候,不就是因为井中忽然放出五色光嘛? 自己被得到宝物的狂喜冲昏了头,这才少了谋算。 庾献这下顾不得许多了,慌忙要将那传国玉玺捡起来收藏好。 谁料庾献的手刚刚碰到传国玉玺,一道振聋发聩的钟鸣就响在耳边,震得他头晕眼花,险些摔倒在地。 ——怎么?! 庾献的心简直像是掉到了冰冷的深渊之中。 怎么可能! 自己居然拿不得传国玉玺! 庾献不死心的再次尝试,然而每次触碰都是同样的结果。 一道震耳欲聋的钟鸣响彻在庾献的心中,让他不敢有分毫的冒犯。 庾献双目通红,绝望咆哮起来,“为什么!” 数日的谋划,几番艰辛的周旋! 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狭窄的枯井,让庾献的绝望的回声,震荡着向外传去! 本就被那耀眼闪光惊动的巡逻士兵正在拼命砸门,听到庾献的大叫,纷纷叫嚷起来,“是谁在里面!快开门!” “快开门!” 那些士兵的骚乱,惊醒了本就睡在甄官署中的官吏们。 经历了一次宫乱的甄官署官吏,仓皇的爬起身来,胡乱的冲入到院子中。 旋即,他们也被那放出耀眼五彩光芒的深井震撼到了。 庾献的心急速的坠了下去了! ——没有希望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活下去! 庾献像是一只受伤的恶狼一样,扭头向上。、 然而正在此事,庾献心中却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孙坚可以! ——孙坚可以取走传国玉玺! 庾献再次回头,用几乎扭曲仇恨的目光,看向那传国玉玺。 那传国玉玺半露在印盒之中,就算在这污秽的枯井之中,也如同一块美丽的羊脂,洁净污垢。 玉玺的一角有些缺损。 缺损的部位补着一块黄金。 那玉玺的光泽闪耀,却又温润浸染,让庾献就算直视,也没有丝毫的不适。 庾献近乎神经质的看着传国玉玺上面的八个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庾献声音干涩的轻声说道。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受命于天……,受命于天……” ——“所以……” ——“所以,孙坚可以,我却不可以。” 庾献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无力抗争的绝望。 自己是没有天命的! 庾献是没有天命的! 没有天命的庾献,在这乱世浩劫之中,只会是一个蝼蚁! 就像是一个捂着耳朵,蒙着眼睛的人,忽然被人拉开手,说了一句别傻了。 这时,甄官署中的官吏已经在巡宫士兵的催促之下,慌乱的上前打开了院门。 许多士兵一拥而入,冲入了甄官署的院中。 他们第一时间发现了那五彩光芒的所在。 然而这些士兵不懂异术,面对这样诡异的场景,一时也不敢上前。 终于,那带队的军候按捺不住了,高声叫道,“围起来,都围起来!” 随着一阵阵“唰唰唰”的拔刀声,那些士兵舞动着手中雪亮的白刃,向枯井围了过来。 …… 张温正在官署中写着替自己分辩的公文,这时也忽然心中一动,走出衙外。 他看着那冲天而起的五彩光芒,心中震撼异常。 “这是……” 张温的心,急速颤动了一下,他慌忙走下台阶,大声喝道,“墨麒麟何在?” 这时,不远处的一座洗笔池中,忽然浪花涌动,那墨麒麟摇摇晃晃的现出形来,几个跳跃,凑到张温跟前。 张温飞速骑上,大叫道,“走!” 第182章 受命于天 就在这小小的甄官署,眼看就要成为漩涡中心的时候。 庾献也慢慢从绝望之中苏醒过来。 他冷漠的看着那传国玉玺。 抬手一挥。 外面忽然狂风大作,黑沉沉的天空,转眼间浓云密布。 这陡然的变化,让那些士兵们一惊,一个个忐忑不安起来。 还没等他们鼓足勇气,就雷霆滚滚,暴雨如注。 这下,那些士兵们越发不敢轻易靠近这口枯井了。 …… 庾献看着那传国玉玺,轻轻的开口,一字一字的对着自己说道。 “从来没有谁的成功,是因为天命的。”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也会因为昏庸无道,大量死于非命。” 庾献说着,手中继续动作,他顽强的再次试图去捡起传国玉玺。 庾献的手刚刚触碰到那传国玉玺,一种洪亮的钟鸣就响在庾献耳中,震得他头晕眼花,口鼻出血。 庾献“哇”的一声吐出淤血,旋即咬紧了牙齿,继续伸手去拿传国玉玺, 口中则继续平静而坚定的说着。 “所以,才会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随着庾献的一点点觉悟,一股热烈与昂扬的气息,驱赶走了庾献之前的绝望。 庾献先是心头火大盛,旋即五脏六腑都有回应。 在不知不觉之间,庾献修自身的五德之力,竟有了不小的成长! 修行五德之力,最重要的就是要每日三省吾身,对自己的灵魂进行拷问。 庾献在最艰难最绝望的处境下,却一点点的看破遮蔽他的迷障。 一直以来庾献都认为自己是没有天命的。 所以,之前的百般算计,都是为了让自己夺取天命,能在这汉末大劫之中,活到最后。 可正是这次的一番绝望,让庾献看到了许多…… 庾献的手,再次被弹开。 轰鸣的钟声,震得庾献气息萎靡,险些摔倒在地。 也正是在这时候,庾献忽然灵光一闪,终于弄懂了这世间最神秘的宿命之力。 庾献擦了擦口角的血,颤抖着再次伸出手去。 尽管狼狈,他口中的话,却字字清晰。 ——“天命!” ——“是有所作为!” 庾献的手落在那传国玉玺之上,一股沁凉冰润的感觉,涌上心脾,仿佛一瞬间让庾献消散了所有的疲惫。 钟鸣之声未响!! 庾献身上三运依次展现。 玄清色的天命如同浅蓝的天空,色彩虽淡,却充满了着墨变幻的可能。 人道之火是一缕微弱的火苗,这如豆般的一点火,却如同种子一样,带着萌动盛放。 可惜的是金色的功德闪过,是一片黑沉沉的星空。 庾献这会儿如同大彻大悟一般,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轻声喃喃道,“原来这就是天命啊。” 说着,庾献就要用力将那传国玉玺从盒子中取出。 谁料好不容易能将传国玉玺攥入手中了,那传国玉玺却沉重不已,庾献就算用出了“一母之力”,又开了“人马如龙”,都没能将东西拿起。 庾献既然看破了这里面的关窍,自然不会被迷惑。 他自嘲道,“之前总想着要逃避,如今才明白自己做的不够多。罢了……” 庾献说着,张口吐出了威逼刘协写的那个衣带诏。 庾献将衣带诏展开,咬破手指,在那留名的空白处端端正正的写上了两个字,“庾献。” 庾献的名字,刚刚书写完毕,那衣带诏上立刻浮现出了一层宝光。 诸事完备,天子的密旨,正式有了效力。 天子以中常侍鲜血手书的密诏,携带着炎汉的最后希望。 庾献接下此事,足以说的上有所作为了。 庾献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向那传国玉玺抓去。 这次,庾献轻而易举的就将那传国玉玺拿在手中。 庾献狂喜不已,他爱不释手的将那玉玺托在掌中,来回看着。 那玉玺有些沉甸甸的,温润沁凉。 随着庾献将它收服,上面散发的五彩光芒也慢慢消散,最后,仿佛重新成为了一块普通的美玉疙瘩。 庾献哈哈一下,这下再无顾忌。 他长身而起,一口将那玉玺吞下,随后从地上拔起铁锏,身子一纵就向井口冲出! 风急雨骤! 庾献纵身跃出,周旋如龙! 恰在此时,张温也已经匆匆赶到。 他看到庾献那熟悉的身形,就破口大骂道,“好贼子!竟然还敢再来!快把你偷走的东西留下来。” 说着张温毫不犹豫的一甩袖子。 一卷竹简,哗啦啦展开。 等到上面的老人一浮现,张温就迫不及待的大喝道,“我有西域之功。” 谁料那老人淡淡的扫了张温一眼,冷声说道,“西域之功尽矣。” 张温愕然,等到那老人再次询问他有何德何能时,才一拍脑袋,大叫道,“我乃郡中推举孝廉,有教化一方的微功。” 那老人并不多说什么,重新回到竹简之中。 那展开的竹简上忽然字迹尽失,旋即,换上了《孝经》中的微言大义。 张温自知这功劳甚微不敢浪费。 他一目十行的在上面一扫,随即大喝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张温刚刚说完,庾献就已经劈头打了过来。 张温此时已经来不及拔出武器,慌忙直接用手臂招架在面前。 庾献呵呵冷笑,手中力量越发沉重。 谁料这一下砸去,虽然将张温带着那墨麒麟打了个趔趄,但是张温的胳膊上却仿佛有一股柔韧之力,化解了庾献的劲道。 庾献这足以要人命的一击猛攻,竟然丝毫未能见效。 庾献大吃一惊,他知道张温再次动用了儒术,当下不敢恋战连忙转身而逃。 张温惊魂一定,立刻鼓起了勇气,他一拍身下的墨麒麟,大喝道,“留住他!” 那墨麒麟闻言咆哮一声,将张温从背上甩下,随后迅猛的向庾献扑了过来。 庾献早就留意着那墨麒麟,当即毫不犹豫的反身一锏打去。 谁料那墨麒麟往庾献身上一扑,竟然消失不见。 庾献大惊失色。 他连忙沉下心思内视,然而找遍了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却都没找到那妖孽的身影。 一种巨大的恐慌笼罩着庾献。 庾献心头一沉。 这是非之地,绝对不能久留了。 庾献毫不犹豫的开启了吞烟吐雾之法,转身就走! “该死的贼子!” 张温被墨麒麟摔了个七荤八素,他顾不上爬起来,就让额上的天眼浮现出来,牢牢的盯住庾献的去向。 不一会儿,张温嘴角就露出冷笑。 随着庾献的每一步落下,都有滴滴答答的墨汁流淌。 那些墨汁着地,立刻化为一篇篇微不可查的文章。 ——上面书写着庾献无穷的邪恶,以及那些让人想要高歌的热烈! 第183章 搏杀 庾献逃着逃着,忽然觉出有些不对。 如今他开启了“吞烟吐雾”的兵法,又有“人马如龙”在暴风雨中的加成,寻常人追赶一会儿,就会失去他的踪迹。 可怎么身后喧嚷声,却丝毫没有甩脱。 庾献连忙回头。 就见自己身后竟然留下了一串串墨色的脚印。 随着雨水在地上流淌,那墨痕如丝如缕的连成了一串。 庾献心头一沉,知道中了那墨麒麟的算计。 只是他用了许多法子查探,都没能找到这个隐藏在自己身上的妖孽。 庾献眼见张温带着大量士兵追赶过来,只能念头一转,向东观逃窜。 庾献的现在有“一母之力”在身,身体永远不知疲倦。 在暴风雨中更是奔跑如飞。 庾献的三两下窜上一处宫墙,在墙面上留下一个个漆黑的脚印,随后跳入墙后。 张温冷笑一声,大叫道,“围上那里!” 说着,用力一踏,也纵身而上。 谁料就在此时,眼前忽然一花。 庾献忽然从墙后跃上墙头,一拳重重的将张温轰翻在地。 张温仰面摔倒,溅起一地雨水。 庾献凶心一起,岂能轻易甘休。 他毫不犹豫的从墙上跳下,就要将张温击杀。 谁料原本闭目息气的张温,忽然睁开眼睛,重重的一个横扫,趁庾献立足未稳,将他绊倒在地。 庾献措不及防,摔倒在泥水之中。 那些追随张温而来的执戟郎,看到机会,杀气腾腾的用画戟齐刺庾献。 庾献眼快,拔出背后铁锏重重的一个横扫。 那些士兵吃不住庾献的巨力,七八柄画戟被打的脱手而出,四散而飞。 庾献伸手接过一柄飞到眼前的画戟,只是一掷,就立杀一人。 喷出的鲜血混合着地上的墨色和泥浆,让场面极度混乱。 鲜血一出,那些士兵反倒被激发出了血气之勇,一个个拔出腰刀,再次乱砍上来。 庾献深知张温才是最要命的。 就算拼着受些轻伤也要击杀张温。 庾献用铁锏一晃,趁着抢出的空档,双手握紧铁锏重重的向扑倒在旁边的张温砸去。 张温手脚慢了些,被这一锏重重的敲在额头,打的金星四溅。 此时此刻,也有两三把长刀落在庾献身上。 庾献下意识就要开启“智障之盾”,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却又强行按捺下来。 庾献这次盗宝穿着夜行衣,又刻意隐藏了可以追查的信息。 他开启一母之力后,身体高了足有一尺,骨骼肌肉也大为不同,就连面部容貌都变的刚毅英武,不似之前那般清秀。 可若是开启了“智障之盾”,那就是公然暴露自己的身份。 庾献可没有把握,在朝廷的追杀下,就这样逃出城去。 庾献念头未息,背上就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好在庾献完成了“功名福禄”的几重考验,身体经历了吴起的强化。 士兵们的长刀砍在庾献背上,只是割破了皮膜和浅浅的血肉,就被一股柔柔韧韧的力气带偏了。 绕是如此,拔刀之时,仍旧飙出了三道鲜血。 庾献痛叫一声,双目泛红的疯狂展开了报复。 手中的铁锏呼啸着,竟是拼着再多四道创伤,立杀三人。 张温这会儿也缓过神来,他抬手祭起一块玉圭,向庾献打来。 庾献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用铁锏在面前一封。 那玉圭重重的砸了上来,打的庾献双臂酸麻,踉跄一下,竟是连退数步。 庾献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转眼间重新恢复了充沛的力气。 张温这下偷袭未能奏效,一时间错愕不已。 庾献再顾不得什么节省杀伐之力,大声怒吼道,“莫非你欺我势单力薄?” 口中喊着,大把的豆子如雨撒下。 那些豆粒落地显化,一个个变为威武雄壮的健卒! 张温吃了一惊。 他的儒术之力几乎消耗殆尽,原本就是靠着兵多势众才占了上风。如今庾献摆手之间化出这么多兵马,他又如何能占的便宜? 张温心中一怯,有了退意,连忙大叫道,“快,快向北宫求援!” 几道书信立刻急速抖动着冲天而起,直奔北宫而去。 庾献心中这会儿只有复仇的快意,哪还在乎别的。 他提着铁锏大步向张温迈去。 身后的士兵也一拥而上,和张温带来的亲兵杀成一团。 庾献的双脚一步步落在地上,如同来自地狱一样,留下一步一步的墨痕。 那些墨迹在雨水中渲染扩散,衬托的庾献像是一个走来的魔神。 张温原本还和庾献对视着一步步后退。 这会儿彻底控制不住自身的惊惧了,他毫不犹豫的转身而走。 庾献暴喝道,“你逃得掉吗?” 手中的铁锏奋力掷出,如同攻城搥一样重重的砸中了张温的后心。 张温一个趔趄扑倒在地,随后挣扎着爬起身继续逃窜。 庾献速度奇快,三两步赶到张温身后,重重的一拳轰下。 张温无奈,只得回身招架。 这两人,一人有着用之不竭的力气,一人有着不可毁损的肉身,两人拳脚相加,如同两尊神只一样,厮打在这鲜血污墨的泥水之中。 庾献的格斗技巧远远胜过张温,不片时就全面将张温压制。他的拳头连续打在张温身上,打的张温金星四溅。 庾献见拳头不奏效,懒得消耗他的功德,直接双手扼住张温的喉咙,用尽力气将他死死的按倒在地。 张温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两眼翻白,双腿使劲在地上蹬着。 就在此时,忽然一溜乌烟席卷而来。 庾献回头,就见一匹神骏异常的黑马立在那里,马上一个武将浓眉方颊,英武豪壮。身后许多兵马踊跃,如同狼虎咆哮。 天空中的阴云霹雳不断的闪动着。 那武将目光如电,将场中情景尽数扫入眼底。 他脸上神色冷峻,忽然暴喝了一声,“大胆!” 随着他霹雳般的暴喝,庾献那些用兵法呼唤出的黑甲武士,如同一阵浓烟一样剧烈的翻滚一下,转瞬四散。 就连天空中浓浓的乌云都稀薄了少许。 第184章 逃出生天 庾献瞳孔一缩! 立刻意识到眼前来了个狠角色。 庾献将张温扔到一旁,挺身而起,大喝道,“来者何人?” 那黑骑将瞧了庾献一眼,又看了看那些散碎成烟的士兵,目光幽深起来。 随后他又深深的看着庾献,如同波涛轰鸣一般,大声说道,“某乃张辽,张文远!” 庾献听了这个名字,干咽了一口唾沫。 随后毫不犹豫的转身拔腿飞奔! 张辽张文远! 他一个刚出新手村,连打李肃都有些费劲的家伙,如何敢对上这样的雄人! 随着庾献奔走,那些受他影响的天地之威,立刻平复下来。 张辽看了看那消散的阴云,目光中闪出灼热的光芒。 光是在这短短的一会儿,自己就见识到了两个顶级的兵法! ——撒豆成兵! ——呼风唤雨! 从功名葫芦中出来之后,他就一直不懈的训练着手下的并州狼骑,试图通过对兵法的领悟,重现当初扮演吴起时用过的兵法! 然而一次次的失败,让他几乎确信那些兵法就要湮灭于世了,谁想今日竟在这样一个人身上同时见到了两种。 张辽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暴喝了一声,“哪里走!” 胯下的乌烟驹如同一道鬼影一样迅速的追杀了上去。 “嗯?” 庾献逃了一会儿,忽然惊觉张辽已经追到近前。 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解决那墨麒麟的问题呢。 有这墨麒麟在,恐怕自己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朝廷追杀! 一个张辽都是他万万无法应付的存在,万一要是来的是吕布呢? 庾献不由焦躁起来! 解决不了墨麒麟,就甩不掉张辽。甩不掉张辽,自己这会儿拿什么去对付墨麒麟? 而且最让庾献焦虑的是,原本恢复了极多的杀伐之力,这会儿已经损耗殆尽。 凭借他眼下的手段,拿什么对上这强悍无比的张辽? 庾献正仓皇逃着,自己的脖颈上,忽然隐隐有一种刺痛灼热的感觉。 他是修道人,自然不会对任何异样大意。 他毫不犹豫的缩下头去,就见一道刀光无声的从上面划过。 雪亮闪耀的光芒,像是温暖的太阳,偶然掠过夜空。 庾献回头一看,却见张辽仍在数十步外。 他心中一寒,急忙调转方向,踹开一处殿门,逃入东观。 东观是汉室末期的藏书所在,一位叫做蔡伦的中常侍,曾经在这里改进了一样对人类文明有极大进步意义的东西。 ——纸! 庾献藏入东观,自然是希望张辽出于忌惮,无法肆无忌惮的以武技远程攻击自己。 事实上,庾献此举极为正确,不但没有降低他逃跑的速度,还趁机拉开了一点距离。 张辽的乌烟驹驰骤而来。 可惜东观乃是文明之地,他的战马入不得东观。张辽只得跳下马来,步行去追赶庾献。 庾献在那些藏书的库房中,不停的躲藏逃窜着。 黑沉沉的库房,到处飘荡着墨香。 张辽看不清庾献留下的墨痕,也闻不到那些墨迹的味道。 他焦躁起来,赶紧出来喝令士兵,将这里四下围困。 谁料张辽的命令刚下了没多久,东观北边的方向就有士兵急速回报,“回禀校尉,那贼人突然冲出,击杀了许多兄弟,随后打溃防御,继续北逃了。” 张辽听了不惊反喜,他哈哈大笑道,“好!就怕你不走!” 说着,驱策着乌烟驹绕开东观,向北追赶而去。 庾献逃窜了约莫一盏茶的时候,立刻调转方向向东! 从东观向东,就是皇宫的城墙! 逃出这里,就能有一线生机。 庾献拼命的加快脚步,终于,眼前出现了城墙的所在。 正当庾献狂喜着想要攀爬而上的时候,一溜黑烟忽然出现在近前。 张辽哈哈大笑道,“该死的家伙,竟然以为这样的雕虫小技就能瞒过我吗?” 庾献闻言,毫不犹豫的收掉了吞烟吐雾的兵法,随后重重的一拳砸在那城墙之上! “嗯?” 张辽还未反应过来,那城墙上忽然浮现出无数的赤蛇虚影。 那些赤蛇在城墙上翻滚纠缠着,最后一条条的化虚为实,从城墙上像是乱线团一样掉落下来。 那些赤蛇一落地就锁定了目标。 离他们最近的庾献,以及紧随其后的张辽。 张辽脸色微变,目中显出怒意,“该死!竟然想把我连累进来!” 这宫城的禁制,就连张辽想要脱身都要花费一番时间。 何况这禁制的动力源泉乃是浑天仪,那些赤蛇杀起来根本就源源不绝。 张辽正在懊悔,没能早早将刺客抓住逼问兵法。 忽然就见前面那个刺客回头戏谑的一笑,接着从口中吐出薄薄的雾气遮蔽了自己的身体。 那雾气极薄,若非刚刚出现就被张辽察觉,他恐怕还以为是正常自然现象。 然而随着那雾气的笼罩,那些原本凶残的窜过去的赤蛇,竟然像是毫无察觉一样,将庾献放了过去。 所有的赤蛇立刻拥有了唯一的目标。 ——张辽! 张辽一脸震惊的看着离去的庾献,半晌才从口中吐出四个字,“吞、烟、吐、雾!” 他看了眼那密密麻麻的赤蛇,紧咬了下钢牙,却不得不驱赶着乌烟驹退避三舍。 这时,张辽麾下的并州狼骑也已经赶到。 张辽正要吩咐那些士兵去寻来张温,就听远远的有人大呼,“张校尉赶紧聚兵,不必担心这里的禁制,稍等老夫自会去解开。” 张辽仔细一瞧,竟然是太史令。 张辽看着那些仍旧蠢蠢欲动的赤蛇,大声喝问道,“卫尉不在,你如何能够控制这里的禁制?” 太史令闻言,匆忙答道,“勿忧!老夫就去关闭浑天仪,到时候赤蛇没了星力,很快就会萎缩消散。” 太史令匆匆而走,过了约莫半刻钟时间,那些不停攻击张辽的赤蛇忽然一个个萎靡不振起来,随后不久,就消失不见。 张辽心中大定,高喝了一声,“太史令做的好,本校尉必会去相国面前为你请功!” 说完之后,张辽打马,径直急速而前。 太史令远远看见,慌忙劝阻,“张校尉,前面乃是城墙!” 话音未落,那乌烟驹一闪,已经消失在宫墙之内。 第185章 算计连出 庾献用禁制甩开了张辽,随后迅速向东门正门方向奔去。 哪怕是最坏的情况,管亥都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谁料庾献奔到东门,却看到这里一片狼藉。 管亥早就已经跑没影了。 庾献无奈只得就近找了一处宅子,往里面一藏。 庾献甚至都顾不得有没有惊动宅子的主人,直接在院中盘腿坐下,沉下心思内视五脏六腑。 这次庾献找的很细致,然而尽管如此,仍旧没发现那墨麒麟到底藏在何处。 庾献抬起手来,指尖滴滴答答落下墨汁。 那墨汁落地,庾献仔细看去,那细微的文字,骈四俪六,无不是对他恶毒的攻击。 庾献心中只有一句卧槽喷薄欲出。 正在庾献打算试试别的手段时,忽然心中一警,毫不犹豫的继续逃窜。 庾献跑出没多久,一溜乌烟席卷而来,接着,那匹骏马竟然视院墙为无物,轻易穿透进来,进入院中。 张辽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大滩墨汁,立刻催马而前,顺着一路的墨痕向前找去。 庾献跑了没多久,猛然回头,正见张辽策马急速向自己冲来。 庾献连忙感知虎符,却惊觉里面的杀伐之力早已消耗殆尽。 他虽然吩咐徐晃连夜操练兵马,但是这样的补充,只是杯水车薪。 庾献心念一转,放弃了回府的想法,转而向另一个方向奔去。 庾献以永不疲倦的体力,驱动着人马如龙在风中行走,速度已经是极快,然而那乌烟驹却是异种,在张辽的追击之下,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近。 庾献奔走着,拼命的放出自身气息。 那活泼泼的“木之生气”远远的被庾献送了出去。 庾献跳过前面的高门大院,又穿过另一处亭台楼阁。 张辽见庾献逃跑的方向都是些公侯府第,心中有了疑惑。 他生怕有什么变数,赶紧在马上张弓搭箭,打算将庾献射倒。 庾献立刻感觉到一道充满杀机的气息,将自己锁定。 他冷汗直流,就要从房顶上跳下,找地方遮掩。 谁料就在此时,忽然一个舞女打扮的极美女子,跃上前面屋脊。 那女子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妩媚风流的身姿。 她看着庾献面色不善,又有些迟疑,“为老不尊的师祖?” 庾献大喜,连忙大叫道,“徒孙救我!” 说着,毫不犹豫的破开貂蝉面前的屋顶,向房内躲藏去。 貂蝉正为庾献不同的面貌身形错愕着。 紧追在后的张辽弓下已经失去了目标。 他听了两人对答,不禁怒哼一声,“一丘之貉!” 说着,手中弓弦松动,一箭向貂蝉射了过去。 貂蝉被庾献那讨厌的气息引了出来,正要火大的将他驱赶走。 谁料竟遭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一直到张辽的劲箭到了跟前,她都没能作出反应。 好在庾献也不算太黑心,躲进房内之后,并没有立刻逃窜,而是稍微顿了一下。 见貂蝉反应慢了一下,赶紧跳起,拽着貂蝉的玉足将她扯入屋内。 支撑在房顶的茅草再也经不住折腾,大量的瓦片哗啦哗啦的落入屋中。就连上面的木梁都有摇晃的迹象。 貂蝉摔的灰头土脸,挣扎着从庾献身上爬起来,白皙的脸上满是怒容,“什么情况!” 庾献出手的十分及时。 若是再晚一刻,恐怕貂蝉就要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一箭射伤。 庾献不好解释,直截了当的说道,“跑吧!” 貂蝉大怒,“跑什么跑!” 说着浑身妖气大盛,身子一跃,从屋中冲天而起! 庾献早有利用貂蝉阻拦张辽的预谋,只是这会儿他也不能坐等两人战斗的结果。 无论哪一个胜出,对他都没有好处。 庾献住的地方,就在司徒府的隔壁,距离已经极近。 庾献从口中吐出兵符,微微驱动。 不远处正操练兵法的徐晃心中有些触动。 他停下令旗,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大声对手下吩咐道,“来人,取我的大斧来!” 等到手下士兵为他取来大斧,徐晃吩咐众人继续操演,他自己则出了院子,沿路慢慢向北行去。 徐晃先是不动声色的走出几个街口,这才发足狂奔,径直出城前往邙山。 庾献催动了兵符,也不知道这个距离能不能让徐晃收到自己的指令。 不过此时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庾献破开房门,看也不看激斗的二人,直接向北方奔去。 洛阳城修造的很是诡异。 整座城市,皇城就占了一半。 剩下的部分,也被官署衙门、职能性的坊市以及高门士族瓜分。 作为一个没有外郭的城市,大量的市井百姓,实际上是居住在城外的。 庾献在守夜士兵的惊呼吵闹之下,敏捷的攀上城墙,向城外跳去。 零星的一点乱箭,甚至都没有射到庾献月下的背影。 拥有无穷体力的他,在月夜下显得荒蛮而又强大。 庾献正飞速的向邙山方向跑着,忽然又有了头皮发麻的感觉。 他回头一看,就见貂蝉怒气冲冲的追杀上来。 那乌烟驹离的虽远,但也毫不迟疑。 庾献有点摸不清头脑了。 什么情况? 他脚下情不自禁的一慢,让貂蝉追了上来。 庾献偷空赶紧问道,“怎么了?” 这话一出,貂蝉简直想要吐血。 这个无耻的混蛋,竟然还有脸问! 就算在这危险的局面,貂蝉都忍不住怒气冲冲给出了一个飞踹。 “你说呢!” 庾献侧身一躲,动作又慢了一分。 他赶紧岔开话题,“连你也打输了。” 貂蝉憋屈异常,她伸出两支血淋淋的纤纤玉手,怒喝道,“你不带武器试试!老娘要被你坑死了!我和你没完!” 庾献背后顿时起了一身白毛汗。 空手入白刃硬接张辽,就算打输了也很恐怖啊。 这妖女什么段位? 庾献原本要收王允就是要应劫的,没想到貂蝉只背了个徒孙的虚名,就替自己扛了那么大一个锅。 庾献心里有点虚了,他回头一瞧,见张辽追来的速度不快。 不由心中一动,“你打伤了他的马?” 貂蝉怒喝,“废话!你以为我像你那么蠢,只知道逃窜!” 庾献大喜过望。 “好了,这下咱们都有活路了!” 貂蝉凭空被连累了进来,脾气十分火爆,“好什么好?!跑不死也要被耗死!” 庾献心中却很稳,他奔跑中向貂蝉一伸手,往背上一示意,“上来!” 貂蝉有些警惕,“干什么?” 两人这会儿是敌非友,虽然有张辽这个共同的敌人。 但是一旦危机解除,两人之间还不一定怎么着呢。 貂蝉把张辽带过来,本来就有“自己吃亏,也不让庾献好过”的打算。 庾献豪气大发,他挤眉弄眼的说道。 “小爷就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做体力比马还好的男人!” 第186章 败逃 貂蝉利索的抓住庾献的手,一个借力,就被甩到了庾献背后。 她轻轻巧巧的踩着庾献的腰部,双手紧紧的抓着庾献的肩膀。 这个姿势的貂蝉,就像是一只猫科动物一样伏在庾献背上。那充满了爆发力的柔软身体弯曲着,随时准备着做出致命的反击。 ——无论对方是张辽,还是庾献。 貂蝉这个姿势自然让庾献有些不太舒服,不过倒也无所谓。 庾献的腰肢强健,貂蝉的身体又轻,虽是受力有些集中,倒也没什么。 庾献当即像是一只强壮的猩猩一样,手脚并用着,快速往邙山高处攀爬。 张辽的乌烟驹虽然神异,但是登高却不是它的强项。 几番催马踊跃,这才堪堪跟上庾献的步伐。 庾献的动作极快,让貂蝉美目一亮,忍不住庆幸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蛮力。” 庾献嘿嘿一笑,纵身从一处崖上跳下。 “抓稳了!” 庾献说着,下坠的身体在一处探出的枝桠上轻巧借力,随后如同虎扑一样重重的挂在对面的崖壁上。 这次碰撞的冲击不小,貂蝉在庾献背上一晃,随后双手紧攀着庾献的肩膀,玉色的脚趾微张,紧紧的扣住庾献的腰身两侧。 接着貂蝉的身子微伏,通过柔软关节的曲起,轻而易举化解掉了冲击力。 庾献如同一支落入陷阱的猛兽一样,快速的拔着有些散碎剥落的岩石,脚上也乱蹬着寻找可以受力的点。 等脚上踩到一块凸起的石头,庾献趁势借力,飞快的向岩壁爬了上去。 他强壮的腰肢如同奔跑的老虎一样起伏,等到爬上对岸,才看到张辽策马奔到跟前。 庾献哈哈大笑,转身就走。 走不了几步,忽听对岸马蹄连声,那张辽竟是催动着乌烟驹向断崖冲了过来。 庾献索性停下脚步来,一脸嘲讽的看着张辽,“来来来,让我见识你张文远的本事!” 那乌烟驹载着张辽,如同一簇黑烟一样冲到崖边,接着四蹄奋发,用力向对岸跃了过来。 庾献看着乌烟驹的轨迹十分笃定。 张辽这次就算不落崖摔死,至少也得被摔个七荤八素。 谁料那乌烟驹到达了跳跃轨迹的最顶点时,忽然诡异的向前闪了六七尺的距离。 有这六七尺距离的改变,再下落时,竟是堪堪落在崖边。 张辽双腿一夹,乌烟驹再次加速,他则从背后抽出双斧钺,一脸残忍的看着庾献,口中大声咆哮道,“死吧!” 庾献震惊了。 这样都行?! 他赶紧慌不择路的继续向前奔窜。 不过这一带略微平缓,竟是极为适合战马加速。 貂蝉用力在庾献肩上拍了拍,大声说道,“右边!” 庾献几乎没有选择的时间,毫不迟疑的转身向右奔跑。 右边也是一片浅坡,除了几个零散生长的大树,别无什么可以利用的了。 貂蝉指了指前面一棵歪脖子树,低声道,“去那儿绕一圈。” 庾献听着背后哒哒的马蹄声,哪里还有思考的余地。 他按照貂蝉的指使,直接奔着那歪脖子树奔去。 就听张辽咆哮一声,“给我去死!” 沉重的斧钺向庾献抡了过来。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貂蝉纵身一跳攀住那横出的枝桠,接着借力一个翻滚,从上往下跳了下来。 而此时此刻,张辽挥出的大斧已经横断了那颗大树,重重的斩在庾献身上。 庾献的身体上,在这间不容发的空当,出现了一层细鳞一样的东西。这细鳞还未扩散向全身,就被张辽斧中的巨力,打的飞出七八丈去。 张辽的战马前冲,貂蝉却在他的身后落下。 接着貂蝉身上妖气大盛,带着累累伤痕的纤手,重重的印在张辽背上。 张辽狂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那乌烟驹被张辽一带,前蹄也险些打了个趔趄。 貂蝉打出这一掌,精神迅速萎靡。 她看了看摔倒在远处的庾献,犹豫起来。 谁想庾献翻滚了一下,竟然毫发无伤的爬了起来。 貂蝉心念一转,重新向庾献奔去。 庾献见貂蝉建功,他可没信心和张辽继续纠缠下去,当即大叫道,“走!” 说着大步奔跑起来。 貂蝉斜斜的冲过来,身子一纵,如同优雅的天鹅一样,落在庾献背上。 两人快速的奔跑逃离。 貂蝉这次的体力和精力明显消耗甚大。 她原本轻巧伏在庾献背上的身形也有些僵硬。 看到庾献和之前几乎没有什么分别的奔窜攀援,貂蝉啧啧连声,“你可真是个牲口啊!” 只是她嘴上虽然显得轻松,身体却越发沉重。 庾献跳纵之余,她在庾献身上起伏的幅度也大了起来。 一次,一个并不算深的壕沟,庾献跳过去之后,貂蝉竟然维持不住身上的平衡,左边的玉足一个打滑,险些没在庾献身上踩稳。 庾献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他赶紧问道,“怎么?体力撑不住了吗?” 貂蝉嘴硬道,“开什么玩笑!” 说着,尽力放松自己的关节,好让自己可以有更多的应变。 说到底,她和庾献之间的关系好像也不怎么友好! 庾献吩咐了一句,“别死撑!” 说实在的,这会儿貂蝉左摇右晃的,已经严重的影响到了庾献的状态。 重心的不断变化,让庾献在奔跑跳跃的时候十分难受。 他的身体不得不消耗大量的体力,来协调平衡。 庾献就算有一母之力在身,也经不住这么造啊。 在貂蝉的一只纤腿再次打滑之后,庾献有些焦躁起来。 “你行不行啊!” 貂蝉咬了咬牙,努力调整着姿势,“不用你操心。” 又跑了一会儿,庾献有些汗喘。 他回头毫不留情的说道,“你可别拖累我!” 貂蝉闻言大怒,恨不得一口咬在庾献脖子上,“明明是你拖累的我!要不是你引我出来,我何至于卷到这里面来。” 这件事庾献也有点理亏。 只得闷头继续奔跑。 张辽很快恢复了状态,驱赶着乌烟驹再次追赶上来。 在庾献的提心吊胆之中,貂蝉的身体再次失去平衡。 她的小腿这次滑落的幅度异常大,庾献奔窜的平衡立刻被破坏,险些被带的摔倒在地。 更为严重的是,就连貂蝉柔软的左胸都重重的撞在庾献背上。 庾献心头一麻,差点跪地上。 庾献竭力的稳住身形,回头沉声说道,“不要放弃!张辽也快不行了!” 第187章 这样行了吧 貂蝉咬牙嘴硬道,“说了不用你担心。” 就在这时,庾献忽然心中一动。 他张嘴吐出虎符,就见上面闪动着微弱的光芒。 貂蝉探头看了看,“怎么了?” 庾献脸上露出喜色,“我的人来了,应该在附近了。” 貂蝉试探着问道,“能打的了后面那家伙吗?” 庾献信心十足的说道,“应该相差不多!加上我们两个,那是稳稳的!” 徐晃和张辽同为五子良将,都是在汉末这场劫祸中建功立业的人物。 庾献虽然没试过徐晃的身手,但相信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徐晃这家伙出身低微,又无人赏识,全是凭借着一路的厮杀,依靠累累战功慢慢升迁上去的。 他才是乱世中的真正狩猎者。 只不过庾献刚刚收服此人,到底靠不靠谱,庾献心里也没底。 这次徐晃能够应命而来,实在让他欣慰。 貂蝉听说有了生机,大喜道,“那还不把他叫出来!” 庾献正色道,“不忙,这张辽有办法对付,可是那匹黑马有点邪门。咱们再兜上几圈,消耗他们一下。我的体力无穷无尽,就算那是再好的名马,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是这样吗?”貂蝉狐疑的看着庾献。 庾献却不打算多解释,见张辽眼看要杀到,果断的说道,“走!” 庾献背着貂蝉再次逃窜的时候,身携大斧潜伏在前方高处的徐晃,忍不住就要跳下来和庾献汇合。 谁料庾献却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他一样,竟然直接跑远了。 徐晃到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心中纳闷不已。 接着,他看到追过来的张辽,不由脸色一变。 他之前在李傕麾下当兵,对西凉兵中有名有号的强人都知道一些。 张辽张文远和他的乌烟驹,早就已经耳熟能详。 只是看了一眼,徐晃就瞧破了张辽的身份。 徐晃震惊不已。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投靠的这个国师,竟然招惹上这么个人物! 而且现在还不清楚,这是庾献和张辽的私人恩怨,还是这位年轻国师已经和西凉兵对上了! 若是在此和西凉兵翻脸,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徐晃只是微一犹豫,就满脸坚定的,将那些动摇的想法尽数抛弃。 食人之禄,忠人之事! 面对该有的担当,他徐公明绝对不会退缩! 徐晃飞快的扫视了一下邙山的地形,默默地推算着两人逃走的方向,随后背起大斧,选择绕向西边的高地。 徐晃爬上高地没多久,果然见到国师背着一个美丽的女子狼狈的逃窜过来。 徐晃连忙站起身来向庾献招手,示意自己已经换了接应的地点。 谁料庾献仿佛没看见一样,径直路过。 从高处露出身形的徐晃,倒让后面的张辽瞧了个正着。 徐晃心中一警。 他和张辽遥遥一个对视,两人心中都生出戒备。 这是高手之间的敏锐直觉! 张辽带着马头盘旋了几圈,想想庾献之前那不管不顾的样子,心中有些不确定。 他试探着继续前行。 徐晃悄悄攥紧了身后的大斧,只是没有庾献的命令,他也不好擅自出手。 两人竟是在戒备之中,和平的完成了一次照面。 等到甩开徐晃的窥伺继续追击时,张辽这才松了一口气。 心中还暗暗有些纳闷,这个路人是从哪来冒出来的…… 徐晃两次接应未遂,也有些懵逼。 这什么情况?! 好在徐晃心志极为坚定,他赶紧跑到高处看着他们绕圈子的位置,重新寻找到了接应的地方。 庾献全无方向的跑着,忽然发现周围的地貌有些眼熟。 他心中疑惑,等到跑出一里地之后,才忽然惊醒。 这不是副本中庾小献挖到狐狸头骨的地方吗! 对了,自己身上还有一个任务来着! 那葫芦中的斑斓费劲心思引导自己,不就是想得到那个狐狸头骨吗? 若是自己得了此物,去找斑斓交任务,没准可以在她的帮助下,解决自己获取火德气运最大的麻烦。 庾献想着,一个诡计慢慢开始成型。 只是想的有些出神,庾献一个不查,爬坡的时候踩在碎石上,险些摔倒在地。 貂蝉就有些狼狈了。 她的双腿早就酸麻僵硬,竟是齐齐有些打滑。 好在她未着袜履,略带点肉的柔软脚掌踩在庾献腰肢上摩擦力很大,不然光是这一下就要把她甩出去了。 紧跟在后面的张辽抓住机会,好死不死的还射来了一箭。 庾献和貂蝉虽未中箭,但也虚惊一场。 庾献赶紧跳跃起来,拔足飞奔。 看着庾献那丝毫不减的速度,饶是以张辽的坚毅,都有些崩溃。 这特么是人?! 老子的马都快被你跑死了! 张辽的乌烟驹虽是异种,但也经不起这么造。 张辽心中微微有了退意,但是想想庾献身上的那些强力兵法,又起了极度的不舍。 当初在功名葫芦中,张辽在对抗强齐的时候,被神只一样的田和大败,因为早早出局,没有什么收获。 但是开拓的眼界,却让他受益匪浅。 如今看到战国时代的兵法能够重现,他如何能按捺下心中的贪婪。 张辽咬咬牙跳下马来,提着双斧钺,锲而不舍的步行追赶庾献。 庾献看到张辽弃马而来,大喜道,“成了。” 貂蝉连忙回头看了一眼。 她在和张辽的对拼中,因为没有兵器吃了不小的亏,又在偷袭张辽的时候消耗了不少力量。 颠簸了这半夜,此时已经实在撑不住了。 她解脱般的咬牙喘息道,“好!这就和他拼了!” 庾献听了,把貂蝉往上托了托,一脸自信的说道,“不急!张辽还没多少消耗呢!咱们再遛一遛他。” 庾献说完,却没听到貂蝉的回应。 正奇怪呢。 忽然貂蝉的双手划过庾献的脖颈,深深将他抱住。 庾献的喉咙一阵发干,脚底也有些软绵绵的。 接着就听貂蝉强忍着羞怒,在庾献耳边轻声说道,“这样行了吧,你跑来跑去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第188章 熊熊烈烈 庾献脸上微微一红。 正要一本正经的顾左右而言他。 就听貂蝉在庾献耳边轻声说道,“对吗?师祖~” 两人的脑袋离的极近,貂蝉那温暖的呼吸,直往庾献耳朵眼里钻。 庾献如遭雷击,鼻血当场就喷了出来。 接着一股强烈的疲惫涌上心头。 庾献惊得魂飞魄散,刚冒出的旖旎瞬间消失无踪。 自己怎么会疲惫?! 开启了一母之力的庾献,可以无穷无尽的使用不超过一定级数的力量。 庾献身上那鼓胀的肌肉,慢慢开始出现酸涩,随后以微不可查的速度开始萎缩。 这是? 自己的一母之力被破了? 如今张辽虎视眈眈的在后,自己却失去了一母之力。 庾献的额头开始大颗冒汗。 他心念电闪,立刻转身大喝道,“公明何在?!” 现在只能趁着一母之力还未完全消散,尽快把张辽击退! 随着庾献的大喝,早就悄悄跟过来的徐晃,立刻抄起大斧从高处跳下。 他沉重的落地,将大斧一横,稳稳的截断了后路,断开了张辽和乌烟驹的联系。 接着暴喝一声,“公明在此!” 张辽见庾献陡然停下转身反打,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徐晃跳下,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高手果然是对方埋伏下的。 貂蝉还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破掉了庾献强横的肉身,见状毫不犹豫的跳出来和两人形成包围,将张辽牢牢困住。 庾献顺手将自己不知从哪捡的白板佩剑丢给了貂蝉。 张辽神情凝重的看了一圈。 慢慢开口说道,“想不到洛阳果然卧虎藏龙。看你们的身手,应该都是四方有名有号的人物吧。” 张辽慢慢说着,最先看向徐晃,“你虽然武艺不错,但身上的杀气不够,手中的武器,也没有凝聚妖魂。应该是哪里的低级武官,没经历过多少血战,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强力的兵法。你挡不下我!” 张辽说着,浑身的精气神暴涨,熊熊烈烈,如同火焰一般升腾。 浓厚如实质的杀机,仿佛滚滚浓烟,将他笼罩其中。 在他身边三尺之内,刚刚露出春色的花草,竟像是结了冰霜一样,瞬间枯萎。 张辽手中的双斧钺一振,上面立刻跃出两只猛虎。 那两只猛虎在两把斧钺上,面目狰狞的疯狂的扑击跳跃,想要啖食血肉,然而却像是被锁链拴住一样,离不得兵器半分。 有时那猛虎的动作大些,就会被拉扯的光怪陆离,随后重新出现在斧钺上。 张辽的眼睛微红,他四下看着。 凡被他目光所注视的人,情不自禁的产生了濒死的大恐惧。 庾献和貂蝉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对视一眼,眼中都是骇然。 和他正面刚的徐晃承受的压力更大。 他面色肃然,面对张辽的杀气压迫,也大喝一声,也放出了自身的气息。 徐晃的精气神凝聚如同磐石,虽不招摇,却厚重无畏,在张辽气势的逼迫下,不但没有丝毫崩解,反倒越压制越显得凝实。 只是他身上的杀机微薄,明显没有张辽强势。 手上的大斧也是寻常货色,根本没有妖魂浮现。 庾献心中一寒,若是之前他还有办法逃窜。 可是如今被貂蝉破了功,一时半会儿,想要恢复那种强悍的状态,根本就不可能了。 庾献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貂蝉身上。 毕竟这妹子可是空手和张辽打过一场的。 “怎么办?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貂蝉看了看手中那把白板的法剑,愤怒的瞪着庾献,“我能怎么办?好好的被你骗了出来!凭这破烂玩意怎么打的过?!” 庾献想了想,看着张辽冷笑道,“不必担心,他真要真这么强势,就不会在那里干摆造型了。这一路追赶搏杀,还被你偷袭过一次,我就不相信他还能坚持多久。” “公明的实力不逊色于他,只是在兵器上吃了点亏,兵法或许也有不如。但别忘了,咱们现在是三个人。既然你能和张辽空手搏杀,想来妖体十分坚固,光键时候,或许能抵消掉他兵器的优势。” “至于兵法,我不相信我对付不了他!再说,等会儿打起来,他只会越来越疲惫,而我却有无穷的力量!” 庾献这番话自然是虚张声势。 他身上的一母之力正在缓缓退去,杀伐之力也只能够使用一两个兵法了。 真要打起来,先经受不住的反倒是他们这边。 貂蝉听了,轻轻点头。 徐晃也看着张辽,一脸的虎视眈眈。 张辽眼睛微微一眯,看着庾献,淡淡说道,“阁下精通兵法,想来绝对不是凡俗之辈。想来要么是军中武官,要么是豪族子弟。你的这几个兵法都是天下罕有,恐怕你就算瞒的了今日,也瞒不过太久。” 庾献冷笑道,“这和你可没关系吧。你们并州人,还是多关心关心你们自己吧。给西凉兵做看门狗,滋味没那么好受的。” 张辽听出了庾献的挑拨之意。 不过这个精通多种神妙兵法的人,让他实在太好奇了,他巴不得和庾献多说两句,说不定能掏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 张辽淡淡笑道,“阁下此言差矣。时事不同,自然要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庾献哈哈大笑,挑衅的看着张辽,“那你说说,咱们如今是个什么势?” 张辽也是果决人物,他低头一想觉得刚才庾献的说法还真的挺在理。 那个手持大斧的汉子心志坚定,气机凝实,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 而那个妖女手段多端,也很难缠。 最让张辽头疼的,则是深夜潜入皇宫的那个刺客! 这一路追下来,张辽可算是用尽了法子,就连乌烟驹都险些跑脱了力,结果还是没能追上。 而这位呢? 不但能跑,还能背着一个妹子…… 就算等会儿张辽和他们火并一场,能不能打得赢两说,但是那刺客要跑,他可是万万没那个体力追的。 想到这里,张辽嘿然一笑,“也罢。看来今天势不在我这里,那咱们来日再会了!” 庾献立刻虚张声势道,“想跑?!公明把他留下!” 庾献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担心徐晃真的这么死心眼。 赶紧暗戳戳的驱动兵符,指挥徐晃向左侧让开一条路。 徐晃微微有些诧异,但他面上却不露声色,仍旧手持大斧拦在那里。 “哈哈哈,想留我,哪有那么容易!” 张辽将身上的气势一收,双斧钺挂在身后,随后右手在地上一撑,猛然跳起在半空中。 就见那远处的乌烟驹猛然向这里加速冲来,临近徐晃的时候,忽然一道乌光一闪,出现在张辽胯下。 接着又是一道乌光一闪,出现在庾献身后。 庾献慌忙转身,那张辽已经大笑着策马离去! 第189章 墨麒麟 庾献和貂蝉、徐晃都保持着戒备,等到确认张辽已经远去,这才彼此互望一眼长出了口气。 庾献大喘着气,软倒在地,“总算结束了!” 这一晚上的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庾献这会儿都还没好好消化。 貂蝉在旁边怒哼一声,“结束了?咱们两个的事情还没完呢。” 庾献拍了拍旁边的石头,提出了貂蝉难以拒绝的建议。 “你先歇歇。累了大半夜了,我都快散架了。” 一母之力消退之后,副作用很快开始显现。 庾献的身体在“功名葫芦”中接受过一段时间的魔改。 那“功名葫芦”乃是上古圣人的肺所显化,有许多神奇的威能。 “一母之力”虽然凝聚着奇特的大法力,但庾献隐隐觉得,对自己身体的透支也是不可避免的。 经历了把马跑脱力的一夜翻山越岭,庾献感觉浑身的肌肉都酸痛无比。 貂蝉显然也辛苦的够呛,听了庾献这个建议,虽然脸色仍旧不好看,但还是听从建议的坐了下来。 徐晃倒是没什么消耗,他默不作声的盘腿坐在一旁。 既没有询问庾献为何与张辽对上,也没有惊慌失措的打听以后该怎么办。 庾献歇息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差点忘了个重要的事情。” 貂蝉和徐晃都扭过头来。 庾献抬起手来,上面慢慢开始滴滴答答的掉落墨汁。 这次倒是徐晃先沉不住气,“这是什么?” 庾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卫尉张温的坐骑,原本是一头墨麒麟。昨天打着打着,忽然扑到我身上消失不见了。然后身上就开始不停的滴答墨汁,我想躲也躲不掉,这才被人一路追杀。” 饶是以徐晃的稳重,听了此话也不由瞠目结舌。 “卫尉张温的坐骑?这大半夜,你不会是入宫行刺了吧?” 卫尉张温负责把守皇城,庾献大半夜的和他交上手,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个国师夜晚偷入皇宫了。 身边还有貂蝉在,庾献不好说得太细。 只得含糊说道,“是啊,就是去转转。对了,你们看这里,仔细看。” 庾献为了岔开话题,指了指那些滴落在地的墨汁。 徐晃仔细看去,就见那墨汁落地,没多久就变成了一篇一篇的檄文。 上面痛书庾献的恶行,颁布着一道道的敕令。 “厉害吧。” 庾献想要用手捏住那墨滴,却每次都在他指间滑落。 说着庾献又回头向貂蝉打听,“这东西你听说过吗?” “啊?” 貂蝉有些心不在焉。 听到庾献的话,貂蝉扭过头来,口中说道,“哦,你说的这个东西啊。” 口中说着话,貂蝉背在身后的一只纤手,轻轻的勾了勾手指。 之前庾献喷在地上的鲜血,立刻化成了一粒粒晶莹剔透的血珠子。 这些血珠子滚来滚去,像是活物一样,十分的灵巧。 貂蝉再次勾了勾手指,那些血珠子就无声的滚动过来,落入了貂蝉掌中。 接着貂蝉将手微微合拢,那些血珠子就慢慢硬化,变的像是红色水晶一般。 她的纤手一张,已经硬化的血珠子,很有灵性的紧密连成一串,随后悄悄的套在貂蝉的手腕上。 貂蝉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庾献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喂,问你事情呢,傻笑什么?” 傻笑?! 貂蝉生气。 她看了庾献一眼,懒洋洋的解释道,“不过是个精怪罢了。” “精怪?”庾献一怔,“墨汁成精吗?这算什么精怪。” 貂蝉一脸看白痴的表情。 “墨汁就不能成精吗?我告诉你,这个精怪可比一般人都通人性呢。” 庾献立刻腆着脸问道,“那你给我讲讲呗。” 貂蝉冷笑,“我凭什么告诉你,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说到这里,貂蝉就咬牙切齿的看着庾献,“不是早就约好了井水不犯河水,你今晚还敢害我!” 虽说确实是庾献的谋划,但这时候说出来就太蠢了。 庾献嘿嘿笑着,诡词辩解道,“这和我可没关系,是你自己跑出来的。老实说,额,我也有点意外啊。想不到你还挺仗义的。” “意外?” 貂蝉好看的眼睛眯的弯弯的,十分危险。 “你明知道我感受到你的气息,就十分厌恶,所以你才会在对付张辽的时候,故意释放气息引我出来,你以为我没想明白吗?” 貂蝉原本都打算洗洗睡了,正是那股讨厌的气息忽然出现,才让她误以为庾献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默契,暗中侵入司徒府。 结果等她出来赶人,才发现掉到了庾献的坑里。 …… 庾献轻咳一声,不知道该如何圆了。 庾献赶紧指天发誓,“放心,这件事我以后会给你个交代的。” 貂蝉冷笑道,“那就不用了。” 庾献可不想和貂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他赶紧示意道,“这个墨汁妖精有什么奇特的,怎么我无论如何驱赶,都去不掉它。” 貂蝉听了幸灾乐祸的说道,“你当然去不掉了。你知道这东西是如何成精的吗?” 不等庾献回答,貂蝉就自顾自说道,“皇城之中有许多的饱学之士,这些人每日都要批改公文,撰写奏章。写字自然就要用到墨,用过的砚台和笔也要及时清洗干净。” “可是皇城不比其他地方,自然不能任由他们妄为。于是所有的文武百官,无论大小,都约定俗成的往南宫中的一个池子中去清洗。久而久之,那个池子就成为了墨池。” “那些笔墨文章,最是彰显人性。而使用这些东西的,也大多是饱学儒士。这墨麒麟就是这墨池中诞生的妖怪。” 庾献听的张口结舌,这墨麒麟怎么这么非主流啊。 见貂蝉说得这么清楚,庾献顺势打听道,“那不知道这墨麒麟有什么神奇的本领,又该如何对付呢?” 貂蝉看了庾献一眼,“你既然已经做了国师,想必也知道功德的事情。” 庾献连忙点头。 儒术就是功德的化用方式,庾献今晚已经见识过这本领的厉害了。 莫非这墨麒麟和功德之力有什么关系? 第190章 庾献的天命色 貂蝉指了指那些墨汁形成的文字,“你看这些文字。” 庾献心中一动,接口道,“都是辱骂我的。” 貂蝉又道,“你是人身,身上不知道有什么德行修为,你展开让我瞧瞧。” 刚才在枯井中,庾献就曾经因为领悟了天命的真谛,身上三运闪耀。 如今回忆着当时的感觉,庾献身上慢慢现出异状。 庾献只是看了一眼,就轻咦出声。 他的天命色,原本如同浅蓝纯净的天空,如今却阴云缭绕,雷霆隐隐。 庾献的人道之火原本虽然微弱,但是却拥有着活泼泼的生之气息,如今也生机不再,呆板的如同画中的火苗。 他原本就没有什么功德,如今他的星图不但乌黑一片,还弥散着浓重的怨意。 庾献吃惊的看了貂蝉一眼,“怎会这样?我这三运,不久之前还是好好的。” 貂蝉见庾献着慌,越发得意。 “你这是求我?可我怎么不觉得你有求人的意思。” 庾献眼神一动,谄笑着从袖中摸出一支玉钗递了过去。 “当然不会白让你帮忙,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貂蝉随意扫了一眼,微有些惊讶的将那玉钗接过来,接着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庾献松了口气。 看来对美好事物喜爱,就连这妖女也不能免俗。 貂蝉轻哼一声,将玉钗收了起来。 “好吧,看在你这礼物的份上,我就指点你一翻。” 貂蝉指了指庾献那只有豆大的人道之火。 “修行五德,就是要完善自身的品格。拥有高尚的品格,人道之火才能兴盛。看你这人道之火,啧啧,品行不怎样啊。” 庾献倒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他本来就是个普通人,也从未用什么高尚的标准要求自己。 只要自己良心未曾泯灭,这样活着也没什么不好的。 见庾献无动于衷,貂蝉接着又指了指,代表庾献功德的黯淡星图。 “有了美好的品德,世人就会对你提出更高的要求,希望你能造福一方,这就是所谓的功德。品德是成就自己,功德则是成就别人。看你这星图黯淡,想来是个极为自私自利的人吧。” 庾献无言以对。 貂蝉又指了指庾献的天命色,“等你有了造福一方的功德,不但世人期待,上天都会希望你有所作为。这也就是天命。有些人生来被上苍期待的多一些,有些人生来被上苍期待的少一些。” “你的天命色虽然很浅,但是却极为纯粹。可见你虽然未被上苍垂青,但却有着发自内心的昂扬向上。你并未被任何人所期待,所以你的天命色很纯粹。只不过如今……” 貂蝉看了看上面笼罩的阴云,呵呵了一声。 庾献无视了貂蝉的冷嘲热讽,赶紧追问道,“天命色纯粹好吗?” 貂蝉想了想,给他举例说道,“你是修道的炼气士,想必听说过劫数。” 庾献赶紧点头,“自然知道一些。” 貂蝉解释道,“上苍垂青,拥有天命,行走世间自然无往而不利,就算遇到极度危险的情况下,也能够逢凶化吉。但是这也有着极大的束缚,那就是你必须要去完成,你命中注定要去做的事情。” “这些事情充满了不测。上天可能是期望你成为一位有作为的王侯,也有可能你辛辛苦苦的爬上了三公的高位,却要为调理阴阳,被杀掉消弭天灾。” “你的天命色纯粹,平生没有必应之劫。不过你要做什么,也要看你自己的努力了。” 庾献听了算是松了口气。 这个结果对他来说,已经很满意了。 如果说的简单一点,就是拥有天命的人,身上都是负担着某种主线任务的。而庾献这个酱油,却是主动申请接任务的。 庾献的任务完成不完成的没关系,上天不会搭理你。 但是对于应命之人那就难说了。 一旦羁绊太深,恐怕怎么也逃不出剧情杀的下场。 想想颜良、文丑,何等笑傲一方的豪杰。 结果遇到了关云长,哐啷两刀,没了。 何其凄凉。 庾献拥有天命,却没有必应之劫,这就是他最大的收获了。 当然,坏处就是,虽然站上了历史的大舞台,能够和其他棋子较量了,但以后成就能有多大,就全靠自己打拼了。 对此庾献也没有什么好不满的。 身为一个穿越者,只要老天不拿火流星砸自己,也不会从里面蹦出个一棒打来的齐天大圣,庾献就很知足了。 貂蝉给庾献说完了三运,接着指了指上面那些变化。 “你看这里。” 庾献仔细看去,就见自己那浅蓝纯粹的天命色上阴云渐渐增多,甚至开始有转化为乌云的架势。 里面雷霆隐隐,一点点的撕裂着庾献浅蓝的天空。 庾献微微皱眉,“怎么会这样?” 貂蝉不言,又等了一会儿,见一朵乌云正式成型,其他阴云继续聚集,才开口对庾献说道,“这就是墨麒麟的威力了!” 庾献大吃一惊,“墨麒麟?那东西能够污秽我的天命色。” 貂蝉冷笑道,“何止呢,就连你的品德和功德,也会受到影响。文人的一支笔杆子,要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 庾献闻言愕然。 貂蝉说道,“墨麒麟化形于洗笔池之中,本是天地间的一件异物。自从它诞生灵智,每日的吞吐修行,学习的都是那些高官们如何处理政务,如何谄媚君主,如何彼此攻讦,如何虚报功劳,如何阴谋陷害,如何赞颂吹捧。久而久之,成了一个能够遮蔽天机的精怪。” “这精怪不但可以污秽你的品德,还可以任意减少你的功德,甚至还能写出祭天的文字,让上天都厌弃你。” 庾献听到这里立刻明白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墨汁落下所出现的那些污蔑自己文章。 “也就是说,这些文字,不管是不是真的,被它写出来之后,都会对我产生一定的效果?” 庾献抬起手来,看着滴滴答答掉落的墨汁,以及墨汁上出现的那些骈四俪六的讨伐檄文,一时间心情复杂。 第191章 超强外挂 貂蝉说道,“当然!这些毁谤你名誉的东西写出来之后,慢慢的,大家都会认为你品德败坏。讨伐你的檄文多了,别人也会对你产生强烈的恶感,甚至想要主动出手对付你。” 庾献懂了。 也就是说,这东西只要不停的散布对自己不好的事情,自己很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所有人眼中杀之而后快的红名。 庾献蛋疼了,小爷怎么这么倒霉,我想做个好人啊! 看着庾献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貂蝉这才慢悠悠的说道,“当然,解决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庾献一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他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貂蝉慢慢说道,“你觉得张温这个人怎么样?” 庾献毫不犹豫的说道,“不怎么样,张温就是个渣渣。” 张温依靠贿赂做上高官,统兵作战又丧师辱国,这样的人物根本看不在庾献眼中。 貂蝉笑道,“张温在西北无功,却能回朝当上太尉。难道你就不想想这里面的蹊跷吗?” 庾献心中一动,向貂蝉看去。 貂蝉淡淡说道,“这墨麒麟既然能够剥夺人的功德,自然也可以替人吹嘘功德。等它成长起来,甚至可以传唱属于你的故事。说不定,等到世间关于你的传奇多了,就会成为传说,万众期待,天命在身。” “这么牛逼!” 庾献震惊。 这简直就是一个超强外挂啊。 而且是挂机自动长属性的那种! 庾献的眼睛立刻亮的起来。 若是彻底收服了墨麒麟,有了这玩意儿无时无刻的帮自己歌功颂德,那样的话,哪怕自己不在朝廷为官,恐怕也能攒下无数的功德。 到时候,说不准自己还可以拜个大儒,学上一身犀利的儒术! 庾献赶紧追问道,“那我该怎么办才好。” 貂蝉闻言一脸的事不关己,“这我怎么知道。” 庾献连忙从自己袖中又摸出了刘协那块玉佩递了过去,“这可是当今天子给我的玉佩,够了吧。” 貂蝉讶异的把那玉佩接过来,打量了几眼,赞叹道,“果然是好东西。” 貂蝉在手中把弄的了一会儿,遗憾的说道,“收服墨麒麟的法子,只有历代卫尉知道。这东西可以欺瞒天机,蒙蔽天子,因此几大世家都不敢擅动。张温是蔡家的女婿,蔡家费了好大功夫,才设法勾结了上一任卫尉,修改了张温的功德,让他回朝担任太尉。” “不过,许多正直士大夫很是忌讳使用这样肮脏的手段,所以明面上这东西唯一能派上的用场,就是凭借它追踪潜入皇宫的匪类。” “卫尉才能知晓吗?” 庾献心中一动想起了李肃。 那家伙的祖上就曾经担任过卫尉,而且从李肃之前的表现来看,显然李广不是个守口如瓶的人。 既然李肃能够知道皇宫中的禁制,那未必不知道墨麒麟的事情。 现在离天亮也没有几个时辰了,自己必须尽快把身上的这个家伙解决掉。 不然的话,一旦明日大队的兵马顺着一路墨痕追捕过来,庾献可没有逃走的机会了。 庾献想着,越发急切的想要离开。 他站起身来了,对貂蝉轻咳一声,“刚才的两个小玩意,就当对你今晚出手的酬谢,我还有些收尾的活儿要处理。不然的话,事情暴露了,恐怕也会把你拖下水。” “那你去吧。” 貂蝉脸上的神色很是平静。 这让庾献反倒有了点不适应。 “你呢?” 庾献问了一句。 貂蝉平淡道,“我也要尽快回去。刚才的打斗弄塌了后院的房子,想必会引起不小得动静。现在是夜间还好说,等到天一亮,若是我没能及时回去,恐怕不好交代。” 庾献一直有个疑惑。 像是貂蝉这种强大的妖女,为何会隐藏在王允这家伙的府中。 她到底又有什么图谋呢? 不过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庾献还得尽快把墨麒麟的问题解决。 庾献对徐晃招呼了一声,随后两人寻找着路径,快速的往回走。 路上的时候,庾献停下来,认真的向徐晃说道,“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徐晃沉稳的摇了摇头,“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为国师效力,挑选敌人,那是国师的事情。” 庾献点头,“很好!” 历史上的徐晃事实上就这样一个人。 跟着很没有前途的杨奉一路刀尖上过活,背叛旧主,劫持天子,最后直到走到了山穷水尽,才和杨奉决裂,投奔了曹操。 庾献相信,只要自己不让他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天,徐晃就不会轻易动摇。 庾献带着徐晃奔走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埋在某个地方的狐狸白骨。 他心中一动,这次回去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故。 何不趁着见李肃的机会,把这个任务交了。 到时候若是有什么收获,自己面对后续的事情,也能够轻松一些。 毕竟传国玉玺虽然到手,但是取得传国玉玺不是最终目的,最终目的还是要偷去汉朝的火德气运。 庾献已经有了天命,若是可以偷到足够多的王朝气运,那也就有了成为一方诸侯的资格。 这其中还有一系列的流程要走,自己要面对的情况,极其复杂。 庾献想着,对徐晃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咱们等会儿分头行动。你回城之后,立刻去寻找虎贲中郎将李肃,然后把他带出来。我有些事情要问他。对了,别忘了让他把功名葫芦带着。最好再帮我带一身替换的衣物。” 庾献的这身夜行衣在逃窜的过程中被刮了不少的口子,早就已经破烂不堪。 而且庾献后背挨了几下刀伤,现在还有着血淋淋的口子。 庾献说完,给徐晃交代了下李肃住的地方。 临了不忘了威胁两句,“若是李肃不肯出来,你就把今晚你的所见所闻给他说一声。我想他应该明白这里面的严重性。毕竟他是同谋。” 徐晃点头,“好!我争取在天亮之前,带他来北门这边。” 徐晃说完,转身走了没两步,又回过头来,“保重!” 庾献哈哈一笑。 不过是去取一具骨头,自然是手到擒来。 第192章 五墓杀地 这倒不是庾献太过托大,而是在副本中时,庾小献就顺利的帮助并州兵挖掘出了狐狸头骨。 按照当时的情况来看,事情还是很顺利的。 再说,庾献本身是替斑斓做任务,若是有什么问题的话,斑斓肯定会暗示自己一下。 庾献辨别了方向,快速的向埋藏狐狸头骨的地方飞奔而去。 在路上的时候,庾献的身体就开始迅速的衰弱下来。 等到了刚才路过的那处土丘,庾献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 他看着大片的区域,心中泛起了嘀咕。 小小的头骨不大,藏在这一大片土地下,想找到可没那么简单。 庾献低头思索了一下,既然那狐狸头骨是从一处墓葬中得来的,那先寻到墓葬,然后再顺藤摸瓜,就简单许多了。 而要找到墓葬,相对要容易些。 庾献虽然没学过风水,但也不是对这个一无所知。 风水学有两大思路,一个为理气派,一个为形势派。 理气派注重阴阳、五行、八卦,乃至奇门、六壬、星斗、干支等复杂的术数理论。以阴阳五行之力的生、克、制、化,以及八卦爻变为主要推理方式。说的简单一点,为人看五行,批八字,拿着罗盘到处晃悠的算命先生大多就是这一流派。 而形势派呢,主要着眼于对山水形势的观察。他们判断风水的依据是土地,山脉,河流的走向、形状和数量等自然环境特点。这一派的术士研究的方向主要是,“觅龙、察砂、观水、点穴”。 庾献之所以敢试着寻找墓葬所在,就是因为形势派核心思想的起源,来源于战国时的兵家和纵横家! 《管子》和《孙子兵法》中都对“形”“势”做出了重要的阐述,《荀子》和《尉僚子》中也反复论述山川形势,对于战争胜负,乃至国家存亡的重要意义。 古人事死如事生,那么,一个形势绝佳的地理位置,自然也是安葬坟墓重要的因素。 庾献绕着这片土丘转了半天,不由皱紧了眉头。 下葬的时候,往往讲究石山不葬。 好的埋葬地点,应该优先选择土山。 邙山虽然是最佳的黄土山,但是这片小丘却有点例外,不但多石,而且形势极为糟糕。 庾献站在原地四下望了望,见周围土岭环伺,似有逼迫之意。地脉的走向更是如同绞杀的盘蛇。 又见这土丘旁边似乎被刻意掘出了许多沟壑,倾泄地气。 有些低洼积水的地方,四周草木杂生。但因为地气不足,多石贫瘠,生长的没精打采。 庾献心中暗自嘀咕。 若是依照兵法而论,“天井、天宛、天离、天隙、天柖”这五种地势,都是五墓杀地。 这里小小的格局,就冒犯了其中数种。 从兵法上来说,这里可不是个善地啊。 “这样看来,恐怕修造这个墓地的人,和墓主人关系不太友好。那么……” 庾献想着,直接找了最糟糕的一处地方,口中吐出一柄铁铲,开始挖掘。 挖掘狐狸头骨是庾献来洛阳的重要目标,他提前就预备了不少工具。 有些还是根据后世的方法改进的,这时用起来,颇为顺手。 挖了一会儿,庾献全无头绪。 当即又换了一处地方继续。 庾献挖了几处,看着那些翻出的土壤心中渐渐有了底。 “或许是年深日久,让地貌有了改变,但想来距离不会太远。” 等到庾献转悠着找到一个最合适的位置时,却不由一愣。 原来在一处大石底下,竟然有一个缝隙一样幽深的孔隙。 庾献试着用铁铲捣了捣,那里的泥土就有些支撑不住。侧上方的大石歪了歪,轻易将那缝隙堵住。 庾献此时没了一母之力,无法将大石推开。他只好判断着那缝隙的走向,从旁边继续挖掘。 不多时,果然寻找到一处墓道。 庾献皱了皱眉,心知怕是已经有盗墓贼光顾过这里了。 不过庾献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算有盗墓贼也是对里面的宝物感兴趣,未必会理会什么狐狸白骨。 庾献鼓荡起大风吹入墓道,等到里面翻腾的空气清新不少,他才打着火把慢慢下到里面。 走了不长一段路,就看到一个石室。 石室的门开着一条细缝,左右两边,各有一半残破的诡异的符文。 庾献看了那毁损的符文一眼,越发确定这里已经被盗墓贼光顾了。 他用力将石门打开。 就看到了一个空荡荡的石室。 除了正中的一副石棺,整个墓穴中并没有任何的陪葬品。 庾献原本以为应该是盗墓贼所为,不过看了看地上那厚厚的积灰,他心中也有些不太确定。 庾献举起火把四下照了照,想看看有没有通往其他地方的通路。 谁料只看到了满墙层层叠叠的符文,并没找到别的什么去处。 庾献心中有些疑惑。 若是斑斓给出的情报不错,她所指的应该就是这个墓室了。 只是这里除了一些意义不明的符文,实在看不出哪里藏了那具狐狸白骨。 庾献的目光扫了一圈,再次落在那石棺上。 “不会在这里面吧?” 庾献有些狐疑。 谁会郑重其事的将狐狸白骨埋在这样的地方。 等凑近那小小的石棺,庾献的眼睛再次微眯起来。 那石棺上依然画着许多意义不明的符文,而且石棺的棺盖也微微的错开一个口子。 封口的符箓已经碎裂,完全看不出原本是什么内容。 ——这个石棺已经被人动过了。 庾献上前用铁铲撬住棺盖的缝隙,用力将石棺彻底打开。 接着用火把往里面一照。 等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庾献情不自禁的打了个激灵。 里面端端正正摆放的,赫然便是一个雪白如同玉石一样的狐狸头骨。 庾献见到了要寻找的东西,脸上不但没有半点喜悦,反倒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之前他只把狐狸头骨当成一件陪葬品,并没有多想。 然而这会儿看到,馆中盛放就是那具狐狸白骨时,庾献瞬间联想到了许多东西。 他的目光飞快的扫过画满墓室的符文,又飞快的扫过画满符文的石棺,情不自禁的慢慢后退了几步。 这会就算他再不敢相信,也不得不承认一点了。 这里所有的封禁布置,所有提防的对象,就是那具安安静静摆在那里的狐狸头骨! 第193章 半套禁纹 庾献从来没有妄自菲薄过,也从来不会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像这种被存放于恶地,而且需要被层层封禁的东西,往往都是杀不干净的凶物。 庾献修道日子还浅,这封禁上面的许多符文他都无法辨认。 他自然不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连封印此地的强人们都无可奈何的事情,到了自己手里就能迎刃而解。 庾献缓缓的后退。 也不知是时日太久,让石棺下的土台已经腐朽,还是庾献的进入,惊动了什么未知的存在。 庾献刚退出两步,那盛放石棺的土台,就轰然崩塌。 沉重的石棺重重的倾覆在地,里面那具像白玉一样晶莹的狐狸头骨翻滚着落在了庾献的面前。 庾献沉默。 他想了想,很谨慎的将那头骨拿了起来,塞进了随身的行囊。 避免麻烦是庾献一贯的作风,但若是麻烦找来了,庾献也不会视若无睹。 庾献轻轻的嘟囔道,“找上我,真不知道是你聪明还是愚蠢。” 口中说着,庾献将火把一举,慢慢看起了墓室里的封印符文。 当初吴起那个坑逼用“智障之盾”法诀冒充奇门遁甲的入门篇,那么难记的东西都被庾献硬生生的记了下来。 如今这满墙的禁纹,若是死记硬背的话,也没什么难度。 就算一时弄不清楚里面的法力流转,等以后学到别的禁纹时,也能触类旁通。 庾献仔细看了一会儿,正瞧得入神,忽然发觉随着新鲜空气的流入,那满墙的禁纹正在慢慢发黑脱落。 庾献吃了一惊。 他赶紧加快了速度。 然而只是记了两面墙的禁纹,其他的禁纹就已损坏。 庾献扫视了一圈,就剩下那个倾倒的石棺上禁纹还算完整。 上面以金粉涂饰,道文繁复,一看就不是等闲的法门。 庾献也不贪心,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向墓道外赶去。 出了墓穴,庾献用铁铲将出口捣毁,又寻了一些乱石将塌陷的地方塞住。 庾献看了看夜色,见东方已经发白,心中不免急躁。 他连忙向和徐晃约定的地方赶去。 等到了地方,徐晃和李肃早已经等在那里。 李肃衣衫不整,身上都是露水。 他一见庾献脸色就黑了,“不是说好了,不把我拖进来的吗?” 庾献松了口气,赶紧给他吃了个定心丸。 “放心好了,肯定牵扯不到你。我是怕你不来,让公明吓唬吓唬你。” 李肃脸上露出怒色了。 “吓唬我?你那叫吓唬我?听说昨夜就连张辽都追杀出来了。你现在身上被墨麒麟缠住,难道还逃得掉你?我劝你赶紧趁着城门没开,追杀你的兵马没有出动,早早回你的鹤鸣山吧。到时候你躲藏在山中,想来朝廷也不会和你们鹤鸣道宫撕破脸。” 庾献听了李肃此话,心头一沉。 看这意思,好像就连李肃也没有解决墨麒麟的办法。 要是此物一直留在身上,庾献就绝对无法大模大样的出现在世人面前。 到时候,庾献别说去祭天收集火德气运了,说不定朝廷兵马过不了多久就能沿着这一路的墨痕追杀过来。 庾献有些不死心的催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李肃冷笑,“这墨麒麟乃是天生精怪,就算在皇城中,也只有卫尉才能暂时借用它的威能。我何德何能,有收复墨麒麟的法子。” 庾献心头一沉,若真是如此,只怕整个天下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 而且随着墨麒麟不断地恶毒攻击,自己早晚会成为天下公敌。 庾献万般想法涌上心头,接着又想想那被自己吞入腹中的传国玉玺,以及新收获的天命色,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这波到底亏了没有。 庾献长叹一口气。 ——顾不上别的了,如今他的包裹里还有一个麻烦需要解决。 庾献原本还期盼着交任务能从斑斓那里获得什么好处,如今却觉得这任务物品实在是个扎手的麻烦,恨不得早早交出。 他对李肃问道,“葫芦带来了没有。” 李肃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干什么?这东西还不是你的呢,我可说好,你要是不能自己解决这次的麻烦,之前答应的交易,就一笔勾销。” 庾献听了说道,“放心好啦,我只是暂用一下。等会儿就能还你。而且,我也不白用。” 不白用? 李肃神色一动,慢吞吞的往袖里掏去,脸上却是一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模样。 庾献在身上摸了摸,想找点什么值钱的东西抵给他,这才记起两件美玉已经都送给了貂蝉。 他想了想,对李肃问道,“毕岚你认识吧?” 李肃皱了皱眉头,“当然认识,这可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十常侍,他可是说得上是坏事做绝,恶贯满盈。你怎么忽然提到了他?” 庾献笑道,“嗯,就是这个毕岚。他告诉了我一个口信,是关于先帝的宝藏,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要不要听听?” “先帝的宝藏?”李肃一脸愕然,“真的假的?” 接着又追问道,“他怎么会告诉你?” 庾献向着李肃摊开手,懒洋洋的说道,“葫芦用一下,用完了就告诉你。” 李肃这会儿已经把白银葫芦拿在手中,他盯着这葫芦反复打量,半晌才纳闷的问道,“这葫芦有什么好用的?” 庾献可不敢让李素知道太多秘密,当即把早就想好的说辞拿了出来。 “李兄有所不知。这葫芦里一甲子,等于外面的一瞬。我今日小有收获,得了半套奇怪的禁法,打算进去参悟一下,看看能不能悟透。有这东西的帮忙,我能节省很多时间。” 李肃听了眼睛瞪大了,他满脸诧异的说道,“竟然还可以这么用?” 李肃有些后悔,他当初实在不该这么轻易把葫芦卖给庾献。 庾献也怕李肃改变心思,当即不动声色的解释,“我自然可以,别人恐怕就不行了。毕竟我可是闯过了功名福禄这几关的人,其他人进去之后,只怕会慢慢沉溺于贪欲,早晚失去了修行上进的心。” 李肃听了这才释然。 他有些羡慕,却也知道这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机缘。 第194章 服章之美,谓之华 若是不能以足够的智慧和毅力闯过那几关,到时候就难免会坏了心性。 以这样大的风险,换取研究功法的时间,李肃觉得并不划算。 李肃对庾献说道,“那你准备一下,我这就把你收进去。” 白银葫芦的操纵法门,庾献早就在跑剧情时就已经学到手。 不过这会儿却不是显露的时候。 庾献当即按照李肃的指使乖乖站好。 随着李肃催动法诀,庾献脑海中一阵昏沉,身体情不自禁的投入那葫芦当中。 庾献眼前一黑,旋即通光大亮。 庾献知道已经进入了葫芦当中,他心中一喜,正要把斑斓唤出来交任务。 忽然又觉出不对,念头起来,他的身体竟然毫无反应。 庾献吃了一惊,正心念电闪间,就见许多人骂骂咧咧的围过来按住自己一通暴打。 庾献郁闷,这特么,怎么又走剧情? 庾献赶紧大喊道,“老吴,是我!” 吴起的剧情都快被他刷烂了,再刷一遍也没啥意义。 ——“别打了,老吴,是我啊!” 然而身上的拳脚却不停。 庾献郁闷的想要吐血,什么情况? 拼命的挣开束缚,抬头一瞧。 正见吴起幽魂喜滋滋的站在半空瞧着。 看到庾献的目光,这才脸色一正,悠悠的扭过头去。 我靠! 庾献气的要吐血了。 ——“老吴,你大爷啊!” ——“你大爷啊!赶紧把我放开!” 谁料那吴起幽魂仿佛没听见一眼,任由剧情慢慢发展。 等到庾献按照剧情,杀掉所有挑衅他的人,吴起幽魂正准备发任务呢,就见庾献昂然站立在底下,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目中的意味十分强烈。 吴起幽魂心中一跳,脸上有些不自然。 他连任务都顾不上发了,色厉内荏的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庾献冷笑道,“行,老吴,你和我玩这一套。行,那就再来一遍啊!互相伤害啊!这次老子不把你挫逼的人生刷的信念崩溃,老子就不姓庾!” 庾献说完这话,吴起幽魂就不淡定了。 他挥挥手,周围的场景顿时都消散一空。 吴起有些纳闷,“你又来干嘛?” 庾献这会儿没时间和这货聊天打屁,直接问道,“斑斓呢,我有事儿找她。” 吴起其实也不想和庾献多聊,当即说道,“我帮你找找她。” 话音未落,一个美丽的女子就如同烟雾一样缭绕在周围。 吴起幽魂看了一眼,说道,“你们聊。” 接着自己走到一边。 那如烟似雾的美丽女子欣慰的看着庾献,“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庾献从包裹中取出那枚晶莹的狐狸头骨,“这是你要的东西。” 东西一拿出来,庾献本能的从那狐狸头骨上,感受到了一股惊慌的情绪波动。 庾献心道,这玩意儿果然是有问题的。 还好自己拿来是交任务用的。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东西算计到自己头上,那可就倒了大霉了。 “咦?” 斑斓看着庾献手中的狐狸白骨有些惊讶。 她伸出手来在那白骨上拂了拂,上面那淡淡的波动,就消失无踪。 庾献微眯了眯眼睛。 似乎是察觉到了庾献警惕,斑斓轻轻笑道,“只不过是在白骨上初生的微弱灵智罢了。” 接着斑斓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惜只留下了骨身,魂身不知道去了哪里。” 说着,目光探寻似的看了庾献一眼。 庾献想了想说道,“我是从一个石棺中取出这个狐狸头的,从我取出此物,到见到你,中间还不足半个时辰。” 斑斓将那狐狸白骨拿在手中爱不释手的看着,越看越是满意。 她抬起头来向庾献问道,“你替我得到这个东西,让我的转生大有把握,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尽管说出来。” 庾献听了斑斓此言,都顾不上自己的任务奖励了,惊讶地问道,“你要转生?” 斑斓郑重说道,“不错。这白银葫芦虽然是用圣人的肺打造的,到如今已经几乎耗尽了所有威能。如果不能找到法子转生,只怕这葫芦崩坏的时候,就是我魂飞魄散的之季。所以我必须在这之前,找到合适的骨身、魂身和肉身。” 庾献有些不解,“既然你谋求的是转生而不是夺舍,何不直接去投胎?怎么还要费心费力的搜集这些。” 斑斓轻轻一笑,避而不答。 “说吧,你想要什么东西?” 要是别的时候,庾献说不准还得来个狮子大开口,狠狠宰她一笔。 可是如今最紧迫的问题,就是解决掉附在身上的墨麒麟。 只有拿掉这东西,庾献所有的筹划才不至于功亏一篑。 若是能将此物降服,那庾献就可以享受开挂的人生了。 庾献不假思索说道,“我身上被一个墨麒麟附身,如果你能帮我收服此物,那咱们就两不相欠了。” “墨麒麟?”斑斓也有些意外。 她仔细在庾献身上一看,这才笑道,“原来如此。” 斑斓伸出手来轻轻在庾献身上一点,脸上笑着,口中轻喝道,“还不出来。” 庾献只觉得浑身一轻,一道墨光在身上一闪,化作了一头不足半尺高的小兽。 庾献看着那叭儿狗大小的墨麒麟,不禁愕然,想不到张温拿来当成坐骑的妖兽,本体竟然这么小巧。 那墨麒麟一现形,立刻撒欢般的围绕着斑斓转了起来,时不时还欢喜的在斑斓身边嗅来嗅去。 斑斓轻轻一笑,在那墨麒麟背上抚摸了一下,那墨麒麟立刻舒服的哼哼出来。 庾献看的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 确定这是麒麟? 这特么和一只狗有什么区别? 而且麒麟乃是仁兽,是吉祥安宁的象征,这斑斓明明是妖精,怎么会被墨麒麟这么喜欢? 仿佛看出了庾献的疑惑,斑斓眉头一挑,“实不相瞒,我的妖身本体乃是一只神蚕。” “神蚕?”庾献先是意外,接着恍然大悟。 难怪当初自己遭遇的剧情如此细密编织,又难怪当初斑斓说过那么多古古怪怪的话。 就听斑斓故作淡然的说道,“我的来历,很是久远。当年我曾为嫘祖吐丝,让她制成人间第一件衣履。从此人类就有避寒之裳,又有服章之美。嫘祖也因此收我为义女。” 斑斓说着,看了看已经听傻了庾献,装作自言自语,“咳,说起来,我对人道有大功德,所以……,这东西亲近我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虽然识破了这小姐姐在静静装逼,但庾献仍旧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有巢氏教会人建造屋舍躲避凶兽,因为对人道的赫赫之功,所以成为圣人。燧人氏教会人取火,也凭借着这赫赫之功,成为圣人。伏羲氏教会人结网,得以捕鱼狩猎,因为这赫赫之功,成为圣人。神农品尝百草,从中挑选出了可以食用的谷物和治病的草药,因为这赫赫之功,成为圣人。嫘祖养蚕制衣,让人类摆脱了带血的皮毛,人道文明自此开启,因为这赫赫之功,亦成为了圣人。 《春秋左传正义》中说,“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难怪墨麒麟会毫无节操的跑去跪舔。 做为帮助人类开启人道文明的第一只神蚕,她身上的功德之力又该是何等浩瀚。 第195章 流放之身 庾献张口结舌的问道,“以你这样的身份,为何、为何……” 斑斓猜出庾献所想,接口说道,“你是想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样一个法宝葫芦中吧?” 这怪不得庾献不敢置信,恐怕任何人,都不敢想象。 若是斑斓真有这样的大功德,就算不能追随三皇五帝成为圣人,那至少也得是祝融、共工之流。 斑斓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答道,“逐鹿之战的时候,我身为嫘祖义女,又因为擅长编织阴谋,所以被任命为随行军师。谁料我意外在此时结茧,导致指挥失措,诸部落联军……,九战九不胜。” 庾献听了愕然,皇帝和蚩尤的逐鹿之战,开战初期打的特别艰难,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后来女魃最先察觉出不对,她赶到中军幕府,斩开我的蚕茧,强行将我唤醒。最终在风后、玄女、应龙、女魃等人戮力死战之下,这才击败了蚩尤。” “逐鹿之战后,在诸部落的压力下,义母只能将我流放在‘过去的一个瞬间’。我本是有大功德的神蚕,义母就把这‘过去的一瞬间’,寄放在一副她亲自纺织的绢帛上。” “原本在这绢帛神力消散之后,我也将会和泡影一样消失在天地间。谁料最后时刻,得到这绢帛的吴起却找到了嫘祖的遗骸。” “嫘祖死而神圣,五德显化,肺部变为一块白银。吴起就用这块白银,做成了如今的功名葫芦。而我也靠着嫘祖之肺的滋养,苟延残喘的活着。” 庾献听的张口结舌。 没想到这位大妖的来历,竟然还能追溯到逐鹿之战。 斑斓悠悠说道,“我被流放在‘过去的一瞬间’之后,已经是完完全全的不存在了。我连魂身都不存在,如何能够转生?” 庾献这才明白了。 原来如此。 斑斓只存在于“过去的一瞬间”。 也就是在这个葫芦中时,她是真实存在的。 离开了这“过去的一瞬间”,她就是只是一段被人传唱的回忆而已。 一段回忆,连生命都没有。 她要想转生,当然不能像凡人那样去投胎。 而是要找到合适的魂身、骨身和肉身。等到这三者齐备,斑斓重新成为可以活在“现在”的生命,她才拥有再次转生的可能。 斑斓说着,看向庾献,“这么久远以来,我一直在尽力让人去帮我搜集魂身、骨身和肉身。可惜,或许是天意,总是不能得到完整的材料。不是缺少这个,就是缺少那个。等到收集到的材料灵性散失,又得重新开始。” “最有希望的一次,我在轩辕坟见到三个小妖精,她们正好符合我魂身、骨身、肉身的条件,可惜原本我打算等她们寿终时,借助她们的帮助,短暂恢复生命,随后立刻去转生。没想到这三人尽都魂飞魄散,死于非命。如今……” 斑斓看了看手中的晶莹头骨,“只剩一个残缺的骨身可用。” 庾献听的头皮发麻。 轩辕坟三妖,这何其之耳熟啊! 不就是商纣时,迷惑君王祸乱天下的玉石琵琶精,千年狐狸精和九头雉鸡精嘛? 自己刚才拿的莫非是苏妲己的骨头? 庾献想想,瞬间觉得一切都合理了。 也只有苏妲己这样可以迷惑众生的妖孽,才值得这般如临大敌的重重封禁。 斑斓看了眼亲昵在她身边的墨麒麟,满眼都是喜爱之意。 她的眼睛眨了眨,正容说道,“这小东西太过幼小,你带出去也没有什么作用,不如把它留在我身边如何?我的这身功德,已经成了转生的累赘,用来喂养它也算还你个人情。” 庾献听了有点不舍。 多少也是个外挂啊…… 而且你确定不是因为无聊久了,想要一个宠物? 这个小姐姐如此喜欢捉弄人,连带着庾献有点不大相信她的妖品。 庾献心头一动,开口问道,“听你这意思,莫非活物也能留在这里?” 斑斓听了说道,“不错。原本我维持这么庞大的幻梦,只不过是为了打发漫长的时光。如今这葫芦已经到了毁灭的边缘,上次为你改造身体时,我已经孤注一掷了。现在葫芦内外的时间慢慢开始同步,里面虽然空间不大,装些活物还是没问题的。” “这样啊。”庾献摸了摸下巴,忽然想到了自己出去后需要面对的最麻烦的那个问题。 “把墨麒麟留在这里不是不行,不过你要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小忙?” 斑斓颇有兴趣的看着庾献。 庾献低声说了几句,斑斓听了目光闪动,她的嘴角一勾,“好像挺有意思的。” 两人商议完毕,庾献就要赶紧回去。 这时,吴起落寞的出现在一旁。 虽然对这货不大待见,庾献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老吴,要是这葫芦废了,你可怎么办?不会就这么灰飞烟灭吧?” 吴起一脸不待见的看了庾献一眼,“不然呢?” 庾献也是好心,“要不你也去转生,给我当个儿子吧。” 吴起幽魂气的一阵颤抖,“你给我滚。” 庾献的热情建议遭到冷遇,也是有些老大无趣。 斑斓将手一挥,庾献就径直向葫芦口飞起。 出到外面,李肃有些纳闷的看了看手中的葫芦,随口说道,“这次时间怎么长了不少啊。” 以往的时候收人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这次庾献在里面待了至少有十息的功夫。 庾献充满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这东西要坏掉了。” “你少来,这可不是寻常的法宝。” 李肃不信。 “信不信由你。”庾献一脸的幸灾乐祸,“还好我还没付钱。” 这下李肃不淡定了,“真的假的?” 庾献决定告诉他一部分血淋淋的真相,“你这宝贝已经失去了‘功名福禄’四重幻境,现在只能用来存储一些不大的东西。内外的时间变化,也将开始同步。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恐怕只能再用个一两次了。” 李肃听了此言,默默催动法诀,体察法宝的灵气变化。 过了一会儿,额头就冒出了一层细汗。 李肃的手脚都有点凉,这可是价值万金的宝贝啊! 第196章 隐患未除 李肃心头大乱,却让庾献正中下怀。 他不动声色的提议道,“反正还能用个一两次,你何不便宜点折价卖我?” 李肃听了心头一动,试探着问道,“你还要买?” 庾献自然不会让他看破自己的想法,“最好是按次数算的,不然谁知道这玩意儿什么时候就不能用了。” 李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赶紧说道,“我还是卖吧,这东西我也不用太着。你准备花多少钱?” 庾献这会儿是个穷光蛋,他只得讪讪的说道,“能赊账吗?” 李肃不乐道,“当然不行,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就被朝廷兵马抓走了。” 说着,李肃上下扫视了庾献一眼。 这一打量,让李肃大吃一惊,“你身上的墨汁都哪去了?” 庾献得意的一笑,“当然是用秘法镇压了。” 李肃愕然。 从来没听说这东西还能被秘法镇压的。 这家伙是什么怪胎啊。 接着,李肃就明白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也就是说,等天亮后朝廷的人未必能找的到你了?” 庾献嘿嘿一笑,“何必要他们找?天亮之后,我还要大摇大摆的去上朝呢。” 李肃瞪大了眼,“你、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若是他李肃闯了皇宫,还引来张辽的追杀,恐怕天亮之后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了,谁和这个似的? 也许是庾献的笃定让李肃有些心安,他左右想了想,竟主动开口说道,“我要是把这个东西赊给你,你出什么价。” 庾献怕出高了反倒会让这桩事弄个鸡飞蛋打,当即来了个落地还钱,“一千金,不能再多了。这个东西用一次少一次,我也只能留着等到关键的时候,参悟功法用。” 李肃咬了咬牙,只得肉疼的说道,“成交!那我就赊给你。” 庾献满意的点点头。 李肃正想解除对法宝的控制,庾献就一口吞下肚中,藏入肺部的窍穴。 李肃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等等,这不是我的法宝吗?你怎么能收起来?” 庾献早就和斑斓打过招呼,当即笑道,“不是给你说了吗,这法宝早就出问题了。” 李肃听了心中的那丝恋恋不舍,顿时一扫而空。 看来这宝贝确实大限将至了,不然也不至于随意被人收走。 庾献得了李肃的宝贝,当即把之前承诺的好处给李肃说了一番,“我潜入皇宫的时候,毕岚告诉我说,先帝的钱财都藏在西苑的鸡鸣堂中。” “鸡鸣堂?”李肃纳闷道,“那里是一处广大的芦苇篷,一眼看上去开阔无比,根本就没有藏东西的地方。何况那里有一只大公鸡很是凶悍,弟兄们捞不到好处又不愿意弄出太大的动静,所以根本没人理会那边。” 庾献说道,“按照毕岚所说,先帝是把黄金烧汁,灌注成了四根金柱,这四根金柱,就隐藏在鸡鸣堂之中。想来那支撑芦苇篷的柱子中,就藏有那四根金柱。” “四根金柱?”李肃干咽了口唾沫。 庾献心道,以后还有用到这货的时候,不妨给他点指望。 庾献笑道,“放心好了,这皇宫我既然能进一次,自然就能进两次,到时候我想个法子把金柱偷出来,难道还还不上你这钱?再说,我还有黄巾军的秘藏在呢。” 说到黄巾军的秘藏,庾献陡然想起了管亥。 他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安。 自己让他攻打东门帮自己引走张温,按理说这家伙完事之后,应该早早脱身了才是。 可是自己刚才被张辽一路追杀到司徒府的后园,离他们住的地方只有一墙之隔。连徐晃都跑来帮忙了,那管亥这货哪去了? 庾献心中有些不踏实。 这家伙,不会是被人抓了吧。 庾献原本放松的心情,再次紧绷了起来。 他这个新任国师,骑着一头野猪四处拜访的事情,早就在洛阳城传得沸沸扬扬,万一要是管亥在攻打东城门的时候现了形。 那就算自己没有墨麒麟的纠缠,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庾献看看天色,果断说道,“不说了,我必须得尽快入城。” 说着,庾献告别了李肃,带着徐晃飞快的向洛阳城奔去。 到了城下,依旧是吹出一口大风,刮的无人敢睁眼,随后体力透支的庾献被徐晃背负着翻过了城墙。 庾献对徐晃吩咐道,“你赶紧回去让士兵们好好休息。明日睡醒了,还要设法为我增加一些杀伐之力。” 之后要应对的局面更加艰难,庾献能多一份保障,就多几分活命的把握。 正在这时,李肃也赶了过来。 庾献笑着瞧了他一眼,“跟的那么近干什么?不怕我连累你吗?” 李肃闻言苦笑道,“你是我从川中找回来的,名义上还是我的上官,今晚偷入皇城,我也出了一份力。我倒是想不备牵连,可能吗?” 庾献顿时欢喜起来,能多个人手帮忙,对他可真是太关键了。 庾献也不和李肃客套,直接吩咐道,“好!你现在就去洛阳皇宫的东门附近打听打听,今晚进攻东门的是不是一头野猪。一有准确的消息就赶紧回来见我,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是在王司徒那里。” 李肃听庾献大致一说,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一旦管亥暴露,庾献也绝对不会安全。 他利索的转身离去。 有这个西凉军中的高官做内应,庾献才算是有了几分把握。 他飞速的赶到王允的府邸。刚刚翻墙进入,貂蝉就脸色不善的出现在庾献面前。 “你怎么又来!” 庾献连忙肃然说道,“这次我有大事找王允。” “不行!” 貂蝉冷冰冰的说着,还往庾献身后看了看,生怕这家伙又引来什么强敌。 庾献这会儿正赶时间,当即只能威胁道,“你可好好想清楚,这件事万一要是留下什么尾巴,恐怕就连王允都要被牵连在里面。别忘了,张辽是在这附近被你攻击的,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这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貂蝉闻言,气的咬牙切齿,“老娘要是被你害死,你也别想逃的掉!” 第197章 诡词掩饰 庾献心道,若是这件事情不能顺利解决,恐怕还真是足够要命。 如今传国玉玺入手,庾献却要面对新的危急。 首先,尽量防止攻打东门的管亥暴露。 庾献在皇宫中,以及应对张辽的时候,都开启着一母之力,容貌体型和现在的自己有极大的差距。只要管亥的事情不暴露,那就没有任何人能够联想到自己身上。 其次,用传国玉玺收集王朝气运时,必然会是一个惊世骇俗的画面。到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凡有什么闪失,他都会白忙一场,给别人做了嫁衣。 那样不但无法得到汉室的王朝气运,甚至有可能小命不保。 庾献的眼睛微微眯起,生出许多筹划。 …… 貂蝉放开道路,庾献凭着记忆,向王允的后堂行去。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早起的仆役们已经开始洒扫。 庾献在王允府中随意行走着,那些仆役地位低微,只以为这是留宿的客人,并未多心。 庾献径直去了后堂高坐,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路过时往里瞧了一眼,不由惊讶道,“这不是国师吗?” 庾献示意他噤声,随后低声道,“去把你们司徒请来,不要惊动旁人。” 那管事见庾献说的郑重,赶紧去后宅见王允。 过了没一会儿,王允就穿着便服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看到庾献身穿着夜行服,王允心中微惊,“恩师这时过来,莫非有什么大事发生?” 庾献也不和王允客气,直接了当的说道,“的确是出大事了。” 王允闻言,不动声色的走到门口,吩咐候在外面的管事将周围的仆役赶走。 等王允回来,庾献张口将那衣带诏吐出,随后递给了他。 王允目光变了变,将东西接了过来。 这绢帛的材质,和上面莹莹浮现的宝光都让他有了些猜测。 等到将绢帛展开,王允越看越是心惊。 等到将上面的内容读完,王允不敢置信的向庾献求证道,“这东西是……” 庾献注视着王允,“这是当今天子以中常侍的鲜血,亲手所书。天子传我衣带诏的时候,犹在哭泣……” 庾献说的很煽情,王允的一颗老臣心,顿时就受不了了。 他的一汪老泪刷的流淌下来,嘴唇哆哆嗦嗦的说道,“都是老臣无能,都是老臣无能啊。” 庾献咂了咂嘴。 要是这老头知道刘协的哭泣,一半是被自己吓得,不知道他该会是什么表情。 庾献正不知道该怎么劝这老头,王允擦了擦泪,迟疑的看着庾献,“恩师,这衣带诏你是从哪里来的。” 诏书肯定是真诏书,上面的宝光不会有假。 只是这诏书上托付的人,为何不是朝中重臣,或者刘姓的诸侯王,偏偏是庾献这个方外之人? 庾献心道,小爷总不能说是去皇宫偷东西,最后被人追的无处可逃,才跑去威胁了天子一把吧。 庾献脸色一正,换上了大义的嘴脸,“实不相瞒,昨夜我偷偷潜入皇宫……,去刺杀董卓了!” 王允听了大吃一惊,“刺、杀、董、卓?!” 饶是知道已经遣散周围的下人,王允仍旧脸色发白的再去门口确认了两眼。 王允回过头来,一脸震惊的看着庾献。 “恩师怎么突然去刺杀董卓?” 庾献正气凛然的说道,“那日和你等一番交谈,让我心中义愤无比。回去之后,我就有了决断,与其让许多生灵遭难,我何不豁出性命去杀了董卓。这几天我一直在准备着,昨夜让我得了空,终于突入皇城之中。” 王允敏锐的察觉到,庾献说的是“突入”而不是“潜入”。 他心中一紧,惊问道,“莫非恩师还惊动了守兵。” 庾献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何止如此,我和卫尉张温以及他手下的兵马连番大战。后来又和并州兵的张辽一路厮杀,这才逃出了皇城。” 王允听了,吓得浑身冰凉。 他失声说道,“如此一来,恩师的身份岂不是暴露了?” 接着,王允六神无主的埋怨道,“那卫尉张温倒是和我们是一条心的,可是事情牵连到并州兵,恐怕不好收场啊。恩师,这事儿你该先和我们商量商量啊!” 庾献知道这老头很怂,他怕这货吓破胆,当即安慰道,“并非如此。我在突入皇城的时候,改变了容貌体型。那些和我照面的人,未必能认出我是谁。不过,昨天我为了引开张温,让我的坐骑去骚扰皇城的东门。直到现在,我还没得到它的消息,若是它现了形,被人发现,恐怕会被人联想到我身上。最好,能让人警告下那些守卒,不该说的话不要多说。” 王允听了心头一松,他赶紧反复确认道,“除了坐骑的事情,没有别的把柄了吧?张温是卫尉,这件事或许可以帮上忙。” 庾献想了想,抿紧了嘴唇。 自己取走传国玉玺的时候,被张温和不少甄官署的官吏看到过,这件事情也要设法隐瞒住。 若是王允去找张温帮忙,那么自己的身份就会被张温知道了。 到时候万一他来逼问传国玉玺的事情,如何是好? 庾献想了想,低声说道,“我和张温激斗了半夜,彼此面上都不好看。能不能去找别人压下这件事。我的身份也最好不要告诉别人,不然的话,怕要和他生出芥蒂。” 王允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张温在大汉朝廷中混的风生水起,一直在各个高位上轮换着坐。董卓执掌朝堂之后,他过的就不那么得意了。 这是一个天然的拥汉派。 如今两人大水冲了龙王庙,事情揭破,反倒难堪。 王允想了想,答道,“城门校尉伍琼虽然曲事董贼,但却是个忠贞义士。他和族弟越骑校尉伍孚都和我有过接触。这件事,我可以交给他来做。” 顿了一顿,王允问道,“恩师,确定是东门吗?” 庾献自然说是。 王允稳了稳心思,对庾献说道,“此事急迫,我要赶紧去见城门校尉。一旦董卓临朝,就怕事情遮掩不住了。至于其他的,等我上朝回来,再和恩师商量。” 第198章 王允亲自去为庾献寻来了替换的衣物,随后急匆匆的离开了。 庾献将身上的夜行衣脱下。 想了想,又从口中将那神秘的木匣吐了出来。 他在对付张温的时候,为了隐藏身份,强忍着没有开启“智障之盾”,结果背上被人砍了几刀。 这几道伤痕已经成了一个不小的破绽。 若是想要尽快回复,光凭庾献那微薄的“生之气息”显然是不够的。 尽管庾献百般不想动用这件东西,可如今已经到了这般危急的关头,那也没什么好忌惮的了。 庾献将那木匣祭在半空中,口中念念有词,催动法诀。 接着从木匣中开始抽取木属性灵气。 携带着大量“生之气息”的木属性灵气,如丝如缕的从木匣中被抽取出来,进入庾献的经脉,随着功法的运转滋养着身体的不足。 庾献背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愈合着,就连之前使用一母之力带来的透支,也被一并弥补。 庾献吐纳了一会儿,不但困意全无,浑身状态更是直接达到巅峰。 庾献目光复杂的看了那木匣一眼,随后将其吞下。 刚刚整理好衣衫,李肃就急匆匆的赶来了司徒府。 “不好了,昨夜的事情已经有人通报董相国。董相国勃然大怒,已经让吕布点了兵马,跟着张辽出城去了。” 庾献暗道侥幸。 若不是斑斓帮着自己去掉了那墨麒麟,恐怕这会儿就被人寻踪索迹了。 庾献对这个不太关心,他追问道,“东门那边有没有什么传闻?” 李肃说道,“这个……暂时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至少,管亥应该没有落到他们手里。” 庾献神情一松,“好!只要管亥没被活捉,那事情就好办了!” “对了,还有一个事儿。那张温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他将昨夜巡宫的许多士兵都杖毙了,据说,就连甄官署也有人牵涉其中。” 庾献的眼皮微动,满心的意外。 张温是他心中最不确定的因素。 两人昨夜曾经反复交手过,庾献很担心会被他发现什么端倪。 而且他头上那只天眼,拥有许多神奇的威能,未必不能识破庾献的真身。 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怕张温把传国玉玺的事情说出来。 像张温这样曾经做过三公的人物,绝对能够认出井中是传国玉玺的光芒。 一旦此事泄露。 无论是董卓,还是那些汉室忠臣,恐怕都不会放过自己。 如今他的这番作为,到底是迁怒于人,还是…… 庾献眼前一亮。 ——想要遮掩?! 庾献左右权衡,越发觉得张温瞒下此事的可能性很大。 他身为堂堂的卫将军,身怀守护皇宫的重任。 然而却被人在眼皮子底下将传国玉玺夺走,这绝对是一件他承担不起的事情! 与其现在揭破这桩秘密,还不如装作毫不知情,将这事当成普通的侵入皇宫处理。 毕竟,传国玉玺丢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无论这东西出现在哪里,只要不是从他张温眼前弄丢的,那就没有太大的关系。 现在执政的董卓正巴不得找到张温的把柄,张温又怎么可能把全家的性命,拿来做一件稳赔不赚的事情。 庾献心中欢喜。 若是张温把这件事情的手尾处理干净,那就完全不必担心后续的事情了。 庾献让李肃再去打探消息。 谁料出去了没一会儿,李肃又赶了回来。 “城门校尉伍琼亲自赶往皇城东门,诛杀了昨夜那些值守的士兵,理由是玩忽职守。” 庾献听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庾献不求将所有线索封锁住,只要消灭了这些直接的证据,庾献就有八成的机会躲过这一劫。 现在庾献要面对的问题只有一个了,那就是,能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传国玉玺收走大汉的王朝气运! 庾献正思量着,徐晃也赶了过来。 “国师,朝中来人了,相国有话问你。” 庾献心中一紧,开口问道,“来的是谁?” 徐晃说道,“听说是相府的主簿田景。” “田景?” 庾献松了口气。 田景是董卓的心腹,时常替他出面安排一些重要事情。来的既然是此人,应该不是昨夜事发了。 庾献看了看天色,这会儿应该正是早朝的时候。 现在叫自己,怕是要商量祭天的事情。 庾献带着李肃、徐晃匆匆地赶回了住处。 临进门之前,庾献想起一事,提醒了徐晃一声,“公明,你是和张辽照过面的,没事要尽量少出门。” 徐晃听了,肃然说道,“卑职会注意的。” 见了田景一问,果然是为了祭天的事情。 今日早朝,少府方平把将作监铸造的国师印玺上交了朝廷。 董卓早就为眼前的局面焦头烂额,他现在急于把庾献推出来振奋人心。于是当场让太史令,推算良辰吉日。 太史令原本算的十日之后是良辰吉日,他一见董卓是这个架势,立刻改口为三日以后。 祭天之前本就要沐浴斋戒三日,太史令这般说,完全没有任何的耽搁。 董卓对此十分满意,让太史令全权负责祭天的礼仪,又让庾献尽快入朝,商定此事。 庾献听了有些奇怪。 怎么昨夜的事,似乎没引起什么波澜? 就算传国玉玺的事情被掩盖了,有人半夜入宫行刺也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不过,这会儿不是打听这些事情的时候。 庾献吩咐了管家几句,随后带着李肃跟着田景出了门去。 路上的时候,庾献明显的发现街上的戒备森严了许多。 他看着那些来来回回的小队骑兵若有所思。 看来朝堂上虽然暗流汹涌,维持着表面的宁静,但是暗地里,局面已经变得十分紧张。 田景是个口风很严的人,庾献也不打算在他这儿浪费时间。 两人尴尬的坐在马车上,最后还是田景主动说了一句,“国师,最近城中有些不太平,相国的意思,这次祭天就不必出城了。” 庾献听了眼皮一跳,他沉声问道,“郊祭乃是古礼,相国是怎么打算的?” 田景笑着说道,“皇城西北,有一个濯龙园,之前也曾经在那里主持过祭祀,相国已经选定了那里。” 庾献听了默默点头,心中却是冰冷一片。 若是在皇宫之中,夺取王朝气运,再想要顺利逃走,已经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了…… 第199章 白虎观 濯龙园原本是皇帝和妃嫔们游乐的地方。 汉桓帝的时候,曾经在这里祭祀过黄帝和老子。 如今董卓用濯龙园祭天,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庾献跟着田景到了皇城,李肃本身就有官职在身,自然可以跟着一起进去。 三人在小黄门的引路下,一直到了却非殿前。 却非殿是南宫正殿,可见董卓对今日的议事颇为重视。 很快就有侍者前来传召。 田景大咧咧的引着庾献、李肃二人直入殿中。 庾献四下一看,见左右各有十余辈文武,脸上的神情都颇为凝重。 庾献首先找了找自己的倒霉徒弟王允。 这老头刚刚入门,就替自己扛了个锅,而且还自带一个扛锅的徒孙。 庾献看着他都觉得亲切。 王允看到庾献却满脸苦笑。 好不容易帮庾献处理了东门的事情,没想到上朝的时候,张辽回报昨夜追杀详情时,竟然提到那刺客在司徒府附近还有埋伏。 说什么有妖女半道接应。 王允在大感荒唐之余,不免疑心庾献是故意把他拖入此事。 好在董卓觉得王允这种怂人干不出行刺的事情,再加上王允最近一直在依附西凉军这边,他反倒觉得是有人故意离间。 说到底,董卓对这场发生在南宫的混乱并没有多大的感觉。 张温收尾之后,那轻描淡写的回报,也根本没透露传国玉玺的只言片语。 太史令王立虽然也看到了那五色光芒,不过修行出五色神光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有些人道之宝也会发出五色光华。 他压根没敢往传国玉玺那个方面去想。 王允有惊无险的度过了此劫。 这会儿已经开始后悔,当初把鹤鸣宫拖下水的主意,是不是弄了个偷鸡不成蚀把米。 汉天子刘协这会儿也坐在殿上。 庾献向他施了个礼,随后又见过董卓。 董卓的心情显然不太好,他粗暴的大声说道,“关东诸贼越发猖獗,这朝中也有些不死心的家伙,想要造老子的反。今早我得到回报,那搬山道人再次辅佐曹操,偷袭了成皋的守军。国师,既然他是你的同门,还望你早些将那妖道擒下。” 庾献听了,应声而道,“必然不负相国重托。” 董卓脸上和缓了些,他看了眼王立,说道,“太史令已经为你算好了吉日,就在三日之后。祭祀的礼仪,我也让太史令全权负责。至于地点,也不用去别处了,就在濯龙园里吧。等会儿退朝之后,你就跟随太史令去做些准备。这件事,越快越好!” 太史令王立见董卓示意他说话,连忙讨好的笑道。 “倒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只要国师随我沐浴斋戒三日就可以了。” 董卓点点头,看了郎中令李儒一眼。 李儒站起身来,轻喝一声,“符节郎何在?” 早有准备的符节郎,立刻手捧一个着了漆的印盒上前,“这里就是将作监为国师准备的官印,卑职已经验看无误,也已经报知两千石尚书存档。” 李儒亲手接了过来,郑重的递到庾献手中。 庾献将印盒打开,就见一枚小小的银印放在里面。 这银印的边长和庾献的食指差不多,背上的印纽为一条飞跃在空中的鲤鱼。 庾献见了一笑。 秦汉之交,鱼形印纽还多一些,到了西汉中段,这种形式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次将作监特意做了个鱼形印纽,来附和自己的姓氏,八成是少府方平嘱托的。 这里面的示好之意,庾献自然能感觉到。 他拿起印章,对准自己看了一眼。 就见上面简单的刻着四个字,“大汉国师。” 李儒见庾献确认了印玺,提高了嗓门喝问了一句,“濯龙监何在?” 一个年轻的官员站出来,应声道,“卑职在此。” 李儒打量了他两眼,吩咐道,“你速速带人去将濯龙园内的祭坛打扫干净,另外,在濯龙园附近为国师和太史令寻一间静室。他们要为祭天的事情斋戒薰沐。” 那年轻官员听了答道,“濯龙园中虽然有些馆舍,都是宫中嫔妃休憩的地方。不如让国师和太史令,就近前往西苑,那里有许多幽静的园子。” “西苑?”李儒微微皱眉。 濯龙园在北宫的西北方向,西苑在北宫的正西方向,两边倒是紧挨着。 不过小小的濯龙监,区区一个四百石的官员,就敢违逆李儒的意思,却让他有些不快。 这濯龙监原本由宫中的宦官担任。 袁家兄弟攻打皇城时,将宫中的宦官诛杀殆尽。 董卓入了洛阳之后,就不再招募宦官,而是从善如流的以士人子弟充任郎官,负责各个重要职位。 这些年轻士大夫自然不似宦官恭顺。 李儒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住在白虎观吧。那里离濯龙园近些。” 谁料那濯龙监闻言,连忙劝阻道,“不可。郎中令,那白虎观中藏着诸多大儒修订的《白虎议奏》,等闲不能示人。” 《白虎议奏》又称为《白虎通义》,乃是汉章帝年间的一部奇书。 在儒家经学的发展史上,曾经出现过“今文经学家”,和“古文经学家”两大流派。 这两大流派,以秦始皇焚书坑儒为界,各自坚持不同的经典。 今文派所学的学问,是汉初时仍旧残存的老儒,将所知所学口述,重新整理出来的学问。 古文派所学的经典,乃是在焚书坑儒之前,就被人收藏起来的儒家典籍。 古文派的士大夫认为,今文派所学的儒术,经历了战乱兵燹,又是由他人口述转录的,早就已经不是经典本来的样子了。 而今文派的士大夫则认为,儒家教学本就是由大儒讲学,教育弟子,彼此口耳相传。就算是同样的经典,不同的人也能解读出不同的学问。他们所学的儒术,拥有着完整不间断的传承。和那些早就断代,无法证明真伪的古文相比,今文无疑更贴近儒家的本意。 后来汉章帝在白虎观,召集了当世许多名儒展开大讨论。 最终,由汉章帝亲自裁决精要,让大文学家班固撰写了一部《白虎通义》。 这部书如今就藏在白虎观中,怎能任由外人轻易进出。 第120章 打探口风 李儒刚才被濯龙监反对时,就心生不快。 这会儿濯龙监再次开口,心中的怒意再也按捺不住。 董卓是粗武不文的人物,李儒做为董卓的女婿,朝廷政务基本都是他在打理。 虽无自傲之心,也渐渐有自重身份的意味。 这时当着朝中众臣的面,屡屡被一个小小的四百石官员顶撞,脸上怎么挂的住。 他脸色沉了下来,“《白虎通义》不过是一部寻常典籍,难道堂堂国师和太史令,连一部书都看不得?” 濯龙监听了,难以置信的说道,“《白虎通义》怎么能是一部寻常典籍?这可是不知道多少饱学鸿儒撰就的经典。就算说是集今文之大成,也不为过。” 李儒听了淡淡笑道,“你也说这是今文之大成,可难道你忘了,今文注重的是传承,古文学派注重的才是典籍。你用古文学派的迂腐言论,来维护今文,岂不是可笑?试问你到底是这是今文学来的道理,还是古文学来的道理?” 牛逼啊! 庾献在旁边听了,真是一肚子服气! 这李儒果然是个阴损的家伙。 不知不觉就把那濯龙监的官员带到了坑里。 今文和古文,一个注重讲学和耳口相传,一个则直追本源,从典籍中寻找道理。这两者都把对方视为异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李儒身为修炼出了五色神光的儒生,岂能不知道这里面的关键。 若是濯龙监坚持今文学派口耳相传的传承正确,那么一部没有注解和大儒讲述的经典,就算被人看去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若是濯龙监认为古文学派直追本源的理论正确,那么一部集今文学派大成的东西,本身就是谬误的,又有什么好防备的。 那濯龙监的官员果然被李儒问的哑口无言。 李儒语气冷淡的吩咐道,“就在白虎观吧,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那濯龙监的官员被李儒怼的面红耳赤,却又说不出什么道理。 只得讷讷退下。 李儒看了太史令王立一眼,“太史令,还不引国师去白虎观歇息。准备祭天的事情。” 王立连忙应是。 在李儒的示意下,一个小黄门上前,引导着庾献和王立出了却非殿。 过了没一会儿,那个濯龙监的年轻官员也赶了出来。 他先是向庾献和王立拱了拱手,尴尬的说道,“卑职并没有得罪两位的意思,只是、只是……” 庾献淡淡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不过是一个被儒学教坏了脑壳的书呆子罢了。 王立却笑眯眯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拜在何人门下。” 那濯龙监的年轻官员答道,“卑职叫做申越,乃是当世大儒端木讳庠的弟子。” 王立听了脸上的优越感顿时消散。 他惊讶道,“原来是端木老师的弟子。” 端木庠字文序,乃是和孔融齐名的当世的大儒。 这两人一个是子贡的后裔,一个是孔子的后裔,乃是真正的学阀。 孔家比较特殊,无论是今文经学还是古文经学都有人在做。 西汉时,孔安国及孔卬、孔驩、孔衍等,均以研究《古文尚书》为主。 而孔武及孔延年、孔霸、孔光等人以研究《今文尚书》为主。 到了东汉的时候,孔家人又改了专业,开始研究《春秋》。 孔融的父亲孔宙主修《严氏春秋》,孔融、孔奋、孔奇兄弟主修《左氏春秋》。 端木庠依靠着家学渊源,以今文着称。 王立虽未拜在端木庠门下,但对他也是很尊敬的。 王立和申越聊了两句,就觉出了话不投机。 王立已经倒向了董卓这边,这让申越这样年轻气盛士人很瞧不起。 两人不再多话。 很快,就在小黄门的带领下来到了西苑。 王立和申越没什么好聊的,只好把注意力放在庾献身上。 他见庾献颇感兴趣的四下打量,在旁主动开口介绍道,“当年先帝在的时候,最是喜欢西苑。西园八校尉的兵马,也是屯扎在这里。” 庾献目光扫视着,笑着开口问道,“我听说先帝爱听鸡鸣,在这西苑之中设置了一座鸡鸣堂。不知是在何处?” “鸡鸣堂?”王立有些意外,“想不到国师一个方外之人,也对宫中的事情这么了解。” 庾献笑道,“只是喜欢打听一些奇闻异事罢了。” 王立笑了笑,对此倒也能够理解,毕竟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王立指了指西南方向,“从这里可看不到,只怕要走好一会儿才能瞧见。” 庾献往那个方向瞧了一眼,随口说道,“我听李肃说,那里有一只雄鸡颇为通灵,有空倒是要去见识一番。” 王立听了笑道。 “怕是要等到祭天之后了。这三天咱们都得呆在白虎观中,好好的斋戒祈祷,修身养性。” 庾献闻言心中一动,趁机打听道,“刚才我听相国说,这件事的仪程全部交由你来安排。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呢。” 王立闻言苦笑道。 “若是像以往那样祭天,自然有许多的流程要走。可是今天的架势你也看到了,相国是希望国师尽快出马,去对付那个搬山道人。如今咱们的程序是能多简单就多简单。说起来,还真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王立见庾献低头不言。 倒是站在董卓的立场上说了一句好话,“不管怎样,有这次祭天,得到大汉王朝气运的帮助,总比就这么赤手空拳去对付搬山道人要好。相国虽然催的急了些,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庾献嗯了一声,又开口问道,“那等到祭天的时候,除了你我二人,不知道还有什么人会出现在现场?” 王立听了很是笃定的说道。 “这样的大事,天子肯定是要来的,就算是董相国也不会怠慢。这两位只要出现,其他在朝的文武百官,想必也会一起跟来观礼。” 祭天毕竟是政治性极强的一件事情。 何况庾献封拜的这个国师之位,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酱油。 庾献看着王立,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咱们在城中祭祀上天,万一有什么异象,岂不是要惊世骇俗?” 王立听了这话,哑然无语。 呵呵。 你以为你是谁呢? …… 第121章 孔明是个函授生 王立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谁料庾献根本没有知难而退的意思,反倒是再次追问道,“太史令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 真要是发生那样的事情…… 王立想想都觉得头疼,他只得刻意提醒了一句,“国师,祭天这样的大事,任何惊世骇俗的事情都可能引发不可测的后果!” “不可测的后果?”庾献惊讶。 王立只得把话说透,“事情要分开看。若是出现大凶之兆,那自然不必说了,不但咱们两个要倒霉,只怕朝中三公也会被问责。若是出现大吉之兆,这其中的意味就得好好考究了。身为人臣,这可算不上福分。” 庾献点头,“不错。” 很快,几人到了白虎观前。 濯龙监申越在打开观门之前,郑重的对庾献和王立说道,“国师身负玄学大道,自然对我儒家典藏没什么兴趣。太史令有《灵宪书》可以修行,又有《灵宪图》做为指引,想来也是如此。” 庾献和王立对视一眼,都笑道,“放心好了,没人乱动你们的藏书。” 申越没想到两人回答的这么干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皇宫之中的藏书大多都在东观,里面倒也有不少道门典籍和前人总结的星图。等我将两位安置了,回头会去东观帮你们借阅过来。” 庾献和王立都是朝廷官员,借阅东观的藏书,也是合情合理。 庾献听了心中一动。 他当初在葫芦中时,就察觉出了那神秘木匣的诡异。 上面的那一行字,竟然出现在了老子的《道德经》中。 这就说明了,老子李耳当年也曾经得到过这个神秘木匣。甚至有可能,这木匣之所以落到鹤鸣宫中,就是这么一代代传承下来的。 自己想要弄通其中的奥秘,挖掘出更多的运用方法,那么认真的阅读道家典籍是少不了的。 庾献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王立对此倒不感冒,他手中的《灵宪书》和《灵宪图》本来就是集前人之大成,就算有些散佚的资料,也完全看不到他眼中。 他开口婉拒道,“我就不需要了。以后要是有什么用到的,我自会去东观求取。” 申越闻言,这才放心的将白虎观的殿门打开。 庾献抬眼望去,就见白虎殿中收拾的整整洁洁,当中摆着几排坐席,每一张坐席旁边的小几上,都放着几摞竹简。在每一张几案上,还都用笔写着许多名字。 庾献看了一眼,讶然问道,“这是何意?” 申越在旁答道,“这就是当年白虎观论经时的座次,那些几案上摆放的,也都是当年各位大儒所撰写的经义。当年章帝曾经一个几案一个几案的挨个浏览那些经义,最终删繁就简,取出了最能代表每个流派精华的东西。这些几案上的东西,合起来,就是我们所说的《白虎通义》。” 庾献听了点点头,“原来如此。”接着又好奇的问道,“那这些几案上的名字是怎么回事?贾逵、丁鸿、杨终等人固然是经学大家,可是他们后面附注的这些小字,写的又是何人?” 申越闻言笑道,“国师是方外之人,自然不知道我们儒家的事情。我们儒家经历了暴秦的祸劫之后,许多经典只能依靠一个个老儒口耳相传,这样一来儒家经义也就出现了不同的版本和不同的解释。” “同样的,这些满殿的大儒就算看同样典籍,也会有不同的看法。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师承,也有自己的理解。所以,若是我们想要考究某个流派精华,就只能寻这位大儒的弟子辈来讲解。这后面的名字就是我们搜集到的,足以传承流派的儒生。” 庾献无语。 其实这事儿最本质的问题有两个。 一个是口耳相传中,老师加入了不少自己的看法,导致的今文学者和古文学者学到的东西不太一样。 另外一个,就是因为古代的书写方式是以竹简竖写,而且根本没有标点符号。不要说同一本书了,哪怕是同一句话,只要断句不同就会出现巨大的理解偏差。 比如说吧,那句争议很大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句话就有两种断句方式。 一种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另一种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按照第一种意思的解释,就是对老百姓要采取愚民政策,要告诉他们做什么,却不要告诉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而按照第二种意思的解释,则完全不同。意思是,老百姓民智开通,做事有序,那就放任他们去做。老百姓要是愚昧不明,那就应该好好教导他们。 可以想象,仅仅一句话,就能形成完全两种对立的价值体系,那么儒家的五本经典,不知道该生出多少种解释。 当典籍本身就靠不大住的时候,这种师徒相授,口耳相传,就有十分重大的意义。 在这个时代,若是两个读书人相见,首先打听的就是你的师承。 你学的是哪本书,跟的是哪位大儒。 这就相当于后世问你是哪个大学,学的哪个专业。 因为不同的人哪怕教的同一本书,也完全不是一回事。 比如说《易》学传承就有施、孟、梁丘、京氏等流派,《尚书》有欧阳和大小夏侯,《诗》有齐、鲁、韩三家,《礼》有大小戴,《春秋》有严、颜等不同的传承。 这些有传承的,师徒谱系十分清楚,都是口耳相传得来一手学问。 其他的,大多都是自己琢磨典籍的野路子。 比如说吧,当初诸葛亮去江东舌战群儒的时候,严峻就曾经开口向他打听,“孔明治何经典?” 这句话,现在人可能莫名奇妙。 怎么吵着吵着,问人家读的什么书? 但若是放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再来看,意思就很清楚。 如果翻译成现代的话就是,“小伙子你很牛逼啊,你这么能叨叨,你是九八五毕业的,还是二一一毕业的?” 这一下子就戳到了诸葛亮的痛处了! 于是孔明当即来了个大爆发,喷的江东人人变色。 孔明到底怎么回事儿,想必大家都很清楚了。 ——他是躬耕于南阳的函授生! 第202章 原来是你 庾献对这些儒学典籍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 看看这铺了满地的席子。 光是权威的解释就有这么多种,自己学这个有什么意思。 庾献笑着岔开了话题,“濯龙监既然师从子贡的后裔,想必能得到先圣的几分真意。” 端木庠既然是子贡的后代,肯定是一代代传下来的真本事。 对孔圣人学问的理解,必然也是高人一等的。 那申越却笑了笑,矜持的说道,“子贡先贤身为孔门十哲,他的学问精深,哪是我等后辈能够窥探的。实不相瞒,我师父的师承,来自于子贡的再传弟子。” 王立在旁奇道,“竟是如此,我还以为端木先生的学问,是来自于子贡先贤呢。” 申越恭敬的向东方拱了拱手,“我师门师承来自端木家的一位后起之秀。他的名讳为端木平。” 端木平?! 庾献听了忍不住剧烈的咳呛起来。 那个逗比? 或许是为了加强说服力,申越将袖中的一卷竹简取了出来,随口摊开。 接着就见一个半透明的虚影浮现出来。 庾献仔细看那模样,赫然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端木平,只是面容苍老了少许。 庾献啧啧连声,想不到这货都能给人当祖师了。 在端木平的虚影发问之前,申越就赶紧将那竹简合拢收了起来。 庾献对这个东西好奇很久了,这会儿见申越好说话,忍不住问道,“这个东西是怎么做到的,我是说……” 庾献比划了一下。 申越知道庾献是道门的人物,倒也不觉得冒犯,“国师有所不知,我儒家本来就是掌管祭祀礼仪的,因此在敬事鬼神上,自然有些独特的方法。” 庾献点点头。 接着心中冒出个奇怪的想法。 若是按这么算的话,自己也算是拜过子夏为师了。 说起来,正是孔圣人的徒孙。 说不准,自己比端木平那货还要正统少许。 庾献美滋滋的想了一会儿,随即又打消了自己这个可笑的念头。 庾献抬头四望,见白虎观殿中挂着几幅图画。 当中的自然就是先圣孔子。 周围依次环列的,则是孔圣人的十位得意弟子。 ——颜子、子骞、伯牛、仲弓、子有、子贡、子路、子我、子游、子夏 庾献目光在最后一位子夏的图画上注视良久,微微一叹。 他和这位老先生相处的还算融洽,在他替身吴起时,也正是这位老先生在他最颓丧的时候激励了自己。 尽管明知道这是过去的泡影,庾献仍旧对子夏很是亲切。 他正注视着子夏,却忽然发现子夏的目光似乎也是注视着自己这里,而且嘴角似乎带着微微的笑意。 庾献一怔。 一句记忆中的话,竟然翻腾出来。 ——“原来是你。” 庾献不知道为何忽然想起了这个。 ——这是子夏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这会儿在这位孔门十哲的注视下,庾献心里毛毛的。 他暗自嘀咕道,不会吧,小爷只是在过去的一段泡影中认识的你。 怎么心里还有点怪怪的。 庾献正想着,忽然间,另一句话从记忆中被翻腾了出来。 ——“你就是你,和我们什么时候相见,有什么关系呢?” 庾献忍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 这是子夏对他说过的第二句话! 庾献不敢再看这位先贤了,他赶紧扭过头去,背上已经汗如雨下。 那图画上的子夏,依旧注视着这边,嘴角似笑非笑。 庾献连忙对申越问道,“不知我和太史令在哪边休息,这里这么多先贤,我可睡不踏实。” 申越原本以为庾献是个修道之人,未必对这些儒家先贤有什么恭敬之心。 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提出回避。 申越十分高兴的说道,“自然不是在这里休息,这白虎观还有个后殿,那里有许多房间。等会儿国师和太史令可以去那里沐浴更衣。等会儿我就让手下人熏香洒扫。” 庾献拱手道,“有劳了。” 申越连忙避开,“不敢,这是卑职的责任。” 庾献想了想,向王立问道,“对了,我在斋戒期间,除了不能出这个白虎观,可不可以见一见我的手下人。” 王立听了,笑着说道,“当然可以,只是在这里静心而已,又不是将国师囚禁在这里。不过白虎观毕竟在西苑,乃是皇家园林。若是没有官身,恐怕寻常人也进不来。” 庾献松了口气,“无妨。我想把虎贲中郎将李肃叫过来,他是我的属官,又是朝廷的武将,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禁忌。” 王立答道,“自然如此。说起来这西苑原本也是朝中武将演兵的地方,想来濯龙监也不会不近人情。” 申越连忙答道,“不碍事的。稍后我就让人去找李郎将。” 庾献松了口气。 如今濯龙园祭天的事情,已经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了。 庾献必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跟着进宫的李肃,已经是他能够动用的最后一枚棋子了。 申越安排了庾献和王立的宿处,随后传唤人烧水为两人沐浴。 庾献没急着沐浴,而是静等李肃到来。 过了没多久,李肃果然在一个小黄门的引导下过来。 他脸色肃然的看着庾献,“卑职见过国师。” 在知道这货如此胆大包天之后,李肃可不敢和他表现得太过亲近。 庾献笑着挥退那小黄门,随后对他吩咐道,“等会儿,你去替我办一件大事。” 李肃听了,一脸的抗拒,他左右看看,确认无人后,才无奈的说道,“你又要干嘛?” 庾献先安了他的心,“放心,这次不是让你冒险。你等会儿出了皇城之后,立刻去见徐晃,然后让他带着我的私兵连夜出城。至于往哪里去,你可以帮着参详参详。” “连夜出城?”李肃的眼皮直跳。 他可是知道,眼前这货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既然做出这样的安排,谁知道会有什么要命的事情发生。 “你可别乱来啊!” 李肃咬牙切齿的警告道,“你自己要死没人管你,可别把我拖下水。” 庾献看了李肃半晌,这才抿了抿嘴唇,淡淡说道。 “顾不得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第203章 斋戒 李肃深深的看了庾献一眼。 随后转身离去。 出了白虎观,李肃脸上的神情变得异常精彩。 李肃拥有“闻风望气”之能。 就在刚才,李肃犹豫要不要赌的时候,他暗暗催动兵法,在庾献身上感受到两种奇怪的气数。 一种衰朽不堪,一种如日初升! 李肃想了半天,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 只能心中感慨。 真是国之将亡,什么妖魔鬼怪都蹦出来了。 李肃径直去庾献府上,通知了徐晃紧急撤离的事情。 …… 庾献送走了李肃,随后回了后殿沐浴更衣。 过了一会儿,申越让人送来了不少道家的学说。 庾献翻阅了一会儿,看出了许多有趣的东西。 他想了想,将那些道书包好,放在几案之上。 此时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面对自己祭天的问题。 庾献完全相信,到时候一定是个大场面。 他手中的传国玉玺,上一任主人少帝刘辩已经被杀,新一任的主人还未向上天祭祀。 到时候发生什么状况都有可能。 庾献起身,慢慢悠悠的踱出了房门,。 似乎是听到了这屋的动静,住在隔壁的王立也跟着出来。 他本来就是陪庾献完成仪式,因此自己倒没那么多心思。正好枯坐着烦闷,还不如出来和庾献这个董相国眼前的红人多聊一会儿。 庾献和王立寒暄了几句,忽然对王立说道,“对了,如今我要在这里静心等待祭祀,你应该没那么多限制吧。不如等会儿你去看看祭坛现在的状况如何。若是到时候耽误了事情,那申越一个小小的四百石官员,哪里担待的起这样的大事。少不得,那李儒还会迁怒于人。” 王立听到李儒的名字就有些不寒而栗。 那位可是连前一任天子都敢毒杀的人物! 他连忙说道,“国师说的有理,我这就去看看祭坛现在什么样了。” 王立匆匆的起身离开。 庾献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这些日子庾献过的精神十分紧绷,猛然轻松下来反倒有些不适应。 特别是明明知道之后有许多要命的麻烦要处理,此刻却只能闲着无所事事时,那种感觉就越发的有些矛盾。 庾献慢悠悠的在后园中闲坐亭阁。 时不时从怀中摸出一粒豆子碾碎,丢到池子中喂鱼。 临近黄昏的时候,满头是汗的王立赶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脸尴尬的濯龙监申越。 王立气呼呼的走到庾献跟前,忍不住抱怨道,“还好国师提醒我,今天我过去之后才发现,那祭坛如今早就不像个样子。别说干净整洁,那祭坛上的夯土都有些开裂了。” 濯龙监闻言,只得苦笑着解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去年的时候洛阳曾经下过一场大雨,濯龙园地方卑湿,祭坛的夯土都被浸泡过。那时候管事的还是宫中宦官,根本就没在意过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土台子。” “卑职接手濯龙园的时日不长,又赶上宫中大变,人心不安。卑职手头的人力本身就很紧张,只能把精力放在紧要处。我也是刚知道,那里的情况这么糟糕。” 庾献听了倒是不急,他好声好气的安慰道。“没事的,这件事情决定的仓促。也不是你们的责任。” 两人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 申越是濯龙监,这件事主要责任在他身上,他过来和庾献解释了两句,就匆匆离开,继续招募人手重新整理祭坛。 王立原本心情还比较轻松,这会儿也坐立不安起来。 等到快天黑的时候,申越让人送来了不少素食。 斋节期间庾献不能饮酒,不能食肉,不能吃含有盐分的食物。 庾献慢条斯理的将食物慢慢吃光。 王立却没有胃口,只是简单的吃了两口,就开始忧心祭天的事情。 董卓如何着急,大家都看得出来。 要是在这件事上耽误了,那董卓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庾献瞧了王立两眼,并没有多理会,吃饱之后又静坐了少许时间,就回房睡下了。 第二日一直睡到将近中午的时候,庾献才精力十足的爬起身来。 他唤来门外的仆役一问,才知道王立一早就去祭坛那边盯着了。 庾献唤人传来饮食,慢慢将东西吃光,随后慢慢的踱到了正殿,开始翻看那些大儒们留下的典籍。 当初濯龙监申越百般盯防,就是怕庾献将这些儒家瑰宝看走,如今申越光是祭坛的事情就忙的焦头烂额,自然顾不上庾献了。 庾献原本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但是那一日对子夏的图画产生了微妙的感应之后,庾献就慢慢动起了心思。 他到了殿中后,对着子夏的图画反复看过,可惜,这次无论他怎么打量,似乎那图画都只是一件平平无奇的死物。 庾献之前的诡异念头,也没再出现过。 不过庾献心中却多了一些想法,既然自己和子夏有过一番师徒之缘,那么一点儒学的本领都不学,那也有点说不过去。 庾献随意的翻了几册,发现其中竟然有不少关于五行生克的论述。 他津津有味的看了一会儿,心中暗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儒学既然有罢黜百家的能力,自然不该小看。 庾献也不怕贪多嚼不烂,直接一册册的翻过去,将东西死记硬背了下来。 约莫到了天黑的时候,庾献才施施然的出去。 王立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不过仍旧有些不满意。 “场地倒是平整过了,只是一些必要的妆点怕是要来不及。还好祭祀用的东西,我早就有些预备。不然事到临头,还不知道难看成什么样子。” 庾献劝慰道,“没事的,这才过去一天,还有两天的时间。” 王立只得叹息一声,“但愿吧。” 第二日,王立仍旧跑去监工。 庾献却没有再去看书,而是吃饱了就在自己房间里呼呼大睡。 这一睡就是一天。 正睡的朦胧,听到了隔壁房门响动,庾献打了个哈欠慢慢起身。 第二天也过去了。 庾献盘膝坐了起来,慢慢的开始调息,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了最佳。 又是这样过去了一夜。 等到将要天亮的时候,庾献将桌子上的道书收起,像是灵猫一样慢慢起身,向王立的房间行去。 在他的手中,赫然托着一个白银葫芦。 第204章 阴雨 庾献慢慢到了王立房门外,轻轻将房门推开。 王立忙了这两天,正累的呼呼大睡。 庾献将手中的白银葫芦,对准了王立,心中默默念动口诀。 就见一道毫光闪过,正全无戒备呼呼大睡的王立就被收入白银葫芦之中。 …… 王立正在睡梦中,忽然觉得一阵心悸,等到睁开眼时,却发现仍旧在自己的净室内。 王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不由暗暗怨恨道,董老贼惯爱无事生非,好好的为何选在濯龙园祭天,这下可让自己遭受了无妄之灾。 他一觉睡醒,身上的困意慢慢消散。 顺着窗缝向外看去,昏沉沉的,也瞧不出到了什么时辰。 王立索性起身,慢慢出了房门。 他站在阶上抬头一望,也分不清是天色还黑透着,还是有了阴云。 正皱眉思索着,忽然一阵风起,带给王立一丝凉意。 王立打了个哆嗦,就准备回房间添件衣服。 走了没两步,王立却心头一沉,该不会要下雨了吧。 若是这种时候下雨,那祭坛那里是万万没机会整理完毕的。 而且一旦阴雨天气持续到明天祭天的时候,那自己挑选的这个良辰吉日,可就成了笑话。 王立也顾不上回去更衣了,就这样站在阶前,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观察着天色。 只是过了没多久,天上就开始淅淅沥沥的飘起了雨丝。 王立的心头也像是压上了厚厚的阴云。 正不知所措着,就听旁边的房门一响,庾献慢慢的出来。 王立赶紧行礼,“国师起的倒早。” “嗯。”庾献回了一声,开口说道,“也不早了,快要到卯时了。” 原来是快卯时了。 王立一脸的愁苦之色,“国师啊,这场雨一下,只怕是祭坛那里更跟不上进度了。如之奈何?” 庾献听了说道,“罢了,现在也顾不上太多了,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 “这……”王立闻言踌躇起来,“明日祭天主要还是看国师的。三日斋戒已经算是简单的了,若是还出去行走,只怕无法让上苍感受到国师的诚意。如果祭天之后,国师的收获不大,该如何是好。” 王立说的委婉,不过意思基本表达到了。 庾献笑着说道,“无妨。若是明天弄的一团糟,反倒才是对上天的不敬。我还是陪你去看看吧。” 王立听了暗松一口气,“好!下官这会儿也是六神无主了,有国师帮着参详参详也是好事。” 两人正说着话,申越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他看着王立焦急的说道,“太史令,这场雨一下,怕是修复祭坛的事情要拖累不少。之前修补祭坛用的都是新泥,这雨一下,只怕还得淋坏。” 王立强装镇定,“无妨,等会儿我就和国师过去瞧瞧。” 庾献在旁补充了一句,“真要是不行,还要尽早回报相国。免得事到临头了,相国再找你的麻烦。” 王立连忙道,“是极,是极。” 三人也顾不得吃早饭,直接冒着雨就往濯龙园中赶。 路上的时候,有濯龙监下的小吏,拿着几副蓑衣,赶来给众人穿上。 王立急匆匆的赶到祭坛那儿,就见昨日用新泥填补的地方,在雨水冲刷下,开始流出道道泥浆。 王立额头满都是汗,只知道不停的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庾献在旁帮着出了个主意,“太史令先不要急。你平日里主要是观测星象,对庶务不太了解。你看,咱们穿上蓑衣就不怕雨水淋身了,想来那泥土台也是一样。你可以让人多寻些草垫子铺在祭坛之上,这样雨水就算再大,也不至于有什么影响。” 王立听了先是一怔,接着大喜过望,“我怎么没有想到!” 王立连忙对申越催促道,“快快快,去让人寻些草垫子过来,把这祭坛遮住。若是有什么差池,你自己去找郎中令回话!” 申越听王立说的话重,只得赶紧让人去四处搜寻草垫子。 这东西平日里宫中用的少,最后申越还是求到了羽林卫的头上,才从他们喂马的草料中找来一些干草。 等到申越忙活着把整个祭坛铺上干草之后,王立才松了口气,“但愿国师的法子有用,这样就不用担心祭坛被毁坏了。” 庾献在旁低声提醒了一句,“虽然如此,但是恐怕就没有时间再整理了。若是明相国和郎中令问起来,你该如何交代?” “这……”王立的心陡然一沉。 他求助似的看着庾献,“国师,卑职为你准备祭典,可一直是兢兢业业啊,你可要想办法救救我!” 庾献听了嘴角闪过一个邪恶的笑意。 接着转眼消散。 “你最好还是事先告诉相国一声。这本就是天灾,怨不得你。” 王立听了紧张的说道,“祭天的时候下雨,这就是我日子挑选的有问题,怎会怨不得我?” 庾献哈哈一笑。 “你自己是太史令,该如何解释这件事,还不是看你的一张嘴?下雨的事情,有可能是良辰吉日出了问题,也有可能是朝中有人德不配位,上天不想享受我等的祭祀。” 王立听了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光是庾献这轻飘飘的话语,就不知道会连累到多少公卿大臣。 然而此刻王立也没了别的主意,只能任由庾献指点着,派人前去向董卓回报。 董卓听说太史令的回报之后,果然勃然大怒。 他随即就在朝堂上让人将三公俱都拿下。 一时间朝野议论纷纷,局势也骤然紧张了起来。 王立忐忑之下,终于等来了朝中的消息。 董卓显然对祭天的事情颇为忌讳,据说,他似乎有些担心这德不配位的事情会应在自己身上,所以已经不再管这些事情了。 王立听了这消息,心中又是失落又是释然,“也就是说,相国明天可能不来了吗?” “应该是吧。”庾献敷衍着,“其他文武官员估计也不会来了,这样晦气的事情,谁会愿意主动往前凑,万一激怒了上天该当如何?” 王立有些惭愧的看着庾献,“都怪我学艺不精,算错了日子,害的国师没法风风光光的祭天了。” 庾献闻言哈哈笑道,“这有什么。就算没人来又如何,明日我们不必理会别人的议论,你陪我,咱们两个去祭天!你还是早些回去睡吧,明早我会去叫你的。到时候还要靠你这个太史令,替我念祭文呢。” 王立又是感激又是自责的回房休息了。 …… 庾献在王立的房中站了片刻,就见葫芦口毫光一闪,王立再次出现在榻上。 他一阵恍惚,朦朦胧胧的睁开来。 庾献笑着向他招呼了一声,“太史令,咱们该去祭天了。” 第205章 瞒天过海 王立揉了揉眼睛,这才醒过神来。 他见庾献来的早,微有些错愕,“现在?早了些吧。” 庾献淡淡笑道,“反正也不会有别人来。莫非咱们两个还要让一帮宫娥仆役的看笑话吗?” 王立听了心中惭愧。 “都是卑职的过失,若非是我没算好日子,岂会如此?” 庾献从容安慰道,“这也怪不得你。相国催的那么急,就算是我,恐怕也会为了让相国满意,就近安排日子的。好在昨天的雨只下了一会儿,影响也不大。我已经让人撤走了遮蔽的干草等物。虽说场地简单,但只要咱们心诚,还是好的。” 王立羞愧的说道,“好,那就如国师所言吧,我这就去取祭天的表文。” 王立爬起身来,去将祭天的表文取了。 随后和庾献俱都穿上盛装,向濯龙园中的祭坛走去。 这时天色仍早,西苑又不是什么紧要的所在,一路走去,竟是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到了地方,庾献扫了一眼杂乱的祭坛,口中吹出一股大风。 这风极为迅烈,转眼间将上面乱七八糟的东西,俱都卷走。 王立佩服的看了庾献一眼,“国师果然手段高明。” 庾献呵呵。 小爷还不是为了防止被你察觉什么端倪吗? 王立感慨了一会儿此时的落魄,随后就开始按部就班的依照古礼,准备祭祀的事情。 表文是提前准备好的,王立从怀中摸出一个锦盒,接着从里面取出来许多香烛。 随后又从里面取出数面旗幡。 庾献主动请缨,去将旗幡插好。 王立又从那小小的锦盒之中,取出了宰杀好的猪、牛、羊三牲。 庾献见了啧啧称奇,“想不到太史令这宝贝如此奇妙。” 王立笑道,“糊口的东西罢了。有时候上官差遣,难免也要为人主持些祭祀的事情。” 等到诸般礼节完备,王立就点燃香火,开始念诵祭天的祷文。 庾献也恭恭敬敬的跪在祭坛上,将手中的印盒高高举起。 王立的祷文念到一半,就见天色阴沉昏暗起来。 王立只当是天雨未尽,替庾献忧心忡忡起来。 庾献却心中忐忑,暗叫糟糕。 这次的雨可不是自己唤来的,莫非自己这瞒天过海的事情,激怒了上苍? 此时,满天的阴云激荡翻滚着,时不时还有雷霆炸响。 王立赶紧加快的祝祷的速度,希望能够在下雨之前,完成这次祭祀。 谁料随着王立速度的加快,天空中激荡的阴云越发沸腾起来。 庾献仰头看了上去,就见那漫天的乌云,像是咆哮的大海一样,翻腾奔涌着。 庾献的额头,情不自禁的渗出了几滴汗珠。 自己这样的行为,好像真的惹怒了那不知名的存在。 正在庾献忐忑着的时候,王立的祭文也读到了最后。 随后王立恭恭敬敬的三跪九叩,将祭文放入祭坛上燃烧的大鼎之中。 那祭文落入大鼎,转瞬就熊熊燃烧起来。 随着祭文在烈火中化为灰烟,那天上翻滚的阴云,也慢慢带上了丝丝红色的纹路。 接着那如炭火一般火烫的颜色,四处浸染开来。 天上的乌云如同烧开的沸水一样,剧烈翻滚着,很快就从深沉难测的大海,变成了奔涌滚动的岩浆。 王立呆呆的看着天空的异象,不由失声说道,“这是、这是大汉的火德气运。” 于此同时,城中的不少人都被惊醒。 许多人怔怔着看着那变化的天色,旋即发疯了一般开始往皇宫的方向赶。 就连酒醉未醒的的董卓,都被李儒强行从梦乡中拖了回来。 尽管所有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都很清楚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出事了! 出大事了! …… 庾献额头的汗水如同细流一般从脸上躺下,他高举印盒的双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上天还未做出回应。 离的最近的羽林卫已经赶到跟前! 当先的郎将,带着兵马直扑过来,口中大声喝道,“是什么人在这里作乱!” 王立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他见庾献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当即挺身而出,对那巡宫的郎将大声喝道,“大胆!没看到国师在祭天吗?坏了我大汉的国运,你吃罪的起吗?” 那郎将愕然,“国师?祭天?” 王立大声呵斥道,“这可是相国安排的,满朝大臣也都知晓。这般大事,你还赶来闹事?该当何罪!” 那郎将顿时不敢多话了。 既然这是董卓安排的,在这里祭天的又是当朝国师和太史令,他们还真不敢乱来。 似乎是为了将功补过,那郎将连忙让手下散开帮着守护在祭坛左右。 只是看了一会儿,不管是那郎将还是王立,都隐隐约约觉的好像有些不对劲。 正在这时,那久久未作出回应的火德气运,忽然如同崩坏一样,从天空中倾泄而下。 庾献手中的印盒上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漏斗,无数的火德气运滚滚旋转着,灌入其中。 庾献承受不住那巨大的力道,高举的印盒重重的落在地上。 木质的印盒粉碎,露出里面一块无暇的美玉。 庾献赶紧用手捂住,努力遮掩。 不过离的最近的太史令王立已经看在眼中。 他看着那泛出五彩,一闪而逝的晶莹美玉,震惊的嘴巴大大的张开,无法合拢! 玉质的印,被称作玺。 是只有天子才可以用的东西。 庾献所用的美玉,羊脂玉润,晶莹五彩,在其中一角上,还镶嵌着一块不大的黄金。 这是! 这是传国玉玺! 王立整个人如同被雷霆击中了一般,呆立无语。 传国玉玺怎么会出现在庾献手中? 他拿来祭天的不应该是以青绶系着的银印吗? 自己…… 自己帮着庾献手持玉玺祭拜了苍天?! 王立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软掉了,咕咚一声跪倒在地。 精通礼仪,又熟读青史的他,深深的明白,这里面到底意味着什么! 旁边的羽林郎不知究竟。 他见王立跪倒,只以为是什么祭拜上苍的礼节。 他也连忙向着祭坛跪倒。 那些围在祭坛周围的兵马见状,俱都跪倒。 在那祭坛中央,天地之威的下方,还跪倒着庾献那渺小的身影。 第206章 国祚更替 庾献大着胆子也要搏这一把,那是因为王朝气运实在是一种强到逆天的东西。 当年昏庸无道的纣王,曾经在女娲娘娘的庙前,提过淫诗一首。 女娲娘娘见了勃然大怒,当即怒气冲冲的就驾着青鸾去朝歌要报仇。 谁料就连这般暴怒的女娲,都被殷商的王朝气运阻挡不能成行。 ——“娘娘正行时,被此气挡住云路,因往下一看,知纣王尚有二十八年气运,不可造次,暂回行宫,心中不悦。” 这王朝气运乃是人道鼎盛的象征,就连女娲这种大神被人耍了流氓,都无可奈何。 如今大好机会在前,庾献怎能不争取。 …… 那漫天的红云越泄越快,越泄越快。 就在庾献心惊胆战之际,忽然尽数落入那传国玉玺之中。 时间仿佛猛然静止,让庾献的心有些空空荡荡的难受。 就在庾献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一股强大浩瀚的力量从传国玉玺上传了出来。 随后一道黄色的气息,自传国玉玺上冲天而起。 那气息厚重纯粹,只是细细的一股,就生出漫天金色的云霞。 接着那云霞轰然而散,化作无数细碎的光芒飞向各处。 庾献眼睁睁的看着其中一道金色光茫,冲着自己而来。 他还未等想明白该如何应对,那金色的光芒就没入他的眉心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无数正拼命向皇宫赶的人,也被天空中的异象所惊呆了。 儒学大家卢植是最先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 他老泪纵横的跪倒在地,凄然的高呼了一声,“汉祚,亡了!” 卢植的话引起了周围的一阵恐慌。 不少人也跟着凄惶的大叫道,“汉祚亡了!汉祚亡了!” 火德气运散尽,土徳气息却从火焰的余烬中冲天而起。 这分明预示着五德的运转,天意的变化。 …… 值守在南宫的张温,呆呆的看着天象变化,手中的铁锏当啷落地。 只有他一个人,在瞬间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传国玉玺!” 张温失神的喃喃说了出来。 传国玉玺,除了上面所书的“受命于天”,最要命的还是传国两个字。 这代表的是国祚的更替! 如果非刘氏子孙以此祭拜苍天,也就意味着汉室国祚的终结。 新的王朝筚路蓝缕的开启了它的使命。 …… 在洛阳城外追杀仇敌的管亥,浑身是伤的从隐藏的地方爬出来。 他看着满天的异象,高兴地又哭又笑。 “黄天当立!黄天当立!大贤良师啊,土徳气运终于来临了!” …… 就在所有人为这些异象仓皇失措的时候,那金色的彩霞四散而飞。 不少人都眼睁睁的看着那金光落入一些人的眉心。 卢植眉心也落入了一点金光。 然而他的心却如枯槁,丝毫没有为此有什么波动。 张温看着飞来的一点金光,脸上猛然露出喜意。 之前的呆滞一扫而空。 董卓和李儒都有些错愕,两人互相看了一眼。 都瞧了瞧对方的眉心。 李儒也是饱读诗书的儒生,他之前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这点金光的到来,却让他意识到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脑海中迅速的思索着,随即对董卓躬身跪倒,“恩相!汉室已经不被上天青睐!汉祚已经亡了,这是咱们的天赐良机啊!” …… 庾献这会儿已经完全傻了。 他只是想偷点火德气运而已。 最多就是贪心一点,想要多偷一些。 谁能想到自己的这次祭天,竟然导致了国祚的更替。 他就算是再想不明白,满天的火德气运变成了土徳气运这样的事情,也能让他意识到了结果! 庾献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事大了! 天道轮回,国祚更替! 这是何等要命的事情,何等的冒天下之大不韪。 庾献只要不想死,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赶紧跑! 庾献回过神来,他一把抓起地上的传国玉玺吞入口中,接着趁着太史令还在失神当中,直接用葫芦将他装了。 随后,毫不犹豫的就拔腿飞奔。 那守卫在旁边的郎将一脸的愕然,不知道这国师为何忽然翻脸,对太史令出手。 不过这样反常的事情,他岂会看不出蹊跷。 他连忙大叫道,“国师?为何如此?还不快将太史令放出来!” 庾献理都不理,径直往北方逃窜而去。 那郎将见庾献不回话,心中顿时慌了。 刚才的场面那么大,如果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 郎将想想就有些不寒而栗。 他连忙拔出佩刀,厉声大喝道,“来人!和我一起将那妖道捉拿回来,交给相国发落!” 庾献闻言,毫不犹豫的转身喷出一口大风。 那大风鼓鼓荡荡,吹的整个濯龙园昏云惨淡。 那郎将终于确定了庾献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他大叫一声,佩刀上跃出一只妖魂,将周身护住,随后全力向庾献追了过去。 庾献哪里敢恋战,稍微阻挡了一下,直接向濯龙池中逃去。 到了濯龙池旁边,庾献毫不犹豫的开启的“人马如龙”的兵法! 随着一道金光闪过,庾献纵身跳入濯龙池中! 濯龙池! 为龙洗濯的地方! 庾献开启着人马如龙,在其中简直如同一只真龙一样游动如飞! 庾献兵符中的杀伐之力,快速的消耗着。 然而,就算是在如此惊慌失措的情况下,庾献心头依旧有着最后一丝清明。 哪怕是用光了杀伐之力,哪怕遇到再危险的局面! 自己都不可以开启一母之力! 就算能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就算能立刻逃窜出这个皇城!也不可以用! ——因为庾献这个国师的身份,肯定是不能用了。 一旦被人发现庾献开启一母之力后的样子,那庾献就少了一个天然的掩护! 庾献如今可以趁人不备溜出皇城,但然后呢? 现在洛阳城中不知道有多少强人,他该如何在众多豪杰向皇城云集的时候,逃出生天? 庾献唯一的生机,就在于他启动一母之力后,外貌身躯的变化。 如果能够巧妙地利用这个机会,庾献未必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庾献飞快的游动着,从濯龙池中一跃而起,跳上了湖岸。 洗蜕了凡尘,庾献眼中满是勃勃的斗志! 第207章 藏身之所 濯龙池的面积堪比一个大湖,庾献游过濯龙池,将追兵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他心知时间的重要。 趁着现在还没有人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争分夺秒的找到了一个落单的守卫,将他打晕之后,把自身的道袍换下。 庾献换了守兵的衣服,心中稍稍安定。 筹划了许久,庾献的目标终于达成,然而他心中却没有半点喜悦。 庾献已经考虑过可能会发生重大变故的情况。 他特意用功名葫芦将太史令王立收起来,让他在葫芦中度过一天,然后利用这一天的时间错觉,给自己争取出来提前一天祭天的机会。 只要自己提前祭天,避开了文武百官的围观,那庾献就有很大的机会瞒天过海。 然而庾献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的事情实在搞得太大了。 他只是想偷点王朝气运,没想到却造成了国祚的更替。 如今他手中的这个传国玉玺,已经成了烫手的山芋。 洛阳城中奇人异士这么多,光是依靠一母之力的变化并不靠谱。 现在必须要尽快找个地方躲藏起来,不然的话难免会被人搜查到。 庾献一边动着心思,一边慢慢的向北门行去。 到了北门的时候,庾献才发现这里已经陷入一片混乱。 刚才的情况让不少人都吓破了胆,只以为是要天降什么灾劫。 庾献想了想,快步向前冲去,口中大喝道。 “乱什么乱?郎中令有命!立刻整束队伍,关闭北门!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出入皇城。” 听到是来自李儒的命令,那些散乱的士兵才算是有了主心骨。 两个军侯模样的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庾献不等他们靠近就大喝道,“赶紧开门,我要去城外调兵。哪个敢要阻拦,就以造反论处。” 两位军侯听到要去调兵,不由面色一变。 他们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两人哪里敢耽误庾献的行程,急忙呼喝手下把城门打开。 庾献顺利的出了夏门,随后由北转东,迅速的向城东逃去。 路上的时候庾献翻入一户人家,再次打昏了一个仆役,将他身上的外衣剥了下来换在身上。 庾献相信只要这户人家不蠢,就不会声张此事。 至此,他逃离宫城的全部线索都已经湮灭。只要没有什么特殊手段掐算,庾献自信藏在这人口极度稠密的洛阳,绝对不会轻易被人找到。 庾献一边避着人奔跑,一边快速的启动了“一母之力”。 他的身体陡然拔高一尺,体型也变得健硕无比,双腿更是充满了使不尽的力量。 与此同时。 庾献开启了吞烟吐雾的兵法,努力避免来自术士的窥探。 只是庾献虎符中的杀伐之力已经不多。 徐晃带着兵马仓皇躲避在外,也无法为他提供后续的支援。 一旦在杀伐之力耗尽之前,无法找到藏身之所,那庾献就只有死路一条。。 而足够隐秘的藏身之所…… 庾献目光一闪。 还有什么地方,比董卓的府邸更让他熟悉的呢! 庾献在葫芦中曾经附身董卓数年,本着刷任务要细致的原则,早就对董卓府上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 何况庾献还附身过一段时间的董白。 要论起对董府的了解,恐怕没有别人能比得上他。 庾献正飞快的奔走着,忽然见到大队大队的骑兵开始涌入城来,布满了街道。 一些往皇城方向赶的马车,被强行制止下来。 上面的官宦显贵,也都被毫不留情的从车里拖了出来。 庾献心中一警。 想不到董卓方面的人能这么快作出反应,那李儒果然不是一个简单货色。。 事实上,之前发生了什么并不是最重要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极力避免城中出现混乱的情况,不要给那些别有野心的家伙可乘之机。 李儒只要关闭皇城,封锁街道,将所有试图赶来的士大夫控制住。 那他就有足够的时间对接下来的事情做出应变。 庾献可不能被人拦在这里。 他必须要在杀伐之力耗尽之前,尽快赶往董卓府上。 不过此时亡命飞奔,必然会招来骑兵们的注意。 一旦事情闹大,招惹来张辽那个要命的家伙,那庾献的这个身份恐怕也会出现危机。 庾献的目光迅速的四下扫视着,接着目光紧紧的盯住了四五只在街上游荡的野狗。 庾献悄悄走过去,扣住一枚豆粒一弹,直接打在野狗的鼻子上。 那野狗吃痛,疯狂的咆哮着四处乱看,正好看到庾献挑衅的目光。 那野狗咆哮一声,疯了一样向庾献扑去。 庾献慌忙躲避,在这过程中,又用同样的手段稳稳的拉住了剩下几只野狗的仇恨。 这一帮野狗乱冲乱咬,顿时让街上混乱一片。 庾献穿着一身仆役小厮的衣服狼狈的奔窜,那些正努力控制局面的西凉骑兵见到之后,都发出了哈哈的嘲笑之声。 不过疯狗不是好招惹的。 纵是那些西凉兵不惧,他们胯下的战马,也下意识的避开了那些野狗冲来的方向。 庾献带着一串野狗,飞速的通过了这些西凉兵控制的区域。 那些士兵干骂了几句,接着笑呵呵的讨论起,那个倒霉的家伙会不会被这些野狗撕成碎片。 庾献用这个法子,狼狈的逃过了两队西凉骑兵的搜查。 再往前走,就再无西凉骑兵的踪影,庾献身后的野狗也已经跟了十余只。 那些野狗费尽了全身的力气追赶,结果人没追到,却把自己累的耷拉着舌头,拼命的呼着热气。 庾献哈哈一笑,回头大声对它们说道。 “也算和你们有缘。来日若再相遇,必定给你们一番造化。” 说着,他把一把豆粒抓在手中,用尽了全部的“生之气息”向那些豆粒吹去。 那些豆粒并未像往常一样开始萌发,而是变得莹莹有光。 庾献将那些豆粒撒在地上,大声说道,“吃了就滚吧。” 那些恶狗哪懂什么人话。 只是一个劲儿追着庾献扑咬。 庾献长笑一声,不再理会,发足向远处急奔而去。 第208章 天命在我 庾献奔跑了没多久。 忽然察觉到那白银葫芦在窍穴中不停的摇晃。 庾献连忙将那白银葫芦吐出。 就见一道毫光闪过,太史令王立狼狈的摔倒在庾献面前。 王立一脸的惊恐,大声的说道,“国师、你!” 庾献懒得和他啰嗦,再次把白银葫芦向他对准,“进去吧你。” 如今斑斓已经不再维系那近乎奇迹的幻梦,白银葫芦的内外时差变化很小。不过储存活人的话,总归还是有极限的。 庾献这会儿顾不得理会了。 只得重新把他塞入葫芦中。 他抓住王立的原因,除了要掩饰祭天的真相,还打算从他身上把《灵宪书》和《灵宪图》敲出来。 得了这两样东西,庾献就能再打那个浑天仪的主意。 ——这是庾献原本的计划。 只可惜现在事情闹得太大,终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了。 不过就算落入这样麻烦的境地,庾献还忍不住贪婪的想着,若是等到董卓火烧洛阳逃窜的时候,没准还能去皇宫捡个漏。 庾献又穿过两条街,董卓的相府终于出现在面前。 庾献看了那正门一眼,随后毅然的向西北方奔去。 那边有个角门,角门那儿有几个小厮,平日里最喜欢引诱一些纨绔少年进来赌钱。 庾献知道所有董白大逃亡的路径。 而这些路径,同样也可以混入相府…… 庾献不打算和人打照面,他到了角门附近静静的听了一会儿,里面吆喝赌赛的声音不绝,门内倒是没人值守。 庾献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刀,轻轻的拨动角门上的门插。 等到门内的门插微微一翘,庾献知道差不多了,随即将门轻轻一推,露出一个缝来。 门内的仆役小厮们只顾赌钱,哪有人会注意这边? 庾献轻手轻脚的闪进门去,随后将院门闭紧。 也就在庾献潜入相府的时候,他虎符中的杀伐之力轰然消散。 仅剩的那些杀伐之力一耗尽,庾献身上吞烟吐雾的兵法立刻失效。 许多正在拼命掐算的术士,俱都脸上一喜。 远在宫中的李儒,脸上的神色变化最为精彩。 一旁的董卓连忙问道,“掐算清楚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儒犹豫了一会儿,低声对董卓说道,“恩相,推算之法虽然源自周文王,《易经》也是我儒家经典,不过说到这掐算的法门,还是以修道的贾文和最为擅长。再加上,他手中有阴阳铜钱这件异宝在,有此人来掐算此事,胜过小婿数辈。” 董卓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宫中这桩大变,意义岂是寻常? 他哪有心思再等下去。 当即粗鲁的说道,“我自会让人去招贾文和,不过贤婿你刚才的神色,也不像是全无所得,不妨说来听听。” 李儒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激动说道,“我推算此事的前因后果虽然没有什么结论,但是却意外的另有所得。” “哦?”董卓喝问道,“还不快说。” 李儒见周围不少大臣也在侧耳听着这边,他当即附在董卓耳边,悄悄说出一句话来。 董卓听了之后脸上顿时现出狂喜之色,他一把抓住李儒的肩膀问道,“当真?!” 李儒倒是慎重,“事情来的太容易,我反倒不大敢相信了。虎贲中郎将李肃向来有闻风望气之能,是城中少有的望气士。何不让他来看看。” 董卓当即大喝道,“来人啊!快去把李肃叫来。” 底下的朝臣们见这对翁婿一惊一乍的满是喜色,各个都狐疑起来。 等听到董卓找人去叫李肃,一个个心中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李肃是什么人? 他虽然是个名声平平的武将,但是他望气士的身份,可一直让不少人在意。 如今董卓不去追查濯龙园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反倒着人去传唤李肃。 这里面意味着什么? 过了没多久,一脸忐忑惊慌的李肃被招了进来。 李肃心中完全没有底,他和庾献之间的烂事儿根本就撕扯不干净,一旦被人发现了什么端倪,自己这条小命不保不说,只怕还要连累了师妹和多年追随自己的部曲。 董卓见李肃上前,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对李肃说道。 “李肃,我知道你精通望气,你来看看,这洛阳城中有什么变化。” 李肃闻言,见不是自己的事情败露,当即松了一口气。 他长身而起,恭敬的说道,“卑职遵命。” 董卓大步上前,急匆匆的拽住李肃的胳膊,“走,你跟我去却非殿,那里高一些。” 李肃被董卓急迫的拉扯着,赶去了却非殿。 其他文武重臣暗地商量了几句,也成群结队的跟了上去。 到了却非殿前,董卓对李肃说道,“还不快上去查看。” 李肃哪里敢这么嚣张,他连忙说道,“卑职岂敢,这却非殿是皇宫正殿,卑职哪里敢上殿顶。在这封土上眺望洛阳城,也是一样的。” 却非殿是汉宫正殿,修造在高高的封土台上,李肃就算是不用爬上殿顶,也足以看遍洛阳。 董卓却丝毫没有对皇权的敬意,他眉头一皱,脸上的横肉扭结起来,“让你上去你就上去,废什么话!” 说着,攥着李肃胳膊的手,用力向上一甩。 一股巨力传来,饶是以李肃的健壮,也觉得丝毫没有抵抗之力。 李肃被董卓一甩,落在殿顶。 这下李肃也不纠结了,随后赶紧催动兵法,向洛阳城中望去。 这一看去,李肃立刻察觉到许多不同。 似乎许多人的气数,已经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李肃对此不但没有感到意外,反倒是觉得理当如此。 如今国祚变幻,许多人的命运都会发生改变。天意重新赋予天命,气数改变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李肃慢慢看着,目光掠过一处,忽然一顿,接着露出了满脸骇然之色。 李儒早就在底下注意着李肃的脸色,见状直接喝问道,“如何?” 李肃半晌不答,重新运起兵法观看那处。 结果却全无二致。 这下就连董卓都急迫的问道,“如何?” 李肃的额头微微见汗,他深深的知道,只要自己接下来这句话说出口,恐怕就会成为天下千夫所指的罪臣。 然而董卓在底下虎视眈眈,李儒又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李肃只能干涩着嗓子,大声回应道,“回禀相国,卑职看到……,相府中……,” 李儒微眯着眼睛逼问道,“相府中如何?” 李肃只得把话说完,“相府中有王气!” 董卓听了此话,再无疑惑。 他哈哈狂笑了两声,接着像是野兽一样盯着那些朝臣,振着双臂大吼,“果然天命在我!天命在我啊!” 第209章 守护与守望 董卓酒意未退,当即放浪形骸,说出了许多跋扈之言。 许多大臣面色愀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董卓接着又下令,寻找当时在濯龙园附近巡宫的士兵,想要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李儒的点醒下,董卓也很快发现庾献和太史令王立都不见了踪影。 联想到庾献明日就要祭天的事情,众人心中都明白,这天机的变化,必然和两人有着密切的关系。 关于这两人的海捕文书,很快就下发下来,贴满了洛阳城的大街小巷。 可惜此时,庾献已经舒舒服服的躺在相府中一处空房中了。 董卓的丞相府地方广大,乃是圈占了永和里的一些宫室营造而成。 里面亭台楼阁无数,没人理会的地方,自然有很多。 庾献轻而易举的找到一个荒僻处躲藏起来。 睡着舒服的榻,吃着偷来的酒肉。 庾献已经许久没过这么舒服惬意的生活了。 虽说眼前危机重重,但是对庾献来说,那都是睡醒之后再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庾献呼呼大睡到第二天天明。 早上的时候,被窍穴中的白银葫芦惊醒,庾献张嘴吐出白银葫芦,随后毫光一闪,太史令王立就滚落在地。 王立摔了个七荤八素,费了半天功夫才从地上爬起来。 一看见庾献便是见到了杀父仇人一样,怒声喝问道,“国师,我和你何冤何仇,你要这样害我。” 庾献无言以对,说到底这件事也是他对不住人。 不过庾献也不是纠结的人,像那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情况下,庾献能给他留个活口就算不错了。 庾献大咧咧的问道,“饿了吧?” 说着指了指席子上的酒菜,“饿了就先吃点。” 王立在葫芦中饿了一天一夜,早就有些头晕眼花了。 这会儿他也不和庾献客气了,双手抓起席子上的酒肉就吃喝起来, 等到吃了个半饱,王立才有心思关注下自己的处境。 他趁着吞咽的间隙含含糊糊的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庾献也不瞒他,“这是在董卓的相府里。” “咳、咳、咳!” 王立正吃着东西,险些被庾献这话吓破了胆子。 “你、你怎么还敢来这里!” 庾献舒坦的伸直了腿,“为什么不敢?” 王立捶胸顿足道,“你可害惨我了!你还不赶紧逃窜,躲在这里是要找死?你死了不打紧,我的事情要怎么说清楚?” 庾献哈哈笑道,“太史令不要慌,事情还没到那个程度。有句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想那些城中的官兵再跋扈,也不敢搜查到董卓府上来吧。咱们躲在这里不但过得舒坦,还不用担心被人找到。” 王立恨恨的说道,“你哪里知晓?朝中不知道有多少奇人异士,最擅长推算人的行踪。更何况那传国玉玺还在你手中。少帝死后它是无主之物,神物懂得自晦,难以被人推算察觉。可是如今,既然你能催动它,说明这东西也是认了主的。如今那些人能够轻易的算出你的所在。” 庾献听到这里,浑身的轻松之色一扫而空。 他急忙问道,“这么说,那些人现在可能已经知道我在哪里了?” 王立答道,“八九不离十。” 庾献想了想接着说道,“不对。就算那些人能够算到我在相府,可他们也一定不敢进来查看,唯一值得担忧的是,不知道那李儒有没有算出到底是什么情况。也只有李儒能够大举搜寻相国府。。” 王立几乎是哀求的对庾献说道,“你还是快些把那传国玉玺送走吧,有这东西在,气数实在太强,想不被人发现都难。” 王立倒不担心庾献的狗命,他怕的是自己会被牵连到里面。 庾献听到这里,心中已经觉悟了。 想要就这么把传国玉玺带走,已经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现在只有找个稳妥的地方将这东西收起来,等到以后风声消散无从推算的时候,再将东西拿出来。 只是,该把这东西藏在哪儿呢? 庾献想了想,将葫芦一举,“滚进去吧你。一点忙都帮不上,还光知道添乱。” 庾献将王立收入葫芦,随后开始为眼前的事情犯愁了。 传国玉玺这样的逆天宝物,庾献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可是这样的东西,无论藏在哪里,都会因为气数太大,迟早被人发觉。 庾献慢慢踱出房间,看着满园的春色,忽然想起了他的背锅侠徒孙。 “要不还是把这个锅给貂蝉背上?” 庾献想了想,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念头。 貂蝉这妖女可不是好招惹的。 而且王允那边,庾献也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根本不打算再去见面了。 如此一来的话…… 庾献的眼睛一眯,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重新回到房间,默默的等着天色黑透。 等到相府中的人声静寂下去,庾献才悄悄起身,顺着记忆中的方向,向董白的院子摸去。 董卓的相府实在太过广阔。 他又不太放心大量任用外人,因此洒扫的仆役和防御的士兵都比别家要少许多。 庾献躲着仅有的几个巡哨,顺顺利利的从客房一路绕到董白居住的院子附近。 离的还远,就听到一阵少女的欢声笑语。 庾献默默的分辨着,有董白,有露儿,还有一些他接触过的小侍女。 庾献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 嘴中却嘟囔道,“真是不像话,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睡觉。” 庾献悄悄的接近董白居住的小院儿,随后轻易的翻墙进去,躲在一处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房内和露儿笑闹的董白。 庾献情不自禁的心中一软。 “这个妹子,还真是让我不省心啊。” 口中说着,目光却一瞬不瞬的放在董白身上。 有时董白的一个动作。 庾献也会笑着嘀咕两句。 庾献这会儿彻底的感受到了那葫芦的威力。 那就是对一个人内心世界的巨大影响! 守护和守望了她那么久,庾献已经发自内心的把董白当成了自己最亲密的人。 第210章 作弄 庾献静静的坐在那里,一直等到房内的声息渐渐安静下来。 他想了想,从怀中摸出那个白银葫芦,接着毫光一闪,庾献落入葫芦之中。 这次进来之后,已经完全没有什么副本了。 斑斓似乎早就在等着他,见庾献进来,直接指着晕倒一旁的王立问道,“这个人怎么还不弄走?” 庾献只得费力的解释了一番。 等到听说外面的情况之后,斑斓很是感慨的说道,“又要改朝换代了啊。” 庾献很是无奈,“我也不想这样啊,谁知道用传国玉玺接受气运会有这样的结果。” 斑斓试探的问道,“那你这次进来,又要找我做什么?” 庾献轻咳一声,“我现在藏在董卓的府中,我想到个避祸的方法,不过这件事得让董白帮忙。你能不能帮帮我,让董白和我的友好度高一点。” “什么意思?”斑斓有点疑惑。 庾献心中主意一转,那些乱七八糟的借口,却全都说不出口。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认真说道,“我想让你把我所经历的那些,也让董白知道。” “哟?”斑斓眯起了眼睛,她看着庾献问道,“是不是有些不甘心?” “什么?”庾献反问。 斑斓似笑非笑的看着庾献,“一个人默默守望,怎么肯甘心。只是你确定让她知道那一切。” 庾献咬咬牙,“确定。” 斑斓又追问道,“你可不要忘了,你最后可是毁在她手里的,你确定让她都知道?” 庾献认真说道,“确定。” 斑斓笑了,接着给了庾献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你打算怎么做?” 庾献说道,“等会儿我就把她收到葫芦里来,你把当初的事情给她重现一遍吧。” 斑斓听了,回答的很干脆,“可以。” 商议好了,庾献随即身子一纵,离开了葫芦。 斑斓注视着庾献离开的身影,戏谑的轻轻开口说道,“这个自私的家伙……” 随着毫光一闪,庾献重新回到了相府之中。 庾献等到屋里灯火熄灭,众女睡熟,这才凑近房门,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刀,随后用刀刃轻轻的挑开门插。 睡在堂屋中的是几个小侍女。 左边厢房分为两间,靠外的一间睡的是董白的贴身侍女露儿,里面睡的则是董白。 庾献轻手轻脚的摸入房中。 这些小丫头玩闹的太晚,一个个疲惫的呼呼大睡,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潜入。 庾献看了看床上的董白,犹豫再三,还是把白银葫芦对着董白一举。 一道毫光闪过。 董白消失不见。 庾献心中忽然空落落的无比的沉重。 无论董白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不是现在的董白了。 庾献有些怅然若失。 她一定会恨自己的吧…… 庾献沉默。 过了一会儿,毫光闪过,董白再次出现在床上。 她像是被惊醒一样,朦朦胧胧的睁开双眼,就见一个黑影正站在床前。 董白吓了一跳,张口就要惊呼。 却看到了庾献手中刚刚用来挑门插的短刀,吓得不敢吭声。 庾献轻咳一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曾经寄居在同一具躯壳内,守望又相互折磨的两人,如今该怎么相见? 庾献摸出一个火折子,轻轻吹亮,照亮了自己的面庞。 董白见了庾献的模样浑身一震。 庾献也看清了董白的容貌。 依然是那么清丽美貌,依然是那么温柔单纯。 “那个……”庾献开了个头,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你都知道了吧。” 庾献眼睁睁的看着,董白的面上换上了一副喜色。 庾献心中顿时说不出的欢喜。 果然。 露儿现在还是在的,庾献也没有占据她的肉身。董白和他根本就没有不可调和的仇恨。 当初两人在同一具躯壳的时候,虽然在开始也有些小矛盾,但后来也慢慢有了默契…… 庾献一脸惊喜的看着董白。 董白也一脸惊喜的看着庾献。 接着她樱唇微微张开,喜滋滋的说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庾献仿佛被一道雷从头上劈了下来。 整个人眼前一黑,头晕眼花。 “师、师父?”庾献瞪大了眼。 董白欢快的从榻上爬起来,她笑眯眯的看着庾献,“师父,你来看我啦?” 说着,还很是撒娇的把脑袋在庾献身上拱了拱。 庾献的心瞬间被拱的稀巴烂。 等到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庾献才张口结舌的问道,“师父,什么师父?你不会是弄错了吧。” 董白听了一脸狐疑的看着庾献,“师父,你该不会是想赖账吧,你可是说好了,再来的时候就要教给我好玩的仙法啊!” 庾献听到这里哪还能不明白。 斑斓! 庾献咬牙切齿! 一定是斑斓那个妖女捣的鬼! 他这会儿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明知道那个女人喜欢作弄人,自己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去和她筹划。 老子真是瞎了眼了! 董白却没注意到庾献那悲痛欲绝的表情,她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在庾献身上翻找,“仙法呢,仙法呢?” 找了半天没找到。 又见庾献木木的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不由嗔怪起来,“师父——” 董白的声音清脆悦耳,听在庾献耳中,却比貂蝉那句妩媚的“师祖”更让他心头融化。 庾献只觉得心中郁闷的想要吐血。 他用脑袋砰砰砰的在柱子上猛撞。 房中的动静,终于惊动了睡在隔壁的露儿。 小丫头爬起来,钻进窗帘一看,就要惊呼出声。 董白赶紧给了她一个严肃的小表情,“不要吵,这是我师父。” 露儿听了大吃一惊。 她每日和董白朝夕相处,哪会不知道董白的事情。这位大小姐何曾有什么师父? 眼前这个,该不会是骗子吧。 再说,哪有半夜闯入姑娘闺房的师父。 心中想着,露儿顿时起了警惕之心。 她连忙向董白打着眼色,示意要不要出去喊人? 董白看的莫名奇妙,“露儿你搞什么?” 露儿疑心董白被庾献威胁,眼珠子不停的往庾献那儿瞄。 董白纳闷。 她抱着庾献的胳膊,将他转了个身,笑嘻嘻的对露儿说道,“露儿你怎么忘了,这是我师父呀。” 露儿借着火折子的光看去。 ——咦,这人好帅啊。 露儿的警惕之心大减。 第211章 坑的飞起 庾献表情木然的被董白向露儿介绍了一番。 从董白的话中,自己似乎是个悠游浪荡的道人,法力高明,手段无穷。 后来见到还是小萝莉的董白,见她资质还不错,因此决定收董白为弟子。 董白也不负众望,通过了庾献的许多心性意志考验。 谁料,庾献自此消失,一去就是数年。 等到小萝莉长成了清丽可人的少女了,庾献又再次出现了。 童年时的奇遇照进现实,你说董白多高兴? 庾献听完,简直欲哭无泪。 自己简直被斑斓坑的飞起。 小时候的执念,那得有多可怕! 董白介绍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庾献,“师父啊,仙法呢?” 一旁的露儿也一脸期待的瞧着。 庾献无奈。 在经脉中搜刮一番,见还有些刚刚生成的木属性灵力,当即从袖中摸出一枚豆子,放在掌心吹了口气。 那枚豆子被带有“生之气息”的木属性灵气一催发,很快在董白和露儿面前萌发,吐出嫩芽。 董白和露儿齐齐发出低声的惊呼。 原本对庾献还有些怀疑的露儿,已经换上了一副崇拜的表情。 庾献有些无奈。 他身上的本领,恐怕就以道术最弱,没想到哄女孩子还挺管用。 庾献想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 咦?我若是以后用花的种子会不会更好一些。 庾献正胡思乱想着,董白已经催促起来。 “师父快教我,快教我!” 庾献有些无奈。 这会儿他也没办法解释明白,恐怕要想洗掉董白这段记忆,还是得靠斑斓那妖女才行。 好在庾献本来也有向董白传授一些道术的打算。 他索性不再纠结。 详细的向董白和在一旁的露儿讲述自己的道家功法。 庾献所学本就粗浅,只是一些入门的功法。这些日子反复琢磨,已经炉火纯青。 董白和露儿都有着极强的修道资质,没多久,就把内气的引导方式烂熟于心。 庾献也不吝啬,直接从口中将那神秘木匣吐出,用此物给她们入门。 庾献将那神秘木匣祭在空中,随后指引两人从中抽取木属性元气。 让庾献大吃一惊的是,那木匣感应到两女的汲取,上面乌光一闪,竟是主动向两人汩汩不绝的传输起了木属性元气。 两人初学乍练,很快就到了元气容纳的极限。 当即在庾献的引导下,缓缓将法力运转。 两女年少好动,只是运转了一个周天就有些不耐烦。 好不容易运功结束,董白就目光炯炯的看着庾献,“现在就可以让豆子发芽了吧。” 庾献听了无语。 你这才到什么程度。 我每日靠着神秘木匣辅助修炼,如今才只修出一口微薄的生气。 凭你这一下,就想催发种子? 庾献不愿意直接打击董白,又想提点她一句,当即语重心长的却说道,“大道是古朴根基,术法只是虚幻皮毛。你现在打牢基础,可比学几个术法有用的多。” “这样啊?”董白撅起了嘴,有些不乐。 庾献见董白和露儿已经疲惫,不忍再多说什么。 只得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吧,以后有机会,我会再来传授你功法的。” 董白听了一再确认,“师父,你一定要再来哦!” 庾献心里有些堵。 “看看再说吧。” 庾献悄悄的离开,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他关好门窗,从袖中摸出来白银葫芦,催动口诀。 随着一道毫光闪过,庾献的身子情自不禁的飞入葫芦之中。 只是还未等庾献站稳。 又是一道毫光闪过,庾献竟然又从葫芦里出来,回到了原地。 庾献顿时有些懵逼了。 这样也行? “斑斓!”庾献咬牙切齿。 …… 斑斓拒绝合作,庾献也没有办法找她当面质问,只得闷闷的躺回榻上休息。 他心头思绪万千,辗转反侧难眠。 随即起身,打开窗户,透进一股清风。 庾献看了看天空中皎皎的明月,心道今夜的月色倒是不错。 天空中没有什么云彩,白月光将大地照的一片素洁。 在和张辽的拼斗中受伤的貂蝉,正在司徒府那无人的后院中,恭恭敬敬的向着月光祭拜着。 祭拜了一会儿,貂蝉脸色一肃,手腕一翻,纤手中出现了一串如同玛瑙一样的暗红色珠串。 貂蝉看着这串珠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从珠串上摘下一个珠子,捏在指上仔细打量。接着恭恭敬敬的再次对着月亮一拜,将珠子抛入口中。 洁白细碎的牙齿,轻轻咬合,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就传来。 就在貂蝉咬碎那血珠的时候,正对月长叹的庾献,猛然一阵心悸。 接着便是按捺不住的绞痛。 一直到了好半晌,那要命的疼痛才和缓下来。 庾献的脸色极为恐怖难看。 这一阵疼痛来的全无预兆,却偏偏来的莫名,去得离奇。 庾献是修道人,不然不敢小视这样诡异的事情。 他心中一警,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在邙山中时,他曾听貂蝉说过,他的天命色纯粹,上天许他平生无必应之劫! 如今这莫名的心悸,莫非是有什么不好的预兆? 庾献越想越是不安。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问题会出在哪里。 “或许,只有那一个可能了。” 庾献喃喃自语了一句,接着张口将那传国玉玺吐出口来。 一方美玉落在掌中。 上面虽然显出五彩,但却并不张扬,光芒透出寸许,旋即消失不见。 庾献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果断的将那传国玉玺塞入怀中,随后出了住的地方,悄悄的向董白的院子摸去。 庾献第二次来,自然熟门熟路。 只不过这次庾献要做的事情极为重要,出于谨慎,路过中堂的时候,将睡在那里的几个小丫头挨个补了一指头。 除非一觉睡到大天亮,否则这几人不会轻易醒的。 到了露儿那里时,也依旧照样画葫芦。 只是当庾献撩开董白的门帘,进入房内的时候,原本坚定的信念,却再次动摇了起来。 这件事…… 到底还要不要做。 第212章 庾献的计划 庾献踌躇良久,终究是刚才的那警兆来的突然,让他不能不深思之后的事情。 他藏在董卓府中,虽然能瞒过一时。 但天下这么多奇人异士,凭他这点小机灵,哪能当做依仗? 如今他已经没有了杀伐之力,无法再使用兵法。 遮蔽天机的法门已经无用。 偏偏手中的传国玉玺在被自己拿到手之后,已经失去了神物自晦的能力。 一旦被人算出根脚,知道自己藏在相府之中,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洛阳城,绝非他的久居之地。 只是离开洛阳容易,庾献却有些放不下董白。 庾献这次离开,必定如同飘荡的浮萍一样,卷入天下大势之中。 难以左右自己的命运。 想要再回来,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董卓虽然还有两三年好活,但如今上天已经不再庇佑炎汉,这位魔王会怎么想还很难说。 到时候一旦发生什么连锁反应,那局面就不是庾献能够预料得了的。 万一他归来的晚些,董白已经被人斩下了大好头颅,那庾献又该如何面对这样残酷的结局。 庾献思虑了良久,才想到了两全的法子。 ——那就就是将传国玉玺,藏入董白的脾脏。 传国玉玺有着强大的威能,又因为主导了这次的王朝更迭,带有极强的王朝气运。 这王朝气运勃勃新生,一定能改变一个人的命数。 庾献希望有这个东西在,可以为董白上一道保险,避免那悲惨的结局。 原本庾献的计划是,先帮着董白理顺经脉,随后帮着董白学会如何用五脏中的窍穴储存物品。 到时候再顺理成章的把东西传给董白,让她收藏好。 只是今夜的警兆来的太过突然,庾献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 庾献深吸了口气,稳了稳神。 随后慢慢上前,封住董白的几种知觉。 董白柔柔软软的睡在榻上,对自己要遭遇的事情一无所觉。 庾献轻轻的伸手,去撩董白睡觉穿的深衣。 那衣服颇长,遮蔽着董白的大半个身子,庾献只是一动,衣角滑开,露出了董白那白皙耀眼的细直双腿。 庾献额头微微见汗。 手指颤了颤,坚定的向上撩起。 一直到衣服撩起,露出董白那平坦光滑的小腹。 饶是自己附身这具躯体了许久时间,庾献仍旧觉得嗓子有些发干。 他之前没有过什么旖念,或许是因为他明知道那是在葫芦副本中虚拟出来的人物。 可如今董白就这么俏生生的躺在面前,一个真实存在的少女,却让庾献无法像当初那样淡定了。 手指在董白腹部轻轻的触碰了下。 那柔软而富有弹性的感觉,让庾献十分不确定,自己等会能不能顺利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 好在庾献心中还是有点数的。 他左手的指尖在董白的腹部微微滑动,确定了位置。 右手中立刻出现了一柄锋利的短刀。 庾献喷出自己的心头火将那短刀煅烧了一番,等到短刀凉透,这才小心的用刀尖抵在董白的腹部,轻轻的割了下去。 庾献一边割着,一边随手封禁着董白的血脉,让她不至于失血过多。 等到露出里面的脾脏时,庾献才停下刀来,从怀中摸出那枚传国玉玺。 庾献想了想,用手指蘸着董白肌肤上渗出的少量鲜血,在那枚传国玉玺上画了几个符文。 ——都是当初从封印苏妲己尸身的墓穴中学来的。 庾献也不知道能有什么作用,但本着总比没有强的想法,希望尽可能的保守这个秘密。 庾献催动法力,将这枚传国玉玺直接打入董白脾脏的窍穴之中。 庾献不敢耽搁,赶紧将那神秘木匣唤出,开始为董白治疗伤势。 那木匣祭在半空中,源源不绝的向下喷洒着带着浓浓生机的木属性元力。 董白的气脉已开,庾献主动引导着那些力量,去帮着她修复身体的伤势。 在那神秘木匣的大发神威之下,董白腹部的伤口一层一层的愈合。 没花多少时间,就只剩下一道长长的结痂 庾献皱了皱眉,哪肯留下这样的缺陷,当即继续催发那木匣喷出更多的生之气息。 董白的经脉刚刚开拓不久,显然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负荷了。 庾献一遍遍的引导着木属性元力为她修补身体,却也让她的筋脉酸肿难耐到了极限。 虽是无法醒来,董白仍旧难受的在床上翻来覆去。 庾献微微有些心疼。 但是想到一旦自己这次没能成功的后果,庾献又咬紧了牙齿。 无论如何! 他必要保住董白! 又是几个周天的运转,就在董白痛的微微发出呻吟的时候。 庾献才长出了一口气,将那神秘木匣一口吞了下去。 他的手轻轻在董白腹部一碰,那道结痂就蜕了下来。 除了一道极淡的白色痕迹,和周围的皮肤几乎看不出什么区别。 庾献擦了擦满头的汗水,随后轻手轻脚的将董白的衣服整理好。 接着,趁着天色未亮,快步离去。 第二日一早,天色还未大亮,洛阳城的城门就被紧急叫开。 守城校尉骂骂咧咧的冲下城楼,看着大开的城门,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入城的正是董卓最精锐的飞熊军。 在这些杀气腾腾的黑色骑兵夹裹下,一辆青色的马车异常扎眼。 这边的马车刚一入城,城内就有数骑飞至。 当先的乃是西凉军中骁将王方。 王方顾不得对统率飞熊军而来的樊稠行礼,就急急忙忙问道,“车里可是文和先生?” 樊稠连忙说道,“是文和先生,相国可是等的不耐烦了?” 王方笑道,“倒也还好,咱们还是赶紧去复命吧。” 寒暄完毕,樊稠催动手下兵马,向皇宫的方向赶去。 晃晃悠悠的马车里,贾诩挑开车帘,看了夜色中的洛阳一眼。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低声的喃喃说道,“躲不过的终究是躲不过啊。” 口中说着,手中无意识的把玩着几枚铜钱,让它们发出清脆的声音。 铜钱黄澄澄,亮闪闪,却偏有两枚分外与众不同。 其中有一枚刻着阴文“半两”,一枚刻着阳文“半两”。 第213章 贾诩回洛 马车在西凉骑兵的护卫下匆匆赶往皇宫。 离着皇宫还有数里,忽然前面队伍停了下来。 贾诩有些惊讶的挑开车帘问道,“怎么了?” 服侍他的小童跑去打听了,过了一会儿过来回话,“先生,有人在前面挡道,指名要见你。” “哦?”贾诩脸上神色微动。 知道他此时会连夜回京不难,可是挡在前面,却让统帅飞熊军的樊稠无可奈何的并不多。 贾诩心中闪过几个人物,默默在马车上静等着。 过了一会儿,樊稠一脸为难的过来问道,“先生,卢植在前面拦着,想见你一面。” 贾诩听了抬起眼皮,对樊稠说道,“我不见他,你替我传个话去,就说大势如此,贾某也无可奈何。” 樊稠闻言过去传话,过了一会儿,前面队伍开始继续前行。 马车也辚辚的动了起来。 樊稠过来,有些欲言又止。 贾诩笑道,“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我知道你是个念情的人,卢植的请求,你怕难以拒绝。” 樊稠此人极为勇猛,但是却有一个巨大的缺点,那就是面子薄,抗不太住人情。 简而言之,就是这个人十分的江湖。 以卢植这样海内大儒的身份,好言好语的来劝说,这对樊稠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只要不是太大的问题,樊稠都不好拒绝。 樊稠脸色微红,当即说道,“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话,只是让先生好自为之。” 贾诩听了长叹一口气,故意当着樊稠的面说道。 “此老若是聪明的,就该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故乡自有青山,莫非不能埋骨?” 樊稠听了默默无言。 过了一会儿,樊稠借故离去。 贾诩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服侍贾诩的小童是个机灵的,他悄悄地追过去看了一眼,回来对贾诩说道,“樊校尉派人追出去了。” 贾诩听了说道,“你莫多言。我固知樊校尉要卖这个人情。如今汉室就要衰亡,何必再搭上卢植那个忠厚人?我算卢植也没几年好活,让他埋于家乡,也算我积攒的福报了。” 那小童听了笑嘻嘻的说道,“还是老师心善。” 贾诩听了微微一叹。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运。我有三子,皆不成器。我也没有别的指望,只是希望这些福报能落在他们身上。如今天下已乱,大劫将至。谁敢说能一直看的通透呢。” 小童嘻嘻笑道,“老师才过不惑之年,怎么就这么暮气。” 贾诩听了哈哈一笑,摇头说道,“老喽。现在的小家伙,真是一个比一个的杀伐果决。那袁绍能舍下洛阳中的满门亲族,逃亡出去造反;那吕布能面不改色的杀掉亲厚他的丁原;还有曹操,拿着一柄短刀就敢去找董卓的麻烦,真是……” 小童见贾诩这般说,在旁恭维道,“老师明哲保身,必然会是笑到最后的。” 贾诩没回这话,对他说道,“你把王方叫来,我好好问问昨天的事情。” 那小童去唤来王方。 贾诩认真的对他说道,“你把昨日发生的事情都给我好好说说,半点不要隐瞒。” 王方身为董卓心腹,自然知道董卓叫贾诩来是为了何事。 当即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贾诩听完,追问了一句,“那个鹤鸣宫的道人找到了没有?” 王方摇头,“几乎找遍了全城,都找不到那道人。” 贾诩微微有些纳罕,“真是奇怪,区区一个道人怎么有改变国祚这样的能力?” 这也怪不得贾诩纳闷,以庾献的能力自然无法改变国祚,只是他以传国玉玺祭天,蒙蔽了天机,让上天被动的认为人道王朝发生了更迭。 贾诩又询问了下董卓事后的一些决定,心中大致有了数。 这董卓八成是被勾起了不臣的心思。 他找了李肃望气,又把自己招来,无非就是想要借自己之口,让他的谋逆行径,披上天命的外衣。 贾诩微微一叹,就算是他百般拖延,终于走上了这一步。 马车又行了一段,再次停了下来。 这时,已经到了皇宫门口。 皇城毕竟不比其他地方,有着流传着许多年的制度。 贾诩自然不能像进洛阳那样随意。 王方在旁开解了一句,“相国这会儿还没起呢,现在主事的是郎中令李儒,就算进去了也没什么用。” 贾诩点点头,并未说话。 这时东方的天色已经微微发白。 一些早就嗅到风向的朝臣,早早的来到了皇宫门前等待朝会。 支持董卓的,自然想着借这个机会站好队。。 那些汉室的忠臣,则以盖勋为首,做好了抗争的准备。 天意终究还要看人为。 只要让皇帝下罪己诏,随后告祭太庙天地,重新励精图治,天意未必没有改变的时候。 当年王莽一度篡汉,最后不也是刘秀中兴了汉室吗? 这些朝臣陆续来到皇宫门前,这时他们才陡然发现被大量黑色骑兵围在中间的马车。 众多朝臣狐疑的看着马车议论纷纷。 盖勋则直截了当地大步走向车前。 那小童有些紧张,赶紧对马车里的贾诩说道,“老师,有人向这走来了。” 贾诩隔着布帘低头微微思索了一下。 对那小童说道,“大概是盖勋吧。”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话语,“车上是哪位同僚?何不出来与盖某相见?” 那小童有些紧张。 脑袋一转,往车里瞥了一眼。 贾诩这会儿虽然处境难堪,但他也没有和士大夫们彻底决裂的想法。 他当即起身,撩开布帘,拱手说道。 “下官贾诩见过讨虏校尉。” 盖勋看着贾诩慢慢点头道,“果然是你。昨日那李肃大放厥词,说相府中有王气的时候,我就猜到你要回来。你是原本是董卓太尉府的属官,董卓担任相国后,让你挂了个平津都尉的虚名。你本就是他的人,为他做事,我怪不得你。只是希望你知道,何为忠节大义。” 面对凶神恶煞的飞熊军,盖勋此番话却说的面不改色,慷慨激昂。 第214章 王气 贾诩闻言默默的拱了拱手,自顾自回了马车之中。 王方心中愤怒。 不过他也知道眼前这个又臭又硬的老头,是董卓都觉得棘手的人物。 他见贾诩钻回马车,悻悻的在旁说道,“不理他就对了。这老家伙,老子早晚有收拾他的时候。” 贾诩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又开口道。 “对了,我听你说,那鹤鸣宫的道人似乎收了司徒王允做弟子?” 王方听了说道,“不错。那司徒王允原本想着是巴结相国,没想到这次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昨天听说他痛哭流涕的跪倒在相国面前认错。说不该误信歹人。” 贾诩听了有些惊讶。 “想不到此老倒也果断,那相国怎么说?” 王方笑道。 “相国自然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他对王允好像更信任了几分。按相国的话说,此老既蠢又没有胆色,倒是个颇能重用的人物。。” 贾诩听了没再多话,转而对那小童说道。 “你看看王司徒来了没有?就说我请他上车一叙。” 那小童听了应声而去。 王允乃是堂堂司徒,贾诩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平津都尉,这般举动有些无礼。 不过贾诩乃是董卓的人,王允亲疏有别,自然不敢在贾诩面前摆什么架子。。 过了没一会儿,王允上了贾诩的马车。 贾诩连忙告罪。 “下官有不得已的苦衷,只能劳动大人过来。” 王允这会儿正心神不宁着。 勉强说道,“无妨的。” 贾诩看着王允低声说道,“相国这次把我招回京来,到底为了什么,想必司徒也该清楚。” 王允听了脸色微变,神色淡淡的说道,“好像是为了相府中王气的事情。这件事已经在朝中上下传开了。” 贾诩也不隐瞒,点头说道,“不错。除此之外,还为了追查那妖道庾献的下落。” 听到庾献的名字,王允情不自禁的向贾诩惊慌望来。。 他急忙解释道,“我和那妖道并没有什么深刻的交往,之所以拜他为师,也是因为见到相国器重他,想要投相国所好。再加上小老儿年事已高,也想着学些养生的法子,这才让那妖道有了可乘之机。” 贾诩打量了王允几眼。 见他的气色,果然比自己上次离京的时候,要好许多。 头上的白发也有一些开始有变黑的迹象。 贾诩先给他吃了个定心丸,“不妨事的。你也该知道,我虽是儒生出身,但少年时有过一番奇遇,也曾经拜过修道人为师。这次找司徒大人过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你对那鹤鸣宫道人知道多少?” 王允听贾诩这样说,扑通乱跳的心总算才安定下来。 他和庾献之间的事情? 事情倒不少,可惜王允是说不出口的。 再加上庾献在这件事之前,还曾经给他看过一份衣带诏。 这让王允对庾献到底是什么立场,根本无从判断。 能够拿到天子的衣带诏,说明此人深受天子信任。 不然的话,只要这件东西传扬出去,恐怕就连当今天子也有性命之危。。 可是既然如此,那道人为何又要毁掉大汉的国祚呢? 王允这会儿算是彻底看不透自己那个便宜师傅了。 原本他还为把鹤鸣道宫算计进来而沾沾自喜,如今心中却满是苦涩。 不过这会儿,和庾献的关系是无论如何不能再承认了。 他向贾诩无奈的说道。 “这件事老夫实在是帮不了什么忙,我和那妖道只是挂个虚名的师徒,根本就不熟啊。” 贾诩正待继续追问,就听外面守着的王方大叫道,“先生,皇城门开了,咱们这就入城去吧。不要让董相国等急了。” 王允识趣的说道,“老朽也要回自己那边去了。” 王允下了马车。 贾诩自然也不敢在上面继续呆着。 他可没有乘坐马车进入皇城的待遇。 随着宫门打开。 贾诩在樊稠和王方的护送下,径直去了主持朝仪的却非殿。 那些大臣们都互望一眼,紧紧的跟了上来。 到了却非殿前。 诸多朝臣依照上朝的次序,依此上殿。 贾诩身为外官,自然没有这么便利。 好在董卓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算算自己的命数,看看自己是否有那称孤道寡的机会。 等到朝臣们已经落座,董卓就迫不及待的让人传唤贾诩。 贾诩上了却非殿,躬身向董卓施礼。 董卓迫不及待的说道。 “文和先生,昨日朝中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吧。你是怎么想的?” 众人听到董卓此问,都把目光聚集在贾诩身上。 拥护董卓的一派,自然希望能从贾诩这里听到可靠的答案。 寄希望于振兴刘氏的一帮,则个个都面色沉重。 贾诩听了董卓此言,不卑不亢的说道,“下官想先看一下洛阳城中的气数如何。” 董卓听了,连连点头,“不错,正是要带你去看。” 董卓当即带着贾诩来到殿外。 他见贾诩是个文士,也不嫌麻烦,直接抓着贾诩的胳膊,带着他一起上了却非殿的殿顶。 贾诩到了却非殿殿顶,目光在洛阳城中一扫。 董卓在旁用力指了指自己住的地方,“那边就是我的相国府,你觉得如何?” 贾诩仔细看了半晌,脸上的神情却耐人寻味起来。 董卓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后又向贾诩催问道,“文和先生,你觉得如何?” 贾诩听了,向董卓一拱手,从容说道,“以下官来看,相府之中的确是有王气的。” 董卓听了大喜过望,哈哈狂笑道,“文和先生,你果然是有一套的。来人,快把我准备的赏赐拿来。” 贾诩却向董卓拱了拱手,说道,“不敢领受相国的赏赐。下官还有一言,只希望相国不要发怒。” 董卓听了之后皱起了眉头。 “你还有何说?” 贾诩微微一顿,硬着头皮向董卓问道。 “下官有一事不明。听说最近相国最近都是住在这宫城之中,那下官斗胆想问,为何这王气却出现在相府里?。” “什么?!” 董卓的脸色大变。 接着,一双眸子锋利的看向了自己的相府。 第215章 果然是他 董卓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 以盖勋为首的那些汉室忠臣听了,都眼前一亮,互相对视几眼。 王允等墙头草却吓得面如土色,不知等会儿董魔王该如何发作。 董卓狠狠的从牙缝中吐出了几个字,“唤鄠候过来。” 听到董卓这饱含杀意的声音,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王方赶紧去把董旻叫了过来。 董旻是董卓的亲弟弟,之前一直以人质的身份,在何进手下效力。 当初十常侍之乱的时候,就是董旻派人快马加鞭,将内情告知董卓。董卓这才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举控制了洛阳。 董旻又趁机勾结何进军中心怀怨念的吴匡,斩杀了大将军何进的弟弟车骑将军何苗。 这两人一死,董旻立刻鼓动那些剩余的兵马投靠了董卓,让董卓的兵力成倍增长。 可以说,董卓能有今天,董旻的功劳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董旻此人有胆有识,又善于捕捉机会,可以说是董卓手中最信赖的重将。 董卓动用此人,可见他对此事的震怒。 不一会儿,董旻匆匆赶来。。 董卓不等他问安,直接就说道,“叔颍,你去点三千兵马,给我把相府团团围起来,一个人也不许走漏!” 兵围相府? 董旻立刻觉出了事态严重。 他也不废话,直接说道,“喏!” 随即转身去调兵。 董卓狠狠的把在场的人一个个看过去,“鄠候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这里,否则,株连九族!” 董卓口中杀气森森,让盖勋这样的人,都有了避让之心。 众人噤若寒蝉,等待着董旻回来。 只有李肃眼睛乱转,他心中有一点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那人吧…… 众人在煎熬之中,等了半个时辰,董旻才来到殿前。 他顶盔掼甲,身后跟着几个手按宝剑的士兵,显然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 人还未到跟前,就听董旻大声说道,“相国,我已经让李蒙带兵三千包围了相府。另外,洛阳城门那边,也加派了人手。又让董璜去保护天子。” 董卓听了大为满意,他恶狠狠的说道,“好,我倒要看看,是谁算计到了我董某人头上。” 话一说完,竟是拔出了腰间宝剑,怒气冲冲的径自下殿。 众臣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儒扫了众人一眼,回头吩咐周围的西凉官兵,“把这些人也一并带去。若是有谁牵扯到这桩事里,决不轻饶。” 李儒这会儿的心情也不太好。 他当初被这大好吉兆头弄的有些冲昏了头,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董卓这两天根本就不住在相府,那王气就算是出现在了相府,也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儒一时不察,竟闹出这么大的乌龙。 这会他颇有迁怒之心,自然对那些朝臣有些厌烦。 众臣虽然为汉室国祚消亡的事情有些低沉,但是贾诩这次道破天机,让他们心中也有点暗爽。 不管如何,至少不是便宜的董卓。 随着大家对王气这件事情慢慢释然,众人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 这大汉的国祚气运,怎么会忽然就没有的? 太史令和那鹤鸣宫的妖道到底做了什么? 可惜的是这件事因果太大,没人推算的明白。 再加上此时已经过去了一日夜,就算掐算两人的下落,也无从查起。 有几个人倒是第一时间掐算,谁料那天机不知道被什么蒙蔽,算来算去,一片模糊。 …… 董卓带着大军浩浩荡荡的包围了自己的府邸,随后就让主簿田景,挨房挨院的抓人。 庾献忙碌一夜,正呼呼大睡,一直被人突入院中,才猛然醒觉。 那管事模样的人一进这客房,见一个穿着仆役打扮的人,正躺在客房的榻上,顿时勃然大怒,“好杀才,竟然跑到这里躲懒,你是谁手下的人?” 庾献一惊,目光急闪。 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杀此人,掩藏行迹,就听院外一阵喧闹,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外面。 那管事也有些不耐烦了,他催促道,“快走吧!相国要清点人手!去的晚了,少不了脑袋上要吃一刀。” 庾献额头上情不自禁的流出几滴冷汗。 莫非…… 自己事情已经被董卓发现了? 也不对! 若是真的有把握,恐怕来抓自己的也不会是个什么管事了。 庾献当即唯唯诺诺的站起,装作害怕的样子跟着管事出门。 出了院子,那管事向着远处排成长队的仆役们那里指了指,“自己过去,回头我再收拾你!” 说完,那管事又去临近的客房查看。 庾献见众人混在一起,而且似乎也不是就这么针对他,心中松了口气。 他想了想,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开始释放一母之力。 等到路过一颗树的时候,身影一错,出来后已经是身高体长的加强版庾献了。 庾献身上的衣物本就是在开了一母之力后抢来的,此时倒是合身。 庾献又瞥了之前那管事几眼,见他又从别的院子中抓出来不少躲懒的下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看上去,好像还没到要拼命的时候。 等到院中的人集齐,就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带着浩浩荡荡的出去。 等到了前院儿,庾献便是心中一惊。 这里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兵马围住,许多强弩劲箭都指着仆役们来的方向。 庾献心中暗暗做好了开启智障之盾的准备。 真要到了事情最糟糕的时候,大不了老子就顶着这个智障之盾冲出去。 等到人到齐了。 董卓便带着许多朝臣,浩浩荡荡的进了相府。 庾献的目光第一时间就去寻觅张辽和张温,等确认来的这些人中没有这俩人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另外,还有一个意外的惊喜。 那就是竟然发现了李肃这个家伙。 李素也在心神不宁的四下打量着,两人目光一接触,立刻直勾勾的黏在了一起。 李肃是见过庾献使用一母之力变身之后模样的。 看见庾献向自己望来,整个人都惊呆了。 果、果然是这个祸害啊! 接着,就见那货居然还冲自己笑了笑。 尼玛啊! 第216章 李肃吓得腿肚子发软,很有立刻回家收拾行李跑路的打算。 不过此时,去留岂能由得了他? 董卓向田景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田景躬身答道,“已经让管事把所有的院子全都查看了,并没有什么遗漏。若是有那心怀叵测的贼人,想必就在这里面。” 董卓点点头,一脸阴沉的对贾诩说道,“文和先生,你来帮我看看,到底哪个是在其中兴风作浪的贼人。” 贾诩点点头,缓缓上前。 庾献也是见过贾诩的,看到这货出现在这里,顿时心中一惊。 这货可是有算无遗策的美名。 看来这次必然是要暴露了! 庾献正想着,忽然又是心中一悸,疼的险些弯下腰去。 好在他知道此时到了关键时候,绝对不能过多的吸引别人的注意。 他强行忍耐着身上的痛楚,努力的不表露出来。 接着庾献就感觉到一股无力感从心底传来。自己身体的气息在急剧的下降着。 庾献想起之前经历过的那次,心中猛然意识到,这绝对不是什么心中的警兆。 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正在庾献心乱如麻的琢磨着到底是谁在害自己的时候,贾诩伸手在自己面前一拂,他的双眼立刻发出青幽幽的光芒。 那双眼睛,让人想到了深夜里遇到的荒狼,充满了侵略和猜忌。 贾诩的目光迅速的扫视着人群,目光在庾献身上微微一顿,旋即又掠了过去。 等把所有人看过,贾诩的眉头微皱,轻声道,“奇怪了。” 董卓急忙催问道,“如何?” 贾诩想了想,再次确认道,“相府里就这些人了吗?” 董卓扭头,对田景喝问道,“还有别的人吗?” 田景听了有些迟疑的说道,“还有就是一些主子了。” “嗯?” 董卓闻言有些沉思。 接着断然说道,“把人都叫过来。” 田景拱手道,“喏!” 随后亲自下去带人。 过了一会儿,就见董卓的几个侍妾,抱着几个幼子过来,董白也一脸好奇的拽着露儿跟在后面。 董卓沉声对贾诩说道,“文和先生,还有这些人。” 贾诩闻言,青幽幽的目光依次扫过众人。 等到目光落在,最后面那个东张西望的少女身上时,情不自禁的收紧了瞳孔。 贾诩的异状,就连旁边的董卓都瞧得清清楚楚。 董卓关切的问道,“怎么?” 贾诩口中喃喃说道,“原来如此。” 接着他一脸复杂的向董卓问道,“此女何人?” 田景在旁代答道,“那是相国的嫡亲孙女。”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众人心中都隐隐有了些猜测。 贾诩来相府寻找王气,寻找在这件事中兴风作浪的人物,最后竟然找到了董卓的嫡亲孙女头上了。 若是如此的话…… 众人面上的表情虽各不相同,但都是一副不敢置信,匪夷所思的模样。 贾诩恭敬的对董卓说道,“之前是下官孟浪了。相府中有王气,确确实实。如今看来,也并没有人从中作祟。相国的这个孙女,实在贵不可言。” 饶是已经有了点猜想,但董卓听了,仍旧是大吃一惊。 “你是说……” 董卓愕然的问道,“是她?” 这下别说董卓了,就连李儒都有些哭笑不得。 相府中有王气的人终于找到,结果却是董卓最宠爱的嫡亲孙女。 可是这件事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若是董卓真有贵命,那王气哪怕不在董卓身上,也该在他的几个庶子身上才对。 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少女身上。 自古至今,何曾有过女子称王。 董卓自己先是不敢置信了一番,随后愤怒的心情就慢慢和缓下来。 ——王气还是在董家人身上,那事情就不算糟糕。 这说明了,不是什么有心人故意作局,而是董家确实有贵命。 可若是这王气,出现在董卓的几个庶子身上,董卓还好接受。大不了就是做一回周文王罢了。 出现在董白身上,却让他稀里糊涂了。 董卓赶紧向贾诩请教道,“文和先生,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贾诩哪里还敢掺和这浑水,他赶紧推脱道,“这是相国的家事,下官岂能有什么看法。” 贾诩好不容易把自己弄了个一身轻快,哪里还想再揽到身上。 反正肉是烂在你董家的锅里,和他又没关系。 “家事?” 董卓被贾诩一暗示,那紧皱的眉头微松。 也对,反正就算董白有王命,他也不吃亏。 至少说明,董家能兴盛到董白称王的时候。 董卓回头看了李儒一眼,“贤婿,这件事你怎么看?” 李儒闻言,自然不能和贾诩一样推脱了。 他自己就是董卓的女婿,董家的家事,自然可以参与。 李儒沉吟良久,缓缓说道,“或许,天意是希望恩相做周文王。这王气本该应在世兄身上,可惜世兄早亡,所以传承给了董白。” 李儒说完,自己心里都没底。 他内心中的真实想法是,莫不是董白要招赘个上门女婿,自己撑起家业吧? 只是他自己就是董卓的女婿,董卓还有几个庶子在,不好多说这话。 “我那可怜的孩儿啊。”董卓听了叹息一声。 他只有一嫡亲的独子,却还早丧。 心中着实悲痛不已。 他对董白的宠爱,也大多寄托了对独子的痛惜。 董卓说完,扫了一眼侍妾们怀抱的几个幼子,皱起了眉头,“这几个庶孽,果然成不了大器。” 李儒心中一动,在那些侍妾们脸上扫了一眼。 见不少人脸上忿忿不平,当即扬声故意说道,“却也未必。当年武王传位周公,周公虽有王命,却甘心辅佐还是幼子的成王。这才有了周朝八百年江山。说到底,这还是相国的家事,未来如何,还要看相国的意思。” 董卓听了,脸色大悦的看着李儒,“有理。” 那些怀抱幼子的侍妾,也都一脸感激的看着李儒。 李儒微微一笑,心中有了些算计。 一旁的董白,被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诧异莫名。 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就打算对祖父告罪一声,带着露儿回自己的院子。 这时,董白脾脏中的一个窍穴微微一闪,一股莫名的念头却涌上心头。 ——这李儒既然知道天命在我,却只顾向几个侍妾庶子卖人情,可见此人虽然有些小聪明,却目光短浅,以后不可大用。 第217章 困惑而去 董卓杀气腾腾而来,却一脸困惑的回去。 那些原本幸灾乐祸的汉臣们,却有些不淡定了。 他们不但没有看到兴风作浪算计董卓的黑手,反倒坐实了董家人确实有王气的事情。 王允一脸凝重的悄悄对众人说道,“今日小老儿贱降,不知各位可否赏脸,来我府中一聚?” 众人听了无语,光这个月你就过了两回生日了。 就不知道换个借口吗? 不过这会儿汉室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众人也不计较这个了。 众人纷纷应承下来,就连盖勋都难得的点头,表示会去。 面对这场空前的大危机,以王允为首的“猥琐发育派”和盖勋为首的“越塔强杀派”,迅速合流。 …… 庾献目睹董卓带着西凉兵离去,知道自己最大的危机已经解决。 临别的时候,他给李肃使劲的打着眼色。 李肃看了一眼,心中纳闷。 这家伙到底要表达个啥…… 他装作不经意的,疑惑的回看过去。 对面的庾献看见,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后混在仆役之中离去。 李肃心中就卧槽了。 大哥你点头是个什么意思? 你可别瞎猜啊! 李肃心中十分忐忑,不知这个神经病会做出什么举动。 …… 庾献这会儿可没心思乱来。 他把传国玉玺藏在董白身上的举动,无意间为他躲过一劫,不过这也暴露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有人在算计自己。 这种类似诅咒一样的诡异东西,庾献自己是解决不掉的。 庾献想了一圈,还是要去找斑斓帮忙。 除了这个神通广大的妖女,庾献暂时也想不到哪个有这样的能耐了。 庾献趁着人多眼杂,悄悄的换了一处院落躲藏。 等到确认四下无人之后,就将那白银葫芦拿出来,催动法诀。 毫光一闪。 接着又一闪。 庾献还没看清眼前的情况,就被葫芦送了出来。 卧槽。 庾献这才想起来,斑斓刚坑了自己,估计这会儿正得意呢,她哪肯见自己。 庾献只得敲了敲那葫芦说道,“放心,那件事我现在不追究了。我有事求你,快放我进去吧。” 说完之后,催动法诀。 毫光一闪。 接着又一闪。 庾献木然的回到原地。 这妖女,关键时候真是靠不住。 庾献只得死心了,看来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解决自己目前的尴尬处境了。 若是不能把祭天的事情洗白,那恐怕以后自己走到哪里都会成为过街老鼠。 哪怕是对汉室不感冒的势力,也一定会对自己能改变国祚的事情感兴趣。 庾献要是这么出去,就和行走的唐僧肉也没什么区别了。 庾献想了想,这件事还是要去找李肃打听打听。 好不容易熬到入夜,庾献悄悄的从后门溜出相府。 向着李肃家的方向跑了没多久,就见远处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在等着自己。 庾献慢慢靠近,那人果然便是李肃。 一见庾献不出所料的来找自己,李肃就有些抓狂,“国师,你现在都这样了,怎么还敢出来瞎逛?再说,你出来就出来吧,别来找我了好不好?” 庾献全当没听见。 “有事问你。” 李肃真是想爆粗口了,他强忍了半天,才悻悻的说道,“那你说。” 庾献对李肃说道,“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董卓现在已经把事情往好的方向理解了,那我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把自己身上的嫌疑洗掉了?” 李肃闻言嗤之以鼻,“你想得美,那之前祭天的事情,你该怎么解释?” 说着李肃不经意的在庾献身上一扫。 要是庾献说自己没有秘密,那他是第一个不信的。 庾献也觉得有些蛋疼,他挠了挠头,感慨道,“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水军,不然找人带一波节奏,没准这事儿就过去了。” “水军?”李肃一愣,这事儿和水军有什么关系? 庾献随口解释道,“此‘水军’非彼‘水军’……” 等李肃弄明白了庾献想表达的是什么,不由疑惑的说道,“你说的,莫非是小说家?” “小说家?”庾献愣神。 “是啊,小说家。”李肃一边说着,一边对庾献科普了一下。 原来在这个时代,小说家虽是以搜集街谈巷语,道听途说为主,但是却以另类的方式活跃着。 按照《史记》、《汉志》的记载,西汉的时候,洛阳就有一位叫做虞初的小说家声名大噪。 他深受汉武帝的信赖,“乘马衣黄衣,号黄衣使者。”地位几乎比得上,当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绣衣直指使者”。 根据《郊祀志》所说,虞初曾经以搬弄唇舌的能力,做法诅咒匈奴和大宛。 ——「雒阳虞初等以方祠诅匈奴、大宛。」 庾献听了十分震惊,“原来小说家之前这么有出息。” “还行吧。”李肃说道,“小说家活跃于乡野市井,不入九流之中。虽说在台面上没有什么影响力,但是老百姓还是很喜欢的。” 庾献来了兴趣,“那我去哪里才能找到他们呢?” 李肃回答道,“这里就行。” “这里?”庾献愕然,接着斜了李肃一眼,“该不会是你吧。” 李肃悻悻的说道,“当然不是。” 李肃指了指两人躲着的这条巷子,“明日黄昏的时候,你就来这个巷子。当时候,你就能看到一个小说家。那个人口风很严,做事还是颇值得信赖的。” 庾献听了连忙致谢,“又欠你一个人情。” 李肃对庾献实在是有些腻歪了,他懒散散的应一声,“咱们之间谈什么感情,折现吧。我会记上这一笔。” 庾献上下打量了李肃一眼。 李肃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自己。 “怎么?” 庾献笑的很灿烂,“看来你对我信心十足啊!” 说完,庾献一拍胸脯,“放心,亏不了你的。” 李肃唉声叹气了一番。 随后转身,背对着庾献摆了摆手,纵身离去。 庾献目送李肃离开,正打算回董卓的相府。 忽然又一转念,自言自语道,“我也是傻了,之前光指望斑斓那妖女了,差点忘了貂蝉好像懂得也不少,不如去找她问问吧。” 第218章 妖精治病 庾献打定主意,随后略略辨认了方向,向司徒府的方向奔去。 洛阳城中早早就已经宵禁。 这会儿趁着夜色出来的,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庾献路上遇到了几波,不过彼此都很有默契的各自退走。 巡城的士兵也不敢招惹这些狠人,只是在刚入夜的时候稍微敷衍着巡查一番,随后就躲回军营呼呼大睡了。 庾献肆无忌惮的奔行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司徒府附近。 他看了看夜色,见月光皎皎,遍地银霜,心道貂蝉八成还是在那个后园之中。 庾献悄悄地收敛气息,直接翻墙向后园摸了过去。 庾献蹑手蹑脚的到了那后园附近,顺着门缝偷偷往里面望了一眼。就见貂蝉果然在那里拜祭天上的明月。 庾献只能看到貂蝉的背影,不过能感受到她的情绪看上去很不错,今晚的修炼也进行的心不在焉。 庾献这次是来求人帮忙的,当然不好鲁莽。 他轻咳一声,接着敲了敲园门。 貂蝉猛然回过头来,见是庾献,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道,“为老不尊的师祖?!” 说着,貂蝉下意识的就把手往后藏。 庾献哈哈笑了一声,推开院门进来,口中不忘取笑道。 “快把手拿出来,让师祖瞧瞧,你是不是在做什么羞羞的事情。” 貂蝉闻言大怒,“你又找死。” 庾献见貂蝉有翻脸的趋势,赶紧拦住说道,“别那么大火,这次是有事情来请教你的。” “哦?”貂蝉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按捺住了火气,仔细打量着庾献,“那你说来听听。” 庾献忙道,“是这样的,你见多识广,知不知道有一种邪法可以让人心悸难忍,气血两虚的。师祖我,好像中了什么人的暗算。” 貂蝉眯起了眼睛,一双眼睛弯弯的,分外好看。 她思索了一下,对庾献问道,“你有没有问过别人?别人怎么说?” 庾献笑道,“咱们这么熟,我何必去问别人。说起博闻广识,我第一个就服你。” 貂蝉呵呵,口中冷笑道,“你怕是无人可问吧。” 庾献连忙摇头,“这不至于。” 实在不行,他还可以让李肃帮着打听打听。 不过李肃如今的态度很是暧昧,庾献不想在他面前露出什么弱点。 至于貂蝉就不同了,两人都有层见不得光的身份,彼此有要挟对方的手段,庾献大不了和她鱼死网破。 貂蝉眼珠一动,对庾献说道,“你伸出手来,我给你把把脉。” 庾献顿时有些迷了,“你一个妖精,还会给人把脉?” 貂蝉脸一板,爱搭不理的说道,“那你赶紧滚!” 庾献当即老老实实的把大手递到貂蝉手中。 貂蝉的小手不大,握着庾献的大手,画面让庾献有些好笑。 不过貂蝉脸上的神情很认真,这让庾献不好意思再玩闹。 庾献的目光不经意的向貂蝉手腕上扫去,不过只看到一截皓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貂蝉一手托着庾献的手掌,一手摸着庾献的脉搏,等到静听了一会儿后,似是随意的开口问道,“对了,你如今气血两虚,还能像在邙山那样拥有永不衰竭的力量吗?” 这个问题庾献倒真没试过。 “我试试看。” 庾献默默开启一母之力,就见他身上的肌肉迅速膨胀,身体也开始慢慢长高。 双拳一握,庾献立刻感受到了那强大的力量。 “力量倒是还在,能坚持多久就不太好说了。” 貂蝉似乎也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她蹙着眉轻轻说了一句,“奇怪。” 接着,忍不住用小手在庾献胸前的肌肉上按了按。 庾献被貂蝉的手一摸,身上麻痒痒的有点难受。 偏偏貂蝉还很认真的抓了抓,确认着庾献肌肉的硬度。 庾献的目光落在貂蝉手上。 那日硬接张辽造成的创伤已经尽数恢复,白皙的小手上甚至连个疤痕都没有。 庾献笑道,“你手上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貂蝉的手瞬间回缩,等到反应过来时,又从容放回庾献胸口。 庾献奇怪道,“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貂蝉漫不经心的随口应对道,“没什么。受伤之后,难免有些警惕。” 庾献有些羡慕的看着貂蝉,“还是你们妖类了得,不但妖身坚固的可以硬接兵器,恢复起来也这么快。” 庾献想想貂蝉当初空手接白刃,硬刚张辽的场景,就觉得这美人儿实在有些彪悍。 貂蝉默不作声。 摸完庾献之后,就一个人坐在那里摸着小下巴细细思索。 口中时不时轻声道,“不应该啊。” 庾献凑上耳朵,“什么?” 貂蝉白了庾献一眼,“没你的事儿。” 庾献也不太关心这个,他问道,“那我这是什么问题,是中了毒,还是受了暗伤,还是中了别人的诅咒?” 貂蝉猛然被庾献连问数句,一时有些语无伦次,“当然、当然都不是啊!” “这样啊。” 庾献对自己是怎么得的这个毛病虽然关心,但更关心的是有没有办法去掉。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貂蝉支吾了一会儿,显然也没什么好主意,她想了想,眼睛再次眯起来笑道,“这样吧,我先给你开一副药你吃着。” 妖精给人开药,听着就稀奇。 庾献笑着问道,“你开的药我可不敢乱吃,该不会是用什么小儿心肝之类的做药引子送服吧。” 貂蝉给了庾献一个白眼,“在这等着。” 说着,貂蝉自己进了后院旁边的一间配房。 不一会儿,房里灯被点亮,庾献从窗纸上隐隐约约看到了提笔写字的婀娜身影。 庾献欣赏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这妹子是漂亮,怪不得后来被这么多强者争抢呢。 只不过,当庾献知道这美人儿是妖物之后,就明白这里面的事情绝不简单。 不片时,那灯吹灭。 貂蝉拿着一张黄纸出来,上面写了几味药材,“你先吃着,好好调理,过两天……,你再过来一次。” 庾献将那纸展开,见上面写着几种药材。 ——“熟地黄,山萸肉、干山药,泽泻、牡丹皮、白茯苓。” 庾献木然,这个药方岂不就是…… 第219章 春秋先生 庾献出了司徒府,还有些迷。 自己去找一个妖女帮忙。 结果对方没使出剖肝沥血这等骇人听闻的妖魔手段,反倒开了一副六味地黄丸,把自己打发出来了。 这谁能信? 庾献对貂蝉算是死心了。 好吧,六味地黄丸就六味地黄丸吧。 庾献回了相府之后,稍微用了点小手段,偷偷溜去库房翻找了一番。 他是修行木属性功法的,寻找药材不费什么难事。 药材凑齐之后,庾献又四处翻找了一番。 不过并未如期待的那样,找到秦皇所铸的“一斗”。 他并没有失望。 若是这东西真的如副本中那样堂而皇之的存在库房中,那才叫有鬼了。 这东西应该也不会被董卓随身带着。 “一斗”虽然听起来牛逼又神奇,但是若是没有“一斤”配合,顶多就是方便装东西罢了。 装进来的东西虽然体积不变,但是装的越多,重量越重。 “一斗”的神奇之处,在于可以装下大量人道文明制造的东西,偏偏等到它真正能发挥作用的时候,又会形成超重的巨大的不便。 可以说,单独使用“一斗”,还是有些鸡肋的。 庾献暗暗猜测,这秦皇“一斗”应该是藏在主簿那里。 这件事还要从董白那里打主意。 庾献将搜刮的药材带去厨下炮制一翻,最后制成几十枚蜜丸,用腊封了。 他拿起一颗扔进嘴里,期待着多少能有点效果。 第二日一早,庾献揽镜自照,发现自己越发有些气血虚浮。 昨夜又心悸了两次,这让庾献生出了强烈的不安。 庾献拿出白银葫芦,求爷爷告奶奶的祈祷了一翻,结果进去之后,仍旧是被一道毫光刷了出来。 庾献无奈,只得静等到黄昏,准备先去见见那些不入九流的小说家。 下午的时候,看着日头渐西,庾献也不惊动守兵,依旧从那角门悄悄出来。 不一会儿,庾献就混入了熙熙攘攘,热闹的人群。 他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向那小巷寻去。 到了一看,见那小巷两侧都是店铺,不过不是庾献想象中的书店,只是一些寻常的笔墨铺子,有些还卖点砚台,笔架等摆件。 庾献心中迟疑,莫非这个时代的小说家就以贩卖这些为生? 那自己是不是该主动搭讪问上一句? 庾献伸头探脑的瞧了几眼,见那些伙计店主不像是什么读书人的模样,心中又有些迟疑? 莫非李肃是骗自己? 不至于吧。 庾献挨个店铺的转悠着,也不说买也不说不买。 就这么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 那些店铺的伙计招揽了两声,见庾献这副模样,都了然的各忙各的去了。 这小巷不长,庾献从东头走到了西头,也没见到有哪个像小说家的。 他正要放弃,忽然有一个贼眉鼠眼的人撞了过来。 庾献皱眉,正要呵斥。 就见那人,撩起袍袖,露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接着挤眉弄眼的问道,“要不要?” “咦?” 庾献有些惊奇的想要伸手接过来,那人却将袍袖一卷,把东西收了起来。 “不买别动,这可是纸作的书册,很贵的。” 庾献心中有几分确定了,他打量着那人问道,“东西怎么卖?” 那人伸出了一只手,“一百钱。” 庾献的目的就是来找小说家的,自然不会吝惜一本书钱。 他昨夜从董卓库房里顺出了一些钱,这点花用还算不得什么。 庾献把钱拿出,那人立刻喜笑颜开,“爽快。” 随后把书递了过来。 庾献接过那薄薄的册子,顺手打开,就看见一副美人插画,和大段直抒胸臆的描写。往后翻翻,尽都如此。 庾献木然。 好吧,筚路蓝缕的开创总是艰辛的,小说家的先民们也不容易。 还是自己的正事要紧。 庾献客气拱手问道,“敢问先生姓名?” 那贼眉鼠眼的老汉闻言,很是警惕的打量了庾献几眼,“怎么,你该不会是要报官吧。” 在一个以道德为法律依据的时代,这本小册子就够老汉喝一壶的了。 庾献笑道,“哪能呢,就是方便招呼。” 那老头想了想,犹犹豫豫的说道,“那你就叫我春秋先生吧。” 庾献心道这老头可真够敢说的。 《春秋》是儒家的重要典籍,敢以此为号,这货不是有两把刷子就是一个夸夸其谈之辈。 庾献犹豫了一下问道,“我有一件事想要你帮忙?” 那春秋先生听了微怔,“说来听听。” 庾献打听道,“前些日子洛阳城的异象,不知你见到没有?” 那春秋先生闻言,打量了庾献几眼,“自然是见到了。” 庾献低声说道,“实不相瞒,我一位兄弟牵扯在里面,我想帮他一把。” 老头一听这个,吓了一跳。 他连忙推辞道,“不是小老儿不帮你,只是这件事情太大。小老儿只是个不入九流的人物,哪敢掺和进这样的大事。” 说着,那老头就想来个脚底抹油。 庾献一把将那老头抓住,低声说道,“有没有方便说话的地方。” 那老头犹豫道,“这……” 庾献冲他一呲牙,低声威胁道,“我要是你,就绝对不会平白得罪一个亡命之徒。” 那老头脸上显出惧色,他一脸苦涩的说道,“不是小老儿不识相,可我就是个写春书的,没那么大的能耐啊。” 庾献不答,只是危险的看着那老头。 那老头出身市井,早就见惯了各色各样的人物,知道这是个不容易动摇的,只得苦笑着说道,“前面有个马市,里面驵会的东家是我的好友。咱们可以去那里坐一坐。” 洛阳皇城的正东方就是马市,而驵会类似后世的牙行,是进行大宗买卖撮合的地方。 在这个时代,不但信息不畅,运输和支付也都很不方便。再加上有些商人来到异地,不是很懂行情,渐渐的,这些撮合买卖的地方就开始兴盛起来。 庾献也不怕这猥琐老头耍什么花样。 他给这家伙安了个心,“不用怕,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聊几句。事情做不做,不会勉强你。若是做成了,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第220章 马市 那老汉无奈,只闷闷的在前引路。 马市离的并不算远。 由于两汉实行积极的马政,不管是在官署还是在民间,保有马匹的数量极为庞大。 汉武帝的时候,还一度“众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乘历牝者摈而不得聚会。” 那时候的社会风气,骑母马的人都会被人鄙视,甚至都和人混不到一个圈子里去。 到了东汉后期,随着南匈奴的归附,带来了大量健壮的草原马。 南匈奴的贵族们很乐于用那些马匹,从中原换取金银珠宝,丝绸布帛等物。 在这洛阳马市之中,有几家极有势力的存在,背后就有南匈奴部落的影子。 随着大量匈奴骏马的涌入,马匹的价格也大幅度的杀跌。 一匹普通的公马价格在五千三百钱到五千五百钱之间,价钱只是牛的一倍。 庾献一边跟着那老汉慢慢走着,一边从他嘴里套话。 听他的意思,最近有越来越多的匈奴人开始出现在洛阳城里。 有一些是来贩马的,但更多的都是大群的青壮,空身来去。 那老汉忍不住牢骚了几句,“这大汉,要不太平了啊。” 庾献闻言默默点头。 在汉末大劫开始的时候,南匈奴一直表现得异常活跃。 他们不但在劫夺天子中掺和了一手,而且还和袁绍忽敌忽友,表现出了摇摆的政治立场。 好在,不管袁绍、公孙瓒还是曹操,这些雄踞北方的豪杰都是少有的强横人物。 在之后的许多年,南匈奴只能偃旗息鼓,默默积蓄力量。 到了八王之乱的后期,南匈奴部族已经大量南下,渗透进北方的疆域。 等到八王之乱死伤了大量青壮后,游牧各族的人口,也膨胀到接近汉人的三分之一。 之后的血腥历史,让庾献也难以正面直视。 庾献打破沉默,开口问道,“你的这个朋友,不会也是哪个匈奴单于台面上的人物吧。” 那老汉听了连连摇头,“怎么会。开始还有些人这么做,后来那帮蛮子学乖了,他们世代把自己的小孩儿送来洛阳。等到那些小孩儿长大之后,这洛阳的马市生意,就让他们抢走了大半。如今咱们汉人只能和寻常富户做些骡马生意。” 庾献好奇的问道,“马市就在咱们洛阳,难道还能被匈奴人欺负了去?” 那老汉听了叹了口气,“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都是圣天子的子民,人家乖乖的来做生意,我们还能拦着?再说,只有这些常年生活在草原上的匈奴人,才能捕获一些珍奇的异种,咱们汉人在马圈里养大的马,着实差了许多。不管是宫廷中还是各个官衙,都很喜欢他们出售的健马。” 这时,正好路过一处马场,一些做为样品的骏马被短栅栏圈着,许多人围着品头论足,谈论价钱。 庾献看了看卖主,见他穿着丝绸衣物,头上别着玉簪。除了异于常人的面目,还真看不出这是匈奴人。 那老汉顺着庾献的目光看了过去,随口说道,“这是火骑部的人。有一次我见到两百火骑部的人入城,清一色的赤焰驹,啧啧。” 庾献心头微微沉重。 他之前见过张辽的乌烟驹,对这些异种战马的威力很是忌惮。 若是有大量的强力骑兵,能够造成的危害绝对是要命的。 庾献想着,顺口问道,“对了,这马市上有没有乌烟驹可以买?” 老汉笑道,“只要你出的起价钱,那些匈奴人就能设法帮你弄到。” 庾献点了点头。 如果有机会,他倒想弄匹好马代步。 不一会儿功夫,到了那老汉朋友所在的地方。 庾献看了看门面,果然不算大。 门口也如旁的地方那样,用栅栏圈了一些马,不过那些马看着虽然健壮,却全无匈奴马的灵性。 “草料马。”老汉说了一句,接着引着庾献入内。 两人进了房内,老汉主动对一个有些富态的中年商人说道,“用用你楼上的地方。” 那中年商人爽快的应了一声,“没问题,你们尽管去谈。” 说完,还向庾献挤眉弄眼了一番。 庾献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一个被皮条客拐走的纯情少年。 到了楼上,房门一关,一道淡淡的法力纹路闪过。 庾献有些惊讶。 那老汉解释道,“小郎君不必怕,只是隔音之用。” 庾献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就连皇宫那样的恶地他都闯过,自然不怕一个写小黄文的能给自己设下什么埋伏。 庾献开门见山的说道,“阁下既然是小说家,那想必这两天也听过一些街谈巷议。” 那老头听了得意的一笑,“你可知这里的店主,为何愿意借我这个地方?” 庾献有些纳闷,不知道这老头为何把话题拐到了这里。 他疑惑的问道,“为何?” 那老头得意的说道,“我小说家虽然不入流,但是很擅长打听小道消息,邻里短长。” 那老头补充了一句,“这些东西不少人喜欢看的。” “所以呢?”庾献问道。 “所以我们小说家有独特的法门,可以炼出一对顺风耳。只要是周围一里发生的事情,什么都瞒不过我。这家店的主人做生意总是不顺,后来我就替他偷听别人家在密室的报价、货源,这才让他慢慢有了起色。” 说到这里,老头一脸矜持的盘起了腿。 这番话也是间接的回应了庾献刚才的那个问题。 有这样的一双耳朵,知道些街谈巷议,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庾献等会儿还要和这老头谈价钱,当然不希望他太过得意。 庾献指了指袖中的那本薄薄的小册子,似笑非笑的问道,“所以,你把这一身本领用来听墙角吗?” “额。”那老汉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干脆直接的说道,“你既然找小老儿,那咱们索性就把话说开,你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小老儿做什么?若是小老儿能帮的上,小老儿自然不会推脱,要是小老儿没那没能耐,也希望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当然,帮忙也是要钱的。” 这是李肃介绍的人,庾献还是颇为信任的,当即正色对他说道,“实不相瞒,我就是那个被通缉的国师。现在城中的风向变了,新朝王命似乎在相国身上。你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解决掉通缉的问题。” 第221章 道听途说 那老头听了就想转身跑。 庾献一把将他拽了回来,冷笑的看着他。 “有些内急,内急。”老头干巴巴的解释道。 庾献不紧不慢的说道,“先说我的事情,之后随便你去哪。” 庾献也不是白使唤人,口中许诺道,“放心,办成这件事,自然会给你足够的酬劳。” “酬劳?”那老头脸色微微和缓。 庾献也不罗嗦,将身上带的钱尽数扔在案上。 钱财携带不便,庾献也没能偷出多少来。 “这些只是表达一下我的诚意,稍后会有更多的钱财给你。” 那老汉胆小猥琐,见到钱却精神一振,满口笑道,“好说,好说。小老儿不妨给你透个底。我们这一派,有两大才能,一个叫做‘道听’,一个叫做‘途说’,帮人解决点小麻烦,还是不成问题的。” “哦?”庾献听的新奇。 那老汉振振有词道,“我等虽然修炼有成,但毕竟是舞文弄墨的君子。听墙角这样的事情,不是我辈所为。但若是我堂堂正正的在街上走着,有什么话进到我耳朵里,那可就没办法了。” 庾献反应很快,“也就是说,所谓的‘道’听,只能是走在路上的时候,听取别人的闲言碎语?” 庾献对此倒也没觉得稀奇。 在葫芦副本中时,曾经见识过盗跖的后裔,那些人修行一种奇怪的“盗亦有道”,虽然是打家劫舍的亡命之徒,也都紧守着心中的底限。 那老汉说道,“当然。我辈岂是那种没有底线的小人。” 庾献哂笑的看了他一眼,“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只是招惹不起那些高门大户罢了。像是那种寻常百姓家,谁能有一里多深的宅院。你走在旁边,还不是想听什么听什么。” 那老汉听了,脸色微红,正要解释。 庾献又说道,“你那‘途说’的本领,想必也是在街市人群之中,或者是什么稠人广坐的地方,以八方传音的方式让人不知不觉听些闲言碎语。说白了,不过是怕造谣的时候被抓到现形而已。” “你!”那老汉又羞又怒,拱拱手道,“告辞!” 庾献笑着将他拽住,从容说道,“这也没什么,任何流派都有自己的生存智慧。我道家避居深山,难道只是因为不争?” 那老头听庾献这般说,不由惊奇的打量了他两眼。 庾献索性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也不用故作姿态,吊我胃口。我的事情,我自己想的很清楚。如今汉朝国祚已亡,新朝就要兴起,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到底新朝意味着什么,谁又拥有天命,又岂是随意可以测度的?而引动这一切的我,将拥有最重要的解释权。恐怕除了汉室忠臣们恨我入骨,其他有野心的人,都在期待我出现呢。” 那老头听了,也不立刻回答,半晌才反问道,“既然你事情想的那么明白,怎么不自己去找董卓?何必要找我来帮忙?” 庾献自嘲的说道,“我去找董卓?然后该怎么说?” 庾献自问自答道,“反正汉家我已经彻底得罪了,自然只能把天命往董家人身上说,然后呢?然后等到公诸天下之后,我庾某人必然会接到一杯毒酒!既然该说的话我都说了,那之后永远的闭上嘴,对于董卓来说,就是最牢靠的。” 那老汉听了嘿然一笑,“你看的很明白啊。” 庾献认真的看着那老汉,“所以我才要来找你们,我要你们设法帮我用悠悠众口,保住这条性命。” 那老汉将从庾献那里得来的钱财,慢慢堆在案子上。 接着摸着自己的小胡子,一脸的精明,“想要做成这个,这点钱可是不够的。” 庾献笑了,“放心,我自然会给你筹到足够的钱。我这次来,只是想确认下你有没有胆子接这个活。” 那老汉嘿嘿一笑,“你也放心,你有多少钱,我就有多大的胆子。” 或许是对谈成这笔大买卖十分满意。 那老头主动开口道,“我赠送你个消息吧。” 庾献颇感兴趣的看着那老汉,“说来听听。” 那老头说道,“关于天意转变,国祚消亡的事情,汉室众臣们后来有过一番讨论。” 庾献还真的挺关心这件事情的,他开口问道,“他们是怎么打算的?” “好像是王允说服了盖勋,他们一致决定静观其变。” 庾献有些诧异,“那盖勋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王允这样猥琐的性格,本来就被盖勋所不耻。如今汉室就要衰亡,盖勋正是一腔悲壮的时候,王允怎么能说服的了他?” 那老头说道,“因为盖勋也不傻啊。之前不但贾诩确认过,许多精通周易或者望气的人也都看了,确定王命就是在董白身上。这样一来,反倒把当前的局面缓和了下来。” “董卓年事已高,必然不可能为了抢夺王命,出手对付自己的嫡孙女。再说,要是董白有什么三长两短,天意就未必是在董家这边了。不过这样一来,至少在短期内,董卓应该不会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有了这段时间的缓冲,汉室重臣们就可以从容布置。等到董卓身死的时候,天子已经长大成人,西凉兵也群龙无首,那时才是拿回权力最好的时机。” 庾献听了默默点头。 董卓现在坐等躺赢,的确是缓和了眼前的局面。 那些大臣们和董卓虚与委蛇,暗地里已经把未来的敌人设定成了董白。 等到在西凉军中拥有巨大威望的董卓去世,那么一个小小的董白,自然不足为惧。 那个自号“春秋先生”老头,顺带着又说了一句。 “对了,和你一起失踪的那个太史令好像有点麻烦。他的一家老小已经都被押入大牢了。现在太史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知道当初他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好在,找不到太史令之前,这些人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庾献听了皱起了眉头。 太史令王立完全是因为庾献的原因,这才牵扯进了这件事。 可是牵连到王立的家人,仍旧是庾献意料之外的事情。 庾献长出了一口气,闷闷的应道,“这件事我记得了。” 第222章 点破真相 庾献又和那猥琐老头交流了一会儿,才出得门来。 刚一出门,一阵剧烈的绞痛就从心中传来。 庾献从袖中摸出蜡丸连吃了几颗,却没什么效果。 庾献心中一凉,这件事必须要解决了,不然的话万一在自己和人争斗中,出现这么一次,那可就要了老命了。 庾献马不停蹄的赶回了相府。 随后找了个无人的厢房,拿出白银葫芦来,催动法诀。 随着毫光连闪,庾献不停的消失,又出现在原地。 巨大的危险临头,庾献这会儿也顾不上任性了。 该认怂的时候,还是要认怂。 他不停的催动着法诀,要进入葫芦。 终于,在庾献反复尝试了一天之后,庾献终于如愿以偿消失在当地。 人一落地,庾献就听到斑斓爱搭不理的问道,“你又来干什么?” 庾献这次可没有半点来兴师问罪的意思,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庾献赶紧陪上了一个笑脸。 “这次还是有事相求。” “哦?”斑斓懒懒的问道,“不会又是帮你给哪个姑娘修改记忆什么的吧?” 庾献知道斑斓故意挑衅,不过他这会儿也只能忍了下来。 庾献装作没听懂一样,说道,“是这样的,我好像中了别人的诅咒,这几天总是心慌气短,气血两亏。还请斑斓大人,帮着我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嗯?”斑斓听了,饶有兴致的看着庾献。 半晌之后,她才露出微微的惊讶之色。 庾献心中忐忑,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了?” 斑斓似笑非笑的看着庾献,“我说,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漂亮的女人呢?” 庾献心中一动,开口问道,“斑斓大人何出此言呢?” 斑斓有些意兴阑珊的收回自己的目光。“红颜祸水,倾国又倾城。如今你国陷城塌,命数快被人掏空了。” 庾献听了大吃一惊,“怎么会如此?” 斑斓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很有趣的手法。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让我见见她。” 说完,斑斓也不留人,衣袖一挥,直接将庾献送出葫芦。 庾献出了葫芦之后,就想抄家伙去找貂蝉拼命。 被斑斓点醒之后,他哪会不明白是谁算计了自己? 亏他还跑去找这妖女帮忙。 不过庾献这会儿也不敢莽撞了。 以他的实力对付貂蝉本身就没有多大的便宜可占,如今杀伐之力丧尽,庾献的实力大幅度缩减,自然更不是貂蝉的对手。 再加上貂蝉还不知道在庾献身上用了什么手段,庾献心有忌惮,越发不敢现在就和貂蝉撕破脸。 “必须要想个法子,把貂蝉也阴上一把,不然的话,根本是打不赢的。” 庾献想着,不由皱紧了眉头。 如今没有兵法相助,实力大损,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现在他急需要对付貂蝉,又需要弄到大笔的钱财。 对付貂蝉需要武力的支持。 想要短时间弄到大笔钱财又不被察觉,最好的方式就是去鸡鸣堂,取出汉灵帝藏匿的黄金,这同样也需要武力的支持。 庾献如今能够指望上的,除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管亥,还有就是被李肃藏起来的徐晃等人。 庾献这两天杀伐之力没有丝毫的进展,想必徐晃的处境也不是太乐观。 不然的话,哪怕徐晃带着人到处逃窜,也能通过行军,给自己增加一些点数。 庾献索性直接再次去找李肃。 到了李肃的宅院附近,庾献悄悄的释放出了自己的气息。 过了一小会儿,李肃就黑着脸出现在庾献面前。 庾献小小的拍了个马屁,“李将军这闻风望气的本领可是越来越出众了。” 李肃黑着脸说道,“少来!我现在闻到你的气息,脑子都疼。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庾献也不兜圈子,直接问道,“我手下的徐晃和他那两营兵去了哪里?” 李肃干脆利落的回答道,“已经都安排出了洛阳。现在八成在城外的某个市镇躲避风声吧。” 庾献听了皱了皱眉头,“你有办法联系到他们吗?” 李肃听了嘲笑道,“你这人还真是奇怪,兵符在你手里,你还要问我怎么联系他?” 庾献听了愕然,他诧异的取出虎符放在掌心看了看,随后一脸求教的看着李肃,“这东西不是只能在短距离内才可以发布指令吗?莫非现在也能向徐晃下命令。” 李肃轻哼道,“你想的还挺美。短距离内可以和掌兵武将简单沟通已经不容易了。你还指望能有多大的威能?我的意思是说,等会儿你就将兵符祭起,看看它往哪个方向飞动,找去应该就能八九不离十。” 庾献大喜过望,“还可以这样。” 说着,庾献直接将那虎符祭在空中。 那虎头微微旋转就指向了一个方向。 “咦?这是在城西方向啊。” 李肃不耐烦地说道,“好了没有?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庾献很热情的挥手,“快去吧,回头我再来找你。” 李肃暗叫倒霉,却也只能悻悻的离开。 庾献趁着天色没有黑透,顺利的混出了城去。 随后就快速的向城西方向而去。 走一会儿,庾献就把虎符祭在空中,辨别方向。 庾献有心实验下自己这具身体在被貂蝉暗算之后,还有几分实力。当即毫不犹豫的直接开始了“一母之力。” 庾献开启了一母之力,浑身的肌肉开始剧增,身高也拔高了一尺。 庾献想象着当初在北邙山中全力躲避张辽时的情景,四肢逐渐协调,奔跑起来越发觉得酣畅淋漓。 只是才奔出去三四里,庾献就觉得身上的力量开始慢慢消退。 庾献心中一寒。 斑斓所说不错,自己果然中了貂蝉的暗算。 庾献想了想,张口将那神秘木匣吐了出来。 随后掐动法诀,慢慢的从神秘木匣中抽取木属性之力。 等到这股带着勃勃生机的木属性力量被庾献彻底消化之后,庾献忽然察觉到,随着自身力量的恢复,似乎就连力量上限都增强了一丝。 第223章 又收一徒 庾献大喜过望,想不到这木匣居然这么神奇。 他仔细体会了一番。 心中暗自有了计较。 如今他用的最多,也是最有用的就是这“一母之力”了。 使用了“一母之力”后,身上会增加两百斤的力量,用之不竭。 这个技能虽然逆天,但是等庾献遇到张辽这等猛人之后,就着实有些不够看了。 虽说庾献耍起无赖来,也可以把张辽累吐血,但是实力上的差距已经让这个技能有些疲软。 庾献之前也贪心的想过,要把这个技能强化一番,可惜的是,庾献魔改获得这“一母之力”的代价太过巨大。 那功名葫芦是以圣人的肺为材料,显化出的一块白银,这才有了这么强大的威能。 按照斑斓所说,选中庾献之后,她可是孤注一掷,将功名葫芦最后的底蕴都用出了。 庾献这会儿又往哪里再去寻一块圣人之肺呢? 然而这个原本无解的问题,却奇妙的在神秘木匣这里得到了解决方案。 这神秘木匣有些过分的霸道。 管你是怎么失去的,硬是要直接无脑补回来。 庾献在补足生气的时候,就已经可以重新启动一母之力了。 启动一母之力后,体力永远维持在充盈状态。 那被貂蝉用妖法盗走的气血之力,直接被硬生生的补了上来。 就像是一个泉眼被人抽走了水之后,因为水脉疏通滋养,泉水自动流满水池。 结果被抽走的那些水又被补回来了。 这样一来,水池的面积自然就要扩大一些。 庾献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不由哈哈大笑一声。 这貂蝉虽然不怀好意,但是无意间却帮自己解决了一个难题。 若是这么继续下去,说不准自己一母之力能够动用的力量就能提升到三百斤。 庾献心中酸爽。 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庾献的实力虽然会强化,但是貂蝉必然也在这个环节中,从庾献这里得到了什么。 庾献心中有了明悟。 难怪那贾诩没从自己这里看出什么。 若是按照斑斓所说,自己的气数已经被貂蝉这妖女,倾国又倾城,祸祸的国陷城塌,那必然是一副酒池肉林,荒淫无度的亡国之相。 这样的格局,最多就是个草头山大王,贾诩还看不在眼中。 不过对于庾献来说,这些都没什么。 有传国玉玺镇压气运,那妖女最后还是得乖乖的。如今最重要的是加强自己的实力。 修炼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那木匣的元气极为精纯凝练,庾献修炼起来颇费一番手脚。 若要达成目的,还要慢慢积累。 庾献将那木匣吞入腹中,又祭起虎符辨认了方向,随后转向西北而去。 以庾献的速度,奔走到天黑,才看到一片茂密的丛林,那虎符直勾勾的向前,指向里面。 庾献四下打量了一下,笑道,“原来如此,竟是躲在这里。” 徐晃躲藏的地方离官道不远,只要动作够快,就算依靠来回劫掠,也足以维持他手下这些人的吃用了。 庾献想了想,顶起了“智障之盾”大步向林中走去。 刚进了密林没多久,庾献就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不少埋伏的士兵忽然跃身而出,一阵乱箭向庾献攒射来。 庾献感觉到一股股杀伐之力向自己汇聚,顿时高兴地心花怒放。 能给自己提供杀伐之力,果断是自己的小弟们啊。 庾献不闪不避,任由那些乱箭射在身上。 在智障之盾的抵御下,那些乱箭甚至没能在庾献的水晶屏上,形成什么痕迹。 那些士兵们远远的看到庾献毫发无损,都大惊失色,等到辨认清楚了庾献的容貌,这才俱都欢喜。 “是国师!” “国师来了!” 这边的动静,立刻惊动了徐晃。 不一会儿,徐晃就手持大斧,飞奔赶来。 见到庾献安然无恙,不由松了口气。 庾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出了点状况,倒是不小心连累公明你了。” 徐晃听了从容说道,“无妨,原本在白波贼那里的时候,过的也是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而且,我相信国师一定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苦逼的日子,徐晃经历的太多了。这会儿手底下有几百人,小富即安过得美美的,完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将来会有多牛逼。 庾献很满意。 “放心好了,跟着我可亏不了你。上次我就答应你要传你一门强大的兵法,如今我有三部兵法可以任由你选。” “其一,为吞烟吐雾之法。使用这个兵法之后,可以遮蔽你和一小部分士兵的气机,让敌人无从推算。兵法奇谋,若想运用得当,少不了这个法门。” “其二,为呼风唤雨之术。这个法术可以呼唤狂风,招来暴雨。你是带兵的人,这门兵法的强大,你应该有所了解。有的时候,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可能仅仅就是一个风向而已。” “其三,为撒豆成兵。其他的兵法,只会简单的运用杀伐之力。然而撒豆成兵之法,却是将杀伐之力借物化形。那些化形出来士兵,和你自己拥有的士兵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而且,只要拥有足够的杀伐之力,随身就可以携带千军万马。” 徐晃见庾献这般大方,心中激动不已。 他仔细权衡了一番,开口对庾献说道,“卑职想学习撒豆成兵之法。” “哦?”庾献挑了挑眉头,问道,“为什么想到要选这个?” 徐晃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直接坦诚说道。 “眼下的局面艰难,日后还不一定怎么样。咱们若想维持一定规模的兵力已经极难,若有这个法子,就可以省不少事情。” 徐晃若是学了撒豆成兵之术,以后拼命的事情就可以用这些士兵了,自己手下那些精锐士卒,可以极大的减少损耗。。 这是一个比较保守朴实的选法。 庾献听了也不多劝,无论怎样的选择都是个人的机缘。 他对徐晃郑重说道,“法不可轻传。我学的兵法乃是墨门之中的要义,如今墨门虽然已经消散,但是这兵法毕竟是墨门的东西。你若要学,还得拜入墨门。” 徐晃听了,很是痛快的说道。 “国师说的也是正理。既然国师对我有知遇之恩,又有授艺之德,那索性我就拜入国师门下吧。” 说完,徐晃郑重俯身下拜。 庾献的这几门兵法,光是听听就能觉出不凡,就算是寻常大将,也未必能有。 以徐晃的出身,想要学到这些秘传的高深功法,根本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第224章 蹊跷 庾献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很好,我之前收过一个弟子,就是司徒王允。如今那老头有些靠不住了,索性就不必理会他。我在洛阳城中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弟子。她虽然年幼,但入门的早,算是你的师姐。最近我可能要暂时离开洛阳一段时间,到时候,你就带着人去投奔她吧。” 庾献继续留在洛阳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可是就算要走,对董白和徐晃也得有个安排。 如今董白开始进入众人的视线之中,庾献把徐晃托付给她,正好彼此有个照应。 徐晃听庾献这般说,心中有些奇怪,“那不知我这位师姐是什么身份,我又如何去找她?我手下的兵马不少,之前洛阳城戒备疏松的时候,还可以靠着李肃的颜面混出城来,可是现在洛阳防守的这般严密,要是没有一定来头,恐怕我们想去投奔也进不了洛阳城。” 庾献听了,笑着说道,“放心吧,那人罩的住你们。她就是董卓的嫡亲孙女董白。董白……,很早就拜在我门下。到时候你只要说自己是她同门的师弟就好了。之后你们就暂时听从董白的调遣。” 徐晃听了暗暗心惊。 原本他还以为庾献彻底和西凉兵反目,谁知道人家竟然还老神在在的给董卓的嫡亲孙女当起了师父。 有这样的渊源在,这些日子的担忧,看来也只是虚惊一场。 徐晃放下心来,恭恭敬敬的说道,“愿听师父教诲。” 庾献满意的看着徐晃,对他说道,“我是墨门的第二代弟子,拜在初代弟子高何门下。如今我收你入墨门,你就是墨门第三代弟子,高何的徒孙。” 徐晃原本家中是个小吏出身,读过一些书,听庾献说到这样的来头,就有些发懵。 他心中暗暗古怪。 自己这老师怎么这么大的口气,敢说自己是墨门的二代弟子。真要是按年龄算,不得有好几百岁才成? 庾献看了徐晃一眼,自然知道他在吃惊什么,他颇感慨的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你这辈分可大着呢。” 要是从子夏那里算,徐晃都能是这位孔门十哲的徒孙了。 就算是郑玄、卢植这等大儒,恐怕都要矮个几十辈。 庾献看看四周问道,“有没有安静点的地方。” 徐晃连忙点头,“营地那边有一处竹林,很是清幽,弟子这就带师父过去。” 两人确定了师徒关系后,不自然的就亲近了几分。 庾献跟着徐晃,一边向那处走着,一边打听徐晃这几天的事情。 徐晃也不隐瞒,原原本本的说了一番。 原来,那日李肃将徐晃和他手下的兵马送出城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徐晃一头雾水,既不知道是不是庾献出了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内情。 无奈之下,徐晃只得就近带兵躲藏了起来。 庾献对徐晃的人品还是很信任的,听到这里,当即也不瞒着他,把自己做的事情大致说了一番。 “我原本想着偷点王朝气运,以后或许会有什么好处。但是没想到一不小心玩的太大了,结果让王朝更迭了。现在董卓一心认为,他董家就要崛起了,那些汉室朝臣们,也都跟着装糊涂,想要以拖待变。如今我就算出去,应该也很安全,不过为了万全把握,我还得设法把鸡鸣堂的那几根金柱偷出来。” “一来,李肃帮了我不少忙,我该好好酬谢他一番。再者,想要找小说家们给我帮忙,也需要一些钱财。” 徐晃听了倒是主动请缨,“若是再进皇宫,弟子愿意出上几分力气。” 庾献想了想答道,“也好!” 那金柱的分量绝对不会轻,就算砸碎只取其中一部分,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有徐晃帮忙,庾献能省不少的事情。 当然,若是能找到不知去哪儿的管亥就更好了。 那货化为妖身之后,体力极为惊人。 徐晃又向庾献说了一些在这里落脚后的事情。 “这里是官道,偶尔有些商队往来,有时候附近的郡县也会向洛阳押送钱粮。我躲在这里的时候,见时常有南匈奴骑兵出来劫掠。附近的官员,不能禁绝。因此我也动了心思,截过一次朝廷的粮车。不过朝廷方面的反应有些奇怪,粮草丢了,他们竟然全无反应。倒是南匈奴的黑骑军找上门来,指责我们捞过了界。” 庾献眼睛微眯,重复了一遍,“你们抢了朝廷的粮车,朝廷没有管,反倒是南匈奴的骑军找上门了?” 徐晃说道,“不错。” 庾献又问道,“你和他们打起来了?他们的实力如何?” 徐晃说道,“这些人自然不是和和气气上门的,我和他们带队的简单交了手,看上去实力倒是不弱。” 能让徐晃说实力不弱的,那恐怕已经算的上一流的好手了。 庾献想了想之前听说的那些事情。 似乎朝廷已经国库空虚有一段时间了,许多朝廷官员的禄米都无法得到保证。 后来董卓为了筹粮,还让他手下的西凉兵去洗劫了阳城县。 在听说董卓用抢来的粮食发放粮饷之后,许多官员都有怨愤之言。结果老董被激怒了,又让手下士兵挨家挨户的把粮食夺了回去。 如今洛阳城已经空乏到这种程度了,为何周边郡县押送的钱粮被劫走之后,却丝毫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呢? 现在洛阳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兵马,只要事情回报,急于解决问题的董卓,必然会派兵征剿。 庾献不由思索起来,这样的路数,到底是王允所为,还是盖勋呢。 王允?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驱使南匈奴骑军。 盖勋?这位爷素来都是正面刚的,绝对不会用阴招把洛阳这么多官员拖下水。 荀攸? 庾献想到这里,不由警惕起来。 这货坑董卓,庾献并不在乎,但若是把董白带到沟里那可就不妙了。 庾献想了想,对徐晃吩咐道。 “这件事你多留意。那些匈奴人绝对不会凭空出现在洛阳附近的。城中有一个马市,里面有许多匈奴人做生意。这些人身家丰厚,在洛阳周边都置办有产业,供养几只骑队不在话下。你帮我找出来,看这件事究竟是哪一家做的。” 第225章 传授兵法 徐晃带着庾献到了一处幽静的竹林。 庾献让那些士兵四散把守,随即以刀画地,慢慢给徐晃讲解兵法的妙用。 徐晃本来就有点底子,他又是天生的将才,许多地方经过庾献的点拨,往往能豁然开朗,举一反三。 不知不觉,日头渐渐西沉,徐晃听的如痴如醉,不断地向庾献追问一些相关的东西。 庾献耐心讲解的同时,也从徐晃这些问题和思路中受益匪浅。 直到夜色已深,露水打湿了两人的衣服,两人这才恍然觉出时间的流逝。 徐晃学了很多新知识,整个人跃跃欲试。 庾献的收获少一些,反倒一股疲惫和困倦涌上心头。 徐晃连忙说道,“师父可以先到营地里好好休息一下,不要累坏了身体。” 这会儿他话中的恭敬,让庾献明显得感觉出了其中的真心实意。 庾献心头喜悦。 找徒弟果然还是要找些牵绊少的,像是王允这种政治老油子,关键时候根本就靠不住。 东汉是个重义的时代,很多豪杰名士都讲究知遇之恩。 比如说,赵子龙就因为刘备的知遇之恩,一路无悔的追随刘备,为他绝荡长坂坡。 大儒蔡邕之前一直怀才不遇,后来也因为感念董卓的赏识,在董卓败亡后,成了唯一伏尸而哭的人。 …… 庾献又留在那营地三天。 在庾献的指点下,徐晃已经可以简单的把杀伐之力借物化形。 那杀伐之力是纯粹的杀意、杀机,以及反复锤炼的杀人技术。 借物化形之后自然可以驱使对敌。 庾献见徐晃已经把这兵法使用的似模似样,当即对他说道,“接下来,你只需要来回磨练,就足以把这兵法慢慢提升。这些日子我使用这兵法的时候有些领悟,我认识一个厉害的家伙,等到下次我向他请教了,再给你指正。” 徐晃连忙毕恭毕敬的说道,“一些都听师父的安排。” 庾献点点头,对徐晃说道,“等明日,你就独自入城,去相府投帖,拜入在董白名下。这些兵马暂时先屯扎在这里,等到不引人注意了,你再和她好好商量一番,看看怎么安置合适。” 徐晃拱手应诺。 庾献认真的叮嘱道,“现在城中有些人不太安分。无论是有人行刺董卓,还是有人拥兵作乱都是有可能的。你要随时做好准备,一旦城中出现骚乱,就尽快护着董白杀出洛阳城。我如今改换了国祚,天下瞩目,势必要避开洛阳这个大漩涡。快则一年,迟则三载,我必然还是会回来的。” 徐晃听了慨然应诺道,“弟子虽然不懂什么朝局,也明白董家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平日里弟子会谨慎的,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算豁出性命也会护送小师姐离开洛阳。” 庾献给徐晃竖了个大拇指,“靠谱。” 庾献想起张辽那日说过的话,对徐晃说道,“你的兵法为师会慢慢传授你,至于兵器上的劣势,我也会想办法帮你解决。如果我能寻觅到什么神兵利器的话,一定会给你留着。” 徐晃感激的说道,“多谢师父挂念。神兵利器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弟子有这件大斧相伴,已经很是满足了。” “看看再说吧。”庾献也没把话说死。 随后庾献又叮嘱了一句,“我现在躲藏在相府中,这件事先不要让董白知道。” 徐晃是个谨慎靠谱的人物,让他去保护董白,又多了一层保险。 …… 等到再一日天亮的时候,庾献就和徐晃一起悄悄入城。 庾献仍旧沿着原路悄悄溜进了相府,徐晃却是正大光明的去相府前求见。 那守卫相府的士兵见徐晃独身而来,脸上不免有些轻视。 徐晃不为所动,很是客气的说道,“劳烦两位费心,请将这封书信转交给在下师姐。” 说完,徐晃掏出了一份庾献亲笔撰写的东西。 那士兵听了冷笑一声,“师姐?什么师姐?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里是相国府。不是你这种江湖骗子撒野的地方。” 徐晃听了也不动怒,他指了指那书信的封皮,大声说道,“我的师姐叫做董白,乃是董相国唯一的嫡孙女。两位不管是信还是不信,只要把书信送进去就能真相大白了。” 那两个士兵狐疑的对望一眼,心中都有些吃惊。这壮汉说得如此笃定,莫非是真的?。 他们都不识字,也无从判断这书信到底是给谁的。 其中一个高个儿的士兵想了想,大声对徐晃吩咐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揣着这封书信径直去了主簿田景那里。 田景听说,有人找上门来要见董白,而且还将董白称作师姐,顿时惊讶不已。 田景心中觉得蹊跷,他当即对那士兵吩咐道,“你立刻去少君那里问一下,她有没有一个师弟?。” 那士兵去了之后没多久就来回报,“少君说她并不曾有什么师弟。” 田景闻言勃然大怒。 他冷笑道,“果然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少君的头上。少君身负王命,何其之重要?相国入宫之前,也对我百般叮嘱,让我看好少君。没想到竟有歹人撞到我手里了。” 说着田景径直起身,大声喝道,“来人,去招集府上的卫士。” 不一会儿,田景直接带着一个营头的兵马,浩浩荡荡的向前门而去。 徐晃原本全无戒备的等待着。 见迟迟没有人过来回复,心中不由警惕起来。 等看到田景气势汹汹的带着大群士兵出现在面前,徐晃早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他正要开口向田景问话,就听田景大喝一声,“来人,拿下他。” 徐晃任务不能完成,心中已经有些沮丧,又听田景说的嚣张,不由大怒道,“我看谁敢。” 徐晃本就武艺过人,他面对那些仗着人多势众,嗷嗷冲杀过来的董府军卒,丝毫不在意。 他本就是来投靠董白的,如今这些人正是他送上门来的敲门石。 若是自身没能展现出够强的实力,那就算董白碍着两人同门的名义,对他有些照顾。恐怕也没有徐晃太好的施展机会了。 徐晃肩膀一振,从背后取下大斧。 多年的生死挣扎,让他面对这样的场面丝毫没有惧色。 见那些士兵来的甚快,徐晃大笑一声,“来的好。” 竟是拔足飞奔,主动冲了上前。 第226章 投效董白 以徐晃这样强大的武力,对付一帮看门护院的士兵,自然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徐晃手中的大斧杀气森森,只是几个照面就有些收束不住。 抬手一抡,一个人头就翻滚落地。 一腔鲜血喷射出来,让许多人都一愣。 接着那些士兵眼中立刻喷射出愤怒的光芒,原本的松懈和大意,全然无踪,一个个施展出本领向徐晃攻杀过来。 徐晃杀掉第一人时,也是心头一沉。 毕竟是要上门投效,给这些人一个教训,展现出自己的才能就足够了。 杀掉相国府的守卫,绝对不是他计划中的事情。 然而此时,那些相府的士兵已经彻底被徐晃激怒,一个个悍不畏死的冲杀过来。 手中的兵器,更是刀刀砍向徐晃防护不周的地方。 徐晃当即再也顾不得保留,他大喝一声将浓浓的杀气放出。 接着手中大斧猛然劈出,又是力毙两人。 这杀气开始时还甚稀薄,但是随着徐晃不断的杀戮,上面的气息一点点的强盛起来,几乎凝为实质。 田景见这会儿功夫就已经有几十人战死,他脸上慢慢显出惧意。 这样的武力,绝对不是寻常的士兵能够对付的。 田景连忙对身边的人吩咐道,“你们快去找樊稠樊校尉。” 樊稠是西凉兵的几个校尉中武力最为出众的一位。 田景见过几位校尉搏杀。 此时竟然下意识的觉得,除非是樊稠在这里,不然恐怕拿不下此人。 好在樊稠屯兵的地方,就在相府的附近。 不片刻,就有一匹烈马赶到,横空出现在徐晃面前。 马上之人厉声喝道,“谁人这么大胆,敢在相府放肆。” 徐晃目光一紧,觉出这是个高手。 他正要答话。 那樊稠看到遍地的尸体,已经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怒意,当即一棒打来。 徐晃见状,也知道不是解释的时候。 他手中大斧一振,狠狠的迎头砸了过去。 樊稠手中的铁棒,足有五六十斤。 自从征战沙场以来,还未遇见过敢硬接的敌人。 他见这壮汉胆敢硬扞,不由心中冷笑。 还未等他开口讥讽,就觉得那铁棒上传来一股沛然难当的巨力。 樊稠慌忙用双手攥紧铁棒,把力气化尽。 谁料那巨斧,竟然如同鬼影一样一闪,再次攻了过来。 樊稠闷哼一声,用足了力气全力封在身前。 巨斧的一击本来就来得仓促,胜在一个出其不意,力道不如之前。 在樊稠的全力招架之下,竟是被他稳稳地接了下来。 樊稠暗呼侥幸,就在他要松一口气的时候。 谁料那已经被他接稳的巨斧,忽然又一股力量压了下来。 樊稠大惊失色。 还未等他做出什么改变,他胯下的那匹烈马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猛烈的冲击。 只听那马悲嘶一声,双膝跪倒在地,将上面的樊稠掀翻下来。 樊稠平衡一失,顿时大惊失色,正在疑心自己小命不保。 谁料那壮汉却没有追击的意思,反倒拱拱手,对他说道,“得罪。” 樊稠从地上爬起,他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竟不知道该怎么体面的接下这句话。 那远处的田景见樊稠在此人手中吃了亏,不由深觉骇然。 “此人如此健勇,莫非要去请吕布来?” 好在樊稠不是无胆之辈,这会儿已经稳下心思。 他大声喝道,“阁下武艺不凡,想来不是无名之辈,为何此时冲突我相府,难道不怕被诛灭九族吗?” 徐晃见终于出来个能交流的,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他当即朗声说道,“这件事却怪不到我头上。我这次是奉师命出山,前来投靠我的一位小师姐。谁想到刚刚通传上去,就有兵马前来围杀我。我心中岂能不疑?” 樊稠见徐晃是个讲理的人。 心中微微诧异,莫非这里面真有什么误会? 他沉声问道,“你的师父是谁?你的师姐又是哪个?” 徐晃向着远方拱拱手说道,“师父的名讳,弟子不好提起,不过我的师姐乃是相府之中少君董白。” “董少君?”樊稠脸色微变。 他连忙看向躲在一边的田景,“真有此事吗?” 那田景急忙答道,“并无此事,董少君说她不知道有这样一位师弟。何况咱们都侍奉相国多年,谁不知道这位少君平日深居闺中,何曾听说过她拜过什么师父?” 樊稠闻言点了点头,一脸狐疑的看向徐晃。 不过他倒也没把徐晃往坏处想。 这样一个人才前来投靠,无论是谁都会心中欢喜的。光凭徐晃这身本领,在军中领个校尉都不成问题。 这样的人物想要投奔西凉兵,根本不必拿什么虚言来哄骗别人。 “这里面莫非有什么误会?阁下的师父莫非说的是旁人?” 徐晃早就被庾献交代得清清楚楚,他当然知道自己投靠的是哪个。 徐晃见众人不信,只得说道。 “徐某愿和师姐董白当面对质。” 田景闻言在后面呵斥道,“大胆。少君身份何等尊贵,哪能见你这样来路不明的人物。” 徐晃听了有些无奈。 事情竟然僵在这里,他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樊稠却在飞速思索着眼前的局面。 如今这个徐晃一看就是难得的好手,若他真是少君的师弟,那还好办。若真是闹出了一场误会,那眼前这一地的尸首,又该如何交代过去? 樊稠虽然不怂,但也明白把这样的人物留下是很困难的。 何况此人口口声声背后还有一个师门。 恐怕不是好招惹的。 正想着,樊稠心中一动。 既然徐晃信誓旦旦是董白的师弟,那么两人总得有一个师父吧。 要是董白真的有那么一个众人所不知道的神秘师父,恐怕这件事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要是董白没有什么师父,那此事就是一个笑话。 樊稠当即笑道,“好说。来人,立刻去向少君询问,她是否曾经拜什么人为师?” 田景闻言,也明白了樊稠的意思。 他赶紧示意人去问。 过了一会儿,就听一个清脆的笑声响起,“莫非我还真的有个什么师弟?可是师父怎么没有提起过。” 众人望去,带着几个侍女过来的,正是满眼好奇和欢笑的董白。 第227章 管亥下落 田景见董白跑了过来,慢慢生出一丝不安。 这位大小姐,该不会是真的有个什么师父吧? 这会儿,他忽然觉的自己袖中的那封书信有些烫手了。 樊稠却松了口气。 无论是什么结果,有这位在这里,也好给董相国交代了。 徐晃没见过董白的模样,试探着问道,“莫非你就是董白董师姐?” 董白没急着回应,好奇的打量着徐晃问道,“你说是我师弟,可有什么证据。” 徐晃连忙说道,“恩师之前向我提起过,说他这两天见过你,并且向你传授过道法。” 董白听了,眼前一亮。 庾献是半夜跑来帮她将道法入门的,当时在场的只有一个露儿。 这人能知道此事,看来应当不是假的。 徐晃又道,“之前还有一封师父亲笔写的书信奉上,也不知道现在在谁手上。” 田景额头微微见汗,硬着头皮将那书信递给董白。 董白打开瞧了几眼,见都是一些庾献的叮嘱之言,心中更无疑惑。 董白还未给人当过师姐,她看着徐晃又新鲜又好奇,“这么说,你还真是师父派来的。那师父人呢?” 庾献教给董白的只是道家的入门功法,不但枯燥也没有什么趣味可言。 每日除了汲取木属性灵气,就是盘坐调息。 这对一个爱玩好动的豆蔻少女来说,实在是难以坚持下来。 董白这几天一心想要等庾献再来,向他讨要点有趣的法术。 徐晃谨记着庾献的吩咐,谨慎的答道,“师傅云游四海,此刻早已经出城去了。” “这样啊。”董白大失所望。 她又问道,“师父说让你来做什么了吗?” 庾献的本意就是希望徐晃以投效的名义,跟在董白身边,好好保护她。为以后的长安之乱,多留一个后手。 徐晃不好说这话,只得说道,“恩师的意思,师弟也不清楚,只说让我跟在师姐身边做事。” 董白还未答话,樊稠就大喜过望,有这样的人物来投西凉兵,必然会壮大西凉兵的声威。 他连忙转身对董白说道,“恭喜贵女得此强援,相国要是知道,不知道得多高兴呢。” 田景倒没有樊稠这么头脑简单。 他觉得这件事实在是蹊跷,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相国嫡孙女,怎么忽然冒出个师父来? 而且还有这么一个身手不错的师弟寻上门来。 田景心里十分的不踏实。 董白笑呵呵的对徐晃说道,“好,你就先跟着我吧。不过现在还没有什么事情用你做,你去找田主簿领些钱,好好在相府安住下吧。” 田景闻言,主动揽下这个任务。 “好!等会儿这位徐兄弟就跟我入府,我定会好好安置。” 说着,田景扭头对徐晃道,“贵女乃是内眷,住在后宅。徐兄跟随有些不便,不如就在外宅中寻个合适的地方安置如何?” 徐晃心中暗道,在这相府中自然没人敢对董白不利,一旦有人发动叛乱,威胁到董白的安危,那留在外宅,反倒更容易察觉到危机的苗头。 徐晃当即说道,“只要能时常见到小师姐,我没什么别的要求。” 田景笑道,“好,那徐兄就随我来吧。” 徐晃艺高人胆大,当即跟着田景大步向相府中行去。 中途,董白好奇的向徐晃打听,有没有什么好玩的道法。 徐晃本着藏拙的目的,直推说有些粗浅的武艺,并不会什么道法。 董白对此大失所望。 …… 庾献躲在暗处,见成功的把徐晃这枚棋子放在董白身边,心中安稳了不少。 如今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设法将藏在鸡鸣堂中的金柱盗走。 庾献想了想,重新溜入相国府中,找了个无人的院落,催动葫芦,将王立放了出来。 王立这些日子虽然一直昏迷,但上次吃的那顿早就顶不住了。 被庾献从葫芦里倒出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庾献暗叫罪过,连忙把之前炼制的蜜丸,随手往他口中塞了几颗。 接着又去厨房里偷出来不少吃食。 等到王立悠悠醒转,庾献不耐烦招呼,对他说了一声,“吃的都在这里。你赶紧对付两口,晚上我还有事问你。” 庾献又吓唬了他两句,“这里是相国府,你最好机灵着点,要是被人发现了,我可救不了你。” 说完之后,庾献就出了门去。 七拐八拐,到了上次遇到猥琐老头“春秋先生”的地方。 等到快黄昏,才见“春秋先生”做贼似的过来。 一见庾献,他就是一愣,“怎么又是你?” 庾献二话不说,摸出一个很有分量的钱袋扔了过去,“找你打听个事儿。” 那“春秋先生”将钱袋接过,脸上的神色立刻就和缓了下来。 “那你问吧,这洛阳虽大,老夫也自问是知道一些秘闻的。” 庾献当然也不客气,直接打听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想必也知道我曾经有一头野猪精怪坐骑。这几日那猪妖走失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庾献要打鸡鸣堂的主意,怎么把那些黄金运出来就是个大问题。 天生神力的猪妖管亥,无疑是最佳人选。 那“春秋先生”听了,笑呵呵的将那钱袋揣入袖中。 口中啧啧道,“这钱来得容易。” 庾献精神一振,只要能找到管亥,这点钱根本算不得什么。 那猥琐老头摸着胡须说道,“这几日总听人说起,城外的望都邑有妖魔作祟。听说有几户人家都被食了心肝,莫非就是你那坐骑。” 庾献听了,直接往他袖中去摸自己的钱袋。 春秋先生有些慌了,他赶紧阻拦,“怎么?花出的钱还想反悔?” 庾献冷笑道,“我那坐骑,自从被人点化之后就修道不辍。从来不敢触碰什么血食,你这两嘴一张,骗人倒是容易。” 春秋先生听了满面通红,他尴尬的解释道,“这……,妖魔本都是禽兽心思,就算有什么改变,也不足为奇。” 庾献可不吃春秋先生这一套,他直接冷笑道,“我再等你回答我一次,若是还说不出个什么道道,咱们今天就别想甘休。 那老头心中暗暗叫苦。 他连忙说道,“且慢。前些日子,我好像听一家当铺的伙计们谈论,说是有人看见某天晚上,有一只猪好像在追什么人。” 第228章 王立的重大价值 “追杀什么人?” 庾献心中疑惑。 这洛阳城,管亥可是头一次来,而且他一个妖魔,哪会和人有什么龌龊? 庾献心中一动。 能让管亥舍下自己这个未来黄巾领袖弃之不顾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人。 ——出卖了马元义,让黄巾之乱提前爆发的张角之徒“唐周”! 庾献又询问了下日期,确认发现猪妖的那一天,正是自己入宫的日子。 他心中一松,只要有管亥的下落就好。 按照猥琐老头所说,管亥应该也没吃什么大亏。 只是那货应该受了不少的伤,不然的话,恐怕早就设法来找自己了。 庾献追问道,“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春秋先生无奈的说道,“老夫最多只是知道些市井上的闲言碎语罢了。我只偶尔听人说过,好像在城外见过,至于其他的我可说不上了。” “城外?” 庾献心中一动。 倒是可以让那两营的道兵,帮着打听打听。 庾献打定主意,当即笑着松开了春秋先生的衣袖。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非要耍些滑头。” 那春秋先生无奈的看了庾献一眼。 “这件事儿怕有些不大简单。你可知你那猪妖坐骑的身份?有人可是听见那野猪追杀人时,曾经口吐人言,提及什么大贤良师之类的东西。” 庾献心中咯噔一声。 那管亥可是正儿八经的黄巾余孽。 如果此事传出去,恐怕就有些不妙了。 庾献连忙拜托道,“还要劳烦春秋先生平时帮我留意一下。只要找到那个家伙的行踪,在下必然会有厚报。” 那老头这会儿才觉出了,从庾献那里拿到的这些钱,实在有些烫手。 他苦笑着,揣着袖子慢慢离去。 庾献目送老头离去,随后飞快的赶回了相府。 庾献到了王立藏身的那里。 就见王立已经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 他也不顾杯盘狼藉,直接躺在旁边的榻上就酣睡起来。 庾献没有时间陪他磨蹭,当即把王立唤醒。 王立从朦胧中缓过神来,一见庾献终于又有力气跳脚了。 “庾道人,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苦这般咄咄逼人。” 庾献依旧对王立的质问,不理不睬。 反倒是主动开口问道,“你被我抓走这些日子,可思念你的家人?” 王立原本还刻意不去想这个问题。 庾献这句话,却让他一下子打破了他心中的防御。 他颤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庾献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对王立说道,“抱歉,你的家人都因为此事被牵连进来,关入大牢了。” “关入大牢?”王立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泪流满面。“我那娇妻弱子,如何受的了这般折腾。” 庾献趁着他的仇恨值还没落在自己身上,主动说道,“太史令先不用慌,那件事情已经有了转机。汉朝的国祚虽然消亡,但是又有土徳之力兴起。如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咱们两个知晓实情。就算你的妻儿被抓起来,恐怕也不会被亏待的。” 说着,庾献大致给王立讲了讲如今的局面。 如今董卓是铁了心认定,王命在他董家,他已经踌躇满志的准备做周文王了。 朝中的汉臣们则装忙着糊涂,反正现在的天子还是刘协,只要贯彻以拖待变的想法。 等到董卓身死的时候,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 王立却是看过庾献曾经手持传国玉玺的,他知道这里面的事情,绝对不会简单。 想到传国玉玺这个祸源,他下意识的追问道,“对了,那传国玉玺你丢掉了吗?” 庾献笑道,“这东西怎么舍得丢掉。” 王立跌足长叹道,“糊涂啊!现在时间早已经过了十二个时辰,当时的气机已经紊乱,根本无从推算。可是你拿着传国玉玺就不同了。这件宝物太过强大,恐怕很容易被人算破。留在身边,可是个不祥的东西。到时候,咱们都没有好下场。” 庾献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把传国玉玺藏在了董卓嫡亲孙女的肝脏窍穴之中。不然的话,董白这个小丫头哪来的王命在身?” 王立放下心来,想及自身,又仰天长叹道,“对别人来说,王气的事情自然重要无比。可是对我来说,宁愿只求一家人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 庾献哈哈一笑,说出了把王立放出来的真正目的,“放心好了,这件事我已经去做了。只不过,现在需要大笔的钱财找人做事。我知道宫中有一处地方还有藏金,不过,这皇宫不是好进的,阵法的事情,就得让你帮忙了。” 王立听了愕然。 想不到这家伙竟然连宫中的藏金之所都知道在哪里。 他嗓子有些发干,“你想让我帮什么?” 庾献直截了当的说道,“既然我要入宫,阵法的事情难免就要遇上。以我现在的状态,已经很难再和宫中的禁卫周旋。我有心从你这里学两手《灵宪书》上的东西,随后偷入皇宫,去做这件事,你觉得如何?” 王立闻言色变,“原来你打的是《灵宪书》的主意?” 庾献哈哈一笑,“不然呢?” 如今太史令都攥在手里了,那部《灵宪书》,庾献势在必得。 只要掌握了催动浑天仪的方法,那么庾献就有希望等洛阳大乱的时候把这宝贝偷走。 若是以此物做为布置阵法的核心,庾献简直不敢想想那威力。 王立心中怒意升腾,“你休想!你不但害了我,还害了我的家人。如今还妄图学走《灵宪书》,我岂能让你如意。” 庾献也不催逼,淡淡说道,“那你就好好考虑考虑吧。反正关押在大牢中的不是我的家人。” “你!”庾献的态度,让王立充满了无力感。 庾献索性说道,“这里就是相国府,我也不怕你溜走,你可以自己去求董相国,看他会不会放出你的家人。” “当然,那天的事情,你也可以如实的向董卓回报,包括传国玉玺的事情。” “只不过这东西现在藏在董白的肝里,若是要验证你的话,就要剖开董白的肚腹,呵呵,你觉得董卓会相信你吗?” 没有庾献那个神秘木匣相助快速愈合伤口,谁敢在董卓嫡孙女的肚子上动刀子。 王立就算是找董卓说了实情,恐怕也会被震怒的董卓认为他居心叵测。 第229章 救治管亥 王立这个主动投靠董卓的文官,本就没有什么过人的节操。 被庾献威逼恐吓一番后,几乎没做什么思想抗争就已经屈服。 他把自己所知的内容通通手录出来,又给庾献讲解了一番。 这《灵宪书》上记载的东西乃是张衡毕生心血,上面记载了对天地生成,宇宙演化,以及天地结构,日月星辰的本质等诸多理解。 里面的许多知识,都让庾献啧啧惊叹。 在这部《灵宪书》中,提到了宇宙在空间和时间上都是无穷的。 月球本身不发光,月光是来源于太阳光的反射。 张衡认为天是一个偏心率极小的椭球,天上有一个北极,枢星正好在这个位置上。日、月、五星都绕它旋转。 天不仅有出于地上的北极,还有隐于地下的南极。 根据距地的远近不同,日月星辰的运动速度也不同,离地近的速度快,离地远的速度就慢。 庾献听王立讲述了一番,理解起来并不困难。 他好奇的问道,“就这些吗?操纵浑天仪的秘术在哪里?” 王立无语的看了庾献一眼,干巴巴的说道,“这只是总纲。真正的秘术必须由我口授。” 庾献点头,原来如此。 按照王立所说,整部《灵宪书》有几大块,一些是配合《灵宪图》讲解星象变化的文字。一些是根据星象变化,解读灾咎祸福,祈禳应劫的法门。一些是操控浑天仪,获取庞大星力的法门,另外这部《灵宪书》中还有一篇辟谷炼气的《太素经》。可以说已经完全自成体系了。 庾献这会儿没心思想太多别的,当即吩咐道,“你只把如何操控浑天仪的方法教我就好。” 庾献下次入宫,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彻底关闭浑天仪。 只有浑天仪瘫痪在那里,不再运转,董卓撤离洛阳的时候,才会将它留下。 王立闻言,当即把有关浑天仪的事情,和庾献慢慢详解。 庾献跟着王立认真学了一番,等到天黑之后,再次溜出城去,叮嘱留在外面的那两营道兵,设法寻找管亥的踪迹。 从这日开始,庾献白天跟着王立学习《灵宪书》,临近黄昏的时候,去见春秋先生打听情报,入夜之后则出城,去向那些道兵询问结果。 来回了几次后,庾献索性让那些道兵分出一两人等在城外,专门向自己回报搜索的进度。 又过了数日,庾献已经把操控浑天仪的手法彻底弄透。 他开始焦虑起来,频频出城碰运气,想要尽快找到管亥。 或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等庾献学到操控手法后的第五日,终于被那些道兵打听到了猪妖的踪迹。 等到庾献匆匆找去的时候,发现管亥已经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躲在一处山洞中。 管亥已经维持不住变化,现出了原形。他见到庾献很是高兴,眼睛眨了眨。 庾献长长叹息一声,“你啊。” 庾献对管亥的感觉很是复杂,虽说这货把自己劫出山来,坏了自己的修行路。 但是这些日子经历的这些,却让庾献并不后悔。 如今他身负绝世兵法,手中有威力匪夷所思的神秘木匣,前些日子又感悟到了何为天命,只差一些功德,就可以三运加身,无所畏惧。 何况功德这种东西,对于已经得到了墨麒麟的庾献来说,就算是不去当官,得来也轻而易举。 更别说,自己还拿到了“传国玉玺”这样根本不该奢望的东西。 庾献觉得自己这一路走来,活的异常充实,初识管亥时的那些怨恨,已经慢慢消散。 于此同时,庾献也开始为管亥的忠诚和坚持感动。 说到底,这个懵懵懂懂,一心要为人间建立黄天乐土的家伙,只是一个妖怪。 庾献上前,蹲下身来拍着他的肩膀问道,“你这家伙,怎么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狈。” 庾献启动了一母之力,把管亥巨大的妖身从那个阴潮的山洞里拖出来。 管亥躲在这里已经有些时日了,他缩在山洞中的双腿,受伤的地方已经开始有些腐烂。 晒到外面温暖的阳光,管亥舒服的哼哼了两声,眼皮就有些睁不开了。 庾献一边打量着管亥狼狈的样子,一边唠叨道,“看你这幅样子,你这是多少天没合眼了?” 说着,庾献从怀中拔出短刀。 短刀离鞘的铿锵声,让管亥的耳朵微微一动,不过他仍旧躺在那里,舒服的享受着阳光。 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庾献用短刀在管亥身上打量了一番,接着就去割他身上的腐肉。 管亥感受着那削肉刮骨的疼痛,却异常的安心。 他嗅了嗅庾献的气味,随后沉沉睡了过去。 庾献见管亥睡着,着实有些蛋疼。 这么大一头猪,光是处理伤口就有些麻烦。 他醒着还好说一点,如今光是搬动,就要费好大的功夫。 庾献唉声叹气道,“算啦,你可得记着,这是你欠我的。” 庾献说完,费心的继续清理着管亥身上的腐肉。 等到确认所有伤口都已经割掉了脓疮,流出了新鲜的血液。 庾献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接着也不管有用没用,把自己炼制的那些蜜丸给管亥嘴里塞了几枚。 随后张口吐出那神秘的木匣,开始为管亥疗伤。 管亥追随张角修道,只是体悟大道根基,并没有修行过道术,这些元气利用的效率很低。 庾献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只是帮他止住血。 那强大的精力消耗就没有办法弥补了。 庾献想想,最近还需要这个家伙帮忙,索性咬牙说道,“罢了,老子好人做到底。” 说完,继续强行催动神秘木匣为管亥疗伤。 随着管亥身体恢复,他慢慢开始有了简单的知觉。 谁料管亥有了知觉,却反倒让庾献更加麻烦。 那木匣中的清光照往哪里,管亥的身体就下意识的开始躲避。 庾献有些奇怪,用力的想要将管亥按住。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管亥的体力强横,庾献竟是一时半会儿奈何不得他。 庾献重重的在管亥身上一拍,“动什么动,再乱动,老子就不管你了。” 管亥似是在朦朦胧胧中,艰难的答道,“不要你管。” 庾献有些不快,这货还不领情。 正待说什么,管亥模模糊糊的,艰难的从口中说道,“我不碰血食。” 第230章 管亥的天赋 庾献听了一怔。 接着沉默下来。 天之道,损有余而奉不足。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从神秘木匣中获得的生气,是从别人那里夺来的。 庾献在葫芦中还立誓轻易不再使用。 谁料,在艰难处境下的几次使用后,也已经渐渐麻木。 ——他终于开始把一些自己讨厌的事情,做的理所当然了。 庾献对管亥轻声说道,“不管你,你就死了。” 管亥不知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只是声音低微反复重复,“我、我不碰血食……” “好吧!”庾献张口将那神秘木匣吞下。 随后庾献盘膝在管亥身旁,慢慢打坐。 管亥妖身的强悍超过了庾献的想象,在身体上的伤口愈合之后,开始慢慢恢复元气。 妖类本就是天地的造化,他们是上天的爱宠和玩物,只是呼吸日月精华,就能修为大进。 管亥趴在原地一日一夜后,身体慢慢有了动作,竟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庾献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管亥看着庾献,咧嘴大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找来的。” 庾献淡淡笑着不说话。 若不是为了皇宫中的藏金,他可能还在为甩脱管亥这个大麻烦雀跃,听到这般信任的话,让庾献情何以堪。 庾献向他问道,“你遇到了唐周?” 听到这个名字,管亥目中露出仇恨之色,“不错!正是那个阴险小人。若不是他背叛了大贤良师,我等何至于仓促起事?死在朝廷手中的百万黄巾妇孺,都是他的罪孽。” 庾献有心想问唐周的实力如何,不过看看管亥这幅模样,庾献也知道不必多问了。 不管如何,唐周的实力,是现在的自己所远远不及的。 庾献向管亥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管亥咬牙切齿道,“既然找到了那个败类,当然是为黄巾军的弟兄们复仇了!” 庾献冷静的说道,“可是你既然在他手中吃了这么大的亏,可见那家伙不是个好对付的。别说你现在重伤初愈了,就算是完好状态下,不也奈何不了他?” 管亥听了一脸的绝望,“那、那我该怎么办?那妖道法术高强,我的这身本领无从发挥。难道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败类逍遥快活吗?” 说着说着,管亥忽然直勾勾的向庾献看来。 庾献吓了一跳,赶紧打消他那不切实际的念头,“你看我可没用。我连你都打不过,怎么可能对付的了唐周。” 管亥目光炯炯的看着庾献,“不不不,你可以的!你和我不同,你是道士,可以修炼道术。只要你把大贤良师留下的三卷天书好好修行,早晚有破开那妖道道法,将他斩杀的机会!” 庾献无奈,怎么又扯到这个话题了。 庾献哪怕直接扯旗造反,也不愿意沾黄巾军这趟浑水。 一场黄巾之乱轰轰烈烈,可是结果呢? 无数困苦的百姓,不但没有见到期望的黄巾乐土,反倒被大群大群的屠杀。 他们原本还可以在苦难中继续挣扎下去,如今却像是野狗一样到处倒毙荒野。 张角的志大才疏,让这场黄巾之乱,背负了巨大的原罪。 哪怕再艰难,庾献也要自己重起炉灶。 庾献岔开了话题,“那个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要先尽快帮你把伤处理一下。” 管亥身上的伤口有些已经开始结痂,有些被剜肉多的地方,时不时还往外渗血。 管亥听了也不固执,如今他的伤势确实拖不得了。 管亥主动说道,“我身上的伤处理起来也不难,你设法帮我多寻些吃的过来,我只要有足够的进食,身上的伤势就能很快恢复。” 庾献听了惊异的看着管亥,“只是这样就足够了吗?莫非你们妖类的身体素质都如此了得?” 庾献上一个见到的大妖魔是貂蝉。 那妹子也是在硬接张辽的大斧之后,用很快的速度就恢复了伤势。 管亥听了之后连忙摇头说道,“这倒不是。我的妖类天赋有些独特,我原本是野猪化身。所以食肠宽大,也从来不怕什么粗粝食物。我消化的速度极快,可以把食物中的能量,极快的补充自身的精气。” 管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说起来,这个天赋比起旁人实在有够差劲。” 庾献倒不这么看,他开口称赞道,“不是如此。有用的本事就是好本事,如今你受到这么重的创伤,都能快速恢复,恐怕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庾献说完,吩咐管亥躲好,随后就匆匆地去那些道兵们藏身的地方。 道兵们前些日子劫掠的粮食还有不少剩余,庾献索性全都取了。 他直接让那些道兵拔营,带着粮食物资,来到管亥藏身的这个山头重新立营。 随后,庾献指挥着那些道兵们,开始熬粥做饭。 等到做好,一锅锅的食物都端到管亥面前。 管亥顾不得烫,大口的吞吃起来。 庾献在旁看了小半个时辰,直看的目瞪口呆。 短短的这会儿功夫,管亥已经吃了不下百锅的食物,这已经不只是一句简单的“食肠宽大”就能解释的。 管亥肠胃的窍穴,必定有特殊的凝练方法,可以将食物纳入一起消化。 庾献想着,又琢磨起来。 也不知道那貂蝉的天赋是什么?她的伤势恢复的那么快,莫非也是类似的法门? 不过那日自己提到伤势的时候,她的反应好像有些奇怪啊。 …… 管亥又吃了数十锅,这才打了个饱嗝,趴在原地呼呼大睡起来。 庾献看了管亥两眼,吩咐士兵将周围的树木尽皆砍伐,让天空的月和荒野的风,好好的滋养它们的宠儿。 管亥一连睡足了七日,这才悠悠醒转。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尽数痊愈,整个人的精神也旺盛了不少。 庾献过来问道,“恢复的如何?” 管亥从地上一跃而起,化为赤条条的人身。 他精神抖擞的顾盼一番,随后哈哈大笑道,“已经恢复了大半,剩下的暗伤就要靠慢慢修行了。等我完全好了,哼,必去找唐周报仇!” 庾献看着管亥元气十足的模样,感觉像是看到了热血漫画里的中二少年。 庾献笑笑,口中附和着。 ——“很好。” 第231章 道人 庾献和管亥没什么好客气的,大致给他说了说自己这些天的事情。 当然有些事情,庾献用春秋笔法稍作掩盖。 管亥听了激动不已,口中嚷嚷道,“那日我看到炎汉的王朝气运荡然无存,土徳气运冲天而起,我就猜是你干的。果不其然,果不其然啊!” 特别是一想到,庾献是自己从鹤鸣山中驮出来的,管亥心中就充满了成就感。 大贤良师梦寐以求的事情,也在他手中实现了。 庾献用手在管亥面前晃了晃,无奈的说道,“先别想太多了。天意玄玄,万事还在人为,如今皇宫中高坐的还是汉天子,四海之内也依然是大汉疆域。” “若是天子发奋图强,未必不会是下一个光武帝。” 庾献看的很现实,路毕竟是走出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管亥哈哈大笑,“我自然知道。” 庾献问道,“那陪我进宫取藏金的事情?” 管亥拍着胸脯说道,“庾师弟你尽管放心吧。别的不说,我管亥还是有一把子力气的。”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在外巡哨的道兵前来回报。 “国师,有些不对劲啊,这周围有不少的骑兵来回。” “骑兵?” 庾献立刻想到了徐晃前些日子提到的那些南匈奴骑兵。 莫非那些家伙又来生事? 庾献看了管亥一眼,“管师兄还能一战吗?” 管亥挺起胸膛大叫道,“当然。” 庾献拍了拍他的胳膊,笑道,“好,咱们就出去会一会他们。” 庾献的气血之力虽然还未彻底恢复,但是随着寻到道兵,他的杀伐之力开始重新缓慢增长。 虽然没有徐晃在,操练的强度差了许多,但是毕竟攒出了一点积蓄。 管亥则胜在妖身坚固,虽然没有什么太好的妖族天赋,但是单凭武力,也不是寻常人能对付的。 庾献带着管亥来到山前,定睛望去,就见数十骑正远远的盯着这边。 远处也有一些兵马交错,不过稀稀落落的,还称不上威胁。 管亥跃跃欲试的对庾献道,“要不要冲下去杀散他们?” 庾献笑笑,“不急,看看再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时不时有小股骑兵赶来,和之前的斥候汇聚在一起。 庾献手底下的道兵只有两个营头的兵马。 而且这六百人还都是步兵,眼瞅着汇聚在那里的骑兵都接近百人了,管亥提醒道,“看样子他们还在等人。你手下都是步兵,这些骑兵可不好对付。” 庾献淡淡一笑,“虚张声势罢了。骑兵来去如风,集合速度很快,他们真要是想强攻,恐怕早就一口气冲上来了。现在做出这副样子,无非是想诱我逃窜,等我带着士兵踏上平地,恐怕他们就会蜂拥而至。” 两人又看了一会儿,那些骑兵果然没有上山搏命的打算,只是不断地分割聚合着兵马,虚张声势。 庾献说道,“看来是徐晃之前吓住他们了,等会儿你和我一起走一趟,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管亥拍着胸脯大声道,“放心好了!” 南匈奴的骑兵虽然精锐,战马也颇为健壮,但庾献有管亥这个大妖魔做为坐骑,收拾他们根本不在话下。 庾献瞧了一会儿,选定了一个持旗的头人指了指,大声说道,“管师兄,咱们去取他的人头。” 管亥闻言咆哮一声,化成一支乌青色的野猪。它的皮毛光亮,獠牙洁白,看上去威武神骏。 庾献纵身而上,一人一猪就如同滚雷一般向山下冲去。 野猪的冲锋极为迅速,它的体驱又大,跑起来激荡着阵阵尘烟,如同千军万马! 那些南匈奴的骑兵看到山上有人冲下,一开始还在哈哈嘲笑着来人不自量力,等到看到这番气势,都脸色大变,不安的拽着座下战马盘旋。 那个手持战旗的头人,冥冥之中就有感应,这一人一骑必定是冲着他来的! 他顾不上刚结成的战阵,慌忙踢着胯下马向侧翼躲避。 常年的马上征战,让他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 对面的人来的太快,很难改变方向。若是向着侧面迎头而逃,那等到对方减速调转头来,自己肯定逃之夭夭了。 庾献在管亥背上死死的盯着,见那持旗的人向着自己的侧面逃窜,他用力拍了拍管亥的后背,“不用管他,咱们只管向前!” 管亥脚下的速度更快,带着庾献一头撞入了南匈奴骑兵的战阵之中。 庾献并没有趁手的兵刃,手边只有一把白板法剑。 然而正是这把普通钢铁锻造的法剑,只在顷刻间就连接斩下三颗人头! 庾献在葫芦中时一度落魄,那时候就是给人做门客,以斗剑为生。 此刻加持了一母之力后,简直就是一个永不疲惫的杀戮机器! 有些匈奴骑兵挥舞着长刀试图对庾献反击,然而他们胯下的战马却惊惧不安着,没人敢向庾献靠近! 有人匆忙的拿出弓箭乱射了几箭,结果那些弓箭除了给自己人带来麻烦,根本连庾献的边都没碰着。 管亥的速度极快! 庾献斩下三颗人头的功夫,管亥也已经冲破了那些南匈奴骑兵组成的阵势。 庾献目光一扫,很快锁定了那逃到不远处的持旗头人。 他霹雳般的大喝一声,“哪里逃!” 说着就要驱动管亥去追杀此人。 谁料就在此时,管亥的速度却慢慢减了下来,目光凶狠的盯向远处的一个山头。 庾献立刻向那边看去。 就见在远处的山上站着一头浑身银白的大狼。 那狼幽幽的目光看了一会儿庾献和管亥,一点一点的向前奔来。 那狼奔来的速度初时还慢,转瞬间快的像是一道闪电! 庾献心中警惕,大声向管亥问道,“那是妖类?” 管亥的眼睛有些发红,他不理庾献,直接向那大白狼一头撞去。 庾献心中暗叫糟糕。 这管亥能化为人形,又虔心修行道法,早就褪去了野兽的本能。 为何此时却如此鲁莽,完全不听自己的指挥? 庾献飞速的思索着,这时他猛然扭头看向那白狼之前站立的山头。 那里赫然盘坐了一个道人。 第232章 大白狼 庾献几乎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个道人必然就是坑害了黄巾军的唐周。 唐周是张角的弟子,一身的法力无穷。 之前,就连管亥在全盛状态下,仍旧不能打败他。 如今唐周还有白狼相助,自己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庾献这会儿也想明白了。 那些匈奴骑兵真正要对付的恐怕不是捞过界的道兵,而是在搜捕受伤的管亥。 黄巾军的叛徒余孽……,在攻打皇城时遇上……,和朝廷的关系千丝万缕……,又出来为南匈奴助阵…… 这里面实在隐藏了太多重要的信息。 庾献第一时间就判断清了形势。 这看似被董卓一手遮天的洛阳城,一定有一张巨大的黑手,结成了密密的网。 而自己和管亥只是无意中扑在网上的飞虫而已。 庾献心念电转,大叫道,“走!” 然而管亥却不为所动,仍旧疯狂的向着唐周的方向冲突。 庾献大怒,用力的捶打着管亥的头颈。 在庾献乱拳之下,管亥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理智。 庾献大吼一声,“走!” 管亥这才愤愤不平的调转方向,向着远处疾奔而去。 然而这时他与那白狼距离已经很近。 那白狼如同闪电一般灵活快速,几个闪躲的功夫,就已经紧紧追了上来。 看着近在眼前,那白狼直接嘴巴一张,向管亥后腿上撕咬去。 管亥奔突的速度极快。 那白狼被带的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然而这一下重摔,带给白狼的只是一些狼狈,却狠狠的将管亥的后腿撕开了一个口子。 管亥那坚韧的皮肤似乎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大股的鲜血流淌而出。 庾献赶紧将法剑系回腰中,双手对着那受伤的位置,口中念动法诀。 一股勃勃生气从庾献身上,传递到管亥伤口上。 在庾献的道法下,管亥的伤口立时止住鲜血。 然而那白狼用极快的速度翻身而起,继续向两人穷追上来。 庾献顾不得再治疗管亥,拔出手中的法剑对那白狼虎视眈眈。 那白狼看到庾献手中的法剑,似乎流露出一丝畏惧的情绪。 然而早已被鲜血刺激的白狼,此刻已经进入嗜血状态。 它丝毫不理会骑在管亥背上的庾献,张口继续向管亥受伤的那条腿咬去。 大白狼的牙齿,如同捕兽夹一样,“咔哒”一声将管亥受伤后腿咬住。 接着四爪拼命的刨动着向后翻扯。 在管亥巨大的惯性和奔跑力量下,那白狼不出意外的,再次被摔翻在地。 然而管亥原本就受伤的那处位置,被撕开了更大的一个口子。 他那光滑油亮的皮毛被肆意掀翻,红色的肌肉和筋脉血管如同破布一样耷拉在上面,大股的鲜血瞬间淋漓了这一切。 庾献眼睛红了,他大叫道,“走,继续走!” 说着催动兵法,直接开启了人马如龙。 管亥几次想要停下来和白狼厮杀,都被庾献激烈的反对。 如今唐周那个妖道还没有出手,他们的处境就已经十分狼狈。 一旦此人也追杀上来,两个人绝对没有逃生的希望。 出于对庾献的信任,管亥只能强忍着疼痛,抑制住转身厮杀的想法。 谁料那白狼却不依不饶。 它猛然从地上翻身而起,接着用粗粝的舌头舔了舔嘴边的鲜血。 随后,不紧不慢的追辍了上来。 庾献这时他才意识到他们一个巨大的优点,那就是耐力,足够的耐力。 大白狼虽然速度很快,行动灵活,而且牙尖锋利。 但是看上去耐力好像就要差许多。 管亥虽然粗笨,也没有什么过人的妖族天赋,不过作为一头野猪,耐力可是很强的。 可是,这场生与死的追逐,只凭耐力就足够吗? 看那擅长狩猎的大白狼,一副气定神闲驱赶猎物的模样。 分明就是打算让管亥在不断的奔走和失血中彻底的耗尽力量。 现在那大白狼每一次在管亥身上造成伤口,都是两人的催命符。 庾献疯狂的思索着解决的方法。 正在此时,那盘坐在远方的道人也有些不耐烦了,他拔出拂尘,就向这边奔来。 庾献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 他用力的拍着管亥厚重的脊背,大叫道,“走,咱们往北去。” 管亥对庾献自然是盲从的,闻言二话不说,就调头向北奔去。 远处那道人见了哈哈大笑,“逃得掉吗?” 说着,也不知道往身上贴了什么符纸,速度陡然加快起来。 大白狼依旧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时不时忽然加速冲锋一阵,在管亥身上再留下一个伤口。 庾献手中的法剑有几次击中那大白狼。 然而除了敲的金星四溅,根本没有造成任何的效果。 那白狼似乎也发现野猪背上的这个小道人不足为惧,竟还裂开嘴巴,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这时庾献已经彻底弄明白了,这个白狼,想必也是和管亥一样级数的大妖魔。 庾献心中越发忌惮,更加不敢被它黏上。 若是管亥被此狼缠住。 凭借他现在的手段,想要对付唐周这等太平道的逆徒,根本是痴人说梦。 庾献当即也不再浪费法力驱赶白狼。 他酝酿一番,吹起大风,接着又呼唤雷霆阴云,试图降雨。 庾献的“人马如龙”本身就是军团兵法,在他的加持下管亥和他都获得了不小的提升。 最主要的是人马如龙,还有一个在风雨之中周旋如龙,并且能够获得恢复的效果。 随着风雨骤起。 管亥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他身上的伤口也在雨水的冲刷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着。 庾献脸上不但没有欢喜,反倒越发忧虑起来。 他如今杀伐之力不多,已经很难长时间维持这样的状态。 何况现在管亥奔行速度极快。 恐怕只需要一刻钟,就能跑出这片阴云笼罩的范围。 远处那道人见了之后,也是有些惊讶。 接着他哈哈大笑道。 “哪里来的小道士,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说着他从袖中甩出几张金光闪闪的符箓。 那几张符箓飞入天空中,转眼就将风雨定住。 庾献目光一紧。 张角当初拯救世人依靠的便是符水。 若是此人把张角的本领学全…… 庾献正想着,那道人将手掌向前一抓。 口中大喝了一声,“来!” 地上刚刚因为暴雨,四处横流的水流,仿佛凭空受到召唤的生灵一样,尽都向那道人淌去。 转眼间,在那道人身前汇成一条大河。 那道人又大喝一声,“去!” 河流汹涌向前,那道人竟是直接踏浪而来。 第233章 难缠的家伙 庾献从未和道人斗法过,如今他的状态这般糟糕,心中更是没底。 庾献连忙喝令管亥,“走,咱们往高处去。” 管亥会意,转身往高处飞奔。 水性就下,就算那道人用法力驱动也改变不了这种自然规律。 若是他强行施为,必然会消耗极多的法力。 管亥带着庾献又飞奔了一会儿,远远就看到邙山的大片丘陵在前。 庾献回头一看,自己这迂回高走的法子,果然限制了那唐周追来的速度。 庾献赶紧腾出手来,再用生之气息,给管亥修补腿上的伤口。 如今大敌在后,庾献也不好祭出木匣这等重宝,只能依靠着缓缓的法力流动,从肝脏的窍穴中慢慢汲取。 这速度自然跟不上庾献的法力消耗。 庾献只能时断时续的施为。 那大白狼时不时冲到跟前,撕咬管亥的后腿。 在庾献的强力压制下,管亥强忍下转身战斗的欲望,发疯一样的向前奔跑。 庾献也不浪费精力对付那白狼了,任凭它去撕咬管亥的伤口,只是一心一意的替管亥疗伤。 在这剧烈的奔跑中,那白狼的体力的确消耗了不少。 甚至随着他体力的下降,冲上来撕咬管亥的频率也下降了不少,在庾献的不懈努力下,管亥的伤势不但没有恶化,还有了好转的趋势。 那白狼终于把凶残的目光对准了庾献。 庾献挑衅的看了那白狼一眼,随后盘腿在管亥背上慢慢的调息着。 白狼被庾献那轻蔑的目光彻底激怒了,它低声的咆哮着,从喉咙里发出让人心旌动摇的低吼。 接着在下一次的攻击中,白狼毅然放弃了已经不能建功的管亥,直接把目标对准了庾献。 庾献看着那白狼凶猛的飞奔而至,口中喝道,“来的好!” 接着毫不犹豫的发动了“智障之盾”。 一道如同水晶壁障一样的盾牌,牢牢的抵在庾献身前。 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那白狼咆哮着撞在庾献的水晶壁障上。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凝固。 白狼的利爪落在那水晶壁障上,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刺耳声。它疯狂的撕挠着,然而那锋利的爪子,对上庾献的壁障,竟是一无所获! 也不能说完全一无所获。 至少庾献被它那巨大的冲击力打的从管亥背上掉了下来。 庾献摔落下猪,那水晶壁障立刻化为一个椭圆形的光罩将他护在地上。 白狼急速的冲了上来,对着那光罩疯狂的用爪子扒着,用牙齿啃咬着。 庾献看着那不断开合的血森森的大口,和闪着寒芒的利齿,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他之前可从来没想象过,自己会有被恶狼扑倒在地撕咬的一天。 若不是有自己从吴起那里偷学来的智障之盾,自己绝对会被这猛兽撕成碎片。 随着白狼疯狂的啃咬抓刨,那水晶壁障上的闪烁的符文不断的明灭着。 庾献之前在救治管亥的时候消耗法力甚多,此时竟有不敷所用的感觉。 若是自身的法力耗尽,就算着这屏障再坚固,自己也撑不了多久。 庾献强行镇定下心思,拼命的从藏在肝脏的木匣中汲取出木属性元力。 随后运转炼化着那精纯的能量,支撑起水晶壁障。 那白狼按着庾献啃咬了一会儿,忽然远远的听到那道人大喝一声,“滚开!” 白狼连忙抬头,就见那冲出去的管亥已经飞快的冲了回来。 那明晃晃的野猪獠牙,对准了白狼就顶了上来。 也正在此时,随着唐周的呵斥,一只水流化成的大手,从河中掀起,像是巨浪一样向管亥拍去! ——这片刻的功夫,唐周脚下的大河已经飞速的延伸了过来。 那管亥目中露出狠色,不闪不避的将獠牙对准白狼的腰上撞去。 狼是铜头铁腿麻杆腰,全身最脆弱的地方就在腰部。 那白狼目中露出惧色,此时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它慌忙扭转身子,准备应对管亥的一撞。 也是那白狼侥幸,管亥尚未冲到,道人唐周的巨浪大手已经拍了过来。 管亥被那巨浪大手打的速度锐减,方向也微微有些偏斜。 白狼拼命挣扎着,以肩膀受了管亥这一撞。 管亥的战斗经验极为丰富,临近撞击时,脑袋微低,让上翻的锋利獠牙,完成最后的攻击。 那锋利的獠牙挟着巨大的惯性,几乎如入无物的刺入狼皮,割断筋脉,划破肌肉,挑出大篷的鲜血! 接着粗壮的猪头,整个撞击在白狼身上, 白狼哀嚎一声,被顶出去十余丈,摔落在尘埃中。 管亥一击建功,正要继续追杀那白狼。 庾献已经从地上挣扎起来。 他看着快冲到跟前的唐周,对管亥大叫道,“走啊!” 管亥犹豫了一下,用獠牙将庾献挑起,甩在背上,随后迅速的向邙山逃去。 唐周追到跟前的时候,管亥的速度已经提了起来。 他忍不住怒喝一声,身下的河水炸裂,激荡翻涌。 唐周看了眼那呜呜哀叫的白狼,不屑地说道,“南匈奴的妖师也不过如此。” 那白狼闻言,目中露出仇恨的光芒。 它的身子一晃,化为一个健壮的年轻男人。 有了手足之便,这才踉跄着爬起身来,给自己接驳断骨,包扎伤口。 白狼化成的年轻人张开嘴,恶狠狠的说道,“南匈奴人帮你们够多了,你们不要不知好歹。” 唐周听了一振拂尘,虽未答话,脸上却毫无敬意。 他见白狼受伤颇重,索性将他留下,自己向逃窜的管亥追去。 庾献在管亥背上频频回头观看。 等看到唐周撇下白狼自己追了过来,不由心中松了口气。 尽管这家伙也是个难对付的,但是对付一个可要比对付两个要好太多了。 那白狼的速度奇快,又能牵制管亥。 如今少了那家伙干扰,庾献终于可以静下心思来,思考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想着想着,庾献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低头对管亥说道,“看来要对付这个难缠家伙只能找另外一个难缠的家伙了。” 第234章 唐周的手段 庾献和管亥一路向北,向着邙山深处逃去。 随着道路越难走,紧追在后面的唐周也开始失去了之前的从容不迫。 管亥奔跑的速度奇快。 唐周几乎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 正在焦虑中。 唐周猛然察觉到自己驾驭的水流似乎少了许多。 等到仔细查看一番,这才发现,原来刚才路过一处古墓,许多流水灌入古墓之中。 唐周发现之后不怒反喜。 他大笑道,“原来如此,竟是想要借此消耗贫道。也罢,就让你见识见识贫道的本事。” 说完之后,口中念念有词,掐动法诀,对着那身下的大河一指。 那条大河原本还像一条雪白流淌的狂蟒一样,追逐在管亥两人身后。 被那道人法诀一指,竟然四碎崩散成一道道溪流,不知道灌入哪里去了。 庾献正在猪背上张望着,见那道人收了道法。 不由大喜过望。 “那道人好像要放弃了。” 管亥却深知唐周的为人,他急促的闷声说道,“小心,唐周此人阴险狡诈,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放弃的。” 庾献也知道现在不是大意的时候,他在野猪背上,紧紧的盯着唐周的一举一动。 唐周失去了脚下的大河,仍旧不紧不慢的追杀上来。 不过这样的速度,比起管亥来简直不值一提。 庾献又抬头向前看了看。 他满面欢喜道,“翻过前面那道土岭,就能设法把他引入岔路,到时候咱们就有机会把他甩脱了。” 只要依靠速度拉开一定的距离,那有许多事情就可以从容布置了。 说不准只要机会把握得好,还能趁机把这个黄巾军的叛徒一举斩杀掉。 庾献好歹也答应过管亥做劳什子的黄巾少主,虽然对他只是敷衍,但要是一点儿实事不做,难免会让这莽直的家伙不满。 自己把这个唐周给杀了,也算是对得住他了。 庾献正在猪背上一面赶路,一面胡思乱想着。 忽然管亥一个猪失前蹄,险些把他甩了出去。 庾献慌忙抓紧管亥背上的猪鬃,大声问道,“怎么了?” 说的同时,也顺眼向管亥身下看去。 就在那里,踩塌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似乎意外碰到了不知什么年代的墓室。 庾献松了口气。 在这邙山上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坟墓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坟摞坟,坟压坟。 管亥的身体庞大,跑起来速度又快。 很可能一个重重的跳跃着地,就对地层造成不小的损伤。 就算是压破墓道,露出墓室也并不意外。 庾献正想着,忽然一道白浪,从那墓室中激射而出。 两人猝不及防,险些被那道水流冲得掀翻在地。 远处的那道人见了,哈哈大笑道,“好,贫道总算抓住你们了。” 管亥对唐周的手段颇有了解,水流激射出来的同时,早就做好了寻路而逃的准备。 唐周话音未落,管亥就已经奋开四蹄,继续向高处奔去。 唐周得了这个机会岂会轻易放弃。 只见他邪邪的笑了一声,手中的拂尘微微摇摆。 接着,就见无数的水浪,从庾献脚下的这个山包中冒出。 一道道激流向着两人冲刷过来,让他们速度大减。 “这是?” 庾献大惊失色。 莫非是唐周将那大河灌入地下,然后以水循着墓道乱钻,提前绕到了前面? 这样一来,唐周完全不必浪费法力,一直让河流倒灌上涌了。 他的这个念头刚刚生出。 就见一股股水流,如同钻出巢穴的蟒蛇一样,从山丘的各个窍穴中喷出。 庾献只觉得前后左右,都是白茫茫的水浪水流。 自己仿佛置身于汪洋之中,陷入了重重围堵。 庾献额头生汗。 对管亥低声问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面对唐周这样逆天的手段,手段尽出的庾献,已经拿不出太好的办法了。 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管亥身上。 管亥之前能够撵的唐舟乱窜,又在遇伏受伤之后从唐周手下逃出,必然有它独特的法门。 管亥听了大叫一声,“勿忧。” 说着张口吐出三卷金灿灿的帛书。 这三部帛书经历了管亥一段时间的温养,上面光彩莹然,已经不复当初支离破碎的模样。 管亥吐出这三卷天书,随后催动起来,猛然展开向前方卷去。 那些激流水浪,尽都被那天书一裹,消失不见。 管亥用过天书明显有些精神不振。 他勉强将那天书吞下,背着庾献继续向北逃窜。 远处那唐周见管亥用天书破了自己的道法,不但没有愤怒,反倒哈哈大笑道,“这三卷天书定是和我有缘,才让你这个憨货,屡次三番的自己送上门来。也罢,今天我就要将你斩杀在这北邙山,取走天书,自立黄天道国。” 这些日子,唐周也看到了土徳之气冲天而起的模样。 原本死心跟随朝廷的他,也忽然起了些异样的心思。 ——如今土徳大兴,莫非真的如大贤良师当初所说,这世间,要迎来黄天世界? 管亥听了唐周此言,不由破口大骂道,“呸!就凭你也配拿着三卷天书?老子也不怕告诉你,如今这三卷天书已经早有归属了。大贤良师交代我的话,早晚要在我管亥手中完成。” “哦?”唐周一面不紧不慢的追着管亥,一面把目光投向庾献身上。 他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目光阴恻恻的瞧着庾献大声问道,“怎么,莫非你背上的那个,就是老头子选中的人?” 庾献乃是管亥自己为大贤良师挑中的继承人,这会儿他心中只有得意,哪有空闲去纠正唐周的错误? 管亥大声吼道,“唐周,这个叛师的逆贼等着瞧吧。早晚有一天,我们会来取下你的首级,告祭师父和马师兄的在天之灵。” 唐周的脸色越发阴沉。 他忽然大笑道,“都留下吧。” 说着,身子竟然如同水流一样四下崩散。 庾献正震惊着。 脚下的土丘中,又开始窜出一股股的激流。 那些水流激荡,如同人首蛇身的巨蟒。 一个个尽都是唐周的模样。 第235章 负隅顽抗 庾献一秒就怂了。 这特么能打? 这妖道简直和自己是两个次元的。 庾献赶紧向管亥问道,“有没有办法冲出去!” 管亥咬牙道,“可以试试!” 庾献辨认了一下方向,微微松了口气,“再坚持一下,快到了。” 说着话,庾献抓紧时间,为管亥修复腿上的伤口。 能不能顺利逃掉,就仰仗管亥的速度了。 管亥仓促之下,再次吐出三卷天书迎敌。 唐周似是对那天书有些忌惮,始终不肯正面交锋,不过那一条条水流却丝毫不客气的对两人激射而来。 庾献和管亥被水流卷的几乎不能立足,身上的体力也在迅速的消耗着。 管亥一边拼命的驱动着三卷天书招架,一边竭力的向前奔走。 一条显出唐周人头的巨蟒,不紧不慢的游走在两人身后,曼声长吟道,“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圣人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唐周所说的,正是老子《道德经》中的原话。 面对两人的负隅顽抗,唐周不但没有丝毫慌张,反倒悠闲的念起了道法。 管亥心中大怒,就要去找唐周拼命。 庾献却竭力阻止道,“管师兄,千万不要上当,他正是想让咱们心浮气躁,露出破绽。” 唐周闻言,哈哈大笑道,“荒唐。若是如管亥那般殊死一搏,你们还有一线逃生的把握。这般拖延下去,才是求死之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水滴石穿的道理吗?” 说着,那唐周模样的水流巨蟒,忽然化为一道道水箭,向庾献乱射而来。 庾献重新撑起智障之盾,竭力的抵抗着。 反应慢了一拍的管亥,则全力掀起一阵妖风,将那雨箭吹散。 然而许多水流仍旧不停的从四处的地窍中涌出,化为一条条带着唐周人头的水状巨蟒。 那些唐周如妖似魅,似笑非笑的看着庾献,让庾献胆寒不已。 庾献这会儿后悔的简直要痛哭流涕。 精通水属性元力的唐周强大如斯,修行土属性元力的搬山道人,更是能在成皋天险中开出一尺坦途。 庾献身负纯正的木属性道法,却在危难临头的时候,才觉出其中的强大。 若是庾献不去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专心修道,说不准遇到眼前的困难,尚有一搏之力。 管亥竭力的鼓荡着那三卷天书,护着两人前行。 唐周不紧不慢的游走在后,那四处弥漫的大水,时而钻入地下,时而从地下涌出。 这邙山多坟墓,多墓道,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又有许多坍塌崩裂。 大水无缝不入,无孔不钻,在地下游走如飞。 尽管管亥带着庾献越走越高,唐周总能轻而易举的掀起水流,截断两人的去路。 庾献的心砰砰跳着,眼看离那处越来越近,整个人情不自禁的紧张了起来。 希望…… 希望斑斓没有坑自己! 管亥正奔走着,忽然前面一空,是一处沟壑。 管亥扭头就想绕路,庾献却大喝道,“不用管,冲过去!” 管亥之前的时候,就没有把握越过这处沟壑,此时已经降下了速度,更是绝无可能。 不过出于对庾献的信任,管亥还是毫不犹豫的向前跃起。 两人跃在空中,划出了一个短短的弧线,就向对面的崖壁上撞去。 庾献大叫道,“把前面撞开!” 管亥虽然不知道要撞开什么,听庾献这般说,只管闭紧了眼睛,獠牙奋力向前一挺。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两人重重的撞在对面的土崖壁上。 这道土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风化,早就有些松散,被这两人一撞,竟是坍塌了半边。 管亥的妖身强横无比,但这一下也撞的他有点发蒙。 庾献一阵胸闷气短,脑袋嗡嗡的昏昏沉沉。 好在有智障之盾做为抵抗,倒也没有受什么大伤。 庾献看着那土崖上露出的一个细小口子,心中泛出寒意。 ——“走!” 他果断从管亥背上跃下,开着“一母之力”和“人马如龙”,向崖壁上攀去。 管亥见状也回过神来,他一言不发的化为人身,赤条条的攀着那土崖向上。 这时唐周也已经赶到,他见两人如此狼狈,不由哈哈大笑道,“有趣!堂堂的正印先锋官,竟然真的如同一只猪一样拱来拱去,弄的自己灰头土脸。” 管亥又待发怒。 庾献却头也不回的大声吼叫道,“走!” 管亥的脑子不大灵光,几乎本能的就顺从了庾献的指使。 庾献开启一母之力后,筋肉饱满,体力源源不绝。管亥身为妖将,也肉身强横无比。 两人手脚并用,各自攀爬。 到了坡顶,庾献又大呼着让管亥现形,重新骑上,冲突而去。 唐周哈哈大笑道,“有趣。” 说着,流淌到沟壑边的身躯,轰然崩碎化为水流,随后欢畅的流淌浸润,从地下向庾献和管亥追去。 许许多多的水流感受到唐周的去向,也都汇聚,化为滚滚大河追随而来。 其中一股水流,几乎是本能的顺着一处地上露出的窍穴钻了进去。 随后,那道水流在底下的沟壑墓道中飞速的行走着。 更多的唐周化身,已经冲过了那沟壑,重新汇聚成一条大河,艰难的向山上倒灌。 唐周微微皱眉。 水的天性就是向下流淌,自己固然可以裹挟着这条大河北上,可是必然要急剧的消耗自己的法力。 如今看来,还是让这些水流从地下游走的好。 唐周正沉吟着,忽然心中一痛,接着“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怎么?!” 他霍然转身,看着自己刚刚路过的那处土丘。 就在刚才,他的一道水分身,竟然被人无声无息的斩杀了。 唐周厉声大喝道,“是谁?滚出来!” 唐周见无人回应,心中越发愤怒,冲过去就要寻找对自己下黑手的人。 谁料就在此时,原本无人回应的旷野忽然发出了一阵沉重忧伤的悲鸣。 ——“哞!” 那声音震荡着整座土丘,仿佛从地狱中传来。 唐周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脚下的土地。 第236章 守护者 管亥也被那低沉的闷吼弄的心旌动摇。 他连忙向庾献问道,“师弟,这是怎么了?” 庾献却急促的断然说道,“什么都不要管,咱们走!” 管亥心中一凛。 脚下不停,口中追问道,“去哪?” 庾献在引出此物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去路。 “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咱们兜一圈,绕回洛阳城去!” 两人这会儿闯出祸来,根本就顾不得想太多,眼下只有一个逃命的想法。 如今的洛阳城绝对是强人无数。 若是连吕布、张辽、贾诩、荀攸这些人都搞不定,庾献觉得自己也根本不够看的。 就在两人仓皇逃遁的时候,身后也传来了一阵阵轰响。 似乎是发生了激烈的交锋。 过了一会儿,一阵震耳欲聋的牛吼传来,后方才传来唐周气急败坏的大叫,“管亥!贫道和你没完!” 声音越来越远,到最后一个字时,已经几乎听不见了。 庾献估摸着唐周一开始还见猎心喜,想要收服五色神牛,等到被教育的认清了现实,只得无奈退走。 庾献感受着背后那滔天的凶焰,整个人战战兢兢。 若是依照斑斓所提示的,那头五色神牛已经疯狂,那么出现在它周围的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它的敌人。 庾献不敢确定这五色神牛的什么来路,但是既然能把唐周惊退,想来绝对不是凡俗。 两人竭尽全力的向洛阳城逃窜,等到出了邙山,才感觉到稍微安全了些。 管亥回头极目四望,感受着那强横的妖气。 他松了口气,对庾献说道,“还好,不是往咱们这边来的。大约是去追唐周了吧。” 五色神牛要是认准了唐周追杀,那是庾献和管亥喜闻乐见的事情。 庾献顺口问了一句,“往哪儿去了?” 五色神牛去的地方,倒是之前两人逃跑,路过的一处,管亥大致形容了一下。 “嗯?怎么是那里?” 那五色神牛去的方位,竟是之前庾献找到狐狸白骨的地方。 庾献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不安。 他对管亥说道,“咱们赶紧走!越快越好!” 管亥如今伤上加伤,也没有什么好奇的心思。两人都想着尽快返回洛阳,悄悄的找地方疗伤。 他不顾体力透支,加快了速度向洛阳方向奔去。 庾献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狐狸白骨、狐狸白骨…… 若是那埋藏狐狸白骨的地势就是“天牢”,“天牢”又岂能没有守卫? 从那五色神牛出土的地方来看,恰恰不就紧扼着天牢要害吗? 庾献在脑海中反复的想着周围的山川走向,心中还隐隐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恐怕守卫“天牢”的守卫还不止一个。 正在庾献胡思乱想的时候,埋头奔走的管亥忽然“咦”了一声,接着回头看了起来。 庾献心中一紧,问道,“怎么了?” 管亥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好像、好像那妖气向着我们这个方向来了。” 庾献头皮发麻。 自己当初拿走狐狸白骨的时候,可是毫无戒备,没有做什么掩饰。 那墓室中本来就被封禁的严严实实,庾献走之前,惦记着那具绘满了禁文的石棺,又重新将墓室封闭了起来。 如今那墓室中必然充满了庾献留下的气息。 对于五色神牛这等级数的大妖魔来说,这样毫无掩饰的气味已经足够烙印在它脑海深处了。 若是这气味的主人,不久前还仓皇失措的从它坟头上路过,那么这简直如同在黑暗中留下了一串的明灯。 庾献心中不敢确定,他赶紧示意管亥调转方向,往西南逃窜。 管亥不理会其他,继续拼命赶路。 又跑了一阵,就连管亥也觉出不对了。 他有些震惊的停下来说道,“奇怪,那妖魔好像也往这边来了。” 庾献紧张的问道,“确定吗?” 管亥认真的重重点头,“确定。就在咱们掉头的位置,它也改变了方向。那家伙那么强的气息,根本就掩盖不住。” 庾献这会儿已经惊得汗流浃背了。 若是那五色神牛真是看守“天牢”的守墓人,那么自己从“天牢”中将那狐狸白骨取走算是什么行为? 庾献正心惊胆战着。 忽然一阵低沉的声音,从庾献内心中响起。 那声音闷闷的很是厚重,却冷漠冰冷,没有任何感情。 “哞——” 庾献的心仿佛坠入了深渊之中,他疯狂的咆哮道,“走!快走!” 管亥也意识到了点什么。 他奋起四蹄,全力的向前冲去。 这会儿不用管亥述说,庾献就察觉出了那恐怖的危机。 那强大的存在,仿佛牢牢的盯住了庾献,根本不给庾献丝毫喘息的机会。 一种沉重的压迫感,让庾献像是被死神追着脚印一样,紧绷起了所有的神经。 庾献看看远处的洛阳城,再感受下紧追在身后的五色神牛的气息。 心中充满了绝望。 还是赶不过去了! 庾献心中冰冷,管亥也拼命的跑着。 又跑出了一段路程,庾献忽然觉出不对。 按照常理来说,凭借五色神牛这样强横的实力,这会儿已经追上自己了,怎么可能现在迟迟未到? 莫非? 庾献赶紧对管亥说道,“你快感应下,那五色神牛到了什么地方?” “五色神牛?” 管亥一怔,终于知道了身后追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是,庾献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莫非这些事情都是他搞出来的? 庾献催促道,“到哪里了?” 管亥感应了下五色神牛的妖气,他迟疑道,“似乎是在一里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一里之外?”庾献狐疑,“停了下来?” 以五色神牛这样强横的实力,绝对不可能是累了,那是什么原因让它停留在一里之外,却不肯追来呢。 不过这不是庾献要考虑的问题。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尽快回到洛阳。 只要到了洛阳,这等强悍的凶物自然有人收拾。 庾献对管亥说道,“不管他,咱们继续走!” 管亥只管闷头执行庾献的命令,懒得理会太多。 只是又往前跑了一阵,管亥忽然回头,一脸凝重的说道,“它又动了,速度很快!” 第237章 五色神牛 庾献赶紧问道,“是往我们这边来的吗?” 管亥仔细分辨了一下,开口说道,“不是,往东边去了?” “东边?”庾献大喜过望。 只要不是来追自己,那就说明自己这个“劫狱人”不是它非要追杀的目标。 或许还有其他优先级更高的人物。 两人稍微缓了口气,继续向洛阳前行。 庾献的状态还好一些,逃生的时候既不需要使用一母之力,也不需要动用兵法。 管亥就差多了。 他本就是重伤初愈,又被白狼撕咬了半天,还硬挨了几下唐周的道法。这一路的逃窜,就是在疯狂的透支他的精力。 庾献随手把炼制的蜜丸又摸出来几粒,扔到管亥嘴里。 管亥张口吞下,给了中肯的评价,“怪甜的。” 庾献也没指望能有什么太好的效果。 他索性把那些蜜丸全部掏出,扔给管亥,“都吃了吧,顶饿。” 又走出没多久,管亥忽然慌了神, 他回头看了一眼,大叫道,“不好,还是冲我们来的!速度很快!” “嗯?” 庾献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操作? 好在这时离洛阳城已经很近了,庾献看了看自己虎符。 里面的杀伐之力,刚好还够一次用的。 庾献对管亥大叫道,“不用管别的,直接冲过去!” 管亥奋开四蹄,飞快的向洛阳城的方向奔去。 这时已经靠近官道,陆续能看到出城的人影,那些人见一人骑着巨大的野猪飞驰而来,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有些伏路的斥候更是飞快跳上战马,急速的向洛阳城回报。 不过他们的战马就算拼尽了全力,仍旧追不上前面那一人一猪的身影,更遑论什么提前示警了。 就在他们望着远去的烟尘破口大骂的时候,忽然又有一头犍牛从后面冲了过来。 那头犍牛高大无比,杀气腾腾。而且不同寻常的是,它黯淡的皮毛上,竟然带着五彩的旋纹。一些要害部位,还披着满是锈蚀的铠甲。 斥候们见了那犍牛沉闷压抑的气势,和遍身漫布的死气,一个个吓得魂飞胆丧。 他们也不敢向着洛阳城的方向跑了,直接就近点起烽火,向洛阳城中示警。 这样强大的妖物若是攻打洛阳,足以称得上一场战争! 庾献这会儿和管亥也快冲到了城门口,来往的商旅虽多,可是看到这两人那发疯的气势,都吓得慌忙让开道路。 守城的校尉见了大惊,连忙喝令手下敲鼓聚兵。 他自己则单骑而出,大声喝道,“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在洛阳闹事。” 话未说完,庾献就张开大口,吹出狂风。 这城门口一时间飞沙走石,一片黄雾迷蒙。 那校尉吃了一惊,正待放出兵器中的妖魂,镇压左右。庾献已经趁着大乱,在城门闭合之前,一口气冲入城中! 庾献一入城,立刻从猪背上跳了下来。 接着管亥也赶紧化为人形。 两人趁着这会儿风沙扑面,躲入了附近的人家。 等到再出来时,已经都换好衣衫,藏入百姓之中。 那校尉见走脱了贼人,心中大为惶恐。 他一边催促着击鼓聚兵,一边放出兵器中的妖魂,镇压住左右的狂风。 谁料这时,那守城校尉一抬头,忽然看到远方数道烽火冲天而起。 校尉大惊,“这是何人来犯?” 见那烽火依次燃起的甚急甚近,那校尉顾不得别的了,赶紧让手下关闭城门,又让人急急回报,掌握洛阳城防的中郎将牛辅。 …… 庾献带着管亥依旧是躲入了董卓的相府。 董卓的相府极大,房间院落又多。 偏偏董卓因为迷上了阳翟长公主,每每夜宿皇宫,因此兵马宿卫都以北宫为主。 董卓不信外人,守卫相府的西凉兵相应就少一些。 里面的仆役侍卫,也都照顾不了那么大的相府。 这为庾献藏身,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庾献为两人偷来了不少吃食,大吃大喝一番后,直接就呼呼大睡。 至于洛阳城外爆发的那场大战,就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一直睡到了大半夜,庾献才醒过神来。 他去看了眼管亥,见他仍旧睡的很沉,也没打算再惊动他。 这货能吃又能睡,身上的伤势以很快的速度愈合着。 虽说管亥自己觉得这妖族天赋有点鸡肋,不过庾献见了却赞叹不已。 做为一个坦来说,抗揍又能快速恢复就足够了,要那么多攻击手段也没多大意义。 只是想到以后的事情,庾献有些蛋疼了。 原本他还打算着偷走了鸡鸣堂的藏金,再关闭浑天仪后就离开洛阳这个是非之地。 如今阴错阳差,庾献为了摆脱唐周放出了五色神牛。 偏偏他之前还偷走了五色神牛看守的狐狸白骨,这下庾献反倒被五色神牛堵在了洛阳城中。 现在庾献哪里还敢迈出洛阳城一步? 在五色神牛被解决之前,他只能继续呆在这个麻烦的地方。 庾献思量了半天,觉得这件事还得找斑斓问一问。 当初泄露五色神牛位置的是她,让自己去取狐狸白骨的也是她,总不能没个说法吧! 庾献这会儿全然不顾是自己放出的五色神牛,像一个维权群众一样,摆出了一脸的义愤填膺,当即就催动葫芦。 那葫芦毫光一闪,庾献从原地消失,接着毫光又一闪,庾献又从葫芦中被刷了出来。 庾献执拗的再次催动葫芦,进入其中。 还未等他看清眼前的东西,接着毫光又一闪,庾献再次出现在相府中,同时出来的还有昏迷着的太史令王立。 庾献木然。 这斑斓怎么这么不讲究呢。 想想王立在葫芦中也有些时候了,庾献把他拍醒,喂了点吃的。 王立匆匆吃了几口后,很忐忑的问道,“国师,我家人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别提了。” 庾献叹气。 接着,庾献想到了点事情。 他现在已经很明确了知道了,那五色神牛追杀的目标就是自己。那么之前那家伙为什么会忽然停下来? 是五色神牛遇到了什么麻烦,还是有什么让五色神牛忌惮的东西? 第238章 意外收获 在自己逃了一段时间后,那五色神牛又再次追了上来。五色神牛追赶自己的时候,偏偏不是跑直线,而是绕了一段。 庾献眼睛微眯,在地上画出了洛阳城外的草图。 随后庾献叫醒了呼呼大睡的管亥。 管亥迷迷糊糊的睁眼,接着在庾献的询问下,费力的回忆着当初的事情。 庾献看着地图,轻声自语道,“五色神牛当初是停下来,而不是直接绕路。说明我们是进入了某个神秘的区域,它绕路也没办法追到我们。所以只能放弃追杀,守在那里。后来忽然又绕路追赶,也就是说,那时候我已经出了那个神秘区域。” 庾献用短刀在地上画了一个点,代表五色神牛停步的地方,接着又画了一个点,代表五色神牛重新开始追杀时的地方。 “这两线相连,就是那块神秘的区域长度,只是不知道左右宽度如何。” 庾献自言自语着,忽然笑了起来。 “不对,既然是追杀,就要走最近的路。五色神牛选择往东边走,然后到了东边再向南。这就说明了,西边的范围,比东边的要大一些。保守的来算,就是这样一块。” 庾献在地上标记了五色神牛从东边掉头的位置,随后将东西两个方向的区域补齐。 于是在面前的地图上,一块南北五里,东西八里的区域就被标注了起来。 庾献摸着下巴看着那一块区域,心中纳罕,莫非这地下有什么禁制或者凶物。 所以会让那五色神牛忌惮? 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大一片区域。 若这五色神牛和狐狸白骨真的如同自己猜测的那样,只怕这地方的来头也要追溯到久远之前吧。 庾献想着,把王立唤了过来,“太史令,你来看看这个。” 王立凑到跟前,见是一副洛阳周边的草图,口中说道,“这是洛阳?” 庾献的草图画的还是很精准的,一些标志性的地方,也都做了备注。 庾献点点头,指着被自己标记出来的那一块区域问道。 “太史令,你认识这地方吗?” 王立奇怪的看了庾献一眼,口中迟疑道,“这不就是北郊吗?” 庾献怒。 老子知道这特么是北郊! 庾献沉着性子问道,“这地方可有什么典故?以往有没有什么异事发生?” 王立想了一会儿,面上露出难色,“这……,下官就不清楚了。而且,下官是洛阳人,世代生活在这里,之前也从未听说过那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庾献闻言有些失望。 他对自己的判断坚信无比,王立若是不知道,可能那些事情就真是太久了,早就湮灭在漫长的时间中了。 庾献正闷头不乐。 王立却想到什么一样,主动提道,“对了,蔡中郎乃是学贯古今的大儒,别人或许不知道,他一定会知道的。” 庾献听了神色微动,口中却道,“蔡邕不是凡俗之辈,被他发现我的身份,反倒会白白招惹一个麻烦。何况,那里的事情是被我意外推测出来的,要是被他察觉出那里有什么异状,也是不美。” 王立闻言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哦,也对。” 王立正要起身活动一下,庾献伸手把他拽了回来。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立,“我看你方才说话,有未尽之意,是怎么回事?” “额。”王立一顿,犹豫了半天,才说道,“我刚才是想说,蔡邕的女儿蔡琰才华出众,博闻强记。或许也能知道。” 庾献听了目光一闪,蔡文姬吗? 蔡邕这老家伙未必好糊弄,但是蔡文姬可能就好说点。 有点麻烦的是,这样一个大家闺秀,却不是自己容易接触到的。 庾献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 他吩咐了管亥和王立两句,就趁着夜色正浓,去寻找董白。 到了董白住的那处院落,庾献避开守卫翻身而入。 随后依旧是摸入房中,将董白唤醒。 董白迷迷糊糊的醒来,见是期待已久的师父,不由欢喜。 庾献逗弄了她两句,随即说道,“为师有件事情,要考一考你。若是答的好,为师下次来,就给你带点好东西。” “好啊好啊。”董白很是雀跃。 庾献随即裁了一幅帛,在上面将那草图画了。 董白甚少出门,对周边的地理没什么概念。 她好奇的看了一番,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庾献对她笑道,“那就要你来猜一猜了,猜的好,下次就有奖赏。若是猜的不好,就要罚你多读些书,增长见闻。只是这件事不要声张,免得坏了师父的事情。” 董白少女好动,最不喜欢的就是读书,听了此言顿时嘟起了嘴。 这时,她脾脏中的一物微光闪动,被引动起来。 那传国玉玺本是五德皆具之物,可以藏入诸个窍穴,只是当时庾献觉得玉乃石之属,下意识的藏入了董白的脾脏。 却不知脾脏主多思,在传国玉玺的温养之下,董白也渐渐受到那物的影响。 事实上,在庾献自私的将董白收入葫芦时,董白已经注定不会是原来的董白了。 斑斓的插手,和庾献的补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历史导入了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 偏偏庾献补救时,使用的是在乱世大劫中,足以左右天下气运的传国玉玺。 孙策以此物开创了江东基业! 袁术拿到此物,做了三年的僭称天子! 董白此时,被那物引得脾中气息大盛,脑中无数念头翻涌。 她有了主意,当即应下此事。 庾献看她答应的仓促,有些担心她把事情办坏。 当即笑问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董白得意洋洋的说道,“看师父这画应该是幅地图,师父拿地图考我,又说我猜不中,要罚我多读些书,显然不止是问这是哪里,而是想知道地图那处的一些典故。我虽然出不得深闺,但是洛阳中的才女还是知道一二的,找人问问就是了。” 庾献听了大为满意。 这小丫头还挺机灵的。 庾献又吩咐了两句,随后离开。 董白爬起来,送庾献出门。 只是看着庾献离去的身影,董白心中莫名的添了一丝疑惑,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第239章 就是他! 庾献心满意足的离开。 董白有这样的觉悟,这件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她的选择面并不多,洛阳城中能够博古通今的才女,如今只有蔡琰一人而已。 而蔡家和董家的关系,颇为微妙。 东汉是一个“尚义”的世代,在“义”字面前,就连空泛的忠诚都有些相形见绌。 那蔡邕虽然不认可董卓治理朝廷的方法,但也因为感念董卓的知遇之恩,在长安之乱后,成为唯一一个因为替董卓辩白,惨遭杀害的人。 庾献转念一想。 自己给董白身边安排了徐晃,武力值是足够应付接下来的变乱了。若是能把蔡文姬也充实到董白的阵营之中,那关键时候也有能出主意的人。 他回到自己院中,放下心头诸般事,呼呼大睡起来。 管亥的恢复需要时间,王立如今回不去葫芦了,也只能提心吊胆的跟着两人在相府内东躲西藏。 这一日,庾献趁着黄昏又跑去找那号称小说家的猥琐老头。 可惜到了之后,却一直没等到那人的身影。 庾献急于知道城外的事情,想起他在马市中有个好友,直接向马市行去。 刚进入马市,庾献就见迎头来了一队骑兵。 庾献一开始并未留心,谁料马上的骑士看到庾献,默契的对视一下,拐入了旁边的街市。 尽管他们做的自然。 庾献还是有了警觉。 南匈奴骑兵? 庾献的眼睛微眯了起来。 若是这些人是和唐周一伙的,那这洛阳城也不见得就安全了。 南匈奴的骑兵能公然劫掠运输往洛阳的物资,煽动洛阳城的恐慌,又能一手遮天瞒下此事,那肯定是和朝中的反董卓势力是有勾结的。 唐周背叛张角,投靠朝廷,还是在汉灵帝活着的时候。 说不准,唐周就效力这么一位前朝时的朝廷重臣。 如今庾献被人在洛阳城中发现,那唐周会找过来吗? 庾献心头沉重。 他借着地形设法甩开了盯梢的眼线,随后寻到了猥琐老头朋友家的驵会。 那个有些富态的中年商人对庾献还有些印象。 他很热情的招呼庾献上楼,随后当着庾献的面,让他手下的小厮去寻那老头。 庾献上楼之后,一个人默默坐着等待。 等了许久,都不见那猥琐老头找来。 庾献有些不耐烦了。 真要不行,他还可以去找李肃碰碰运气。 李肃虽然不是专业的听墙角人才,消息面不够广泛,但他身为西凉兵中的高官,可以知道很多真正的隐秘情报。 庾献下了楼,对那中年富商说了一句,“既然迟迟寻不到,那就等下次再说吧。麻烦你帮我给他捎个话,就说明日我还在老地方等他。” 中年富商很是爽快的点头道,“好说,左丘先生的客人,就是我的朋友!” “左丘?”庾献听了笑道,“难怪敢叫春秋先生,原来还有个光鲜的渊源。” 这猥琐老头,说不准还真是左丘明的后人什么的。 庾献想着,和那中年富商说笑了两句,便要出门。 中年富商连忙起身相送。 庾献一抬头,忽然看到道路尽头,一队队兵马正急速的向这边冲来。 当先的一将顶盔掼甲,全副武装。 旁边一个猥琐老头跟在马后,跑的气喘吁吁。 远远的瞧见庾献,那猥琐老头赶紧一指,“执金吾!就是他!就是他!” 这尼玛啊! 庾献简直要气炸了肺! 庾献的目光如刀一样扫过旁边的中年富商,那中年富商这会儿也明白过味儿来。 他跌足长叹,“左丘俊逸!你让我沈平有何面目再见天下人!” 庾献毫不容情的拔出短刀,一刀划过。 那中年富商不闪不避,直接闭目等死。 庾献的刀微微上飘,一刀斩断了沈平的发髻。 随后奔入店中,向二楼跑去。 庾献奔上二楼,随后一脚将那木板做的墙壁踹开,接着直接从楼上跃下,跳入后街。 后街那里的商贩行人,见忽然从楼上跳下个人来,都惊呼出声。 庾献就势一个翻滚卸掉冲劲,随后双手在地上一撑,发足向远处奔去。 那些冲入店中的官兵,这才发现庾献的企图。 除了少数精壮士卒敢直接跳下,其他人都一窝蜂的下楼,往后街涌去。 执金吾胡母班已经知道这是朝廷缉拿的要犯,哪里肯轻易放手。 他大声喝令道,“来人,给我敲响封城鼓!本将誓要拿下此贼!” 旁边的猥琐老头,耳朵一动,连忙在旁边鼓动道,“大人,那贼子向西边去了。” 胡母班听了大悦,“好,你随本将来。拿到此人之后,通缉令上的东西,本将做主,全额赏你!” 有了猥琐老头相助,庾献使尽了手段,竟然无法逃出追兵的掌握。 如今是白天,无论庾献怎么逃窜,都被不少人看到。 而但凡有人言处,都没有能瞒过猥琐老头的秘密。 庾献急忙看看自己的兵符,经过这几日的积攒,里面又有了一些杀伐之力。 他毫不犹豫的怪叫一声,“下雨收衣服啦!” 说着立时发动了兵法。 呼风唤雨之术,指气为云,凝云为雨!骤风相随,动摇四季变换! 随着庾献的怪叫,天空中阴云密布,雷霆阵阵。 街上的行人纷纷走避,生恐被大雨淋到。 然而就算如此的混乱,那猥琐老头依然凭借着市井流传的只言片语引着执金吾,准确的寻找到庾献的踪迹。 庾献见状,也不浪费杀伐之力了,直接把云雨狂风一收,继续向西逃去。 庾献早在和猥琐老头接触的时候,就打听到那老家伙的听力范围只有一里。 要躲过他的双耳,只能躲入高门大户之中。 只是庾献越逃,身后追的越近。 庾献翻过一处矮墙,正要继续奔逃,忽见一处卖胭脂水粉的店铺前,一个端庄貌美的女子,正带着丫鬟家丁在避雨。 他心中一动,大声怪叫道,“唉哟,这是谁家的大小姐,怎么裙子都被人踩掉了。” 那貌美女子一怔,接着满面羞红的嗔怒道,“哪里来的疯汉,只知道胡说!” 跟在附近的丫鬟家丁赶紧将那贵女围住,有些力壮的甚至还撩着袖子,怒气冲冲的要来追打庾献。 谁料庾献这声叫唤,不知引动了多少人的八卦之魂。 一时间那些躲雨的百姓纷纷出来观看,许多出来晚一头雾水的家伙,开始看着那边的美貌贵女凭空想象,流言蜚语。 在这老百姓们喜闻乐见的话题之中,庾献当众逃窜的事情,竟然无人提及。 那猥琐老头带着执金吾胡母班追到这里后,耳中竟是些香艳八卦,庾献的事情反倒无从追查。 第240章 再起波澜 庾献逃开了执金吾的追捕,心头却沉甸甸的没有丝毫的得意。 猥琐老头反水虽然在他的意料之外,但庾献不是没做过这个最坏打算。从一开始,庾献就对这家伙有些提防。 可是这货反水的时间点,却让庾献心中极为警惕。 自己从他那里买情报不是一次了,之前那老家伙一直铤而走险和自己做着交易。 这时候反水,只能说明风向变了,那老家伙有急于脱身洗脱自己的理由。 不然的话,两边最多是一拍两散,不至于闹到这步田地。 何况猥琐老头和马贩子沈平交情不浅,可是看沈平的反应,两者显然并没有什么沟通。 只能说明,事发突然,那老货临时做出的决定。 庾献想着,心中大致有了猜测。 庾献脚下不停,继续往西方逃去。 直到临近皇城,庾献才改道向南。 如今庾献的两个身份都已经见不得光了。 一个因为夜入皇城,被人满城通缉,一个则因为牵涉到王朝气运的变化,被人到处捉拿。 庾献原本以为躲入洛阳是条活路,却没想到,仍旧是一处龙潭虎穴。 庾献不敢再擅自走动,寻了一处不起眼的巷道躲在里面。 没过一会儿,就有披红挂彩,三人一组的骑兵路过。 这些骑兵抛洒着铜钱,口中喊着,“东家有喜,分喜钱喽。” 一边喊着,一边疾驰而过。 巡城的士兵见了,也不阻拦,懒洋洋的上前,从小儿堆中随意检出一枚抛着。 过了没多久,又一组骑兵抛洒着铜钱而过。 庾献藏在暗处,看着那娴熟的骑术和微有差别的面貌,心中暗暗沉思。 这些骑兵分明是南匈奴的人。 庶民在城中不能纵马疾驰,因此装作散财祈福的样子,迷惑巡城的士兵。 看他们这匆匆地模样和寻找的方向,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庾献长叹一口气。 没想到,这洛阳城中竟然这般多事。 本身董卓那边就不太好应付,谁料,这洛阳城中竟还有一只呼风唤雨的黑手。 这黑手不但截断了周边郡县对洛阳的支援,逼的董卓不得不在阳城大开杀戒,而且手中还掌握了人数不少的南匈奴骑兵。就连唐周这等太平道的叛徒,都在为他效力。 若是这支黑手盯上自己,那可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庾献在心中想了好几个目标。 行事激烈的荀攸最有可能。 他明面上有司空荀爽这个朝廷重臣做靠山,暗地里还有议郎郑泰、何颙、侍中种辑、越骑校尉伍琼等人为羽翼。此人行事果决,后来还直接策划了越骑校尉伍孚对董卓的刺杀。 王允这一帮文臣,看着猥琐,实际上阴险之处更加难缠。庾献虽然瞧不起他们,但是这样心思险恶的手段,也很有可能出自他们之手。 除此之外,阳安长公主的驸马伏完,董太后的侄子董承,这些和汉室利益勾结最深的人,很有可能直接继承那些忠于汉室的政治遗产。他们手底下秘密掌握的力量,甚至到了曹孟德的世代,还屡屡掀起叛乱。 还有一个庾献不敢小看的人物,那就是十常侍的余孽毕岚。 十常侍做为汉灵帝最信任的人,曾经在朝廷一手遮天。而毕岚这个在激烈的汉宫之乱中,仍能活下来的老家伙,之前就向庾献展示了极强的实力。 庾献相信,汉灵帝留给他的秘密,绝对不止是鸡鸣堂的那点藏金! 庾献算来算去,只觉得举目皆敌。 如今还能靠的住的那只有…… ——李肃! 庾献飞身而起,去找李肃。 这个世上,无论贫穷还是疾病,无论幸福还是苦难,债主总是对你不离不弃的。 李肃这个贪婪的家伙,在自己身上押注那么多,他是绝对不会甘心就这么失败的。 庾献出来寻找猥琐老头的时候,已经是临近黄昏。 这一番追逐躲闪,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庾献溜到李肃家不远的地方,在上风向,悄悄的放出一丝带着勃勃生气的木属性气息。 过了一会儿,李肃就从黑暗中冒了出来。 他激动的打量着庾献,如释重负的说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庾献一点也不感动。 他示意了李肃一下,“进去说。” 李肃一脸的抗拒,“在这说吧,你拖累了我怎么办?” 庾献听了呵呵冷笑。 “咱们这关系,你还甩的清?” 李肃闻言,振振有词的说道,“有什么说不清的。我是堂堂虎贲中郎将,比两千石的高官,西凉兵中比我位高的,只有有数的几个。你想攀诬我,别人会信吗?” 庾献哪还能不知道李肃的底细? 忍不住口中讥讽道,“手中连虎符都没有的中郎将,也敢拿来现眼。不是家里养两个人,就能自称将军的。” 李肃听了又羞又恼。 庾献不等他还口,就催促着赶紧躲起来。 那猥琐老头有“道听”“途说”两大法门,指不定这会儿就在哪儿听墙角呢。 李肃悻悻的带着庾献回家。 一进门,就惊动了坐在正堂中的公冶静。 李肃胡乱给他们介绍了一下。 公冶静是兵法世家出身,不似寻常小女儿态,应对起来落落大方。 她当着外人颇给李肃面子,礼貌的问候了一句,随即退下。 庾献在葫芦中曾经附身过李肃,对这对夫妻很有好感。 他也不客气,直接大咧咧的寻了席子坐下。 李肃对庾献有些无奈。 若不是前些日子看出这家伙的气数,李肃也不至于在这货身上下这么大血本。 庾献也不问猥琐老头的事情,直接开门见山。 “这几天,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李肃怏怏的说道,“当然有大事。洛阳城险些被一头牛给挑翻,这算不算是大事?” 庾献见李肃说的夸张,笑着说道,“不至于吧。” “不至于?”李肃事不关己的说道,“已经死在城外两个偏将军了。现在是并州军顶在外面,不过吕布这家伙出工不出力,接下来的事情还很难说。” 庾献听说吕布顶在外面,心中踏实起来。 他有些后怕的说道,“顶住就好,顶住就好。” 李肃奇怪的看了庾献一眼。 庾献不等李肃发问,顺着他的话追问下去,“接下来还很难说是什么意思?莫非董卓对并州兵消极迎战的事情置之不理吗?” 李肃闻言摇头。 “这倒不是。董卓得了王允的回报,自然是大怒的。不过李儒却劝说董卓,不如借此机会胁迫洛阳官民,让他们退往长安。到时候还可以把这祸害留给关东的那些乱贼,可以取到一举两得的效果。” 庾献啧啧连声,“这李儒够阴险啊!” 只是笑着笑着,庾献的脸就僵住了。 “退往长安?现在?!” 他们都走了,谁特么替自己顶住五色神牛? 第241章 禁宫生变 现在庾献躲在洛阳城中,那些西凉兵还会不明所以的,挡住想要冲城的五色神牛。 庾献也可以趁机浑水摸鱼。 可是等到大量百姓出城迁徙的时候,那被五色神牛盯住的庾献,不管是走还是留,必然会暴露无遗。 到时候西凉兵别说帮忙了,不给他一箭就算不错了。 庾献心中焦虑不已。 这洛阳城不能留了! 而且庾献必须抢在董卓下定撤离的决心之前关闭浑天仪。 至于那些鸡鸣堂中的藏金,庾献反倒不急着取了。 反正现在也没别人知道那东西的位置。 等到烧毁洛阳,皇宫骚乱的时候,庾献可以让李肃直接带着私兵去把那些黄金切割带走。 庾献想想这几天要做的准备,就是一阵头大。 首先,要设法拿到秦皇炼制的“一斗”,这样才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浑天仪收走。 其次,设法弄明白五色神牛到底在忌惮什么。若是能够找出那个秘密,庾献也就不必担心五色神牛的追杀了。 接着,还要去警告快把自己掏空的貂蝉,最好别在这时候搞小动作。 另外,还有太平道的唐周和南匈奴背后的黑手要应付…… 庾献又找李肃打听些旁的事情,对洛阳城中纷乱的近况大致有了概念。 庾献也不耽搁时间了,直接离开去寻找貂蝉。 庾献趁夜摸到司徒府外,依旧是按照套路释放出自己的气息。 貂蝉虽然没有闻风望气的本领,但是妖类的嗅觉本就敏锐,而且貂蝉似乎对庾献的气息,异常的厌恶。 过了一会儿,一身黑衣打扮的貂蝉如同鬼魅一样出现在庾献面前。 貂蝉身量小巧,裹上黑衣越发显得玲珑。 只是这也让她的美好身材,显露无疑。 貂蝉见到躲在暗处的庾献,脸上很是震惊,“你、你……” 庾献嘿嘿一笑,他知道这个妖女看见自己活着,大出意外,当即笑道,“你什么你,叫师祖。” 貂蝉眼中满是费解。 她用小手好奇的在庾献身上抓抓捏捏。 “师祖啊,你看上去好像气色不错呀。” 庾献被她摸的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 “喂,别乱来啊。” 貂蝉摸完庾献,一脸的困惑,“不应该啊。” 庾献当即揶揄道,“怎么,莫非师祖身强体壮有什么不好的吗?” 貂蝉这妖女性情多变,喜怒无常,当即仰起小脸来,笑脸如花。 “怎么会呢,人家还指望着师祖你好好保护我呢。” 庾献眉头一挑,没有说破。 若是真的按照斑斓所说,自己被这妖女祸祸的国陷城塌,命数掏空,那这妖女八成是得到了巨大的好处。 有自己这个肥羊可以宰,她表现得如此热情,当然不意外。 不过,庾献这几日也借机用那神秘木匣补全了亏损的精血,甚至还让自己的“一母之力”稍微强大了一些。 能够强大“一母之力”的机会,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庾献不介意和她虚以逶迤。 庾献若无其事的说道,“最近师祖要办一件大事,希望其中不会出什么岔子吧。不然,师祖就算想好好保护你,都做不到了。” “办一件大事?”貂蝉目光一闪,接着很热切的问道,“那需要徒孙效劳吗?” “咦?”庾献有些惊讶。 这妹子也有这么主动的时候? 不过万事反常即为妖,何况眼前这个还是个妖的不能再妖的妖女。 庾献当即拒绝道,“不必了。” “这样啊。” 貂蝉很是遗憾。 庾献这次过来就是为了给貂蝉打个招呼,让她别坏自己的事儿。 又明里暗里威胁了几句,这才抽身离去。 貂蝉恋恋不舍的看着庾献离去,见庾献回头,立刻像是失足少女一样热情招手。 ——“师祖,常来找我啊。” 庾献被貂蝉叫的毛骨悚然。 他心中越发坚定了一个信念,自己得躲的这个妖女远远的。 回了相府,庾献趁夜再次去找董白,让她搜集一些木属性材料。 这些主要是给她增强功法之用,不过庾献特意挑了一些在仓库中没有见过的珍贵之物。 董白听了应下。 庾献又问道,“上次考验你的东西,有结果了吗?” 董白闻言有些懊恼的说道,“本来今天就约了蔡家姐姐过府一叙,没想到蔡姐姐走在路上被一个什么登徒子调戏,现在到处都是流言蜚语,弄的她都出不得门了。” 咦? 庾献没作声。 离开董白那里后,已经是将近半夜了。 庾献索性翻出府外,悄悄向皇宫行去。 他已经有了操控浑天仪的法门和重要信物,这次入宫,定当如履平地。 庾献绕着皇城走了许久,找到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他先试着开启吞烟吐雾的法门。 刚刚靠近城墙,上面就出现了涟漪波动,几条赤色的蟒蛇游走,想要跃下城墙。 庾献心中了然。 这禁制以对外为主,外面的感应果然要强一些。 庾献不再侥幸,随即掏出从王立那里搜刮来的太史令印信贴在城墙上。 感受到印信的威力,那墙上的波动渐渐消失,上面的赤蛇由实化虚,慢慢消失在墙体之中。 庾献心中欢喜,赶紧开启“一母之力”,随后如同虎豹跳跃,借着那微小的坡度,敏捷的攀着城墙而上。 到城墙上,庾献向宫内看了一眼,见巡城的士兵尚远,当即悄悄地游附而下。 庾献这次目的十分明确,一落地就悄悄向灵台的方向摸去。 他怀中的太史令印信,闪着淡淡温和的光芒,将一路的禁制通通压制。 就在庾献顺利摸到灵台的时候,太史令官署中一个正瞌睡的值守小吏,身子重重一晃,恰巧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眼,打算洗把脸去看看外面的星象变化。 正在这时,却忽然发现正堂上的印盒在微微闪动着光芒。 那小吏惊咦出声。 自从那日太史令带着印信去相助张温后,就没再回来。为何此时却有光芒闪动? 莫非太史令回来了? 想到如今太史令王立已经是满城通缉的罪人,那小吏打个激灵,赶紧唤人去通知卫尉张温。 第242章 心狠手黑 庾献到了灵台。 抬眼望去,见高高的土台上,浑天仪正对应天象变化在缓缓转动着。 周围虽有些把守的士兵,不过都如避蛇蝎一样,离的远远的。 庾献心道,这灵台附近估计禁制重重,有许多要命的东西。 不过,他有太史令的印信在,自然浑然不怕。 趁着守兵四下巡视的机会,庾献悄悄潜入到灵台附近。 随后催动着太史令的印信,躲在阴影中,慢慢向灵台高处攀去。 有印信相助,庾献此行波澜不惊。 到得灵台之上,庾献飞快的找到了操控浑天仪的枢纽。 见那里的封盖并未合拢,不由松了口气。 按照王立所说,当初他为了协助张辽追捕贼人,曾经短暂关闭浑天仪的部分禁制。之后虽然重新启动,但他深感此时是多事之秋,为了以防万一,将控制枢纽的封盖并未完全闭合。 这一下就给庾献节省了大量的时间。 庾献仔细打量着枢纽里面的符文,思索着破坏哪一些不太容易被发现,又比较容易修复。 庾献正在权衡着,忽然听到远处人马喧闹。抬头一看,远处的一个院落已经点起了一片火把。 大量还有睡意的士兵被驱赶出来集结,随后拿着火把,向宫中四散。 庾献见了这架势,心中觉得有些不妙。 他本就做贼心虚,当下顾不得许多,赶紧胡乱将浑天仪的枢纽破坏,准备溜出皇城。 庾献刚从灵台上慢慢下来,就见一串火把行来,当先一将正是卫尉张温。 庾献心中一凛,慢慢退回了灵台的阴影之中。 就听张温大声呵斥道,“守在这里的人呢?” 把守此处的羽林卫,赶紧过来回报,“卑职等在此。” 张温怒声道,“既然是守卫这等要紧的地方,为何躲在别处。” 那羽林卫心中暗骂。 口中却只能解释道,“我等并未躲懒,只是出于谨慎,都在周围巡视。” 张温也知道灵台跟前的禁制要命,倒也不好苛责。 他又问道,“那你之前有没有看到什么人过来?” 那羽林卫赶紧说道,“卑职等一直守在附近,没见什么特别的人。” 张温“嗯”了一声,随后严厉的说道。 “刚才太史令官署的人回报,说是太史令的印盒有所感应。说不定之前那妖道和太史令已经混入皇城了。这里是皇宫禁制的总枢纽,你等万万大意不得。” 那些士兵赶紧应是。 张温点点头,随后目光随意的在那缓缓转动的浑天仪上一扫。 皎洁的月光,将那浑天仪照的银灿灿一片。 张温见没什么异样,当即回头,带着士兵往别处去。 庾献松了口气,他心中暗道,此时四处必然戒备森严,自己没有闻风望气的闪躲本领,与其贸然向外逃窜,不如前往西园看一看鸡鸣堂的布置。 下次再来,心里也有个底。 庾献打定主意,随即借助地形的掩护向西方奔窜。 …… 张温走出一会儿,忽然拉马停住,接着转身,看向灵台的方向。 他的亲随连忙问道,“将军,可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张温皱着眉头努力的回忆着,刚才那随意扫过的画面。 初时还未走心,此时越想越不对劲。 在张温的费力思索下,他终于想起来,刚才在浑天仪一闪而逝的那两句话。 张温的目光阴沉了下来。 他口中轻轻说道。 “日譬犹火,火则外光,日譬犹火,火则外光……” 就算是张温丝毫没有接触过星相学,他也明白这样的符文不该在月夜出现。 张温惧意大起,他连忙开启额上神目,四下望去。 就见附近,原本条理分明的禁制阵纹,开始散乱明灭。本该沛然不绝的星力,开始时断时续。 张温断然大喝一声,“走!跟我回灵台捉拿贼人!” 张温带着兵马气势汹汹的杀回灵台,然而庾献早已经消失无踪。 他也不气馁,用神目仔细四下看了,这才找到一些端倪。他的目光顺着看去,正见一道痕迹指向灵台顶端。 张温心中惶恐不已,若是浑天仪出了问题,恐怕在场的人人都脱不了罪责。 张温见灵台周围的禁制,已经临近崩散,毫无威胁。他当即大步冲上灵台,到了浑天仪面前。 那原本缓缓转动的浑天仪,恰在此时慢慢停止了运行。 铁环上面以白银错上的符文齐齐熄灭,随后铁环收起,渐如死寂。 张温额头汗水淋漓,他慌忙仔细探查,这才发现一道径直西去的痕迹。 张温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从直接从灵台上跳下,大声咆哮道,“这宫中进了贼人,去把虎贲营也叫来。” 那亲随连忙劝道,“将军,虎贲营今日轮值北宫,若是惊动他们,只怕会把事情弄的不可收拾。” “嗯?”张温怒道,“我做事,还用你来教吗?” 见那亲随意甚忿忿,张温心中一动,还有用到蔡家的时候。 他当即拉着那亲随走开数步,低声说道,“蔡瑁,我也知道你是好心提醒。不过这件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蔡瑁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姑父手段老辣,当即说道,“是小子莽撞了。” 张温脸色阴沉道,“浑天仪乃是皇宫禁制的枢纽。那贼人毁坏浑天仪,目的绝对不会简单。一旦有什么变故,咱们怎么担得起?到时候你我恐怕都没有命在。” 蔡瑁尚未答话,张温已经眯眼说道,“虎贲营的主官,本该是虎贲中郎将李肃。他因为兵法不合用,没有领兵的资格,只是挂了一个虚名。因此虎贲营就落到了尚书仆射皇甫郦手中,此人乃是皇甫嵩从子,素来刚烈正直。” 皇甫嵩? 蔡瑁闻言看了张温一眼。 张温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皇甫嵩威望甚高,董卓早就有除掉他的想法,只是一直找不到一个说服朝臣的借口。若是把皇甫郦卷入这件事中,那董卓必然会把所有责难推到皇甫郦身上。到时候,你我方能借机残喘。” 蔡瑁闻言心中一寒。 这张温果然心狠手黑,竟是在第一时间要把皇甫一门,拉出来给他当替死鬼。 第243章 你不早说 蔡瑁噤若寒蝉,不敢多话。 平日里总听人笑这姑父无能无用,没想到牵扯到朝廷争斗上,竟然这般刀刀见血,下手狠准。 张温身为卫尉,宫中进入贼人,毁坏了浑天仪,这绝对是要拿官问罪的大错。只是经他这么妙手一拨,却让董卓把注意力全都放在皇甫郦身上。 一旦用此事牵连到皇甫嵩,到时候朝中必然会出现一翻龙争虎斗! 拥汉派一定会力保手握三万精兵的皇甫嵩,而董卓的西凉势力也不会善罢甘休,任由这么一个强邻在侧。 到时候谁还顾得上这个以“庸碌无能”着称的张温? 蔡瑁正心中凛凛,就听张温黯然开口说道,“我子早亡,只有一孙唤做张允,也是你的外甥。若是事有不谐,天亮之后你就带他出城,快马赶回荆州。这洛阳,要多事了……” 蔡瑁惊问道,“大人思虑周全,何必有此担忧?” 张温脸上颇有苦涩之意,他感慨道。 “这洛阳城可是龙潭虎穴啊。” 蔡瑁闻言,当即说道,“好,明日一早,我就带我那外甥离开。” 听张温说的这般凶险,作为止损高手的蔡瑁连观望的兴趣都没有了,直接打定主意,明天城门一开就赶紧带着张允开溜。 张温派人去向皇甫郦求援后,紧紧追觅着庾献的痕迹,向西追来。 …… 庾献这会儿也没跑出多远,张温等人追捕的声势浩大,自然被他远远察觉。 “至于吗?”庾献对张温的敬业精神很是无奈,“每次来都要逮我,一点都不友好。” 庾献看看西苑离的不远,有些不甘心白跑这一趟。 他心中暗道,“总不能就这么走了,远远看一眼也是好的。” 经历过上次的胜利大逃亡之后,庾献胆子大了不少。 张温的功德消耗甚多,以他的庸碌无为,想必最近也没做出什么大事。他的秘法儒术,应当无从施展。 只要这次张辽不来,庾献一点也不虚。 庾献用太史令的官印闯开禁制,一路飞奔。 跑着跑着,庾献开始觉得有些吃力,随着禁制的紊乱,庾献手中的印信也有些不大灵光了。 除了会被法阵莫名阻挡,庾献有次险些被一条巨蟒迎头吞了下去。 这洛阳宫不能待了…… 庾献打定了主意,等会儿尽快撤离。 好在跑了没多久,前面就出现一道宫墙。 庾献大喜,从这里出去就是西苑,到了西苑,他完全可以借助那里复杂的地形逃之夭夭。 庾献本就有一母之力在身,此时如同一只巨猿一样,纵身一跃,挂在城墙上。随后手脚并用,向墙头攀爬。 宫城的城墙修造的极高,又颇厚重,这样的墙体为了稳固,都有一个极小的斜面。 这让庾献攀爬起来,也不算费事。 庾献这边动作一大,立刻被不远处的张温察觉。 这时,一个身披甲胄的年轻武官正好带着兵马赶到,张温连忙向庾献一指,“贼人在那里!” 皇甫郦连忙定睛一看,他断然喝令道,“弓弩手上前,将他给我乱箭射下来!” 庾献正奋起蛮力在城墙上攀爬,忽然身上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尖轻触一样,传来一阵微痛。 庾献心中一凛,扭身回望。 正见大群的追兵中许多弓弩已经上弦,正齐刷刷的对准自己。 庾献赶紧加快了攀爬的速度,想要尽快爬上城楼, 谁料就在此时,就听见一阵“砰砰”的机括撞击声。 庾献听着那射来的箭雨啸音,一阵头皮发麻。 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庾献再也顾不得掩饰身份了,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启了智障之盾。 他身上如同妖变一样,骤然浮现一层水晶鳞甲。 这层鳞甲刚刚覆满全身,还未形成屏障,强弩乱箭就已经射来! 庾献本能的低头,用厚重坚实的脊背承受着这波猛攻! 这阵乱箭来的十分迅猛,铁质箭头打在水晶鳞甲上,射的火星乱溅。 庾献听着那“叮叮当当”的剧烈敲击声,心中有些不安。 按照吴起当初的说法,自己的这智障之盾虽然能够以无解的“认知障”抵御别人的术法攻击,但是面对蛮力的攻击,还是会产生一定程度的毁损。 庾献除了挨过吴起的老拳,也没在别人那里试过。 这一阵乱箭过来,心中很是忐忑。 等到乱箭过后,见庾献挂在城墙上不动,底下的皇甫郦有些沉不住气了,“来人,去看看那人死了没有。” 张温则直接开启了神目,向庾献望来。 庾献见身后没动静了,他默默估算了下自己的法力损失。 心中大致有了个谱。 以自己现在微薄的法力,还没有到依靠这玩意无敌天下的时候。 庾献趁着追兵疑心,手脚用力,猛然向上一窜,又在城墙上爬上去七八尺的距离! 皇甫郦赶紧大叫道,“放箭!放箭!把他射下来!” 说完之后,又回头大叫道,“剩下的人跟着我,去擒拿那贼人!” 张温在后目光一闪,主动说道,“我见那贼人是往西苑去的,那老夫就带人去前面围堵。” 皇甫郦不疑有他,大喜道,“甚好!” 张温使了个眼色,带着蔡瑁和手下的精兵就走。 …… 庾献毫不畏惧的顶着箭雨在城墙上攀爬了一会儿,接着双手一按,一个借力就跃上墙头。 城墙上方乃是狭窄的步道,庾献索性放开脚步奔跑。 皇甫郦离的渐近,等看清庾献身上那水晶鳞甲,立刻想起了前一段时间宫内传闻的那事。 他震惊的说道,“这不就是那祸乱朝纲的妖道庾献?!他竟然还敢来宫中!” 心中闪念着,想着庾献身上的种种事端。 他连忙大喝道,“先别放箭,本将要生擒此人!” 庾献身上可是有着大汉气运更迭的秘密,皇甫郦身为汉臣,岂能无视! 他旁边的亲笔连忙跟着齐声大喝,将军令传递下去。 庾献在墙上听到此言,哈哈大笑道,“你不早说。” 说着,索性也不找合适的地形了,直接将那水晶壁障一关,反身向城外跳去。 第244章 野鸡道人 庾献跳下城头,径直向西南奔去。 皇甫郦见状,急忙大呼追赶。 不过庾献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他当初在白虎观的时候,就向王立询问过西苑的布局。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了如指掌。 庾献隐匿行迹奔走了一阵,远远就看到前方一大片芦篷。 庾献心中暗怪。 再行几步,却见那芦篷之上,正站着一只六七尺高的七彩锦鸡。 那七彩锦鸡定定地看着庾献奔来的方向,似是木然,似是若有所思。 庾献一见此物,便知必是通灵的妖怪。 他心中一寒,不敢再去打那些藏金的主意,转身就要向南逃窜。 谁料那七彩锦鸡定定的看着庾献,扑闪了两下翅膀,竟然在芦篷上,化为一个目光阴鸷的年轻道人。 那道人身披七彩道服,昂首挺胸。 他看着庾献逃窜的身影,大声说道,“那小道士,你且回来,贫道有话问你。” 庾献哪敢回头。 他正要继续逃窜,忽然那道人在芦篷上轻轻一踩,直接纵身而起。 那道人的身体,仿佛轻如羽毛一样,只是轻轻借力,就飞上了半空。 接着身上披着的七彩道袍一展,飘飘荡荡的落到了庾献身前。 那道人落地,似乎有些惊讶。 回头看向芦篷。 庾献见了这妖怪这般强大的法力,哪里还敢乱来,他眼珠乱转,口中却虚词掩饰道,“贫道只是路过这里,不敢惊扰道长。” 那满面阴鸷的年轻道人冷淡说道,“无妨,只是向你打听些事情。” 庾献哪里敢说半个不字,他满口应允到,“若是在下知道的,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道人脸上这才微微一松。 他想了想,开口问道,“前些日子,我见大汉国祚更替,西苑兵马散尽,莫非人间又出了什么大事?” 庾献见是此问,不由从容起来。 他拱拱手问道,“不知道长该怎么称呼。” 那道人闻言一怔,他思索了一会儿,冷淡的看着庾献,口中说道,“我本是野鸡化形,后来闲来无事,就修身养性。常读些道书,因此我逐渐转修玄门正宗。你唤我为野鸡道人就好。” “野鸡道人?” 庾献的表情有些古怪。 接着心头有些疑惑,管亥也是妖类修道,怎不见得就能修炼玄门正宗? 不过他也不敢得罪此人,当即连忙拱手道,“野鸡道长,汉室的确已经不被上苍所青睐。如今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怕是少不了一番动荡。” 那面容阴鸷的野鸡道人脸上一笑,口中说道,“果然如此。” 接着转眼又问道,“我见这皇城中法阵崩散,禁制大半毁坏,这是何道理?” 庾献当即实话实说道,“听说似乎是因为浑天仪出了问题,现在浑天仪已经大半毁坏。” “嗯?”那野鸡道人目光更亮,接着又追问道,“洛阳城外的妖气甚盛,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庾献自然不敢把自己办过的那些破事说出来,只道,“好像是一头五色神牛在攻打洛阳,已经许多日子了,仍旧不肯离去。至于别的,小道也不得而知。” 野鸡道人听完,哈哈一笑,脸上的阴鸷一扫而空。 旋即他腾身而起,就要向远处遁去。 谁料那飘逸的身子仿佛被什么猛然牵扯了一下,只飞出数丈,就陡然落地。 庾献有些奇怪。 那野鸡道人却仿佛早有预料,他淡淡一笑,也不多话,直接转身慢悠悠的重新回了芦篷。 庾献经过这番交流,对野鸡道人的惧怕也减轻了许多。 他壮着胆子向前,打算和这妖怪多聊几句。 庾献已经和管亥、貂蝉等大妖打过交道,知道修行的妖类也颇通人性,不是那么难相处。 谁料野鸡道人竟然像是丝毫没见到庾献一样,只是默默的看着脚下的芦篷。 庾献正要向前询问,那年轻道人猛然张口,吐出一团火来。 庾献见了大吃一惊,那野鸡道人吐出的竟然是儒家修持自身,才能得来的心头火! 看着那心头火堂堂皇皇,照映四方。 庾献惊愕不已。 就算他有子夏启蒙,有了修行五德的法门,但因为和他道家的根基不合,就算是每日三省吾身,现在的五德修为也只不过是入门水平。 而且庾献已经隐隐预感到,除非真的弃道入世,否则自身的儒修功法,就已经摸到了天花板。 可是眼前这个,身为妖类,号为道人,为何能用出这么纯正炽烈的心头火? 庾献顾不得四处搜捕自己的皇甫郦了,只是静心看去。 接着就见那年轻道人再次张口,又吐出一团火来。 这团火无形无质,如同一阵浓缩的热风。 热风刮过,四处干涸,了无生机,就连附近的空气都烧出一阵涟漪。 庾献暗暗震惊,莫非这就是罕见的肺中之火? 人世之间,若论火力强盛,无过地肺之火。 若依照天人合一的说法,人肺中之火也最为恐怖。 只是从来不见哪位大德能修成此术。 庾献正想着,忽然那年轻道人再次口中一张,吐出一团火来。 这一团火,柔柔弱弱,仿佛不禁微风。 然而周遭的元气却不断向中间塌陷,落入其中,化为虚无。 庾献更觉坐立不安。 这是一团自肾气中化出的虚火。 被虚火笼罩,虽然不能伤及人的实质,却能在短短时间,将人的精气烧的油尽灯枯。 那些锤炼肉身的武人,最为畏惧的就是这等虚火。 庾献也从未听说哪个能够练成。 正在此时,那道人又吐出一团火来。 这团火如同青幽幽的小火苗,虽不见得比之前的火焰凶猛,但却让人有无穷无尽,烧之不绝的感觉。 庾献暗道,除了心头火有其本源,只有肝火如此绵韧。 正在庾献心中有些猜测的时候,那野鸡道人脸上一阵泛红,又吐出一团火来。 这一团火暴躁激烈,燃烧的周围的元气跃跃如舞,自身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却助涨的其他四味烈火越发鼎盛。 心头火堂皇映照四方;肝中火秘织纹理,如根须蔓延;游荡的肺中火,四处扑杀杂异灵气;肾中虚火则不断地坍塌周围元气,引入阵中。 庾献已然有了判断,这必然是脾中火! 野鸡道人引动五火,向脚下芦篷一指,那芦篷顿时化为一团火海。 庾献被那熊熊火势一逼,只得后退几步。 野鸡道人却身浴火海,不动不摇。 过了一会儿,芦篷尽数烧尽,只余下四根金灿灿的柱子镇住四方。 上面无数符文闪动,在烈火的灼烧下,越发明亮。 庾献甚至隐隐感觉到似乎有无形的锁链,从那四个金柱上,绑定了野鸡道人。 野鸡道人哈哈一笑,昂然说道,“汉天子镇我二十载,如今浑天仪已毁,西园八校尉星流云散,何物还能镇压我?” 第245章 洛邑鬼城 野鸡道人说罢,直接腾空而起,站在半空。 目光扫视着四个金柱。 那四个金柱在烈火的灼烧之下,越发灿灿,岿然不动。 庾献心中这会儿把毕岚的全家都问候了个遍。 这老阴人说的倒是实话,这鸡鸣堂的确有汉灵帝留下的四根金柱,可是这四根金柱却是用来镇压这个野鸡道人的。 他挑唆自己来偷金柱,简直坑的飞起。 何况,这野鸡道人既然被汉天子镇压,岂是善类? 庾献这会儿,反倒盼着这金柱封禁能够起到作用。 那野鸡道人当空站立,口中长啸一声,身形忽然一化为七! 那野鸡道人原本为一身披七彩道袍的道士,化身之后一化为七,变为七个穿着七种纯色道袍的道人。 这七个道人当空而立,各掐法诀。 随后阵势一动,火焰越发炙烈。 在五种烈火的煎熬之下,那原本岿然不动的金柱开始慢慢有融化的迹象,上面的符文也开始慢慢剥离脱落。 庾献暗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这时,西苑中的烈火已经惊动了整个禁宫,皇甫郦带着大群兵马,刀枪如林的蜂拥而来。 眼见远处皇甫郦大呼布阵,庾献赶紧扭头,对着那野鸡道人大叫,“大哥,我顶不住了!小弟也是迫不得已啊。” ? 一个浑身大红道袍的野鸡道人,在布阵之余,忍不住疑惑的回看了庾献一眼。 庾献也不解释,喊完之后,绕过野鸡道人的大阵,竟自向北逃去。 皇甫郦见庾献逃远,又见几个诡异的道人在纵火熔炼禁制,他哪能不知道轻重缓急。 皇甫郦连忙大呼道,“别管他了,先把带头的拿了!” 话音一落,就有兵马踊跃上前。 不过那野鸡道人舞弄火海的场景太过惊人,士兵们只敢远远放箭。 野鸡道人炼制禁制正到了关键时候,被这一打扰,顿时大怒不已。 野鸡道人索性将那火收了,冲入人群之中,肆意屠杀起来。 皇甫郦慌忙从背后取出一柄金瓜锤,向野鸡道人背后砸去。 这金瓜锤被他自幼温养,颇有灵性。 此时祭出,无声无息的向野鸡道人背后打去。 野鸡道人猛然回头,口中喷出一团火来。 那金瓜锤迎头钻入火中,被烧的灵性全无,坠落在地。 皇甫郦如受重创,连退数步。 他赶紧大叫道,“来人,此地有妖孽作祟,快去去侍中庐中求援!” …… 庾献跑出许久,见没人追来,不由暗暗叹息。 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如今汉末大劫已至,一个个异数都应劫而生。 只怕这天下,又要多事了。 庾献全然不顾自己是引动妖魔历劫的祸首,忧国忧民了一番之后,心安理得的跑回相府呼呼大睡。 一觉睡醒,庾献让管亥带着王立继续东躲西藏,他自己则换上了一身仆役的衣服,在董白院外盯梢。 过了许久,方见露儿出门,瞧着方向是向主簿田景那里去了。 庾献不动声色的悄悄跟上。 田景听说是董白索要修行物资,哪里敢怠慢。 如今他们这些人已经瞧出来了,董家和西凉兵的未来,很有可能就寄托在那位身怀王命的大小姐身上。 田景很是殷勤的将露儿送出门来,随后招呼了一队亲兵,跟着他进了右侧一间极偏僻的厢房,过了没多久,那些士兵就抬着一箱箱的药材出来。 田景和露儿交割了物资,满脸带笑的继续回去坐堂。 庾献瞅了那间厢房一眼,心道若不是自己使些手段,恐怕还真难猜到田景会把“一斗”藏在那边。 这“一斗”本身就不大,刻意去藏,要找还是很麻烦的。 庾献知道了一斗的下落,心中稍安。 如今貂蝉和自己达成默契,那就剩下五色神牛的问题要解决了。 至于唐周和南匈奴背后的黑手,只要庾献尽快离开洛阳,双方未必还有冲突的机会。 …… 到了晚上,庾献再次去找董白。 董白似乎早有准备,正强撑着等着庾献。 见庾献过来,高兴地说道,“师父,你让我准备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全了。你让我打听的事情,我也问清楚了。” “哦?” 庾献精神一振。 他扫视了一眼,见屋中放着几个箱子,知道应该就是那些修行材料。 庾献也不急着催问地图的事情,先从中筛选了一些珍贵材料,教导董白如何利用不同的材料,完善自己的木属性元气。 庾献刚开始修行的时候没有什么条件,只是依靠一截竹枝入门。后来费了好大的劲,才用神秘木匣的能力,将自己的根基重新填补踏实。 庾献可不希望董白的根基虚浮。 等到大致给董白讲解完毕,庾献才顺口问起了地图的事情。 董白做成此事,早就一心要表功,之前按捺着听庾献讲述,这时再也忍不住了,主动说道,“今日我又让人去寻琰姐姐,费了好大劲才把她从府中请来。她看了那地图,对我说那里是洛阳的北郊。” 庾献微微点头,攥紧了拳头,有些期待的问道,“那然后呢,还说什么呢?” 董白说道,“琰姐姐说,她曾经看过一些古籍,说是每到雷雨夜的时候,洛阳的北方就会偶尔出现一座鬼城。有些人说,那鬼城重现的是殷商废墟。也有人说,那里是周初的洛邑神都。只不过,经历过的人只留下一些口耳传闻,记述的人,只能写出一些云山雾绕的猜测。师父所画的区域,依稀就是那鬼城的所在。” 庾献听到这里精神一振。 蔡琰所说的这些,岂不正和五色神牛的事情暗合。 说不准那里就藏着一些过往秘密。 庾献想着,再次确认了一句,“这么离奇的事情,蔡琰怎么敢确定就是那里?” 董白笑嘻嘻的说道,“她的父亲蔡中郎曾经在洛阳城北挖出来大量的甲骨,上面有些写着商周时代的卜辞。今日她看到地图就很惊奇,因为她在她父亲那里也见过类似的东西。” 蔡邕?还挖到了大量的甲骨? 庾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确定那老家伙到底知道了多少。 第246章 反哺 等待雷雨之夜这样的事情对别人或许有些难度,但是对庾献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他有呼风唤雨的兵法,偶尔也曾触发过雷电。虽然庾献还没弄清楚,触发雷电是偶然的事情,还是有一定的条件。 但只要多试几次,总归会有结果的。 庾献想着,心中跃跃欲试。 他对董白吩咐道,“你好好修行,为师抽空去那里瞧瞧,若是你所言无差。等我回来就给你点奖赏。” 董白雀跃道,“好!” 庾献又给董白讲解了几句修道需要注意的地方。这些理论有些直接来源于重玄子的小册子,有些东西也掺杂了庾献自己的理解。 而董白果然如同葫芦中所体现的那样,拥有着过人的天资。 有的时候庾献刚刚说完,董白就恍然大悟,甚至能举一反三。 这让庾献极为欣慰。 庾献讲完,顺手收起了几样材料,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离开董白那里后,庾献就开始为探查洛邑鬼城做起了准备。 他用来装样的那把白板法剑用着越来越不趁手,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弄把合用的武器。 再者就是庾献手中最强大的兵法,毫无疑问就是高何传授自己的八门金锁阵。 这阵法共有八门,哪怕单独布置,也妙用无穷。 之前数次历尽艰难,若是有八门金锁阵相助,庾献也不必混的那么狼狈。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布置八门金锁阵,需要消耗各种属性的材料。 以庾献这样一穷二白的家底来说,若是没有世俗力量的支持,根本就玩不起。 如今庾献既然有了偷取“一斗”的计划,这些东西,自然要从狗大户董卓那里出了。 天一擦黑,庾献就起身行动。 他借着仆役打扮,慢慢的凑近田景所在院落。 路过主簿院子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向上一瞧,那田景仍旧在堂上高坐,查看着府中的账目。 庾献和田景接触过几次,知道这是心思缜密之人,实力上只能说是马马虎虎。 庾献也不在意,借着夜色施展出吞烟吐雾的法门。 随着雾气缭绕,不知不觉间,笼罩了整个主簿宅院。 里面的仆役守卫身处其中,并没有太过在意。 此时已经春日,夜间起雾,也是常有的事情。 过了没多久,雾气就越发浓重,离的稍远几步,都看不分明。 就在一些守卫开始觉得奇怪的时候,庾献也借着这雾气慢慢潜入田景院中。 和其他地方不同,田景的这处院落储藏着相府中的大批物资,守卫格外森严。 庾献若是不用点小手段,恐怕得手没那么容易。 庾献轻手轻脚的溜到了那处不起眼的厢房门口,正看到了四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在来回巡视着。 这些士兵身体强壮,神完气足。 庾献若要干掉他们简单,可要是想不弄出点动静,却有点麻烦。 好在庾献早有准备。 他借着雾重,把从董白那里得来的几种材料,悄悄掩藏在那几人周围。随后勾动法诀,描绘阵纹,布下了一个简易的死阵。 等到阵纹圆融,那些材料开始发挥作用,庾献就毫不犹豫的催动阵法向那几个士兵刷去。 随着死气刷过,那四个士兵脸上立刻像是抹了一层灰一样黯淡下来。 庾献再次催动死气刷过,那四个士兵生机尽无,仰面就倒。 庾献飞快的从藏身的地方上前,劈手将他们手中的兵刃夺下。 四具尸体闷声倒地,根本没引起远处巡兵的主意。 庾献松了口气,慢慢将那些兵刃放下,随后捏开房门的锁链,轻轻推门而入。 庾献借着门外的月光打量了一番,见这只是个寻常客房的模样,丝毫看不出什么特别。 庾献的目光从席案上扫过,又看过干净整洁的床榻帷幕,最后目光落在一个书架上。 那书架上随意摆放着几卷竹简,旁边有一个开口的木箱,上面也满满的塞着竹简。 庾献上前,将竹简挪开,果然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铁斗。 庾献伸手试着将一斗拿起,然而那物却沉重异常,以庾献的体力竟然不能撼动分毫。 庾献低头一看,见那木箱底早已压碎,就连下面方整的条石也密密麻麻都是裂痕。 庾献忙把神思沉入一斗之中观看。 这一看,让庾献叹为观止。 里面的财富极多,除了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另外就是各种各样的珍稀材料。甚至就连神兵利器都有几把。 只是这东西虽然完美的符合了庾献所有想要的条件,但是有一点却让庾献蛋疼不已。 那就是里面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庾献根本就无可奈何。 一斗只能改变东西的形状,却不能改变东西的重量。 这些乱七八糟的物资堆在一起,数量何等庞大,重量自然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庾献绝对不可能拿的动。 可就算庾献想要放弃那大笔财富,只取走“一斗”和自己需要的少数物资,但是这一间屋子又如何放的下这么多的东西? 光凭里面那海量的物资,恐怕自己就算是把院子堆满,也仍旧带不走那“一斗”。 庾献围着那“一斗”急的团团转。 他万万没想到,到了如此关键时候,竟然会出了这样的岔子。 怪不得这里只有四个士兵看守在这里,就算有贼人冲了进来,面对这种局面也只能取走微不足道的一些东西。 可偏偏庾献想要的是这个盛放东西的器具。 庾献是个果决的人物,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就决定要断然放弃。 他先是从一斗里面取出来一把好剑,接着又挑选了许多布置阵法需要的材料。 就在庾献带好东西,恋恋不舍的准备出门的时候,他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拍了拍额头。 “对了,我怎么忘了那件物事。” 说着,庾献嘴巴一张,一个小巧的木匣从他口中吐出。 落到掌中之后,已经有一尺多长,三四寸厚。 庾献目光熠熠的翻来覆去的打量着手中这木匣,口中情不自禁地喃喃说道,“以往我总是从这里索取,若是如今我反哺此物,又会如何?” 第247章 意外收获 庾献只是念头微动,那木匣就有反应。 那物像是生灵一般,传递给庾献一阵欢悦。 这欢悦的思绪复杂纠缠,仿佛来自无数的生灵企盼。 庾献感受到这股情绪,不可思议的看着手中木匣,接着产生了畏惧之情。 他自从得到此物,只知道借以修炼,却从来没敢想过这东西也会产生什么情绪波动。 可若说这木匣有了器魂幽灵,瞧这般景象,倒也不像。 庾献对未知的事物,向来没有安全感。 犹豫了许久之后,这才试探着从一斗之中取出一些钱财,向木匣中放去。 那些钱财投入木匣之中,庾献晃了晃,初时还能听到碰撞的响动,转眼就死寂无声仿佛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庾献感觉了下自身。 嗯…… 仿佛也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看上去至少也没对自己有什么危害。 庾献心中一定,当即又从中取出许多财物向木匣中投去。 那木匣看着不大,但是钱财装入,却仿佛永远没有满的时候。 庾那木匣开口的上方,仿佛是个独立的空间,只要把东西递到跟前就会自动进入木匣之中。 献试着将整箱的钱往里面装,这看着不大的木匣,竟也能够装下。 庾献将木匣晃了晃,竟然还听到了钱箱摔开,铜钱四溅的动静。 再摇晃一下,只余下少量钱财碰撞的叮当声。 庾献再摇,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庾献再次感知自身,依然没察觉到有什么改变的地方。 庾献皱眉,这不应该啊。 自己当时仅仅只是有了个念头,就让这木匣给出回应,如今自己放入了这么多财物,怎么反倒安静下来。 莫非是还不够? 庾献不信邪的继续从一斗中取出大量铜钱、丝帛、药草、硝制好的牛皮,大块的生铁锭,以及其他杂乱的物资尽数投入其中。 可是那木匣却像是永远没有饱一样,只要把东西投入其中,然后摇上两下就消失不见。 在庾献的执着之下,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这木匣吞下的物资已经堪称天量了。 庾献简直无语。 要是连董家横征暴敛得来的收藏都不能喂饱这东西,那莫非要自己去偷国库? 可如今就连国库也没多少可拿的了吧。 庾献总觉得不该如此,可是自身确实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同的地方。 庾献只能死心。 反正要拿走这一斗,也得把里面倒干净,庾献之前也不算做无用功。 庾献只得继续施为,把里面的东西向外拿取。 绕是庾献有用之不竭的力量,这一番折腾也让他心烦意燥,浑身僵硬。 等到好不容易将东西腾空,庾献将那木匣拿在手中晃了晃,整个人都有些莫名奇妙。 就这么没了? 庾献试着想要看看能否将东西取回,可惜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入手。 “罢了,反正本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这个。” 庾献看了看地上的“一斗”,和里面的许多材料。 他试了试重量,倒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于是张开大口,将“一斗”吞下。 这“一斗”是金类,庾献自然将其藏在肺部的窍穴中,只是里面东西甚多,坠的庾献的肺部几乎喘不过气来。 庾献走了两步,气喘吁吁,却又无可奈何。 庾献只能恋恋不舍的将“一斗”吐出来,把许多材料丢弃,又把挑选的武器捡了一把系在身上,其他的都喂了神秘木匣。 再次将“一斗”吞下,这次才觉得行动自如,不再有什么影响。 庾献又看了看手中的木匣,正要也扔入口中,却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事来。 “天之道,损有余而奉不足。我从里面索取的,是这神秘木匣从别人那里夺来的。那我回馈给此宝的,又去了何处?必然……,是其他的不足之人。” “当初我刚见此物时,曾经把它误认为是个功德箱。这东西,莫非真的有类似的神妙?” 庾献想到这里,一时醒悟。 功德箱、功德箱,自己扔进去的那些资财,当然是换成自己的功德! 庾献想到这里,当即催动修为,身上三运闪耀。 他那浅蓝纯净的天命色,已经被红粉迷障所污,处处弥散着一种荒淫无道,崩坏纲常的气息。 ——这必是貂蝉这个妖女所为! 他的人道之火依旧衰弱呆板,如同画中的无根之火。 ——这应该是墨麒麟干的好事! 然而庾献身上的功德星图,却一点一点慢慢点亮。 那原本乌黑一片,弥散着浓重怨意的星图,不但怨意散尽,反倒在极短的时间,被点亮成一片金灿灿的星海。 角、亢、氐、房、心、尾、箕、斗、牛、女、虚、危、奎、娄、胃、井、鬼、柳、星…… 诸分野星图依次被金光点亮。 虽然这光芒还远远比不上中常侍毕岚,但是这遍布天下功德也足够让庾献震撼。 竟然…… 竟然可以这样! 如此一来,他根本就不需要等待墨麒麟慢慢成长了! 甚至,若是庾献能够像是张温那样使用儒术,光凭他现在的功德,都够他挥霍个一年半载的。 庾献的心思立刻活了起来。 若是小爷得些修炼功德的法门,再学两手儒术,岂不是如虎添翼。 只是我是道家的根基,若想改换门庭,实在艰难。 庾献心中蛋疼无比。 他拜入鹤鸣宫门下,已经是走上了堂皇大道。若是贪图这一时的利益,改修儒门,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可是这些金灿灿的功德,不能使用,难道要留着过年吗? 庾献想了一会儿,不由纠结起来。 “看来,还得去找一趟野鸡道人啊!” 那野鸡道人身为妖类,号为道人,却能够将五德修炼到极为高明的地步,想来一定有什么奇妙的法门。 庾献暗暗记下此事,随后将那神秘木匣也一口吞下。 此时已经过了大半夜了,这时赶往城外的话,恐怕留给庾献的时间就不多了。 庾献并不打算仓促行事。 庾献离开了田景所在的宅院,身上吞烟吐雾的兵法也不关闭,直接就带着管亥和王立,趁夜溜出了相府。 第248章 汉末双傻 庾献拼命死撑着兵法,等到杀伐之力全都耗尽,这才听天由命的带着两人就近躲藏起来。 董魔王横征暴敛的所得,被人一扫而空。 这件事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这洛阳城中不乏能掐会算的高手,庾献心中并不轻松。 一旦自己的行迹没有被吞烟吐雾的兵法屏蔽,被人算出了根脚,那庾献的处境就相当危急了。 第二日一早,心中忐忑的庾献就出去打探情报。 整个洛阳城果然笼罩在肃杀的氛围之中。 屯扎在城外的西凉兵主力已经进城,现在正在封堵四门,到处搜捕贼人。 城外只留下吕布带着手下的并州兵抵御五色神牛。 庾献想了想,没有冒险出去查探,而是等到黄昏的时候,再次跑到猥琐老头卖小黄书的那个小巷。 庾献蹲守了半天,都没等到那个老不要脸,只能轻哼一声,算他识相。 庾献藏身的是一处官宦人家,他白日没打听到什么情报,却在夜晚得到了点有用的东西。 根据这家男主人交代家里人的只言片语,似乎是尚书仆射皇甫郦闯出了滔天大祸,如今被拿入天牢问罪。 董卓还给皇甫嵩修书一封,征他来做城门校尉。 这其中的磨刀霍霍之意,路人皆知。 虽然这家男主人信誓旦旦,左将军不会前来送死,不过庾献却不以为然。 在历史上,不管是皇甫嵩还是朱懏,都有着政治投机的一面。 他们过于相信自己对游戏规则的理解,总以为凭借着圆熟的政治手腕,自己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面对董卓的征召,皇甫嵩不顾长史梁衍的劝说,直接甩下了三万大军跑回朝堂。 朱懏在董卓死后,逃窜到了关东。徐州刺史陶谦出于削弱袁绍的目的,打算让朱懏做主帅,单独拉出一支势力来。 当时参与这波谋划的有,徐州刺史陶谦,前扬州刺史周乾,琅琊国相阴德,东海国相刘馗,彭城国相汲廉、北海国相孔融、沛国相袁忠、泰山太守应劭、汝南太守徐璆、前九江太守服虔、博士郑玄。 可以说的上,既有地方上的大把实权派参与,又有名流豪绅鼓动声势。 然而当时执掌朝堂的李傕,只是用一封书信和太仆的官位,就把朱懏骗了回去。 于是他们被人亲切的称呼为“汉末双傻”。 悲哀的是,皇甫嵩和朱懏这对“汉末双傻”,此时已经成了大汉朝堂的最后的指望…… 庾献对这场朝争兴趣不大,若是董卓严酷的镇压汉臣,没准还能引出那个南匈奴背后的黑手。 庾献对此反倒是乐见其成的。 …… 董卓相府自从被庾献偷了“一斗”就开始闭门大索。 董魔王甚至都没心思在皇宫寻欢作乐了,这几天一直在家中杀气森森的捉拿内贼。 按照郎中令李儒的说法,想要在相府之中偷走那么大一笔物资,没有人帮助那是不可能的。 东西放在“一斗”之中的时候沉重无比,就算是天生神力也未必能撼动分毫。 可若是把东西拿出来运出府外,光是马车就得浩浩荡荡的用上数十辆。 这么大动静,整个相府的守卫怎么可能会全无反应? 董卓找人百般推算无果,一时间相府之中风声鹤唳。 徐晃原本身在外府,他见到相府上下一片紧张,他有些怀疑是不是到了庾献所说的关键时刻。 在徐晃的强烈要求下,他才得以见到董白。 随后董白亲自拜见董卓,说了徐晃的事情。 董卓大为惊奇,唤徐晃相见,并让徐晃当堂演示身手。 董卓给徐晃挑的演练对象,恰好就是徐晃原本的老上司李傕。 不过李傕哪记得徐晃这个大头兵,大意之下,竟是在三个回合之内就被打的长刀脱手,面无人色。 董卓大喜过望。 问起两人师门,徐晃自是沉默不语,董白却被董卓问懵了,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 她拜庾献为师的事情,完全是斑斓在葫芦中给她的一场幻梦。 随着时间过去,当初的事情怎么也记不起来。 她这两次见庾献,也没想过打听师尊的名姓,这时竟被董卓问了个目瞪口呆。 好在李儒在提醒,让董白演示两招功法。 董白天资过人,将那“春生万物生”的入门功法演练的分毫不差。 见董白修行的功法确实是玄门正宗,毫无半分邪气。 董卓不由暗思道,都说我这嫡亲孙女身具王气,没想到身后竟然也有道门正宗的支持。 她王命初显,就有同门下山护法,莫非我董氏真的会因此女而兴? 董卓心中有了些算计,再加上这次相府失窃的事情,让他对相府内部的官兵起了疑心,因此对徐晃要组织卫队护卫董白的事情,自然是满口许诺。 李儒惯来是个会看眼色的,他当即在旁边建议,名不正则言不顺,不若给董白一个封君之位,也好名正言顺的开府纳士。 董卓当即让人奏报天子,随后昭告天下,册封董白为渭阳君。同时,将辅助董白的徐晃,册封为武猛校尉。 徐晃得了名分,随即将城外的那两营兵马慢慢调入城中。 董白也因为成了封君,在相国府中另开一府。 徐晃带领手下兵马,每日操练,紧守董白不提。 …… 庾献在洛阳城中躲躲藏藏,一连过了十余日,直到见城门守备松懈了,这才大着胆子,带着管亥趁夜溜出了城。 庾献出了城之后,心中惴惴,生怕被五色神牛察觉。 他赶紧让管亥现出原形,驮着他向那处洛邑鬼城的方向飞奔。 管亥的妖身,虽然不够灵活,但是跑直线的时候,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都是一等一的。 管亥带着庾献窜出去三四里地,忽然停下身子,使劲向远处张望。 庾献也有点紧张,“怎么了?” 管亥回答的简单明了,“来了。” 什么来了? 自然是五色神牛。 庾献心中一慌,这主可真是执着啊! 想到硬刚五色神牛的后果,庾献赶紧催促道,“速度再加快点,咱们应该来得及躲入鬼城的范围。” 第249章 巨人之城 管亥闻言再次提升了速度,急速向洛邑鬼城的方向奔去。 庾献算了下时间,心中安稳不少。 管亥狂奔一阵,速度开始慢慢降低。 庾献有些紧张,“怎么了?” 管亥喘了口气,大声道,“它不动了。” 庾献闻言粗估了下距离,这会儿果然已经逃入了那洛邑鬼城的范围。 庾献查看了下兵符中的杀伐之力。 那两个营头的兵马回到徐晃手中后,训练重新走上了正轨。庾献虎符中的杀伐之力也开始稳定的增长起来。 这会儿已经足够庾献挥霍一阵的了。 庾献也不浪费时间,从猪背上跳下就开始施展呼风唤雨之术。 随着庾献兵法催动,方圆数里的范围都被阴云笼罩,不多时就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庾献不为所动,继续催动兵法。 随着雨意深重,天空中很快响起了秘密的炸雷。 庾献精神一振。 ——“雷雨夜!” 若是那蔡琰所说不错,应该是雷电产生的电磁感应,让过往的发生的片段回溯。 嗯,这很科学…… 庾献满心期待的等着能从过往的秘密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随着天色越发深沉,雷电也越发暴躁。 天空中的雪亮闪电,仿佛将黑夜撕成了碎片。 庾献正不断催动法诀,旁边的管亥脸上露出一丝惧意,“好像,好像有反应了。” “嗯?” 庾献赶紧顺着管亥的目光看去。 就见四周黑沉沉的夜幕忽然诡异起来,海市蜃楼般的浮现出一些黑森森的建筑。只是那建筑异常高大,仿佛巨人居住。 庾献倒不奇怪。 既然是过往的投影,大小有所失真也是常事。 庾献见有效果,当即再接再厉拼命催动那兵法。 随着雷霆闪动,一座黑森森的巨城出现在无边的原野上。 庾献心旌动摇,激动不已。 只是无论庾献怎样施为,只能将那巨城显化,却全然无法将之后的变化推动下去。 庾献见不能全功,只得退而求其次,带着管亥在这巨城之中快速奔走,想找些有用的东西。 这城市古朴荒蛮,带着久远之前的沧桑。 两人在这里转了许久,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因为投影和现实的差别,两人还不时被路上的沟沟坎坎绊倒。一些看上去平整无比的大路,在现实中可能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泥坑。 这时正下着雨,许多泥坑中都有存水。 两人奔走了一会儿,就把自己弄的狼狈不堪。 就在庾献怀疑在这里原始的城邑中寻找,到底有没有意义的时候,管亥忽然向一处指了指,“那边好像有人。” 庾献听了大喜,“咱们去看看。” 两人又向前奔走了一段,隐约来到了这城邑的中心。 这里异常的空旷,跪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那些跪倒在地的人,都穿着丝质衣袍,脸上带着被定格的木然。 因为投影出来的城邑和人都特别高大,这些人跪着的时候,都比庾献和管亥要高一些。 管亥有些不安的看着庾献,“咱们、咱们还往里走嘛?” 妖类极度依靠直觉,管亥虽然平素大胆,但在这样的雷雨夜遇到这样诡异的事情,也让他怂了不少。 庾献胆子就大很多了。 既然这只是过去的一个投影,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怕什么。”庾献说着,拽着拖拖拉拉的管亥向前走。 庾献走了两步差点一跤摔倒,仔细一看,面前平整的地面恍惚了一些,露出了被雨水冲的湿滑的草地。 显然是他们现实中走的路未必那么舒服。 庾献往旁边一绕,继续向前走去。 庾献这一绕,身体穿过了一个虚幻迷雾的身影,如若无物。 被庾献拽着的管亥,却悚然的看到那个跪着的虚幻竟然有些不满的看了前面的庾献一眼,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管亥的惊呼声立刻被噎住了。 他背上的汗涔涔而下,用力捏了捏庾献攥着自己的手。 庾献却没多想,又用力拽了管亥一把,头也不回的说道,“管亥你别怂啦,拿出你大妖魔的豪迈来好不好。” 豪迈? 管亥这会儿要是能化形的话,估计尾巴都要夹在屁股里了。 实在是身处在这诡异的巨人之城,给人的压迫太大了。 庾献说完话,像是发现了什么,松开了管亥的手,飞快向前跑去。 之前庾献不拉着自己往前走,管亥或许还会高兴高兴。 只是这会儿见庾献自己跑了,管亥吓得魂飞魄散,“你等等我啊!” 他怎么敢一个人在这黑压压的巨人中间。 管亥正说着,就见不远处的庾献忽然消失了身形。 管亥打了个激灵,他的鼻子向前一拱,两颗獠牙外翻,险些被吓得现出了原型。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庾献湿淋淋的爬起来,骂骂咧咧的说道,“真是倒霉,前面是个小湖,差点没爬出来。” 管亥缓了口气,赶紧上前。 庾献乐呵呵的向前一指,“你瞧,我发现了什么?” 庾献所说的自然不是现实中的那个小湖,而是虚幻投影中一个开阔的土台。 这土台修造的颇高,上面站着许多衣着华贵的人物,一个个也都眼神空洞,面色死寂。 从整体来看,这座空荡荡的城邑中,所有人齐聚在这片地方,似乎就是为了跪拜中间的这土台。 只是庾献仔细看了半天,也没从那些人物身上看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那些衣着华贵的人物,毕恭毕敬的面对着一个方向,手中似乎都举着奇怪的笏板。 庾献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就在这些人面前站着三个人。 左边是一个赤裸着强健身躯,手持长刀的武者。中间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右侧是一个年迈老者。 这三人,强健武者神情麻木,少年举起衣袂半掩着脸颊,而那老者则是一脸羞愧难言的模样。 庾献有些奇怪,这里面难道有什么技巧? 只是眼前的完全是一副定格的画面,实在让他难以找到什么线索。 “若是不能让这历史的片段推动下去,恐怕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啊。” 庾献摸着下巴再次打量起来。 眼前的这幅场景怎么看怎么眼熟。 庾献想着,目光一亮,当初王立带着自己祭天时,不就是类似的场景吗? 若是把他带来,弄清楚眼前这个仪式,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第250章 再探鬼邑 庾献找到问题的关键,当即知难而退。 他将风雨一收,眼前的景象立刻如雾一般散去。 管亥见周围那些跪拜的巨人消散,把冷汗一擦,大松了一口气,“可算出来了。” 庾献却茫然不知,自顾自对管亥说道,“有点麻烦,恐怕得把王立那家伙找来帮忙才行……” 管亥听了吃了一惊,“还来?” 他赶紧把刚才看到的事情,向庾献讲了一遍。 庾献听的目瞪口呆,满脸的难以置信,“这些可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怎么可能?” 管亥指天立誓,言之凿凿。 庾献听了却疑心是管亥看错了什么。 他想了想,将拳头在身前一握,哈哈笑道,“不用怕。就算有什么问题,只要我将雨一收,瞬间也会消散。咱们可以说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管亥的智商不高,觉得庾献说的甚对,一颗心思渐渐安稳下来。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相互交换了刚才的所见所闻。 虽然没有什么别的发现,但也足以惊叹惊奇。 庾献看看已过夜班,向管亥提醒道,“你感知一下五色神牛的妖气,看看它去哪儿了。” 管亥脑袋一耸,现出猪嘴猪鼻,他仔细的感受了一下,有些纳闷的说道,“好像,好像还是守在之前那地方呢?” “嗯?”庾献若有所思。 管亥嘟囔道,“这家伙还真是死心眼。” 庾献笑道,“咱们来试一试。” 说着,庾献带着管亥发足向北方奔去。 奔跑了一会儿,约摸着快要冲出洛邑鬼城的安全区域了,庾献让管亥再次感应了下。 管亥使劲的嗅着风中的妖气,然后很笃定的说道,“还在那儿。” 庾献心中把握大了不少。 他带着管亥一直奔跑出了洛邑鬼城的范围。 这下不用庾献提醒,管亥都闻到了那剧烈变动的妖气。 “来了来了,速度很快!” 庾献心中有了谱,他脸上露出喜色,“走,咱们往回跑一段。” 两人刚刚跑入了洛城鬼邑的范围,管亥就惊喜的说道,“停下了!” 这下庾献彻底弄明白了。 “看来,这洛邑鬼城是五色神牛不敢踏足的绝对禁区。咱们只要进了这里,不管是在哪个地方,对于它来说,都是一样的。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了。” 庾献说完,又带着管亥出了洛邑鬼城。 管亥细细的的感受着五色神牛那磅礴的妖气,紧张的随时预备现形。 过了一会儿,管亥大声提醒道,“来了!” 庾献看着已经微微开始震动的地面,他也不弄险,果断说道,“咱们走。” 两人重新冲入洛邑鬼城,那快速冲来的五色神牛,只能无奈止步。 在将五色神牛诓骗到洛邑鬼城北边的出口后,两人哈哈一笑,径直向南奔去。 这处地方离洛阳城不算远,有这么一大段距离做缓冲,两人足够逃入洛阳城中的了。 事情和庾献预料的差不多,等到两人出现在洛邑鬼城南边的出口时,被诓骗到北边的五色神牛才再次向两人寻来。 管亥跑直线的速度极快,在五色神牛追来前,就带着庾献逃回了洛阳城。 五色神牛的举动很快惊动了洛阳城的守兵,牛辅慌张的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五色神牛,赶紧派人去催促疏忽大意的并州兵…… 庾献对城外再次掀起的大战毫不关心,经历了对洛邑鬼城的初次探索,庾献对那处地方的兴趣越来越大了。 是什么让那五色神牛如此敬畏? 莫非只是那虚幻的过往吗? …… 第二日,等到夜色落下的时候,庾献再次准备出发,不过这次就带上了一头雾水的王立。 王立一听说要出城,还有些高兴。 整日提心吊胆的在洛阳城东躲西藏,实在是让他的小心脏有些承受不了了。 一旦行迹暴露,被朝廷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借着夜色翻出城外。 庾献向管亥问道,“瞧瞧那家伙在哪儿?” “那家伙?”王立茫然,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热心的问道,“还有别人来吗?” 庾献笑笑,“算是吧。” 管亥脑袋一拱,现出猪嘴猪鼻,认真的仰头嗅着,半天才道,“那家伙似乎被缠住了……” 话说到一半,管亥的脸色就变了。 “不好,它动了。” 庾献这下不敢耽误功夫了,他赶紧大叫道,“你快现行,带着王立!我能跟得上。” 管亥闻言也不废话,身子就地一滚,化为一头乌青色的健壮野猪。 王立被着猛然紧张的气氛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乍着手问道,“干什么这是?” 庾献也没心思和他废话,直接将他一提,扔到了管亥背上,“上去吧你。” 王立吓了一跳,赶紧紧紧的抓住管亥的猪鬃。 还不等他发问,管亥就飞窜而出。 庾献也毫不吝惜,“一母之力”和“人马如龙”同时开启,大步向远处飞奔。 两人亡命一般奔走,终于抢在五色神牛赶来之前,冲入了洛邑鬼城的范围。 王立抖抖瑟瑟的骑在管亥背上,他这会儿已经有些明白了。 这趟出城,绝对不是逃亡那么简单的。 到了洛邑鬼城,庾献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开始呼风唤雨。 随着庾献的施法,大团乌云笼罩在半空,雷电暴雨转瞬即至。 王立看的目眩神迷,惊惶失色。 ——这妖道好大的神通啊。 然而更让王立惊骇的是,随着雷电暴雨大作,周围竟是影影绰绰出现了一座阴森虚幻的巨城。 庾献这次为了省事,事先就直接跑到了那洛邑鬼城的中心。 随着雷电大作,王立就看到一个个巨人出现在他的左右。 那些巨人脸色虔诚,冷默麻木,俱都跪向中间的祭台。 王立只是个寻常文官,何曾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他几乎吓破了胆子,紧紧的将管亥拽紧。 管亥有些不耐烦了,将他一甩,扔到地上,随即化为一个赤条条的魁梧大汉。 庾献见王立这般胆小,有些失望,他瞪了王立一眼,“鬼叫什么,只是过去的投影而已。” 第251章 千年前的祭典 王立哪知道什么投影,只是一脸惊悸恐怖哇哇大叫。 庾献原本十分平静笃定的心思,也被王立弄的有点毛毛的。 他想起管亥上次说过的话,心中疑惑不定。 庾献看了管亥一眼,低声说道,“要不要试一下?” 怕管亥想不明白,特意提了一下,“上次你说的那个事情。” 管亥听庾献如此说,连忙问道,“怎么试?” 庾献的目光在王立身上一落,又挪了回来。 管亥心领神会。 管亥当即恶形恶相的对王立呵斥道,“起来,我有话给你说。” 王立惊惧,哪敢乱动。 管亥大怒,脸上直接现出妖魔本相。 王立这才想起,身边这个家伙也不是什么善类。 他当即惊惧起身。 管亥指了指前面一个有些模糊的人影,对王立说道,“看到没有?假的!不信你过去试试。” 王立脑袋点的像是小鸡啄米一样,“我信我信。” 管亥一怔,接着怒道,“让你去试你就去试。” 说着一把推搡了过去。 王立被管亥推着一下,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一跌。 庾献紧盯着前面投影出来的巨人身影。 就见王立从那虚影之中穿过,摔落在地。而那虚影仍就像是亘古存在一样,丝毫没被触动半分。 庾献看了管亥一眼。 管亥眨巴眨巴眼睛,挠了挠头。 庾献想了想,说道,“这次你去试。” 管亥不假思索的应道,“好!” 说完,管亥壮着胆子向前面一个半跪的虚影撞了过去。 管亥的身子轻而易举的穿过虚影,出现在前面。 “好像也没有问题啊。” 庾献皱了皱眉。 越是如此,庾献反倒越谨慎起来。 若是他们都没问题,而自己出现了问题…… 这会儿紧张的情绪,从管亥身上挪到了庾献身上。 庾献缓缓伸出手,向前面一个半跪的人影探去。 管亥紧张的看着,不知道等会儿会有什么结果。 若是和上次一样…… 就连茫然无知的王立,也感觉出了此时凝重诡异的气氛。 庾献的手轻轻的落在那人影背上,接着如同管亥和王立一样,轻易的穿透了那虚影捞了个空。 空气中响起了长长的两声喘气声。 庾献和管亥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 王立感受到两人如释重负的情绪,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莫非有什么古怪吗?” 庾献刚要开口,忽然前面那巨大的虚影身影,竟然慢慢转身。 庾献惊骇欲绝,身体仿佛冻僵了一样,整个冰冷。 他怔怔的看着。 和那虚幻的巨人,来了一个对视。 那虚影原本冷漠的表情,竟然换上了一脸的微怒。 庾献脑海中简直要炸裂一样,飞速的思索着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过往时代的投影,竟然对自己的动作产生了回应。 这算什么?! 庾献正满脑子想法,那巨人虚影又转身回去,恭敬的看向祭台。 庾献赶紧看了管亥一眼。 管亥也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的对未知事物的本能恐惧。 庾献毫不犹豫的将呼风唤雨兵法一散。 随着云收雨歇,雷电死寂,那浮现在旷野中的巨城和跪拜祭祀的巨人们也瞬间消散。 见识到自己的方法管用,庾献抿了抿嘴唇,果断道,“再试一次!” 如果找不到这里的秘密,那就要面临永远被五色神牛追杀的命运。与其如此,还不如想法设法破解这里的秘密。 庾献随即呼风唤雨。 雷雨夜再次降临。 或许是经历了第二遍的原因,也或许是意识到庾献能把刚才那些诡异的东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王立这次情绪就稳定了不少。 庾献也不浪费时间,带着两人就向祭台的方向行去。 祭台上仍旧是一个老者,一个少年,以及一个强壮的中年武士。 庾献看了看左右,向王立询问道,“能看出来吗,这是干什么的?” 王立看了之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这好像是要祭祀祖先的样子。” 这个判断和庾献猜测的差不多。 庾献皱皱眉头,问道,“那这些人为何不祭祀,反倒是停在这里?” 如果这些古时候的投影推动不下去,庾献可就没什么办法了。 或许是问到了专业的问题,让王立有了些自信。 他认真的打量了一番,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别的不好说,但是这祭祀好像没有贡品啊。” “嗯?”庾献看了看,确实没有什么贡品。 会是因为这个吗? 庾献有些怀疑。 而且就算他们找来贡品,又如何影响一场可能早在千年之前的祭典? 庾献想起王立这家伙的老本行,他当即问道,“你那盒子中,还有什么可用的东西?” “还有还有。”王立忙不迭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接着从里面取出来已经宰杀好的猪、牛、羊陈列在祭台之上。 庾献充满期待的看了一会儿,见王立奉上太牢许久,仍旧没有别的什么反应,不由大失所望。 这也符合他的猜想。 那场在千年之前已经完成的祭典,根本不受现在的影响。 原本胆小如鼠的王立却被这古代的祭典勾起了好奇,他不肯放弃的追问道,“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还有,这些虚影都是哪来的?” 庾献也不瞒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就是周公当年营造的洛邑。这些祭祀的人,应该也是当年洛邑的贵族和百姓。” 庾献以走进科学的严谨态度,给王立大致解释了下何为放电下的电磁感应。 听庾献说完,王立释然的说道,“以太牢祭祀,是周公制定的礼节。之所以不能成事,大约就是因为……” 王立刚想说因为现在的事情不能影响过去,脑海忽然就想到了刚才那巨人的反应。 王立心头怦然一动,谁说不能影响的,这个妖道似乎有些不同啊。 王立将祭台上拜访太牢收了起来,接着递给了庾献,“国师,要不你来试试?” “我?” 庾献反应很快,他也知道了王立是什么意思。 由他来献上祭品,会让这场千年前的祭典推动下去吗? 第252章 夜访 庾献迟疑着,终究还是试了试。 他一边按王立所说周全礼仪,一边紧紧攥着虎符,准备随时将呼风唤雨收掉。 庾献献上祭品,许久却并没有什么改变。 “难道还是搞错了?”王立皱起了眉头。 庾献宽慰了一句,“别着急,慢慢想。” 可惜的是,王立善观天文,对古籍了解的不多。 他束手无策了一会儿,主动提议道,“或许去朝中找两个博学的大儒,能够解决此事。” 说到礼仪祭典,这是儒家吃饭的本领。 庾献也知道解决这件事有些难为王立了。 他将风雨一收,依旧骗过五色神牛,带着两人回了洛阳。 第二日,庾献稍微乔装了容貌,打听蔡邕老头住在哪里。 这老头五德修为精湛,庾献拿下他没有多大把握,不过嘛…… 蔡文姬就好办多了。 庾献本以为收拾个小姑娘手到擒来,可是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蔡琰身为大家闺秀,平日出门的机会不多。 这一等,就是四五日过去。 好在庾献打听到,蔡邕身为朝中有数的大儒,夜晚要去侍中庐轮值。 等到蔡邕出门这一日,庾献赶紧趁夜溜入了蔡府。 庾献转悠一圈,找到了蔡文姬的住处。 这时她还未睡下。 庾献心道正好,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庾献踌躇了一下,用手指在窗户上轻轻敲了敲,朗声说道,“世外之人庾献,愿见蔡姑娘。” 庾献的这声来的突兀,屋内的蔡文姬正和侍女说笑,闻言大吃一惊。 那侍女更是惊恐的尖叫道,“啊!什么人在外面?!” 庾献挥手,将那声音扑散。 随后温声重申目的,“庾献有一事想要求蔡姑娘帮忙,还望一见。” 蔡文姬素来聪慧,又学识广博,经历了初时的慌乱之后,低声对那侍女说道,“噤声,不要惹怒此人。他既然敢来,必然有所准备。” 将那侍女安抚下,蔡文姬方正色说道,“如今已经夜深,贵客当知道男女有别,有所避忌。有什么事何不等明日再来,到时候小女子一定大开中门相迎。” 庾献隔着窗户笑道,“贫道是江湖亡命之人,入不得蔡中郎的正门。如今只是有事求教,并没有什么歹意。” 蔡琰听庾献这般说,越发心惊。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贵客有什么问题?为何会问到我的头上?” 庾献索性也不掩饰,直接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最近朝中到处在捉拿的妖道,实不相瞒,正是庾某。” 听到此言,屋内传来低低惊呼,显然蔡琰也是听过妖道的事情。 只是一时没将两人对上号而已。 妖道祭拜上天,更改国运的事情,早就在洛阳传的沸沸扬扬。 虽说在官面上,庾献是心怀叵测的乱臣贼子,但是对于百姓市井来说,私底下都觉得此道人神秘莫测,本领非凡。 蔡琰深在闺中,对国家大事没什么立场,但是对这妖道还是难免有几分好奇。 庾献继续说道,“我从太史令王立那里听说,蔡姑娘学问极深,又对天文历法,古籍史书都有涉猎。如今庾某遇的难处,乃是关于洛邑鬼城的事情。” “洛邑鬼城?”蔡文姬惊讶。 旋即她想起了,前几天董白神神秘秘拿给自己看的那副图画。 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莫非这妖道和那董白还有什么牵扯? 或许是因为有董白这贵女牵连在里面,蔡琰微微安心,她想了一会儿,试探着开口说道,“关于洛邑的事情,我也只从古籍上看到只言片语。能说的我已经给董家妹妹都说了,至于其他的,恐怕小女子也无能为力。” 庾献笑道,“也不单是洛邑的事情,还有别的事情要蔡姑娘相助。” 蔡琰一试,心道果然。 这妖道听到董白的名字,丝毫没有反应,两人必然早就有了默契。 既然是向人求教,庾献索性把之前的事情如实相告,“前几日庾某恰巧在城外遇到雷雨夜,于是去那里探访了一番……” 等到庾献把那里的诡异奇特说完,里面的蔡文姬已经听的目瞪口呆了,“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接着又觉得有些无法理解,“你是说那里并非是什么鬼城,而是过去一段投影?” 庾献说道,“不错。” 接着又把自己和王立的推测说了一遍。 蔡文姬越发觉得离奇,“那些过往的投影,竟然会对你有所反应?怎会如此?你、你这次找我来,就是想要将那里的场景推动下去?” 庾献坦言道,“正是。庾某是不学无术之人,这件事只能仰仗姑娘了。何况能目睹千年前王城的风采,揭开那里的秘密,想必蔡姑娘也会有些兴趣吧。” 蔡文姬原本就酷爱学问,不是凡俗女子,听说此事,就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 可是蔡琰也不敢轻易相信外面那人,她想了一会儿,问道,“若是我不肯去,又会如何?” 庾献轻叹一声,“抱歉,那里的秘密,我势在必得!” 若是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庾献就难以逃脱五色神牛的追杀,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刻,庾献随时可能会没命。 蔡琰额头微微有些细汗,她已经明白了外面之人的决绝。 对于这样一个在洛阳搅风搅雨的妖道,蔡琰难免有些惧意。 “好吧,我愿意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去。” 说着,蔡琰大着胆子将窗子撑开,偷眼向窗外那人望去。 等看清那少年妖道,蔡琰不由眼前一亮。 那少年眉目俊秀,洒然不羁,颇有出尘之意。 庾献并未使用一母之力,蔡文姬自然没有把他和那个在长街上出言轻薄的昂藏大汉联系在一起。 不然,此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庾献将手一抬,一阵大风刮过,天空中立刻乌沉沉的风卷云涌,遮蔽了月光。 庾献向蔡琰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齿,“天色正好,何不就此远行。” 看着那少年郎举手之间风云色动,蔡琰不由暗暗心折。 第253章 意外之人 庾献用手一挥,旁边的侍女软软倒地。 蔡琰大吃一惊。 庾献解释道,“不用慌。只是昏睡过去了,等到天亮她自然会醒。到时候你也回来了,能少许多麻烦。” 蔡琰这才放下心来。 接着,她好奇的向庾献打听道,“前些日子为了应对闯宫和盗窃相府的贼人,洛阳城内外早就戒备森严。如今城门已经封闭,我只是弱质女流,该如何出城去?” 庾献笑道,“我自然有办法。” 说着,呼哨了一声,通知等在外面的管亥。 过了一会儿,雄壮魁梧的管亥就背着王立跳了进来。 两人都身着夜行服,行迹诡秘。 这让常年拘于深闺之中的蔡琰觉得新奇又刺激,似乎被庾献带入了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管亥瞧了蔡琰一眼,简单粗暴的对庾献说道,“怎么样?得手了吗?” 嗯? 蔡琰立刻把内心中刚刚吐露的小狂野收了回来。 她一脸警惕的看着庾献。 庾献正色呵斥道,“别瞎说。蔡姑娘是文化人。” 嗯,这还像话。 蔡文姬刚刚安下心,庾献笑着看了她一眼,“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走吧。” 蔡琰迟疑道,“可是咱们该如何……” 蔡琰话未说完,庾献就开启了一母之力。 庾献的身体在蔡文姬面前,迅速的拔高起来,接着肌肉鼓突,整个人变得强壮无比。 庾献看了蔡琰一眼。 那种彪悍野蛮的气势扑面而来。 蔡文姬吓了一跳,连退数步。 接着才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指着庾献说道,“你、你、你……” 庾献露齿一笑。 “又见面了,蔡姑娘!” 蔡文姬这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 她的小嘴巴张成了o型,半天才回过神来,惊叫道,“你是那个登徒子!” 庾献也不多废话,上前揽住蔡文姬的腰肢,轻而易举的将她送到肩上。 蔡文姬虽然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但她身体长的十分匀称,庾献揽在肩膀臂弯,丝毫不觉费力。 他看了管亥一眼,低喝一声,“走!出城!” 说着,身体几个急纵,飞快的翻过墙头。 蔡邕虽然是大名士,但是家资并不丰厚,这几进的院落,对庾献来说,简直如履平地一般。 蔡琰脑子懵懵的,等到眼看北城在望,才回过神来。 左右一看,到处都黑漆漆的,寂静的怕人。 前面虽有官兵把守,但都躲藏在一片片拒马森冷的寒芒背后。 蔡琰不敢惹怒这妖道,只得紧闭着嘴巴,小心的抓住庾献的脖颈。 庾献感觉到蔡琰在发抖,当即和声安慰道,“不用怕,我又不是什么打家劫舍的贼人,无论事成与否,天亮之前必会将你送回去的。” 蔡文姬闭口不言,庾献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想法。 管亥却没那么多心思,他直愣愣的看着前面的守兵,向庾献问道,“就这么冲过去吗?” 庾献说道,“等等,让我打乱他们的阵势。” 庾献正要吐出大风造成混乱,忽然那些士兵竟然自己乱了起来,接着有人大叫道,“什么人?!” 随后金鼓之声大作,噪乱一团。 庾献心疑,打消了主意,低声说道,“先等等看。”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事情已经平息,城下又恢复了安静。 只是那戒备的阵容越发森严起来。 管亥低声说道,“翻墙过去了八个,看身手还不错。” 庾献对这个不太关心,口中说道,“别耽误咱们的事情就成,咱们这就走!” 正要吹风,谁料城下竟然又是一阵混乱。 不时还传来骂骂咧咧的高喝。 庾献仔细瞧了瞧,笑道,“有意思了。出城的还不少,就是不知道是什么路数。” 正说着,管亥拍了拍庾献的肩膀,向城内指了指。 庾献望去,等了许久才听了一连串的马蹄声。 接着就见数十骑彪悍的骑兵出现在那个方向。 庾献脸色微变。 这些骑兵的路子更了得,竟是大摇大摆的到了城门前,随后扔下一枚手令,喝令打开城门。 那守门的兵将正紧张的严阵以待,听得此言,赶紧把那手令拿着上了城楼,过了一会儿,竟是客客气气的打开城门,放那些骑兵出城。 庾献的神情有些凝重。 “是南匈奴的人。” 这件事也再次向他证明了,南匈奴背后一定有强大的朝中势力在支持着他们。 管亥脸上恶狠狠的问道,“要不要去把那手令夺过来,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蛋收留了唐周这祸害。” 庾献斟酌了一下,摇头道,“算了,得不偿失。南匈奴骑兵这么大的目标,在这洛阳城是藏不住得,以后有的是机会调查他们。再说,就算找到了他们的后台,我们现在也奈何不了唐周,恐怕还是打草惊蛇。” 管亥思路简单,闻言也不多话。 庾献又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别的变故,这才鼓动大风向前吹去。 剧烈的风吹动着地上的尘土,打的那些守兵根本睁不开眼。一个燃在城门前的火堆,甚至还引燃了旁边的干柴,造成了不大不小的混乱。 两人对视一眼,飞快的向城墙奔去。 接着,在所有士兵反应过来之前,迅速的开始在城墙上攀爬。 管亥带着王立,还不算费劲。 庾献还要腾出一只手来护着蔡文姬,爬起城墙来就有些麻烦。 他像是一个野兽,手脚并用的攀附着向前。 等到翻过了墙头,庾献刚刚落地,就听一人在前低声喝问道,“你是哪来的?交钱没有?” “交钱?” 庾献愕然。 他迅速的看了管亥一眼,两人飞速的左右夹击,向那人冲了过去。 那人显然有些慌乱。 他大叫道,“你们干什么?老夫的情报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你们还想赖账不成。” 见庾献和管亥的来势不减,那人顿时更加慌乱。 他连忙大叫道,“你们可想好了,没有老夫的帮助,你们根本弄不清楚洛邑鬼城的秘密!到时候你们一无所获,可不要后悔!” 洛邑鬼城?! 庾献心中一惊! 这时正好冲到那人跟前,两人借着昏暗的光互相一看,都是大惊失色! 庾献怒喝道,“是你!” 眼前的人,竟然是那个猥琐老头左丘俊逸! 第254章 自作聪明 庾献见了此人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正是因为这家伙告密,害的庾献被人满城追捕。 此时此地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庾献将蔡文姬放下,就要上前暴打。 左丘俊逸慌忙大叫,“小子,你不要恩将仇报!误会了我老人家的好意!” “好意?” 庾献咬牙切齿,提拳上前,“我倒要听听,你是什么好意!” 那左丘俊逸慌忙诡辩道,“若不是我通知胡母班那草包,让他去坏了那些蛮子的事,恐怕你这会儿早就落到匈奴人的手中了。” 庾献一怔,想想当时的情景。 似乎的确有大批南匈奴的骑兵四处搜捕自己。 不过,他不为所动,仍旧冷声笑道,“那你陪着胡母班一路追杀我,也算是帮我咯?” 左丘俊逸的眼珠乱转。 他正搜肠刮肚,就听庾献似笑非笑的说道,“南匈奴骑兵的事情,的确有些麻烦。不过你跑去找胡母班搅局,也不是为了我,而是担心自己会卷到里面。我当时是去找你的,你怕的是万一那些南匈奴人和他们背后的势力,一旦没有抓住我,必然会去找你的麻烦。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你去找胡母班出卖我,既能撇清自己,又能将我惊走。” 左丘俊逸一脸惊喜,“就是这样。” 庾献呵呵冷笑道,“你自认为做的聪明,觉得这样对各方都能有个交代。却仍旧贪心不足,带人前来追我,是不是还指望着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左丘俊逸被庾献说的哑口无言。 见庾献作势要来殴打,左丘俊逸吓了一跳,连忙求饶道,“慢着,慢着,老夫这身板不经折腾。老夫要将功赎罪,将功赎罪!” 庾献哪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不过想到刚刚被自己拐来的蔡琰还在一旁看着,自然不能太过穷凶恶相。 他盯着左丘俊逸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左丘俊逸忙不迭的说道,“之前答应你的事情,老夫一定去办,一定去办!” “就这样?” 若是之前,庾献或许会觉得这条件不错,可是这会儿他的麻烦太多,洗白自己反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庾献忽然想起他刚才所说的话,眯着眼睛看向左丘俊逸。 “那洛邑鬼城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什么秘密,说来听听?” “这……”那猥琐老头的眼珠又贼溜溜的乱转。 庾献把脸一沉,“嗯?” 左丘俊逸素来是个识时务的,当即拍着干瘦的胸膛说道,“好说好说,只要老夫知道的,一定如实说给你。” 一听说眼前这个干瘦猥琐的老头,竟然也知道洛邑鬼城的事情,而且这老头似乎也是被庾献胁迫的,蔡琰对他不由亲近了几分。 她有些好奇的问道,“先生也知道洛邑鬼城?” 左丘俊逸偷瞄了庾献一眼,拍着胸脯自夸道,“这是当然!要说到对这洛阳的了解,恐怕没有人比得过老夫!” 庾献哼了一声,“洛邑鬼城的事情,关系到许多陈年旧事,可不是你靠听墙角就能弄明白的。” “听墙角?”蔡文姬愕然,看向左丘俊逸的目光顿时也变了。 左丘俊逸气的吹胡子瞪眼,“别听他瞎说,那是我们小说家的大学问。说到野史玄奇,恐怕就连许多当世大儒都要甘拜下风。” 接着,左丘俊逸打量了蔡琰几眼,悄悄的拽了拽她的衣袖。 “看你的模样,倒是个大家闺秀。只是为何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左丘俊逸虽然刻意降低了声音,但是在场的哪有一个凡俗之辈。 闻言俱都对他怒目而视。 蔡琰心中无奈,她也不想的啊。 她向左丘俊逸微微一福,“小女子是蔡中郎的女儿,是被、是被庾道长请来帮忙的。” “请”字加了重音,内涵不言自明。 左丘俊逸一听说是蔡邕的闺女,立刻失去了之前的热情,将双手往袖中一揣,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 蔡琰见左丘俊逸态度变化的快,不由纳闷的问道,“家父素来待人宽和,应该不至于得罪先生吧?” 左丘俊逸冷哼一声,一副不屑和女孩子家争辩的模样。 太史令王立在旁低声对庾献说道,“当年灵帝在的时候,处断随意,性情无常。他特别喜欢听一些地方风俗、乡里小事,于是侍中祭酒乐松、贾护,就引荐了许多小说家,在鸿都门学任职。汉灵帝对他们非常看重,屡屡擢升他们的官职,甚至还一度要启用小说家参与朝政。” 庾献听了觉得有趣,“这天子倒也荒诞。” 旁边的左丘俊逸闻言,有些不乐,“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他小小年纪就做了天子,养在深宫之中,长于妇人阉宦之手。懂什么治国?又知道什么叫做民间疾苦?他连这个天下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又如何让天下人幸福安乐?死读几本呆书,也无非是给人当做掌中傀儡。那些朽儒想要的,根本只是一个脑袋里装了儒家典籍的‘器物’罢了。” 庾献是后世人,拥有的视野更加开阔。 闻言赞同道,“这话很有道理。” 接着向王立问道,“后来呢?” 王立瞥了蔡琰一眼,低声说道,“后来天意出现变化,时常有雷霆暴风,地震灾害。鲜卑贼虏又侵犯边境。天子无奈,下诏罪己,向天下人询问自己的过失。朝臣们就纷纷攻击那些初入朝堂的小说家,最终使的刚准备要大展拳脚的小说家们纷纷被逐出朝堂。其中,就有蔡中郎的一份功劳……” 庾献听了这才醒悟过来。 原来如此。 难怪身为小说家的左丘俊逸,会对蔡邕的女儿这么不感冒。 旁边的蔡琰听了此话,不卑不亢的说道,“太史令此言疏于片面,朝廷执政,毕竟不能只凭一番想当然。若说要了解民间疾苦,那些小说家以备咨询也就是了,其中的才俊,自然可以慢慢留用。若是因此,就让他们骤得高位,恐怕也不是百姓之福。” 左丘俊逸是通达之辈,原本对蔡邕只是不喜,见蔡琰说的条理分明,又颇有可取之处,当即笑道,“也有道理。” 接着,左丘俊逸摸着胡须,整理了下语言,“这洛邑鬼城只有在雷雨夜的时候,才会被人极偶然在城外撞见。原本早已成为无人关注的野史。谁想前几天的时候,忽然从并州军中传出来这么消息。” 第255章 乱局 “并州兵这些日子一直在城外戒备五色神牛,没想到前几天让他们发现了一桩奇怪的事情。一到城外打雷下雨的时候,那五色神牛就会甩开他们去往某个附近打转。过不了多久,等到云散雨收,五色神牛又会继续冲击洛阳城。所以他们断定,那附近必然有某种神异,或者那五色神牛必定是为了什么宝物而来。于是,他们开始分兵,在附近展开了秘密发掘。” 庾献这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那古洛邑的所在固然是神奇的地方,可是五色神牛两次出来寻觅的分明是自己。 结果这一下被并州兵的斥候看去,竟是来了个歪打正着。 听左丘俊逸的意思,这几天,那些并州兵已经在古洛邑附近开始寻找了。 “并州兵连挖了几天,可惜他们人多口杂,慢慢的,消息就走漏了出去。” 庾献莫名有某种预感。 他瞪了左丘俊逸一眼,“这消息是你走漏的吧。” 左丘俊逸全当没听到,继续说道,“有些人得到指点,听说这里是当年的洛邑。甚至有些人还知道了要在雷雨夜才会有神异出现。” 庾献嘴角抽了抽,知道的这么细,妥妥就是这货了。 庾献对这老家伙的节操全无信心,“这么说,你把古洛邑的事情卖给了很多人?” “也不多吧。”左丘俊逸干笑了两声,“有些事情是他们自己传的,害的老夫少收了许多钱。” 庾献打量了左丘俊逸两眼,啧啧连声,“想不到你这老家伙知道的还不少。” 庾献做为最先发现那里秘密的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弄明白那里的情况,没想到左丘这老头,竟然知道不少。 左丘俊逸被庾献一夸,心里有些不踏实。 他连忙干巴巴的笑道,“我就知道这么些了,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你看咱们之前的恩怨……” 庾献不接这话,他想了想,问道,“那洛邑鬼城只在雷雨夜才会偶然出现,那你可知道这洛阳城中,有没有人能够呼风唤雨?” 左丘俊逸闻言踌躇了一会儿,这才咬牙说道,“实不相瞒,的确有人可以求雨。” “哦?”庾献吃了一惊。 原本他还笃定,其他人没自己那么方便开启投影,谁想到这洛阳城果然是藏龙卧虎。 庾献连忙问道,“是哪个?” 左丘俊逸答道,“中常侍毕岚手中有嘉禾,可以求雨。” 毕岚?! 庾献皱紧了眉头。 接着,他盯着左丘俊逸问道,“那刚出城的南匈奴兵马,莫非也是你通知到的?” 左丘俊逸矢口否认道,“绝对不是!” 庾献心中千头万绪,一时理不清楚。 他看了管亥一眼,提醒道,“事不宜迟,咱们要赶紧动身,要是惊动了五色神牛,怕会有些不妙。” 管亥闻言说道,“好!” 说着原地现形,化为一只乌青色的大野猪。 庾献从怀中摸出那支白银葫芦,口中说道,“暂且委屈各位了。” 说着,把三人尽都收入葫芦之中。 这葫芦自从上次把王立扔出来之后,就有些不太灵光。 就算藏人,也只能放个一时半刻。 庾献身子一纵,越上野猪背。 随后管亥四蹄奋飞,向远方奔去。 …… 被并州兵军阵围困的五色神牛,正觉得烦躁,忽然鼻孔一嗅,闻到了一股极淡的气息。 它的眼睛立刻泛红,疯一样的撞破禁制,尽杀守卫那方的士兵,随后向远方奔去。 …… 管亥正全力奔跑着,盘坐在它背上的庾献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他拍了拍管亥的背,凝重的说道,“你听。” 管亥的身子一顿,似是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庾献轻声道,“是雷声啊。” 这是庾献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洛邑鬼城的秘密,恐怕真的保不住了! 在庾献的示意下,管亥继续发力向北狂奔。 到了洛邑鬼城附近的时候,已经开始雷声滚滚,下起了大雨。 庾献的神色很是慎重。 若是左丘俊逸所说不假,恐怕来的人,真的有毕岚! 一个深困皇城的中常侍,能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 这后面,真不知道会是哪个势力的手笔。 管亥又奔跑了一阵,忽见前方有些人影。 庾献拍了拍管亥的脊背,从它身上跃起。 管亥随即化形,重新变成了一个魁梧青年。 两人借着地形躲藏起来,随后向前方看去。 就见几十匹骏马正伫立在暴雨之中,那如注浇下的雨水,将他们淋的浑身湿透。 马上的骑士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如临大敌。 而在他们的正面,却只有一人一骑。 乌烟驹、双斧钺! 庾献的瞳孔猛然一缩,是张辽! 张辽同样伫立在狂风暴雨之中一动不动,在他的侧翼不远处,则卧着一匹大白狼。 大白狼的眼睛似闭非闭,整只卧倒在泥水之中,似乎毫不在意外物。 庾献低声对管亥说道,“看来吕布也早有预备啊。其他人进去未必能讨到好。” 两人不想牵扯进这麻烦之中,当即远远避开这处。 他们对这洛邑鬼城到底多大心中有底,也不担心找不到道路。 两人悄悄潜行,走了一会儿就撞入一团迷雾之中。 抬头再一瞧,四周又是那高大荒蛮的城市。 洛邑鬼城已经降临。 庾献也对管亥说道,“事情的关键,还在城中的祭坛那边,咱们不必理会其他,直接过去吧。” 两人悄悄前行,在这暴雨浇透,雷声隆隆的荒野,丝毫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等到悄悄潜入到祭台附近,庾献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往里一缩。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围在祭坛周围的几股势力仿佛已经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除了几个人在祭台正中争辩着,他们的人手,都安静的等在原处。 庾献扫了吕布一眼,又看了看正闭目休息的毕岚,心道这件事怕是越来越复杂了。 他小心的催动功名葫芦,将众人放了出来。 三人正混混沌沌着,出来之后,猛然置身暴雨,瞬间湿透,一个个忍不住都惊呼出声。 庾献未想到此节,等意识到不妙,已经迟了。 糟糕! 庾献心中狂跳,只能祈祷千万别被发现。 第256章 蔡琰的判断 此时雨大风急,又在野外,三人的声音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只有闭目静坐的毕岚,像是不经意的看了这边一眼。 庾献从来不是侥幸的人。 他连忙低声说道,“速退。先离开这里。” 在庾献的带领下,众人都不敢出声,悄悄的一点点向后退去。 此时鬼城降临,现实与虚幻交织,阴影错落,倒是轻而易举的遮蔽了众人的行迹。 庾献带着众人离开,一直到了正西方向。 那附近有一处小河。 若是分不清虚幻现实,很容易一脚踩入河中。 庾献皱着眉头对众人说道,“如果我刚才没看错的话,他们已经在着手准备祭礼了。莫非他们也有沟通过往的本领?” 王立闻言摇头说道,“虽说世间万物都有冥冥之间的感应,但是就连过去的一瞬,我们都抓不住,何况是久远之前呢。我觉得他们应该只是想碰碰运气吧。” 左丘俊逸听了,在旁大摇其头,“这可未必。儒门继承了不少方士的手段,这里面未必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神通。” 庾献心中有些焦躁。 原本该是他的机缘,如今机事不密,竟引来这么多觊觎着。 庾献看了一圈,目光在左丘俊逸和蔡琰身上落下。 左丘俊逸虽然知道不少野史秘闻,但那些东西本身真伪难辨,很多更是以讹传讹的东西,关键时候未必能靠的住。 蔡琰虽然年轻,但她有蔡邕的家学渊源,读的都是堂皇典籍,里面的东西显然要靠谱一些。 庾献当即对众人说道,“你们在这等着,以备不测。等会儿我带蔡姑娘过去瞧瞧,或许能看出什么端倪。” 蔡琰听了心情紧张不已。 刚才的场面她也见了,一旦被人发现极有可能产生不可测的后果。 庾献看了蔡琰一眼,安慰道,“不用紧张!就算有什么麻烦,我也能保你万无一失。” 这倒不是庾献吹牛逼。 只要出现什么状况,庾献把蔡琰收入白银葫芦就是了。 以庾献的身手,只要开启了人马如龙,在这狂风暴雨之中简直如鱼得水。 若是庾献逃得掉,那蔡琰自然无事。 不过,若是庾献逃不掉,那时间久了,那蔡琰也会像是斑斓一样被流放到过往的历史之中。 蔡文姬此时已经六神无主,只能任由庾献安排。 庾献对她说道,“得罪了。” 接着将她负在背后,悄悄向那祭台方向行去。 这次庾献谨慎的多,离的极远就放轻了脚步。 庾献对蔡琰低声说道,“等会儿你仔细观察一番,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发现。” 蔡琰张口想要答应,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 她赶紧捂住嘴巴,惊惧的看了那边一眼。 庾献看了一眼,安慰道,“无妨的,离的还远。” 接着口中说道,“也是我疏忽了。” 庾献默默的催动自身那薄弱的五德之力,将一丝火德气息度入蔡文姬经脉之中。 这丝火德气息驯服温润,慢慢的助涨着蔡琰的心头火。 随着心头火的旺盛,蔡琰身上寒意尽去,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庾献不再多言,负着她慢慢前行。 渐渐的周围开始出现了那些虔诚的巨人虚影,虽然明知道那些只是过往的投影,蔡琰仍旧紧张的抓着庾献的衣服。 庾献回头一笑,恶作剧似的在其中一个虚影背后拍了拍。 庾献的手掌如同穿过烟雾一样,拍在虚无之中。 然而前面那幻影却不悦的扭过头来,严厉的看了两人一眼,接着目视高台,示意两人注意场合。 蔡琰吓得几乎尖叫出声,半晌才回过神来。 纵然之前听庾献说过这般神异的事情,但亲眼所见,仍旧觉得不敢置信。 庾献促狭的向她一笑。 蔡琰再也顾不得忌惮,狠狠的在庾献背上掐了一下。 庾献回头龇牙咧嘴的扮个鬼脸,随即哈哈一笑。 这让蔡文姬之前一直紧绷的那根弦顿时一松。 眼前的这个妖道,不但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邪异,反倒有些有趣。 等蔡文姬心思安定了,庾献才背负着她慢慢向前,尽量往祭台方向凑着。 祭台那里,已经开始正儿八经的办起了祭祀的典礼。 几个浑身黑衣的人肃穆的主持着,随后有人献上太牢。 一个黑衣人在香烛祭品上轻轻一拂,上面立刻燃起了青幽幽的火焰。 随后众人依礼祭拜。 庾献经过王立这些日子的恶补,在祭祀礼节上已经不是小白了。 见他们做的中规中矩,心中又是期待,又希望别人解不开这里的秘密。 他是看不出什么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蔡文姬身上。 蔡琰向那祭台看了一会,随后向庾献摇了摇头。 庾献有些失望。 正要宽慰几句,就见蔡文姬饶有兴致的观察起了那些虔诚跪地的巨人投影。 或许因为人物放大了许多的缘故,虽然那些人的投影有些模糊,依然能看到五官模样。 蔡文姬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丝讶色。 接着目光又落向了祭坛正下方的那些舞乐。 正中是几排舞人,男女都有,穿着粗犷野蛮的服饰,动作定格在一瞬间,栩栩如生。 这些舞人左侧的是一队乐官,手中拿着小锤,作势要敲打前方的编钟。 舞人右侧的,也都是一些乐人,手中俱都拿着笙竽之类。 蔡琰仔细看过,神色越发奇怪。 庾献心头砰砰跳动,充满了期待。 他差点忘了,这个蔡琰除了是个大文学家,还是一个大音乐家! 他之前一直把精力放在了祭坛上,却没想到底下的舞乐居然有别的线索。 蔡文姬神情严肃的拍了拍庾献的肩膀,示意他退后。 庾献会意。 等到退出到足够安全的距离,他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有什么发现没有?” 蔡琰一脸的古怪,她低声说道,“咱们好像都弄错了,这里不是周人的王城!” “弄错了?”庾献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蔡琰说道,“你知道那些人在演奏的是哪一首曲子吗?你知道那些巨人口中在唱诵什么吗?” 庾献愕然,“什么?” 蔡文姬正色说道,“是《商颂》!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第257章 王城 庾献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有没有搞错!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这里竟然是殷人的地盘! 可是为何会在这里? 仿佛是看懂了庾献的疑惑。 蔡琰连忙解释道,“我曾经看过一些古籍。在牧野之战后,姜太公分封了有功的道德之士,而周公旦则分封了有功的朝臣。” 庾献听了一窒,莫非蔡琰要给自己说说封神榜的事? 谁料蔡琰所说的,却和封神之战全不相关,而是当时天下格局的变动。 “武王伐纣之后去世,当时成王幼小,尚在襁褓之中。周公怕天下人听说武王死而背叛朝廷,就登位替成王代为处理政务,主持国家大权。他和召公奭两人分天下治理。召公负责安抚西岐的旧日基业,周公则负责镇压东方新收服的土地。” “商朝原本统治的地方,被分成了三部分,邶由纣王之子武庚禄父掌管。卫由蔡叔度掌管,墉由管叔鲜掌管。原本周人的意思,是希望用纣王之子安抚原本的殷商百姓,又用蔡叔和管叔做为牵制,防止商人再次崛起。” “可谁想到,蔡叔和管叔嫉妒周公的权势,竟然勾结商人一起发动了叛乱。” 庾献心中默默道,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三监之乱吗。 庾献眉头微皱,开口问道,“莫非这件事,和咱们现在这地方有什么关系?” 蔡琰正色点头,“不错!这三人联手叛乱之后,没多久就被周公平定。为了彻底解决那些殷顽的威胁,于是周公将那些叛乱贵族,全部迁到了这里……” 蔡琰用力的指了指脚下的土地,认真的说道,“成周洛邑!” 庾献被蔡琰说的有些糊涂了。 “可你刚才说的……” 蔡琰这才解释道,“洛邑一开始是周公为成周修造的王城,后来因为迁来了大量的叛贼,因此他只能重新营造王城。” 庾献听了,这才有些明白蔡文姬的意思,“你是说,洛邑是洛邑,王城是王城,洛邑之外还有一个王城在?” 蔡琰有些激动的说道,“不错!洛邑是流放殷商罪人的地方,这里的人祭祀玄鸟,很明显就是当初商人的残余力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在西边不远,应该还有一座王城。” 庾献也被蔡琰的话说的眼前一亮。 “若是洛邑鬼城能够显现,说不定咱们在王城那里也能有什么发现。” 庾献的心思立刻活泛起来。 既然洛邑已经被人发现了,那不管里面有什么宝贝,想要拿到手就有些麻烦了。 但是除了这洛邑,还有一座王城啊! 若是论起来,就算有什么玄妙的话,肯定也是王城比洛邑这边要好的多。 说不准,在王城那边,还能找到解决洛邑问题的钥匙。 庾献向蔡琰问道,“那你觉得这里的人能解开这里的秘密吗?” 蔡琰断然说道,“不会。他们祭祀用的是周礼,祭祀商人的祖先,用周礼是没有用的。” 庾献这才松了口气。 “好!反正咱们也没机会插手这里的事情,不如往西边去探一探,说不准有什么重要的发现。” 庾献赶紧带着蔡琰回到那河边。 等见到众人,把这里的事情一说,众人果然都惊讶不已。 左丘俊逸却听得两眼放光,他主动跳出来说道。 “这丫头说的有几分道理啊。我听说当年武王伐纣的时候,有不少能人异士相助,说不准在王城之中,就留下了什么神奇的法宝呢。” 庾献被左丘俊逸这一鼓动,越发有些心热。 他说道,“好,咱们现在就往西去。” 已然打定了主意,依旧是按照先前的方法。先用葫芦把三人装了,随后庾献带着管亥,快速向西方奔去。 跑出了一段,将蔡文姬放了出来,询问一番。 接着又调整方向,继续往前奔走。 这一路距离颇远。 庾献跑了一会儿,就奔出了雨幕。 脚下踏实,速度更快了几分。 等到约莫到了地方,庾献四下一望。 见是一片荒野,周围鬼气森森,没有什么人烟。。 庾献立刻鼓动兵法,开始呼风唤雨。 随着庾献兵法发动,天空中就是一番风起云涌。 等到狂风暴雨骤起,空中雷霆阵阵。 一道淡淡的虚影,果然将四下笼罩起来。 庾献慌忙将众人从葫芦里放了出来。 随着时间推移,周围的景象越发凝实,分明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众人看着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街市,都彼此对视,目瞪口呆。 看着周围建筑的风格,以及那些百姓的衣着,分明是和刚才那洛邑鬼城是同一个时代的。 而且和洛邑鬼城的景象不同,这里的场景竟然是在不断演化着的。 左丘俊逸两眼放光的看了一会儿,满脸欢笑的说道,“不错,这应该就是那王城。” 庾献惊奇的看着街上的市井往来。 那熙熙攘攘的场景,让庾献仿佛置身闹市。 庾献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出来一丝不妥。 在殷商遗民聚集的城市里,正在举行一场巨大的祭祀。 而同一时间,王城里的百姓却在歌舞升平,毫无戒备。 这两种行为放在一起…… 让庾献猛然察觉道浓浓的阴谋气息。 “会是巧合吗?” 庾献轻轻地说道。 众人看了一会儿,又发现了一丝蹊跷的地方。 似乎这里的场景也不是可以无限推演下去的。 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开始重复回放。 好像这王城之中永远维持着这样的歌舞升平。 管亥抓了抓头,向庾献提醒道,“有些不对劲啊!” 有洛邑的事情在前,庾献也不意外,“看来这里似乎也隐藏着什么秘密。无妨,咱们分头寻找一下。” 一听说要分头寻找,左丘俊逸和王立、蔡琰顿时紧张起来。 庾献笑着看了他们一眼,“不用担心,只是过往的投影而已,不会有什么的。” 蔡琰紧张的看着庾献,“可是、可是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这里的东西总不会是凭空出现的吧。就算是在古籍之中,出现这样的幻境,也是极为偶然才会有的。” 庾献听了心中一动,“是这样吗?” 第258章 沉渣泛起 左丘俊逸在旁听了,叹息一声,“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如今大汉的王朝气运镇压不住,许多前朝的沉渣又开始泛滥了。” 众人听了,都长吁短叹不已。 庾献心道,这才到哪儿呢。 大乱世才刚刚拉开序幕,之后群雄并起,血腥搏杀,乱离人不如太平犬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庾献虽然心有不忍,但在这滔滔大势面前,也只能无可奈何。 他岔开话头,说道,“左丘老头说的有些道理,咱们要提防着点。等会儿咱们还是一块行动吧,万一是什么妖孽作祟,那就有些麻烦了。” 说到这里,庾献想到,只有自己能够和这些虚影做出互动。说不定,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众人不再提什么分头寻找的话,打算就近转一转。 蔡琰主动开口提醒道,“既然这里是王城,或许咱们可以去宫城看看。宫城是权力的中心,任何阴谋变化,都躲不开那里。” 王立听了首先赞同道,“不错!咱们可以先去那边瞧瞧。” 庾献倒是无可无不可。 王城建造的颇为方正,众人很容易找到了宫城的所在。 到了宫殿,庾献看到仍是一副平静的景象。 他们试着寻找周天子,不过在正殿中并没什么发现。 走到一处偏殿的时候,管亥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却不由惊咦出声。 庾献凑过去一瞧。 就见一个衣着华贵的老人吐血倒地。 周围冷冷清清,不见有什么侍从。 众人都莫名奇妙,七嘴八舌的猜测着。 庾献越发觉得有些阴谋的意味了。 他给众人说了说,洛邑和王城的一些对比。 接着又提醒道,“祭祀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举动,一般只有大事发生前的时候,才会这么做。你们想想,王城现在全无戒备,居住着殷商人的洛邑却在举行祭祀,而这偏殿中又出现了一个吐血倒地的老人。从他的衣饰来看,应该是个不小的贵族……” 庾献说的这么明白了,众人都意会过来。 管亥惊奇的问道,“你是说,莫非那些洛邑中的鬼影子,要跑来偷袭王城?” 庾献摇头,“还不好说。咱们在这里等等看,瞧瞧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手。” 等了没多久,投影就开始重复了起来。 那衣着华贵的老者刚出现的时候,是坐在靠窗的桌案前。 他心绪不宁的来回走了一会儿,从袖中取出一些碧幽幽的蓍草,在案上的铜盘上燃成灰烬。 他正要低头查看,忽然从外面进来一个内侍模样的人,为这老人送来一碗鱼汤。 这衣着华贵的老人显然很爱喝这鱼汤,眉头喜悦的取来慢慢喝着。 一边喝一边看着那灰烬的形状。 谁料那老人看着看着,忽然脸色大变,接着目光一挪紧紧的盯着手中的鱼汤。 还未等他呵斥那内侍,老人就身子一晃,喷出一口血来。 那内侍身手极好,在那盛着鱼汤的陶罐落地之前,就从那老人手中敏捷的接了过来。 那老人又气又恼,呕出几口鲜血,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那个内侍看了看桌案上的灰烬,脸上也有些惊讶,他想了想,随后将那蓍草灰扫入手中的陶罐之中,慢慢离去。 众人在眼皮子底下看到了一处谋杀,虽是久远前的事情,也有些不寒而栗。 又等了一会儿,场景再没有任何的变化。 似乎整个场景的循环也是以老人吐血摔倒为临界点,那老人中了暗算之后,整个场景就推动不下去。 庾献等了一会儿,场景就重新恢复,那衣着华贵的老人又重新坐在窗前。 等他一起身,庾献就断然说道,“走,咱们出去等,看看刚才家伙到底是哪里来的。” 依靠着一遍一遍的故事重复。 庾献反复观察,顺着内侍的来路,一直找到了一个幽深的宫殿。 那宫殿的投影十分恍惚,众人一动,就如黑雾消散,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人走过去,已经走出了投影世界的边界。 众人面面相觑。 庾献却从这样的结果猜出了几个可能。 庾献将雨一收,乌云消散,四周幻象尽去! 抬头看看,月亮已经上到中天。 庾献正想说点什么,旁边的管亥呼吸粗重起来,接着原地一滚现出了原形,飞快的挡在庾献身前。 庾献一惊,猛然抬头。 这才发现就在不远的地方,一只披着破烂铠甲的五色神牛雄踞在那里。 那神牛眼中带着浓烈的愤怒和恨意,仿佛喷火一样盯着庾献。 庾献吓出的连退数步。 “它怎么来了!” 接着飞快的想明白了。 想必是他们一出城就被这五色神牛盯上了,等庾献他们快速的进入洛邑之中,五色神牛自然是无可奈何。 可是后来他们离开洛邑前往王城,又重新引起了五色神牛的注意。 这五色神牛一定是从那时候开始跟踪过来的! 庾献等人身在幻境之中,又有暴雨的干扰,对现实世界看的模模糊糊。 他们只顾追寻那内侍的秘密,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王城的边缘。 若是再多走一点出了王城的范围,说不定庾献就要在全然无备下被这五色神牛撕成碎片。 庾献连忙大喝道,“咱们走,退回去!” 现在只有退回王城的安全范围,才能避免这五色神牛的追杀。 好在庾献现在所处的位置虽然边缘,但依然不是五色神牛胆敢靠近的。 众人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远离了那恐怖的大妖魔。 左丘俊逸眼睛一个劲的乱转,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他赶紧问道,“这不就是那个攻城妖物吗?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庾献不答,左丘俊逸眨巴了下眼睛,又问道,“我怎么瞧着,它好像是冲着你来的呢?” 庾献淡淡的扫了猥琐老头一眼,“你不开口,没人把你当哑巴。” 左丘俊逸闻言不敢置信的瞧瞧庾献,又往远处瞧瞧。 他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小道士有什么值得那样强大妖魔觊觎的东西。 庾献瞪了左丘俊逸一眼,“看什么看?” 第259章 祭品 左丘俊逸干笑了一声,“老夫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想提醒小哥一声。” “嗯?”庾献可不相信这老家伙这么好心。 左丘俊逸有些紧张的说道,“你想想,当初洛邑是怎么被人发现的?” 庾献低头一想,脸色微变。 当初洛邑的秘密之所以被人发现,不就是因为负责围困五色神牛的并州兵,忽然发现那妖魔竟然甩开他们的围攻,绕着某处地方乱转吗? 当时庾献为了方便自己逃走,故意把五色神牛引来引去,随后利用时间差,从容逃离。 可这样一来,也让远远哨探的并州兵斥候发现了端倪。 最终让洛邑鬼城的事情爆了出来。 如今五色神牛再次跑来追杀自己,那负责防御他们的并州兵还会远吗? 甚至那些其他的势力,会不会同样有所察觉? 庾献连忙对管亥说道,“不好。五色神牛来了,怕是这里也要暴露!咱们得赶紧走了!” 管亥自然对庾献惟命是从。 一直不曾说话的蔡文姬,这会儿却忽然说道,“若是真被人发现了这里,恐怕洛邑那边的事情就瞒不住了。我看那些人主持礼仪颇有章法,显然是有些本领的。他们只是一时没有转过弯来,等他们看到还有一座城,恐怕很快就能明白自己的误区。” 庾献心头一沉,若是被那帮人精发现端倪,恐怕自己就要两头落空了。 凭他现在的实力,根本还没资格同这些势力叫板。 再加上外面还有五色神牛虎视眈眈,自己的胜算几乎没有。 庾献心思一起,断然说道,“不行,咱们得尽快推动那边的场景。如果我猜测的那些是真的,那边的场景一动,这边才会继续下去。咱们至少不至于两头落空。” 说到这里,庾献看着蔡文姬郑重问道,“如果是殷人的祭典,那么应该用什么礼仪合适?” 蔡文姬抿了抿嘴,说道,“是人殉。” “人殉?”庾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蔡琰却认真说道,“不错。殷商是个非常血腥野蛮的文明。他们奉献人牲的内脏、鲜血、头颅,祭祀自己的祖先。我的父亲曾经在这附近找到过祭祀的甲骨,里面有许多详实的记载。他还在附近发现了一个鼎,里面有许多煮熟的人头……” 庾献听了几欲作呕。 他些不敢置信的说道,“怎么可能?” 左丘俊逸在旁哂笑道,“怎么不可能,那是一个崇拜巫鬼的时代。商人信奉祖先的神灵,为了获取祖先赐予的强大力量,他们的王需要大量献祭。而且商人的王不但要祭祀自己的祖先,甚至连那些强大贵族们的祖先也要祭祀,以便得到他们的庇佑。” “这样一来,那些贵族方伯没有人庇佑就不敢叛乱。当年盘庚就威胁那些不驯服的贵族,不要以为你们死去的祖先会帮助你们,因为他们都在我先王的身边,跟着享受了我奉献的祭品,所以会优先保佑我盘庚,不会纵容你们!” “商人的王每年需要举行许多场大型的祭祀,最多的一次曾经宰杀了三千人牲。所以,才有国之大事,唯祀与戎的说法。他们需要不断的祭祀,获取巫鬼的力量,为了获得新鲜的血肉和祭品,又要不断的四处战争!” 庾献听到这里有些无语了。 “莫非推动那边的场景,也需要人殉?” 王立犹豫了一下,说道,“若是依靠人殉就能推动剧情,那洛邑有那么多人,又为何完成不了一个祭典?” 庾献觉得这话也很对,赶紧又看蔡文姬和左丘俊逸。 左丘俊逸想了想,不太确定的说道,“可能是祭品的规格不够。祭祀不同的对象,对祭品有不同的等级要求。或许是他们弄不到足够分量的祭品。” “足够分量的祭品?”庾献狐疑道,“莫非要杀很多人?” “这倒不是,关键是看祭品的规格。最上等的祭品,当然是商人的王。当年商朝开创基业的时候,曾经赶上七年大旱。商汤用尽了办法祭祀上天鬼神,都没有任何办法。最后商汤在桑林把自己作为祭品奉献给上天,这才感动了上天,下起了大雨。次一等的,是四方的诸侯,或者他们的儿子们。当年周文王的儿子伯邑考就被商人剁成肉酱祭祀祖先,鬼候更是被剁成肉干分吃。这些都是足够分量的祭品。为了奖励周王的忠诚,当时的纣王,还把伯邑考的肉分给了姬昌一些。” 毕竟是华夏文明的一部分,庾献有些难以接受,殷商时代如此野蛮。 左丘俊逸见庾献一脸的震惊,不由纳闷的问道,“你不是鹤鸣山的弟子吗,对这些巫鬼手段应该有些了解才是。” 鹤鸣山道宫和川中的巫鬼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教主张鲁的母亲,就是上一代大巫师的独生女。 如今巫鬼道在鹤鸣宫中,已经成了一个正儿八经的修行方向。 庾献刚刚拜师,就被管亥抢出山来,这些东西知道的还真不多。 他淡淡的看了左丘俊逸一眼,“你打听的倒挺清楚的。” 左丘俊逸干笑一声,“小哥毕竟之前是堂堂国师,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庾献懒得计较这些,他皱眉说道,“可是如此一来,我该如何是好呢?” 人殉这样的事情,庾献是绝对不会考虑的。不说这会儿根本找不一个足够分量的祭品,就算能找到,也违背了庾献的道德良知。 左丘俊逸却不怀好意的看着庾献,“你问我们,我们可没办法。毕竟好像这鬼城只对‘某个人’才有反应。没准那个人,就是个很好的祭品。” 庾献心头一沉。 这特么,不会被这个嘴贱的老家伙说中了吧。 咦,等等! 庾献忽然想起自己的白银葫芦。 那白银葫芦的本体乃是嫘祖的肺,里面炼入了过去的一瞬。 这里是洛阳的王城,必然有很多周文王的后裔。 那么能不能用这葫芦从这过去的场景中,收走一个足够尊贵的周人呢? 这事虽然匪夷所思,但也未必不能成功! 第260章 你很特别 这件事能不能成,庾献还得找斑斓确认一下。 庾献对众人说道,“我有个法子,你们先在这里等着。” 说完,给管亥使了个眼神儿。 管亥会意,两人一起向远处走去。 等到避开了众人的目光,庾献摸出来白银葫芦,郑重对管亥说道,“师兄帮我护法。” 管亥自无二话,满口应下后,警惕的注视着四方。 庾献催动法诀,出现在葫芦之中。 一进去,就发现吴起幽魂落寞的出现在一片空旷的荒野上。 庾献伸手招呼,“老吴是我。” 吴起幽魂爱搭不理的看了他一眼,继续无聊发呆。 庾献也没兴趣去和他闲扯,直接大声呼唤斑斓。 过了没一会儿,风云色动,斑斓出现在庾献面前。 等听庾献大致把前事交代一遍,斑斓讶然道,“竟然有这么一处有趣的地方。” 庾献想着左丘老头的话,口中随意说道,“大汉朝王朝气运不在,难免有些前朝的沉渣泛起。” 说完,又多说了一句,“不过天下大势,浩浩汤汤,一去不能回。就算有些古怪,想来也只能给乱世的开启,做些点缀。等到四方英杰并起的时候,就会淡出舞台。” 汉末大乱世,英雄辈出。 许多人应运而生。 只是此时尚且懵懂,未能应命。 乱世奸雄曹操,正带着搬山道人在不折不挠的攻打成皋,想要凭借一片忠心救出可怜的汉天子。 而另一位重要的历史人物司马懿这时候正在上初中,而且还被同郡的黑社会追着打。 庾献深知未来的脉络,清楚的明白好戏还在后面呢。 回过神来,却发现斑斓似乎也有些漫不尽心。 庾献又问了一遍,斑斓才皱着眉头说道。 “若是存在于过去的东西,应该可以被收入葫芦之中。只是我有些怀疑,你遇到的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庾献也觉得这件事似乎没那么简单。 斑斓这小姐姐虽然不太靠谱,但是关键事情上却不会忽悠自己。 何况斑斓还需要自己帮她弄到魂身和肉身。 “对了,有一个很奇怪的事情。那些过往的投影似乎能够和我在一定程度上交流。若是我主动和他们互动,他们就会回应我。若是我不参与进去,他们也会像是全然无觉一样,做自己原本在做的事情。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 斑斓听了半天没有回话。 “喂?!” 庾献对斑斓的走神有些不满,在线急等啊。 五色神牛还在外面虎视眈眈,何况现在并州兵随时可能找过来。 斑斓被庾献一打断,意味深长的看着庾献,“这是我唯一不奇怪的事情。” “额……”庾献无言。 莫非真让那猥琐老头说中了,自己有被献祭的命格? 记得当初自己要封拜国师的时候,好像就有人这么提醒自己来着。 一旦天下有什么异变,可能会被拿去应劫。 正在庾献胡思乱想的时候。 斑斓神情平静的看着庾献,“你很特别,你是一个……,可以活在过去的人。” “嗯?”庾献越发被弄糊涂了。 这算是什么鬼说法? 不过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如今白银葫芦的威能大减,已经不能维持那恐怖的时间倍数,庾献在里面的这会儿,外面也在随之变化。 不管这葫芦能不能将投影中的周人收走,至少可以试一试。 庾献默默催动法诀,很快出现在葫芦之中。 接着带着管亥回到众人面前。 “我有一个主意,等会儿可以试一下。”说着,庾献扬了扬手中的白银葫芦,大致说了下,“我手中这个白银葫芦可以收一些奇怪的东西,或许等会儿可以将周人收入葫芦之中。等到了洛邑的时候,我再放出来,你们觉得怎么样?”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 这是两段不同的历史投影,庾献这是要给他们乱入啊。 若是真能做成,也太逆天了吧。 左丘俊逸怔怔的看着庾献,“你打算去收哪个?” 庾献想了想,“虽然是过去的投影,但使用活人祭祀的事情,实在不是我等修道人所为。我打算等将那个贵族老头的尸体收走,把他送入洛邑祭台。这老头衣着华贵,又住在偏殿之中,说不定也是文王姬昌的后裔。姬姓一族是殷商灭国的仇人,若是以姬昌的子嗣后裔作为祭品,那一定足为贵重。” 王立最先心动,“我觉得可以一试。如今并州兵随时会杀过来,留在洛邑的势力也会很快得到情报。不管有用没用,咱们可以拼一把。” 庾献见众人没再说别的话,当即用出了呼风唤雨的兵法。 随着云气滚滚,雷电震震。 王城附近重新笼罩在阴雨雷电之中。 王城的范围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动。 庾献带着众人走了一会儿,就来到那华贵老人的偏殿门前。。 随着剧情慢慢推动,一个端着陶罐儿的内侍毕恭毕敬的走入房中。 庾献多等了一会儿,等到那内侍出得门来,方才进入殿中。 那个衣衫华贵的老人,果然因为中毒过深,已经口吐鲜血摔倒在地。 庾献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将那功名葫芦祭起,对着那老人说了一声,“疾。” 随着庾献将法诀催动,一道微微毫光从葫芦口渗出来。向那地上的老人刷去。 庾献情不自禁的屏息凝神起来,若是这事情做的不顺利,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然而那毫光在那老人身上刷过之后,竟然丝毫没有反应,像是毫无兴趣一样离开。 庾献心头一沉,接着不死心的,仍旧用葫芦不停的在那老人身上刷过。 那些银色的微光在那老人身上一闪而逝。 可惜没有一次能够成功。 庾献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就在庾献有些绝望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虽然那尸体没有被庾献的葫芦收走,但是那老人吐在地上的鲜血,却消失无踪了。 庾献情不自禁道,“有意思。” 若是这白银葫芦能收走地上的鲜血,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第261章 面对现实 庾献对管亥吩咐了一句,“师兄替我护法。” 接着也顾不得众人在侧,直接就投入了葫芦之中。 庾献落地之后,一眼就瞧见斑斓正一脸奇怪的注视着天空中的许多血滴。 庾献瞧了斑斓一眼,目光很快被空中那些血滴所吸引。 幻境中的某些东西,果然能被功名葫芦吸走! 庾献正想向斑斓询问一下,谁料斑斓将手一挥,庾献又被不讲道理的驱赶了出来。 等庾献重新进入暴雨之中,这才想起之前自己要做的事情。 他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苦笑的说道,“计划成功了一半。”接着他又解释了一句,“人虽然没有收走,但是收走了一些鲜血,不知道会不会有用。” 众人听了都有些傻眼。 那个白银葫芦竟然还真有将过去之物收走的神秘威能。 如此一来洛邑的事情岂不是就找到了解决的关键? 王立激动地对庾献说道,“没关系的,鲜血也是很好的祭品!我们可以去试一下!“ 庾献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孤注一搏。 众人又稍微等了会儿。 果然,随着五色神牛的异常举动,不少人都找到王城附近。 庾献粗粗一估,之前看到的那些势力,应该到了个差不多了。 随即他仍旧用声东击西的法子,将那五色神牛引走。 趁着这个时间差,庾献飞速的带着众人回到了祭台附近。 这里有约摸十几个明哨暗哨,看来,那些势力虽然发现了王城,但是洛邑这边他们也没有放松。 庾献向管亥问道,“解决这几个人麻烦大吗?” 管亥哈哈一笑,自信的掂了掂手中的熟铜棍,“放心好了。要是连这么几个人都解决不了,我还有什么脸当黄巾军的正印先锋官!” 庾献当即向他示意了下,“你从北边绕一下,我从南边兜过去,千万别漏掉什么。” 管亥满口答应。 这会儿雨落甚急,天地间滂沱一片。 有这样的天然干扰在,庾献两人也不用收敛自己动静。 管亥本就是个纵横沙场的厮杀汉。 庾献开启了人马如龙和一母之力后,也不是什么弱手。 除了庾献遇到了一点点小障碍,其他眼线都很快毙命。 众人一起催促道,“时间不多了,赶紧去试一试。” 庾献看了看祭台上摆放的现成的一些祭品,一脚将它们踢开。 他从地上捡了一个铜盘子。 随后开始从白银葫芦中向外倒出那周人贵族的鲜血。 鲜血落入铜盘,原本还红彤彤得如同一粒粒珍珠,但很快就变得金光灿烂。就算是淋漓滂沱的雨水也丝毫没有浸润分毫。 “咦?” 庾献不由惊疑那老头的身份。 他回头对众人说道,“或许还是个大人物呢。” 众人对此都不感冒。 只是一个劲儿的催促庾献赶快动手。 庾献将铜盘献上。 随后按照王昭君和左丘俊逸的指点开始祭祀的仪式。 一套仪式做完,那些呆滞的人物却丝毫没有反应。 王立在旁皱起了眉头,“不会是这东西没有用吧?” 庾献想了想,将那铜盘端了起来。 随后用手将那鲜血,一点一点抹遍全身。 众人看到庾献的行为时就有些猜测,等到庾献果真一步步走向祭坛时,都有些目瞪口呆。 就算他们之前一直取笑,让庾献来做那祭品,可是等到庾献真的那么做时,他们又都觉得这行为实在太过疯狂。 随着庾献站在那祭坛之上,那些原本目光呆滞的头人,一个个都像是被唤醒一样,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他们齐齐的看向庾献,像是看一头牛,或者一匹马。 庾献强忍着心中的那点别扭,耐心地等待着后续的事情。 随着庾献做为祭品被献上,城中的一处忽然陷落。 众人都齐刷刷的向那边看去。 为首的头人激动的向上天祈祷着,底下的舞乐均都应和。 随后,那年老的头人引着鬼城中的众人前往那处。 等到了地方,那个健壮的年轻头人从一处陷坑中跳下,随后扛上来一具大鼓。 那鼓不知道是用什么外皮制成,色泽乌黑,带着隐隐的神秘光泽。 蔡文姬在旁仔细看了一会儿,低声说道,“鼓上是夔牛纹。” 庾献不知怎么,忽然想到了田和掌握的那具东夷战鼓。 那东夷战鼓乃是姜子牙用东夷王族的皮连缀而成,每次敲响,威力恐怖惊人。 眼前这夔牛战鼓虽然没有东夷战鼓那样怨气冲天,凶光赫赫,但是却越发朴实深沉。 那恐怖的威能内敛,让人不知道一锤敲下,会发出什么样的音浪。 庾献也终于明白了,在已经秘密集结之后,为何这场祭祀如此重要。 《春秋》有言,“凡师,有钟鼓曰伐,无曰侵,轻曰袭。” 钟鼓绝对是战场上拥有决定性地位的重要法器! 没有一件强力的战场利器,那面对敌方强大的巫术师时,几乎没有胜利的可能。 而殷商遗民这样的举动,也越发让庾献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这是一场复仇式叛乱! 随着祭典完成,洛邑的殷遗民从地下取出夔牛战鼓,杀气腾腾全副武装的前往了王城。 庾献和众人互望几眼。 管亥直愣愣的问道,“现在怎么办?” 左丘俊逸眼珠贼溜溜的转了转,一脸怂恿的说道,“咱们要不要去王城看看,你们说,那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了?” 庾献却摇头,拒绝道,“先不急着去。这边的事情还没弄明白呢。” 庾献见到那夔牛战鼓的时候,心中就有些明白了,让五色神牛畏惧的,应该是这件宝物。 左丘俊逸脸上掠过一丝遗憾。 他讶然问道,“那些家伙已经走远了,咱们再不去,只怕要被别人抢到先机了。” 管亥被左丘俊逸这一说,就有些心急。 “师弟,要不咱们分头行动,我去那边盯住。” 庾献摇摇头,随后将呼风唤雨的兵法一收。 随着云开雾散,天地清明,露出了远处虎视眈眈的五色神牛。 庾献心中越发笃定。 他从容的瞧了五色神牛一眼,随后看向眼前那块寻常的土丘。 庾献嘿嘿一笑。 “故事结束了,咱们该面对现实了。” 第262章 我吃点亏 庾献说着,对管亥喝道,“管师兄,你把这里给我掘开。” 众人一怔,这里分明就是刚才那些殷商人挖掘出夔牛战鼓的地方。 难道…… 只是众人仍旧有些不信。东西分明已经被取走了,再挖掘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有庾献对这件事十分笃定。 若是夔牛战鼓真的被取走了,那五色神牛又怎么会对这里这般畏惧? 过去的投影只是一个静止的画面,事情的后续充满了无数的可能。 自己推动的这个走向,可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 功名葫芦这样的法宝没有第二件,斑斓口中“很特别”的自己也没有第二个。 过去的投影卡在这里,肯定也有其理由。 庾献有理由相信,这下面会让自己有所收获。 管亥听庾献说了,身子迎风一晃化为原形。接着獠牙一探,连掘带拱,飞速的挖起坑来。 野猪本来就是自然界中挖坑的好手。管亥这样的大妖魔,挖起洞来简直如同一台挖土机一样。 不片时功夫,管亥入地已经五尺有余。 左丘俊逸一直在探头看着,瞧了半天咂咂嘴说道,“我觉得是没戏了,要不咱们换个地方看看,比如说那个祭坛附近?” 庾献看了看挖出的土色,淡定的说道,“不急,先等等再看。” 若真是殷商时代的宝物,这千余年过去了,随着地质堆叠,那土层的颜色应该会有明显的不同。 左丘俊逸闻言,又默默的趴回坑边观看。 等到土层颜色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庾献连忙唤住管亥,叮嘱道,“小心一些。说不定东西已经不远了。” 管亥哈哈笑道,“放心好了,就算是枚鸟蛋,我都有把握在刺破它之前收住力度。” 说完之后,仍旧如旋风般继续。 随着土层渐深,掘出的东西也复杂起来。先是零星有些烧裂的龟甲,大骨,接着是一些杂质颇多的劣质玉件。 蔡文姬和左丘俊逸见那些龟甲、大骨上有字,都如获至宝一样不停的翻检着。 王立则爱不释手的把玩着那些零散的碎玉,对上面的工艺啧啧称奇。 接下来挖出的东西就有些悚然了,竟然是许多头盖骨做成的酒盏。那些头盖骨显然经历了复杂的磨制,打造的十分精巧。 蔡琰正眼巴巴的等着新的甲骨抛出来,这些头盖骨七零八落的被管亥拱出来时,她连忙抢了一片在手。 等琢磨明白手中的是什么东西,庾献原本还想着,这位端庄知性的妹子会不会吓得尖叫。 谁料蔡琰拿着那灰白色的头骨只是一怔,接着一脸奇异的看着上面精细的雕刻花纹,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庾献有些意外,这个妹子很理工啊。 管亥又从地下的坑中拱出来许多长骨雕成的簪子,器物,接着就听到一声清脆的撞击。 庾献心中一紧,赶紧凑了过来,往坑中一看。 土坑的前几尺都是浸透的湿泥,地下则是干硬的土地。管亥浑身沾满泥泞,正在奋力用獠牙挑起一块石板。 庾献见那石板颇大,地下无处落脚,只能在坑边干着急。 过了一会儿,那石板终于微微松动。 管亥精神一振,奋力向泥土深处拱去。 那石板摇摇晃晃,随着管亥的一下猛撞,整个掀翻过来,扣在坑壁上。 庾献探头向那石板下看去,就见底下乌漆漆的一团炭黑。 管亥胡乱刨动起来。 接着就听到“咚”的一声巨震,那声音沉闷压抑,却让所有人的心脏情不自禁跟着跳动了一拍。 这是…… 庾献先是眼前一亮,接着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管亥这货! 说好的让我放心呢?! 管亥似乎也有些意外,他连忙将那些炭黑扒开,露出了里面黑幽幽的一张鼓面。 鼓面上的蒙皮发出幽深的光泽,鼓身上则刻着粗犷的夔牛纹。 夔牛战鼓! 管亥发出一声兴奋的啸叫,随即化为人形,将那巨大的夔牛战鼓从土坑中举起。 庾献大叫,“扔上来。” 管亥不答,奋起力气纵身一跃,直接驮着那夔牛战鼓冲了出来。 夔牛战鼓一现世,天空中就乌云缭绕,雷声隐隐。就连那固执无比的五色神牛都“哞哞”鸣叫着,连连后退。 庾献生怕这里的天地异象引起别人的关注,赶紧发动吞烟吐雾的兵法,遮蔽了此处的气机。 管亥将那夔牛战鼓原地一放,哈哈大笑起来。 “师弟,果然让咱们得到个宝贝!” 左丘俊逸向前一挤,“我看看。” 说着上下左右打量起来,一边看着,一边惋惜的不断摇头。 庾献见他这般模样,心中纳闷不已。 左丘俊逸看完一圈,对管亥说道,“你再下去看看,瞧瞧有没有鼓槌。” “鼓槌?”管亥一愣,接着重新跳入泥坑之中翻掏起来。 过了一会儿,管亥一脸郁闷的跳了出来,“没有啊,那鼓槌有什么用?” 左丘俊逸听了叹息,“可惜了,没有鼓槌,这件宝贝算是废了一半。” 管亥也是带过兵的人,当过黄巾军正儿八经的正印先锋官。对一个强力战鼓的作用,实在太了解了。 他不信的说道,“我听说战鼓的绝大多数威力,取决于上面蒙皮的材质,还有镂刻的阵纹,从来没听说一个鼓槌这般重要的。” 左丘俊逸嗤之以鼻,“你懂什么,这夔牛战鼓看着不是什么好路数。” “我从一本野史上看过,要想发挥出这宝物的真正威力,必须要用对应的鼓槌击杀相应血脉的族裔才可以。这战鼓的蒙皮取自夔牛,必须以鼓槌,锤杀夔牛血脉方好祭鼓。” 庾献听了心中一惊,这左丘俊逸知道的好多啊! 当初他可是见过田和使用东夷战鼓的,的确便是用鼓槌击杀东夷王族血脉祭鼓。 左丘俊逸继续摇头叹息道,“何况这件宝贝,不对,这已经不能叫宝贝了。这件东西已经灵气大失,恐怕找到鼓槌也只是聊胜于无。” 庾献伸手阻止要说话的管亥,“那以春秋先生的意思呢?” 左丘俊逸捻着胡须,咂着嘴算计了半天,最后才牙疼似的说道,“要不……,便宜点转给我吧,我吃点亏。” 第263章 目标王城 庾献当场就呵呵了。 这老东西想的还挺美。 庾献对这个猥琐老头也没有什么指望了,他看了蔡文姬一眼,“蔡姑娘,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蔡琰听了一怔,显然没想到庾献会问他这个问题。 她有些露怯的说道,“兵事我并不精通。对战鼓的事情,也没有研究过。” 左丘俊逸不满的说道,“竟然还不信我。我老人家走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都多。我这样说,自然是有道理的。” 庾献直接对管亥说道,“把东西收起来,拿回家再说。” 左丘俊逸有些着急了,“价钱的事情也还好说,你先出个价,我再还一个,好说好商量嘛。” 听到这个老油条,这般看重这东西,庾献越发不肯卖了。 就在这时,之前一直老老实实的王立,忽然开口说道,“不对吧,刚才这东西被挖出来的时候,那动静还怪吓人的。当时也没用什么鼓槌啊。” 左丘俊逸咬牙切齿的看了王立一会儿,见庾献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心中一惊,连忙解释道,“那东西只是敲击夔牛皮发出的声音,完全不能发挥出夔牛战鼓的真正威力,根本算不得什么。” 庾献原本还没什么,但是听到左丘俊逸的这个解释,真是要倒抽一口凉气。 仅仅是依靠夔牛皮本身的威力就有不小的威能。若是这个夔牛战鼓发挥出完全的实力,真是不可想象。 庾献想了想,对蔡文姬说道,“你既然不懂兵事,那你总该懂乐理吧!你就把它当成普通的鼓来敲打,我看看有什么效果。” “咦?可以吗?” 蔡琰一脸的跃跃欲试。 “试试呗。”庾献倒是很无所谓。 蔡琰就慎重的多了。她来回的琢磨着鼓身上的阵纹,用手上下比划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些不确定的向庾献点了点头。 庾献示意管亥躲开点,任由蔡琰施为。 蔡琰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长长的甲骨在夔牛战鼓上,很有节奏的敲击起来。 蔡琰的力气不大,那甲骨落在夔牛蒙皮上,只发出轻微的响动。 庾献感受了下上面的威压,确实也不怎么样。 左丘俊逸松了口气,又得意洋洋起来。 蔡琰却根本没受影响,她挥动着甲骨,又做出了一连串的敲击。 蔡琰敲击的位置,和鼓身上的阵纹隐隐呼应,既合韵律又带着音乐的优美。 渐渐的,庾献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苍凉悲壮的意味。 那声音虽然没有惊人的声势,却如澎湃的海潮,带着厚重的力量,一波一波的冲击着人心。 庾献动容。 他仔细听了一会儿,等蔡琰一曲敲完,向蔡琰确认道,“是《无衣》吗?” 蔡琰点了点头,有些意外。 “庾道长也对诗经有所涉猎吗?”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是秦时的慷慨气概。 庾献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这战鼓就算是失去了上面那威力巨大的诅咒,但是单从乐器本身来说,也是极为出色的。 一旦以歌曲本身的节奏,激活阵纹,仍旧可以发挥出不小的威力。 蔡琰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夔牛战鼓上的蒙皮,有些遗憾的说,“可惜这战鼓太大了,有些音我敲不出来,若是小一些就更好了。” 随着蔡琰的抚摸,那夔牛战鼓上的阵纹发出一阵幽光,随即缩小了数分。 这下不但蔡琰大吃一惊,庾献也惊的合不拢嘴巴。 这法宝也太有灵性了。 庾献在旁试着说道,“你让它再小一点。” 蔡琰目光熠熠,像是得到了一件新玩具一样,迫不及待的说道,“再小一点!” 等到那夔牛战鼓应声变小,又接着说道,“再小一点!” 就这样,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下,一个足有五六尺鼓面的大鼓,变成了一个只有铃铛大的小玩意。 蔡琰将那战鼓摊在手心,爱不释手的看着。 庾献冷笑的看向左丘俊逸,“老家伙真是好盘算。” 左丘俊逸显然也有些震惊。 “竟然可以这样!” 庾献向蔡琰一摊手,“多谢蔡姑娘帮我品鉴,以后庾某自然会有厚报。” 蔡琰恋恋不舍的将那变小了的战鼓放到庾献掌中。 左丘俊逸忍不住在旁边嘟囔道,“你又不懂音律,拿在手里也是浪费宝物。还不如卖给我呢?” 庾献哈哈一笑,“我不懂,蔡姑娘不是懂吗?” “嗯?” 庾献这话的意思,顿时让众人猜测不已。 庾献也不卖关子,他看着蔡琰直说道,“这东西我留着用处不大,以后会送给你的。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的。” 庾献已经计划好了,等到解决了五色神牛的麻烦,他就把这个夔牛战鼓挂到董白脖子上。 等到蔡琰日后见了,自然会明白自己让她辅佐董白的意思。 若是董白有蔡琰和徐晃这一文一武相助,庾献就完全不必操心了。 一切的选择还是要交给她们自己。 庾献将夔牛战鼓收好,一无所获的左丘俊逸忍不住鼓动道,“既然洛邑有这样的好东西,那王城肯定也有收获。咱们何不趁着时间正好,再往王城那边走上一趟。” 庾献听了颇为心动,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就算一无所获,想必全身而退也不难。 何况能够得到夔牛战鼓这样的罕见法宝,已经完全对得起庾献这一夜的辛劳了。 庾献振奋起精神,对众人说道,“走,咱们去王城。” 说着,将那夔牛战鼓向着管亥一丢。下巴冲着五色神牛一抬,“试试它。” 管亥将战鼓接在手中,大着胆子向前走去。 一直到管亥出了洛邑鬼城的范围,那五色神牛也没有露出要攻击的意思。 它极不甘心的一边哞哞叫着,一边缓缓后退。 庾献大喜,他哈哈一笑,对众人说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第264章 幕后boss 有夔牛战鼓震慑五色神牛,庾献这次可谓是扬眉吐气。 为了赶路方便,他依然是用葫芦将左丘俊逸、蔡琰、王立收起。 管亥甩了甩身上的泥水,直接化为原形。 庾献顾不得那些肮脏污泥,身子一跃骑在管亥背上,紧紧的抓住猪鬃,催促管亥向前。 管亥奋开四蹄飞奔,庾献也不闲着,屏息凝神,在猪背上观察着远方的动静。 管亥奔突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见王城在望。 这里的场景显然也被那些势力的人触发,一道雨帘横在庾献面前,将里面割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此时的王城已经变成一片血火地狱。 熊熊的烈焰冲天,王城之中歌舞升平不在,四处狼藉一片。 无数的殷商遗民在疯狂的对王城百姓展开杀戮。 王城的周人们哭喊逃窜着,却根本没办法躲过殷商叛军的屠刀。 庇护周人的成周八师,也因为指挥陷入瘫痪,被殷商士兵打了个措手不及。 轰鸣如雷的夔牛战鼓,震散了他们凝聚的军心,在短短坚持之后,最终一败涂地。 这场大战来的如此仓促,如此激烈,让那些原本进入王城的各方势力都感觉到强烈的不安。 面对这突然的混乱和激战,他们在简单的沟通之后,都谨慎的撤了出来。 他们围着那雨幕内的世界,茫然四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庾献抓紧管亥的鬃毛,死死地将它拽住。 两人矗立远方看了许久,庾献惋惜的大叫一声,“可惜,没有早看透这迷局!” 随着洛邑的入侵,王城终于回不到过去了。 庾献回头再看,才发现发生的一切是那么历历分明。 难怪洛邑那边的场景定格在祭祀前的一瞬,又难怪王城的剧情会以华贵老人的死为界,不断的循环。 这分明就是一个要二选一的阵营任务。 如果选择洛邑,帮殷商遗民完成祭祀,取出夔牛战鼓,那殷商遗民就会对周人展开血腥的报复,那王城的剧情就宣告失败。 那选择王城呢? 庾献面前浮现出,那个华贵老人不安的走来走去,然后用蓍草占卜的画面。 之后那老人意外被人毒杀身亡,就连那些蓍草灰也被人带走。 庾献心头确信,是了,或许王城的关键就在那里。 庾献有理由相信,作为对等互刷的阵营任务,既然王城剧情的上一段结束和下一段开启,是以那华贵老人为界,解决问题的关键也必然是在那老人身上。 或许那老人占卜出来的,就是洛邑将要叛乱的事情!而那老人的突然身死,让这个秘密永远被隐藏起来了。 庾献估摸着,若是能设法阻止那华贵老人喝下那碗毒鱼汤,那么剧情就可以完全反转。 到时候就是王城的成周八师,在那老人的指挥下,威风赫赫的前去杀光那些正在祭祀的乱臣贼子。 庾献惋惜的也就是这里。 不管怎么看,王城周室这边的实力一定强于洛邑那些苟延残喘的遗民。 若是庾献以王城为突破口,或许能得到比夔牛战鼓更有用的东西。 庾献惋惜感叹着,管亥也化为人形。他抓了抓头,坐在庾献身边。 正在庾献百味杂陈之际,忽然听到一阵清幽的笛声,从雨幕中传来。 那笛声开始的时候还很轻细飘渺,不一会儿,那悦耳轻松的旋律就像是欢乐的鸟儿,徘徊在周围。 庾献循声望去。 就见一个五六岁的童子,骑在一头慵懒的青牛之上,缓缓从雨幕中走出。那童子快乐的闭目吹着笛子,似乎根本没意识到周围正在发生着一场血腥的杀戮。 庾献皱眉,能从雨幕中走出来,应该不是什么幻象投影。只是为何那些围在雨幕外的各家势力却根本没有反应呢? 庾献不太确定的看向管亥,“师兄,你能瞧见前面那家伙吗?” 管亥点头,理所当然的说道,“能啊,不知道这是哪家小孩子,怎么这般顽皮。什么地方也敢乱闯。” 庾献仔细盯了一会儿,却发现了问题,“不对,你看后面那雨幕里面。” 管亥连忙抬眼望去,就见那雨幕中正在厮杀屠戮的王城,似乎像是一幅画一样从两旁慢慢卷起。 边缘的城池人物,瞬间静止,像是纸片一样卷曲收拢。 那画幅卷动的速度极慢,王城最里面的人物,仍旧茫然无知的厮杀着。 最终随着轻快悠扬的笛声,整幅王城被收成一束,接着如同一道白影投入了那童子的笛中。 庾献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幕后大boss?! 那五六岁的童子,这时才像是从自己的世界中醒来,他停下笛子,向着庾献微微一笑。 “拿来吧。” 庾献看着他那明亮的眼神,听着那温和的声音,本能的放松了戒备。 他想了想,从怀中摸出那个夔牛战鼓,“你要这个?” 那童子笑着摇头,“这样的东西有什么好稀罕的。” 接着伸手一招,庾献身上就飞出来一个铜壶。 庾献看到那铜壶,这才恍然知道那童子要的是什么。 祭祀的时候,庾献曾经用铜盘盛放那周人贵族的鲜血,后来见没作用,庾献就在身上涂抹上鲜血,自己充当了祭品,这才推动了洛邑的剧情。 庾献见那鲜血不凡,将剩下的部分用铜壶装了,准备留着以后好好研究一番。 谁想到这个冒出来的强大的家伙,对夔牛战鼓不屑一顾,却对这剩下的残血这般在意。 庾献隐隐有点后悔,早知道就都用掉算了。 那童子又是一招,那铜壶落在他手中。 他将手中竹笛往腰间一掖,打开铜壶看了一眼,满脸的惋惜。 他又看了看庾献,摇了摇头,催动胯下青牛,慢慢向远处行去。 庾献忍不住高声喊道,“等一下。” 那骑牛的童子却不回头,声音悠长的慢慢说道,“涂抹着圣人之血,被当作最贵重的祭品,隆重的献祭,值得吗?” 庾献一愣。 回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正不知该怎么回答。 就听那童子漫声笑道,“倒不如像那只猪一样,快乐的曳尾涂中……” 第265章 三运加身! 庾献闻言,身体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这是对他内心,最直面锋芒的拷问! 这些日子以来,庾献殚精竭虑的绸缪,为插手这乱世,补足短板。每每还冒着刀锋奔走的风险。 然而就算能站上这乱世的舞台又能如何? 这样偏执的前行,到底值得吗? 那童子见庾献深思,不由暗暗点头,情不自禁的点拨了一句,“上天许你无必应之劫。你本是悠游之身,何必身负如此大命。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庾献正满心迷惑,旁边的管亥悄悄拽了拽庾献的衣服,低声问道,“师弟,他说我曳尾涂中,曳尾涂中是个什么意思?” 曳尾涂中? 庾献给管亥解释了一下。 这里面有个典故。 当初楚王曾经派使臣去找庄子,让庄子去楚国担任高官。 结果庄子对使臣说,我听说楚国有一只神龟,死时已经三千岁了,楚王用锦缎包好放在竹匣中,珍藏在庙堂之上。这只神龟,是宁愿享受这样的荣光呢,还是情愿活着在烂泥里摇尾巴呢?” 使臣说,情愿活着在烂泥里摇尾巴。 ——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 庾献向管亥解释完,也有些明白为何那童子会对自己有些番告诫。 必然是自己之前为了推动剧情不择手段的行为,让那童子有所触动。 他看破自己的天命,所以才有此言。 在真正的世外高人眼中,自己为着勃勃野心,缕缕刀锋行走的事情,何尝不是是把自己当做祭品呢? 任何不惜代价的行为,自身往往就会成为那个代价! 庾献的所作所为,与在洛邑城中把自己当做祭品的举动,有什么区别? 管亥闻言却怒道,“我在泥坑中掘土的时候,何曾摇过什么尾巴!” 庾献哑然,说的又不是这个事情。 接着就听管亥莽直的大声反驳道,“我才不要曳尾涂中呢!我管亥有大好体魄,一身本领。既然反正都有一死,为什么要让自己死的那么难看!” 庾献闻言,仿佛在面前打开一道光明。 自己也是大好男儿,如何能甘心死在泥泞之中! 随着这番明悟,庾献身后不由自主的现出人道之火,功德星图,以及天命色! 庾献的人道之火依然暗淡,那功德星图却因为之前把董家家产捐赠一空的缘故,诸多分野都是一片金光灿烂。 庾献的天命色原本为貂蝉所污,到处弥漫着荒淫无道,国陷城塌的气息,如今也重新湛蓝透明,充满着勃勃希望。 正在庾献为此惊喜的时候,原本黯淡的人道之火猛然一坠! 庾献大惊失色。 就算声名狼藉之辈,也只是黑火蔓延,何曾听说过人道之火坠落? 莫非自己已经到了千夫所指,泯灭人性的地步了? 正在庾献犹疑不定,那坠落的人道之火落在庾献身上,像是点燃了酒精一样,猛烈燃烧起来。 随着火焰熊熊,那点燃了庾献的人道之火越发炽烈。 庾献懵了。 这时他才猛然想起骑牛童子刚才说的那句话。 ——涂抹着圣人之血,被当作最贵重的祭品,隆重的献祭…… 圣人之血! 周王室可以被称作圣人的,一人而已! 周公旦! 周公旦制订了人道秩序,以人道文明取代了血腥荒蛮的巫鬼时代! 正是他终结了那些以人为食,以人骨为器皿的野蛮秩序。 也正是他制订了周礼,让整个天下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作为文明时代的开启者,人道之火即源于周公旦! 如今庾献身上涂遍了周公旦的鲜血,人道之火煌煌夺目! 随着庾献身上最短缺的一块补齐,人道之火,功德星图,天命色一时具都赫赫! 整个乱世的最强状态终于被庾献得到! 三运加身! 庾献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那骑牛童子,他愕然回望,“你……” 庾献将身上三运尽数收敛,接着心中一动,身上燃烧起了熊熊的人道之火。 凡被周公之血涂抹的地方,尽数燃烧起来。 庾献心中有了预感,有这周公之血的庇佑,恐怕寻常的儒术根本奈何不了自己。 若是庾献再次遇到张温之流,没有那些奇怪儒术的阻碍,这类货色根本不值一提。 那骑牛小童看着庾献,满脸讶色,“真不知道你有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周公之血的认同。” 庾献心中糊涂着。 他自问不是什么大仁大义的人物,实在想不通那周公之血为何会认同自己。 庾献反问道,“这周公之血是怎么回事?” 那骑牛小童脸上无奈,“还能怎么回事?” 庾献只得说的更明白一点,“怎么是真的?” 那骑牛小童淡淡道,“本来就是真的。洛邑和王城的两大幻境,是依靠几件神圣之物维持的。我恰巧就有一点周公之血。” 庾献恍然大悟,也只有强大的神圣之物才能维持这样的幻境。既然当年的吴起能寻到其中一件,其他人自然可以找到别的。 那骑牛小童好奇的问道,“之前倒是没有问你,你那葫芦有什么玄奇,居然连周公之血这样的东西都能收走。” 庾献想想,觉得没必要隐瞒。 自己从对方那里得了一个夔牛战鼓,又将珍贵的周公之血消耗大半,可对方只是惋惜了一下,并未要求自己补偿。 甚至对方临走之前,还对自己好言规劝。 庾献觉得那骑牛小童应该不是贪婪之人。 于是他实话实说道,“这葫芦的前身是嫘祖的肺。嫘祖死后肺部化为白银,炼成了这功名葫芦。” 那骑牛小童果然没有什么贪念,恍然说道,“原来如此。” 他想了想说道,“也罢,既然你能得到周公之血的认可,那周公的这项传承就交给你吧。也省下我多年的奔波。” 庾献听了浑身精神一振! 这一趟也太超值了吧! 不但收获了夔牛战鼓这样的杀场利器,而且还得到了周公之血的认可,最后竟然还有技能书可以拿! 庾献迫不及待的问道,“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本领?” 第266章 周公的秘术 那骑牛小童颇为感慨的说道,“当年,武王一心筹划要推翻纣王的统治。可惜,殷商的实力太过强大,又有祖先神鬼庇佑,武王惊惧不安,时常夙夜难寐。” “武王既畏惧殷商的实力,又害怕自己没有天命。” “每当武王从恐惧中醒来,就会叫来自己的弟弟周公旦,向他详细说明梦到的恐怖征兆。” 庾献微微摇头。 周武王姬发并非像是后世塑造的那样英明神武,果断有为。 相反,他懦弱,犹疑,毫无自信,而且还有些神经质。 根据《逸周书》中的记载,武王面对殷商,就连恶梦都有些狼狈的仓皇。 “呜呼,谋泄哉!今朕寤,有商惊予。……” 出兵讨伐商纣的时候,姬发甚至都不敢自己面对,而是以死去父亲文王姬昌的名义出兵。 兵马到了孟津,姬发再也承受不住那样的压力和恐惧,竟是直接引兵退了回来。 在姬发充满恐惧和惊畏的生命中,他的弟弟周公旦无疑就是那道阳光…… 周公旦不断的勉励自己的兄长,为他将恶梦开解。甚至告诉自己的兄长,天命并不是唯一重要的东西,点燃人道之火的是德! 有德者,将有天命! ——“兹在德,敬在周,其维天命,王其敬命。” 从周公的这句话开始,统治天下的贵族开始相信,让自己强大的是优美的德行,而不是啃食敌人的尸体。 自此中华文明总算摆脱了血腥和野蛮,从食人的巫鬼时代慢慢脱离。 骑牛小童大致说了下周公的事情,随后感叹道,“周公点燃的人道之火最终和功德、天命并列。可是他那正直无畏,带给别人温暖的精神却被遗忘。” ??! 庾献激动了! 这莫非是要把周公毕生积攒的正能量传给我? 庾献不敢再把那小童当做常人,赶紧拱手道,“小子愿意请教。” 那骑牛小童对庾献的态度很是满意,笑眯眯的说道,“好,那我就把周公解梦的技巧传授给你吧。” 咦? 等等! 庾献有点懵。 不该是威力巨大的正能量吗? “周公……解梦……?”庾献目瞪口呆。 那骑牛小童说道,“不错。说起来,这秘诀也很简单。” 骑牛小童顿了顿,认真的慢慢说道,“永远带给人最热烈的期望。” 说完之后,骑牛小童似乎有些疲惫,他仔细看着庾献的反应,想看他领悟了多少。 庾献瞠目结舌,“就这个?” “当然。” 庾献无语。 好吧,也算是来自老前辈的劝勉。 庾献恭敬道,“小子知道了。” 那骑牛小童满意的点点头,他正要走,见庾献眼巴巴的瞅着自己,又想起一事。 “对了,为人解梦固然需要秉持着一颗热烈温暖的心。不过也得让人相信,才能起到效果。我这里还有一个辅助性的小手段,叫做周公入梦术。” “周公入梦术?” 庾献无语。 大佬,看你这气场,不得给我一个秒天秒地的神技嘛。 就给了我一碗心灵鸡汤,一个生活技能,这有个蛋用啊? 庾献正无语着,骑牛小童张开口唇,以传音的方式传给了庾献一套口诀。 这口诀之繁杂玄奥,几乎可以直追吴起传授自己的智障之盾! 庾献不由郑重起来! 智障之盾堪称绝对防御,除非使用可以燃烧人“精气神”的三昧真火,不然,只能花费大量的时间慢慢消磨。 而能使用三昧真火的人,就连在吴起的战国时代,都已经闻所未闻。 这下庾献不敢再小看了。 他认真的字字句句记下。 接着原地盘坐慢慢体悟。 那骑牛小童完成两件托付,也算是放下不少心事,他从腰间抽出竹笛,吹着悠扬轻快的节奏,慢慢远去。 在那悠扬的牧笛声中,庾献参悟的特别快。 随着笛声远去,又慢慢吃力起来。 好在万事开头难,有了开始的那些领悟, 等到那骑牛小童彻底消失的一刻,庾献也正好睁开眼睛。 庾献有点失望。 这周公入梦术并没有庾献想象的隐藏效果,唯一的作用就是强行进入别人的梦境,以独特的视角观察别人的梦。 梦境里的事情本来就很离奇,有些更是毫无逻辑可言。就算是观察了,也毫无意义啊。 这个破烂技能,完全对不住他那些复杂玄奥的口诀。 管亥在旁羡慕的问道,“师弟,那高人传了你什么本事。” 管亥是野兽之身,本能极为敏锐。 他对那小童的年龄并不在意,只认定了那是个高人。 庾献有些无奈的说道。“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一个是一句话的心灵鸡汤,另外一个是强行进入别人梦境的能力。” 管亥挠了挠头,“这算什么奇怪本领?” 庾献有些内伤。 大哥你别说了。 谁料管亥仍旧要说。 他看着庾献,纳闷的问道,“那要是我没做梦呢,那你怎么看?” “嗯?”庾献一愣,“没做梦……” 管亥好奇说道,“是呀,要是我没做梦,你这本领还有用吗?” 庾献看着管亥,脑海中飞快的闪过周公入梦术的口诀,以及介绍。 接着他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语道,“强行进入别人的梦境……,强行进入别人的梦境……” 庾献眼前一亮,他看着管亥说道,“管师兄,咱们试试。” 管亥痛快的说道,“好啊,你来!” 庾献当即凝聚法力,深深的向管亥双目中盯去。 那管亥正全无戒备,被庾献的秘法击中,身子一个摇晃,困意缭绕的摔倒在地。 或许是庾献的秘法还不到位,或许是管亥的体质太过强悍,管亥摔这一跤立刻清醒过来! 庾献甚至没有仔细观察管亥梦境的机会。 然而,庾献看了这效果,简直心花怒放! 强行进入别人的梦境! 他终于对这个“强行”有了充分的理解! 那就是你做梦,我要看。你不做梦,强行让你做梦,我也要看! 庾献对能否观察别人的梦境已经没有丝毫的在意了。 这绝对是一个强力的硬控技能! 如果是在战斗中,不敢说能将对方催眠,只要能让对方有片刻的恍惚就足以逆转战局了! 这对庾献来说,堪称神技! 第267章 洛阳变故 庾献只顾着为得到一个硬控技能狂喜,却完全忽略了一件事。 ——继承了周公“永远带给人最热烈的期望”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些势力一头雾水的看着那座不断厮杀的城市慢慢消失。 他们试探着再次进入其中,却一无所获。 庾献远远的看他们陷入了激烈的争论,他轻轻对管亥说,“咱们走吧,趁天还没亮。” 这些大势力留在洛邑的尾巴已经被庾献和管亥杀干净了。一旦事发,恐怕另有波折。 两人趁着天亮之前,快速的向洛阳飞奔。 那五色神牛虽然不敢靠太近,却仍旧死心眼的吊在庾献身后。 庾献将自己裹在一团烟雾中,飞速的攀上洛阳城头。 那些守城士兵见不到庾献,只看到五色神牛气势汹汹而来。 他们慌忙敲起金鼓,向城内外的驻军示警。 庾献进了城中,先是一扬葫芦放出左丘俊逸。 左丘老头一出来,就眼睛咕噜噜乱转,“咦,怎么回了洛阳城?” 庾献指了指天空,淡定的说道,“天都要亮了,王城的事情,只能明天了。小爷可不想被人捉到。” 对付左丘老头这种老货,就不能给他说实话。 左丘俊逸听了很热切的招呼道,“小哥明晚要是去的话,别忘了叫着老夫。老夫自问还是有点见识的,必然能派上用场。” “好说好说。”庾献皮笑肉不笑。 左丘俊逸恋恋不舍的悄悄溜走。 庾献又跑到蔡邕府里放下蔡文姬。 蔡文姬一睁眼,回到了熟悉的环境,整个人十分高兴。庾献再三表示了感谢,并许诺未来一定会有所回报。 蔡文姬对此没有太多的期待,能够平安回来,就已经让她大松一口气了。 看着庾献带管亥离开,蔡琰一脸轻松的回了房间,笑眯眯的拍醒了侍女。 庾献带着管亥重新回了董卓的相府,依旧是寻了无人的院落躲藏起来。 庾献放出王立,随后静心整理这次的收获。 他为了躲避黄巾逆贼唐周,这才不得不放出五色神牛。谁料放出五色神牛之后,却又偿了当初偷走狐狸头骨的债,被五色神牛追杀的不要不要的。 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庾献发现了洛邑的奇特之处。 一番奔波之后,可算是满载而归。 首先是得到了“夔牛战鼓”这件极为稀罕的杀伐之器。 其次,庾献的人道之火在周公之血的加持下,获得了不小的提升。终于实现了庾献念念不忘的三运加身。有周公之血的加持,一般的儒术也对他没什么效果。 再次,就是得到了周公入梦术这个超强的控制技能。以后庾献再遇到近身搏杀类的家伙,完全可以在对方近身之后,猝不及防的将他击杀。 至于发现毕岚和外部势力有所勾结,城门校尉晓得南匈奴后台这样的事情,倒成了细枝末节。 庾献吩咐管亥带着王立躲好,他本打算去见见董白,不过这时天色已经大亮,庾献也不好太过惹人注意。 试探了两次没找到机会,庾献旋即作罢,寻了一处安全的地方睡下。 一觉睡醒,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庾献翻出相府,打算去找左丘老头打听下最近发生的事情。 光是为了这个洛邑,就消耗了庾献大部分的精力。 如今局势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庾献还真不清楚。 等庾献到了左丘俊逸时常出没的那条小巷,庾献远远的就看到那个家伙正不耐烦的左右张望着。 庾献对这老货的节操完全没有信心。他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定没什么陷阱,这才施施然的出去。 左丘俊逸见到庾献大喜过望,“你怎么才来。” 庾献随口说道,“辛苦一番,怎么也得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左丘俊逸羡慕的看着庾献,“你倒是满载而归,睡的踏实。” 说完,左丘俊逸迫不及待的问道,“今晚的事情计划的怎么样了?” “今晚?”庾献一怔,才想起之前对他的敷衍。 “今晚不去了!” “什么?”左丘俊逸急的直接跳脚,“好好的为什么不去。” 庾献还有用到这家伙帮忙的地方,当即鬼扯道,“那么多人卷进这件事里了,我当然要谋定而后动。” 左丘俊逸热切的说道,“小哥不要谦虚,那些家伙可比你差远了。” 庾献目光一闪,问道,“这么说,你对那些人是什么来路,也很了解喽?” 左丘俊逸不假思索道,“当然。”. 接着反应过来,改口说道,“当然不知道啦!” 庾献看着他那贼贼的模样,不由呵呵。 “那就再说吧。” “哎?”左丘俊逸顿时纠结起来。 庾献还指望用这件事吊着左丘俊逸。 当即岔开话题,向他询问道,“洛阳城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可听说,董卓打算这几天就要迁都了。” 左丘俊逸有心不答,又怕恶了庾献,只得说道,“一时半会儿迁不了啦。” 庾献大感奇怪,“这是为何?” 董卓可是早就有迁都长安的想法。如今有五色神牛这个因素在,更是坚定了他要趁早离开的念头。不知道为何又出现了变数。 左丘俊逸答道,“皇甫嵩向董卓低头了,董卓一道传召,皇甫嵩就甩下扶风郡的三万精兵,来洛阳自投罗网。如今朝中拥汉派大为震动,偃旗息鼓。董卓则火速派人接管了那些扶风兵马。西凉兵一时强横无匹。瞧这意思,恐怕短时间内董卓不但不会走,还有余力增兵虎牢关。” 庾献对皇甫嵩会怂,没有任何意外。 只是拥汉派不是没有眼界高超之人,不知为何会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 左丘俊逸听了庾献此问,感慨道,“说起来,这件事就和前些日子皇宫中的那场大乱有关了。” “前些日子,皇宫之中大乱。一个被先帝镇压的大妖魔,险些跑了出来。好在当时封印未去,那大妖魔又被镇压多年,气息衰弱。费了好大功夫,总算是将那妖魔困住。老夫也不知道这件事为何会牵连到了皇甫嵩的侄子皇甫郦,不过董卓震怒异常,一定要把皇甫郦拿下问罪。” “随后董卓派李儒散布谣言,说皇甫嵩贪恋权位,根本不顾子侄的死活。皇甫嵩身为名士,没想到最终为名声所累。” “于是,皇甫嵩只能交卸兵权,只身进入洛阳,为侄子鸣冤。” 第268章 张温应劫 庾献感叹,这就是把自己活成人设的副作用。 平时装逼装习惯了,真遇到问题就傻逼了。 皇甫嵩依靠名声被天下人仰望,又因为名声不得不陷入两难之境。 按照后世的说法,自然是以国事为重。 但在东汉时代,并不是这样。 东汉是一个尚义的时代,推崇的是人的良知和义理。 这一点在东汉的法制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用董仲舒的话来说,就是“《春秋》决狱,论心定罪。” 什么意思呢,就是一个人的罪行是否受到惩罚,要看他做下罪行是出于什么考虑。 比如说,举个简单的例子。 有人犯了法,结果他的老爹把他偷偷藏了起来。 如果按照法律,这妥妥的是包庇罪犯了。 但是春秋决狱却不这么看,他认为如果因为法律,让父子间残忍的背弃亲情不顾,这是不人道的。 因此老子可以把儿子藏起来,抓他儿子是朝廷的事情,不应该把这残忍的抉择和拷问,丢给那个父亲。 所以汉家四百年,春秋决狱的核心思想只有一个。 ——如果逼迫的人没有人性了,那我制定这样的法律有什么意义? 一样的这个道理,套在皇甫嵩身上同样管用。 如果皇甫嵩连家人的性命都不顾,却声称对天子忠心耿耿,这个人不是很奇怪吗? 皇甫嵩偌大的名头,如何能担当的了这样直面内心的拷问。 所以对皇甫嵩来说,这根本是无解的局面。 庾献配合的长吁短叹了一下,接着忽然想到,咦?好像皇宫中的事情和自己也有莫大关系啊…… 若不是他毁坏了浑天仪,宫中也不至于出这样的乱子。那野鸡道人看着就不是善类,若是因此被放出,岂不是造孽? 庾献脸上不自然了一下。 接着又开始蛋疼了。 浑天仪已经被破坏了一部分,原本就该在洛阳西迁的时候被匆匆丢弃。 如今时间又充裕了,说不准朝廷还会有了重新修复它的想法。 庾献还得尽快入宫一趟,把那宝贝藏入一斗之中。到时候随便往哪里一丢,回头再去捞回来就是了。 左丘俊逸又说道,“这几日还发生了一件事。卫尉张温不知道怎么惹怒了荀家。黄门侍郎荀攸激烈的弹劾张温,说城外连日暴雨,毁坏农田无数,乃是九卿失德所致。请董相国诛杀张温,以应此劫!朝中众官沉默以对,竟是无人出来说情。” 庾献哑然,这战火怎么烧到了张温身上。 按道理这两个应该都是拥护大汉朝廷的。 而且荀攸的这个借口也太拙劣了,城外出现暴雨,大半是庾献所为,何来九卿失德? 再说那里根本没有农田,只是一片荒郊野坟。 庾献追问道,“董卓怎么说。” 左丘俊逸想想听到的流言,也有些无语。 “听说董相国在朝堂上没憋住,直接笑了出来。” 董卓原本就对张温很是不爽,如今拥汉派自相残杀,这根本是天赐良机。 既能干掉一个眼中钉,削弱汉室的力量,还能借此挑拨分裂士大夫们。 于是董卓二话不说就让人把张温推上街头笞杀! 堂堂朝廷九卿,纵横朝堂多年的风云人物,就这么被乱鞭打成了肉泥。 带着张允逃窜的蔡瑁吓得遍体生寒。 这时他越发佩服张温的远见。 移祸皇甫嵩虽然为他带来了短暂的喘息之机,但是很快受到了其他朝官的凶猛报复。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张温保住了自己的孙儿张允。 汉末的时候,有两个张温很是有名。 卫尉张温的孙儿是刘表的水军大将张允。后来东吴大帝孙权的太子太傅也叫张温,这个张温的父亲恰好又叫做张允。 庾献见识到张温的下场,不由深深感慨,这洛阳的水真是太深了。 庾献临走的时候,拜托左丘俊逸帮自己盯一下北城校尉的动静,看看这家伙是哪边的人。 在左丘俊逸眼巴巴的期待下,庾献向他承诺,明天一定再去一趟王城。 去嘛可以去,王城还在不在,有没有宝物可拿,那就不好说了…… 庾献首先回了相府,把铃铛大小的夔牛战鼓亲手给董白带上。 董白对庾献的礼物很是开心。 不过庾献却对她强调了一句,“这东西不是给你的,如果有一天有人向你索要此物,你就给她。记住了。” 董白怏怏的哦了一声,有些失望。 现在时间紧张,庾献顾不得解释许多。 他出门叫了管亥和王立,打算趁夜再进宫一次。 管亥的体力过人,可以给庾献帮把手。至于王立,他身为太史令,对浑天仪了解的更多一些,到时候说不准有用到他的地方。 庾献不确定张温死后,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浑天仪虽然不能用了,但是难保不会有别的手段。特别是上次禁宫的阵纹出现了紊乱,也不知道现在调理好了没有。 出于谨慎,庾献将管亥和王立尽都收入葫芦之中。随后开启了吞烟吐雾的兵法,趁夜慢慢向皇宫靠近。 庾献在城墙上试探了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心头一松,看来浑天仪尚未修好,进去应该不难。 庾献仗着有兵法护身,慢慢向宫墙上爬去。 到了宫墙顶上,庾献向里面看了一眼。就见到处都灯火熄灭,若非时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巡兵走过,就如一座死城一般。 “奇怪啊。堂堂南宫,各个殿堂怎么会无人值守。” 庾献又观察了一会儿,终究是不敢冒险。他从葫芦中将王立和管亥放了出来。 接着向王立示意了一下,“你看,南宫中为何这般奇怪。各个宫中都无人值守。莫非是有什么陷阱?” 王立看了半天,显然也摸不清头脑,“别处也就罢了,侍中庐常年有人值守,以备咨询。怎么也乌黑一片?” 庾献想了想,问道,“新任卫尉种拂,你了解吗?” 王立答道,“种拂是洛阳名士,如今虽然年迈,但是肝胆义烈不下壮年。不知道董卓为何会用这样的人。” 第269章 摊上大事了 庾献把从左丘俊逸那里打听来的事情说了一番,“荀攸干掉了张温,顺势向朝廷建议任命种拂为卫尉。董卓估计是起了挑拨的念头,这才答应了荀攸的请求。” 庾献顺便感叹了一下,“玩政治的人心眼真坏。” 王立看着庾献,久久无言。 这时入夜不深,庾献心中不是很踏实。 他对两人说道,“且等等看吧。今天这架势,总让人觉得心里毛毛的。” 两人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他们也不闲着,躲在城墙垛的阴影中,对着城中指指点点,计划之后的事情。 王立是太史令,对灵台周边的形势无比熟悉。 浑天仪构造复杂,阵纹绵密,以他的能力就说不出太多有用的东西了。 庾献也没太大的指望。 反正浑天仪已经被自己破坏了一部分,索性直接就暴力拆解。 若是某个少女掉进了自己坑里,有王立的《灵宪书》和《灵宪图》相助,庾献不愁没人帮自己修复这东西。 规划完盗宝的事情,王立还颇有兴致的给两人说了一些宫廷秘事。 王立自思已经没机会再堂堂正正做官了,放开束缚以后,八卦的十分尽兴。 眼见着月上中天,庾献也没瞧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他精神一振,对两人说,“走,咱们这就去取走浑天仪。” 庾献一脚踏在城垛上,意气风发的对两人说道,“如今南宫空荡,无人阻挡,就算是硬抢,我也要拿走浑天仪。” 说着,直接开启了“一母之力”和“人马如龙”,从城墙上一纵一纵的跳下。 两人都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鼓舞和感召。 齐声应道,“正该如此!” 管亥将王立扛起,跟着跳了下去! 庾献还在半空,忽然看到北宫的天空中数道亮光闪过。 那亮光如同撕裂天空的闪电,一闪即逝。 庾献却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 那是…… 阵纹! 就在此时,北宫方向忽然发一声喊,仿佛由寂静的深潭,转眼变成了煮沸的油锅。 激烈的喊杀声,和兵器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然而诡异的是,北宫这般喧闹,南宫却丝毫没有反应。 庾献看到远处一队羽林卫驻足了片刻,向北方看了看,接着仍旧如常的四处巡视着。 庾献惊得头皮发麻。 老子这是…… 摊上事儿了啊! 这时管亥和王立也已落地。 庾献赶紧对二人说道,“要糟,有人宫变!咱们要赶紧退走!” 谁料一向言听计从的管亥却断然否决,“师弟何出此言!这时北宫动乱,正是咱们趁机取事的时候,为何要退?” 卧槽! 庾献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这是管亥? 这猪什么时候这么有主张? 正在庾献纳闷的时候,旁边的王立也激动的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看这天象……嗯!正是要成事啊!” 尼玛? 庾献呆呆的抬头看看,天空阴云一片,半点星光也无。 这俩货疯了吧? 正在庾献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掉到另一个幻境中时,管亥直接原地化形,变为了一只巨大的野猪,王立挣手挣脚爬了上去,指挥着管亥向灵台而去。 卧槽! 这俩货什么时候这么积极? 庾献终究是按捺不住夺取浑天仪的渴望,只得长叹一声,尾随而去。 在王立的指挥下,管亥几乎是以最近的距离奔向灵台。 路上偶尔遇到了几个羽林卫,庾献本以为会发生激烈的交战,结果那些羽林卫也像视而不见一样继续巡视。 庾献攥紧了拳头。 南宫必然也有变故!不然这边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好在,唯一的好处就是三人终于靠近了灵台。 这时灵台周围早已无人把守,原本一尘不染的浑天仪,此时灰蒙蒙的尽是衰败之意。 庾献目视管亥。 管亥的妖身强悍,又十分抗打,一直是庾献心目中最好的坦。 管亥会意,化为人形,大咧咧的上前,直接爬上了灵台。 他用手拍了拍浑天仪,对灵台下的庾献喊道,“嗬,分量不轻啊!” 庾献张开口,将“一斗”吐了出来。 “管师兄,你把浑天仪从基座上先挪下来。等会儿先放到宝器之中。” 管亥闻言,先试探着用力在浑天仪上撞了一下,见没动静,管亥又加大了力气。 随着庾献这下猛撞,浑天仪上的一处铁环明显出现了变形。 庾献有些心疼的大叫,“管师兄在意些!” 管亥抓了抓头,嘟囔了一句,“有些难办啊!” 说完,管亥在灵台上直接化为原形。随即用獠牙用力扎入基座之上,使劲的将那基台掘烂。 等到浑天仪彻底离开基座,庾献这才靠近,慢慢将巨大的浑天仪收入“一斗”之中。 随着一斗的重量骤增,庾献再也拿捏不住。 那个黑色的铁斗重重地砸在地上。 庾献慌忙叫道,“管师兄助我。” 管亥哈哈一笑,“小事一桩!” 管亥双手用力,将一斗扛起,负在肩上。 饶是以他的强壮,也有些气喘吁吁,步履艰难。 庾献皱紧了眉头,“这样的话,出城可有些麻烦。” 正在庾献有些纠结的时候,那些零散巡视的羽林卫忽然混乱起来。 庾献连忙攀上高处查看。 随着骚动越来越大,就连庾献也听到了那句要命的话。 ——“北宫败了!” 庾献茫然无措,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接着就听有人大叫道,“不要慌,放他们过去!” 一阵金鼓之声大作,许多昏暗的殿门忽然大开。不少小黄门举着火把一涌而出,将殿前照的通亮。 接着庾献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随着一阵烈马咆哮,从各个殿中竟然冲出了大量的南匈奴骑兵! 为首的一员乃是汉将,他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身上穿着一袭锦衣,长的仪表堂堂。 庾献连忙将王立带上来观看。 王立恰好认得。 “这是不其侯、侍中伏完,他是阳安长公主的驸马。” 庾献心头一振。 原来在洛阳附近兴风作浪的是刘氏外戚这支势力! 那些羽林卫之所以不敢闹出动静,就是为了掩护这些人的行迹。 庾献眯起了眼睛。 只是这番举动想要建功,谈何容易! 第270章 自有定数 刘氏宗亲和外戚的势力,绝对是最坚定的拥汉派。 庾献丝毫不怀疑他们对抗董卓的决心。 特别是伏完乃是阳安长公主的夫婿,有阳翟长公主的前车之鉴,恐怕他对抗董卓的态度最为坚决。 不过,庾献在北宫生乱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 这支叛军要完! 一场决定无数人身家性命的突袭,怎么可能在一瞬间就激烈到这种程度。 按照常理,一次突袭至少应该造成巨大的破坏之后,才会迎来像样的反击。 眼前的这局面,无非是一个阴谋撞上了另外一个阴谋罢了。 董卓得到扶风郡三万精兵之后,实力大增。这也意味着,拥汉派在关内的最后实力也土崩瓦解。 一旦董卓成功迁都长安,那拥汉派就拿不出任何可以同这些乱臣贼子较量的棋子了。 可以说,随着皇甫嵩的倒台,拥汉派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伏完等人看到了这一步,董卓手下的诸多谋士想必也看到了这一步。 这是一场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决死反扑。 可惜的是,李儒终究是棋高一着。 南宫的这些南匈奴伏兵能起到多大作用,庾献还不太确定。但若仅仅是这样的手段,恐怕还奈何不了董卓。 庾献回头对管亥说道,“咱们赶紧离开这里!伏完这家伙成不了什么大器。万一要是把战火从北宫引到南宫,咱们就走不了了。” 管亥和王立自然没有二话。 三人迅速的向南城门逃离,谁料没有多久,就听前面喧嚷一片。 管亥扔下“一斗”去前面观望,回来说道,“糟糕,城门外来了不少士兵。看不出是哪边的。” 庾献当机立断,“咱们往东去。” 三人随即顺着宫墙往东。 谁料,东门附近的情况更加糟糕。 王立紧张的问道,“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庾献四处扫视着纷乱的局面,果断说道,“为了这么个东西,不值得搭上我三人的性命。咱们先把它找个地方藏起来,以后有机会再来取。” 管亥大松了口气,“好,这东西压的我都跑不动了。” 庾献一瞧,面前有个院落,他连忙对管亥说道,“进去看看,有没有适合藏东西的地方。” 管亥艰难的背着那个黑色铁斗进了院落中。抬眼一瞧,院中恰好有一口枯井。 他欣喜道,“这下都给我省事了。” 说着将那黑色铁斗,重重的扔入枯井里面。 他见附近有座假山,当即化为原形,将那假山撞了个七零八落。 庾献见管亥迟迟未出来,等的有些心急。 他探头往院落中一瞧,正见管亥拿着一些大小石块往枯井里塞。 再看看被打碎了一地的假山。 庾献无语。 这个逗比搞的这么明显,岂不是摆明了让人知道这口枯井有问题。 庾献正要阻止,却忽然发现这枯井有些眼熟。 他慌忙退出来,看了一眼自己所在的院落。 这才恍然,原来竟是到了甄官署。 ——当初庾献就是从甄官署的枯井中得到的传国玉玺。 庾献想到这里,猛然打了个激灵。 他从甄官署中取走传国玉玺,如今又把浑天仪和一斗扔回了枯井里,一饮一啄,莫非自有定数? 庾献想到这里,有了一些冥冥中的感悟。 看来这混天仪的机缘不在自己这里。 管亥填埋好了之后,兴奋的出来表功,“师弟,我已经收拾好了。” “嗯。”庾献应了一声。 管亥奇怪的看着庾献,“师弟,怎么看你的精神不是太好?” 庾献叹息了一声,“这东西咱们不要了。” 管亥越发奇怪。 “为什么啊?你当初为了这件东西不是筹划了许久吗?” 庾献也觉得很是可惜。 只是贪婪也分时候。 一旦嗅到危险的意味,就应该断然割舍。 庾献直接转身,再不回头多看一眼。 管亥抓了抓头,一脸纳闷的跟了上来。 王立不知道这么些事情,他凑上来追问道,“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庾献尚未回答,就见一匹浑身浴血的大白狼仓皇的从平朔殿的方向逃开。 庾献大吃一惊。 他和管亥对望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些南匈奴的兵马怎么会败的那么快? 管亥还记得和大白狼的仇,他看着那大白狼仓皇的远处掠过,忍不住鼓动庾献,“要不要去把仇报了?” 庾献目光一闪。 “不行,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这南宫中的守卫是由卫尉种拂负责。你看看南宫中的这些守军,他们不但没有帮助董卓,还配合着掩藏那些南匈奴骑兵。可见这种拂也参与进了这件大事!” “种拂是荀攸所推荐的,种拂若动,荀攸必动!以荀攸的本事,不该办的这么虎头蛇尾。今晚的这场大乱,才刚刚开始。咱们还是别掺和进这里的好。” 管亥悻悻的说道,“那就先留他一条小命吧!” 庾献这会儿也捋清了自己的思路,“咱们往西去!西边或许能有条活路。” 王立听了心惊,“西边?你不是说过那里有个恐怖的存在吗?” 庾献断然道,“不错。那野鸡道人困在西苑的鸡鸣堂,真要不行咱们就从鸡鸣堂找条活路。” 王立听了腿肚子有点哆嗦。 这哪是要找条活路啊,根本就是要鱼死网破的节奏。 庾献正嫌王立碍事。 索性直接用葫芦将他装了。 管亥咧嘴一笑,“想不到我还有大闹皇宫的一天。” 说着再次化为原形,驮着庾献飞速向西奔去。 此时南宫如此混乱,两人也顾不上什么隐藏行迹了。 就在两人逃过一处宫殿时,一个脸色苍白的人死死的盯上了他们。 他的目光看了看向东门方向逃窜的大白狼,又看了看四处乱窜的南匈奴骑兵。 终于拿定了主意。 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他那苍白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妖异的嫣红。 “罢了。以当今的局面,成全我的野心也难。倒不如从这两个家伙身上弄出三卷天书,以后我也不失为下一个张角。” 第271章 真正的后手 唐周拿定主意,随即一跃而起,向庾献和管亥前进的方向冲去! 中间有不少南匈奴的零散队伍看见唐周的身影,都亡命的追在后面。 唐周猛然停下,回头大喝一声,“都滚!” 那些南匈奴士兵慌乱成一片,四散而去。 唐周一路驱散了几批。 然而仍旧有零星的南匈奴骑兵,不明所以的选择追随这个己方阵营的强者。 唐周索性不再理会,若是真被西凉兵的高手发现,这些人反倒是个不错的挡箭牌。 …… 庾献和管亥还不知道自己身后已经追上来个大麻烦。两人一直冲到西苑鸡鸣堂附近,才发现这里的战斗早就进入了白热化。 羽林卫和西凉兵正针对鸡鸣堂的争夺,展开了疯狂的绞杀。那些羽林卫的士兵,就算在北宫的局面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仍旧有大量的士兵被补充过来。 庾献甚至有种错觉。 这次政变真正的主战场不是在北宫,而是在这西苑之中! 管亥有些摸不清头脑,“他们这是在干什么,这里有什么好抢夺的?” 庾献却不难猜出两方的用意。 他低声冷笑道。 “北宫是他们的先手,这里是他们的后手。不管哪一方,都在为自己的失败做准备。” “他们打的主意很简单,就算是自己抢不到先手,也绝对不会让对方好过。不管哪一方抢到鸡鸣堂,只要局面对他们不利,他们就会选择放出野鸡道人。” “这野鸡道人被镇压许久,一旦出来,必然会掀出大乱子。到时候赢家根本没有心思追杀残敌,扩大战果。而输家也可以趁此机会,逃离洛阳,苟延残喘。” 管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竟然是这样?” 庾献还未接话。 就听远远那篷芦上传来一声长笑。 接着就见一身七彩道袍的野鸡道人,从蓬庐上飞越而起,落在庾献身旁。 野鸡道人笑呵呵的看着庾献,“小道友,好久不见。” 庾献吃了一惊。 上次的时候,那四根金柱上的锁链,还牢牢的把野鸡道人束缚在离篷芦不远的地方。 庾献这次过来,也小心的保持了安全距离。 谁料野鸡道人振翅一跃,竟然比以前的活动范围多出了几倍。 虽然在野鸡道人身后,仍旧有铁链的虚影隐隐晃动。 不过那四根金柱的封印效果,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想到眼前这家伙,是能用出五种火焰强大妖魔。 庾献战战兢兢的说道,“本以为道长已经脱困,没想到仍旧在此之前盘桓。” 野鸡道人淡淡一笑。 “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我刚才听你说的有趣,特来找你聊上一聊。” 庾献看野鸡道人这般轻松的反应,心中就明白,恐怕野鸡道人说的是实话。 破困对他来说,真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野鸡道人饶有兴致的说道,“你觉得他们哪边会赢?” 庾献谨慎的向野鸡道人问道,“道长何出此言?” 野鸡道人哈哈一笑。 “之前我还在纳闷儿。怎么许多人忽然在我这篷芦面前打来打去。起初我还以为这是什么陷阱,不敢胡乱插手。但我听了你刚才所言,似乎有些道理。” 野鸡道人一脸戏谑的说道。“既然输家是要帮我逃离鸡鸣堂的,那我何不助他们一臂之力?” 庾献听了眼皮一抽。 他犹豫再三。 终于忍不住问道,“若是道长脱困,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野鸡道人听了,身上的七彩道服立刻化成了火红一片。 野鸡道人冷淡的说道。 “我当初练出五火七禽阵的时候,就曾经立下誓言。一旦我脱困之日,就是我焚毁洛阳之时。” 庾献心道果然。 这野鸡道人虽然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狂人,但也是冰冷无情之辈。 他对自己温和,无非两者是同类罢了。 就像是两个食客在讨论牛羊的肥美,却没把对方视作食物。 若是放出此人,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惨遭荼毒。 庾献纵是再没有底限,也绝对不能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野鸡道人见庾献沉默,奇怪的问道,“这件事有什么难的吗?” 庾献摆摆手,示意管亥不要轻举妄动。 接着他对野鸡道人一躬身。 “在下才疏学浅,只能看出个大概。若是说错了,还望道长见谅。” 野鸡道人笑笑,“无妨。” 庾献这才大着胆子说道,“西凉兵毕竟远来是客,对方既然敢在皇宫中突下杀手,显然是早有准备。我觉得右边那一些,可能会赢。” 野鸡道人闻言哈哈一笑,旋即直接身子一纵向人群中落去。 那些士兵原本还为争夺大魔头的控制权拼死拼活,见大魔头直接落在场中,不由惊慌失措。 野鸡道人那如同火炭一般的眼珠,左右一看。接着随手抓过一个西凉兵的士兵,撕成了两半。 庾献远远瞧见,急忙大叫道,“错了错了。” 那野鸡道人却哈哈大笑,“你们人类那些虚情假意的事情,我看的难道还少?我岂会对你们没有防备?!若是那西凉客军那么容易被解决,事情又何必闹到发动宫变的份上?”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应该是西凉兵占优势。” 庾献这下没了侥幸。 正在他打算赶紧抽身离开的时候。 忽然一个士兵手持兵符,远远的冲了过来。 他一脸兴奋的大叫道,“援军来了!董老贼已经授首。” 董卓已经授首? 庾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董卓这个强人,不是应该在回到长安之后,才被王允拉下马的吗? 为何此时竟然有暴毙的传闻? 那些羽林卫顿时欢叫起来。他们大声的嘲弄着对面的士卒,耀武扬威着。 庾献飞速从管亥背上跳下,接着直接找到了那个传令兵。 庾献大声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西凉兵不是早有预备吗?那董卓怎么会横死。” 那个传令兵显然也有些兴奋。 他激动的说道,“搬山道人打开了成皋天险,如今诸侯联军就在城外。深受老贼信赖的伍孚、伍琼两兄弟,更是趁其不备一剑向董老贼身上砍去。董卓手下的大将都在镇压叛乱,一时间未能作出反应,竟是被两兄弟得手了。” 搬山道人?成皋天险? 庾献这才恍然大悟。 拥汉派真正的底牌,并不是只有一个皇甫嵩,还有那些关东联军! 第272章 谋求利益 野鸡道人袍袖一振,重新落到庾献身旁。 他一脸欣赏的看着庾献。 “想不到小道友道心这般坚定。所谓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我本以为,只有我妖类更容易无情无性,没想到小道友也有这道心。” 庾献脸色却不好看。 董卓这一死,不但打乱了庾献的计划,而且还彻底的混乱了汉末的时间线。 若是失去了对历史的掌握,那庾献就失去了巨大的优势。 而且董白那边,自己落下的所有棋子,都将有不测之祸。 庾献的脸色阴晴不定,飞速计算着眼前的局面。 他看了一眼野鸡道人,心中不知道该是什么感觉。 要想挽回西凉兵的命运,庾献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放出这个凶星。 以野鸡道人的脾气,逃出牢笼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火烧洛阳。 伏完和李儒这两个黑心的家伙考虑的完全没错,野鸡道人是败者的后手。 哪怕是关东联军,面对一个凶性大发的大妖魔也会充满忌惮。 庾献要放出野鸡道人甚至都不需要顾虑那些西凉兵的因素。 以他和管亥的实力,完全可以帮助野鸡道人毁坏最后的那点封印。 只是这样一来,那些洛阳城中的百姓,恐怕就难逃一劫了。 野鸡道人见庾献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眼睛忽闪了一下,开口问道,“看你的样子,是打算站在西凉兵的这边咯?” 庾献摇了摇头。 头也不回的向着混乱的深宫走去。 释放野鸡道人,绝对不是他的选项。 然而庾献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董卓身死的消息还没有扩散开,等到消息传开之后,四门的守卫必然会发生混乱。 而这混乱的机会,也是庾献逃出城的绝佳时机。 只要出了这皇城,跳出两大势力的争锋。庾献就可以游鱼一样,在洛阳自由来去。 有了可以周旋的空间,庾献就能有足够的机会自救。 庾献刚奔出没多久,就见一个身穿妖异道跑的男子,正飞快的向他奔来。此人的身后,跟了不少的南匈奴骑兵。 “唐周!” 管亥一见那人,就被刺激的发狂一般,狠狠向前撞去。 庾献措手不及,险些被从猪背上掀下去。 他赶紧抓紧了管亥的猪鬃,生怕被他甩下去。 庾献心中暗骂不已。 管亥就唐周这么一个弱点。 别的时候还算听话,只要一看见唐周,就会像疯了一样冲过去,毫无理智可言。 管亥苦笑不已,却又不好劝阻。 虽然以眼前的局面,两人随时可能陷入险境,但是庾献说不出任何劝阻的话。 管亥一次一次替他到处拼命的时候,都不曾问过危险还是不危险。 于情于理,庾献都得帮他先对付唐周。 唐周见两人不但不逃,反倒向自己迎了过来。 他当即大喜过望。“好,果然是命中注定,你有此一劫。也罢,今日就让我替你应了这杀身之祸吧。” 唐周说着,随手搓动道术向管亥打来。 管亥发出一阵剧烈咆哮,那强横的妖魔气息,轻易的震散了唐周放出的水箭。 唐周哈哈一笑,仍旧轻轻挥手,以水箭向管亥骚扰。 庾献见唐周使用那水箭,甚为轻易,而管亥咆哮了几声,气息下降的极快。 他有点明白为何以管亥的能耐,会在唐周手下吃那么大亏了。 这完全就是输在智商上。 唐周的道法虽然玄奇,但是他跟着张角学了没多久,就叛出师门,投了朝廷。 但唐周天赋过人,依靠着朝廷供给的许多资源,迅速推高了自己的境界。 不过,以管亥能在关二爷手下撑过几十回合的能力,之前那次,绝对不该被打的这么惨。 看过了两人简单的交手,庾献就明白究竟了。 管亥盛怒而来,出手往往全力以赴。 唐周就利用了管亥急于复仇的心理,故意使用一些小花招撩拨的他妖力耗尽,这才慢慢出手,以近乎凌迟的手段,给管亥重创。 可如今有庾献在管亥身边,岂会让他这么容易得手? 庾献如今有许多新的本领可用,而且还在董卓府上收集了大量的材料。 就连八门金锁阵上的一些东西也都能正常使用了。 两人合力拿下一个唐周虽然不敢说轻而易举,但也是有几分把握的。 庾献低声对管亥喝道,“管师兄,唐周这恶贼死有余辜。这么简单杀掉他,反倒便宜了他,你收着些力,不要一下把他打死了。” 管亥听了果然怒道,“哪有这样的好事!我定要他碎尸万段,祭奠当年的那些黄巾弟兄。” 庾献见劝住了管亥,心中稳妥不少。 唐周的趁火打劫,也让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在这场混乱中,阵营的界限已经开始模糊,许多人开始以自己的立场,开始谋求利益。 同样有这个觉悟的则是一个和庾献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吕布。 他带着并州兵正在清扫南宫的外围,关东联军到来,以及董卓身死的消息就接踵而至。 并州军中的几员大将都慌乱成一团,他们这些弑杀丁原投靠董卓的背主逆贼,根本就难以被关东联军接受。 魏续主动提议要和剩余的西凉军尽快联合。 不管怎样,至少要在乱军之中把李儒救出来。 李儒虽然是文官,但他长年累月的为董卓打理西凉兵,攒下不小的威望。 在这群龙无首,人心惶惶的时候。 若说有个人的态度,能让西凉兵所有桀骜不驯的军头在意,那也只有李儒一人而已。 就连身为大将的牛辅都做不到这一点。 并州军现在和西凉兵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并州兵想要好过,只能期待家大业大的西凉兵能抗下去。 再说。帮着整合西凉兵,实在有着巨大的利益。 魏续的提议引起西凉兵不少武将的支持,不过诸将之中却有一人默不作声。 吕布环视一圈,目光落在张辽身上,“文远,你是怎么看的?” 张辽闻言,大声说道,“主公,咱们并州军中兵马众多,训练有素,何不趁机另外建立一番格局!” 第273章 吕布的决断 张辽此话一出,众人皆都惊愕。 吕布却面露喜色,他狼目四顾,哈哈一笑,“文远审时度势,与我想法暗合。” 众将这才弄明白吕布的意思。 他们主公这是打算要单干啊。 并州兵和西凉兵本身矛盾重重,只是在天下为敌的压力下,这才彼此紧密联合,此时被吕布一说,俱都有些心动。 吕布麾下八健将大多是有勇无谋之辈,听张辽说的有道理,又纷纷改口,“文远说的有道理,咱们在西凉兵那里可受了不少气。以后再也不能给人当孙子了。” 结果这番话出,又有一人默不作声。 吕布一瞧那人,不由慎重起来。 这次反对的竟然是都督高顺。 高顺身为吕布副将,地位比较特殊。 吕布极爱骑兵,进攻时最爱轻兵急进。 可是单靠骑兵锋利却脆弱的攻击力,很难给敌人造成重创。这样一来麾下的步兵就需要另有重将带领。 高顺,就是那个人! 也可以说,高顺正是并州军中吕布麾下第一人。 而且吕布对高顺的忠诚十分了解,后来郝萌捉奸的时候,吕布露着蛋蛋半夜爬墙而走,唯一投奔的就是高顺的军营。 吕布当即皱眉问道,“你是怎么看的?” 众将的目光,也都齐刷刷的看向高顺。 高顺为人严谨整肃,整张脸也有些不苟言笑。 平日里虽然话不多,但是每有所言,众将都会侧目。 高顺看了吕布一眼,拱拱手说道,“卑职不懂什么韬略,也没有将军这样的气魄,难免有见识不明的地方。我的兵法是‘不动如山’,心如磐石不二。如今的局面混乱不堪,仓促加入其中,未必有什么好处。以乱易整,不武。我等不如静观其变。” 听了高顺此言,众将也觉得很有道理。 他们本身就没有什么谋算。 对他们来说,站着不如坐着,坐着不如躺着。 自谋出路虽然听上去很爽,但也让人心里没着没落的。 于是众将又改主意了,他们纷纷赞叹道,“都督这是持重之言!咱们并州军远离本土,无依无靠。洛阳城如今缺粮,现在就仓促起事,谈何容易。再说,关东联军离的近切,咱们现在扯旗,只怕两面为敌,到时候就太狼狈了。” 吕布本就是狐疑多猜的性子,被众人一说,顿时犹豫起来。 他不甘心的看向张辽,“文远,觉得呢?” 张辽素来是审时度势之人。 若是刚才,吕布能支持自己的想法,又有诸将盲从,或许还能一鼓作气,做成一番大事。可如今诸将疑惑,吕布动摇,就算勉强起事,也会畏首畏尾,难以成事。 张辽很快拿定主意,当即恭敬的说道,“都督说的大有道理,末将也赞成先观望一番。” 吕布性格轻剽,勇于决断,但是却没有坚韧的恒心,听到连唯一的支持者张辽都打了退堂鼓,吕布刚刚点燃的那点雄心顿时熄灭了。 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一脸气急败坏的看向诸将,“那如今这局面,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魏续见状,主动建议道,“主公,咱们先把兵马收住。然后赶紧派斥候去相府打听下动向。若是有什么变故,咱们也好做出反应。” 吕布正要说好,张辽微微思索,在旁补充道,“魏将军说的有理,不过既然咱们不参与这场变乱,自然要把戏做足。所以咱们派出去的,不该是斥候,而是信使。” “信使?”吕布奇道,“做什么的信使?” 张辽笑笑道,“当然是请示接下来该如何行动的信使。” 吕布闻言会意,哈哈大笑起来。 吕布随即喝止了手下兵马,在原地集结起来。 接着,带着并州武将们阴谋暗算的信使,也被飞速的放了出去。 吕布和张辽等人说说笑笑着,既规划着西凉兵若是大势已去,该怎么接手他们的势力,也规划着万一西凉兵挺下这一波之后,怎样提高并州军在西凉兵内的份量。 正在众将有说有笑的看着那放出去的信使时,那信使的胯下马忽然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支黑箭射翻在地。 马上的信使显然没来得及反应,直接被重重的甩了出去。 诸将还未缓过神来,就有一匹健马驰骤而至。 马上的骑士甩出一个带着勾套的绳子,将地上的信使一套,直接就拽上马去,消失无踪。 吕布勃然大怒,“来人,取我的弓来。” 等到侍从将弓送到,那骑兵早就消失到阴影中了。 吕布气的哇哇大叫,却也无可奈何。 他就是再冲动,也从刚才那不同寻常的举动中,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自己被人盯上了! 在这混乱的时候,吕布可不愿意轻易冒险。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忽然又有一骑快速到来。 张辽生怕吕布冲动,赶紧提示道,“主公,看样子这应该是冲咱们来的。等会儿先摸摸他们的底。” 吕布沉闷的嗯了一声。 那骑士冲到众人跟前,将背后趴着的那人一甩,放在地上,接着一抱拳,大声道,“得罪了!” 张辽立刻上前,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吕将军的部属也敢劫!” 张辽话刚说完,那骑士就向远处一示意。 众人顺着看去,却黑乎乎的看不到什么。 正待再次质问,一回头,却发现那马上骑士竟然直接从腰间拔出短刀,冲着脖颈斜斜向上一挥。 接着摔下马来,血流如注。 诸将悚然。 想不到只是一个传讯,对面就用上了死士! 吕布正紧急的和高顺、张辽商量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忽然有人向远处一指,“主公,那边……” 吕布循声望去。 就见之前那一大片黑乎乎的阴影,忽然越发生动起来。 陪在吕布周围的诸将们心中都有些不安。 接着随着马蹄声声,月光下渐渐露出一个人来。 那人头戴儒士方巾,不过身上却并未像寻常儒生那样穿着儒衫,而是像一个标准骑兵一样穿了一件连裆的长裤。 ——李儒。 第274章 虚与委蛇 随着李儒出现,大量的士兵也从那些阴影中走了出来。 先是密密麻麻的弓弩手,接着,就是许多手持大矛的士兵。其后渐渐传来闷雷一样的马蹄声。 骑兵虽未从黑暗中冒出来,但是以并州狼骑多年的战斗经验,对对方的存在还是心中有数的。 看到这支部队的精锐程度,并州军上下惧都色变。 张辽脸色难看的对吕布说道,“想必这就是皇甫嵩手底下的精兵。” 皇甫嵩手中的三万精兵,原本是用来防范羌人的。 羌乱一直是汉末时代的大祸患,他们有大量的战马,可以在战斗中来去如风。 防御羌兵的皇甫嵩部兵马,是以劲弩长矛为主,另外为了应对羌兵的高机动性,这支队伍还从幽州征调了不少的乌丸突骑兵。 从整体实力上来说,精兵二字绝非绝非浪得虚名。 吕布听了满脸的不可思议。 “皇甫嵩就算是放手兵权,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西凉兵得手。没个月余的整合,这些士兵可不会乖顺到这种程度。” 张辽闻言眯起了眼,接着慢慢说道,“八成,是我看走眼了,那皇甫嵩的身段可真够软的。” 吕布也觉得这是唯一的解释。 只有借助皇甫嵩的协助,董卓才能顺利无比的接手那些精兵。 而这些精兵也成了左右这场乱局的关键。 一直沉默不言的高顺,却很认真的问了一句不相关的话,“防御羌兵的部队被调走了,那羌人一旦趁着中原大乱,趁火打劫,那该怎么办?” 张辽回道,“这倒无妨。西凉兵的老巢就在西北,他们应该不会坐视的。” 吕布回头对成廉吩咐道,“从旁边绕出去,看看来了多少人,你亲自去。” 成廉闻言飞快离开。 张辽见诸将都有些紧张,主动宽慰道,“各位不必这样,多亏了高都督的指点,咱们现在可是理直气壮的很。” 说起来,这里面最后怕的就是张辽。 若是真像他说的那样扯旗造反,恐怕并州兵刚准备动手,就得被早有埋伏的李儒射成刺猬。 吕布听了也觉庆幸,他单马直前大声喝问道,“郎中令,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儒听了淡淡一笑,遥遥向吕布拱手,“原本是打算前来支援温候的,没想到温候这边倒是波澜不惊。” 吕布信了他才有鬼。 不过两人都很聪明的没在这个话题上延伸,吕布怒声问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劫杀我派出的信使。” 李儒显然是已经看过了搜出的书信。 他脸上神色不变,笑容倒是多挤出了点。 “这倒是我的过错了,我还以为是将军营中的逃兵。好在误会已经解除,那个鲁莽动手的家伙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件事不如就此揭过?” 这么三言两语,就想要揭过? 老子还要不要面 吕布火冒三丈,他正要发怒,旁边的张辽大声说道,“郎中令请把信件仔细再读一遍。” “哦?” 李儒略有些意外,他展开书信再读了一遍。 倒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李儒看完,注视着张辽,等他解释。 张辽策马上前,大声喝道,“郎中令,宫中的变乱想必你也知道了。消息传来,我家主公第一时间就收拢兵马,随后快速向相府询问接下来的命令。你应该看的出来,这封信是我家主公写给你的!” 张辽特意在“你”字上强调了一下。 “咦?” 那李儒又把书信展开读了一遍,字里行间,分明就是让他李儒在拿主意。 这里面的意味。 李儒的目光闪烁了起来。 接着从马上跳了下来,笑呵呵的向前,“温候,何必动怒。我素来不知兵事,行动难免鲁莽些。李某这就给温候赔罪。” 说着,作势就要拱手。 张辽扫了吕布一眼,吕布恍然,连忙从马上跃下,哈哈大笑道,“都是小事情,小事情!” 说着,双手将李儒扶了起来。 两人虚与委蛇了一番,吕布赶紧打听自己最关心的那件事。 “现在到处纷纷传言,说是相国有些不妥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现在城中乱成这样,该怎么是好,还得郎中令帮着拿个主意。” 李儒听到此话,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意。 “那帮土鸡瓦狗有什么好担心的。若是他们能猝然叛乱,攻入北宫,咱们这会儿可能已经没有活路了。可有些人总喜欢耍些小聪明,这样的机密事,也敢谋及妇人。” 女人是很难保守秘密的,这件真理在两千几百年前就被我们的祖先写进了《左传》之中。 这是中华文明最早的编年史。 吕布听的有些糊涂,“谋及妇人?” 或许是吕布之前的故意示好起了效果,李儒也有心拉近一下双方的关系。 他低声对吕布说道,“原本我和相国还以为,这洛阳城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所以我们把目光主要关注在各处的兵马异动上。谁知道那些乱贼,早已经集结出了不小的兵力。可临到事发,不知怎的,那不其候伏完,竟然派人去秘密联络阳翟长公主。” “阳翟长公主?” 吕布一惊,这可是个祸患啊! 阳翟长公主被董卓霸占之后,董卓对她极为迷恋,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若是有此人做内应,那西凉兵绝对要吃大亏的。 不过看李儒那老神在在的模样,分明是这枚棋子根本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吕布问道,“你们识破了她?” 李儒阴森一笑,“怎么可能。阳翟长公主见完伏完之后,回去没多久就对相国坦诚了这一切。既然如此,索性把这些毒疮全部剜掉好了。” 吕布听了大感讶异。 那阳翟长公主可是天子的姑姑,她怎么会出卖伏完? 不其候伏完身为朝廷侍中,原本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勋贵。 在汉天子都威严扫地的时候,这样的毫无实权的亲贵,根本就无人在意。 谁能想到,竟是这样一个人凝聚起了汉室最后一搏的势力。 更加让吕布想不到的是,伏完为汉室的殊死一搏,坏他事的竟然是阳翟长公主。 第275章 柔软心思 不过若是庾献听到的话,恐怕就不会那么奇怪了。 当初在庾献刷任务的时候,阳翟长公主就是仅有的几个黄名。 满殿的汉臣几乎都是“畏惧”、“敌意”、“血仇”、“嫉妒”、“不满”等红名状态,偏偏这个被霸占的阳翟长公主是个黄名。 中途阳翟长公主的阵营状态发生过一次变化,那是牛辅当堂搥杀侍御史扰龙宗的时候。 那时阳翟长公主惊惧不安,一度转变为红名。 但随后在庾献的安抚之下,又很快变了回来。 庾献一直觉得阳翟长公主的想法,颇堪玩味。 对于董卓这个掌握了朝廷又霸占了她的人来说,阳翟长公主的态度,显然是复杂无比的。 她身为桓帝之女,汉家公主,又已经成婚,很多想法并不像寻常女子那样简单。 她既为董卓毁掉了她的人生而愤恨,同样的,又对以后的生活无比忧虑。 无论董卓将来下场会如何,但很显然,她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一旦董卓倒台,阳翟长公主必然会成为汉家的笑柄,等待她的恐怕是更为不可测的命运。 她既无法面对宗庙亲族,也无法面对满朝大臣,更无法面对自己的丈夫。甚至,就连寻常黎庶,仆妇侍女们,都会将她的事情津津乐道。 当伏完理所当然的以为,阳翟长公主会为复仇参与自己计划,当他理所当然的让阳翟长公主替自己传报董卓动向,当他理所当然的向董卓所在的宫殿猛扑过去的时候。 他就会明白自己如何的大错特错。 对于现在的阳翟长公主来说,唯一能影响她判断的因素只有一个。 ——安全感。 面对未知而可怖的未来,只有董卓的宠爱是那么的踏实! 而这点小小的软弱,在这场席卷洛阳的大乱中,并没被人在意…… …… 有管亥这样的大妖魔在,唐周的道法受到了不小的限制。 妖精一类,为天地生养,对五行元气并不畏惧。 这也是很多武人在兵器上凝练妖魂,对抗道法的原因。 之前唐周之所以能重创管亥,除了不断地使用花招消耗管亥的妖力之外,那头凶猛的大白狼也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如今白狼这个dps不在,唐周又在之前的行动中被人重创,面对庾献和管亥的二人进攻,显然吃力不少。 有了庾献的反复提示,管亥也开始注意起释放妖力的节奏。 庾献则趁着管亥吸引火力,猛然一个加速向唐周扑去。 如今庾献身负“一母之力”,又开启了“人马如龙”,还有“周公入梦术”这样强控技能,近战起来完全不虚。 唐周这个家伙虽然术法玄奇,但只要没办法一刀把庾献秒了,就有可能被庾献活活缠到死。 唐周看着凶猛冲来的庾献,心中猛然生出警惕。 “倒是小看了你们。” 他不假思索的直接散为水身,四下奔淌。 庾献没想到唐周会这么果决,强控技能还没来得及出手,只能泄愤似的打碎数道水流。 至于唐周的真身去了哪里,根本无从查找。 管亥大叫道,“师弟不要急,他的五行法身坏了,逃不开多远。咱们往周围有水处寻觅。” 庾献也不想留下这个祸患,当即飞快的在宫殿间搜索着,想要找着唐周的踪迹。 庾献和管亥分头找了半天,没找出什么头绪。 这时他也从战斗中缓过神来。 仔细一瞧,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崇德殿附近。 这崇德殿离北宫方向已经颇近,时不时就有嘈杂喧闹的喊杀声。 庾献心道糟糕,本想早些趁乱离开的,没想到竟然离战场越走越近了。 他绝了寻找唐周的心思,撒开大步向隔壁的却非殿奔去。 无论是怎样的结果,庾献总要亲眼看一下才能死心。 庾献开启了吞烟吐雾的兵法,遮掩了行迹悄悄潜到却非殿,发现这里不少羽林卫的士兵正来来往往的奔走着。 殿前光亮处站着一人,正是阳安长公主的驸马伏完。 在他左右站着不少脸色肃穆的朝臣,庾献的目光扫过,立刻就有两人有所反应。 一个是庾献忌惮不已的黄门侍郎荀攸,一个是额生天眼的清瘦老人。 庾献吓了一跳,赶紧扭过头去,换个方位。 荀攸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大军师,一身兵法莫测。那个额生天眼的清瘦老人,想必就是新任的卫尉种拂。 这两个家伙,不管庾献被哪一个缠上,恐怕都不好脱身。 从位置来判断,这里应该就是他们攻打北宫的中军了。许多叛乱的兵马从四处汇聚,随即又赶往北宫的方向。 庾献越发心惊。 从目前的旗号来看,羽林卫算是全部动员了,虽然没看到虎贲的动向,不过北宫厮杀的这么激烈,想必就是虎贲发动的第一波猛攻。 董卓身为外兵,终究根基太浅。 汉家四百年,造就了无数依附于皇权的贵族世家。 这羽林和虎贲两支卫队,因为地位特殊,无论大小职位,基本上都是由各大贵族子弟担任。 这些贵族子弟饱受“尚义”的熏陶,在驸马伏完的鼓动下,自然一呼而起。 现在不知道的是,通过成皋天险的关东联军到底有多少。 西凉兵还能不能从洛阳城中全身而退。 庾献心生退意,也不再关注前线的争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和管亥汇合,然后撤出洛阳城。 就在此时,庾献忽然察觉到贴身存放的虎符有些微烫。 他连忙取出来,就见虎符里的杀伐之力正在迅速的增长。 增长速度之快,甚至超过了徐晃平时训练的数倍。 庾献仔细一想,立刻脸色大变。 虎符出现这种变化,只能说明了徐晃和他手下的卫队,正在进行真正的厮杀。 也只有真正的杀戮和死亡,才能提供这么强的杀伐之力。 庾献暗道不好。 他给徐晃的任务是,一旦城中出现变乱,就全力保护董白冲杀出去。 如今城中大乱,叛乱势力此起彼伏,董卓的相府也一定遭遇了猛攻。 徐晃和他手下的私兵,看来已经开始激烈的交战了。 第276章 城外何人 庾献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看现在这混乱的模样,城中无疑已经失控了。 恐怕就连很多藏头露尾的高级黑,也被这场叛乱惹起了心思,主动开始下场搏杀了。 可北宫之中打的很是沉稳,一波波调兵的伏完等人反倒有些沉不住气的模样。 按照他对西凉兵的了解,假如董卓这个强人死亡,整个西凉兵几乎是土崩瓦解的。 徐荣,胡轸等手握重兵的大将,直接就倒向了王允等拥汉派,并且立刻开始对董卓的余部反咬。 李傕、郭汜等后来声名大噪的人物,现在还只是牛辅手下小小的校尉。 董卓死后,这帮人都是准备背了小包袱回乡下过日子的。要不是跑不动的老头子贾诩,非要把这些人拉下水,汉室没准就此就起死回生了。 现在北宫兵马面对羽林卫和虎贲营打的这个顽强劲儿,绝对不是董魔王被干掉的样子。 一边有贾诩李儒,一边有荀攸伏完。 庾献这会儿实在判断不出形势了。 他正有些踌躇,忽然藏在肺中窍穴里的功名葫芦轻轻的跳了跳。 庾献大惊失色。 他连忙迅速的掩藏了行迹,正准备将白银葫芦取出看个究竟,猛然又想起一事。 庾献稳了稳心思,偷眼向外望去。 虽未寻到什么端倪,但那葫芦快速的再次跳动几下。 庾献心中笃定,慢慢向外摸去。 等到离开荀攸和种拂一段距离了,庾献这才看到远处有个黑影向自己招手。 庾献快速向那边冲去。 到了跟前,二人相见,不约而同的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果然是多日未见的李肃。 李肃悻悻的说道,“还能为什么,每次探听情报的差事,不都是由我来做的。” 庾献顾不得回答,赶紧追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李肃的神色一点也不乐观,“不怎么样。” 庾献一惊,“莫非董卓真的死了。” 李肃顺口答道,“怎么会,骗人的。” 不等庾献开口,李肃又语气沉重的说道,“不过还是低估了那些家伙,没想到连伍琼和伍孚两兄弟都背叛了。事发突然,死的是鄠候董旻,相国都要发疯了。” 李肃大致说了下西凉兵那边的情况。 在阳翟长公主通风报信之后,董卓就决定将计就计,将所有反对他的势力一网打尽。 董卓的底气除了手中精锐的西凉兵,还有皇甫嵩献上的精兵三万人。 可惜一个挺好的引蛇出洞计划,最终因为错估了对方的实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伍家兄弟在阳翟长公主的信号下,没找到董卓的踪迹。 两人心知伏完马上就要兵变,索性心中一横,刺杀了董卓最重要的臂膀鄠候董旻。 庾献关心的问道,“那关东联军的事情,倒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肃的表情凝重,“不好说。相国为了以防万一,特意派人去对付搬山道人,听说还带去了一件宝贝,压住了成皋的地脉。” 庾献不解,“那有什么不好说的。” 若用足够强力法宝压住地脉,那搬山道人就绝对无法挪动群山。 那曹孟德再大的本领,也只能徒呼奈何。 李肃神色凝重的说道,“本该是这样的,可我刚才用望气术看了看城东的方向。却发现有王气侵袭。我还以为是你逃出城了,没想到却在这里碰到你。” 庾献心中一跳,是董白吗?莫非徐晃已经护送她杀出城去了? 庾献自认为藏的还不错,纳闷的问道,“你怎么识破我的?” 李肃说道,“你的气味有点特别,我顺着风就闻了过来。我没找到你具体在哪儿,只好用功名葫芦来惊动你。” 庾献心道难怪。 这功名葫芦原本就被李肃多年祭炼,庾献到手之后,也没有太用心温养。 会被影响也不奇怪。 这闻风望气的兵法不愧是四个字的,连自己的吞烟吐雾都无法完全隐匿。 两人正说着话,李肃不经意看了远处一眼,忽然惊咦出声。 庾献连忙打听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李肃脸上怪怪的,他轻轻嘀咕道,“怎么城中也有王气?” 庾献恍然大悟,这个必是董白! 那东城外的又是哪个? 正在两人疑惑的时候,忽然从皇城西侧亮出了耀眼的光芒。 接着,原本昏沉暗淡的天空,一时都被五色的烈焰照亮。 这是…… 庾献和李肃骇然对望。 野鸡道人脱困了! 那野鸡道人哈哈大笑一声,重获自由的喜悦,让他忘记多年修行,竟是化为本体,变成了一支七彩雉鸡! 这七彩雉鸡丈余上下,神完气足,精神抖擞。 随着七彩雉鸡一声啼叫,满城中的雄鸡俱都惊醒,跟着啼鸣。 这忽然的变故,让那些只顾厮杀的士兵们都短暂错愕。 那些懵懂无知的百姓,只以为到了清晨,从睡梦中慢慢醒来,披着衣衫,挑开窗户,打望天色。 也正因这本自天性的啼叫,不知为它减轻了多少杀孽。 七彩雉鸡又叫了几声,重新化为一个身披七彩道袍冷漠道人。 那道人拂了拂衣袖,一化为七,四散而走。 庾献想起当日野鸡道人所言,大叫一声,“不好。” 随即对李肃将前事一说。 李肃思索了一下说道,“想要凭借一妖之力焚毁洛阳,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它以那什么五火七禽阵四处诱发。” “这洛阳城外虽然连降大雨,城内却多日无雨,干燥无比。只要阵法稍微诱导……” 李肃正说着,两人就眼睁睁的看着千秋万岁殿的檐下闹出黑烟,接着腾的燃出明亮的火光。 木质结构的屋顶以檩条椽木为骨架,上面覆盖茅草作为支撑,承载着殿顶的瓦片。 上面的茅草,因在高处,不但通风透气,而且没有被淋湿的隐患,干燥无比,燃烧起来也无比快速。 随着承载的芦苇迅速燃烧,千秋万岁殿上的瓦片开始稀里哗啦的掉落。一些躲藏在里面的宫女和小黄门,惊叫着奔窜出来。 庾献举目四顾。 短短时间,整个洛阳已经到处都是火头。 火焚洛阳! 庾献隐隐有些猜到城外来的是何人了! 第277章 国师印玺 李肃干咽了口唾沫,“这是要出大乱子啊!怎么把这个妖魔卷了进来。” 这两家虽然都将野鸡道人当做后手,但恐怕都没想到这野鸡道人对洛阳的怨恨竟然这般深。 李肃说完,匆忙向庾献打听道,“你有什么计划?” 庾献讶异,“你是西凉军中的中郎将,你问我做什么?” 李肃神情凝重的四处看了看。 这会儿工夫,四处冒烟的洛阳城,已经快速的燃烧蔓延起来。 以野鸡道人的法力,诱发满城火头轻而易举,后续的蔓延,完全出于自然本性。 以往歌舞升平的大汉都城,短短时间已经成了一片炼狱。 无数的百姓哭喊奔逃,冒火而走。 千家万户,数代积蓄,沦为薪柴。 李肃毫不顾惜的说道,“经这一劫,这两家无论谁是谁非,都已经气数已尽。我何必给他们陪死,你打算怎么办?” 庾献走到千秋万岁殿的高台边缘,看着城中的惨状,不由心中恻隐。 一些乘势而动的机巧心思,全都消无。 庾献正色说道,“我得做点什么!” 李肃显然没有弄明白庾献的意思,仍旧追问道,“做点什么?” 庾献再也顾不得城中这些乱局,拔腿就向着皇城之外飞奔。 此时到处已经大乱,就连双方混战的士兵也四处躲避着火头,根本没人再顾得上庾献。 李肃咬咬牙紧紧追了上来。 奔跑的过程中,庾献飞速的开启了一母之力。 他像一只永远不知疲倦的虎豹,快速的躲避着砸落的梁木,突起的火焰。 等到凶猛的攀上城墙,庾献直接从墙上跳落下去。 李肃看的咋舌。 就算以他的武力强大,也无法做到这样毫不停歇的奔走。 庾献落地。 看了一眼跟在旁边的李肃。 “你会望气,帮我看看附近哪里人口稠密。” 李肃惊讶,旋即明白了庾献的想法。 只是他有些不解,在这无情的火劫之中,他们又能做些什么? 李肃快速的四下看了一圈,大声说道,“西南方向,有很多人的样子!” 庾献听了立刻转向西南,一边奔跑,一边快速的动用了自己的兵法。 ——呼风唤雨! 天时地利人和。 这兵法原本为改变战场天时而创,没想到这时候却起到了救人性命的作用。 在庾献的奔窜之中,他的头顶上风起云荡,浓云翻滚。 随着虎符之中的杀伐之力快速消散,豆大的雨点,劈头砸了下来。 庾献四下一望,也不停留。 等雨水稍稍浸入,就奔往下一处地方。 只要能压制住野鸡道人诱发的干燥缭绕之意,让这里暂时起不来火头,那就足够了。 至于已经燃起的大火,凭借庾献虎符中的杀伐之力,已经无可奈何。 附近的百姓,见到这随着这年轻道人的奔走,雨水四处浇灌,一个个都惊为神人,跪地祈求。 更有一些惊慌失措的,只知道追在庾献身后奔走,希望能从火魔之中逃过一劫。 随着庾献到处施雨救人,在他身后竟跟上了浩浩荡荡的百姓,一路祈求赞颂。 庾献心中叫苦。 自从大火一起,他的杀伐之力已经停止了增长。 如今消耗极大,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耗尽,那时候这些跟随的百姓,反倒会因为拥挤跟随,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 庾献百般驱赶,那些百姓都置若罔闻,只知道跪拜哀求。 庾献一时骑虎难下。 李肃在旁看着,心中触动。 他有心相助,可是除了帮庾献寻找人口稠密的地方,也没有别的手段。 忽然李肃想起一事,连忙大声提示道,“庾献,你的国师印玺还在吗?” 庾献一怔,张口一吐,一个白银小印落入掌中,“是这个?” 当初庾献得了传国玉玺,就没打算使用这小印,一直藏在肺部的窍穴之中。 李肃见了大喜,“不错!你身为国师,自然有分割阴阳,调理五行莫测之力。若以此物驱动术法,必然能事半功倍!” “是这样吗?” 庾献疑惑。 旋即想想,那宿卫皇宫的卫尉一职,似乎就自带一个天眼的神通法门。 张温当初有,种拂继任之后,额上也多了一个天眼。 难怪三公杀了能够应劫,原来这些官位都各有职责、业力在身。 那自己这个国师位呢,莫非真如李肃所说,可以分割阴阳调理五行? 庾献祭出银印,将自己那微弱的法力灌注其中。 庾献的法力进入银印,心神立刻像是踏入了一个独特的天地。 里面山河地理,皆成图画。 庾献看的不明所以。 回过神来,庾献祭起银印,再次催动兵法。 庾献法力一催,只觉身形一轻,原本那负重而行的感觉轻快了不少。 降下的大雨,也狂暴激烈了许多。 就连那干燥缭绕之意,似乎也温顺了不少,主动向后退让。 庾献大喜,这就是国师之位附带的作用吗?! 这样一来,岂不是对敌人的五行术法都有一定的削弱效果。 庾献先是欢喜,接着又是忧虑。 银印能用,说明自己的国师之位有天意的认可。 同样,也必然承担着国师该有的职责和业力。 庾献的国师位来源于汉王朝,可大汉的国祚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山河动乱,尸横遍野的时代很快就会来临。 那银印的威力必然在递减之中,而业力却会不断增加。 要想解除这个麻烦,恐怕还需要汉天子一道圣旨。 接着,庾献又想到了自己曾亲手在衣带诏上留名,心中更是一头乱麻。 不过,这时候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 庾献竭尽所能催动杀伐之力,平息着洛阳城中大火。 可惜面对这样的焚城烈焰,庾献这杯水车薪,终究是有些力不从心。 李肃不离不弃的跟在身后,这时主动提醒道,“东门好像有些异动。” 庾献粗喘了几口气,想起一事,对李肃说道,“先公后私。我还能催动几次兵法,不如把嫂夫人救出城去?” 李肃的妻子公冶静也在这洛阳城中。 如今火劫临世,玉石俱焚。 庾献不想看到这对夫妻有什么闪失。 李肃哈哈一笑,颇有些欣慰的说道,“这次事发之前,我就觉出不对。天黑之前,他们已经被送出城去了。” 庾献闻言,果断的大声说道,“那就去东门!” 第278章 意气风发 庾献一面施法灭火,一面向东门靠拢。 离的还远,就见到一个恍如巨兽的身影。 在这黑烟缭绕,火魔肆虐的洛阳城中,那狂暴身影仿佛来自炼狱的魔鬼,所过之处,尽皆隳突。 庾献心中一惊。 仔细看时,这才发现那巨兽手中提着一个硕大的船锚。 那船锚仿佛带着巨浪的澎湃力量,打在建筑物上时,不但以巨力将那房屋砸的粉碎,上面潮湿的水气也将火焰尽数压制。 接着那巨兽一脚踏下,就连余烬也都熄灭。 在那巨兽肆虐过的身后,洛阳城的北城墙已经坍塌,长长的一路,留下狼藉。 庾献看到那巨兽时,那巨兽也看到了庾献。 他将船锚收在手中,高声咆哮道,“来者是谁!” 庾献心中警惕,不知该如何作答。 那巨兽的目光飞速扫过。 等弄明白庾献以法力镇压火魔,庇护了大群百姓时,脸上露出一丝意外。 他的声音带了些刻薄。 “想不到素来冷漠的修道人,偶尔也能有些人性。” 庾献心中不悦,可是想想今日这场大难正是野鸡道人做出来的,又有些无言以对。 接着,那凶人将巨硕的身子一让,露出身后的坦途。 “可让百姓速走!” 庾献没心思和他计较,转身呼喊那些百姓尽快撤离。 可是那些百姓似乎认定了庾献,一脸惊惧的看着那巨兽,不敢向前半步。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远处几骑快速的向这边靠近。 那尘埃烟雾深处,也有大群士兵靠近的动静。 一骑上前大声喝道,“各位乡亲勿惧。这位是长沙太守孙文台,乃为讨伐逆贼董卓而来!” 洛阳城的百姓闻言显然对那八竿子打不着的长沙太守不太感冒。 孙坚法相凶恶,让人生畏。 反倒是那年轻道人眉目俊朗,让人心生亲切。 何况孙坚虽然蛮勇,哪比得上庾献风雨相随,举重若轻。 他们的性命都是庾献救的,自然更愿意跟随庾献。 远处的兵马陆续开来。 那些骑将见百姓们畏缩着没什么反应,都脸上有些挂不住。 又一骑上前大喝道,“孙太守带着大军,千辛万苦才越过成皋天险。见到城中失火,又不顾辛劳,荡开通途。如今已经拔救百姓无数,各位还是从我们身后的道路,速速逃生去吧,不要自误!” 庾献早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不得不开口劝说道,“各位乡亲,孙太守乃是忠勇之人。他义烈果敢,有古人慷慨之节。” 李肃对庾献的状态心知肚明,他也在旁帮腔,“各位乡亲,莫非你们连庾道长的话也不信?如今活路就在眼前,快些去吧。” 那些百姓听了庾献这话,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 千恩万谢一番后,绕开孙坚那凶恶法相,从后面的通路四散逃往城外。 跟随孙坚而来的诸多骑将都面露不忿之色。 孙坚却看不出喜怒,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随后那巨大的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 最后成了一个浑身赤裸的九尺大汉。 孙坚大步向前,向庾献问道,“道长该怎么称呼?” 庾献顿了一下,这才从容回答道,“贫道庾献,见过孙太守。” 孙坚玩味的打量着庾献,“庾道长好兵法啊,将呼风唤雨用的这般纯熟,必然有过几年苦功。” 庾献心中一惊,能把“呼风唤雨”的名字叫出的人可不多。 就连李肃,跟了庾献这么久,也只以为用的是玄奇道术。 庾献多了一分小心,“太守好眼力。” 孙坚淡淡一笑,“若是连这都认不出来,我还有何面目自称是孙武子的后人。我见道长身上杀机散尽,恐怕是杀伐之力不多了。剩下的,不妨交给孙某人吧!” 只是三两句话,庾献就感觉出了孙坚的难缠。 孙坚号为孙子后裔,不但实力超群,深通兵法,在这汉末大劫中,还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庾献目前的路线和西凉兵已经难以切割,这样一来,和孙坚注定是敌非友。 庾献想着,默默转身,自顾自离去。 此时的孙坚如日中天,不是他可以力敌的。 按照《后汉书》中的记载,“卓自出,与坚战于诸陵墓间。卓败走,却屯渑池,聚兵于陕。坚进洛阳宣阳城门,更击吕布,布复破走。” 在孙坚突袭洛阳的这场大战中,不论是董卓还是吕布,都没有讨到什么好,庾献更不敢逆时而为。 孙坚看着庾献带着李肃翩然远去,目光不由凝重。 一旁的韩当一脸不爽的说道,“这妖道好生可恶,竟敢如此无礼。” 孙坚笑笑,淡淡道,“此人虽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看他身后有武官相随,又对我等义兵这样冷淡,必是西凉兵中的什么重要人物。他竭力救助百姓,乃是修功德的举动。我若趁此拿问,倒是我的过错了。这妖道肯知趣离开,倒是两便。” 旁边的程普也道,“不错!如今汉室衰亡,主公凭义奋发,正是让天下人见证主公美好德行的时候,何必在这时候多生事端。” 孙坚闻言精神一振。 “不错!” 接着回头看了看密密麻麻跟上来的荆南兵卒,大声喝道,“诸位!能不能击败奸臣,兴复汉室,就在此一举了!” 跟随孙坚而来的士兵,虽然跋涉许久,面色疲惫,但都深受感染,一起欢呼大叫起来。 如今天下诸侯,困顿于虎牢关外。 二袁兄弟只知吃相难看的争权夺利,一心想要救援汉室的曹操,则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搬山道人身上。 只有孙坚并没有什么取巧的心思。 他正视了所有艰难,然后凭借着一颗坚毅的心,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带着士兵,一步一步,用脚踏过了所有人畏之如虎的险难。突然出现在洛阳城外! 孙坚大声分派道,“程普——” 程普连忙上前。 “你带一部兵马扑灭附近大火,继续救援百姓!” 程普躬身,“喏!” 孙坚又高喝道,“黄盖!” 黄盖急忙出列。 孙坚又吩咐道,“汉家宗庙陵寝意义重大,一旦击破董贼,恐怕有溃兵四处洗劫,你带一部兵马前去护卫。” 黄盖急忙应是。 孙坚目光炯炯的看着被大火烧成烘炉的洛阳。 “剩余的人,随我直入皇城,讨伐董卓,解救天子。” 一时意气风发。 …… 庾献快速的在洛阳城内奔走。 他虽然无法再动用呼风唤雨之术,但是凭借着国师之印,勉强算是逼退了向他扑来的大火。 李肃紧随其后。 庾献跑着跑着,忽然停下身来。 李肃急忙说道,“别回头。此人的气数如日中天,又有救援洛阳百姓的功德。他的王气侵袭,等闲不能抗衡。” 庾献的目光闪烁。 他当然知道。 第279章 让贫道喂你一口毒奶 孙坚的不平凡,从他脚下的第一步,就已经注定! 因为,他曾经是个逆天的退婚少年! 孙坚年轻的时候,喜欢上了和弟弟吴景相依为命的吴家姑娘,于是主动跑去求婚。 吴家姑娘虽然父母双亡,但是还有亲族帮衬着。 那些人一打听孙坚是无所事事的浪荡儿,于是当场就回绝了。 这件事让还是少年的孙坚羞愧难当。 ——“坚甚以惭恨。” 可吴家姑娘那是什么人? 那是梦中吞月入怀,又吞日入怀的神秘存在。 那一日,她正在屏风后闲坐,忽然听到有人大叫一声,“莫欺少年穷!” 这话一出,吴家姑娘就浑身一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俏目一睁,看见孙坚退婚之后气运开始暴涨,眼看就要逆天了! 于是吴家姑娘连忙抛开脸面出来打个圆场。 她对亲戚们说,这种人招惹不得,还是把我嫁过去吧。不然的话,恐怕给我们家族带来灾难。要是我命不好,那也认了。 ——“何爱一女以取祸乎?如有不遇,命也。” 吴家姑娘如此可爱,当然温暖化了孙坚的铁石心肠。 随后吴家姑娘开始暴走,先是梦中吞月生了孙策,接着又梦中吞日生了孙权。 …… 后来,长沙的地方豪强区星作乱,啸聚了万人四处做乱,围攻城邑,当地的百姓都苦不堪言,惶惶不安。 孙坚因为屡立战功,就被朝廷封为长沙太守,回长沙解决这个麻烦。 孙坚到了长沙之后,地方上的人物都有些看不起他。 原因很简单,因为孙坚半辈子打生打死,颠沛流离,自然没有什么底蕴。 如今长沙大乱,来了这么个轻狡武夫执政,地方上的大族心都凉了半截。 谁料孙坚到了地方上之后,只干脆利落的吩咐了一句话,“地方上的官员必须好好对待良善百姓,大事小情,我一个字也不过问。至于那些叛军……” “有我!” ——“谨遇良善,治官曹文书,必循治,以盗贼付太守。” 孙坚豪气干云的下了命令,随后招募士兵,凭借着强大的实力,轻易击溃了长沙境内的乱贼,旬月之间就平定了区星之乱。 紧接着零陵郡、桂阳郡也发生了叛乱。 这下就有点麻烦了。 毕竟孙坚是长沙的地方干部,隔壁郡就是打出了狗脑子你也不能插手的。 这是很严肃的政治问题。 擅自越界征战,甚至都有可能会被扣上造反的帽子。 然而面对嚣张的乱军和无助的两郡百姓,孙坚是怎么做的呢? ——孙坚毫不犹豫的发动了对乱军的猛攻,彻底平定了三郡。 再稍后不久,陆康从子在豫章郡作宜春长,境内也发生了叛乱。他被贼军攻打的时候,连忙向孙坚求援。 这个问题就更严重了,别看长沙和豫章紧挨着,可是一个是荆州治下,一个是扬州治下。 孙坚整兵要去救援的时候,孙坚的主簿终于坐不住了,赶紧出来进谏,说大哥你太胡闹了,你一个长沙市长,这是要从湖南打到江西去啊。 孙坚这时候才说出了那句掷地有声,令无数尸位素餐,懒政怠政的人为止耸然的话。 ——“太守无文德,以征伐为功,越界攻讨,以全异国。以此获罪,何愧海内乎?” 我没有读过太多书,唯一的本事就是还能打点仗。如今别处的百姓正在遭受困苦,既然我能为他们做的只有厮杀,那么就让我为他们厮杀吧! 光明磊落如此!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讨伐董卓,兴复汉室的这次战争中,孙坚一直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 围攻虎牢关的十八路诸侯联军,虽然看上去声势显赫,但是真心想要挽救汉室的只有曹操和孙坚而已。 曹操兵单力薄,屡屡被西凉兵击败,最终力不能支。 孙坚却凭着奇迹般的一个突袭,成功击败董卓,进入洛阳。 进入洛阳的孙坚,扑灭大火,修复被董卓挖掘破坏的陵墓,又扫除宗庙,祠以太牢。 当然,他的忠诚果敢也得到了最慷慨的回报。 就在宫室的残垣断壁之间,孙坚发现了甄官署井中有五色光芒透出。 随后孙坚从中挖掘出了传国玉玺。 ——孙氏自此方有王命。 这件事情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 当你努力背负起自己的担当,就连上天也会站在你的身后! 只不过,唯一不太美妙的就是,这次站在孙坚的背后的不只天意,还有一个庾献…… 庾献利用手段提前偷走了孙坚的机缘,又为了躲避董卓的推算,将传国玉玺藏入董白的脾脏。 庾献本以为孙家已经失去了这件机缘。 谁料冥冥之中自有伟力。 庾献和管亥去皇宫盗宝的时候,在情急之下,将秦皇所铸的人道功德之宝“一斗”,连带着浑天仪,扔入一处枯井。 而那处枯井,正是原本藏着传国玉玺的地方。 若是寻常人物,恐怕也不会多想。 可庾献乃是修道人,哪能不明白这里面一饮一啄的定数? 从“一斗”被扔进枯井的那一刻,他就十分清楚。 这件宝贝暂时和自己无缘了。 庾献虽然能强行将“一斗”带走,但是逆天而为的事情,十分不智。 庾献费了那么多心力,好不容易才把浑天仪的事情搞定,就这么丢给别人,如何甘心? 而且庾献手中最强的手段就是八门金锁阵。 若能得到浑天仪作为八门金锁阵的核心枢纽,威力绝对是恐怖的。 说不准一个死阵一刷,就能杀死成千上万的士兵! 庾献停在原地,百般思索,极度不甘。 李肃再次催促道,“咱们赶紧走吧。如今时运不在咱们这边,你切莫自误啊。” “自误?” 庾献神色微动,闻言笑了起来。 他嘴角一勾,露出一丝谑笑,“我可从来不做逆势而为的蠢事。” 李肃闻言有些懵,“那你这是?” 庾献嘿嘿一笑。 “既然时运在孙坚那边,我当然要去好好的帮上一把。” “帮上一把?”李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庾献是这种人? 庾献已经慢慢在心中敲定了自己的计划。 孙坚啊孙坚。 既然这是你的历史时刻,那就让贫道喂你一口毒奶吧! 第280章 国师,体面点 庾献要把孙坚奶死,除了浑天仪的因素,还有另一个理由。 从来有一句话,叫做成王败寇。 王命争锋,只有输赢! 庾献取走了传国玉玺,天意就为他补上了秦皇功德之宝,以及一件浑天仪。 看上去是庾献占了便宜,但这无意之中,也让孙坚避过了一劫。 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孙坚得了传国玉玺之后,慢慢就滋生出了野心。随后他带领大军迅速回返,准备离开洛阳这个漩涡。 不想他手下的一个士兵贪图荣华富贵,于是把孙坚得到传国玉玺的事情,说给了袁绍。 袁绍本来就有不臣之心,一听说有这样的机缘,当即威逼利诱,想让孙坚交出传国玉玺。 已经滋生了野心的孙坚不肯,愤然离去,投靠了左将军袁术。 这件事慢慢传扬开来,后来到了袁术的耳中。 袁术忌惮孙坚已得的王命,当即用下手段,让孙坚去和刘表火并。 孙坚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结果一时大意,被黄祖设下伏兵乱箭射死。 庾献拿走传国玉玺,孙坚也就不被二袁忌惮,未来如何,又将走向不可预知。 庾献心思一定,对李肃说道,“走,咱们去皇宫。” 李肃愕然,“皇宫?” 接着,李肃提醒道,“皇宫现在正乱着,西凉兵和那些乱贼正杀的火热。就算没有这个因素,如今满城都是大火,再往里去也是不智。” 庾献戏谑一笑,“不去皇宫之中,如何等的到有缘人。” 见庾献一副胸有成竹,高深莫测的样子。 李肃心中糊涂着,却又不敢问。 庾献要去的地方,当然是甄官署。 也只有在那里相遇,才能让庾献接下来的说辞,更有说服力。 此时洛阳城中的火势越发强盛,就连很多之前被庾献扑灭火头的地方,也重新燃烧了起来。 庾献的杀伐之力早就消耗一空,就算见到许多仓皇躲藏的百姓,也无能为力。 他正叹息着,李肃在旁惊奇的大叫道,“左丘老头,你怎么还没出城?” 咦? 庾献顺着李肃的目光望去,正见到左丘俊逸正拖儿带女,领着一帮莺莺燕燕的姑娘,躲避着四处乱窜的火焰。 左丘俊逸见到两人,大喜过望的招呼了一声,接着赶紧驱赶着身边的那些姑娘往这边来。 庾献对这老家伙没多大好感,关键时候却不好见死不救。 他当即催动印玺,将这些人笼罩在印玺的保护之下。 有这印玺的庇佑,那几乎要将人烤干的燥热,仿佛瞬间消失。众人都感到一股清凉从心底冒了出来,滋润的浑身舒爽无比。 左丘俊逸先是很狗腿的腆着脸和庾献寒暄了几句。 接着,心有余悸的说道,“果然老夫命不该绝,让我遇到你们。庾小哥儿,还不赶紧施雨,把咱们这些人都护住。” 庾献懒得敷衍他,看了李肃一眼。 意思很明白,这是你招惹来的麻烦,你负责解决。 李肃只得把庾献呼风唤雨,救了许多百姓出城的事情说了。 左丘俊逸听说庾献法力耗尽,脸色就是一变。 庾献似笑非笑的看着这老货,好在这家伙还算是有底限,至少没有当场跑路。 庾献有重大计划要做,也不想带着这么一大帮莺莺燕燕碍手碍脚。 他警告道,“我可不是出城去的,你早些带她们寻条活路吧。” 左丘俊逸诧异的看了庾献一眼,“不出城你去哪里?” 庾献不想给他说的太细。 “我去皇城有些事做。” “皇城?”左丘俊逸不惊反喜,“去皇城也行啊。那里也有活路。” 庾献这下被勾起了好奇心。 莫非这老货知道什么皇城秘辛,能够起死回生。 左丘俊逸见庾献没反应过来,主动提示道,“你忘啦,那十常侍毕岚手中是有嘉禾的!凭借此物,若是光给皇城求雨,就算下个十年八年,恐怕那家伙的功德也耗用不尽。” 左丘俊逸此话,让庾献和李肃对望一眼,俱都动容。 他们这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一件重大的事情。 毕岚手中的那支嘉禾,很可能成为了影响今晚洛阳之乱的胜负手! 西凉兵有皇甫嵩的三万精兵作为后手,拥汉派有孙坚这个外援,还有嘉禾在手。 如今西凉兵和拥汉派的兵马正在皇城之中死斗,成败如何,还不是庾献能断言的。 这个结果,毫无疑问,会影响整个天下的走向。 庾献当即立断,对李肃说道,“咱们要尽快去皇城。” 李肃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左丘俊逸,“左丘老头,这些都是你的什么人?” 左丘俊逸怕李肃嫌累赘,赶紧拉着他和庾献到一旁低声说道,“两位担待着,这可是老夫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曹孟德……” 庾献瞪大了眼睛,“曹操?!” 左丘俊逸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庾献震惊的看了那些妇孺一眼,又看了看左丘俊逸。 左丘俊逸连忙说道,“我的本领你也知道,这个洛阳城就没多少能瞒住我的秘密。实不相瞒,这些人就是曹孟德的女眷,当初他因为得罪了董卓,只身逃出洛阳,家眷俱都陷在城中。老夫侥幸得知这些人藏身的地方,当时就留了心。我寻思着,万一要是董卓倒台,关外的兵马杀了进来,有这些人在,或许算是条路子。” 庾献这下彻底弄明白了。 难怪这老货这么危险的关头,还救出来这么多女人,原来是奇货可居啊! 这老家伙是看西凉兵要完,提前在关东联军那边下注了。 曹操的女人这会儿的确在洛阳城中。 当初袁术这个很不厚道的家伙在曹操逃走之后,还很猥琐的打算把曹操的女人们都拐跑。 最后还是卞姬深明大义,劝阻了那些想要跟着袁术跑路的妾室们。 庾献想到卞姬,情不自禁的扫了那些女人们一眼。 曹操这家伙生熟不禁,最喜欢的就是美貌少妇。 这些跟过来的女人,大多都花枝招展,打扮的妩媚诱人。 只有一个怀抱婴儿的女子,端庄得体,目光清正。 见庾献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女子的胸前,李肃轻轻拽了拽庾献的袖子,低声道,“国师,体面点。” 庾献却干咽了一口唾沫,问道,“那是谁?” 左丘俊逸看了一眼,在旁答道,“这也是曹操的小妾,是他做顿丘令的时候娶的。这女子出身倡家,没想到这次出事,反倒是她最为坚贞不屈。” 庾献摇头,仍旧直勾勾的看着那边。 “我、我是问她怀里的是谁?” “哦,你说他啊。”左丘俊逸早就打听清楚了,“是曹孟德的幼子,叫做曹彰。” 庾献心跳加快了几拍,接着目光落在被那女子紧紧牵着的小童身上。 “那这个呢?” 左丘俊逸看了一眼。 ——“是叫曹丕吧。” 第281章 吃货的远征 曹丕…… 庾献震惊了。 曹丕可是真正终结了汉室,受到汉献帝禅让之人! 此人的气运实在贵不可言! 若是从后世人的角度,只把目光放在三国之间的争斗上,那曹丕当皇帝这几年,并无多少建树可言。 甚至还因为“黄初五号”和“黄初六号”计划,一度被人视作逗比。 (详见《豺狼佳人0771章》) 不过,这家伙虽然没有平定吴蜀,但是也做过一些很有志气的事情。 曹丕此人非常喜欢吃葡萄。 他对葡萄的喜爱,已经到了提起来就流口水,吃起来永远吃不够的程度。 ——“道之固已流涎咽唾,况亲食之邪。他方之果,宁有匹之者。” 在这执着的喜爱之下,在曹丕短短的政治生命中,他的兵马攻破羌胡,重新征服了西域! 最后还在高昌国,屯扎了镇守一方的西域戊己校尉。 ——高昌国,就是如今的吐鲁番! 可以说,在维护西北疆域一事上,曹丕为中华民族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功绩。 至于曹丕“黄初五号”和“黄初六号”军事行动的失败,我们大约也能从历史上寻到端倪。 在孙权再次叛乱之后,曹丕曾经在当年下诏,发出了来自灵魂的询问。 ——“南方有龙眼荔枝,宁比西国葡萄石蜜乎?” 答案很显然。 曹丕觉得龙眼和荔枝,可能不那么好吃。 …… 庾献目光炯炯的看着那个四五岁的小童。 接着走到一旁,向左丘俊逸招手,“春秋先生,你来你来。” 庾献突然的热情,让左丘俊逸心里毛毛的,他忐忑的询问道。 “国师?” 庾献也不卖关子,“有事和你商量。” 左丘俊逸这才狐疑的跟着庾献走到一旁。 庾献开门见山,“这几个妇孺你转手给我怎么样?” “转手?”左丘俊逸愕然,不知道庾献这是什么意思。 庾献解释了下,“就是你把这个人情让给我如何?不劳你费心了,让我送她们东去。” 左丘俊逸听了有些不解,“道长,那曹孟德只不过是袁绍的一个马前卒而已。在关东联军那边,也说不上什么分量。这里的又只是他的侍妾和庶子,也算不上太大的人情。以国师的身份能耐,要是想对曹孟德示好,不必这样的手段吧。” 庾献想了想,也不瞒着左丘俊逸。 他指了指卞姬手中拎着的那个小童,“我和此子有些缘分,打算收他为弟子,所以想一路相随,观察一下他的心性如何?” 左丘俊逸听了,心中泛起了嘀咕。 接着又纳闷的打量了曹丕几眼。 这小童虽然聪明伶俐,可着实看不出有什么修道的根基。 左丘俊逸顺口为难的说道,“怎么这么不巧,我和此子也有些缘分,还打算传他小说家的衣钵。” 庾献有些鄙夷,就凭你写小黄文那三两下子,若是坑了这么个建安七子,那才叫老天瞎眼了。 这老家伙唯利是图,无非是囤积居奇,想要沾点好处。 庾献笑道,“此子确实有些过人之处,难怪春秋先生会喜爱。我看不如这样,春秋先生就委屈一下,把这份喜爱折现,也算成人之美。” “折、折现?” 左丘俊逸立刻被庾献这个大胆的想法打动了。 “怎么折现?” 庾献想了想,自己上次洗劫董卓府库的时候,大多数东西都被自己投入神秘木匣之中,只留下了一些珍贵的布阵材料。 其他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 不过他也不慌。 随着对那神秘木匣了解的渐多,庾献也算掌握了一定的规律。 上次他散财无数,给他换来了许多功德。 若是此时向那木匣祈求,自己有功德可以折抵,必然能够得到一些财物。 庾献对左丘俊逸说道,“你先等我会儿,我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说完,庾献示意了李肃一下,让他看好众人,自己避开众人视线,到了远处。 左丘俊逸伸着脖子看着庾献走开,脸上又是期待又是忐忑,时不时还看看那些妇孺一眼。 左丘俊逸坐立不安,频频回看,立刻引起了一人的注意。 那就是怀抱曹彰,手牵曹丕的卞姬。 她低声对那些曹操的侍妾们说道,“姐妹们,有些不对劲儿啊。” 那些侍妾正惶惶不安着,听到卞姬此言,都吃了一惊。 “这怎么说的?” 卞姬冷静的打量着左丘俊逸那边的动静,低声说道,“你们看那位春秋先生……,之前他和那道人不知道叽咕的什么,还时常冲我们指指点点。再看他现在的模样,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那些侍妾原本只是一些歌舞伎,除了涂脂抹粉的取悦于人,哪里有什么见识。 听卞姬如此说,一个个都抽抽啼啼,暗暗垂泪。 有两个穿的花枝招展的妩媚少妇,还低声埋怨道,“若不是她多事,我等跟了袁家公子,仍旧少不了锦衣玉食。何须这般提心吊胆。” 卞姬坚贞刚烈,闻言只是警惕的观察着左丘俊逸,默然不语。 …… 庾献躲到一旁,张口吐出了神秘木匣。 他将那神秘木匣在手中摩挲了一番,随即祭在空中,接着,按照葫芦中子夏的传授,依次将那十字,一一念出真音。 随着庾献将那十字念完,神秘木匣上乌光一闪,旋即,庾献背后猛然显出功德星图,与之呼应。 庾献回头看看那四处灿烂一片的功德星图,心中暗道果然。 天意自有因果,没有只索取不奉献的道理。 只有足够的奉献,自己的索取才能得到有效的回应。 庾献这会儿也不多求,只要能有些钱财,打发掉左丘俊逸就是了。 这些功德他留着还另有用处。 他当即默默祝祷,想要一些钱财。 随着庾献祝祷完毕,那神秘木匣上幽幽闪动的光芒越发深沉。 接着,庾献背后的星图上黯淡了极大的一块。 庾献吃了一惊。 这可是他用了不少物资才攒下的功德,怎么消失了那么多。 莫非换来了不少财物? 可是看木匣增加的份量也不太像。 庾献赶紧将那木匣倾倒。 随着“叮铛”一声响,从那木匣口中掉出来两枚铜钱。 这两枚铜钱,在空中撞击着,发出悦耳的声音。 庾献眼尖,看到上面的文字都为“半两”。 一枚阴文,一枚阳文。 第282章 分金相酬 庾献捏着那两枚铜钱有点傻眼。 尼玛啊! 自己那么多功劳,就换来两枚铜钱? 而且这还不是大汉流通的五铢钱,而是秦朝时代的半两。 庾献的心都要碎了。 他手上一用力就要把那两枚铜钱捏碎,但是一想想这是自己用大笔功德换来的,又有些于心不忍。 “算老子倒霉。” 庾献一口将那两枚铜钱吞下,接着看了看手中的神秘木匣,长叹一声,将它依旧藏入肝脏之中。 左丘俊逸这种人精,看不到现钱可不好说话。 说到现钱,庾献猛一拍自己的脑门。 怎么把那事儿给忘了。 他当即出来信心满满的对左丘俊逸说道,“折现是吧,走,我先带你们入宫再说。这洛阳到处燃烧,也就是皇宫那边能躲一躲了。” 左丘俊逸怀疑的看了庾献一眼,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无论如何,躲过这四处的火海总是没错的。 众人匆匆而走,很快到了南宫的东门附近。 这里的守兵早就已经跑光,只剩下空荡荡的大门洞开。 而南宫之中,果然如同左丘俊逸预料的那样,一块阴云笼罩在天空之中,淅淅沥沥的降下甘霖,扑灭燃起的火头。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湿漉漉,活泼泼的气息。 和城中让人烟熏火燎的干燥灼热一比,这里简直是世外桃源。 庾献不想和左丘俊逸牵扯太多,对他吩咐了一句,“你先在这附近躲一躲,我去去就回。” 说着,暗示了李肃一下,让他帮自己盯紧了。 李肃对庾献如此看重那帮妇孺有些莫名奇妙。 不过,庾献的安排他倒是毫无折扣的执行了。 于是卞姬看着那个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武官,越发慌得一比。 庾献要去的地方,自然是关押野鸡道人的西苑。 现在野鸡道人脱困了,充作封印的四根金柱不知道还在不在。 从南宫东门赶往西苑,几乎要横穿整个南宫。 以庾献所见来看,失去了烈火的威胁,南宫之中已经大体恢复了秩序。那些到处乱窜的兵士都被组织了起来。 不过那种人心惶惶的感觉,仍旧存在。 以此可见,北宫之中的争斗,恐怕没那么乐观。 庾献用出各种手段全力奔蹿,总算在混乱之中,快速的赶到鸡鸣堂。 其间,庾献甚至还看到唐周和那头大白狼再次勾结在一起,领着大群南匈奴骑兵暗中集结。 只是看他们的态势,丝毫没有增援羽林卫的意思。 庾献忽然警醒。 历史上的洛阳之乱,南匈奴虽然没掀起什么波浪,但是有一件事不由得庾献不注意。 一代才女蔡文姬就是被南匈奴的左贤王掳走的。 如今局面这么混乱,那个妹子不会就此应劫吧。 庾献心中混乱着,猛然察觉道虎符微动,大量的杀伐之力迅速涌了过来。 见到这般情景,庾献不但不喜,反倒越发担忧。 毫无疑问,徐晃和他的兵马又经历了一次激烈的交锋。 只是不知道董白那边情况如何。 庾献急匆匆的赶到鸡鸣堂,远远就看到四条金柱倒在地上。 上面有许多刀砍斧剁的痕迹。 估计是之前有士兵想要趁火打劫。 黄金性软,那些士兵手中兵器也不是很坚固,除了边边角角被砍落一些,整体还算完好。 庾献张开大口,用力向前吹去。 一阵狂风刮过,留守的士兵俱都睁不开眼,站立不住。 庾献快速冲到跟前,接着拔出从董卓府中得到的利刃,重重的一剑向一条金柱劈去! 随着“当啷”一声脆响,庾献手中的宝剑碎裂,那金柱的端头也被庾献劈开了一个深深的口子。 庾献见那些士兵就要反应过来了,他顾不得许多,直接一脚揣在豁口上。 端头的那一截黄金,立刻在那深深的豁口处折断,滚落在地。 庾献用力抱了起来。 这块黄金虽然不大,但也足有一百多斤的样子。用来折现给左丘俊逸,应该足够了。 他不欲多事,有些惋惜的看了地上一眼,抱起这块金子迅速离去。 等庾献匆匆赶到南宫东门的时候,人已经都不见了。 左右一望,看到李肃在远处招手。 等庾献过去,李肃瞪大眼睛看着他手中的这大块黄金问道,“这莫不是从镇压野鸡道人的禁柱上斩下来的?” 庾献笑道,“不错。” 想想李肃对自己也算不错,自己还欠着他白银葫芦的钱。 当即向李肃索要了腰刀,将那块黄金一劈为二。 一块给了李肃做利息,另一块则拿着去见左丘俊逸。 左丘俊逸看见庾献拿着大块的黄金来见他,两眼顿时放光。 他才不管是什么来路,忙不迭的就把那块几十斤重的黄金收下。 接着又从怀里摸出个包袱,沉甸甸又心满意足的背在身后。 庾献看着左丘俊逸笑问道,“如何,这块金子应该足够弥补你内心的遗憾了吧。” 左丘俊逸很上道的说道,“足够了足够了!我这就把小哥儿引荐给她们。” 说着,左丘俊逸带着庾献来到了卞姬等人面前。 他笑哈哈的说道。 “各位啊,有些不好意思啦。老夫还有些事情,就不能带你们出关去见你们夫君了。不过你们也不用慌,这位道长素来古道热肠,他听说了你们的事情,愿意主动帮忙送你们东去。” 说着,给众人指了指庾献。 卞姬眼睁睁的看着庾献拿了大块的金子给了左丘俊逸,接着左丘俊逸就把自己等人转手给了庾献。 她心中慌乱不已,赶紧对左丘俊逸恳求道,“左丘先生,我等的主人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若是左丘先生肯相助,让他们父子团聚,必然会有回报。还望左丘先生三思。” 曹操声名不显,左丘俊逸背上沉甸甸的黄金,可比什么空口承诺强多了。 他干咳一声,指着庾献巧言说道,“各位有所不知,这位道长虽然看着年轻,但却是当朝国师。如今兵荒马乱的,也只有国师这样手段高强的人才能互助你们。老夫不过是一个卖书的,现在兵荒马乱的,如何护得住你们。” 第283章 缘分浅薄 “国师?!” 除了卞姬对庾献深怀警惕,其他女子都是眼前一亮。 左丘俊逸一见有门,连忙说道,“不错,庾道长可是朝廷正儿八经册封的国师,银印青绶的两千石高官。可比那曹孟德地位还要高。” 说着左丘俊逸赶紧向庾献示意。 庾献无奈,只得降下悬浮在半空的银印,传给众女观看。 庾献年轻俊秀,又身居高位,自然看的众女满目神采。 一个穿着红衣的美貌歌姬大着胆子福了一福,主动开口道,“若是国师肯护送,我等自然是愿意的。” 说到“愿意的”三字时,还眉眼似波的瞧了庾献一眼。 庾献知道这些歌姬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子,不过他也没这方面的意思。 他的目光还是注视着卞姬的反应。 卞姬看了庾献的印信,却丝毫没有放松戒备,她一手紧紧拽着曹丕,另一手抱紧了怀中的曹彰。 像是一个守护幼崽的母豹。 庾献微微皱眉,旋即释然。 自己这样主动献上殷勤,难免会让人误解。 其他歌姬的举动,无疑更会给她错误的暗示。 庾献当即开口对卞姬说道,“我这次护送你们,其实是为了你手中的孩儿。实不相瞒,我和此子有缘,打算把他收为徒弟,你觉得意下如何。” “收为弟子?”卞姬瞪大了眼睛。 庾献先安其心,“不错。贫道出身鹤鸣道宫,乃是正统玄门。你不必有什么顾虑。” 卞姬狐疑的打量了庾献几眼。 见庾献目光清明,态度认真,心头倒是放松了几分。 卞姬想了想,开口说道,“国师,既然你说是为了我孩儿而来,想必对我等并没有什么恶意。” 庾献笑道,“这是当然。” 卞姬敛衽一福,恭谨的对庾献说道,“国师应该知道,婢子只是曹君的侍妾,万事不能自专。丕儿虽然是庶子,可是将来如何,仍旧要由他的父亲来决定。既然国师愿意送我等去见曹君,何不等那时再和曹君说起此事。反正丕儿还小,也耽误不了什么。” 庾献闻言默然。 若是等到曹丕到了曹操那儿,庾献可没把握说服那个当世枭雄。 何况搬山道人也在曹操那里,无论是看辈分,还是比实力,曹操都绝不可能让曹丕拜自己为师。 庾献心知怕是曹丕和自己没这缘分了。 只得略有些遗憾的吩咐一声,“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听了庾献此话,卞姬尚未说什么,那红衣歌姬就忍不住追问道,“那国师还护送我们出关吗?” 庾献笑笑答道,“当然会护送你们出关。” 就算没了师徒缘分,能够顺手给这位未来君王做份人情的事情,庾献也不会拒绝。 事情很快就这么说定了。 左丘俊逸匆匆和庾献告别,庾献则和李肃一起,带着这一群莺莺燕燕,向南宫中行去。 路上的时候,不少漂亮的歌姬都或明或暗的庾献示好。 虽然庾献能够理解这些毫无安全感的女子,但也不得不感慨,曹孟德的这帮侍妾,真是不大好带啊。 庾献温言安抚了几句。 倒有几人主动表示要替庾献说服卞姬,庾献也只是一笑置之。 南宫东门附近已经没什么人在。 庾献径直引着诸女来到了少府。 少府如今已经空空荡荡。 不但没什么人在,就连往常堆满桌案的竹简都不见踪迹。 少府是汉家皇室的钱袋子,若说这么大规模的叛乱,少府没有参与其中,庾献是不相信的。 安置下了诸女,庾献对李肃说道,“等会儿我要再去见一见孙文台,能不能成事,还不好说。你留在这里不要露面,万一事败,也能给我做个接应。” 李肃闻言应下。 其实对庾献来说,最好的搭档自然还是管亥。 这家伙不但能抗能打,逃起来速度也不慢。可惜的是,追杀唐周的时候两人失散了。 现在皇城之中雨气清新,就连李肃一时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庾献整理了下衣衫,随即道貌岸然的来到甄官署之中。 他也不往别处去,就坐在甄官署院中的那口枯井旁。 若是庾献猜的不错的话,此处的机缘应该落在孙坚身上。 若是孙坚没有应运而来,说明庾献和这两件宝贝仍旧有些缘分。 庾献这一坐,就坐了大半日功夫。 眼看天色渐亮,李肃出来,去宫中转了一圈。 等回来的时候,肩上背着一支烤的香喷喷的肥羊。 庾献惊讶,“哪来的?” 李肃掰下一条羊腿扔给了庾献,口中随意的说道,“北宫。” 庾献无语,“你还真好意思。” 李肃身为西凉兵中的高阶武官,身上背负着探查情报的重任,结果这货见到自己后,直接就跟着跑路了。 跑路也就罢了,谁想这家伙竟然又厚着脸皮跑回北宫去弄吃的了。 修道人除了不碰血食,对食物并没有特别的禁忌。有些修道法门甚至还进红铅,炼秋石,吞服妇乳。 庾献拿起羊腿嗅了嗅,随即边吃边和李肃聊了起来,“北宫那边的战事还没有结束吗?” 李肃摇头,“大阵一开,不是短时间就能决出胜负的。不过以我来看,西凉兵的布置似乎有些混乱,全然没有以往的周密从容。南宫这边的乱贼好像有极为高明的军师,每每都能打中北宫的弱点。” 庾献问道,“为董卓主事的还是李儒吗?” 李肃说道,“李儒带着一些精兵去弹压并州兵了,主持军阵的应该是贾诩贾文和。他一向持重谨慎,不知为何,这次方寸大乱,大失水准。” 庾献对此没什么关心,他没心没肺的回了一句。 “可能是困了吧。” 他见李肃吃的毫无形象,也索性双手抓着羊腿啃吃起来。 这一夜的奔波,他消耗不小,腹中早已饥饿难耐。 庾献倒也没望旁人,吃了几口,抬头对李肃说道,“曹孟德的那几个女人,怕是也饿了,你给她们送些过去吧。” 李肃干脆的应了一声,起身过去。 庾献又满意的嚼了几口,只觉满嘴流香。 吃着吃着,庾献就觉得身上的道袍有些碍事。他将羊腿咬住,伸出油手,卷起了两个袖子。 也正在此时,庾献听到外面有些动静。 庾献暗道,莫非是孙坚来了? 他将羊腿往袖中一藏,赶紧胡乱的正襟危坐。 第284章 静等到来 “国师?!” 除了卞姬对庾献深怀警惕,其他女子都是眼前一亮。 左丘俊逸一见有门,连忙说道,“不错,庾道长可是朝廷正儿八经册封的国师,银印青绶的两千石高官。可比那曹孟德地位还要高。” 说着左丘俊逸赶紧向庾献示意。 庾献无奈,只得降下悬浮在半空的银印,传给众女观看。 庾献年轻俊秀,又身居高位,自然看的众女满目神采。 一个穿着红衣的美貌歌姬大着胆子福了一福,主动开口道,“若是国师肯护送,我等自然是愿意的。” 说到“愿意的”三字时,还眉眼似波的瞧了庾献一眼。 庾献知道这些歌姬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子,不过他也没这方面的意思。 他的目光还是注视着卞姬的反应。 卞姬看了庾献的印信,却丝毫没有放松戒备,她一手紧紧拽着曹丕,另一手抱紧了怀中的曹彰。 像是一个守护幼崽的母豹。 庾献微微皱眉,旋即释然。 自己这样主动献上殷勤,难免会让人误解。 其他歌姬的举动,无疑更会给她错误的暗示。 庾献当即开口对卞姬说道,“我这次护送你们,其实是为了你手中的孩儿。实不相瞒,我和此子有缘,打算把他收为弟子,你觉得意下如何。” “收为弟子?”卞姬瞪大了眼睛。 庾献先安其心,“不错。贫道出身鹤鸣道宫,乃是正统玄门。你不必有什么顾虑。” 卞姬狐疑的打量了庾献几眼。 见庾献目光清明,态度认真,心头倒是放松了几分。 卞姬想了想,开口说道,“国师,既然你说是为了我孩儿而来,想必对我等并没有什么恶意。” 庾献笑道,“这是当然。” 卞姬敛衽一福,恭谨的对庾献说道,“国师应该知道,婢子只是曹君的侍妾,万事不能自专。丕儿虽然是庶子,可是将来如何,仍旧要由他的父亲来决定。既然国师愿意送我等去见曹君,何不等那时再和曹君说起此事。反正丕儿还小,也耽误不了什么。” 庾献闻言默然。 若是等到曹丕到了曹操那儿,庾献可没把握说服那个当世枭雄。 何况搬山道人也在曹操那里,无论是看辈分,还是比实力,曹操都绝不可能让曹丕拜自己为师。 庾献心知怕是曹丕和自己没这缘分了。 只得略有些遗憾的吩咐一声,“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听了庾献此话,卞姬尚未说什么,那红衣歌姬就忍不住追问道,“那国师还护送我们出关吗?” 庾献笑笑答道,“当然会护送你们出关。” 就算没了师徒缘分,能够顺手给这位未来君王做份人情的事情,庾献也不会拒绝。 事情很快就这么说定了。 左丘俊逸匆匆和庾献告别,庾献则和李肃一起,带着这一群莺莺燕燕,向南宫中行去。 路上的时候,不少漂亮的歌姬都或明或暗的庾献示好。 虽然庾献能够理解这些毫无安全感的女子,但也不得不感慨,曹孟德的这帮侍妾,真是不大好带啊。 庾献温言安抚了几句。 倒有几人主动表示要替庾献说服卞姬,庾献也只是一笑置之。 南宫东门附近已经没什么人在。 庾献径直引着诸女来到了少府。 少府如今已经空空荡荡。 不但没什么人,就连往常堆满桌案的竹简都不见踪迹。 少府是汉家皇室的钱袋子,若说这么大规模的叛乱,少府没有参与其中,庾献是不相信的。 安置下了诸女,庾献对李肃说道,“等会儿我要再去见一见孙文台,能不能成事,还不好说。你留在这里不要露面,万一事败,也能给我做个接应。” 李肃闻言应下。 其实对庾献来说,最好的搭档自然还是管亥。 这家伙不但能抗能打,逃起来速度也不慢。可惜的是,追杀唐周的时候两人失散了。 现在皇城之中雨气清新,就连李肃一时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庾献整理了下衣衫,随即道貌岸然的来到甄官署之中。 他也不往别处去,就坐在甄官署院中的那口枯井旁。 若是庾献猜的不错的话,此处的机缘应该落在孙坚身上。 若是孙坚没有应运而来,说明庾献和这两件宝贝仍旧有些缘分。 庾献这一坐,就坐了大半日功夫。 眼看天色渐亮,李肃出来,去宫中转了一圈。 等回来的时候,肩上背着一支烤的香喷喷的肥羊。 庾献惊讶,“哪来的?” 李肃掰下一条羊腿扔给了庾献,口中随意的说道,“北宫。” 庾献无语,“你还真好意思。” 李肃身为西凉兵中的高阶武官,身上背负着探查情报的重任,结果这货见到自己后,直接就跟着跑路了。 跑路也就罢了,谁想这家伙竟然又厚着脸皮,跑回西凉兵那边作威作福,蹭吃蹭喝。 修道人除了不碰血食,对食物并没有特别的禁忌。有些修道法门甚至还进红铅,炼秋石,吞服妇乳。 庾献拿起羊腿嗅了嗅,随即边吃边和李肃聊了起来,“北宫那边的战事还没有结束吗?” 李肃摇头,“大阵一开,不是短时间就能决出胜负的。不过以我来看,西凉兵的布置似乎有些混乱,全然没有以往的周密从容。南宫这边的乱贼好像有极为高明的军师,每每都能打中北宫的弱点。” 庾献问道,“为董卓主事的还是李儒吗?” 李肃说道,“李儒带着一些精兵去弹压并州兵了,主持军阵的应该是贾诩贾文和。他一向持重谨慎,不知为何,这次方寸大乱,大失水准。” 庾献对此没什么关心,他没心没肺的回了一句。 “可能是困了吧。” 庾献见李肃吃的毫无形象,也索性双手抓着羊腿啃吃起来。 这一夜的奔波,他消耗不小,腹中早已饥饿难耐。 庾献倒也没忘旁人,吃了几口,抬头对李肃说道,“曹孟德的那几个女人,怕是也饿了,你给她们送些过去吧。” 李肃干脆的应了一声,起身过去。 庾献又满意的嚼了几口,只觉满嘴流香。 吃着吃着,庾献就觉得身上的道袍有些碍事。他将羊腿咬住,伸出油手,卷起了两个袖子。 也正在此时,庾献听到外面有些动静。 庾献暗道,莫非是孙坚来了? 他将羊腿往袖中一藏,赶紧胡乱的正襟危坐。 第285章 霸王体 接着又听庾献说道,“另外一件宝物更是不凡。乃是当年秦皇平定天下时,铸造的大一统之物。此物有三件,分别为度、量、衡三件人道功德之宝。这井中的就是秦皇嬴政亲手铸造的一斗。” 听说乃是秦皇亲手所铸的大一统之物,众将都不明觉厉。 吴景大着胆子插了一句,“敢问国师,这一斗有何妙用?” 庾献当即把从李肃那里听来的一一道来。 “这件宝物向世人昭示秦皇一统天下的功业。我听人说,凡是秦皇之后的造物,不论大小尺寸,都能纳入这一斗之中。” 众人听了都面露喜色。 孙坚麾下的几人越发蠢蠢欲动起来。 孙坚却认真问道,“那不知道这宝贝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庾献思忖了一下,半真半假的回答道。 “实不相瞒,这两件宝贝一件是沙场凶兵,贫道根本用不上。而另一件宝贝,乃是秦皇铸造之物,这里面有一段王命气运,和贫道也没什么关联。我是方外之人,不欲沾染凡俗是非。” 听庾献此言,孙坚和诸将都松了一口气。 接着,目光互碰,眉飞色舞起来。 就在这时,庾献像是刚刚想到什么一样,轻轻拍了拍额头,说道,“我倒是忘了一事,这诏书……” 庾献指了指孙坚手中的衣带诏。 孙坚连忙上前,要把诏书奉还。 谁料,庾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我是方外之人。只是受了汉家天子的封拜,为其分割阴阳,调理五行。这样的东西,对我有什么用呢?既然诏书里提到了孙太守,那汇聚天下群雄,讨伐董贼的事情,自然就由孙太守全权掌控吧。” “这!” 孙坚听了此话大吃一惊,接着目光中闪过一丝野心勃勃的光芒。 他神思一清,将那负面情绪压下,开口婉拒道,“如今是袁绍和袁术两兄弟主持大局,关东联军都受他们兄弟二人节制。下官恐怕力不从心。” 庾献听了冷声说道,“那两兄弟只顾争权夺利,都是不逊色于董卓的豺狼。如何能够信任?何况这是天子的诏令,你又如何能推辞?” 孙坚听了此话,低头沉默。 庾献话头一转,看了看孙坚麾下精神振奋的诸将,口中循循善诱道,“你有天子诏令,奉天子以讨不臣,谁敢不从?孙太守可以暗暗联络忠于汉室的刺史、太守,乃至各地的诸侯藩王。凭借这道衣带诏,聚集大军,讨伐逆贼,将来封拜万户,岂不是百世基业。” 孙坚闻言,眼中的野心勃勃再也压制不住。 不错! 他孙坚忠心汉室,又果敢有为。 岂不是比二袁那些心怀鬼胎的废物,强上百倍万倍? 由他辅佐天子,不但可以中兴汉室,还可以分茅裂土,百代流芳。 他手握衣带诏,这诸侯盟主,为何不能由他来做? 庾献在旁煽风点火道,“今日看来,这枯井中的宝物果然和孙太守有缘。这是上天要助孙太守功成!” 孙坚不再犹豫。 他对韩当说道,“义公,你下去看看。” 韩当早就按捺不住了,闻言迅速去掉身上的铠甲,双手如同铁爪一样抠着光滑的井壁向下爬去。 过了一会儿,井中传来韩当的高喊。 果然在底下见到了一个黑色的铁斗。 庾献在旁提示道,“那浑天仪应该是在一斗之中。” 韩当试着举了举,他虽然能够撼动铁斗,但是以他的体力,却难以背负着铁斗爬上井口。 孙坚毫不犹豫的说道,“我来!” 韩当闻言放弃,顺着井壁爬了上来。 孙坚之前就用过法身,因此只着布衣。 他跳下井去,先把心神浸入一斗之中查看,果然见到巨大的浑天仪就在里面。 孙坚不由又惊又喜。 这黑色铁斗如此神妙,岂不是可以带着这巨大的浑天仪到处布阵? 孙坚奋力将一斗扛在肩上,接着深深喘息,身体慢慢膨胀开来。 庾献的“一母之力”有类似的效果,自然明白这是特殊的体术。 他趁着韩当等人看的聚精会神,在旁轻声问道,“孙太守这是什么法门,好大的威势。” 韩当得意的说道,“我家主公修的乃是霸王体,自然威势不凡。以我所见,除了曹仁的不死身,恐怕没有别的体术能一争短长。” 庾献听到曹仁的名字留了份心,“不死身?” 韩当随口说道,“是啊,在酸枣盟会的时候,我等遇到了曹孟德……” 正说着,韩当看着井中精神一振,“出来了!” 井口先是冒出一只粗壮巨大的手臂,这手臂一用力,井中恍如巨兽的孙坚就冒出头来,接着井口的夯土石台都像是坟丘一样拱了起来。 露出了孙坚那宽阔强壮的肩膀臂膊。 孙坚像是一个从坟墓中刚刚苏醒的荒古野兽一样,扛着一斗,从枯井中爬了出来。 看到孙坚那强大的模样,庾献不由心折不已! 这等威势能耐,绝对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 孙坚将一斗扔在地上,重新化为九尺大汉。 服侍他的亲卫,连忙上前,为他换好衣衫。 孙坚哈哈大笑,意气风发。 “国师!下官既然奉召,必然会扫荡北宫,救出天子!稍等,就让国师见识下我荆南健儿的风采。” 庾献微微颔首,一脸的欣慰。 他正要再奶孙坚一波,坚定下孙坚的野心。 就听远处传来声声斥喝。 孙坚皱眉喝问道,“怎么回事?” 负责防卫的祖茂连忙去问,回来后匆匆答道,“底下的士兵,在少府官署,发现了一些宫女。” 庾献在旁一听就知道要糟。 他连忙说道,“不是什么宫女,而是官员的家眷。这次城中大火,我恰好遇到,原本还打算带着她们一同东去的。” 吴景在旁连忙呵斥道,“还不快去把人放了。” 祖茂面上无光,赶紧跑去催促放人。 谁料等再回来,祖茂身后竟然跟了几个担惊受怕的漂亮歌姬。 为首那个穿着红衣的歌姬,一见到庾献,就如小鹿一般惊慌的说道,“国师,这一夜你都去哪里了。” 第286章 发乎情,止乎礼 “嗯?” 这话一出,众人都狐疑的看了过来。 不是说官眷吗,怎么这语气…… 庾献眼皮一跳,这怎么说的? 还不等他辩解。 其他几个歌姬也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国师,你一定要带我们走啊。” 庾献只得先安抚下众人,“哦,这是当然,我答应的事情自然会做到。” “国师,我们什么都答应你。” “额,等会儿。” “国师,卞姬虽然出身倡家,但性情贞烈,不易动摇。我们一定会帮你好好劝劝她的。” “咦?不是?” “放心,一定会好好劝她的!” “等等!” 庾献一时间不知该应对哪个,片刻就败下阵来。 吴景悄悄拽了拽孙坚的衣袖,“主公,这个国师,好像有些不太检点啊。” 孙坚闻言沉默,不知该如何应答。 倒是韩当等糙人满不在乎的说了一句,“大丈夫不拘小节,这有什么。” 他们这些武人感情最为直白,既然庾献现在是自己这边的,内心难免偏袒一些。 孙坚想了想,问道,“国师,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官眷?我看这些女子言语轻佻,不像是正配。若是国师喜欢,孙某倒是可以帮着说说话,替你求来。” 歌姬侍妾不过是货物而已。 就连袁绍如今做到了关东联军盟主的地位,在袁术眼中仍旧是下等人。甚至在诸侯支持袁绍的时候,袁术还当众破口大骂,“群竖不吾从,而从吾家奴乎!” 在孙坚看来,送几个姬妾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若是庾献和她们偷偷摸摸,反倒是坏了同僚的名头。 庾献郁闷的想要吐血。 他只得解释道,“孙太守多想了,我一个方外之人,和她们接触的时候,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 孙坚暗道,发乎情我倒是见了,是不是止乎礼那就不好说了。 他是刚烈方正之人,这般行事已经让他大违本心了,当即坚持问道,“不知是何家官眷,说不定我还有些渊源。” 庾献若是再掩盖,难免就有些刻意,他当即坦然说道,“这是曹操曹孟德的官眷。之前曹操仓皇出逃,家眷留在了洛阳,被一个书商收留。这次洛阳大火,别人才把她们托付给我的。” 孙坚“哦”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庾献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打算多留。 观看孙坚攻打北宫,对他没什么吸引力。与这相比,庾献倒更想去寻找下董白和徐晃的下落。 又寒暄了两句,庾献就有去意。 他对孙坚再次刻意叮嘱了一句,“孙太守,你如今有衣带诏在手,正可以奉天子以令不臣。若是事情进展不顺,可以整顿兵马,退回荆南,徐徐图之。” 孙坚手中的衣带诏,位列名首的就是这个国师庾献。虽然庾献是方外之人,但有此人跟着,孙坚号令诸侯之时,难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听庾献要走,孙坚眉头一挑,客气了几句,就目送庾献携诸女远去。 …… 庾献带着众人先回了少府,一进门,李肃就从墙后跳了进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 庾献得意的一笑,“把一块骨头扔给三只狗,你说会怎么样?” “一斗”和“浑天仪”虽然比传国玉玺更有实用价值,但是所代表的意义就差了许多。 庾献拿出的这份衣带诏,才真正是出师有名。 现在董卓名义上还是汉相,他扶持的也是汉朝的天子。关东联军虽然不计毁誉,共济国难,但他们起兵对抗朝廷的事情,和乱臣贼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就算将来他们打败董卓,中兴了汉室,也会因为目无王法被天子忌惮,为家族招来不测之祸。 如今有了这衣带诏洗白,孙坚就算是有了大义的名分。 到时候孙坚凭借此诏书一呼百应,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这也让诸侯联军中最强的孙坚,和目前掌控局势的袁绍、袁术二人的矛盾,瞬间激化。 等孙坚身死之日,就是庾献重新拿回两件异宝之时! 庾献对李肃说道,“孙坚既然入了南宫,很快就会有人去接应。防守北宫的贾诩,不知为何,举止失措。负责指挥攻打的又是荀攸那个可怕的家伙。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恐怕北宫的大阵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李肃也不看好西凉兵那边的局势。 他提议道,“咱们现在要不要趁早出城,等到局势明朗了,再决定后面的事情。” 庾献赞成道,“好!这洛阳很快就会成为废墟,确实留不得了。我从虎符中模模糊糊感应到,徐晃和他手下的兵马应该是在西北方向,咱们先去寻到他们再说吧。” 管亥不知所踪,庾献现在只能设法和徐晃会和。 两人拿定了主意,旋即护送着一行女眷出了皇宫,向西北方向前行。 一出皇宫,庾献就感受到了扑面的热浪。 庾献祭起国师玺印勉强抵挡了些许,他和李肃倒没什么,那些女眷却各个露出畏缩之意,一个个可怜巴巴的看着庾献。 庾献叹了口气,索性将功名葫芦取了出来,将诸女都收入其中。 李肃见这宝贝将人收走许久也没出来,越发相信这东西已经快要毁坏。 他有些庆幸早早把功名葫芦卖给了庾献,心情十分愉悦的走在前面。 庾献也不耽搁,开启了“一母之力”飞速的跟着,向远处奔窜。 两人一路避开燃烧的建筑,躲着不知会从哪冒出的火头。 正行间,李肃忽然一警,鼻头迅速的耸了耸。 “怎么了?”庾献也顿下身形。 李肃脸色有些凝重,“好重的妖气啊!只怕前面有妖魔作祟。” 庾献皱了皱眉头,“不会是野鸡道人吧?” 野鸡道人虽然是火烧洛阳的祸首,庾献倒不是很怕他。 此人性情冷漠妖邪,但却很在意修道人这个身份,不会无缘无故攻击庾献这个同类。 之前的几次接触,庾献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李肃摇头道,“不是野鸡道人。” 庾献琢磨了一番,又想起洛阳城中还有一个妖魔是和自己相熟的。 他暗暗自思,“莫非是貂蝉那妖女?” 第287章 左贤王 庾献和貂蝉的关系,一时半会儿,倒真的说不清是敌是友。 两人从一开始见面,就数度较量,貂蝉更是屡屡放话,一闻到庾献的气息,就极为讨厌。 庾献相信这个妖女所说的绝对是真心话。 不过两人也一度联手对抗过张辽,事后貂蝉虽然暗算了庾献一波,却因为庾献彪悍的扛过了貂蝉的诅咒,让貂蝉对庾献的态度大为改变。 庾献要来皇宫冒险的时候,那个小妖女还主动请缨,想要帮庾献一把。 庾献虽然对貂蝉忌惮,可貂蝉的暗算,也让他的“一母之力”得到了难得的增强机会。 总之,庾献自己也不知道该把貂蝉看作敌人,还是看做朋友。 庾献想了想,对李肃说道,“走,咱们过去看看吧,或许咱们还能找个帮手。” 李肃笑道,“那自然极好!” 两人又向前奔窜了一会儿,李肃再次停下了脚步仔细嗅着。 嗅着嗅着,李肃皱紧了眉头。 “看来不是咱们想要的帮手。我闻到了……” 庾献不等李肃回答,就冷冷的说道,“匈奴兵的骚臭味。” 李肃抬头看了庾献一眼,顺着庾献的目光看去,正见到几个南匈奴的骑兵,冲进一处燃火的大宅,在里面搜罗财物。 李肃眯眼瞅了一会儿,口中说道,“赤焰驹,难怪能在火中奔走。” 赤焰驹是马中的异种,能够避火祛烟,在火焰之中奔走如常。 这马虽然少见,但是对匈奴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珍稀之物,李肃自己都买到过一匹。 庾献看着离的最近的那个南匈奴骑兵,拖着一个拼命挣扎的妇女扔到马背上,脸色越发难看。 “这些可能就是南宫中的那些人,他们趁乱逃了出来!” 这些南匈奴骑兵虽然长久以来,被汉家的秘密势力驱使,但是忠诚度根本不高。 伏完派去监督他们的唐周,又是个唯利是图之辈。 面对凶险的局面,南匈奴人和唐周几乎一拍即合,趁着大火从侧门逃出了南宫,随后利用赤焰驹独特的异能,在洛阳城中洗劫了起来。 庾献说完,也不停顿,身体像是一匹豹子一样,急速向那南匈奴骑兵奔去。 那南匈奴骑兵猛然警醒,他将那妇人往马下一推,抄起弓箭就要向庾献射击。 谁料,他的手还没搭上弓弦,身体就像是被攻城搥撞上了一样,眼前一黑,被打的倒飞。 只是一击,那匈奴骑兵就胸口凹陷,口中不断地吐出血沫,眼看是不能活了。 庾献却毫无怜悯,大步走到跟前,仍旧重重的一脚,向他面门踩下。 那南匈奴骑兵抽搐了几下,再无声息。 庾献转身,用手指在地上那妇人脖颈上一搭,脸色阴沉下来。 仔细一瞧,那妇人被推下马时,正好后脑着地,这会儿妇人的脑袋下面的泥地上,已经开始向外缓缓流血。 庾献长叹了一口气,目光凶猛的看向其他在附近肆虐的南匈奴骑兵。 庾献正要出手,将这些家伙杀光,李肃拽了他一把,沉声说道,“这么多人,你追的上哪个?还是我来吧!” 说着,李肃从背后取出一柄画鹊弓,他将那长弓在身前虚拉了拉。 随后也不用箭,直接瞄准一个南匈奴骑兵,接着手指一松,仿佛释放了什么看不见的恐怖东西。 庾献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南匈奴骑兵,像是被床弩贯穿了一样,被打的不成人样。 他不由骇然。 李肃身为李广的后裔,果然有独到的奇门秘术。 李肃箭无虚发,连续数次虚扯弓弦,将周围的几个南匈奴骑兵射死。 一射死那些南匈奴骑兵,李肃立刻飞速上前,将他们座下的赤焰驹收罗起来。 有了此物代步,两人在这洛阳城就能如鱼得水一般。 李肃牵着几匹马正在往回走,就听远处传来淡淡一声笑。 接着,一个人如同幽灵一般浮现。 他不理李肃,直勾勾的看着庾献,口中得意的说道,“小道士,你终究还是逃脱不了我的手掌心。” 庾献看是唐周在这里,丝毫没有意外。 他哈哈一笑,“正要找你,你自己往死路上闯。” 说着,庾献毫不犹疑的向唐周奔蹿过去。 庾献手上的道法水平不高,但是他杂七杂八的本领不少。 学了“周公入梦术”之后,原本短板的近战,也开始露出强横的一面。 唐周面对庾献的猛攻不慌不忙,他依旧是用对付管亥的手段,当头一连串的水箭就射了过来。 庾献身为国师,有为天下分割阴阳,调理五行的使命。 这让他在面对任何五行术法的时候,都能极大的削弱上面的威力。 面对唐周的水箭骚扰,庾献根本懒得同他周旋,他直接祭起国师玺印,将水箭的威力削弱到了极点。 那水箭落在庾献身上,就像是寻常的水流一样,劳而无功。 唐周的水箭没有见功,他也不慌不忙,直接再次用水箭开始骚扰。 庾献不耐烦起来,他正要招呼李肃一起将这妖道干掉,忽然小腿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庾献猛然回头,正见一只大白狼的身影由虚而实,狠狠的咬在自己的小腿上。 庾献之前就在提防那头大白狼忽然出现,谁料在他最专注的时候,那头大白狼忽然就偷袭了自己。 看它身上变幻的色彩,庾献长了经验。 原来这大白狼可以隐匿踪迹,难怪之前一直没找到他。 庾献不怒反笑,他大喝道,“来的好,早就在等你。” 说着小腿上的肌肉一紧,庾献毫不犹疑的一拳向那大白狼砸去。 那大白狼仍旧执着的过分,任凭庾献怎么重击,仍旧死死的咬着庾献的小腿不放, 庾献的每一拳,都像是透过了大白狼的牙齿,狠狠的刺入自己的伤口。 远处看热闹的唐周见了,哈哈大笑。 庾献恼怒不已。 好在此时的庾献,已经不是当初那任人宰割时的时候了。 他的目光死死的那头大白狼,口中猛然喝道,“入梦!” 随着庾献的轻喝,那头死死咬着庾献小腿的大白狼忽然一个恍惚,趔趄着摔倒在地。 有用! 庾献大喜,正要趁机解决掉这个大麻烦。 早有戒备的唐周却跳在半空,化为一条水龙撕咬过来,口中还大声提醒道,“左贤王!还不快滚起来!” 第288章 撕咬 随着唐周的大喝,那头大白狼也从昏睡中快速醒来。 庾献一手死死的扼住它的喉咙,一手重重的向那白狼头上猛砸过去。 还没打几下,那白狼用下肢奋力一蹬,庾献就攥捏不住,被白狼闪躲开要害。 庾献一惊,到底是强悍的大妖魔,就算扼住了它的喉咙,都能被它甩脱。 庾献身怀一母之力,但是在这大白狼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 眼见唐周化成的水龙咆哮而至,庾献不假思索的开启了“智障之盾”。 庾献的身上,立刻浮现出了水晶鳞片一样的细碎铠甲,随着庾献法力的催动,上面的鳞片越发结实紧密。 庾献还未来得及将那水晶壁障成型,一股强大的冲力就打的他仰倒在地。 唐周化成的水龙也从庾献身上呼啸而过。 庾献迅速的扫视自身,见身上没有半点伤痕,挣扎着就要起身。 谁料那大白狼却凶猛的扑了过来,两只锋利的前爪死死的按住庾献,猩红的大口在庾献身上咬的“咔咔”作响。 庾献此时处于绝对防御之中,虽然无法做出反击,但是身体坚固无比。 那白狼啃咬了一会儿,未能建功,改用锋利的前爪在庾献身上刨了起来。一边刨着,一边还催动妖法。 随着妖气四溢,那大白狼的头颅,忽然变得如同箩筐一般巨大。 接着猩红的大嘴一张,直接将庾献的头颅吞入口中,用力咬下。 庾献惊得魂飞魄散。 他何时经历过这么激烈的搏杀,如今他只能指望着智障之盾千万要顶的住。 大白狼的牙齿闭合着,锋利的牙齿咬的庾献的头颅“咯嘣咯嘣”作响。 不过任是它用尽了所能,也未能伤害庾献半分。 庾献却担忧起来。 他身上的水晶鳞甲在那大白狼的啃咬中,已经慢慢开始消耗。 这“智障之盾”产生的防御力依赖的是认知障。 修道之人有对自己的认知和反思,因此他们的认知障更难打破,也更容易被心魔所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秘法对道法儒术的防御逆天,可是面对纯粹的武力攻击,却会产生一定的消耗。 好在这时,李肃的攻击也及时到来! 他从口中吐出“倒须悟钩枪”,用力的扎在地上。 接着手挽画鹊弓,一箭一箭的向唐周和那大白狼射去。 李肃的箭得到了祖先李广的真传,不但射的又密又急,而且箭箭劲道十足,射的两人不得不分出精力对付李肃。 唐周是修道人出身,不敢距离太近。 那大白狼则完全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李肃见庾献的处境危急,当即一股脑的把劲箭都向大白狼射去。 其中几箭角度颇为刁钻,竟是一举震散了白狼身上的妖气,重重的射在大白狼身上。 那白狼恼怒低吼着,白色皮毛上已经露出大片的血迹。 唐周警惕的在一旁看着,接着身子像是不由自主一样软化了下来。 那唐周化成的一滩水,像是灵蛇一样四处乱钻,随后四面八方的向李肃游去。 李肃正专心致志的射着那大白狼。 许多道水流忽然在李肃身后汇聚,接着如同眼镜蛇一样人立而起。 那人立而起的水流,立刻化成了一个带着诡异笑容的唐周。 那唐周还未用出什么手段。 李肃就哈哈一笑,右手的弓随手一抛,左手已经反拔起“倒须悟钩枪”用力向后刺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像是早就有所预备一样。 原本还打算刺杀李肃的唐周,一脸错愕的被倒须悟钩枪扎中,接着那武器上的妖魂被触动。 一条疯狗一样的妖兽从枪上跃出,贪婪的吞噬着唐周的法身。 唐周的水身立刻破碎逃遁。 似乎是偷袭失败让他有些羞恼,唐周阴毒的声音四处回荡着,“想不到你有这样的运气,看来还真是小看了你们。” “运气?” 李肃哈哈一笑。 “你偷袭谁不好,偏偏来偷袭我!难道我闻风望气的兵法是白看的?” 唐周顿时不再说话,满地的水流四窜,寻找着更好的战机。 那边的大白狼却有些受不了了。 之前李肃的乱箭就让它吃了不少的亏,要不是为了掩护唐周,恐怕那白狼早就开始躲闪了。 如今白狼奈何不得庾献,吸引李肃注意也失去了意义,当即夹着尾巴向远处逃离。 庾献被白狼突袭的那么惨,岂能轻易放过? 他大喝道,“想跑?!” 身上的水晶鳞甲一扫而空。 解除了防御之后,庾献再次发动了周公入梦之术。 只是此时白狼没有和庾献正面相对,效果用出来极差。 那大白狼只是稍微晃了晃,就继续向远处奔窜。 等跑到了不远处,那大白狼又慢慢回过头来,蓝幽幽的目光仍旧死死的盯着庾献。 庾献有些觉得麻烦。 这两个家伙收拾起来太不容易了。 一个本身就是体格强横的大妖魔,一个有着几乎杀不尽绝的水相化身。 庾献左右四顾了一下,口中冷笑道,“好,如今就让你们见识下老子的兵家法门。”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把豆子,向外一撒。 那豆子饱满结实,原本充盈着萌发生长的希望。 这一落地,却仿佛有血有肉一样,成为了勇猛的战士。 随着庾献不停的抛洒豆粒,大量的士兵凭空出现。 庾献只是一个念头,那些黑衣黑甲的士卒,就向那些零散劫掠的南匈奴士兵扑去。 南匈奴的骑兵精壮无比,那些黑衣黑甲的士兵,虽然弱了许多,但是在源源不断的猛攻下,不少南匈奴骑兵都被抓下马来,杀死在众人面前。 庾献哈哈大笑道,“如何?还不出来乖乖的和老子决一死战。” 那大白狼的目光越发幽深,庾献却全然不惧的向前迈出一步。 唐周的声音又四面八方的传来。 “左贤王,今日贫道和你都受了重伤,要收拾这小子,何必急于一时。而且如今洛阳已经成了火海,对我道法极为不利,咱们何不先撤!” 那大白狼闻言,口吐人言,恶狠狠的说道,“要走你走!我手下这么士兵,不能白死。” 第289章 我不离开 庾献听了正要讥讽几句。 忽然李肃大叫道,“小心!” 庾献一怔,还未来得及开启“智障之盾”,就觉得后心一阵阴森凉意。 他拼命的错开身子,避开了要害部位。 就见一道冰刀,贴着肩胛狠狠的刺穿到了庾献的胸前。 庾献扭头。 正面对着唐周那诡异狰狞的笑容。 庾献反手一抱,就要把唐周留住。 谁想这一抱却抱了一个空,“哗啦”一团水砸落在地,浸入土中。 庾献这才明白,原来那家伙是故意诱导自己,趁乱偷袭。 庾献眼角瞅见白狼跃跃欲试,他立刻转向白狼摆出防御的姿势。 口中大喝道,“李将军,咱们靠拢在一起。” 李肃早有此意,他将手中的“倒须悟钩枪”一横,捡起画鹊弓,快速的赶到了庾献的身旁。 似乎是发现找不到什么偷袭的机会。 那唐周再次静悄悄的出现。 面对着庾献喷火的目光,他邪异的一笑,旋即张开手来,对着庾献的方向猛然一抓。 那之前刺中庾献的冰刀,立刻被碾碎,接着化为一汪流水,消散无踪。 庾献胸口是贯穿伤口,原本还依靠着冰刀的支持,堵住血流。 唐周小小的一个花招,就引得庾献鲜血直流。 李肃关心的看了庾献一眼,“怎么样?” 庾献也不逞强,他用力捂紧伤口,对李肃说道,“先放他们一马!” 一边说着,一边用“春生万物生”的法门,努力的修补着伤口。 可惜这伤口太大,庾献的道术又很浅薄,能起到的作用只是杯水车薪。 如今洛阳城的情况混乱无比,庾献可不敢把自己的性命置于危难之中。 现在他急切的希望能够尽快撤离,找个地方取出神秘木匣,好好的治疗下伤势。 李肃闻言,飞快的打量着周边的局势。 他断然道,“总要将那些南匈奴人杀个尽绝,咱们才好离开。” 唐周和大白狼左贤王都是受过重伤的,他们和庾献的情况差不多,都不愿意在这里殊死一搏。 李肃的本领虽然有些,但是自保牵制有余,却缺乏将那两人当场搏杀的手段。 如今能影响双方平衡的,就是他们手中那些拥有赤焰驹的大批匈奴骑兵。 这些骑兵有赤焰驹的力量,在火城之中行走,如履平地。 若是被这些骑兵斥候吊住,那庾献就根本没有休息的机会了。 等到唐周和大白狼左贤王稍微恢复一下,就足够给两人致命一击了。 庾献当即盘腿坐下,口中道,“李将军为我护法。” 见庾献有所动作,大白狼左贤王立刻跃跃欲试起来。 李肃冲着它连射三箭,才将它逼退。 不远处的唐周却饶有兴致的看着庾献的伤口,催动着法力一点点的抽取庾献的血液。 他的手指像是带着魔力,轻轻一勾,庾献就一阵血气翻腾,忍受不住。 好在庾献修道的根基扎实,体内的鲜血还不至于被这么轻易夺走。 几人又僵持了一会儿,庾献催发出的大量士兵,已经将附近的南匈奴骑兵杀了个尽绝。 庾献从肝脏窍**的神秘木匣中,抽取的木属性元力,也勉强让伤口止住了血。 庾献狠狠的瞪了唐周和大白狼一眼,低声对李肃道,“咱们走!” 李肃闻言,横着倒须悟钩枪,护着庾献上马。 接着又射退大白狼左贤王,自己也上了战马。 两人这才催动战马,拼命向西北逃去。 庾献的战马刚跑起速度,一处沿街的店铺中跑出一个侍女模样的,惊慌的叫道,“庾道长!我家贵女说你欠她一个人情。万望把我们救走。” 庾献回头,这才看到蔡琰正在几个仆役的护卫下,惊慌失措的躲在不远处。 庾献心中后怕,若不是执意斩杀那些匈奴兵,恐怕自己这个很看重的妹子,就要落到匈奴人手中了。 庾献勒转马头,快速向蔡琰冲去。 路过那侍女的时候,轻轻一抄,将她拽起放在马上。 李肃见状,只得催马跟随。 到了那店铺檐下,庾献将那侍女放下,随后对蔡文姬大声道,“你愿跟我走?” 蔡文姬早就慌乱不已,她连忙点头,“万望道长相助。” 庾献点头说道,“好,这是你选的。” 说着,将白银葫芦取出,对着蔡文姬一晃,将她收入葫芦之中。 接着,庾献又在那些仆役们的大呼小叫中将他们俱都收走。 庾献收了这些人,觉得葫芦之中已经有些不堪承受的样子。 他当即将葫芦揣好,带着李肃策马向西北奔去。 只要能和徐晃汇合,那唐周和大白狼左贤王就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 唐周微眯着眼睛的看着庾献远去的身影。 接着扫了不远处的大白狼左贤王一眼。 “你没事吧?” 那大白狼左贤王闻言,身子一晃化为一个魁伟的青年。 他的身上有着数道深深的伤口。 ——这都是在闯北宫的时候,遭遇了西凉兵的埋伏。 原本休息了一夜有些愈合迹象的伤口,经过了刚才的厮杀,和李肃的乱箭招呼,又有几处渗出血来。 左贤王淡淡的说了一句,“还死不了。” 唐周思索了一下,警告道,“把你的士兵集结起来,不要再劫掠了,我们要尽快出城。我觉得情况有些糟糕,咱们背后的人,可能不会是赢家。” 大白狼左贤王听了,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直直的看向西北方。 “不,我不离开。” 唐周轻蔑的瞧了他一眼,“你不要太贪。” 那个一身是伤的魁梧青年,却目光炯炯的看着庾献离开的方向。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让我心动的人。” “嗯?”唐周听到了有些意外的答案,接着嗤笑道,“不要不自量力,那个方向有些让人很不安的存在。” 大白狼左贤王闻言,根本没有理会唐周的话。 他默默盘腿坐下,调息了起来。 “这还算乖巧。” 唐周嘟囔了一句,也闭目整理自己紊乱的气息。 他一闭眼,脑海中就浮现出两枚铜钱的痕迹。 两枚铜钱碰撞着,将冲向北宫的他,轻易的打落尘埃。 第290章 许下三十年太平岁月 庾献带着李肃快速往西北而去,两人骑着赤焰驹,在烈火之中行走无惧。 这一路虽然遇到了不少被困的百姓,但庾献也已经无能为力。 好在越往西北,与徐晃的感应越强。 等到出了洛阳城,庾献已经能清楚的指出徐晃所在的方位。 庾献感慨的回望了一眼。 汉家经营了四百年的洛阳城,很快将再次化为废墟。 此时洛阳城外到处都是逃散出来的难民,他们看着往日的家园,悲伤的呼号着。 有些见识敏锐的,擦过眼泪之后,就开始四散逃亡。 汉室朝廷已经支撑不住了,接下来,就将是更加可怕的兵灾动乱。 庾献出城没多久,就被一些逃难百姓认了出来。 不少人都长跪在地,求庾道长救命。 庾献无奈,露出胸前染血的创口。 “正为尔等,让我有此一劫。” 庾献这话并不夸张,若是没有消耗那么多的杀伐之力,庾献凭借兵法相助,完全可以周旋自如。 那些百姓越发感动,都跪地大叫,“庾道长慈悲。” 一些远近不知的人,经过旁人口口相传,也都知道庾献呼风唤雨,从火海中救出许多百姓的事情。 他们都感动不已,心中添了几分指望。 李肃早就疑心庾献身有王气,有心替他扬名,当即大叫道,“各位乡亲,这位庾道长便是当朝国师!” 听闻李肃此言,那些百姓心中越发充满了敬意。 有些胆子大的,哭叫道,“国师老爷,如今小人们几代家业都被大火焚尽,以后该怎么活啊,还望国师老爷指条活路。” 那些百姓正茫然无措着,听到有人这般呼喊,一时,悲痛都上心来。 庾献马头之前,很快就“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的百姓。 他们哭喊吵闹,一个个都要国师给条活路。 庾献看到百姓如此,心中着实可怜。 百姓何辜,为着少数人的野心,就成为乱世流离之人。 他心中恻隐,忍不住大声提醒道,“各位乡亲父老,若是信庾某的话,就早早离开这里,寻条活路去吧。汉末大劫已至,恐怕三代都不能安宁。以后如何,只能全看天意了。” 那些百姓听了庾献此话,真正是肝胆欲裂。 原本他们还为眼前的不幸悲伤,谁料一场大劫难才刚刚开始。 甚至按照这位国师所言,这大劫难,将要持续三代人的时间。 百姓们越发六神无主,号哭不已。 更多的人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还望国师相救!” 庾献闻言叹了口气,他渺渺一介之身,又能改变多少? 旁边的李肃却有些惊慌了。 他低声向庾献问道,“国师,你可是认真的?真要有一场大劫?” 庾献默默点头。 这才只是开始呢,后续的群雄割据,三国混战,还不知道有多少家庭毁于一旦。 特别是从洛阳到长安一代,饱经战乱蹂躏。 白波贼很快会再次兴起,南匈奴也会蠢蠢欲动,伺机南下。 关东联军和西凉兵之间的空白地带,将会成为野兽的猎场! 庾献再次向那些百姓重申,“逃吧,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听到连那法力高强的国师都这般绝望,百姓们更加心如死灰。 偌大的荒郊,竟然一时寂静起来。 一直等了好久,才有百姓颤声问道,“逃?逃到哪里才有我们的活路?” 庾献看着那些绝望又希冀的目光,默默地梳理着自己的记忆。 崤山以东的整个黄河流域,是不用想了。大大小小的乱贼豪强,会彻底将那些肥沃的土地践踏成烂泥。战乱最艰难的时候,就连那些手持刀枪的群雄都找不到吃的,那里的百姓被搜刮成什么样子,可想而知。 江南之地看着富庶安稳,但实际上内忧外患,百姓也被压榨的如同奴隶。 刘表还没有去荆州赴任,荆襄一带,现在也是盗匪横行。就算刘表理顺了荆襄地区的地方势力,但荆州身为四战之地,也没有多少年安稳日子了。 唯一能让百姓们多些安逸的,算起来只有投奔川中了。 庾献当即开口,对众人说道,“我观天下并无寸土安稳,只有益州有山河险固,或许能给你们一条活路。只是前往益州的路途千难万难,各位可要想清楚了。” 庾献说完,众皆哑然。 他们都是洛阳的百姓,平日里就比别处的人多见过些世面,如何不知道蜀道艰难? 很快就有人哭求道,“小人倒不是畏难,可是家中尚有老母在,如何走的了那蜀道?我听说那里不但路途艰难,而且群山之中还有妖魔食人。小人不惜此躯,可不愿老母没有个好着落。” 庾献听了点头。 他出山时也是走的蜀道,到底有多艰难,他比谁都清楚。 若是就这么莽莽撞撞的让这些人入川,简直就是把他们驱赶到虎狼口中。 这可造下了无边杀孽。 庾献忽然心中一动,又想起一事。 按照历史的记载,恐怕不久之后,鹤鸣道宫就要临世。 随后张鲁会建立地上道国,雄踞汉中三十年。 在张鲁的地上道国,由“祭酒”和“治头大祭酒”充任官长。教导百姓诚信不欺,又让百姓自省己过。对犯法的人宽怀大度,屡次再犯的,才会加以惩处。而且他们对百姓的刑罚也很宽仁,大多是让他们修路百步,造福乡里。 在汉中,还设置有义舍,里面会放置米肉,免费供给路过的行人量腹取食。 这简直是朴素的社会主义萌芽! 既然如此,何不让百姓去汉中求活? 庾献打定主意,当即和声对百姓们说道,“贫道乃是鹤鸣道宫门下,如我所料不错,未来鹤鸣道宫即将临世。各位可去汉中暂居。贫道可许你们三十年太平岁月。那时候,如何去留,想必各位也会有些主意了。” 旁边的李肃听了,眼睛都直了。 这庾献,可真敢夸下海口。 汉末大劫将至,人人难逃虎口,他竟然敢给别人许下三十年太平岁月。 莫非天无绝人之路,那汉中果然大有气数? 第291章 洛阳局势 庾献不理会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已经尽了所能了。 若是这些人愿意去汉中,自然有条活路,若是不肯相信,那也只能是自己的命数。 庾献说完,不再理会那些百姓拦路,催着赤焰驹一路前行。 等到走出好远了,还有大群人恋恋不舍的跟随。 等到庾献的身影彻底不见了,那些百姓才心思各异的散去。 随着这些人离开,关于这里的事情,也像风一样在洛阳百姓中传遍了。 “法力强大的国师”,“呼风唤雨浇灭大火”,“救出无数百姓,”,“还为此深受重伤”,“将至的汉末大劫”,以及“三十年太平岁月”的许诺。 不少百姓将信将疑,把这些当成是流言蜚语。 但更多被庾献救助过的百姓,却对此深信不疑。 他们收拾好悲伤,带着仅剩的一点点物品,开始向汉中方向艰难跋涉。 这些人的举动,又让许多人开始动摇。 到最后,甚至就连洛阳附近并未受火灾影响的县城,也开始有人加入了迁徙的队伍。 …… 庾献离开之后,并不急着去找徐晃,而是就近找了个荒僻的所在,由李肃护法,开始疗伤。 之前虎符中那几次暴增的杀伐之力,给庾献的印象很深刻。 徐晃和他手下的私兵,一定经历了激烈的交战! 庾献不敢确定自己要面对的会是什么局面,但是尽快让自己的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却是极有必要的。 庾献躲在茂密的树林之中,接着又不惜耗费材料布下了一个“杜”门。 杜门以迷障为主,是一种牵制敌人的阵法。 这一门阵法除了让陷入其中的人,像是鬼打墙一样找不到正确的路途,而且还有一项要命的属性,那就是可以让人颠倒错乱,失去方向感。 这种恐怖体现在细微之处,甚至可以让法力运转出错,走火入魔。 庾献要用的神秘木匣乃是至宝,这会儿在荒野之中,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强横存在窥视,他可丝毫不敢大意。 等到布好迷阵,庾献张口吐出那神秘木匣。 接着祭在空中,开始从上面源源不断的抽取木属性气息。 或许是察觉到了庾献糟糕的状态,神秘木匣在空中闪过乌光,随后大量携带着勃勃生机的木属性气息从那窄小的口中倾泄而下。 庾献沐浴在这生机盎然的气息之中,伤口慢慢开始收缩。 大量的元气开始催发庾献的身体潜能,愈合着伤口。 庾献的前胸被冰刀贯穿,修补起来着实麻烦。 不知不觉一日过去,庾献身上的伤口才算是彻底被修补完成。 而且经过这次修补,庾献发现伤口那处,简直好的过分。 庾献心中一动。 之前他以一截竹枝入道,结果害的修道根基破败不堪。 也正是这不足,触发了神秘木匣的某种属性,让庾献的修道根基,被这木匣上的木属性元气重新补足。 如今的根基,好的简直像是一枚新生的种子,生机无比旺盛,带着无限的可能。 若是自己频繁的受伤,那么这神秘木匣是否也会慢慢将其他部位修复为完美状态? 庾献的眼睛亮了起来。 不是不可能! 就连被貂蝉的妖术诅咒,这神秘木匣都能修复,甚至还强化自己的一母之力,那补足肉身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庾献跃跃欲试,多了期待。 他散开阵法,见天色已经重新昏暗。 不远处有一个火堆,上面的火架上吊着一支烤的流油的兔子。 李肃擦了擦手,笑着站起身来,“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吃第七只了。怎么样,还算顺利吗?” 庾献的身体刚刚恢复,正是需要补充能量的时候。 他随口说道,“没什么大碍了。” 说着,接住李肃扔过来的兔肉,大吃起来。 李肃见庾献饿的厉害,又取了一只射死的大鸟,在旁边洗剥了,丢在烤架上。 庾献边吃边向李肃打听,“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了。” 李肃咧咧嘴,说道,“这一天我光守在林子外面了,哪里敢到处去?” 庾献有些失望。 若是不知道当前的形势,会对他的判断,产生很多不利的影响。 李肃大喘气完,慢慢悠悠的说道,“不过嘛,也不是什么情报都不知道。我在这附近埋伏着,捉到了几个送信的密探。倒是打听到了一点东西。” 庾献眼睛一亮,他一边嚼着,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说来听听。” 李肃舒舒服服的在庾献旁边一坐,接着把手指一掰。 “首先,是最关键的事情,就是北宫的战事。” 这也是庾献最关心的,他情不自禁的往前凑了凑。 李肃说道,“北宫那边的情况和咱们估计的差不多,西凉兵彻底败了。我听说为西凉兵主持大阵贾诩贾文和,手中不知什么宝贝丢了。偏偏那家伙还用那宝贝当做演化阵法的阵眼。结果原本演化无穷,攻之不破的大阵,被孙坚一船锚打了个粉碎。” 庾献听了眼前一亮,下意识问道,“你可知道是什么宝贝?” 李肃翻了个白眼,“这我哪清楚?不过我估摸着朝廷手底下能人这么多,就算有盗门的人帮忙,也没什么意外。” “道门?”庾献问道。 李肃知道庾献疑惑的什么,重新又强调了一遍,“是盗门,强盗的盗。你刚出深山不久,可能没听说过。” 庾献哪能没听说过。 当初在葫芦中,他还好好的修理过大豪盗鹿。 庾献不紧不慢的说道,“莫非是盗亦有道的盗门?” “咦?”李肃惊奇,“倒是小看了你。” 庾献不纠结这件事情,又问道,“孙坚好歹还是出手了,不过以西凉兵的实力,不至于半点抵抗之力都没有吧。” 李肃说道,“还是董卓大意了。原本他还想着瓮中捉鳖,一举将反对他的人消灭掉。谁想到这场大火,让城外的援兵根本就进不来。那野鸡道人放火之前,还啼叫了一次,引得全城都是鸡鸣,不知多少百姓拥挤着出城,那些兵马全都堵在了外面。” 第292章 毛骨悚然 庾献心道原来如此。 以董卓的实力,又是以有心对无心,本不该打的这么艰难。 这两方都没想到的是,野鸡道人对禁锢它的洛阳城如此怨恨。 而且还有火焚洛阳的强大手段。 他们本以为释放出这个后手,可以给对方一个牵制,却没想到这野鸡道人会强大蛮横的直接焚烧了洛阳。 李肃接着说道,“董卓亲自出战迎战孙坚,谁料孙坚太过强大,董卓竟然一战败北。据说,那孙坚曾经寻到过项羽的遗骸,从上面得到了修行的机缘。他修行的霸王体,已经横绝当世。” 李肃说到这里,无比的艳羡。 “想当年,西楚霸王项羽,何等强横。若不是张良以‘十面埋伏’的兵法重重围困,又以‘四面楚歌’瓦解项王心志,恐怕天下无人能够降服此人。” 庾献追问道,“那后来呢?” 李肃说道,“后来西凉兵全面败退,撤出洛阳城,往长安方向走了。并州军的吕布率兵断后,不过也难敌孙坚的锋芒。从情报来看,西凉兵的主力已经退到了渑池一带。” 这和庾献所知的基本没什么差别。 “还有什么其他的消息吗?” 李肃听了嘿嘿笑道,“还有就是关于你的事情了,我听说现在洛阳周边的县城已经起了骚动。到处都在传着大汉国师的预言。别说是洛阳城中遭火的百姓了,就连很多殷实之家也开始往汉中方向逃难了。” 庾献听了没太大的反应,“这也算是好事吧。” 别的不好说,在后续的几年,洛阳周边可是饱经蹂躏的。 李肃咧咧嘴,“好事?若是光洛阳城中遭难的那些百姓还好一些,谁会在乎那些就剩一条烂命的家伙。可是洛阳周边二十一县,这些可都是没经过火灾的。他们要往汉中去,怎么会不带上全部家产?这样一来,不知道会有多少盗贼蜂起,沿路劫掠。若是去汉中的道途成了百姓的血泪之路,恐怕你也少不了劫数。” 庾献闻言惊了,自己居然忽略了这样的事情! 李肃看庾献手中的兔子吃的差不多了,从火架上把烤的酥嫩的野雁扔给庾献,“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件事做的好了,自然是功德一件。做的差了,只怕你会有一难。” 庾献脸色肃然,“我会好好考虑此事。” 李肃又说道,“还有一事,也颇蹊跷。” 不等庾献发问,李肃就说道,“你还记得当初在洛阳城外肆虐的五色神牛吗?” 庾献听了一怔。 接着觉出了一丝不对,自己得到的夔牛战鼓已经给了董白,按理说,那五色神牛应该不至于再忌惮自己。 那为何整整一天都没来追杀? 庾献问道,“可是那五色神牛有什么不妥吗?” 李肃一脸佩服的翘了翘大拇指,“这你都猜的出来。”接着说道,“那五色神牛已经死了。” “五色神牛死了?!”庾献吃惊不小。 那五色神牛的实力何等强横,就连西凉军都只敢以阵法围困,不愿意为击杀它付出代价。这样的大妖魔,怎么说死就死了。 李肃随意的笑道,“也说不上死吧。那五色神牛本就是殉葬之物,估计是气数到了。” 庾献可不敢大意,若是按照他的猜测,这五色神牛是看守苏妲己骸骨的狱卒,那这里面牵扯到的事情可太多了。 苏妲己的魂身逃走,骸骨又被自己拿给了斑斓,负责看守的五色神牛若是再死了,谁知道会有什么后续的变化。 庾献连忙问道,“那五色神牛死在哪边,我想去瞧瞧。” 李肃回道,“离的倒是不远。这些匈奴人的马都是一等一的好马,过去花不了多少时间。” 庾献闻言,拿定了主意,“好,就先去那处瞧瞧!然后再和我的手下会和!” 庾献匆匆吃的肚饱,又把葫芦中的诸人放了出来。 经历了一日的功夫,这些人早就饿的头晕眼花。 李肃挠了挠头,只得又去打了些猎物回来。 好在庾献救出的这些人,除了曹操的那些侍妾们,还有蔡琰带的仆役。 整治吃食的事情,倒无需庾献亲自动手。 庾献费了一番口舌给众人解释了一番眼前的局势。 在听说洛阳城已经彻底被烧毁,而且很快就将面对兵乱后,这些人都绝了离开的心思,齐齐要庾献再护佑她们一程。 庾献等众人吃饱喝足,休整一番,仍旧将她们收入葫芦之中。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庾献跟着李肃,趁着月明沿路寻找过去。 骑了约莫四五里的路程,庾献就在一处土丘上发现了五色神牛的巨大尸骸。 那五色神牛残存的皮肤肌肉,已经尽数朽烂,发出一阵阵难闻的恶臭。 上面披挂的铠甲也散落一地,化为黄褐色的锈渣。 几只乌鸦在空中盘旋着,时不时落到那些腐肉上,啄上几口。 那些乌鸦啄食了一会儿,兴奋的扑闪着翅膀呱呱大叫,只是没过片刻功夫,就倒毙在那牛尸之上。 庾献四下一望,周围倒毙的乌鸦已经不下百数,为这月下的荒丘,更添了许多死亡和不祥的气息。 庾献轻轻踢动胯下的赤焰驹。 那赤焰驹却躁动不安着,不敢上前半步。 庾献皱了皱眉,从马上跳了下来,李肃连忙用“倒须悟钩枪”一拦,“别去,这里看着就有些邪门。” 庾献伸手拨开,“放心好了,这东西活着我都见识过,何况只是一具残骸。” 李肃正色警告道,“这五色神牛肆虐洛阳这么些日子,实力有多强,由此可见一斑。你就不想想这东西为什么会死掉吗?” 庾献笑笑,从容说道,“麻烦都是想出来的,答案都是找出来的。” 说完,庾献屏息上前,仔细在五色神牛的残骸上寻觅着。 仔细寻找了一番后,庾献在它背部尚未腐烂的皮毛上,发现了几行淡淡的墨迹。 庾献疑惑不已,是什么人在此留下痕迹? 莫非是之前还有人来过? 等到庾献上前,就着月光仔细读完,这才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第293章 不得自由 牛背上的文字既不是什么恶毒诅咒,也不是什么恐怖的言辞。 而是一行颇有意味的小诗。 小诗只有四行,十六个字。 虽然意犹未尽,却足以单独成阙。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螣蛇乘雾,终为土灰。” 庾献读完之后,就瞬间明白。 ——正是这感慨世间沧桑,时间流逝的半首小诗,毁掉了五色神牛所有的生机。 五色神牛是久远时代的凶物,至今存活的原因,只是因为一股长久形成执念。 如今执念已消,意气丧尽,自然化为一堆朽烂的骨肉。 让庾献觉得棘手的却是另一个原因。 ——这首诗,乃是曹孟德的作品! 孙坚来了,曹操也来了! 庾献脸色凝重的对李肃说了自己的判断。 李肃也有些咋舌。 “不是说相国已经派人去对付他们了吗?而且还带去了一件宝贝,镇压成皋地脉,这曹操是怎么过来的?” 庾献冷静的说道,“董卓是派人去对付搬山道人的,并没有太过看重曹操。此人深通兵法,多有奇谋。未必不会像孙坚那样,带兵突然出现在这里。” 李肃看了看眼前如同小山一样的五色神牛尸骸,有些不可思议。 “只是一首小诗,就让这个肆虐洛阳的大妖魔毁灭,这人的实力恐怕已经达到了‘诗之国’的境界。” 庾献抿了抿嘴唇不说话。 曹孟德的强大,无论怎样猜想,都不为过。 凭借项羽遗骸修成了“霸王体”的孙坚,达到了“诗之国”境界的曹操,以及步步落子,争一时之短长的贾诩、荀攸…… 围绕着洛阳城,还有多少人在角力? 庾献越发认识到,这浑水不是自己该趟的。 西凉兵既然败走渑池,那按照历史的记载,他们逃到长安之后,还有几年的气数。 庾献也可以趁机给董白多准备点后手,在西凉兵崩溃的时候,可以保住她的小命。 庾献对李肃说道,“咱们尽快离开这里吧。” 两人骑出几步,李肃扭头问道,“葫芦里那几个妞儿,要不要找机会还给曹孟德?” 庾献摇头,“顾不上了。再说,这个人情我得做足,少不得亲自出关往东方走一趟。” 两人遂不再多话,专心寻找徐晃的踪迹。 约莫行了大半夜,庾献的虎符终于有了强烈的感应。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庾献主动向虎符中发出指令。 过了没多久,就听一阵马蹄声响,徐晃独自出现在月光之下。 见到庾献,徐晃连忙滚鞍下马,高声说道,“师父,别来无恙!” 庾献心头一沉,喝问道,“董白呢?其他人呢?” 徐晃见庾献误解,慌忙解释道,“师姐无恙,卑职手下的道兵虽然伤亡近半,但仍旧维持着一定的战斗力。现在他们都躲在后面的一处野林之中。” 庾献这才松了口气。 他上下打量着徐晃,口中称赞道,“做得不错!” 说着,从后面跟着的几匹赤焰驹中,指了一匹,对徐晃说道,“送给你的!” 徐晃早就听说过异种马的好处,闻言大喜道,“多谢师父!” 随后,徐晃在前引路,带着众人往躲藏的地方前去。 路上的时候,互叙别情,庾献大致了解了徐晃这边的战况。 夜里混战一爆发,董卓的相国府就开始戒严。 樊稠紧闭府门,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因为是早有准备,樊稠的信心十足,根本就没有让府里的内眷做撤离的准备。 不过徐晃牢记着庾献的叮嘱,丝毫不敢怠慢。 城中的变乱一起,徐晃就带着私兵将董白牢牢护住。 等到全城火起的时候,徐晃当机立断,护送着董白杀出城来。因为处置的果断,把守城门的又都是西凉兵的人,董白出城还算顺利。 不过出城之后却遇到了不少的麻烦,许多拥汉派的豪族正要和城中里应外合。徐晃的这支兵马迎头碰上,很是厮杀了一番。 庾献闻言总算松了口气。 等到了那个临时营地,庾献终于见到了董白。 他风尘仆仆而来,见到董白安然无恙,心中莫名有些踏实。 董白在经历了这场大变之后,整个人成熟了许多。 她所依赖的祖父,以及给了她一切的西凉兵,正在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杀。 一旦落败,董白就会从天上的凤凰,变成地上的泥泞。 往日的一切都将不在,而她美丽的头颅,也会被悬挂在洛阳城墙上。 一夜的兵荒马乱,一夜的狼狈逃窜,让她在见到庾献的时候,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脆弱,扑过来哇哇痛哭。 庾献轻拍她的后背,脑海中忽然浮现了功名葫芦中的一段话语。 ——“生于富贵之家,就要承担富贵之家的福祸。你承担着世人嫉妒的福分,与此同时,命运也被这福分摆布,不得自由。” 这是董白的福分,也是董白的桎梏。 生为董卓唯一的嫡亲孙女,太多的事情,是她不能自主的。 庾献心中明悟,如果没有他的存在,恐怕任何人都改变不了董白的命运。 庾献想着,慢慢坚定了心中的念头。 “好好睡一觉吧,明日我就陪你去长安。” “长安?”董白抬起头,泪眼朦胧。 庾献点头,柔声说道,“是的,长安,你的命运总要自己把握。” 庾献的这话,在董白最脆弱的时候,一下子就烙印进了她的内心深处,茁壮了她的意志。 与此同时,她的肝脏中的传国玉玺,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应。 庾献敏锐的察觉到怀中的少女已经有些不同。 然而那种感觉来的疾,去的也快。 庾献将董白送去睡下之后,随即开始认真的注视起了眼前的局面。 别的都还好说,当务之急,是要把前往汉中的百姓保护起来。 庾献想了想,将徐晃叫了过来。 “公明,为师有件事,想让你去处理一下。” 徐晃拱手恭敬的说道,“师父,尽管吩咐。” 庾献随即把之前的事情给他讲述了一遍,接着说道,“现在盗贼四处蜂起,祸害百姓。我打算让你带着兵马剿杀那些流贼,护送百姓前往汉中。” 徐晃听说是此事,慷慨说道,“这等大义之行,弟子自然遵命。” 庾献不紧不慢的吩咐道,“这一路,路程极远,又处处都是险难。百姓们四散而行,远近不能相及。光凭你手中这点人,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你是我的弟子,可以用我的名义在难民之中招募青壮,严加训练。至于兵器辎重,我会让董白后续支援你一些,更多的还要你从敌人那里夺取。” 徐晃忙道,“弟子有这个心理准备。” 他是流贼出身,十分清楚该如何带着一支队伍活下去。 庾献目光一闪,“这样一路走,一路打,等你到了汉中,手中应该有三千精兵了。到时候,你带着兵马秘密潜回来,我还另有大用。” 第294章 兵进孟津 以徐晃的才略,自然对庾献的想法心领神会。 除了护送那些百姓去汉中,庾献要的,还有那三千精锐兵马! 有充足的难民挑选青壮,补充士兵还算容易,但是想要有足够的武装和补给,单纯依靠董白的支援肯定是不够的。 那就要以战养战,一路围剿贼寇,才能做到这一点。 徐晃神色毅然的说道,“弟子知道该怎么做。” 庾献很是欣慰,他又提醒了一句,“你不要小瞧那些沿途的贼寇。要知道,你是不能输的。你只要输一次,就一无所有,很难再形成规模。那时候为师的计划,也会受到干扰。” 徐晃抱拳说道,“弟子明白。弟子绝对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庾献也替董白承诺了一句,“若你能做成此事,凭借救护百姓,诛杀流贼的功劳,也足以封侯。” 徐晃大喜过望,匆匆去做准备。 第二日一早,徐晃就骑着赤焰驹,带着手下的道兵离去。 庾献见了董白,将葫芦中的众人放出。 蔡琰见到董白又惊又喜,董白也因为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心中踏实不少。 至于曹操的那些姬妾,庾献只对董白说了她们的身份。 徐晃走后,这里的防务就由李肃接管。 他本来就是虎贲中郎将,虽然担任的是虚职,但也让这里的西凉兵敬畏不已。 李肃去统计了一番,回来说道,“我看了看,相府中跟出来的士兵有四百来个。还有五十多个侍女、仆役。大多数人的兵器铠甲都不完备。至于能吃的东西,更是所剩无几。” 董白对这些事情懵懂无知,只眼巴巴的瞧着庾献。 庾献正思索着,李肃主动问道,“我听说相国让各路兵马向渑池集合,咱们要不要向渑池进发?只要寻到了西凉兵主力,天塌了就有高个子顶着。” 庾献闻言摇头,“只怕咱们赶去也来不及了。再说,董相国是深通兵法的人,他传言聚兵渑池或许只是个幌子。渑池以东尚有函谷关可以一战,他没必要逃的那么深。” 李肃的反应也很快,“你的意思是,咱们很可能在函谷关就能遇到相国的埋伏?” 庾献说道,“八九不离十。所以咱们在去函谷之前就得做好准备。” 李肃有些摸不到头脑,“这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庾献轻轻一笑,看着李肃说道,“董相国在洛阳吃了亏,必然要用一场胜仗鼓舞士气。若是他们严阵以待的时候,你带着这么一群残兵败将出现在众人面前,恐怕李将军再也不会被重用了。” 李肃猛然一拍脑袋。 他正要说什么,庾献又慢慢说道,“你也知道,董相国深信董白身负王命,董白在西凉军上下心中,地位也很特殊。你狼狈些也就罢了,若是让董白也这般狼狈,恐怕会动摇西凉军内部的信念。若是他们不再相信董家人有王命,那么一旦出现挫折,就会轻易背叛。” 李肃赶紧问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董白看了李肃一眼,立刻又眼巴巴的看向庾献。 庾献对未来的路线还是比较明晰的。 在历史上,关东联军一直心怀鬼胎,按兵不动。出兵向洛阳进发的,只有孙坚和曹操两人。 曹操因为急于求成,想要追杀溃退的董卓军,结果却被徐荣的伏兵击败。 孙坚在枯井中得了传国玉玺,从此萌发了争雄天下的野心。正好袁绍派人偷袭了他的后路,他根本顾不得董卓,回头就去找周昂拼命。 如今,孙坚虽然没有得到传国玉玺,却得到了更加名正言顺的衣带诏。 在势单力薄的情况下,孙坚更没有理由去面对西凉兵的困兽之斗了。对他来说,最稳扎稳打的方法,就是凭借衣带诏去关东联军中,争夺更多的支持者,壮大自身的实力。 然后再来和董卓、袁绍决一雌雄。 也就是说,只要避开了曹操的孤军,他们面对的局势并没有那么麻烦。 庾献看着李肃认真说道,“凭你的实力,就算没有合用的兵法,独领一军也绰绰有余。若是此次,你能有出色的表现,董相国必然会重用你,这对我们的计划也有好处。” “这……”李肃犹豫了起来。 庾献继续说道,“何况你奉命刺探敌情,却长期没有回信。西凉军又被孙坚突袭得手,可以说的上玩忽职守。如果没有功劳相抵,恐怕自保也难。” 李肃这下不再犹豫了。 “好,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庾献向北指了指,“从这里往北,就是河阳、河阴两县。只要咱们控制了孟津,就可以把这两县的兵力集结。到时候再鼓兵西向,就算帮不上董相国的忙,有这些人手在,也足以让董白在西凉军中自立。” 河阳、河阴两县在函谷关以东,未来肯定会被西凉军抛弃。 关东联军不敢贸然招惹董卓,也不会越雷池一步。 这中间的大片地带,后期必然会饱经盗匪和匈奴人的蹂躏。 庾献抢先让董白在局势未明的时候接手两县的兵马,这也就为以后介入这片空白地带,埋下了后手。 大致敲定了未来的方略,天色也已经大亮。 相府中的仆役们,把仅剩的食物给诸人献上。 庾献略沾了沾唇,就将食物给那些饥肠辘辘的士兵们分食。 等到士兵们整备完毕,李肃就率领这些连夜逃出的西凉兵向孟津进发。 庾献和董白、蔡琰都在队伍中央缓缓跟着。 蔡琰一眼就看到了挂在董白脖子上的夔牛战鼓。 她恍然大悟,明白了庾献的心思。 只是如今局势混乱,她也不敢轻易决定自己的立场。 就这样行了一日,队伍终于到达孟津。 孟津把守着黄河的渡口,是个由一连串的坞寨构成的防御体系。 这也是之前董卓进兵洛阳时,短暂驻足的地方。 庾献不确定留守在这里的西凉兵,是否愿意臣服董白。他干脆和李肃联手,直接趁夜破开了孟津的寨门。 等到李肃将把防守孟津的校尉带到董白面前时,他还有些稀里糊涂。 第295章 此女类我 董白以渭阳君的名义暂时收编了孟津的兵马。 这里的士兵本来就是西凉兵,对此也没有太多的想法。 那孟津校尉甚至有些委屈。 自家人何必动刀动枪的? 他们尚未得到西凉军洛阳兵败的消息,唯一的疑惑就是,为何是这位贵女亲自督军。 李肃的动作,极为快速。 酉时入营,戌时已经将孟津的兵马集结。 随后指挥士兵搬运走了孟津坞寨中所有能用的东西,将原本的军营付之一炬。 这支彻底被弄懵逼了的部队,当夜露宿在焚毁的营地之外。 第二日一早,士兵饱食之后,兵分两路。 一路由李肃带领着,渡过黄河去收复河阳,另外一路则打着董白的名义直接进驻了河阴县。 洛阳之乱爆发的极快,结束的也很迅速。许多地方根本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两处县城的令守,见到西凉兵中的高级人物,都毕恭毕敬,不敢怠慢。 李肃索取了足够的物资和兵马之后,带着人来河阴与庾献会和。 这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三日。 庾献和李肃手中,已经攥住了三千余人的力量。 守卫相府的那几百人都是西凉军中的精兵,把守孟津的,也是西凉军中的中坚力量。 光这两处的兵马,合起来就足有千人。 从两县中拐骗来的郡兵,虽然共有两千之数,但是大多数都没什么像样的装备,训练上更是稀松平常。 不过有了这些人手,足够让董卓对董白和李肃刮目相看了。 庾献丝毫没耽误时间,在兵马集合之后,就打起董家的大旗,鼓兵西进。 浩浩荡荡的队伍很快就逼近了函谷关。 这支兵马周围,也开始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侦查的斥候。 他们对这打着董字大旗的队伍十分惊奇,一连串的向后回报。 庾献估摸着董卓很快就会派大将出来打探虚实,当即对董白说道,“我为你做的这些事情,不宜被外人知晓,等会儿一定要严密其事,只说是你的主意。” 董白认真的点了点头,“放心吧师父,我不会让人小瞧的。” 庾献闻言欣慰,躲回一辆带着帷帐的马车之中,继续自己的修行。 “春生万物生”的法门庾献修行的很基础,长久以来也没有后续的口诀可供参考。 出来了这些时日,似乎该回鹤鸣山看一看了。 一来,要寻找自己的老师重玄子请教,增进自己的修为。 二来,鹤鸣道宫临世在即,能否和刘焉合力,顺利的拿下汉中还是未知之数。 …… 在将近函谷关的时候,西方终于来了一队轻骑。 为首的大将打量着这支行进的兵马,指指点点一番后,派人前来询问来者何人。 等听说这是渭阳君董白的部属,为首的大将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他虽是狐疑,却不敢怠慢。 仗着一身武艺,又胆略过人,这将轻骑直进,求见董白。 等看见董白不假,身边还有李肃这样的西凉军高官相随后,那将才敢相信这事实。 他连忙说道,“末将徐荣,惊扰了渭阳君,还请恕罪。” 董白脾脏之中的传国玉玺,光芒一闪,她初见徐荣时的忐忑慢慢平息。 董白镇定的对徐荣说道,“老将军御敌勤谨,何罪之有?若是人人都像老将军这样,董白何至于有今日?” 徐荣闻言脸色羞红,连忙说道,“惭愧。” 这时董白脾脏的气息越发旺盛。 脾主多思。 董白下意识的追问道,“老将军既然出现在这里,那成皋如何了?” 徐荣面色尴尬的说道,“末将惭愧,中了曹操的兵法。一时不察,竟然被这贼子带兵突破了成皋天险。老夫追杀那乱贼而来,后来侥幸在函谷关击败了那贼子。之后奉相国之命,防守在函谷关附近,伏击后续赶来的关东联军。” 董白听了,微微笑道,“我常听大父说,胜败乃兵家常事。现在反贼猖獗,老将军来的正是时候,来日我也会向大父替老将军请功。” 徐荣听了大喜过望,“若能有贵女相助,是徐荣之幸也。” 得了董白的承诺,徐荣赶紧派兵马护送董白入关。 接着又快马派出信使,将董白的事情回报董卓。 董卓这时已经一连退到陕县,虽然有伏击曹操得手的小功,但是根本不足以挽回西凉兵衰落的士气。 现在人心惶惶,不少人都有大势已去的不妙预感。 董卓正为以后的事情发愁着,忽然就接到了徐荣的快马回报。 董卓看完,直接就激动的站了起来。 原本以为死在洛阳火海中的董白竟然还活着,而且她还借助李肃等人迅速的集结了一支兵马,前来增援自己? 董卓如坠云雾之中。 这还是自己那个乖巧可人的小孙女吗? 在突逢大难之时,她不但没有无助的落入贼人之手,反倒及时的收拢了兵马物资,准备反扑。 董卓越想眼睛越亮,最后瞪的像是血红的灯笼一样。 这、这他娘的可真是我董卓的嫡亲孙女啊! 董卓哈哈大笑着,将徐荣的信给垂头丧气的诸将观看,甚至脱口称赞道,“此女类我。” 诸将把徐荣的信看了之后,都有些不敢置信。 那董白可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如今竟然能做成这样的大事了? 要知道洛阳败退之时,就连不少军中大将都慌乱的连自己的亲兵都跑散了! 接着他们想到了之前贾诩所说的那句话。 此女身有王命! 今日的一切,岂非证明了这一点? 莫非,董家的气数不绝? 一想到未来还有希望,众将的心慢慢热了起来。 董卓也不慌着撤往长安了,当即大合兵马,在陕县迎候。 等到数日之后,这些西凉兵将果真见到了董白带来的队伍。 虽说以他们老练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这支兵马,其实只有三分之一是精锐之师。但是这浩浩荡荡的三千多人,足以印证他们所想了。 临危不乱,能大合众! 这都是一个优秀统帅的才能! 董卓亲自在众军之前,迎接了董白。 随后在陕县犒赏三军。 西凉军中,原本因为丢掉洛阳萎靡不振的士气,一时高昂起来。 …… 入夜之后,李肃悄悄的来到营中一处秘密的营帐。 掀开帘子,就看到了一双闪亮的眼睛。 李肃一脸玩味的说道,“给你说个有趣的消息。董卓的几个庶子,几乎都死在洛阳的火海中了。只有一个最小的,被李儒拼命救了回来。据说,她的母亲对李儒感恩戴德。” “李儒?” 庾献以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案。 第296章 道士下山 随着西凉军全线回缩长安,洛阳之乱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初平二年的局势,也陷入了短暂的平静。 平静的,几乎让人们以为,只是换了个都城而已,一切仍旧像是从前的样子。 庾献觉得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是,在得知汉天子刘协仍旧在董卓手上后,不少的朝臣,竟然又千里迢迢的赶来了长安。 当然,前次叛乱暴露在明面上的人物并不在此列。 在孙坚撤兵之后,伏完和荀攸选择跟随曹操追击董卓,打算扩大战果。 结果这支轻兵急进的队伍,被徐荣的伏兵击败。 曹操的兵马被打的溃散难收,他本人痛定思痛之下,决定远走丹阳,重新募兵来过。 伏完并未跟随,已经是不知去向。而荀攸,也没能逃脱历史的惯性,成为了董卓的俘虏。 作为这场叛乱的代价,汉室朝臣中最重量级的人物司空荀爽暴毙,受到牵连而死的朝臣不下百数。 最让董卓心寒的是,就连他的长史何颙也参与了此次密谋。 要知道,长史乃是幕府的最高长官,掌握着董卓的许多私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丞相长史的背叛也就意味着董卓对周边的掌控像是聋子和瞎子一样。 若不是阳翟长公主关键时候倒戈,整场洛阳之战,不堪设想。 而局面之所以能够维持现在这个平衡,就是双方都觉得自己是赢家。 董卓虽然败北撤到了长安,但是退回自己的老巢本来就是他一直在谋划的事情,虽然回来的不够体面,也没来得及迁移大量人口,但在这过程中却铲除了大量朝敌。 至于汉室朝臣们则认为,他们向董卓成功的亮出了自己的獠牙,让董卓知道了他们的厉害。只要董贼忌惮天下的正义之士,那么在大方向来看,也是成功的。 而且董卓掌握着天子,他们别无选择…… 关东联军在这场角力中,成了彻头彻尾的输家。 那些家伙不但被董卓看破了他们色厉内荏的本质,而且很快就陷入了内斗。 就在孙坚去攻打洛阳的时候,关东联军的盟主袁绍却任命周昂为豫州刺史,夺取了孙坚前线的基地阳城。 这向盟友背后插刀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孙坚。他向周昂发动了猛攻,一举将其击溃。 然而得罪了袁绍,袁术也不肯相帮,孙坚只能恨恨地退走长沙。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前方竟然是他的不归路。 …… 与之相比,西京长安城中就安静了许多。 董卓志得意满的给自己加封了太师,号为尚父。出入改乘青盖金华车,爪画两轓。 董白正式得到了自己渭阳县的封地。 在她的大力推举下,李肃的这个虎贲中郎将,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兵权。 董卓让他仍旧统帅手下的那三千兵马,直接在渭阳县就食。 李肃却并未寻求在西凉兵中的地位,开始公然以渭阳君的部属示人。 对此,董卓丝毫没有在意。 庾献见长安城的局面开始安稳,董白也开始稚嫩的拉拢西凉兵的军心,他静极思动,想到了被自己拐来的卞姬等人。 这桩因果,终究还要了断。 庾献本来答应送她们去寻找曹操的,结果阴错阳差反倒来了长安。 庾献也不去和董白道别,他留了一封书信,将诸女往葫芦中一装,骑着一匹健马,懒洋洋的出了潼关。 一连行了十余日,庾献又重新来到了洛阳附近。 看着已经烧成废墟的雄城,庾献感慨的长叹了一声。 再往远处行了一阵,就见一个穿着蓝衫的健硕青年,正抄着手,目光炯炯的在烧的乌黑的城墙上四处打量着。 庾献哈哈大笑,奋力的向他招着手。 管亥在城墙上看到,也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相见,互叙别情,已经如同相交了多年的老友。 庾献说了自己的打算,管亥也极为赞成。 用他的话说,黄巾军的主力一直在河北山东活动,或许还能找到一些志同道合之辈。 庾献对此倒没有太大的期待。 剩下的黄巾流贼已经根本不成气候。 倒是庾献提到一物时,让管亥兴高采烈起来。 “这么说,那董老贼派人拿着宝贝去镇压成皋地脉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有趣东西。咱们这一路往东,正好路过虎牢关,何不去看上一眼。” 庾献心道,纵是有什么宝贝,只怕也和自己无缘。 他不好让管亥扫兴,也跟着应和起来。 两人一起东行,走不了几里,竟然又遇到了一个让庾献颇感意外的人。 ——左丘俊逸。 左丘老头似乎混的很是滋润,他骑着一匹瘦驴,身上背着大包小包的也在向东赶路。 庾献难得遇到个熟人,高兴地唤了一声。 左丘俊逸回头一瞧,怔了怔,接着开口问道,“小哥不是去汉中了吗?” “汉中?”庾献一愣,接着追问道,“我为什么要去汉中?” 左丘俊逸纳闷的问道,“你不知道吗?你们鹤鸣道宫的人好像归附了刘焉。如今鹤鸣道宫中的道士已经大量出山,跟随益州的兵马,去攻打汉中了。前两天我还寻思此事,小哥既然是鹤鸣道宫的弟子,自然应该去军前效力了。” 庾献眼睛都瞪大了,“你是说鹤鸣道宫的道士已经出山,跟随益州兵马作战?” 左丘俊逸答道,“是啊!现在天下到处都在传言,说是鹤鸣道宫既然支持刘焉,必然是因为刘焉有王命在身。刘焉又是汉室宗亲,在族内的地位也高。不少人都觉得,他是光武帝在世呢!” 张鲁会进入这汉末杀场历劫,庾献并不意外。 在历史上,张鲁便夺取汉中,庇护一方百姓三十年。 不过庾献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坐观天下风云变幻的鹤鸣道宫,态度转变的竟然这么干脆。 庾献经历过这些时间的历练,已经深深的明白。 道家的本领在杀场争锋中,并不那么出色。真正能左右战局的,永远是奇谋百出的兵家! 甚至就连儒家也出过许多能上阵杀敌的儒将。 道家以大道为古朴根基,术法为虚幻皮毛,真正上了战场,恐怕会产生大量的伤亡。 第297章 我本山中一道童 庾献连忙又问道,“那你可知,鹤鸣道宫派出何人相助刘焉?” 左丘俊逸答道,“听说领头的道人地位颇高,唤作重玄子,好像是什么治头大祭酒。” 庾献越发不淡定了。 这不就是自己的便宜老师吗? 看样子鹤鸣道宫算是摆明车马要帮助刘焉了。 庾献稍微松了口气,“这也倒好。重玄子道长修为深厚,德高望重,有他跟着,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左丘俊逸不以为然的说道,“那你这话可说的有点早。鹤鸣道宫的人出手了,颍川书院的人岂会干看着?” 庾献目瞪口呆,“这关颍川书院的人什么事?” 左丘俊逸见庾献是真不知道,耐心的解释道。 “当年文帝、景帝喜爱黄老之学,尊崇有道之士。到了武帝的时候,好不容易才由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如今被赶往山林的道人们要重新回来,儒家又岂会干休?颍川书院执儒家牛耳,里面有的是博学鸿儒。出手将鹤鸣道宫击退,自然是应有之意。” 庾献无语。 他狐疑的问道,“他们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据我说知,张鲁、咳,张教尊不是那种野心勃勃之辈。” 左丘俊逸闻言不屑的说道,“野心这种东西从来由不得人。就算你一心向善,也免不了会侵犯别人的利益。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慢慢就会卷入一场场毫无意义的杀戮。这些事情,青史里都记载的明明白白。” 庾献还是有些不信。 “就算颍川书院反应有些过激,恐怕一时之间也奈何不得鹤鸣道宫的人吧?他们这样出手是不是有些仓促了。” 左丘俊逸倒有些期待,“听说来的是个挺有出息的年轻人,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守住汉中。” 庾献听到是颍川书院派出的只是个年轻人,心中顿时一松。 这八成只是象征性的一个表态,让鹤鸣道宫的人知难而退。 出于谨慎,庾献又追问道,“不知道颍川书院派出的年轻人是哪个?可有什么过人的本领?” 左丘俊逸不愧是听墙角的百事通,知道的还挺全的。 “好像是叫郭嘉郭奉孝吧。虽是弱冠之年,但是在颍川书院中的风评还是不错的。 ——郭嘉! ——郭奉孝! 庾献的眼珠子险些瞪出来。 这可是这个时代的顶级大军师啊! 此人兵法韬略极为了得,更擅长阴谋暗算,手中有无数夺人性命于无形的秘术。 庾献一时忧心忡忡起来,就算鹤鸣道宫中出现过搬山道人这样的妖孽,但更多的是像重玄子这样醉心于道法的人物。 若是这些人就这样和郭嘉对上,几乎没有任何的胜算。 左丘俊逸说完,看着庾献阴晴不定的模样,颇感兴趣的问道,“莫非小哥打算要去和他较量一番,我看你们都是年轻俊杰,正是彼此切磋的好对手!” 庾献一句脏话到了嘴边没骂出来。 凭他现在的根基,想要和郭嘉对上,那是根本不可能赢的事情。 不过若是坐视重玄子被郭嘉干掉,那庾献也会良心不安。 一旁的管亥看出了庾献的踌躇,他在旁大咧咧的说道,“想不明白就不用急着想,反正咱们还要去送人。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咱们先把那些姑娘给曹操送还回去的好。不然每天看到她们都要心烦。” 庾献心中委实难决,当即半推半就的听从了管亥的主意。 左丘俊逸听说庾献要东去,很是高兴地要一同搭个伙。 按照他所说的,他觉得荆州是个安生的地方,他打算跟着庾献等人一起出了虎牢关,随后就转道向南,去襄阳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又行了一些日子,一行三人来到了成皋附近。 这里的兵马已经散去,只剩下空荡荡一座雄关。 周围的山陵似乎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不少树木被连根拔起,一道湍急的溪流断成了瀑布。 管亥惦记着那宝物,不停的撺掇庾献。 庾献心中有事儿,懒洋洋的应了,随后攀上山陵装模作样的寻找。 倒是左丘俊逸一听说又要寻宝,高兴地从瘦驴上跳了下来,背着大包小包的也跟着往山上去。 庾献上到山岭,四下望去,越看越是心惊。 他自问在西凉兵中也算混过一些日子,却完全没想到西凉兵中还有这等强横的人物。 庾献皱眉说道,“曹操既然能从成皋天险过去,想必搬山道人是占了上风的。只是不知道董卓派来的这人,来没来得及将那宝物丢下。” 管亥也只是一时兴起,见庾献这般说,很快没了兴致。 两人打算下山的时候招呼了一声左丘俊逸,左丘俊逸却眼睛咕噜乱转了一阵,讪讪的说道,“老夫忽然想要出恭,两位还是先行一步吧。哦,对了,不用等着老夫了。你们还要往东,老夫自去往南。” 庾献鄙夷的看了这老货一眼。 随后带着管亥下了山去。 管亥原本已经熄了心思,见左丘俊逸这般,又有些不甘心了。 “咱们要不要找上几天再走,总不能白来一场。” 庾献经历过传国玉玺事件,已经有些觉悟。 他笑着说道,“该是咱们的自然是咱们的,不该是咱们的,自然也和咱们没有缘分。咱们快些东去,把这几个姑娘还给曹操。之后,贫道少不得还要往汉中城下去走一遭。” 管亥闻言哑然,“怎么,你还是决定要去了?” 庾献看着远方,淡淡说道,“重玄子对我有些恩惠,我不能不报。那郭嘉虽然了得,但我只要隐藏好自身,一心保住重玄子的性命,想来还有几分把握。他在明,我在暗,就算他有些手段,也用不到我身上。” 管亥听了大摇其头,“我听左丘老头的意思,鹤鸣道宫下山的道人恐怕少不了,那个郭嘉又是难缠的,你要躲开这么多人的感知,悄悄搞些事情实在太难了。” 庾献听了揶揄的看着管亥,他用食指在管亥身前晃了晃。 “管师兄倒是忘得快,莫非不记得我是鹤鸣道宫的保送生了?” “嗯?” 管亥立刻想起了当初庾献的玩笑话。 庾献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脸上带着一丝谑笑,“呵呵,贫道本来就是鹤鸣道宫的一个小道童啊。” 第298章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庾献带着管亥出了虎牢关,一直向东前行。 战争的劫火,带给了无数百姓难以磨平的伤痛。 庾献目之所见,尽是兵荒马乱的场景。 还未到联军的驻地酸枣,庾献就发现沿途的村寨已经十室九空。 他找幸存者询问了一番,原来是联军中已经出现了粮荒。许多孤军远离的兵马,开始肆无忌惮的洗劫百姓。 ——这些以大义的名义汇集起来的兵马,还没有冲西凉军放过一箭,就成了百姓的噩梦。 庾献想了想,从葫芦中将诸女放出。 那些曹操的侍妾们,往日都是日暮的时候,才被庾献投喂一番。今日出来的早,大多数人都满脸雀跃,叽叽喳喳起来。 庾献瞧了瞧被卞姬紧紧攥在手中的曹丕。 向他伸了伸手,“来,我有话对你说。” 曹丕这会儿年纪幼小,只知道抓着卞姬的手不放。 庾献也不以为意,他认真的对曹丕说道,“虽然你现在还是个孩子,但将来是有远大前途的。如今你父亲不在身边,有些道理,我不得不来教你。我就带你走一走,一起见识这乱世的残酷吧。” 说完,庾献又对卞姬说道,“你的孩子还幼小,需要有人照顾,我只得把你放出来。不过你身为人妻,也不好贸然和男子独处。就只能劳烦诸位都出来,同我一起走一走。” 曹丕听了,一脸懵懂,不知道庾献是什么意思。 他咬着手指,抬头看了卞姬一眼。 卞姬眼中却有着难以掩饰的惊喜。 曹丕只是个庶子,在曹家这样的门第中,一个倡家之女所生的孩儿,地位只是比家奴略高几分。 听到连堂堂大汉国师,都说自己的儿子将来会有大前途,她心中欢喜不已。 庾献的处断,严守礼节,这许多日子也从未起过什么坏心思。 卞姬已经慢慢放下戒心,她当即大着胆子说道,“既然国师有命,小女子自然听从。” 庾献点点头说道,“甚好。” 在之后的日子里。 庾献每日带着这些莺莺燕燕,到处奔波。庾献每到一处,都会停下来给曹丕说一些道理。 这些东西,有些是庾献心中久藏的块垒,有些只是单纯的有感而发。 只不过,这些道理都带着深沉的苦难。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曹丕懵懵懂懂,不过已经敢和庾献接话。 有一次,曹丕忧心忡忡地向庾献问道。 “是不是等我长大了,也会像他们一样承受那么多苦难?” 卞姬小心翼翼的看着庾献,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吉祥的话。 庾献嘴角一勾,“他们有他们的不幸,你有你的不幸。” 从这日起。 庾献偶尔也会停下来,悠闲的和曹丕一起看日升日落。 看炊烟袅袅的宁静乡村,看追蝶扑萤的孩子们。 庾献又对曹丕说了另外一番话。 “如果你将来做了天子,记得要对百姓们好一些。” 听到庾献此言,卞姬吓得面无人色。其他歌姬们也用古怪的目光打量着这对母子。 曹丕浑然不觉,他好奇地问道,“要怎么对他们好一点。” 庾献也不指望这个小家伙能记住太多。 他想了想,认真说道,“减免他们的税赋就好了。” “哦。”曹丕懵懵懂懂的应了一声。 接着他仰头又问道,“那什么是天子?” 庾献想到这位奇葩皇帝的爱好,忍不住揶揄道,“天子就是能随意吃葡萄的人。” 曹丕的眼睛立刻亮晶晶起来。 “葡萄是什么?” “葡萄在高昌国。” …… 庾献带着曹丕四处行走的时候,关东联军这群乌合之众已经彻底崩坏。 兖州刺史刘岱和东郡太守桥瑁不和,刘岱一怒之下杀了桥瑁,同时任命自己的手下王肱为东郡太守。 接着,兴致勃勃赶来助阵的青州刺史焦和,刚过了黄河,就被黄巾乱贼趁虚而入。富庶的青州不但成了一片废墟,焦和也在连战连败之下,忧惧而死。 野心勃勃的袁绍,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贪婪,任命了心腹臧洪,去做青州刺史。 而他自己,也开始谋夺起了冀州刺史韩馥的地盘。 另外一件事,和豫州刺史孙坚有关。 袁绍为了扩张势力,任命了周昂为豫州刺史,偷袭了孙坚的前线基地阳城。 孙坚的豫州刺史乃是袁术任命的。 这一场争斗,也可以看作是袁术和袁绍两兄弟之间,为了扩大势力范围发生的内战。 这场战斗本来应该以孙坚击溃周昂,并且南走荆襄为休止符。 谁料,在这场战斗中发生了一个小小意外。 有一个叫做公孙越的人,无意之中,被周昂的士兵所杀。 ——这个人和他手下的小股兵马,是袁术派给孙坚的援兵。 而公孙越的哥哥,则是天下闻名的白马将军公孙瓒。 公孙越的死亡,彻底激怒了公孙瓒。 公孙瓒指天立誓,要和袁绍势不两立。 在幽州的最东北边儿,还有另外一位姓公孙的,慢慢露出了自己的獠牙。那就是辽东郡守公孙度。 这位辽东太守毫不掩饰自己割地称王的野心,而且主动讨伐高句丽,进攻乌丸,为自己的小小王国扩充着地盘儿。 …… 庾献把曹丕母子一直送到了谯郡,这时卞姬已经深深后悔没有让曹丕拜庾献为师。 庾献倒是看的很开,他觉得自己教给曹丕的那些东西,比自己这点儿本领要更加珍贵的多。 两人既然无缘,那么就从此再也不见吧。 送走了曹操的这些歌姬。 庾献和管亥再次向西方跋涉,到了成皋的时候,庾献竟然又见到了左丘俊逸那个老货。 此时的左丘俊逸,已经满脸风霜之色,整个人疲惫憔悴不堪。 原本大包小包的物事,都不知道扔去哪里了。 在他的背上,却紧紧地捆着一根木棒。 庾献和管亥对视一眼,脸上齐齐露出坏笑。 管亥大咧咧的直接问道,“莫非那就是你找到的宝物?” 左丘俊逸的嘴唇抖了几下,一脸的悲愤。 “到底是哪个缺德鬼,说成皋地下有宝贝的?” 第299章 庾献清咳了一声。 “这件事是虎贲中郎将李肃告诉我的。你们应该挺熟啊?” “李肃!”左丘俊逸咬牙切齿。 管亥围着左丘俊逸,上下打量,一边打量着,一边口中啧啧连声。 “左丘老头儿这架势,莫非是要负荆请罪?” 左丘俊逸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窜了起来。 “别瞎说!” 管亥又夸张地说道。 “还是说,这就是你老先生找到的镇压地脉的宝物?” 左丘俊逸装没听见。 管亥却笑呵呵的,仔细打量着那黄澄澄的木棒。 那木棒扁扁长长的一条,约莫有六七尺的样子,两端似乎还被绳索磨过,显得光亮异常。 管亥越看脸上越古怪。 最后终于忍不住怪叫出声,“这,这不就是个扁担吗?” “什么?”左丘俊逸一呆。 他不信的将木棒从背后解下。 结果他自己也越打量越像。 特别是那木棒扁扁的棒身,尖尖的两头,以及被绳索磨过的痕迹…… 左丘俊逸一时面如死灰。 庾献不好再刺激这家伙,只好给管亥使了个眼神儿。 两人悄悄下了山岭。 庾献中间回头看的时候。 正好看见左丘俊逸将那木棒扔在地上用力的踩着,接着一脚踢下山来。 庾献和管亥,互望一眼,笑呵呵的离去。 能见到猥琐老头吃憋,绝对是一件赏心乐事。 下山之后,庾献再次向管亥确认道,“管师兄真的要随我去汉中?青州黄巾军再起,正是管师兄施展手脚的地方。” 管亥听了摇了摇头。 他感叹道,“青州,是古之齐国,何等富庶繁荣的地方。结果被这样一群家伙弄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这样的黄巾军,我去投他们又有什么意义呢?” 庾献欣慰的点头。 这也是管亥的造化。 若是管亥执意离开,非要去相助那些黄巾军,那管亥这一劫也将避无可避。 关云长的青龙刀下,正有着管亥的应得的归宿。 管亥认真的看着庾献说道,“这些日子,你给那小鬼说的话,我岂没有听在耳中?我觉得你说的不错,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大贤良师为了让天下百姓能过上好日子,这才毅然决定推翻汉朝。可是我们所做的一切,并没有改变什么,反倒是加深了百姓的伤痛。” “就算真的要建立黄巾乐土,那也绝对不能够依赖那些贪婪暴虐的家伙。我更相信你!” 庾献很是满意。 管亥终于从盲目的狂热之中清醒过来。 这个一心要建立黄天乐土的大妖魔,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的信仰。 任何的思考,总有意义。 庾献拍了拍管亥的背,“那你就随我去汉中吧。或许你在那里能看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庾献说着,心中轻轻微叹。 若是在这乱世,人人都能有五斗米吃,或许就是幸福吧。 …… 自从刘焉扬言要攻打汉中郡勤王之后,整个天下人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这块地方。 刘焉汉室宗亲的身份,让他的这次行动,带上了许多象征性的东西。 一旦刘焉掌握了汉中,那么他会不会像他的先祖刘邦那样,立足汉中,席卷三秦,走向一统天下的道路? 随着汉中郡的局势越来越紧张,刘焉却在放完豪言之后,不慌不忙的做着准备。 除了每日饮酒高会,刘焉还会带着那些法力高强的道士们招摇过市。 刘焉似乎在努力的想向世人证明,自己是拥有天命的。他好像真的在期望一些更贵重的东西。 然而离的川中越近,各种说法,就变得越来越古怪。 其中最为狗血的一种说法是,刘焉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容貌很是风姿不凡。 有一位守寡的风流巫女,为他而深深的着迷。 如果对鹤鸣道宫过去的黑历史有着充足了解的话,大家不难回忆起那位风流巫女到底是何许人也。 没错,她就是张衡的遗孀,张鲁的母亲,前任巫鬼道大长老的独生女儿。 这位专修巫鬼手段的风流巫女,有着不老的容貌,永远青春的内心。 熟男刘焉凭借着他过人的风采,无意中打动了那位风流巫女。 而那位风流巫女则凭借着她独特的地位和强大的影响力,很干脆的把鹤鸣道宫拖下了水。 管亥对这种狗血花边的剧情嗤之以鼻。 但庾献内心却是无比的无力。 因为,这都是真的…… 在历史上,张鲁的母亲就擅长鬼道,而且还和刘焉不清不白。 对风流巫女来说,她眼中没有什么世俗规矩。为了讨好情郎,一切都可以任性而为。 然而这样一个大绿锅,砸到了原本修身养性,打算坐观天下变幻的张教尊身上,那是何其之崩溃。 就连鹤鸣山中,每日潜心修炼的道士们也都不淡定了。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那还修个锤子啊?! 在群情激奋之下,张教尊闭关思索多日。 最后他一脸认命的出来安抚教众。 ——这是当初在川中立道的因果。 当初张道陵能在川中建立鹤鸣道宫,依靠的就是这风流巫女之力。 如今也因为这风流巫女,让鹤鸣道宫还了当初的立道劫数。 事情说的挺像那么回事儿。 鹤鸣道宫的道士们也哑口无言。 于是,风流巫女为了讨好情郎,将鹤鸣道宫卷入天下纷争的这件事,就成了鹤鸣道宫要还的劫数。 鹤鸣宫的道士们为了不被天下人看笑话,只能硬着头皮出来打这一场仗。 只要夺下汉中,还了当初的劫数,那他们就能快乐的重新修道了…… 刘焉显然很清楚鹤鸣道宫要的是什么,他现在反而对攻打汉中没多大兴趣了,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之前拼命的把这帮道士拖下水。 所以等到庾献到达汉中的时候,就见到了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 传说中要来攻打汉中郡的刘焉大军,还远在梓潼修整。 而且让庾献哭笑不得的是,据闻,原本颍川书院派来力压道门的郭奉孝,左等右等,都没见到刘焉的大军。在听说这个惊天大狗血之后,郭嘉竟然按捺不住心中的八卦,放下汉中不守,留书一封,也跑到川中去了。 第300章 大巫女 梓潼县是梓潼郡的郡治。 当年大禹治水的时候,为了来回渡水方便,想要做一个独木舟。他听说尼陈山上有梓木,直径一丈二寸,于是让匠者去砍伐梓树。 梓树不伏,化为一个童子,大禹乃以大义责之。 又因为尼陈山周围有水环绕,后来,这山就改名为梓潼山。梓潼,梓童也。 秦朝平定巴蜀的时候,就在此地设置了梓潼县。 单纯从历史线来看,你就会发现一个问题。 益州的巴、蜀之国,是被后世的秦国击败,没有经历过周初的礼乐变革和文明变迁。 所以在秦国征服巴蜀之前,巴蜀一直沿袭着殷商同时代的血腥巫鬼文明。 他们依然残忍的杀死百姓作为殉葬品,将奴隶看作牲畜。 作为孟津之会的盟友,巴蜀之君得到了周天子极大的宽容。甚至在鱼国覆灭,鱼伯逃到中原之后,周天子仍旧默许了他们这种传统习俗。 这一日,庾献带着管亥,终于来到梓潼县城之外。 梓潼县林蚕丰茂,土地肥美,这里的百姓和乐富足,城门口商旅来来往往,一副熙熙攘攘的模样。 管亥纳闷的嘟囔了一声,“不是说刘焉在梓潼聚兵吗?看这样子,不像是要打大仗啊。” 庾献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是有些奇怪,不过,你看那边还贴着募兵的文告呢。” 管亥顺着庾献所指看了过去。 见城门边上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贴着一张饱经了风吹日晒的公文。有两个老军卒,懒散散的躲在背阴的地方,见有人停步,就探头出来问两声。 不过,川中的百姓显然对当兵没什么兴趣。 看了一遍,品头论足一番,就匆匆摆手,远远离开。 那两个老军卒连问了数人,见没什么回应,索性萁坐在阴凉处,打起了瞌睡。 管亥觉得庾献这个例子很没有说服力。 “我怎么就觉得怪怪的呢?按说,刘焉要是动兵,怎么着也该开始四处抓捕壮丁了。怎么做的这般斯文?” 庾献不答。 管亥眼珠一转,想起这些日子的传闻,“你说,是不是刘焉这个老白脸儿,要使什么坏呀?” 庾献长叹,顾不上为鹤鸣道宫洗地了。 “我这次赶来,担心的就是这个。” 这帮道士修道炼丹,采补打坐倒是一套又一套的,但是玩起政治来,根本就不是刘焉这种枭雄的对手。 若是鹤鸣道宫的实力完全碾压,那也倒罢了。可是如今就连颍川书院都惊动了,那些道士之前就是儒家的手下败将,现在儒门鼎盛,更加无力抗衡。 若是刘焉使个坏,实力坑这帮道士一波,那庾献难免心中不安。 管亥见庾献这幅模样,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庾献早有计划。 “我打算以鹤鸣道宫弟子的身份,去找我师父重玄子,随后跟随在他左右,伺机破坏那些奸谋。” 庾献说完,嘿嘿一笑,又补充道,“我只是一个不久前才正式拜入山门的道童,身份并不起眼。想来不管是儒门的人,还是益州牧府,都不会留心我这样一个小人物。” 管亥挠了挠头,尴尬的问道,“那你该怎么说呢?毕竟当初你是被我掳走的,回来总得有个说辞。” 庾献一想也对。 要说是自己打跑管亥回来的,这也不现实。 “我就说我趁你不备,偷偷溜出来的。” “这,粗糙了点吧。”管亥擦了擦汉。 这种粗神经,都觉得庾献这个说法有点不靠谱。 “要不你想?”庾献看去。 管亥赶紧摆手,“溜走的溜走的。” 接着,管亥赶紧岔开了话题。 “你要找你的那些同门,不如去那两个老卒问问,免得在城中乱跑。” 庾献也觉得有理,“那你躲远点,先在这梓潼城中逛一逛,有了消息我再和你汇合。” 走出两步,庾献又回头指了指,“这匹赤焰驹太扎眼,不利于我的行动,你想法卖掉,换点盘缠吧。” 管亥应下不提。 庾献先看了一眼募兵的公文,接着慢慢到了那两个老军卒跟前。 还未靠近,就听一人懒懒散散的问道,“你莫非是鹤鸣道宫的世俗弟子?” 庾献一怔,接着奇怪的问道,“莫非有很多鹤鸣道宫的世俗弟子前来投军吗?” 问话的那老卒嘿嘿笑了一声。 “知道你是一心想为师门效力,你要是肯给我五个钱,我就告诉你点秘密,免得触了你家师长的霉头。” 庾献想了想,笑道,“好说。” 接着从袖中摸出一小串铜钱,解下五枚递了过去。 旁边另一个瞌睡的老军卒,连忙张手向问话的那人讨要。 问话的那老军卒,悻悻的摸出两枚扔了过去。 然后才慢慢说道,“少年人,我给你的建议就是,这梓潼城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有多远就走多远吧。” 庾献越发奇怪。 口中笑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怎么我花了钱,心中的疑惑不但没少,反倒更多了些。” 那老军卒听了哈哈大笑,拍着大腿说道,“你说的有理,反正我有时间,就和你好好讲讲。” 说着,那老军卒扯着庾献坐下。 老军卒所说的事情,和庾献知道的差不多。只不过经历了一些民间三俗的艺术加工,可听性极强。 老军卒绘声绘色的讲了刘州牧和那风流巫女如何相遇、相识的过程。又说了刘州牧如何心怀汉室,夙夜长叹。 最后讲了那被爱情冲昏了头的大巫女,如何痴心于这样大雄心的男子,又如何满口应下,要出动十方鬼王和鹤鸣道宫出山相助。 “后来呢?” 庾献听的笑呵呵的。 “后来……”那老军卒精神一振,正要继续说下去,抬头一瞧,“咦,天黑了。” 庾献慌忙抬头,这才发觉日头已经偏西。 庾献这才醒觉,这特么是自己师门的丑事,我听的这么津津有味算什么! 他赶紧打听关键,“先不说后来了。不知道我师门的长辈究竟住在何处,又有什么禁忌……” 那老军卒一骨碌爬起来,口中嚷嚷,“明日再说明日再说。” 庾献惊了,这货,这时候断章你敢信? 第301章 投奔师门 庾献死缠烂打了一番,又将那串铜钱尽数给了。 那老军卒才说道,“你那些师门长辈,都在西城的驿馆附近。不过,少年郎,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你们这些俗世弟子只知道凑热闹,哪顾得上你们这些师长的脸面?” 庾献闻言顿时醒悟了老军卒的意思。 那老军卒仍旧絮絮说道,“师门出了这般难堪的事情,就算是寻常人,被人提起都要面红耳赤半天。何况你们修道人一向自视清高,目无余子。如今这般,心中早就羞耻恼恨不已。你们这些俗世弟子不知道装聋作哑,反倒去揭你那师长的伤疤,岂会落的好去?我见你年少不通事物,这才好心提点你几句。” 庾献听了叹息一声,“大叔说的有些道理,可惜,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告别了老军卒。 庾献径直向西城的馆驿行去。 蜀中的生活安逸,虽然天色已晚,但是街市上却越发热闹。 驿馆所在的西城,更是繁华的所在。 庾献远远的,就看到馆驿门前有两个道童板着脸守在门外。附近不少百姓指指点点,时不时发出一阵窃笑。 庾献松了口气,看来是找对了地方。 他排开众人向前行去。 还未到跟前,那两个道童就警惕的看了过来。 庾献连忙示意了下身上的道袍,“两位道友,在下也是鹤鸣山的弟子。” 那两个道童不忿的上前一步,高声喝道,“鹤鸣山没有你这样的弟子!” 好在庾献被老军卒提点过了,当下也不恼怒。 耐心的向两个道童说道,“我确实是鹤鸣山的嫡传,并非是什么世俗弟子。两位道友不要多想。” 听庾献此说,两个道童对视一眼。 目光中都是不信。 左手边高瘦的那个道童,仔细打量了庾献一眼,开口质问道,“山上的道童我各个都认识,怎么没见过你这样的人物。” 庾献笑道,“我是今年新入山的,原本只是跟随祭酒道人学点小道。赶上今年大比,侥幸进了鹤鸣道宫。” 右手边那个矮胖的道童闻言大喝道,“胡说!今年入山的道童,都是经过我的手安排职司,哪里见过你。” 庾献见这两人分明是把自己当成骗子。 他也不低调了。 “实不相瞒,在下乃是治头大祭酒重玄子道长的亲传弟子。” 两个道童闻言大惊。 ——“重玄子师叔祖?!” 庾献暗自得意,看来自己这个辈分还不小。 那个高瘦道童向那矮胖道童吩咐了一句,接着对庾献大声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这就去请祭酒道人过来。若是你出言诓骗,还是早早退去吧,不要自误。” 庾献心中笃定无比,闻言丝毫没有介意。 那道童见唬不住庾献,心中有些动摇。 “等着!” 说着,就一溜烟进入馆驿之中,只留下那个矮胖的道童将信将疑的看着庾献。 过了一会儿,一个白面无须的道人板着脸出来,后面跟着方才进去的那道童。 庾献正揣度着那道人的身份,留下的矮胖道童就呵斥道,“大胆,连郑祭酒都不认识,还敢冒充本门弟子。” 那白面无须的道人一脸阴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听了矮胖道童的话,抬头看了庾献一眼。 “你说你是重玄子师叔的弟子?” 庾献一听这是和自己平辈的,当即笑道,“道兄,贫道正是重玄子道长的弟子。” 那矮胖道童又呵斥道,“好大的口气,敢跟郑祭酒称兄道弟。” 那道人看了那矮胖道童一眼,淡淡说道,“明月退下。” 那矮胖道童连忙闭口敛容,退后一步。 庾献有些无语。 这矮胖子叫明月? 白面无须的郑道人看着庾献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庾献连忙如实答了。 那祭酒道人听了微微皱眉,口中轻念了几遍,接着回头对那高瘦道童吩咐道,“清风,去取我的花名册来。” 那高瘦道童慌忙去取来一卷竹简。 这竹简以紫竹制成,纹理甚美。 郑道人将那竹简展开仔细看了一遍,接着抬头对庾献淡淡说道,“这紫竹简上有我鹤鸣道宫开派以来,所有弟子的名录。你的姓名并不在册。” 庾献一怔,接着醒悟。 他是在弟子大比时,机缘巧合,得到了拜师治头大祭酒重玄子的仙缘。 然而还未等大比结束,正式拜师,庾献就被管亥那傻货掳走。鹤鸣道宫如何处理的后续的事情,那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庾献已经得了重玄子的许诺,而且他已经将重玄子的道术入门,这不是什么师门规矩能够轻易破坏的传承。 庾献心中仍旧笃定。 还未等庾献仔细把这里面的事情分说,那郑道人又淡淡开口问道,“名录上或许记录的不是你俗世的名字,你可有什么赐名?” “赐名?”庾献懵了。 明月早就在留意庾献的反应,见状忍不住骄傲的说道,“赐名都没有,还敢说是治头大祭酒的弟子。” 听了这话,庾献有点傻眼,该不会是清风、明月这种很小弟的赐名吧。 我堂堂大汉国师…… 庾献连忙解释道,“我还没正式拜师,所以没有赐名。” “什么?”那道人脸色不好看了。 他用袍袖将那紫竹简一卷,直接拂袖而去。 庾献见状连忙喊道,“这里面有些误会,道兄可以将我师父请来,到时候一切都明白了。” 那清风、明月二人见郑道人着恼,都对庾献怒目而视。 清风开口呵斥道,“师叔祖是要脸面的人,自从来了梓潼就闭关清修。就连刘州牧等闲都见不到他一面,我有多大胆子,为你去惊动他?” 庾献惊了,要是连重玄子都见不到,那自己还怎么快乐的玩耍。 这一瞬间,庾献仿佛回到了功名葫芦之中,再次化身吴起,面对投师无门的处境。 ——等等。 想到吴起,庾献眯起了眼睛。 当初自己无法投奔兵家,后来就是灵机一动找墨家学到的兵法。 而如今这个局面,能让自己接触到重玄子的,除了这帮道士,还有那个堪称禁忌的巫女。 第302章 鬼姬的洗地计划 若是依靠那巫女恐怕会引起道宫弟子的不悦,不过庾献也顾不得许多了。 刘焉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堵住出川的道路,从而割地称王。他攻打汉中的事情虽然一拖再拖,但是决心却绝对不会动摇。 而鹤鸣道宫就是那颗被堵在汉中,为他遮风挡雨的棋子。 鹤鸣道宫入世,固然为不少百姓解了劫难。但也让这些如世无争的道士沦为了儒门的靶子。 刘焉爽爽的躲在这些道士身后,甚至还置办了天子仪仗,做起了成为人皇的春秋大梦。 但是如今骚动的局势,让庾献心中很清楚。这个大乱世之中的三十年太平岁月,绝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拥有的。 这片净土,必然是许许多多的道士,放弃自己的修行,浴血人间,才守住的。 这件事的结果终究是好的,庾献并没打算阻止。 不过那些刚出深山的道兵,在没有意识到自己会面对什么时,就懵懵懂懂赴死,却是庾献不想看到的事情。 鬼姬的住处不难寻找。 在满城百姓的八卦之下,庾献寻到了城北的一处幽静的荒园。 这里果然如同百姓们传言的那样,门庭不治,荒草丛生。庾献轻轻的推开院门,立刻发出了刺耳的“吱呀”声。 庾献不敢妄动,静等了一会儿,见里面没什么反应,这才大着胆子,向里迈步。 庾献才迈出三步,就觉得天暗暗,昏惨惨,四周黑雾一片,早已不知身在何处。 庾献略试了试,就知道陷入了鬼打墙之中。只是这法子似乎没有自己的“杜门”高明。庾献身上的方向感并未被剥夺。 庾献不敢妄动,朗声说道。 “鹤鸣道宫后辈弟子,前来拜见鬼姬。” 一连呼喊了三遍,才听一个淡淡的女声不悦的问道。 “鹤鸣道宫的弟子不去馆驿,来我这里做什么?” 庾献只得说道,“弟子拜入道宫之后出了一些变故,还未来得及录入名谱,就被、就被妖邪捉走。如今来投奔师长,却被拦在外面。所以来求鬼姬相助。” 那鬼姬听了一会儿,轻轻一笑,“有趣。” 接着问道,“你是何人的弟子?” 庾献连忙说道,“弟子师从治头大祭酒重玄子。” “重玄子?”鬼姬有些意外。 她又追问了一句,“你是重玄子的弟子?有何凭据?” 治头大祭酒重玄子德高望重,这次鹤鸣道宫临世,全靠重玄子的威望,才压住那些年轻的道士们,不至于闹出什么难堪的事情。 不过重玄子本身对鬼姬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到达梓潼之后,更是闭门不见任何外客。 就连刘焉几次上门都碰了钉子。 前些日子刘焉来的时候,还向鬼姬抱怨了几句。 庾献听了鬼姬此问,连忙运转身上法力。他的法力虽然低微,无法显化,但是落在鬼姬这等高手眼中,却看的清清楚楚。 鬼姬话中露出喜色,“果然是春生万物生的道法。” 说着,庾献四周的黑雾仿佛受到什么指令一样四处消散。 庾献左右一看,周围虽然依旧是一副荒凉破败的模样,但已经能看的清楚道途。 接着就听到鬼姬的声音自前方飘飘渺渺的传来。 “我在后面打坐,你自寻来吧。” 论辈分,这个拥有不老容颜,以及一颗永远青春之心的鬼姬,是庾献师祖辈的,他当然不敢怠慢。 庾献老老实实的向前,到得正堂,见屋内的装饰虽然有着陈旧衰朽的意味,却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庾献见四下无人,鬼姬也未出声,他想了想又出了门来,向后园行去。 一路上的景象,无不破败陈旧,却又干净的一尘不染。 庾献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自己好像走进了一卷昏黄的陈旧画卷。 里面的一切虽然一如当初,但又充满了时间流逝的沧桑感。 庾献慢慢行到后园。 又见后园之中有一湖,湖中漂浮着许多枯黄的荷叶。在那湖畔旁边有一个凉亭。 凉亭之中,坐着两个穿着黑衣的女冠,正在那边闲坐。 上首的一个女子穿着宽大袍服,容貌甚美,脖颈颀长雪白,头上青丝挽着一个黑玉冠。 乌黑和雪白的强烈对比,让庾献的目光情不自禁的注视在那白皙柔滑脖颈上。 目光欲待顺着那白月光探寻,又觉出不妥,连忙深施一礼,又看向旁边那人。 旁边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女似乎刚刚在这湖中沐浴过,她浑身湿透,黑色的丝袍有几处贴在身上,颇不雅致。乌黑的青丝成绺的落在身前,少许还调皮的黏在额头脸颊上。 她托着雪腮好奇的看了庾献一会儿,又仿佛坐不住一样,不时偷瞧鬼姬一眼。她的身材娇小,套在宽大的丝袍中不但不显妩媚,倒让人觉出一丝顽皮。 庾献已经猜到眼前两人是谁,当即恭敬说道,“弟子庾献,见过鬼姬,见过小师君。” 那鬼姬戏谑的看着庾献,“你来找我,难道不怕你师父重玄子生气吗?” 不等庾献回答,鬼姬就慵懒的舒展着腰肢,“也罢,你是他的弟子,还有些用处。以后你就服侍在我身旁吧。” 庾献心头一跳,自己接近鬼姬可不是为了给重玄子添堵的。 鉴于鬼姬乃是鹤鸣道宫教尊张鲁的生母,庾献也不好直接拒绝。 他试探着问道,“弟子本领低微,不知道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鬼姬呵呵一笑。 “君郎数次想要拜访治头大祭酒重玄子,可惜那家伙都不给面子。他刚刚治理川中,声威还不显耀,若是这样沦为他人的笑柄,恐怕会让川中不稳,也会拖累君郎的大志。你是重玄子的弟子,有你出面帮衬一下,或许能挽回一二。” 君郎乃是刘焉的字,鬼姬显然是打算利用庾献的特殊身份来替刘焉洗地。 庾献心中叫苦,忽然灵机一动。他故作无奈的对鬼姬说道,“这法子虽然高明,但弟子尚不在鹤鸣道宫的名录之中。若是他日被人拆穿,恐怕反倒让刘州牧被人耻笑。” 鬼姬笑道,“这有何难。” 说着,看了旁边精灵古怪的少女一眼,“琪瑛,陪你师弟回一趟山门,把名字录入今年挑选的弟子之中。” 第303章 坑爹的役鬼 庾献闻言,心中暗道,“等回了山门,入了名册,自然有办法向师父求助。这鬼姬虽然是张鲁之母,看样子也奈何不了重玄子。” 庾献当即深深一拜,“唯命是从。” 鬼姬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目视张琪瑛。 张琪瑛闷闷不乐的说道,“又要回山啊。” 鬼姬知道自己这个孙女不乐修道,当即哄道,“你往日总惦记白山鬼王,他前些日子回了洞府,你正好去寻他。” “白山鬼王?”张琪瑛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上个月我庆生,只有白山鬼王那个家伙的礼物没有送到,正要找他算账。” 鬼姬听了不由笑道,“你可莫怪他,他的役鬼是小气鬼,就算给你礼物了,改天还会被那小鬼偷去。可不惹恼了你?白山鬼王已经提前向我告罪过了。不过我对他说,总要亲口对你说一声才好。” 张琪瑛闻言嘟起了小嘴,“他倒是好,总是一毛不拔。” 鬼姬又好气又好笑,“不然你把你的役鬼和他换一换,他一定会对你感恩戴德的。” 小师君嘻嘻一笑,从坐席上跳了起来。 “我怎么舍得用冬儿去换。白山鬼王欠了我的礼物,总得有别的交代。” 鬼姬微微一笑,旋即看向庾献。 庾献很识趣的躬身,“弟子告辞,这就随小师君回山弄好入门的名籍。” 庾献跟着张琪瑛出了那荒园,每往外走一步,仿佛那些野草野花都在依次绚烂。 等出了荒园,四处一片夏花繁盛的景象。 庾献心中暗暗叫怪。 庾献见张琪瑛哼着不知什么歌走在前面,他轻咳一声,主动搭话,“小师君,不知那白山鬼王是什么来历,竟然敢得罪您。” 张琪瑛闻言笑道,“哎呀,那个白山鬼王可有意思啦。他本是个慷慨随和的人,只不过当年修行巫鬼手段的时候,误信一个道士所言,这才出了岔子。” 庾献闻言瞠目,一个巫鬼强者,竟然会被道士忽悠,这是什么情况? 见庾献这般样子,张琪瑛被勾起了谈兴,“那道士修行的是炼精化气的法门,讲究金身无漏。他对白山鬼王说,修行重在积累。无论是法力还是灵物,只要积累到一定的数量就会有所变化。” “我们这些修炼的人,辛勤努力,却仍旧无法突破的原因,就在于消耗过多,积累的有限。” 庾献听了,心中纳闷。 这道理没毛病吧。 “白山鬼王听了那道士所言,决定融汇两家之长,直通大道。他花了三年时间,在川中到处奔走,最后觅到了一个极度吝啬之人。” “他用秘法抽出那人的生魂,以炼役鬼的法子,炼成了一个小气鬼。这小气鬼极为灵通,白山鬼王每有消耗,就竭力为其弥补。甚至就连白山鬼王送出的礼物,只要蕴含灵性,也会半夜设法偷回来。” 庾献听了惊愕。 他先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么,小师君的冬儿莫非也是这么得来的?” 张琪瑛白了庾献一眼,“怎么可能。冬儿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遗弃,倒毙路边。我是不忍心她成为孤魂野鬼,被人拿去,才将她收为役鬼。” 庾献闻言,这才说起白山鬼王,“若是以小师君这么说,那白山鬼王的实力必然会越来越强大,手中积攒的灵物法宝,也绝对会越来越多。想来,他在十方鬼王之中,应该是其中的佼佼者吧。” 张琪瑛听了,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乐不可支的说道,“原本是的,现在嘛,虽然他的法力已经深不可测,但说到手底下的本领,恐怕连他的弟子们都有所不如了。” 庾献疑惑,“这是怎么说?” 张琪瑛嘻嘻笑道,“若是你和人争斗的时候,放出的巫术十个有九个被役鬼拦住,然后反哺回来,你会是怎么想?” 庾献瞠目结舌,忍不住说道,“这也太坑了吧?!” 庾献本以为管亥这个猪队友就够让人头疼的了,没想到这白山鬼王这坑才叫深不见底。 庾献问道,“既然如此,白山鬼王将他的役鬼毁掉不就是了。” 张琪瑛不以为然道,“役鬼是一种特殊的存在,炼入了主人的一丝精气神。又用特殊的巫术形成羁绊,几乎相当于主人的身外化身。役鬼自身的实力,也会跟随主人而不断成长。别说白山鬼王不舍得毁去他的役鬼,就是他想,以他现在的状况也打不过了。” 庾献听了点头。 巫鬼之术虽然血腥残忍,但毕竟协助人类走过蒙昧荒蛮。 对祖先魂灵和巫术的笃信,让他们不再畏惧喜怒无常的天地,开始筚路蓝缕的为人类开拓出了生存的路。 巫鬼手段玄奇多样,倒没什么好奇怪的。 庾献好奇的向张琪瑛打听道,“想来小师君的役鬼别有神奇之处吧?” 张琪瑛得意洋洋道,“那是当然。” 说完想起了什么似的,笑眯眯的看着庾献,“我说师弟,你在山下的这些日子,可得过什么有趣的法宝?” 庾献心中警惕,连忙苦笑道,“我是被妖魔掳走的,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身上哪有什么宝贝。” 张琪瑛微微失望,“一件都没有吗?” 庾献暗道,既然身在川中,少不得要和那些巫鬼之流打交道,这小师君看着没什么城府,又是巫鬼道中地位极高的人物,倒是可以一探究竟。 庾献想着,开口回答道,“倒也不是一无所获。” 说着,庾献张口吐出一把锋利的法剑。 这还是庾献当初从董卓相府中偷出来的。虽说没什么名气,但颇易驾驭,锋利无比。 张琪瑛看了那法剑一眼,又撺掇道,“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 庾献一听话头不对,赶紧摇头,“没有了没有了。” “这样啊。” 张琪瑛有些遗憾。 她从腰间解下来一个红皮葫芦,接着用手轻轻在红皮葫芦上一拍。 “冬儿出来。” 那红皮葫芦一阵摇晃,接着塞子自行跳开,从里面冒出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一脸的平静,身形轻如烟雾,在那葫芦附近飘荡。 第304章 烈烈骄阳 张琪瑛看了眼那叫冬儿的役鬼,转头对庾献说道,“好了,你可以用那法剑来攻击我了。” 庾献点头。 张琪瑛这般说,必定有什么玄虚。 他将法剑握在手中粗粗祭炼,随后一指,那剑就寒光闪闪的跃在空中。 庾献修炼的不是剑仙的法门,没有什么多余的手段,只是驭动那剑快速的向张琪瑛斩去。 这法剑斩出极快,两人离得又近,几乎是瞬间就来到了张琪瑛面前。 庾献正有些犹豫,那个叫做冬儿的役鬼,仿佛察觉到了主人的危险,忽然瞬间出现在那剑锋之前。 接着她双手向前虚张,仿佛用尽力气要抵挡那法剑的锋芒。 只是这役鬼乃是虚体,如何能有什么效果。 庾献暗生怜悯,正想收剑,免得绞得她魂飞魄散。 忽然心中怅然,仿佛茕然一身,独立世间。 这种被一切背弃的感觉,让他仿佛如同当初逃出鲁国的吴起。 一无所有,孤身站立于苍天之下。 庾献警然,猛然回神。 这才惊骇的发现自己和那法剑之间的约束,正在快速剥离。甚至就连藏在庾献五脏窍穴间的几件宝物也在快速剥离属于自己的印记。 那功名葫芦,庾献祭炼的时间最短,已经在庾献肺部窍穴中隐隐跳动,随时有破体而出的迹象。 倒是神秘木匣安稳的居于庾献肝脏之中,不为所动。 庾献正惊慌失措,那斩出的法剑已经彻底和他断绝了联系,“当啷”一声,坠落在地。 庾献暗叫不好。 这法剑丢了也就丢了,若是体内的几件宝物爆体而出,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庾献身上猛然泛出一阵浓烈的血气。这血气翻滚,升腾而起。 随着那翻腾的血气笼罩,庾献身上透出一种堂皇正大的气息。这气息如同烈烈骄阳,让一切巫鬼妖邪忌惮。 张琪瑛的役鬼冬儿,放佛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嗖”的一声躲回了那红皮葫芦之中。 掉在地上的塞子蹦蹦跳跳而来,紧紧将葫芦口堵住。 张琪瑛像见了鬼一样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东西?” 闻着那浓烈的血腥气,庾献很快意识到了怎么回事。 ——这是周公之血! 当初他从洛邑王城中得到周公之血后,为了完成祭祀,曾经在身上涂满周公之血,把自己当做献祭玄鸟的祭品。 当时庾献只以为这东西会让自己对儒术增加抗性,没想到面对川中的巫鬼之术,还有这么好的效果。 想想也对。 周公旦制订了人道秩序,以人道文明取代了血腥荒蛮的巫鬼时代,他的鲜血对那些巫鬼妖邪有克制作用,不足为奇。 庾献正想着,身体传来一阵空乏无力的感觉。 庾献略一想就弄明白了怎么回事,这周公之血虽然煌煌正大,可以克制巫鬼,但是燃烧消耗的却是自身的气血。 若是使用的时机不对,恐怕还会有不利的影响。 庾献连忙将身上的血光一收,看张琪瑛。 张琪瑛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东西,两眼放光的看着庾献,“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庾献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川中可是巫鬼横行的地方,而巫鬼手段,都极为血腥野蛮。 若是说出实情,一旦走漏风声,说不定会被某个大巫抓走剥皮,修炼什么要命法宝。 张琪瑛好奇的看着庾献,“需要保密吗?” 庾献赶紧点头。 张琪瑛身为张鲁的爱女,虽然修行巫鬼之术,但心思清明纯正,全然不同其他邪类。 她嘿嘿一笑,“看来师弟这次出山,得了不少奇遇啊。” 庾献这会儿哪敢装逼,他老实低调的说道,“只是死里求生,侥幸有点收获。” 张琪瑛点点头,将手一招,把那葫芦重新收回腰上,又将地上法剑捡起,抛给庾献。 庾献心中忐忑,瞧她那眼珠乱转的模样,哪像她表现的那么平静。 张琪瑛在前面低头走着,庾献心绪不宁的跟在后面。 过了一会儿,张琪瑛忽然回头问道。 “我看你刚才血光弥漫,莫非得到的是什么巫鬼道中的法门?” 庾献想了想,老老实实的说道。 “并不是,应该是儒家的某种手段。” 张琪瑛听了笑呵呵的说道,“不用担心,你不说,没人认得出来。” 庾献茫然,这几个意思? 有什么不用担心的? 张琪瑛又热心的问道,“那你想不想多学一点儿本领?” 庾献这会儿心中已经有了警惕。 “我已经拜入了治头大祭酒重玄子门下,想要什么本领,自然是在老师那里去学。” 张琪瑛使劲摇头。 “不是一回事儿。” 说完却又不肯说全,只顾在前引路。 庾献心中疑惑,只得暂时按下。 两人行行走走,过了数日,终于来到鹤鸣山下。 庾献抬眼望去,颇有些欷歔。 上次在这里时,许多道童争相演示道法,一心想要拜入鹤鸣道宫。不少百姓围观拥簇,好一派热闹繁荣。 如今山门寥落,只有三两人守在那里。 结果庾献定睛一看,三个人竟然还都认识。 ——程旭,韩贤佐,秋宁。 这三人见到庾献也有些意外,拼命的揉着眼睛。 等到确认无误,程旭才跳出来,大叫道,“庾献!你不是被妖怪掳走了吗,怎么还不死心!走吧走吧,修道不适合你,凭你所学,下山替人捉捉小鬼,足够你吃喝不尽了。” 韩贤佐一脸惊诧的看着庾献没说话。 倒是秋宁有些欣喜,“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庾献对程旭这逗比完全无视。 小爷都是大汉国师了,说出来怕吓死你! 他看向秋宁,露出笑意,“别来无恙啊。” 秋宁微笑,“还好吧。” 庾献有些奇怪,“他们两人拜入不了鹤鸣道宫我不奇怪,你怎么如今也在做着看守山门的杂役。” “这……” 秋宁支吾了一会儿,终究是不好在人前撒谎,老实的说道,“听说是要打仗了,有人让我缓一缓拜师。” 庾献听了哈哈大笑,“你果然背后有人。” 这场汉中之战眼下虽然看着胡闹,但日后绝对是鹤鸣道宫的一场大劫。 第305章 人曰冯笑 秋宁正尴尬着,忽然又有一人来到山前。 庾献看了一眼,不由眼前一亮。 那人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容貌甚是俊秀,穿着一身青衣,头戴青玉冠。他个子瘦高,脸上似乎永远带着玩世不恭的谑笑。 最让庾献诧异的是,那人虽然感觉不到任何修行的气息,背后却飘着个一脸茫然的小鬼。 他随意扫了庾献和张琪瑛一眼,笑着的对程旭说道,“如何,我如今也有了役鬼,可以拜入山门了吧。” 庾献有些奇怪,拜入山门往常不是先看资质,然后修行试炼,再经过师门大挑的吗?为何堂堂道门,也需要役鬼? 庾献正糊涂着,程旭大模大样的瞥了那役鬼一眼,“看你这役鬼的资质,入了山也只能做寻常鬼卒,若想拜哪位祭酒,就纯属妄想了。” 那青年听了也不失望,笑着说道,“能拜入道宫就好,能有祭酒看中乃是福气,不敢妄求。” 程旭满意的点点头,大咧咧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山中师兄前来接引。” 那青年一拱手,含笑说道,“在下姓冯,单名一个笑字。” 在旁边,正觉得那人嘴角谑笑有些让人不舒服的庾献,目光猛然锐利起来。 若是旁的名字庾献也不至于如此。 冯笑? 奉孝?! 这可是如雷贯耳的存在!由不得庾献不多心。 庾献仔细看了两眼,越看心中越寒。一种强烈的直觉让他坚信了自己的想法,眼前这人必然是郭嘉郭奉孝! 或许是察觉到了庾献的目光,那人好奇的看了庾献一眼,“小兄弟也是来拜师的吗,敢问怎么招呼?” 庾献深吸一口气。 郭嘉身为颍川书院的佼佼者,更是此次汉中之战的对手,他拜入鹤鸣道宫必然有着许多阴谋! 庾献不想太早暴露自己,他当即针锋相对,“真是巧,在下也姓冯,单名一个先字。” 奉先对奉孝,起码气场上不输! 庾献正想着,程旭在旁大叫,“庾献你又骗人!” 尼玛啊! 庾献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老子是想救你们啊! “庾献?” 郭嘉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韩贤佐在旁帮腔,“冯师弟不要理他,你去山门中等吧,那不是个好人。” 郭嘉笑笑,随韩贤佐进入山门。 庾献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向秋宁问道,“秋师兄,怎么现在拜入山门竟然还要役鬼,而且还要看役鬼的资质?” “唉。”秋宁长叹了一口气,“这鹤鸣道宫道宫再也不是以前的鹤鸣道宫了。” 韩贤佐在旁不耐烦的说道,“秋宁,咱们理会他做什么?他又没正式入门,轰走就是。” 秋宁闻言辩解道,“治头大祭酒亲口答应收他为弟子,他也是我等的同门。” 程旭在旁大笑道,“当初大比以后,所有拜入鹤鸣道宫的弟子都有名录,他可在名录之中?既然错过,就说明他和治头大祭酒少些机缘。我道门讲究缘法,既然无缘修道,赶走就是。” 秋宁听了不悦道,“这是怎么说的?就算无缘成为门中师长的弟子,他和我们一样,也是这山中道童。在门中领些杂役差事,赚取一点资源,也足够他维持继续修行的。” “你?”程旭被秋宁说的词穷。 韩贤佐却在旁边说道,“这话也不妥。重玄子道长带着其他师长离开之后,如今我鹤鸣道宫以鬼姬为尊。她有心重振家学,传下巫鬼之术,再加上教主本就修行过鬼道,并不反对。如今门中弟子人人都要驱使役鬼,他又无役鬼,如何可以入门?” 庾献听的一惊。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到了这个地步。 重玄子等人负气离开,要为鹤鸣道宫了了当初开派的因果,谁料就在这帮纯粹道士离山的时候,鬼姬竟然利用她巨大的影响力,将山门变成了巫鬼宗派! 巫鬼之术本就是川中主流,鹤鸣道宫又和巫鬼门派有通家之好,彼此婚丧嫁娶不绝。 再加上鹤鸣道宫四个修炼方向“五行淬炼”、“阴阳观照”、“元神出窍”、“神思交感”中本就有巫鬼之术,弟子们并不抗拒。 庾献本能的觉察出一些不对。 张鲁这个一教之尊,为何会放任鬼姬任性妄为? 可是回想历史,张鲁在汉中时,的确以巫鬼之术治理当地。新入道者,也都是被称为鬼卒。 可以说,张鲁的这个举动是一贯的,自始至终的。 那张鲁身为鹤鸣道宫之主,为何竟想不开的在宗门内壮大巫鬼之术呢? 庾献有些头疼。 郭嘉这个外敌已经够让庾献麻烦的了。 如今鹤鸣道宫已经有了分裂的趋势,教内在鬼姬和张鲁的支持下,面临全面的巫鬼化。若是因此生出内乱,更让庾献觉得棘手。 重玄子等纯粹的炼气士会接受这样的局面吗? 鹤鸣道宫临世,为刘焉攻打汉中的事情,难道只是出于鬼姬的一往情深? 这么一看,自己这个重玄子弟子的身份在山中未必招人待见啊。 庾献心思果断,很快有了决定,他看向秋宁,开口问道,“秋师兄,也就是说只要我能弄到役鬼,也可以像刚才那人一样重新入门了是吧?” 秋宁点头说道,“按道理是的,如今我鹤鸣道宫临世,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旧日规矩已经尽都废除。教尊吩咐大开山门,多多招纳鬼卒,若有好的,再择优拜入各个祭酒道人门下。” 庾献听了当即道,“好!我这就设法去寻一役鬼。” 秋宁看了看张琪瑛,有些迟疑的问道,“这位姑娘,莫非也是前来入教。” 张琪瑛身为张鲁爱女,地位崇高,平日里又多在后山修行巫鬼之术,这等刚入门的道童自然并不认得。 庾献也是从鬼姬那里,猜到了她小师君的身份。 张琪瑛摇摇头。 她看着庾献,嘻嘻一笑,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庾献原本还指望着这位小姑奶奶大发蛮横,将自己带入山门,如今希望也已经落空。 莫非如今只能设法去寻一个役鬼? 第306章 灵秘 若说到驾驭役鬼,恐怕在场没人比张琪瑛更熟悉了。 庾献向秋宁招呼了一声,随后带着张琪瑛离开。 路上的时候,庾献诚心诚意的请教道,“小师君,你可有什么驾驭役鬼的法子传授?” 张琪瑛嘻嘻笑道,“重玄子道长的弟子,和我是平辈。叫我、叫我一声师姐就行。” 庾献当即改口道,客客气气的求教,“师姐,不知道役鬼之术到底有什么说法?” 张琪瑛当即细细讲解了一番。 这役鬼的法子并不难,只是小术。 不过选择什么样的鬼魂驾驭,就关系到以后修行的方向了。 鬼魂本身就带着强烈的精神执念,修行中,这种极端的执念会越发精纯。 修炼巫鬼之术的巫师固然可以凭借着这精纯的执念收束心思,加快修行,但是随着这念头的纯净,也会产生许多不利的影响。 比如说那白山鬼王以“小气鬼”作为役鬼,之后无论是修行还是战斗,都受到极大的影响。 张琪瑛的役鬼冬儿,乃是一个被遗弃而死的女童,她的天赋本能的就剥离所有有依附的东西。 在催动役鬼时,可以剥离祭炼的法宝,以及对方的法力。 同样的,这股纯粹的执念也会作用在张琪瑛身上,等修行到极致时,还会剥离她的亲情,爱情,友情,以及心灵上的各种羁绊。 “所以咯,修炼役鬼是快速成长的路子。因为相比来说,鬼魂的心念更纯粹,只要契合了自己要走的路,就可以让人的修为突飞猛进。但这种法门,也会给你带来某种负面的影响,获得的修为,不像道法那样坚实。” 庾献听完心中有些蛋疼了。 他修行道法本是堂皇正路,如今改修这个法门,还要考虑利弊。 不过看郭嘉都弄了只小鬼跟在身后,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庾献纠结不已,不知道该如何决断。 张琪瑛见庾献犹豫,自告奋勇主动表态,“我的外祖乃是川中首巫,十方鬼王都给些面子。不如我带你到处领略一番,见识一下各种役鬼的无穷妙用。” 庾献听了大喜,“若是如此,最好不过了。” 就算川中本地的巫师恐怕都不能有机会见识这么多的役鬼修炼方法,若能依靠张琪瑛的面子把川中诸巫的役鬼看上一看,庾献就有更多把握了。 张琪瑛听了,脸上神情一时丰富,旋即板起脸来问道,“师弟,我来问你,你除了重玄子师伯教你的木行功法,还有没有别的手段?” 庾献诧异,“怎么,莫非师姐还有要我效劳的地方。” 张琪瑛连忙道,“怎么会。只是此次出行代表我首巫世家的颜面,万一有小辈儿刁难,总不能丢了我外祖的面子吧。” 庾献一听也是这个道理。 仙侠小说里这种时候一般都会有逗比的中二少年出来挑衅。 庾献也不得不防。 他仔细把自己的本领梳理了一番,道门功法就不提了。 其他能用的手段…… 好吧,也只有老吴教给自己的兵法了。 庾献不敢明言,只说道,“我之前曾经趁那妖怪不备,学到过一些体术,可让肉身强大,气力不绝。” 张琪瑛闻言颇感兴趣,“你试演来看。” 庾献当即装模作样一番,驱动了一母之力。 在一母之力的催动下,庾献的身体迅速拔高了一尺,身上的肌肉也鼓突暴涨。 张琪瑛啧啧两声。 接着眼珠一转,鼓动道,“你试着催动之前那个克制役鬼的法诀。” “克制役鬼的法诀?” 庾献很快醒悟,张琪瑛说的应该是自己身上的周公之血。 他回忆着当初周公之血被役鬼激发时的情景,主动试着催动。 接着庾献感受到自己浑身的血液开始滚烫,一些细微的血管开始破裂。 渗出的血液顺着奇特的轨迹蔓延至皮肤,那皮肤仿佛受了什么刺激,如同点燃了一般,一股光明正大的血光冲天而起。 庾献强壮的肉身撑着破裂的衣物,周身血气翻滚,熊熊烈烈! 如同立于血焰之中的神明! 张琪瑛的目光越发明亮,她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语,“看上去很强大。” 庾献歪头问道,“这样可以吗?” 张琪瑛回过神来。 她皱眉思索了一下问道,“能不能把你的秘法压制一些,这血焰热烈滚烫,不像是我巫鬼道中的功法。” 庾献心中一动,大致猜到了张琪瑛的想法。 他试着减缓对周公之血的催动,那冲天而起的血光,果然缓缓黯淡。 那熊熊烈烈的血焰,最终如同暗淡的熔岩,紧贴着庾献的身体慢慢流淌。 庾献感觉了下,发现随着血焰的萎靡,血液的消耗陡然降低,那种喘不过气来的压抑也慢慢消失。 “估计对役鬼的克制也会降低不少吧。” 庾献有些心安,这样一来起码不用那么扎眼了。 真要是拼起命来,凭借瞬间沸腾的血焰,足以让对手吃个大亏。 张琪瑛打量了一会儿,有些失望,“看着还是不够邪气。” 说完之后,仿佛想起了什么,从腰间的荷包翻动起来。 那荷包是个储存之器,不一会儿,张琪瑛就从里面翻出来几个小巧的竹简。 她伸手一摊,“你挑一个。” 庾献接过一看,正是几部修炼血系巫术的法诀。 “血神录”,“化血功”,“拘血咒”,“血丹先天功”…… 庾献正看着,忽然看到一个格格不入的名字。 ——“灵秘。” 庾献随手拿起来问道,“这本也是血系功法吗?” “是吧。”张琪瑛回了一句,“这本功法已经太过久远,大量内容残缺不全。不过开头入门的功法是全的,吓唬吓唬人应该没问题。” 庾献随手打开,查看前面的总纲。 这“灵秘”乃是一门奇特的巫术,它以鲜血为引子,可以施加许多奇特的咒术。 比如说抽取对方的力量、和对方建立奇特的联系,补足自己的命数,甚至可以用此法避劫。 庾献读着读着就觉出了一种熟悉的坑爹气息。 ——咦? 第307章 貂蝉的命中之劫! 庾献情不自禁的就想起了那个险些把他坑死的孽徒孙。 他的天命色原本湛蓝纯净,就是因为不知道着了什么道,一时荒淫无道,国陷城塌,成为粉红迷障。 若不是后来庾献坚定了本心,天命色一扫污秽,重新湛蓝,恐怕现在早就人神共愤了。 庾献忍不住心中狐疑。 莫非貂蝉那妮子修行的就是“灵秘”,然后用自己的命数去弥补她命中之劫? 庾献仔细一想,貂蝉的命中之劫,无非就是成为美人计的代价,让董卓和吕布两大魔头反目。 若是貂蝉真那么坑,把自己的美人劫移走了,那这个锅…… 庾献不寒而栗。 以后该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妖女要对自己不利吧! 庾献胡思乱想着,像是生怕粘上什么因果一样,赶紧把这“灵秘”还给了张琪瑛。 张琪瑛小手一翻,收了起来。 庾献打量着剩下几本,心中琢磨着。 看张琪瑛的意思,分明是打算把自己伪装成巫鬼道的传人,然后借机去偷窥别家的秘法。 自己有“一母之力”强化肉身,又有“周公之血”对役鬼巫术的克制,对上寻常角色,并不会吃亏。 只要巧妙的把上述两个技能,遮掩在血系巫术的外壳之下,那就能冒充巫鬼道中人,一窥役鬼术的根底。 庾献主意拿定,依次阅读几本功法的总纲。 庾献仔细挑选了一番,这些法门倒是能掩盖庾献的周公之血,不过还有一事需要确定。 庾献开口向张琪瑛打听道,“这些法门那个比较稀罕一些?” “稀罕?”张琪瑛有些好奇,“最适合你的才是最好的,稀罕不稀罕的重要吗?” 庾献解释道,“若是轻易被人识破,也是不美。” 庾献这话一点,张琪瑛立刻会意,她想了一下这几本功法的来历,依旧将那本“灵秘”扔了过来。 “别的法诀,都是我外祖从各门各派搜罗来的。这本灵秘是得自赤水之北的一处神秘所在,这书原本是全的。我外祖惧它太过邪门,将它毁去了十之七八。送给我时,也只说让我广博见闻。” 庾献越发觉得有些不妥,就连张琪瑛的外祖,堂堂川中首巫都觉得太过邪门…… 不对,还不是觉得,而且恐惧、畏惧! 庾献本要推拒,忽然又起了一个念头。这么邪门的书,貂蝉是怎么得到的? 而且那妮子把“灵秘”用在自己身上,该不会还有什么不明的副作用吧? 庾献这下不敢大意了,将“灵秘”收在手中,仔细阅读。 约莫用了两注香的功夫,庾献已经粗粗读了一遍。 他这会儿也没时间体会里面的精妙奥义。只把上面还算完整的几个秘术暗暗琢磨。 其中一个秘术,是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简单的模拟别人的气息。 庾献也不指望太多。 只要在催动周公之血的时候,能够释放出一点邪气,那就足够了。 他把那个秘术指给了张琪瑛看。 张琪瑛很快明白了庾献的想法,拍掌笑道,“好,你可以先练着试试。” 两人不急着赶路,就近寻了一处市镇住下。 庾献每日吃过早饭,就和张琪瑛一起慢悠悠出城,在山野中修炼巫术。 庾献认真仔细,张琪瑛好为人师,两人俱都相得。 庾献模拟气息的目标,自然是小师君张琪瑛。两人本来就是同门,巫鬼之术虽然小众,也是鹤鸣山中的一条修行路子。 再加上张鲁自己的出身,倒也不至于引人疑惑。 这样一连过了三日,庾献已经能把这秘术用的似模似样。催动秘法的时候,虽然只能持续不足盏茶的时间,但是张琪瑛的气息邪的十分纯正,足以掩饰庾献的气息了。 这效果好的让庾献有些哭笑不得。 张琪瑛用她的役鬼冬儿试着攻击了庾献一次,庾献原本想着依靠魔改版的周公之血将冬儿巫术化解掉,谁料随着庾献身上血光一闪,浓浓的邪气一放,那役鬼冬儿竟然一脸亲切的贴了过来。 庾献抓抓头,有些蛋疼。张琪瑛却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中越发神采。 如今时间耽搁不得。 刘焉在一门心思的要使坏,郭嘉这个绝世鬼才又偷入鹤鸣山中,一旦拖延的久了,只怕迟则生变。 庾献对这灵秘很是忌惮,略有小成,就不再往下研究。 两人商量了一番,既然白石鬼王和张琪瑛有约。 那就不妨先去他那里走一趟。 张琪瑛很是雀跃。 “白石鬼王的新收了两个弟子。这两个家伙的役鬼是吊死鬼和哭丧鬼。我和他们还有点小过节。” 见庾献一顿,张琪瑛又赶紧说道,“放心好啦。白石鬼王素来与人为善,才不会过问我们这些小辈的事情。” 庾献心中暗道,以这位小师姐的娇蛮,只怕还是理亏的那个。 好在自己也有些手段,跟着张琪瑛这个闯祸精,倒是正好可以见识下川中巫术的厉害。 庾献笑道,“无妨,正好可以给小师姐出气。”他有周公之血在身,自然不怕寻常的巫术手段。 巫鬼道中人修行巫术,离不开人烟稠密的所在。白山鬼王居住的地方虽然号为白石山,但不过是是梓潼县外一处不高的荒丘。 庾献试探着问了一句,“莫非现在巫鬼道之人,仍旧要肆意滥杀,抽取生魂,祭炼血肉?” 张琪瑛听了笑道,“怎么可能。川中百姓笃信巫鬼,修行巫鬼道的人众多。说不准一个寻常市集中,就有许多我辈中人的子嗣,没人敢乱来的。也就是一些实力高强的,敢胆大妄为。” 庾献心道,弱肉强食本就乱世的常态,巫鬼之术血腥荒蛮,这也在预料之中。 那白石山鬼王光是为了寻找一个厉害的小气鬼,就花了三年的时间,又如何肯为这一介凡俗浪费自己的岁月。 抽取生魂什么的,几乎是必然的。 纵然是一些水平不到家的,为了一己私利,也必有铤而走险,祸害世人的。 张琪瑛所言,只不过是台面上大家不愿意撕开的假象。 第308章 白石小径 两人在梓潼城东行了一阵,道路上逐渐人迹稀少。 张琪瑛一转,上了一条小径,那小径蜿蜒曲折,不知通向哪里。渐渐的就连那小径也有些模糊,路上长了浅浅的一层草皮。 那小径以白惨惨的卵石铺成,上面虽然长着细草,不过根茎孱弱,走的步子快些,那条浅绿小径就被扰动,露出白惨惨的底色。 庾献轻声对张琪瑛说道,“这里有点邪门啊。” 张琪瑛听了嘻笑道,“白石鬼王的法坛,自然不同别处。” 庾献闻言不再多话。 川中的十地鬼王法力高深,又都是巫鬼邪秽之辈,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 张琪瑛却没那么多顾忌,她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蹲下身来趾高气昂的对着那细草说道,“封明、封亮你们这两个小混蛋不要装死!姐姐来找你们了!” 那细草仿佛被风吹动一样,次第倒伏下去,而张琪瑛的话在草叶上滚滚回荡,传到了不知名的远处。 庾献见了颇觉有趣。 张琪瑛挑衅完毕,继续前行。 庾献在后跟上。 过了一会儿庾献眼睁睁的看着,张琪瑛背后出现了一个虚幻的身影。 庾献正要提醒,那披着黑衣的虚幻鬼影忽然嚎哭出声,“张琪瑛!我的好妹妹!你怎么死的这么惨!” 接着扬手撒出来一把纸钱。 那纸钱颜色昏黄带着暗红的血色,仿佛是某种特殊的符箓。 张琪瑛回头看了一眼,呵呵冷笑。 “好!我就看看你的本事长进了多少。” 庾献心知有异,当下默不作声的只是跟着。 他已经达到耳聪目明之境,能够察觉出周围的细微变化。那纸钱洒落一地,周围的细草都像是经过了霜雪一样萎靡不振。 而在纷乱纸钱正中的张琪瑛,身上明显的出现了一层灰色的淡淡死气。 庾献自知道行不高,他相信以张琪瑛的能耐,必然自然早已察觉。 那披着黑衣的役鬼一边撒着纸钱,一边嚎哭不已。 见张琪瑛没什么反应,那役鬼转而又凄厉的喊道,“是谁!是哪个狠心鬼挖掉了你的双眼!” 随着那役鬼大叫,张琪瑛的双眼竟然情不自禁的开始汩汩流血。 庾献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役鬼竟然有这么诡异的神通。 若是这咒术落在自己身上,凭借周公之血能否抵挡? 张琪瑛又能否成功破解这咒术? 庾献情不自禁的开始为她担忧起来。 张琪瑛却一言不发,甚至连她的役鬼冬儿都没有呼唤出来。 那个哀嚎的黑衣役鬼见张琪瑛没有反应,又悲伤的痛哭道,“张琪瑛,莫非你聋了吗?你、你死的好惨啊。” 张琪瑛的耳朵应声淌出滚烫的铁水,顺着她的脸颊一路烧灼而下。 庾献再也不能坐视了。 他掐动法决,赶紧用“春生万物生”的法门对张琪瑛进行治疗。 新生的皮肉顽强的试图愈合,都被那滚烫的铁水烫出一股焦臭味。 庾献心头一凛,正要以周公之血对抗,却见张琪瑛目中留着血泪,神色从容的向他摆了摆手,“不用。自从我母亲嫁入道门,我外祖门下就缺少能撑起门面的人物,川中首巫只留下一个让人敬而远之的名头。如今我正要见识见识十地鬼王小一辈儿的人物,也好光大我门庭。若是这样小小的手段就让我退缩,我还有什么脸面叩开别人的山门。” 庾献心中一阵不妙的预感。 这妹子不是要领自己来见识别人家的役鬼吗? 怎么感觉小爷像是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任务。 张琪瑛无视身上的变化,顺着白石路一直向前走去。 庾献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 忽然那嚎哭不止的役鬼,盯上了庾献,接着凄声大叫道,“这莫非是陪你殉情的痴情人?可怜的孩子,你也死的好惨!” 话音一落一把纸钱向庾献撒来。 庾献吓得毛骨悚然,正要催动周公之血坏这咒术,张琪瑛回头,微微示意。 庾献只能强忍下对未知的慌乱,任由那纸钱落在自己身上。 纸钱一落,庾献就觉得身子一僵,一股肉眼可见的灰色浮现在身上。 庾献露在外面的双手,更像是冬天在户外冻过了整日一样,黯淡灰败。 庾献顿时打起了退堂鼓,正犹豫要不要陪张琪瑛继续疯下去。 忽然,他身边再次出现一个浑身白袍,吐着长舌的役鬼。 那役鬼不由分说就是一铁链打来,吐着舌头的鲜红大口中,厉声大叫道,“跟我走吧。” 庾献闯荡天下,全靠着兵法体术为能,凭借强大且永不衰竭的力气,就连张辽这样的大将都过过招。 面对这样直来直往的一铁链,倒是没有半分畏惧。 他拔出法剑反手一击,便要去夺那铁链。 谁料铁链和庾献的法剑一碰撞就消失无踪,接着一条冰冷的铁链忽然出现在庾献脖颈上,猛的用力收紧。 庾献猝不及防受这一记,只觉喉咙剧痛,呼吸梗塞,憋的满脸通红。 他应变的极快,先是刷刷两剑,劈向那白袍厉鬼,然后催发一母之力用力将那铁链扯开。 庾献双臂有两百斤无穷无尽的力量,稍微一僵持,就在那白袍厉鬼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将那铁链一点点拉开。 庾献正要功成,谁料那白袍厉鬼又是一铁链打来,仍旧是稳稳的套在庾献脖颈上。 而且这铁链不断地收紧,不断地向后拖拽,想要将庾献掀倒在地。 庾献心道不妙,不过形势危急,他反倒不敢太早动用底牌了。 庾献连忙催动肝脏中的神秘木匣,随即一股带着勃勃生气的木属性气息游走庾献全身。 庾献浑身的滞涩僵硬一扫而空,就连那窒息的感觉,也完全舒缓。 庾献心中一定,顿时再无畏惧。 他只用双手扯着锁链,避免勒的过紧,倒再没有半分抵抗。 那白袍厉鬼见制住了庾献,先是奇怪的看了一会儿,见张琪瑛在那白石小径上已经走出很远,当即不暇多想,以铁链拖拽着庾献踉跄而行。 庾献凭借着神秘木匣度来的生气,倒是全然不受影响。 不过张琪瑛这般作为,分明成竹在胸,庾献心中有底,也不拆穿。 第309章 白骨夫人 白袍厉鬼的脚步很快,一会儿就追上了前面的张琪瑛。 庾献和张琪瑛并排而行,倒像是一对被抓获的囚徒。 那个黑衣役鬼一路嚎哭不止,诉说着张琪瑛惨死的模样。 随着那役鬼的种种述说,张琪瑛很快遍体鳞伤,娇嫩的脸上也都是斑驳的血痕。 庾献有些不忍直视。 被那白衣厉鬼一拽,顺势踉跄先行了几步。 就这样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庾献猛然觉出不对。 梓潼城外总共才多大的地方。 周围荒郊外的山丘虽多,可是这样鬼气森森的白石小径能有多长? 庾献心中生疑,频频向张琪瑛示意。 张琪瑛虽然看上去颇为凄惨,不过神色间仍旧有些从容。 她看了看庾献,仍旧默默地在那黑衣役鬼的哀嚎中前行着。 好吧。 庾献也不多事,索性陪着她这样走下去。 就这样,暮云起,朝雾落。 两人在这白骨小径上,一连走了三日。 这一日,月色正深沉,周围忽然传来了一阵甜腻慵懒的声音。 仿佛有美人梦中苏醒。 接着庾献觉得这白石小径一阵晃动。 一声曼吟传来,“有趣。不愧是川中首巫的弟子们,果然让我刮目相看。” 说着,庾献和张琪瑛腾空而起,仿佛被从什么东西上甩落一般。 庾献猛然察觉,随着自己身子腾空,周围的事物都在不断地变化着。 无论是山川河流还是树木鸟兽,都在急剧的缩小。 他眼前的那条白石小径,竟然在一个恍惚间变成了光洁柔腻的后背。 接着画面急剧的变化,那后背一转,轻纱及体。 一个面容如玉明眸善睐的美人,站在庾献面前。 庾献和张琪瑛的体型也在这腾云驾雾的一摔中,变为正常大小。 庾献的个头甚至还比那白衣美人高出几分。 庾献前后一思量,不由骇然。 他和张琪瑛两人在这白石小径上,一连走了三日,没想到这白石小径竟是眼前这女人的脊背。 张琪瑛见了那白衣美人,恭恭敬敬的说道,“晚辈张琪瑛,见过白骨夫人。” 那白骨夫人闻言,爽朗一笑,“好。川中首巫的后人,不但心志了得,竟然还这般知书达理。难怪白石鬼王一向敬重你家。” 接着又赞叹道,“我们巫鬼道中人,降服强大的役鬼全靠心志。只有心志坚定,才能让强大的鬼物为我所用。我那两个顽徒当年为了收服这哭丧鬼和吊死鬼,费了好多心思。没想到你们两个,小小年纪,任由这役鬼施为,都能坚持到今日。可见不但心志过人,而且巫术远在顽徒之上。” 说着,白骨夫人轻喝一声,“封明、封亮还不出来见见客人。” 随着白骨夫人一声叱喝,两个脸色苍白的少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这两人似也是精灵鬼怪之辈,只是明显有些法力透支,看着有些萎靡不振。 两人讪讪的看着张琪瑛,不知道该怎么招呼。 张琪瑛一笑,脸上血污流下,“还不叫姐姐!” 封明、封亮当着白骨夫人明显不愿意示弱,只是技不如人,又难逃这尴尬。 两人偷瞄了白骨夫人一眼,见她笑吟吟的看着,只得示弱的叫了一声,“见过姐姐。” 张琪瑛这才得意的哼了一声。 白骨夫人见张琪瑛这般狼狈,不由笑道,“劣徒虽是小术,也伤不到你什么。不过女孩子家还是体面一些为好,我这就让他们解了这诅咒。” 张琪瑛听了连忙推辞,“不用。” 说着轻轻一拍腰间的红皮葫芦,唤了一声,“冬儿。” 随着张琪瑛的呼唤,那红皮葫芦跳动两下,一道白光冒出,变成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冬儿和张琪瑛心意相通,一出来之后立刻双手虚张,对准张琪瑛。 这冬儿一出,张琪瑛身上那些惨淡的死灰气立刻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样,四处乱窜。 一道道诅咒被不停的从张琪瑛身上剥离,而且那被剥离出来咒术丝毫没有回应封明的召唤,直接散佚在了这天地之间。 甚至就连那些咒术在张琪瑛身上造成的疤痕伤口都蠕动着,要回复本来的面貌。 封明封亮都大惊失色。 眼见冬儿替张琪瑛清理干净了身上的咒术,又将亮晶晶的目光注视向了吊死鬼缠着庾献的铁链,封亮赶紧唤动咒语让自己的役鬼退下。 白骨夫人看着张琪瑛的冬儿目泛神采,口中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语,“怪不得鬼王如此看重你,若你长成,以后、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张琪瑛似乎对白骨夫人所说的事情早就了然,她嘻嘻笑道,“夫人抬举我了,白山鬼王的役鬼伴生多年,不是我能撼动的。” 白骨夫人微笑,“不必多想。” 接着话题一转,向张琪瑛打听道,“这次你过来,是你父亲的意思,还是你祖母的意思?” 张琪瑛的父亲张鲁,乃是鹤鸣道宫之主,地位尊贵。她的祖母鬼姬,又是永不衰老的当代传说。 如今鬼姬一门心思相助刘焉攻打汉中,十地鬼王虽然响应,但还没有做出什么具体的行动,张琪瑛此来的意图,倒是颇费思量。 张琪瑛闻言笑道,“都不是。是我这师弟……” 说着指了庾献一下。 庾献被吊死鬼囚系多日,不过他有神秘木匣相助,不但没有任何萎靡之态,反倒因为呼吸的生气精纯,整个人都有些精神奕奕。 庾献见张琪瑛提到自己,连忙躬身施礼。 白骨夫人微微诧异,“你的师弟?” 这辈分可有点高。 在巫鬼道之中,鬼姬和十地鬼王是同一辈分。 对应的,则是鹤鸣道宫张衡这一代。 张衡之后有张鲁,张鲁之后有张琪瑛。 张琪瑛的师弟,在鹤鸣道宫中,地位着实不低。 张琪瑛笑道,“他原是重玄子道长的弟子,后来、跟着我祖母学了一点皮毛。” 嗯? 庾献闻言警惕了起来。 他是治头大祭酒重玄子的弟子,但何曾跟着鬼姬学过什么皮毛。 庾献欲要解释,但想想张琪瑛带自己来见识的初衷,又心中狐疑,只得来了个默认。 第310章 要命误解 白骨夫人点点头,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张琪瑛信心满满的说道,“我这师弟极有天赋,跟着我祖母修行了不长时间就有所成。如今他正打算去降服属于自己的役鬼,不过他也弄不清楚自己该去找什么样的役鬼更为适合。所以打算出来看看,多些见识。” 白骨夫人一边听着,一边打量着庾献。 被封亮的吊死鬼纠缠三日,仍旧元气不伤,可见张琪瑛的这个师弟,手下也有一套。 白骨夫人一边猜测着张琪瑛的意图,一边说道,“这倒是好事。你们首巫一族,最近很少出来走动,年轻一辈的人彼此都生疏了。” 说着,白骨夫人看了手下的封明、封亮一眼,“你们两个家伙和她师弟年龄相仿,不如就放开手脚切磋一番。” 封明封亮闻言,有心在白骨夫人面前表现一番,洗刷掉刚才的耻辱,都拍着胸脯说道,“弟子定然不会辱没师门。” 特别是封亮,之前他用白袍役鬼轻易将庾献击败,如今再听说庾献根本没有役鬼可用,越发信心满满。 白骨夫人淡淡一笑,“谈不上什么辱没师门。首巫一族连我也是敬重的,胜负都是寻常。” 庾献刚才见识过两人的役鬼什么样子,心中已经有了底。 他笑着上前,“那就请两位赐教了。” 封亮闻言信心十足的大笑,“何必两位,看我来拿你。” 说着,用手一挥,那个白袍厉鬼猛然出现在庾献身后。 接着锁链一抖,就向庾献脖子上套来。 庾献对抗那些邪门巫术的底气,就是自己身负周公之血,他哪里敢有丝毫大意。 一见那白袍役鬼手持铁链打来,当即毫不犹豫的启动了“一母之力”。 随着“一母之力”的发动,庾献的身体迅速开始膨胀,拔高一尺。接着周身血光一闪,阴沉暗淡血色弥漫全身。 与此同时,庾献悄悄的以“灵秘”的法门释放出一丝纯正的邪气,将那血色渲染的煞气森森。 看上去,倒是个邪恶强大的小魔头。 封亮见了哈哈大笑,“原来是血系体术。” 正说着,白袍厉鬼的铁链已经劈面打落! 庾献也不去拔法剑,直接蛮横的涌身上前,张开双手就去抓那铁链。 封亮见庾献中门大开,大喜过望。 “竟这般愚笨。” 说着,指挥着那灵蛇一般的铁链一闪,向庾献脖颈上套去。 庾献却暗叫得计。 连张琪瑛的役鬼冬儿都惧怕自己身上的周公之血,这吊死鬼比起冬儿多有不如,庾献岂会担心。 铁链锁住庾献喉咙的一瞬,那白袍吊死鬼就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一样,凄厉的尖叫一声,将手中的铁链松开。 封亮大吃一惊,“怎么?” 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庾献就快速的伸手抢过那锁链,两臂用力,直接将那铁链拽了个七零八散。 “啊!——” 白袍厉鬼失了铁链正要再召唤一条,被庾献奋力一扯,像是被拽断了身上的筋一样痛苦的抽搐起来。 庾献怎会浪费这个机会,直接冲着那厉鬼暴喝一声,“哈!” 白袍厉鬼本就是无形之物,被这一声暴喝,震得一阵恍惚,仿佛要就此消散在天地之间。 封亮惊慌失措,大叫道,“你敢!” 手中掣着法剑就向庾献奔来。 一旁的封明再也顾不得脸面,他冷笑一声,“你这血系体术果然有些不凡,只是任你移植了怎样强大的血脉,也无法抵挡我无孔不入的巫术。” 说着,那黑衣厉鬼猛然出现。 庾献对那哭丧鬼早有提防,越发加紧催动自己身上的周公之血。 那黑衣厉鬼凄声号道,“小贼!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说着一把纸钱撒下,定住庾献四周。 庾献岂能束手待毙,他忽然灵机一动,既然这周公之血能克制巫术。 那么其他的儒门术法,有没有效果? 周公制定礼乐秩序,本来就是为了取代混乱荒蛮。 庾献信念闪动,张嘴吐出了一口“心头火”。 这“心头火”乃五德源泉,对邪祟颇有克制之处。 那些纸钱还未落下,就被烧为飞灰。 那封亮惊怒不已,“你竟敢这么没轻没重,学习儒家学问,视我巫鬼道规矩何如?” 庾献一怔,旋即明白。 儒门学问和巫鬼道所学,有着本质的区别。 甚至可以说的上生死大敌。 庾献若真是首巫一族的后辈,怎么敢学习这样的法门。 他不动声色的四下一扫,见张琪瑛面露惊讶,显然有些措不及防。 那个深不可测的白骨夫人,也微眯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糟糕! 庾献慌忙再次激发“灵秘”,释放自身的邪气。 或许是这次慌乱了些,那浓浓的邪气如同狼烟升腾,里面蕴含的讯息越发分明! 那白骨夫人轻“咦”一声,接着脸上的神色异常精彩起来。 她看了看庾献,又看了看张琪瑛,原本有些促狭的脸上渐渐有了怒意。 她口中大喝一声,“可恼!” 这白骨夫人法力极为高强,只是这一声斥喝,就震得松林摇动,百兽奔蹿! 庾献只觉耳膜都要炸裂,眼前金星乱冒。 庾献大骇,赶紧全力戒备。身上的水晶鳞甲,几乎如同倒竖的寒毛一样浮现出来。 那白骨夫人寒声说道,“想不到当年道门的人算计了鬼姬大人,如今儒门又把这样下三滥的手段,用到了琪瑛的身上。” “咦?哎?” 张琪瑛一脸懵懂,这关她什么关系。 白骨夫人看着庾献厉声喝问道,“你身上,为何她的气息这般浓重?莫非你们!” 庾献愕然。 那白骨夫人再次仔细看了张琪瑛一眼,见她少女烂漫,一如当初,心中暗暗否定,又改口喝问道,“你是不是占了她很大的便宜!” 庾献这才弄明白怎么回事,心中一阵哭笑不得。 他为了遮掩周公之血的气息,这才从灵秘上学了模仿他人气息本领。 原本想着,他和张琪瑛同出一源,庾献也算是张鲁门下弟子,模仿张琪瑛的气息,不容易引人怀疑。 谁料庾献用“心头火”烧掉了哭丧鬼的符箓,一下子就否定了自己巫鬼道弟子的身份。 如此一来,他身上为何会有那么浓重的张琪瑛的气息呢? 第311章 胆大妄为 由不得白骨夫人不去乱想。 实在是这里面颇多误解,让人一时无措。 张琪瑛和庾献都哑口无言,四目一对,脸上都有些尴尬。 只是这件事委实不好解释。 庾献只得硬着头皮向白骨夫人说道,“不是像夫人想的那样。其实、其实……” 庾献磨蹭着的这会儿功夫,已经弄明白白骨夫人为何发怒了。 当年张道陵利用鬼姬的身份,为他儿子张衡求娶了鬼姬为妻,这让道门在川中得到了发展的良机。 如今类似的手段出现在了张琪瑛身上,白骨夫人有这样的反应,倒也能够理解了。 儒门和巫鬼道天生就是对头,白骨夫人焉能让儒家再次利用张琪瑛的身份,做出什么文章。 白骨夫人呵斥道,“其实什么?” 庾献心中一横,“其实,其实正如夫人所看到的那样,我原本是个书生。后来、后来我偶然在梓潼城中见到了张姑娘。我和她相逢恨晚,情投意合……” “哎呀!” 张琪瑛被庾献说的满面羞红。 不过她也知道这不是强行解释的时候,只能任由庾献继续胡说八道。 庾献见张琪瑛没有当场翻脸,心中有了底气。 “在下也知道儒门和巫鬼道之间有些不可弥合的鸿沟,因此毅然决定解下儒冠,拜入巫鬼道中。” “嗯?”白骨夫人听了心念稍解,原来是个为情堕入巫鬼道的书生。 接着她眉头一横,怒道,“这么说,所谓重玄子弟子什么的,也是欺骗我了?” 庾献身上微微冒出冷汗,“倒也不是。我原本和重玄子道长有师徒之缘,可惜出了一些事故,还未能正式拜入门墙。” 白骨夫人闻言不悦,“什么乱七八糟的。” 接着,低头沉思起来。 旁边的封明含怒说道,“先拿下你再说。” 说着,那一身黑衣的哭丧鬼猛然出现在庾献身前,大把的黄土向庾献撒来。 口中还凄厉的大叫道,“小贼,你的吉时到了,还不入土为安,更待何时?” 黄土还未近身,庾献就察觉到了沉浑厚重的力量。 庾献不敢让那些黄土沾身,又不敢当着白骨夫人的面继续使用儒家功法,当即只能稍微催动一下周公之血,让那原本粘稠黯淡的在周身流淌的鲜血,升腾出浅浅的血焰。 庾献周身血光闪烁,如同一个猩红色的茧,那黄土虽然带着寂灭沉重的气息,却丝毫不能落下。 封明额头生汗,慌忙又催动了几次。 可惜的是,任他如何施为,那黄土都不能落下。 封亮觉出不妙,他大叫一声,“岂有此理,小贼竟敢在此猖狂。” 说着继续操控那白袍厉鬼使用铁链去套庾献脖颈。 那白袍厉鬼的锁链似乎有着某种法则的力量,就算庾献催动起了周公之血,也分毫不差的套在庾献脖子上。 只不过套上是套上了,这铁链却被庾献身上的血焰烧的通红。 那白袍厉鬼面容抽搐着,好不容易才忍着灼人的滚烫,拽着那铁链狠狠一拉。 庾献一个踉跄,晃动了几下。 庾献大怒,再次将那铁链抓住,一把扯断。 封亮气的哇哇大叫,“岂有此理。” 他用手一招,那白袍厉鬼就向着封亮猛地一扑。 厉鬼上身之后,封亮的身躯明显强大了许多。 封亮直接仗剑就来和庾献争斗。 庾献那猩红的血茧本来就是装模作样的,实际上催发周公之血只需要消耗庾献本身的气血就足够了,不必那么拘束麻烦。 这时候危机临头,庾献也没心思陪封明敷衍,反手拔出腰间法剑就陪封亮站成一团。 那封亮在厉鬼上身之后,体力大增,只是灵活性降低了不少。 庾献在葫芦中扮演吴起的时候,曾经长时间斗剑为生,手底下还是有两下子的。 两人纠缠半晌,庾献再次占到了上风。 封亮大怒道,“好小贼,我看你顽抗到什么时候。” 口中说着,忽然从胸前探出一支鬼手,手持铁链劈面向庾献打来。 庾献吃了一惊,被这铁链当头打中。 那周公之血被邪物所侵,陡然强盛,硬生生的将那铁链烧的支离破碎。 封亮手段尽出仍旧无可奈何,不由得求救的望向自己的兄长。 那封明催动哭丧鬼,撒落黄土无数,可惜都在空中翻滚无法落下。 他也正焦头烂额的催动巫术和庾献抗衡,面对封亮的求救,只能爱莫能助。 正在沉思的白骨夫人,抬头看了庾献的血焰一眼,狐疑的看向张琪瑛,“这小子修炼的是什么血系法门,以往我怎么没有见过。” 这个问题是庾献之前和张琪瑛串词时就设想过的,张琪瑛当即半真半假的说道,“这个法门来自老祖秘传‘灵秘’,我也没有修炼过。” “灵秘?” 白骨夫人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听到白骨夫人此言,张琪瑛和庾献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若是被她识破,张琪瑛固然无事,恐怕庾献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能够尽破巫术的周公之血,实在是有太有吸引力了。 白骨夫人一边回忆一边说道,“许多年前,好像巫清他老人家曾经带着几个鬼王去过一趟赤水之北……” 庾献和张琪瑛都紧张起来。 这灵秘的确是张琪瑛的老祖巫清从赤水之北取来的,莫非这白骨夫人真的知道不少内情? 白骨夫人慢慢说道,“后来的事情颇为隐晦,似乎是巫清他老人家发现了一处神只的殒身之地,神明纵死,意志不散。巫清和同行的几位鬼王起了贪念,想要俘获那死去的神明,充当自己的役鬼。可惜的是,那神明虽然已经神智消散大半,毁灭他们仍旧轻而易举。巫清他老人家身负重伤,只能偷了几本典籍,只身而逃,其他鬼王也死伤大半。” 庾献心中惊骇,想不到那些巫师竟然这般大胆,妄图让一位逝去的神只为他做役鬼。 庾献正想打听是哪位神只,那白骨夫人又看向庾献,“他所学的灵秘,想必就是那时候得来的吧。” 第312章 巫颜 张琪瑛听了,装傻充愣,“应该、应该是吧。” 白骨夫人严肃的看着张琪瑛,“琪瑛,你来告诉我,是谁传给他那本秘籍的?是你,还是你的祖母巫颜?” 张琪瑛见白骨夫人如此严肃,顿时有点小怂。 她连忙推脱道,“自然是我的祖母传授的,我、我哪能拿到这么厉害的法门。” 白骨夫人听了有些诧异,“竟然是巫颜的想法?” 她原以为张琪瑛是动了少女情怀,私下将法门传授,但若是鬼姬巫颜所为,那又有所不同了。 鬼姬身为和她同时代的强者,向来以一步三算着称。 在鬼姬嫁给张衡之前,十地鬼王哪个不拜服鬼姬的才智? 就连白石鬼王这样的强者,都将鬼姬巫颜视作长姐。 不但时时派人问安,连张琪瑛这个巫颜嫡孙女的生辰,都记挂在心中。 可惜的是,当年巫清在赤水之北受了重创,从此闭谷不出。巫颜又没能抵挡住张道陵之子张衡的热情攻势,嫁入了道门。 巫清一族自此慢慢衰落。 鬼姬巫颜在十地鬼王心中,还有着一丝地位,对于鬼王之下的诸多大巫们来说,那已经是久远之前的事情了。 那个曾经称雄一时的鬼姬巫颜,他们只是当成沉迷情爱的笑柄。 鬼姬要为爱郎刘焉夺下汉中的事情传的纷纷扰扰,十地鬼王虽然都做出响应,可惜他们的门下却颇为不屑,明里暗里的抵制此事。 白骨夫人沉吟着说道,“你若有巫颜认可,那又有不同。你是堕落书生,虽然会些儒门法术,但只要顺利降服役鬼,入了我巫鬼道中,那些没用的东西自然会从此废弃。” 庾献心中一跳。 听白骨夫人的这意思,这岂不是说,若是契约了役鬼,自己那些儒门手段就尽皆不能用了? 这怎么能行! 庾献好不容易才通过坚韧不拔的努力得到天命认可,又用董卓相国府的庞大珍藏点亮了道德星途,随后还以周公之血蒙蔽天机,得到了最高人德。 如今三运加身,天地呼应,这是何等强大的助力。 庾献怎么能为了一个区区役鬼,毁掉自己这么些日子的艰辛努力。 庾献脸上微露难色,这立刻让白骨夫人察觉。 白骨夫人脸色一沉,“怎么?莫非你还舍不得那些礼仪规矩?” 张琪瑛闻言,赶紧圆场。 她笑嘻嘻的说道,“怎么会呢?庾师弟本来就打算要契约一只役鬼的,不然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只是他还找到符合自己心性的役鬼,所以才来见识一番嘛。” 张琪瑛之前并不知道庾献身上还有儒家法门,如今出了这样的变故,到底还要不要契约役鬼,还得和他私下好好商量商量。 若是契约了役鬼,庾献的儒家功法自然不能再用了,而且还说不定会得罪他的老师重玄子。 若是不契约役鬼,虽然没了直接进入鹤鸣道宫的便利,但庾献还有机会找到重玄子继续修道。 道家儒家的学问曾经混而为一,诞生过横绝一世的方士。 战国结束后,方士一分为二,成为了道门和儒门。 两者本出同源,自然没有那么强烈的对立。 不过儒门和巫鬼道却是天生的大敌,两种功法绝对不能兼而修之。 白骨夫人见庾献松了口气,不由谑笑道。 “小丫头帮的好情郎。” “哎?”张琪瑛被羞的满脸通红,做不得声了。 白骨夫人一双美目来回在庾献和张琪瑛身上扫视着,最后拿定了主意似的,开口说道,“也罢。想是那巫颜被情爱冲昏了头脑,想事情才不细致,险些被这小鬼钻了空子。这次就让我为她堵上这个漏洞吧。你且听来——” 庾献听的心头一慌。 谁知道这个邪类打的什么主意。 他拼命的给张琪瑛打着眼色,寄希望于这个巫门小魔女能够搅黄此事。 谁料庾献之前一通胡扯,最终落得作茧自缚。 张琪瑛被白骨夫人一阵调笑,早就弄的小脸通红,尴尬不已。 这时候,哪还好开口多说什么。 白骨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曼声说道,“人有七情六欲,百般苦恼。有得逞所欲,乐而忘忧,空虚形骸,不知死之将至。又有诸般求不得,生时哀怨,死时凄惶,念兹在兹无忘。又有横遭祸患,病魔缠身,水火相侵,中道不遂平生之志……” 庾献一愣,正有些不解。 张琪瑛却赶紧给他猛打眼色,示意他用心记下。 庾献这才明白,这白骨夫人竟是要传授他巫鬼道法。 这白骨夫人乃是白石鬼王的妻子,这样鬼王级别的人物传道,岂是寻常机遇? 就算庾献不打算投身巫鬼道,但是能够听她一番传授,对巫鬼道的理解也会远胜常人。 以后若是遇到巫鬼道中的敌人,不知道该省多少力气。 庾献赶紧收了法力,恭恭敬敬的一个稽首,坐在白骨夫人身前。 那封明、封亮见状不敢造次,两人不敢擅听,转身退下。 庾献聚精会神,听着白骨夫人讲解。 不一会儿功夫,身子就情不自禁的前倾,已经是听的入迷。 不知过了多久,那白骨夫人渐渐停下讲述,庾献回味许久,才从巫术的理解中缓过神来。 那白骨夫人见庾献身上隐隐有邪气升腾,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等到庾献再次稽首拜谢,白骨夫人才淡淡开口道,“我教你的这些东西,抵得上你四处游历十年,你也不必往别处去了。可以径自前往前面的白石山里闭关,等你想明白了,就在山中的万鬼洞中寻找一个最契合你心性的役鬼降服了就是。” 庾献刚学了满肚子的知识还未消化,心中哀叹,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看样子这白骨夫人不看着自己彻底沦为邪道,是不肯甘心的。 庾献不死心的说道,“契约役鬼乃是极为重大的事情。若是能得到属性珍稀的役鬼,想必以后也能够成为极大的助力。夫人的万鬼洞固然有不少品类,可若是不能四处寻访一番,在下终究是有些不甘心。” 第313章 庾献的退路 白骨夫人听了,嗤笑道,“荒唐!之前我那番口舌都白费了吗?” 好在白骨夫人也知道,庾献一时半会消化不了那些庞大的认知。 她当即耐心说道,“有些役鬼虽然能力不凡,但主要的作用,却是帮你认清自己。我们巫鬼道之人,虽然行事邪魅,但是追求的却是辨清本源真我,直指大道。” “有些人轻燥急进,过于追求手段的强大。却不知道那些激烈血腥的手段,已经背弃了巫鬼道的堂皇正路。” “上古之人,不知道人本身的强大,面对可怕的天地之威,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外力。可如今我们的认识又有不同,与其寄托于不可测的外力,不如强壮我们的意志,野蛮我们的体魄。” 庾献这才对之前一些似懂非懂的东西恍然大悟。 见识了洛邑鬼城中殷商血腥野蛮的手段之后,庾献对巫鬼之术极为厌弃。 但没想到,在听白骨夫人讲道之后,庾献对此有了全然不同的感受。 这巫鬼之术能带领人类坚定信念,走出蛮荒,得确有其不凡的地方。 庾献再无推脱借口,只得暂且进入白石山慢慢筹划。 张琪瑛一脸忧虑的看着庾献,只是当着白骨夫人,却又不好开口多问。 白骨夫人做成此事,大为满意。 她讲道的倦了,当即慵懒的说道,“也罢,今日就到这里。你顺着那白石小径向前走,很快就能寻到山门。等你回来时,若是没有契约合适的役鬼,我可要拿你是问。” 说着,白骨夫人袍袖一拂。 庾献和张琪瑛被那白袖扫的腾身而起,云雾颠倒。 等到再落地时,已经落在长满浅草的白石小径上。 庾献想想之前的事情,脸色有些怪异。 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岂不是行走在那美貌的白骨夫人背上? 张琪瑛也不再卖弄关子了,直接对庾献解释道,“这条白石小路就是白骨夫人的脊椎骨。” 好吧。 庾献自知难逃此劫,只得艰难的迈着步子向白石山前进。 这次再往前行,却比上次简单了许多。 不但没有封明封亮兄弟捣乱,而且走不多时,就见到了前面一片开阔。 那条白石小径已经走到了尽头。 庾献看着前面的荒丘,心中有些嘀咕,这白石山不会又是白骨夫人的头骨显化吧。 张琪瑛对这里很是熟稔,顺着山道走了一会儿,就回过头来说道,“好啦!在这里说话,就没人发现了。” “哦?”庾献好奇,“为何?” 张琪瑛理所当然的说道,“修行的时候最忌讳别人打扰,若是有人任意窥探,岂不是容易走火入魔?这白石山四处都有禁制,旁人难以察觉。” 庾献点头,“原来如此。” 张琪瑛关心的问道,“师弟啊,我也没想到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庾献苦笑,“我哪有什么主意?那白骨夫人把守着出山的路,分明是要逼迫我早做决断。” 张琪瑛想了想,主动提议道,“要不然我回梓潼一趟,好好求求我祖母。我祖母最是宠爱我,一定会出手帮忙的。” 庾献赶紧阻拦,“千万别,这件事还没到绝境。若是早早将她牵扯出来,恐怕咱们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张琪瑛想想,也觉得甚是有理。 她主动提议道,“顺着这山向前走,就是白石鬼王门下弟子居住的地方,咱们不去凑那热闹也罢。反正有白骨夫人的许诺,你又从她那里学了不少东西,也算是她的半个弟子。咱们可以直接去西山,找一处适合修炼的山洞,让你好好整理下刚才的收获。” 张琪瑛难得严肃的提醒道,“修行大道,关系到你最终能走多远,一定要慎而重之。你多花些时间好好想想,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帮你好好想办法的。” 庾献有些感动,这小师君虽然有些时候不太靠谱,但是讲义气这方面确实没得说。 两人打定了主意,随即避开正路,一直向西,往荒僻处走。 等到了一处全无人踪的地方,庾献才顺着地势开挖山壁,凿出一个简陋的修行室。 张琪瑛自告奋勇的替庾献护法。 庾献也怕有人干扰自己的事情,对此并不推拒。 庾献进入山洞之中仔细琢磨着白骨夫人所传,一连就是数日,等到大致有了概念,他就慢慢从入定中醒来。 细致琢磨那是以后的事情,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保住自己的三运加身! 庾献此时,还远远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庾献探头望望,见张琪瑛正盘坐在下面的山谷之中,调理气息,修身养性。 他不动声色的往山洞深处挪了挪,最后嘴巴一张,吐出一个精致的白银葫芦。 庾献轻轻将那白银葫芦放在一处角落,随后口中轻轻催动法决。 随着一道毫光刷过,庾献的身形瞬间消失,出现在白银葫芦之中。 …… 庾献睁眼一看,白银葫芦之中的世界已经明显不如前次。 原本碧蓝的天空时不时乌云缭绕电闪雷鸣,目之所及的地方也一副倾颓衰败的模样。 庾献也不知道这个葫芦还能撑多久,不由为里面的吴起幽魂和斑斓担忧起来。 吴起幽魂只是一个强烈的执念,而斑斓更干脆是流放在过去一段时光中的人物。 今后何去何从,都是问题。 庾献等了一会儿,吴起幽魂就面无表情的浮现了。 “斑斓呢?我有事儿。” 庾献对吴起呼来喝去。 吴起幽魂顿时大怒,转身离去。 庾献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斑斓出现,只得大声呼喊,招呼斑斓出现。 喊了一会儿。 庾献忽然察觉到周围风起云涌,他愕然望去,就见一条硕大无比的尾巴扫了过来,接着将自己卷起慢慢举向云天深处。 庾献被这尾巴卷着冲破一道道云彩,一直到了九天之外。 这时才看到耀眼的太阳,四处的星辰,以及斑斓那似笑非笑的巨大面庞。 “装这个逼有意思吗?” 庾献无力吐槽。 斑斓呵呵一笑,冷淡的问道。 “找我又有什么事情。” 第314章 逆之者亡 不等庾献开口,斑斓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开口问道,“前些日子,我感觉到你的气息若即若离,似乎要随时和这葫芦断了羁绊,这是为何?” “哦,这件事啊。” 庾献也不知道这位从蛮荒中走出来的强者,对巫鬼道中的事情是否还熟悉。 他解释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役鬼这种东西?前些日子有个小巫女用她的役鬼攻击了我一次,她的役鬼属性是剥离,能够剥离法器上烙印的法力。听说修炼到强大时,甚至可以剥离一切有羁绊和归属的东西。” “役鬼?!” 斑斓的瞳孔瞬间收缩。 她的脸颊向前凑了凑。 庾献只觉得那巨大的面孔越来越近,越来越是庞大。 那纤薄的红唇,都足以让自己上去打个滚。 斑斓冷淡的问道,“莫非你到了川中?” 庾献有些奇怪斑斓的反应,他随口应道,“是啊,这里巫鬼之术横行,不类中原。” 斑斓闻言似在思量什么,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儿,才看向庾献,依旧了前一个话题,“你来找我,何事相求?” 庾献笑呵呵的说道,“也没什么事儿,这么久不见了,进来聊会儿。” “哦?” 斑斓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随后抬手一挥,庾献一阵天旋地转,出现在了山洞之中。 庾献一见自己被传送出了葫芦,后悔的想抽自己一巴掌。 这种级别的大妖,人情因果极重,庾献一直都在极力回避。 特别是斑斓字字句句落在一个“求”上,分明对这份人情极为看重。 这样一个不知道多少年修行的妖精都在意的事情,庾献哪敢轻易涉足。 可是如今庾献的处境极为艰难,若是被迫放弃艰难得来的“三运加身”那是庾献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庾献只得认怂。 他再次催动法诀,随着一道毫光刷过,重新进入葫芦之中。 谁料还不等他睁眼看看四周,又是腾云驾雾般的一晃,出现在了葫芦之外。 庾献无语,这分明是自己那点小心思被人识破了,人家开始记仇了。 只是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由不得庾献倔强。 他只能低声下气的继续催动法决,试图进入葫芦之中。 一连被葫芦甩出来几次,庾献正头大的继续要进入其中。 忽然身形一顿,眉头微皱,“斑斓这等大妖,怎么会对自己进入川中的事情,这般郑重其事?之前我提到役鬼,她竟立刻猜到我在川中。” 庾献心中藏了事儿,当即谨慎了几分。 他收起法力,重新斟酌了等会儿要用的言辞。 或许是刚才的中断起了作用,庾献这次进入葫芦没有再被抛出来。 斑斓已经恢复了人形大小,正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看着庾献。 庾献赶紧一脸谄笑的凑上前去,“有事相求,有事相求。” 斑斓调侃的说道,“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庾献感慨,“这不是遇到难处了嘛。” 斑斓眉头一挑,重复道,“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庾献这会儿哪能不认,只得满口应承道,“我认我认!” 斑斓给了庾献一个“这还差不多的眼神”,接着也不为难庾献了,直接开口问道,“说吧,什么事情。” 庾献只得把自己的处境详细说了。 不过有了之前一些突如其来的想法,庾献巧妙地把“灵秘”和“赤水以北”这两个牵扯巨大的秘密隐瞒了下来。 斑斓听了思索道,“原来如此。不错,人族在周公点燃人道之火后,已经不复野蛮。儒家的功法和巫鬼之术,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要是想要契约役鬼,那你儒家所学必会崩塌。五德散尽,功德全无,就连天命也不站在你的这边。” 斑斓警告道,“大道无情,天命有归。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你可要想清楚。” 庾献有些费解,“若是这么说,那巫鬼道中人,岂不是都没什么好下场。” 斑斓听了微微一嘲,“你怎么知道巫鬼道之人就是逆天而为呢?” 庾献一怔,这是什么说法。 斑斓这个小姐姐虽然破事儿不少,又颇为任性,但是每句话都不会信口开河。 她既然提到了“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显然这后果是会着落在自己身上的。 可为何自己要修行巫鬼道,就是逆之者亡,那些巫鬼道中人就不受影响呢。 斑斓见庾献迷惑,点拨了一句。 “周公奠定人道文明根基的时候,川中尚属荒蛮。然而川中的巫鬼道繁衍继承这么上千年,难道这个过程没有在顺天而为吗?他们只是缺少一个能够带领他们舍弃那些血腥野蛮的周公而已。” 这么一说,庾献瞬间就懂了! 加上前些日子白骨夫人传授给他的那些道理,庾献很快明白了斑斓想要表达什么。 的确,川中的巫鬼道也是在慢慢演化的! 按照白骨夫人所说。 ——“上古之人,不知道人本身的强大,面对可怕的天地之威,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外力。可如今我们的认识又有不同,与其寄托于不可测的外力,不如强壮我们的意志,野蛮我们的体魄。” 这难道不就是一点点的顺天而为,寻找更加契合天命的真理吗? 川中的巫鬼道依然是在顺天而为,只不过他们的进步显得特别缓慢。 这种方向正确的缓慢,却是被天意认可的。 按照白骨夫人所说,只有这才是巫鬼道的堂皇正路,显而易见必然还有许多被他们抛弃的歪门邪道。 白骨夫人身为鬼王级别的人物,她的认知显然是带有很强的前瞻性的。 这样看来,庾献先学儒家,然后再学巫鬼道之术,的确就是逆天而为了。 就算勉强能成,后续也只有死路一条。 而反过来,先学巫鬼道再学儒家,就是顺天而为,反倒会越发昌盛。 庾献对自己乱七八糟的功法有些头疼了。 自从庾献被管亥绑出山之后,靠着各种机缘,杂七杂八的本领学了不少。 原本他还洋洋得意,这会儿终于看出了弊病。 第315章 役鬼选择 天意不可测,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踩雷。 这么一想,还是道家的功法人畜无害,各种都能兼容。 之前庾献还遗憾,以“春生万物生”筑下根基之后,儒门学问只能学会浅显的五德,无法利用功德法门快速成长。 这会看来,庾献再无遗憾了。 庾献本就不想为了契约劳什子的役鬼,毁掉儒门所学,如今还有天意这个铡刀悬在头顶,越发不敢妄为。 庾献苦着脸向斑斓说道,“这件事该如何是好?若是不能让那白骨夫人满意,恐怕我根本就出不得这白石山。” 斑斓听了微微思索,笑道,“无妨,你尽管去那万鬼洞中挑选。等到需要契约役鬼的时候再来寻我。” “好!” 庾献这会儿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选择相信斑斓的决断。 他身子一晃,出了葫芦。 一抬头正好看到张琪瑛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这是什么宝物?” 庾献闻言语塞。 他想起这位小师姐,好像对各种宝物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只得赶紧强行解释道,“租的租的。” “租的?”张琪瑛眼中带着明显的质疑。 庾献一点也不慌。 他赶紧从衣服中翻找,过了一会儿,摸出来一纸契约。 正是庾献从李肃手中购买白银葫芦的契书,上面约定的钱款还未结清。 李肃本人贪财如命,虽说看好庾献将来的前途,但亲兄弟明算账,白银葫芦的事情,早就一式两份儿,写好合同。 “哦。”张琪瑛是明事理的人,既然是他人的法宝,就没再追问。 她虽然对许多事物充满好奇,但也很懂得尊重别人,掌握其中的分寸。 至少她对庾献的周公之血,就没有穷问到底。 “刚才白骨夫人让人前来催问了,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去万鬼洞中降服役鬼。” 这白石山本就是白石鬼王和他门下弟子的所在,白骨夫人想要找到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庾献有斑斓兜底,多少有了点信心。 “你先告诉那人,我等会儿就去。” 张琪瑛闻言应了,转身离去。 庾献又仔细把白骨夫人所说,细细理顺一遍。对万鬼洞中的情况,也多了几分了解。 随后庾献起身,去下面河谷中寻了张琪瑛,两人一同前往万鬼洞。 两人刚刚绕出这段河谷。 就见两个少年百无聊赖的等在那边,正是之前打过交道的封明、封亮。 封明、封亮对庾献还有些成见,见到庾献,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张琪瑛就嚣张多了,她笑眯眯的看着两人说道,“快叫姐姐。” 两人的年纪都在十五六岁左右,比张琪瑛大了不小。 可惜技不如人,当下只能勉强的叫了一声姐姐。 庾献在旁觉得好笑。 张琪瑛刚遇见自己的时候就自认师姐,听白骨夫人所说,那鬼姬巫颜在未嫁人之前,也都是以十地鬼王的姐姐自居。 这一脉的人……怎么这么喜欢给人当姐姐呢! 封明、封亮对张琪瑛客气,不代表也对庾献客气。 封明抱着肩膀站出来大声问道,“怎么,想好了吗?我可警告你,若是不能顺利契约役鬼,转入我巫鬼道,你就离、离我们师姐远一点。” 封亮也在一旁喝道,“这可是白骨夫人的意思!” 庾献被这两人说的有点小尴尬。 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前面带路。” 封明哼了一声,主动走在前面。 张琪瑛小声的在旁讲解着,白石山的万鬼洞原先乃是一代君王的陵墓。 那位君王诞生于荒蛮时代,英明神武,征伐四方。 后来这位君王死掉的时候,他的臣民为了安抚这么强大的魂灵,杀死了上万奴隶作为人殉。 而白石山的万鬼洞中,就是沟通连接了那位君王的殉葬陵宫。 “上万人殉,有着百般世情,许多喜怒哀乐。这些人死的极为不甘,魂魄还算精纯,稍微祭炼就能派上用场。” 庾献听了默然,过了一会儿,点头说道,“我晓得了。” 走了一会儿,陆续在道旁见有行人。 荒山之中见有人迹,本就稀奇,何况是在这样诡异的地方。 庾献心知怕是白石鬼王的部属,他本着不欲生事的念头,不敢多看。 越往荒山深处走,遇到的人物越多。 有些人就连封明、封亮见了也要上前行礼。 这些人似乎是封明、封亮的师兄师姐辈儿,有几个好奇的打量着庾献和张琪瑛询问几句。 等听说张琪瑛是川中首巫巫清的后人时,难免有些惊讶。 只是如今川中局势已变,首巫一族在巫清负伤,巫颜出嫁之后,的确声势败落了。 他们那些人反倒对庾献这个堕落书生更感兴趣一些。 不少人纷纷讨论起来,这书生会契约个什么役鬼。 这几人说话的时候,封明、封亮不敢离开,连带着庾献和张琪瑛也在一旁听着。 就听了一个穿着青衣,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微带嘲讽的说道,“我听说读书人贫贱不能移,不如就让他契约一个穷鬼如何?倒正能磨砺他的心性。” 庾献听了这个建议简直要惊呆了。 这是人说的话? 要是契约一个穷鬼,那自己不得喝西北风啊! 这时就听另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人闻言笑道,“不然,此子身为儒门书生,为这琪瑛师妹拜入我巫鬼道中,必然是贪恋师妹的美色。何妨让他契约一个色鬼,考验一番,免得我巫鬼道中的明珠,落入沟渠污秽之中。” 庾献的眼睛直了。 色鬼什么的,这是认真的? 两人的交谈,也打开了其他人的话匣子。 一个中年男子笑眯眯的说道,“你们都不良善,如今我也想明白了,这世间最舒服的莫如契约一个懒鬼。平日里修身养性,懒懒一躺,就能磨砺本心。” 众人不由鄙夷道,“上次就是有人被你骗了契约懒鬼,他修行了一段时间,心性倒是够强了,可惜手上没什么本领。在上次和人斗法的时候,被人生生打散了魂魄。” 那中年男子不服,大声说道,“你若怕死怎么不契约一个替死鬼,这东西就连劫数都能顶上一顶。” 青衣男子连忙摇头,“那有什么用,平日里也没得用场。” 第316章 照亮你的 或许是这些不靠谱的建议,激发了那几位师兄师姐诲人不倦的兴趣。 他们兴致勃勃的提出了许多建议。 庾献听着冒出的一连串名字就有些蛋疼。 什么病鬼、倒霉鬼、胆小鬼、饿死鬼、吊死鬼、冒失鬼、饱死鬼、水鬼之流层出不穷。 封明、封亮听了一会儿,怕耽误正事,赶紧说道,“各位师兄师姐,这是白骨夫人安排下的事情,师弟不能奉陪了。” 封明有个师姐叫做常乐,她是白石鬼王世俗中的女儿。 白石鬼王巫术有成之后,感念留在世俗之中的这点骨血,于是将她寻回传授本领。 可惜的是常乐在凡俗富贵人家长大,生来无忧无虑,任性妄为,如何有清静之心。 常乐在白石山修炼巫术三年,结果契约役鬼之时,整个万鬼洞只有几个捣蛋鬼和她亲昵。 白石鬼王见了,心中虽无芥蒂,但也明白,以这女儿的心性,统御群鬼,威压白石山是不太可能了。 于是白石鬼王让白骨夫人将常乐收在门下,只做寻常弟子教养。 常乐初时颇有违逆,后来知道道侣与世俗夫妻的不同,渐渐才有乖顺。 只是她契约的役鬼虽然符合心性,却不是太好的助力。 白石鬼王自身急功近利,契约了不合自己心性的小气鬼,自然不愿意这样的悲剧在自己女儿身上发生。 再加上常乐虽然契约的是捣蛋鬼,但平时除了喜欢看热闹,也没表现出什么劣迹,自此听之顺之。 她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热烈,不由兴致起来。 鼓动众人道,“各位师兄师弟,既然有这桩事,咱们何不一起去瞧瞧。” 常乐此言一出,勾动了众人的心思。 其中一人更是大笑道,“好好,修炼苦闷,咱们正好赌上一把,看看这小子会契约什么鬼物。” 这人说着,一只赌鬼忽然从他头上跃出,这赌鬼一手拿着投壶,一手拿着卦盘,吆吆喝喝,两眼兴奋莫名。 众人不欲和他打赌,不过对他的想法倒是颇感兴趣。 “你打算赌哪一个?” 那契约了赌鬼之人叫做贺玄,他眼珠一转,虚言道,“说不准我这一注就要压在色鬼之上。” 众人知道这货说话素来不尽不实,偏偏他又擅长掐算,往常的赌局多半能够赌赢,听了这话只是起哄道,“若是常乐师姐肯一起赌,我们便陪你玩这一把。” 常乐听了觉得有趣,摩拳擦掌道,“好呀好呀,便来赌这一把。” 贺玄听了立刻苦下脸来。 “可别,常乐师姐若赌,那还有什么乐趣。” 常乐契约的捣蛋鬼虽然不堪大用,但是却有极为奇妙的搅局的本领。 贺玄之前好几回把常乐纳入赌局之中,都被她弄得一塌糊涂,许多精妙的推算,俱都失灵。 贺玄生怕常乐搅局,赶紧大嚷着驱赶庾献,“白骨夫人吩咐下来的事情,我等不好多事,且去且去。” 那个提议穷鬼的青衣男子笑道,“我等又不打扰两位师弟做事,看看热闹又怎样。” 封明、封亮听了此言,总算是得了机会。 他们连忙向众人告罪,“小弟们总得先把差事办完才好,各位师兄师姐若想看热闹,尽可以跟着。” 说完,带着庾献和张琪瑛赶紧向万鬼洞行去。 众人笑一笑,俱都随行。 路上的时候,庾献忍不住悄悄向张琪瑛打听了几句。 原本没什么太多的指望,谁料她竟随口说出了几人的姓名。 提议穷鬼的青衣男子叫做梅哲,提议色鬼的白衣男子唤做成风,提议懒鬼的中年男子叫做陈方。 这让庾献对张琪瑛刮目相看。 “小师君不简单啊,想不到对白石鬼王的门下,也如数家珍。” 张琪瑛嘻嘻一笑。 却没有回答。 庾献想想之前在白石路上,张琪瑛承受的种种,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这个有些不太靠谱的川中首巫一族的少女,好像真的在为了什么信念,认真的努力着。 行了多时,终于见到前方有处高大的坟丘。 封明指了指坟丘说道,“这里就是那处万鬼洞,正中埋葬的就是那位蛮荒时代的君王。这周围大大小小的人殉坑,层层叠叠,星罗棋布,就连我们也没有详细统计过。里面到底有什么机缘,还要你自己去发掘。” 封亮有些不情不愿的在旁补充道,“白骨夫人让我再提醒你一句。役鬼的作用是帮你认清自己,坚定自身的信念。不要一位的追求强大,走入旁门外道。” 这些东西庾献早已心中有数。 对白骨夫人的好意,还是心领的。 他肃然应道,“多谢白骨夫人提醒。” 庾献抛弃杂念,缓步上前。 封明在前引路,手中抛洒纸钱,口中念念有词。到了跟前,封亮上前揭去封条。 随着缓缓的石门推开,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从石门之中散逸出来。 那些围在石门跟前的白石山弟子,都汗毛一炸,接着许多狰狞役鬼,情不自禁的从那些白石山弟子泥丸宫中跳出,向着那石门哀嚎。 这诡异场面让庾献悚然,他身上微微感到寒意,接着皮肤如同覆盖了火炭一样,滚烫起来,那些邪魅鬼祟皆不能侵犯。 众多白石山弟子见庾献面色不变,都有些惊讶赞赏之意。 这万鬼洞阴气极重,就算他们也不敢这么大咧咧的堵在门口。 中年男子陈方主动提议道,“咱们的役鬼都出自万鬼洞,有很强的羁绊怨恨,不如就留在这里,光看一个结果吧。” 众人听了自然赞同。 庾献心中有鬼,乐的身旁无人。 他接过封明递过的火把,顺着墓道,慢慢向万鬼洞深处而去。 庾献之前有过挖掘狐狸白骨的经验,深知探索一个蛮荒君王的墓室,绝对不会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就算这里面有什么罕见的机缘,必然也有极重的因果。 他规规矩矩的顺着主墓道前行,走了约莫百余丈,打着火把回头一望,那洞口已经显得极小,无法查探里面的情况。 一阵阴风吹过,火把倏然而灭。 庾献并不慌乱。 白骨夫人的教导浮上心头。 ——在混沌蒙昧之中,能照亮你的,只有你自己的执着和信念。 第317章 偷天换日 庾献攥紧了双拳,原本该燃烧在胸口的人道之火,立刻点燃了全身,让他如同火炭一样,泛出炙热赤红的光芒。 接着背后繁星闪烁,露出功德星图。 未几,庾献的天命色现出,将周身的邪秽一扫而空,牢牢罩定上方。 这万鬼洞乃是荒蛮君王沉眠的地方,阴气汇聚之所。 庾献的天命色一现,立刻从墓穴深处吸引来无数尖叫哀嚎的厉鬼。 那些向他猛扑来的厉鬼,不能侵入天命色罩定的范围,只能咬牙切齿愤无比的挣扎着。 一些颇有灵智的鬼魅,甚至还试图攀附而上,污秽庾献的天命。 庾献看着天命色被污浊的速度,赶紧加紧了脚步,又向里走了一程。 或许是庾献的脚步急了些,带动的地上一长串磷火,蓝幽幽一片。 他借着磷火的光芒,左右分辨了一下,寻到一处陪葬器皿墓室。 庾献躲入其中,接着将白银葫芦从怀中取出,端端正正的摆在地上,念动口诀。 一道毫光闪过,将庾献刷入了葫芦之中。 庾献进入葫芦之中,迎接他的仍旧是拉着脸的吴起。 咦? 老吴?! 庾献猛然醒悟,这吴起幽魂不也是个执念化成的精物吗?若是有这货给自己当役鬼,那自己岂不是能逆天? 就在此时,一道淡淡的影子出现在庾献背后,轻轻开口道,“怎么?莫非你打吴起的主意?” 庾献回头。 影子由虚化实,露出斑斓的容貌。 庾献干笑一声,虚伪的说道,“哪能呢,我和老吴是好朋友来着?” 斑斓闻言促狭的笑道,“你大可以一试。” 嗯? 庾献光凭语气就知道这里面有坑了,哪敢冒险。 当即义正言辞的回绝道,“说什么呢。” 斑斓见庾献不上当,有些遗憾的说道,“你若是知道吴起现在的执念,你肯定不会打那家伙的主意。” 额。 庾献隐隐有些觉悟。 这会儿他也从契约吴起的巨大好处中醒悟过来,自己央求斑斓,本来就是为了避免逆天而为,怎么能为了眼前的好处,迷失了自己的道路? 好在斑斓岔开了话题,“怎么?你现在已经在万鬼洞中了?” 庾献赶紧点头,“不错,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斑斓显然早就为此事做好了准备,她得意的一笑,“若是别人恐怕徒呼奈何,不过我这里正好有偷天换日的法子。” 庾献见斑斓说的轻易,生怕这小姐姐会搞事,忍不住提醒道,“万鬼洞外还有不少白石山的弟子等着看我契约的役鬼,再说,有白骨夫人把着出去的路,寻常的手段,恐怕根本糊弄不了他们。” 斑斓哼了一声,打个响指。 在她身边立刻浮现了五六岁的童子,这童子穿着一身黑衣,看上去颇为可爱。 “喏,你把他契约了就是了。” 庾献一脸迷惑,“这是?” 斑斓也不卖官子,对那童子说道,“小墨,还不现出原形?” 那童子听了此言,瞪了庾献一眼,不情不愿的摇身一晃,化为了一只哈巴狗大小的墨麒麟。 “咦?这是!” 庾献猛然想了起来,这不就是洛阳宫中孕育的那只墨麒麟吗? 当初卫尉张温,还凭借此物给自己着了不少的麻烦。 莫非此物能够代替役鬼,和自己契约? 斑斓解释道,“墨麒麟乃是在一池墨中孕育诞生,它的根骨灵性全都是来源于一个个的文字。它不是血肉之物,乃是纯粹的精神所化,你和它契约,不会被人识破。” “而且文字本身就是背负大道的东西,这墨麒麟虽属异类,却是彻头彻尾的人道之物。你和此物契约,不但不会损坏你的天命,反倒可以让它每日歌功颂德,为你增加功德之力。” 庾献听了大喜过望。 只要能糊弄过关,他就已经万幸了,更何况还能够增加自己的人道修为。 “好!事不宜迟,那就赶紧契约吧。这是白石鬼王的地盘,我怕拖得太久,会有什么变故。” 斑斓也不多话,唤了那墨麒麟上前,和庾献达成契约。 那墨麒麟颇为委屈,一步三回头的向庾献靠了过去。 斑斓快速掐动指诀,庾献还未弄明白怎么回事,那墨麒麟就猛的向庾献身上一扑,消失无踪。 庾献有上次被墨麒麟暗算的经历,他赶紧抬脚一看,地上并没有什么墨迹。 他慌忙学着那些巫鬼道的弟子一样,驱动咒术。 接着只觉泥丸宫中一空,一道黑烟腾空而起,化为一个趾高气昂的中二少年。 “啊?怎会?” 庾献看着召唤出来的役鬼,瞠目结舌。 刚才不还是个五六岁童子模样吗? 那一身黑衣的中二少年,不耐烦的打量了庾献一眼,悻悻的说道,“看什么看?” 庾献哪有心思和它计较,连忙向斑斓问道,“怎么会这样?” 斑斓似乎早有预料,她淡定的说道,“你再召唤试试。” 庾献连忙将墨麒麟化成的中二少年,拘回泥丸宫中。随后念动咒诀,再次召唤。 庾献的泥丸宫中,一阵黑烟冒起。 这次出来的竟然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一出来,就对着庾献一阵阿谀奉承,将庾献说的心花怒放。不但让庾献斗志昂扬,而且浑身的负面情绪,尽都消散。 庾献高兴了一会儿,这才向斑斓惊问道,“怎会这样?” 一边问着,一边将那中年人拘回,再次召唤。 这次出来的是一个年轻武将,只见他穿铁甲,带儒冠,纸上谈兵,口若悬河。 那武将说了片刻,庾献竟然察觉到自己的体内的杀伐之力都多了一丝。 庾献这下可真是喜出望外。 庾献不等斑斓回答,又再次召唤了一遍。 这次出来的是一个幸佞之人,随着他口中赞美,空中甚至传来丝竹管乐的靡靡之音。 只是他赞颂庾献的美德,庾献身上的人道之火黯淡;赞颂庾献的功德,庾献背后的星图陨落如雨;赞颂庾献天命所归,就连那湛蓝的天命色都笼上了淡淡的尘烟。 庾献惊恐,不敢再试,赶紧将那人收回泥丸宫中。 第318章 黑衣少年 庾献回过神来。 斑斓正高深莫测的看着他,“如何?” 庾献大惑不解,“怎么会这样?” 庾献可没听说过,契约的役鬼还能变来变去的。 斑斓淡然说道,“文字本来就能摹绘人间百态,有着千奇百怪的表象。有些志怪传说,更是光怪陆离,匪夷所思。” 庾献闻言,虽觉新奇有趣,但也不踏实起来。 “就算是这样的话,可若是每次召唤,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召唤出什么东西,那岂不是很坑?” 斑斓听了笑道,“无妨,这墨麒麟乃是我封印进你泥丸宫中的,并非和你完全契约,所以才有些难以掌控。等以后你慢慢祭炼,自然能够如臂使指。” 说着,斑斓提示了一下,“对了,你也要注意一件事,你在我这里还好一些,等你出去之后再召唤役鬼,就要消耗你自己的精力了。凭你的修为,恐怕每天只能召唤三次。临战的时候,如何做出正确的选择,你可要想清楚了。” 庾献听了一阵蛋疼。 每天只能召唤三次,还不一定召唤出个什么玩意。 等真派上用场的时候,说不定会坑的自己要死要活的。 斑斓不难猜到庾献所想,她主动说道,“你对役鬼的理解到也有些见地,凭你现在的修为,倒是可以烙印一个役鬼,方便你下次召唤。” 庾献听了这话,这才松了一口气。 斑斓追问道,“你准备烙印哪一个?” 庾献把之前出现的几个役鬼想了想。 “幸佞小人”,庾献自然是不会选的,这玩意简直坑的飞起。 那“年轻武将”可以纸上谈兵,给自己增加杀伐之力,这绝对是个适合自己的超强外挂。 除此之外,那个“阿谀中年”可以驱散负面情绪,维持高昂的斗志,面对川中的巫术时,或许有些作用。 “黑衣少年”和“幼小童子”这两个有什么能力,庾献倒是没有留意。 不过这些都太不符合庾献的想法。 身为堕落书生,若是契约的役鬼不够邪恶,能不能瞒过外面的人都是个问题。 庾献试探着问道,“要不我再试试。” 斑斓闻言不但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连眼睛都亮了起来,“那你求我啊。” 庾献吓了一跳。 “别别别。” 这小姐姐的因果可不好接。 既然已经收服墨麒麟,庾献有的时间慢慢琢磨,不值得在这里浪费一个宝贵的人情。 庾献向斑斓仔细询问了方法,随后将那个“黑衣少年”契约了。 接着庾献催动法决,一道黑烟从他泥丸宫中升起,旋即化为了一个黑衣少年。 那黑衣少年尺余大小,抱着肩膀,趾高气昂的站在半空。 庾献摸着下巴打量了起来。 那少年不悦起来,“看什么看,畏畏缩缩,能成什么大事!” 卧槽! 这小中二说话有点冲啊。 庾献有些不太清楚这役鬼算是什么状态,这货虽然能说话,但不知道能否正常交流。 他试探着问道,“那你先说说你有什么本领,等会出去,说不准就要有一场争斗。” 那黑衣少年猛的跳到庾献身前,哈哈大笑道,“好!那就让我们大杀一场!” 眉宇间的自信昂扬,让庾献都有些触动。 庾献见他答非所问,抓了抓头,又拐着弯问了几次。 可那黑衣少年,每次不是嚣张无比的回答“杀光他们”,就是一脸骄傲的说道“一帮乌合之辈,何足惧哉”。 庾献无奈。 看来文字拟化的役鬼,并不能像真正的鬼魂那样,有自己的魂灵心思,修炼到最后,也无法成为身外化身一样的存在。 他心中有些明悟。 这文字拟化的役鬼,更是像是简单的人设那样,有着明确的目标和坚持。 庾献看着召唤出来的黑衣少年,心中暗自嘀咕。 看这货嚣张的,莫非他的人设是什么秒天秒地的绝世高手? 庾献心中有了点小期待。 庾献试探着对斑斓说道,“要不就这个?” 斑斓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得笑意,接着很快隐去。 她轻咳一声,“那是你的事情。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别忘了欠我的人情。” 庾献正忐忑着,他本想趁机多问几句,谁料斑斓衣袖一挥,庾献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出现在了葫芦之外。 庾献落地,踩出一地磷火。 他定了定神,四下一看,这个不大的房间里早就挤满了面目狰狞的厉鬼。 好在他身上人道之火熊熊不灭,又有功德星图护住身后,天命色罩住身前,倒没被这些厉鬼伤到三魂七魄。 庾献有心试试那黑衣少年的本事,当即口中念动法诀,试着将它召唤出来。 随着法决催动,庾献立刻感到一阵疲惫,接着泥丸宫中滞涩发涨,隐隐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跃出。 庾献在葫芦中没有这样的反应,但他也知道真正催动役鬼,不会像是在斑斓面前那样简单。 随着他精力的消耗,那泥丸宫中的滞涨感也到了极点。 随后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壳一样,一道黑烟腾空而起,在半空化为一个黑衣少年。 庾献顺利召唤出了役鬼,心中喜悦不已。 好! 眼前的这些鬼物,正好可以试刀。 庾献伸手向前一指,对着黑衣少年命令道,“还不把这些鬼物收拾掉!” 那黑衣少年听了,下巴微抬,冷笑道,“这些土鸡瓦狗,哪需要我亲自出手。” 说完瞧着庾献,“别让我瞧不起你。” 嗯? 庾献被这货弄的有些愣。 庾献很是不爽的看了黑衣少年一眼,“喂,现在是我在考验你!你要是没什么本事就明说,老子好赶紧换人!” 那黑衣少年听了哈哈一笑,“恐怕你是全天下最没资格对我说这话的,小爷可别你强多了。有本事,你就换了我!” 说完之后,竟是负手而立,懒得再发一语。 哎呦。 庾献这下有些挠头了,这到底是个什么鬼? 若是自己猜的没错的话,文字拟化的役鬼都是有一定人设的,那这货的人设到底是什么? 总不会是一直冲着自己装逼吧? 这种人设得是多无聊? 庾献一时搞不清楚。 他也不纠结,反正只要糊弄过外面那些人,成功逃出白石山,这货的人生使命也就完成了。 庾献长身而起,天命色向前一刷,将满屋的鬼物一扫而空。 他向着那黑衣少年一挑眉。 那少年这才懒懒的耸耸肩,一脸的早该如此。 第319章 贺玄的赌局 庾献身为穿越者,当然有穿越者的素质。 既然召唤出来的“年轻武将”和“幸佞小人”有让人眼前一亮的能力,那么和他们同级别的“黑衣少年”和“幼小童子”应该也不会让自己失望。 现在没表现出来,那很可能是什么隐藏属性。 庾献也不纠结这个,反正能混过眼前这一关就行。 为了节约精力消耗,他重新将黑衣少年拘回了泥丸宫中。 庾献不知道别人契约役鬼要多少时间,他稍微磨蹭了一下,在周围墓道里四下看了看。 这个蛮荒君王死的年代,祭祀祈禳的法门还比较简单粗暴,墓道中到处都是杀死的强大野兽。 距离庾献最近的一具庞大虎骨,上面磷火闪烁,泛出妖异的蓝光。 庾献围着那虎骨转了一会儿,接着不得不继续应对那些鬼物。 或许是心情放松了,庾献看着那些狰狞万状的鬼物也没了初时的戒备。 看了多时,心中幽幽一叹。 接着,庾献大踏步的向万鬼洞的出口走去。 …… 万鬼洞口,众人正在盘坐修炼,见庾献出来的这么快都有些惊讶。 成风有些疑惑地看着庾献问道,“这么早出来,莫非你没往深处找找?” 陈方倒是看的淡然,“或许是这位堕落书生意志坚定,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遇到之后,自然容易下决心。” 梅哲仍旧不忘之前的建议,啧啧了两声,酸溜溜的说道,“心志这么坚定,不会真是找了个穷鬼吧,贫贱不能移啊,哈哈哈。” 张琪瑛关心的给了庾献一个眼神,庾献心中笃定,示意了她一下。 赌鬼贺玄跳出来大叫道,“开了开了,倒要看看是什么结果。” 封明有白骨夫人的嘱托在身,站出来主动提议,“既然你从万鬼洞中出来了,那就把你契约的役鬼亮出来,给大家瞧瞧。” 封亮语带威胁的补充了一句,“若是没能契约成,你可要知道后果。” 庾献听了一笑,“这有何难?” 说着默默催动白骨夫人传授的驱使法决。 庾献的泥丸宫中立刻传来异动,慢慢的抽取他的精力,迅速茁壮。 等到泥丸宫中微微胀痛,庾献加紧催动法诀。 一道黑烟顿时腾空而起,在半空化为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年。 在场的众人都是驱使役鬼的行家,见状眼前一亮,不由审视的打量起来。 按照寻常的情况,被镇压许久的役鬼必然饱含怨气戾气,就算完成了契约,短时间内也难以驯服。 可是眼前这黑衣少年目光之中虽带桀骜,那份沉静却分外显得与众不同。 常乐主动点评,“看上去很特别。” 几人都是见过风浪的,不以为意的说道,“还要看看有什么天赋。” 说着,他们看了贺玄一眼,“贺师弟,不如你去试试。” 贺玄有些不太乐意,他的目光扫了封明、封亮一眼。 这俩货在庾献没有役鬼的时候就没打赢,这时候哪肯出来现眼。 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的杵在那里。 贺玄暗骂一句,懒洋洋的出来一站,“也罢,就让我瞧瞧你这小鬼儿有什么能耐。” 几人的语气粗暴无礼,庾献心中微微有些怒意。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和贺玄交手,就听他背后那“黑衣少年”,以无可置疑的语气说道,“你还不值得我出手。” 贺玄闻言大怒。 常乐等人听的哈哈大笑,“贺师弟,想不到你被个役鬼看轻了。” 几人戏谑的笑声还未落地,就见那“黑衣少年”扫了他们一眼,淡淡的补充道,“你们也不配。” 什么? 白石山的几位弟子都一脸的愕然,接着脸色冷了下来。 就连庾献都差点绷不住自己的表情。 这货? 接着,就听“黑衣少年”下巴一扬,挑衅的说道,“你们一起上,或许还有机会。” 一、一起上? 庾献懵了,这货这是要坑死老子?! 庾献之前对付封明、封亮都暴露了不少底牌,若是这些人一起上,那恐怕就留不下什么秘密了! 贺玄已经按捺不住,他站了出来,冷笑道,“看来,真要给你一个教训了。” 说着,他在泥丸宫上一拍,一只赌鬼猛然跃出。 这赌鬼一手拿着投壶,一手拿着卦盘,吆吆喝喝,脸上露出兴奋而癫狂的神情。 贺玄伸手在地上一指,像一个狂热的赌徒那样大叫道,“买定离手。” 随着贺玄一指,两人脚下仿佛出现了方方正正的棋盘一样的东西,将两人容纳入局中。 那个兴奋癫狂的赌鬼,飞快的跃起来空中,手中的投壶反转,重重地向庾献打来。 匆忙中,庾献看了眼“黑衣少年”。 那“黑衣少年”竟然像是什么都没瞧见一样,全无反应,彻底了贯彻了“不值得出手”的宣言。 无奈之下,庾献只得自己拔出法剑,敏捷的向上撩去。 谁料庾献的这一记格挡竟然全无效果,那投壶像是穿过了虚影一样,重重的对着庾献照头砸来。 庾献心中一惊,莫非这投壶和吊死鬼的锁链一样,也是规则类的东西? 庾献赶紧启动“智障之盾”。 他额头上刚刚浮现出水晶鳞片一样的东西,就被那状若青铜的投壶砸中。 上面沉重的力道打的庾献一个趔趄,好在伤害都被智障之盾抵消,反倒是投壶在庾献头上砸的粉碎。 庾献见挡住了这一击,也不浪费法力,顺势将智障之盾收起。 贺玄虽未建功,却丝毫不在意的哈哈大笑了一声,“你赌错了!” 说着话,贺玄的身躯竟然像是膨胀一样,强壮了许多。相反,警惕的留意着贺玄的庾献,身躯竟然不自觉的矮小了一圈。 正在庾献为这样的变化愕然的时候。 贺玄攥了攥拳头,目中露出兴奋之意,“正好乘胜追击!” 说着,身躯一纵,重重地一拳打来。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赌鬼手中重新具现了那青铜投壶,接着投壶一翻,一道白芒闪过。 庾献经历过耳聪目明之境,几乎瞬间发现那是一道羽箭。 他以一敌二,上来就落入了两难之中。 第320章 赌鬼的手段 庾献重重的一捏拳头,一道暗红的血焰从他的双手迅速的向全身蔓延。 他的肌肉鼓胀,身躯越发挺拔,一母之力顺势发动。 接着大口一张,喷出大团迷雾,四下蔓延。 贺玄心中警惕,手下的动作慢了一拍。 那羽箭虽然射入迷雾之中,但不知道效果如何。 贺玄不敢冒险。 他眼珠一转,忽然冲着旁边拿手一圈,口中叫道,“你们也别闲看,正好给我加大筹码。” 话音一落,梅哲、成风、陈方、封明、封亮五人,竟然同时被贺玄划入赌局。 …… 庾献借着烟雾的掩饰,飞快的从肺部迫出一道白色的锐金之气,向着羽箭迎去。两相撞击,俱都化为无形。 接着他赶紧查看自身的状态。 很快庾献就发现,虽然体型的变化只是表象,但自身状态确实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莫非这就是赌鬼的独特性? 庾献正皱眉琢磨着,就见随梅哲等五人被圈入这个奇怪的结界,那悬在空中投壶中凭空又多了五道白芒一样的羽箭。 投壶的壶口向前,遥遥指定迷雾,上面的五支利箭蓄势待发。 梅哲等人都脸带戏谑的瞧着,似乎不介意被贺玄借用力量。 贺玄见几位师兄弟没有拆台,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我赢面大增。” 随着贺玄此话一出,他的身躯又庞大了几分,藏在迷雾中的庾献明显感觉到自身状态受到了抑制。 他连忙鼓起风来,将迷雾的范围扩大,接着果断的先下手为强! 贺玄正大睁着眼睛,紧张用卦盘推算着,忽然迷雾向前一冲,接着一个黑影像是虎豹一样,从里面猛冲出来。 贺玄慌忙扬手一抬,那赌鬼身上的投壶,落入掌中。 贺玄手持投壶劈头向庾献砸去,只是他失了先手,还未等投壶砸到庾献头顶,就被他突入身前。 庾献自信他的拳头就算是寻常武人也不敢硬挡,何况一个体质孱弱的巫师。 谁料几拳下去,贺玄虽然吃了小亏,但凭借卦盘和投壶的抵挡,竟然悉数接了下来。 庾献眉头微皱,这定然是赌局的变化,带来的增益。 不过他的格斗经验,比起临时获得加成的贺玄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在一轮猛攻之后,他长笑一声,将手一掀,像是合上了一扇门扇一样,两人之间的浓雾,立刻将庾献掩藏。 贺玄一怔,连忙一投壶向面前的迷雾砸去。 投壶挥舞,却砸了个空。 贺玄暗道不妙,身后已经传来了剧烈的破风声。 他猛然回头,正见庾献的拳头在他视野中越来越大。 仓促之间,贺玄只来得及打了个响指。 庾献好不容易得手,一拳砸上,那贺玄忽然扑棱棱化为数只斗鸡,一哄而散。 嗯?! 庾献心中生出警兆,赶紧一个后翻,离开刚才的位置。 就见数道羽箭狠狠的钉在地上,接着如同白烟,消失不见。 庾献自身营造的迷雾,自然不会影响他的视线。他抬头一看,那些四散的斗鸡,忽然扑腾飞跃在一起,重新化为贺玄的模样。 接着空中那翻转的投壶,再次光芒酝酿,随机的一箭一箭四下乱射。 那贺玄目中都是茫茫烟雾,他丝毫不怯,催动空中的赌鬼加紧运转卦盘。 随着卦盘光芒连闪,那投壶中的羽箭像是慢慢找到了目标一样,向庾献所在的方向乱射过来。 庾献毫不畏惧,等到那乱箭临身,才一声暴喝! 他身上的血焰,像是被大风刮动一样,一收一放着。那些羽箭几乎在瞬间,化为白烟,消失无踪。 庾献鼓动血焰,破了贺玄的巫术,接着毫不犹豫的开动了“人马如龙”,向贺玄扑去。 庾献的迷雾乃是兵法,自然而然的屏蔽气机。 贺玄的卦盘来回转动,却无从推算。 …… 一旁的梅哲眉头微皱,向旁边的成风说道,“成师弟,你怎么看。” 那成风闻言,自然会意,他笑呵呵的说道,“梅师兄,我觉得这里面必有蹊跷?” 说着话,他头上跃出一只蹊跷鬼。 这蹊跷鬼两只眼睛大如灯笼,专能看破玄奇,追踪旁门左道。 随着两道红色光柱从那蹊跷鬼眼中放出,庾献散布的迷雾升腾消散,支离破碎。 成风咂咂嘴,向贺玄揶揄道,“贺师弟,师兄就这么大本事,不成就怪不得我了。” 迷雾一散,贺玄立刻发现了突进到跟前的庾献。他慌乱之下,连忙打了一个响指。 一只只斗鸡从他袖口领口汹涌而出,迷乱了庾献的双眼。 庾献随手打死两只,那斗鸡四散而走,却根本找不到贺玄的本体。 庾献飞快的扫视四方,却见那些斗鸡转眼聚合在一起,重新化为一个贺玄。 贺玄屡屡不能建功,见旁边的师兄弟们嘻嘻哈哈,一脸嘲笑,不由脸上露出羞恼。 空中漂浮的那赌鬼仿佛也感受到了贺玄的态度,一脸认真的从身后摸出来一个算盘。 “好!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真本事!”贺玄高喝一声,飞快的向前冲上,那个漂浮的赌鬼连忙开始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不知道计算什么。 庾献当然不怕和贺玄硬碰硬,只是才交手了几招,庾献就察觉出了一丝不对。 这贺玄虽然拳脚功夫一般,但是打起来极为勇猛。竟是毫无顾忌的和庾献开始以伤换伤。纵然庾献多次把他打翻在地,但是贺玄仍旧以极快的速度爬起来继续缠斗。 庾献自恃有无穷的体力,初时还未在意,但是很快就觉出蹊跷。 在数次交换中,凡是他蓄谋已久的攻击,往往落空,能打中贺玄的,都是一些不轻不重的虚招。 但是贺玄却每一次都能看破庾献的破绽,以不大的伤势,趁机重创庾献。 随着时间的推移,贺玄竟然渐渐掌握了一定的优势。 庾献越发疑惑起来。 他的拳脚功夫只能算是粗通,面对贺玄的攻击只能转为守势。 连番吃亏之后,庾献本能的觉得问题出在那不停拨动算盘的赌鬼身上。刻意留心之下,果然听到那赌鬼在拨动算盘的同时,不停的说出一连串的数字。 “一”、“六”、“七”、“九”、“九”…… “四”、“三”、“七”、“一”…… 庾献心念急转,当即连声大喝做出干扰。 贺玄的身形果然一顿,庾献的一记重拳狠狠的落在他身上。 贺玄痛哼一声,一个翻滚卸掉力道,脸上却得意的大笑道,“哦?你终于注意到赔率了吗?可惜,太迟了!” “现在我赢面大增!” 说着,贺玄的身形再次强壮,庾献的自身状态越发恶化。 庾献这才醒悟。 现在两人还在赌局之上,贺玄用极好的赔率以伤换伤,占到优势,自然可以利用规则的力量,将这一点点积攒的优势,化为足以碾压的胜势。 第321章 出千 贺玄虽然同样吃了点亏,但是在这赌鬼的赌局中,赢家是有不小加成的。 他依靠赔率抢到优势,当然不怕和庾献以伤换伤。 贺玄大局已定,得意的看着庾献,“如何,看你还敢嚣张。” 说完之后,贺玄才觉得有点不对。 嗯? 刚才嚣张的是那个役鬼来着。 对了,那个役鬼呢? 贺玄连忙定睛一看,这才意识到那役鬼刚才根本没有参战。 这会儿,那货还和个二百五一样漂在半空中呢。 看到贺玄瞧来的眼神,那黑衣少年竟然还不屑的扭过头去。 贺玄这下有些卧槽了。 搞什么啊。 这役鬼除了开场装了个逼,完全不顶用的啊。 “你这役鬼!” 贺玄对着庾献欲言又止。 旁边的成风却毫无顾忌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该不会是装逼被打死的吧?!” 白石山众弟子,嘻嘻哈哈,谑笑不已。 陈方为人老成一些,他见贺玄占了优势,心下放松,瞟了张琪瑛一眼,主动开口说道,“贺师弟等下要留点情面,咱们白山鬼王一脉和其他几支不同,与首巫一族素来都有交情,不要做的难看了。” 张琪瑛听了嘻嘻一笑,对庾献却信心十足。 庾献经过刚才的试探,已经对贺玄的手段有些了解。 可惜,这里是白山鬼王的道场。 庾献这会儿又扮演的是个归附巫鬼道的堕落书生,许多手段都不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用。 就连专克巫鬼邪祟的周公之血,庾献都不敢激发太甚,免得引来白山鬼王或者白骨夫人的关注。 庾献看看别人家的役鬼,再看看自家的役鬼,真是无力吐槽了。 原本庾献只要证明了自己能契约役鬼,就可以糊弄过白骨夫人,从容离开。 可是张琪瑛这么热心的帮自己,显然也有让自己帮她撑场面的意思。 要是就这么输了,可就有些不够义气了。 庾献想着,索性将那只会装逼的黑衣少年召回。 嗯? 贺玄有些意外。 不过他可不会放弃这难得的机会。 趁着庾献分心,贺玄手掌微张,悄悄出现一个青铜铜壶,接着揉身而上,劈头就向庾献打去。 就在贺玄心中暗喜的时候,面前忽然跳出个老头,这老头右手一张,匆忙大叫道,“别打!” 贺玄哪来的及收手,正疑惑这是何人的时候,手中铜壶落下,将那老头“哎哟”一声,打的翻滚。 贺玄疑惑,庾献也有些愕然。 他每日有三次召唤役鬼的机会,除了黑衣少年烙印成功,剩下的只能是随机召唤出来。 庾献本着赌一把的念头,打算换个役鬼试试,没想到召唤出来的竟是自己最不想要的“幸佞小人”。 上次这货出来,简直坑的庾献飞起。 如今…… 庾献看了眼,在地上打滚的小老头,似乎也是个不顶什么用的家伙。 那幸佞小人在地上“哎哟”了两声,一脸委屈巴巴的抬头看了庾献一眼,接着目光转动,瞄向了在那惊疑不定的贺玄。 在对视的一瞬间,庾献甚至有个错觉。 这幸佞小人的目光,竟有出说不出的阴沉锋利之感。 他的目光从庾献身上,转到贺玄身上的过程,让庾献几乎以为有一道沉重锋利的刀,划破了空气。 看着那幸佞小人死死的盯着贺玄,庾献心中一动。 莫非这货还有隐藏属性,被打之后,会转移仇恨,把坑自己的本领,用在对手身上? 是不是这样啊? 庾献正拿捏不定。 那小老头已经正色看着贺玄问道,“这位少侠,我看你英俊潇洒气质不凡,莫非是赌圣?” 少侠?赌圣? 贺玄眼睛都直了。 什么玩意这是? 正在贺玄糊涂的时候,一旁观战的梅哲大声提示道,“贺师弟不要大意了,这是那家伙召唤的役鬼。” 旁边的成风也确认道,“不错,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搞的,但这个确实是役鬼。” 贺玄闻言,当即不再迟疑。 管他有什么玄虚,趁着自己这会儿状态加满,把庾献击败才是重点。 他这赌局虽然能根据局势的变化,强化自己限制对手,但也不是没限度的。能达到什么程度,取决于自己的修为和赌鬼的层次。 时间一长,那苦心修炼多年的赌鬼也要元气大伤。 贺玄毫不犹豫的再次进身,手中挥舞的铜壶也暗暗多了些变化。 空中的赌鬼及时的计算了这一击的赔率,“七”! “七”意味着七成几率,是很大的赢面了。 贺玄心中笃定。 庾献虽然处在劣势,却丝毫不慌乱。他用手在法剑上一抹,那剑立刻放出雪亮的光芒。 眼见两人再度交锋,一旁的小老头见状激动地大叫道,“妙啊!这投壶乃是赌具,赌具蕴含着输赢成败的规则。在赌局之上,赌具乃是几率性的东西!这投壶可以说存在,也可以说不存在。老夫看少侠修炼赌鬼多年,已经懂得如何出千的奥妙,以老夫看来,这一壶八成是要敲中了。这赔率开到‘九’才合理。” 嗯? 贺玄闻言色变,就在那幸佞小人说破“出千”二字时,他手中的投壶忽然明灭不定起来。 贺玄的心一下的提到了嗓子眼。 投壶乃是赌具,作为几率性的造物,可以在赌局上虚实变换。贺玄修炼的赌鬼能够出千,可以骗过赌局,任由心意变幻。 可是如今被人一口道破,赌局的规则再次生效。 如此一来,这几率性的东西可就不好掌控了。 贺玄咬了咬牙。 作为一个真正的赌徒,这种时候了,贺玄可从来没有怂过! 贺玄紧张的注视着重重砸下的投壶。 那在和法剑接触的一瞬,青铜投壶如愿以偿的化为虚物,轻松的绕开了法剑的格挡,接着重新凝实,向着庾献的脑袋重重落下。 庾献的法剑撩了个空,不管是重新格挡还是反打贺玄围魏救赵,都已经来不及了。 贺玄心中狂喜! 谁料,就在那青铜投壶要砸在庾献头顶的时候,竟然再次化为虚物,打了一个空。 庾献得此机会,迅速的一剑斩去,在贺玄身上带出一串血花。 小老头见此动容,他看着贺玄鼓舞道。 “噫,少侠打出了血性,让人钦佩,虽败犹荣!” 第322章 看透世情 贺玄怒瞪了那小老头一眼,还未开口。 就听那小老头自言自语道,“少侠吃了小亏,定然越挫越勇。这里面的赢面,可堪玩味。” 庾献福至心灵,恍然大悟。 经过之前的事情,他慢慢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这赌局之中,并不是贺玄完全操纵的,重要的是对规则的认知和利用。 赌局赌局,如果不能弄懂规则,怎么可能赢得了。 贺玄作为这赌局的拥有者,虽然一手制定规矩,但是他既然落入局中,必然也受规矩的约束。 如果是旁人,可能还没等弄明白这赌局中的规矩,就已经大败。 但是这“幸佞小人”有着看透世情的能力,目光异常老辣。 短短时间,就已经识破了里面不少的规则,甚至还因为识破贺玄出千,让他神出鬼没的攻击,失去了效果。 这会儿被那小老头点醒,庾献自然懂得如何利用。 他哈哈一笑,大声道,“我已经识破规矩,又小胜一招,看来我要反败为胜了!” 话音一落,庾献的身体应声增长了许多,感觉手上的力量也增强了几分。 而看上去强大无比的贺玄,渐渐恢复原状。 贺玄本就比庾献逊色不少,如今局面不利,脸色越发阴沉。 贺玄正思索着该如何利用现有条件,就听那小老头诚心诚意的对他提醒道,“少侠,你手中筹码不少,何必打的这般拘谨?老夫为官多年,经历了不知多少尔虞我诈,奸险谋划,深知胜负往往在一线之间。你手中还有余力,这时不用,等到败了,悔之何及?” 嗯? 贺玄心思微动。 他身为巫鬼道中年青弟子中的佼佼者,也见识过不少役鬼。 对这小老头属于什么役鬼类型,心中大致也有些猜测。 不过就算那小老头刻意诱导,但他所说的事情并不算错,甚至在某种角度来看,确实是很好的选择。 他若输了,别说几位师兄弟面上无光,就算白骨夫人说不准也会责备。 贺玄想着,目光不由瞄向了在赌局边缘的几位师兄弟。 ——年长的虽然不好招惹,但是让那两个小的帮忙倒不难。 贺玄拿定主意,右手打了个响指。 随着指响,封明的哭丧鬼情不自禁的从泥丸宫中跃出。 封明正在和封亮说说笑笑,被这一弄吓了一跳。 封亮警惕的看了过来。 贺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打了一个响指。 封亮的吊死鬼也情不自禁的从泥丸宫中跃出。 靠! 封明封亮脸都绿了。 想不到贺玄竟然又用上了献祭同门这一招。 贺玄加大筹码,固然可以状态暴增,也能让赌鬼的手段更加多样,但是无论输赢,被当成筹码的役鬼都有不小的损伤。 成风见状,赶紧把自己的蹊跷鬼收了起来。 梅哲和陈方倒不在意,谅贺玄也不敢乱来。 贺玄有了哭丧鬼和吊死鬼相助,立刻胆气大增。 这两个鬼物都是战斗类型的,攻击能力算得上是其中翘楚。 贺玄带着两鬼一拥而上,让庾献心中暗骂不已。 不知道“幸佞小人”这一把,到底是坑自己还是坑贺玄。 好在庾献对那两鬼物已经有了些战斗经验,身上血焰升腾,避免邪气入体。 又见成风收起了蹊跷鬼,他毫不犹豫的重新吐出大团烟雾,弥漫了整个赌局。 在这迷雾之中,庾献进退自如,不但没有落入劣势,反倒两次将近身的吊死鬼打散。 贺玄越发焦躁起来。 正在此时,就听那“幸佞小人”在贺玄身边幽幽一叹,“少侠,你输了。你的底牌已经尽出,还奈何不得我那主人,这一局你就早早认输吧。” 贺玄还未答话,空中的赌鬼听见“输了”两字,就两眼泛红起来。 紧接着,贺玄也跟着两眼泛红起来。 “幸佞小人”见激发了赌鬼的负面属性,赶紧对庾献劝道,“主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何不见好就收?” 庾献蛋疼无比。 尼玛,到底该不该听他的,谁特么知道这货要坑哪个? 好在他还记得“幸佞小人”被贺玄打过一记,深信这鬼物不是什么大度的。 于是佯装作势,要抽身而走。 贺玄两眼顿时通红,大怒喝道,“哪里走!老子还没输呢!” 说着,四下一看,毫不犹豫的向着成风打了一个响指。 随着一声指响,成风的蹊跷鬼不由自主的从泥丸宫中跳了出来。 成风微怒,想要出手干预,却又觉得不该在这时候落井下石。 他一脸不快的站在那里,任由贺玄狐假虎威。 贺玄将成风的蹊跷鬼纳入筹码,随即指挥它目放精光,寻踪觅迹。 庾献的吞烟吐雾虽然神奇,但在这小小的范围刻意针对,却并不困难。 很快,庾献的迷雾就被那蹊跷鬼破坏的支离破碎。 庾献心叫糟糕。 贺玄得了这个助力,就能发挥出哭丧鬼和吊死鬼的战斗力。 一旦打起来,恐怕又要暴露不少底牌。 庾献心中担忧很快转为现实。 哭丧鬼不断撒下纸钱、黄土,同时施加诅咒,限制庾献的发挥。吊死鬼则使用铁链屡屡偷袭,给庾献造成不大不小的伤势。 空中的赌鬼倒转青铜投壶,使用里面的羽箭,对着庾献所在的方位狂轰滥炸。 庾献暗骂不已。 正犹豫要不要把“幸佞小人”这坑货收回去。 就见那小老头兴奋的在贺玄附近手舞足蹈,“好,少侠大局已定!下一注,我赌十成!” 贺玄早就看那小老头不顺眼了,又知道那小老头黑嘴的属性,听了这话,心中很是膈应。 他一怒之下,扯下左臂向“幸佞小人”扔去。 那左臂还在半空,就化作了一只只凶猛的斗鸡,气势汹汹的向那小老头啄去。 那“幸佞小人”遮挡不住,被啄的抱头鼠窜,哀叫连连。 贺玄又见庾献左支右绌,不由哈哈狂笑,“如今我大局已定!” 庾献心头一沉。 贺玄如今大占优势,按照赌局规则,恐怕又会获得极大的加强。 正想着,庾献的身体忽然比之前轻灵了不少,那猛攻而来的吊死鬼一个错算,再次被庾献揪住铁链,一把扯断。 庾献大惑不解,连忙向贺玄看去。 就见贺玄正脸色阴沉,加紧操控着众多鬼物向自己猛攻。 ——他的身形,分明比之前又弱小了许多。 第323章 梅哲 庾献诧异。 怎么看都该是贺玄占了上风。 可结果反倒大为不同? 而且,那贺玄好像丝毫没有意外的样子。 莫非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贺玄微微咬牙,接着断臂向着旁边一张。 那些扑啄“幸佞小人”的斗鸡都反身回来,重新化为了他的左臂。 拳头攥紧,贺玄毫不迟疑的向庾献猛扑过来。 看他那凶猛的气势,竟比之前还要疯狂几分。 庾献的身体状态正如日中天,当即长笑一声,毫不畏惧的迎头而上。 两人你来我往,战成一团。 庾献的本领本就强横,这会儿轻易的将贺玄压制住。 就连前来助阵的吊死鬼和哭丧鬼都被庾献身上的血焰频频重创。 封明、封亮两兄弟心疼无比,几次想要将他们的役鬼拘回。 可惜打的正胶着,他们也不好这时候扯后腿。 “幸佞小人”脸上的诚恳一扫而空,双眼换上了看透世情的睿智。 他背着手站在激斗的两人身旁,脸上挂上了捉摸不透的笑意。 悠然说道。 “老夫为官多年,吃亏不少。平日也常斗鸡走狗,投壶射猎,也常拿着家国天下,争锋一线,与人赌命。这些年下来,心中攒了几句肺腑之言,想要提醒少侠。” 小老头说着,认真的竖起了一根手指。 “第一句,主持赌局之人,不可沉迷赌局,不然只会赌红了眼。” 见贺玄神色微动,小老头又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句,有赌必输。谁都不敢说一直就是那个赢家。你虽然能制定规则,占尽优势,但一场赌局,拖得越久,输面就越大。” 贺玄脸色阴沉,情不自禁的看了那小老头一眼。 就在那小老头竖起第三根手指的手指时,忽听赌局旁边的梅哲,一声暴喝,“住口!胡言乱语!” 贺玄被梅哲的大喝惊扰,连忙收了攻势后退几步。 那小老头背着手转过身去,一双锋利的眸子像是寻到了猎物的鹰隼,狠狠的盯紧梅哲。 梅哲脸上冷然。 他看着贺玄大声训斥道,“我们修行巫鬼之术,为的就是看清自己的内心,守住自己的执着!你天生喜欢玩弄规则,又追求冒险刺激。赌鬼一途,和你无比契合。你既然走上这条路,就该赌上一切,坚定不拔的走下去。你心中自该有你的道路,何必听别人大放厥词!” 那小老头听了此话,沉默无语。 贺玄却像是醍醐灌顶一般,把一些事情领悟的更加深刻。 他心念急转,大声叫道,“梅师兄得罪,我要借你一臂之力。” 梅哲闻言,淡淡笑道,“也罢,我的役鬼天生克制这鬼物。不帮你有些说不过去。就帮你这次吧。” 话音一落,从他泥丸宫中跳出来一个酒葫芦。 那酒葫芦塞子跳开,从里面跃出个醉醺醺的酒鬼。那酒鬼洒脱飞扬,在葫芦口踉跄了几下,迎面跌倒落入赌局。 这酒鬼还未落地,就有了一分清醒。他一个翻滚,双手撑地,用力一拍。 仿佛有一种奇妙的力量,从那酒鬼身上弥漫。 庾献虽然脚踏实地,但随着那酒鬼一拍,地面仿佛被震碎为波浪,让众人恍惚置身于酒池之上。 贺玄迷醉微醺,心神失守,赌局险些告破。 他连忙大叫,“师兄留点力。” 梅哲一笑。 目光注视那“幸佞小人”。 那小老头原本锋利的目光,立刻呆滞。整个人像是喝了不知多少烈酒一样,满面酡红,摇摇晃晃。 他目光直直的看着梅哲,口中含含糊糊的说道,“好、好厉害的手段。” 那洒脱年轻的酒鬼哈哈一笑,倒提起酒壶,任由手中的美酒四溅。 美酒落地化为无色气息,四处弥漫。 庾献沾着一点,就觉得晕坨坨,陶醉无比。 梅哲慢慢开口,从容向“幸佞小人”问道,“老先生,你看如今胜算如何?” 小老头张口欲言,脑子里还没想明白,口中就胡乱说道,“区区儿戏,未必奈何得了我主公。” “哦?” 梅哲有些讶异,接着看了庾献一眼,“看来你那主公,还有未用出的手段。” 接着有些不信,又有些自负的说道,“莫非我这酒香不够醉人?” “幸佞小人”闻言,本能的就要加以诱导,只是整个人醉陶陶的,口中话已经跟不上思索的节奏。 他略有几分狂态的笑道,“呵,不说主公的手段,老夫要是再年轻几岁,也不见得怕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套出了许多虚实。 这让已经有了七分醉意的庾献猛然警醒。 “幸佞小人”那张黑嘴根本就是个混乱型杀伤武器,如今这般不能自控,莫非真的应了一句,“酒后吐真言”? 庾献不敢再让这坑货留在外面,赶紧催动法咒将他拘回了泥丸宫中。 “幸佞小人”缓缓消散之后,梅哲和贺玄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庾献身上。 庾献心头一紧。 按理说,像他这样的修道人早就不该被酒色财气所迷。 可如今头脑昏沉,手脚迟缓,却又偏偏和酩酊大醉了一般。 莫非这酒鬼迷惑的不是自己的感官,而是心志? 庾献一边想着,一边暗暗叫糟。 这梅哲的役鬼不但破掉了“幸佞小人”的蛊惑,而且还让自己的状态极为不妙。贺玄有哭丧鬼和吊死鬼这两个猛鬼相助,等会儿打起来,岂不吃亏? 心中想着,庾献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一次召唤机会。 他顾不得多想,慌忙再次掐动法诀,在泥丸宫上一拍。 一道黑烟顿时腾空而起,在空中化作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庾献瞥了一眼,心中大感不妙,怎么是他? 那个阿谀中年! 庾献心中正没底,原本跃跃欲试要上来把庾献痛打一顿的贺玄也看愣了。 这尼玛什么情况? 他下意识的回头请教梅哲,“梅师兄,这家伙身上怎么又冒出个役鬼?可以这样的吗?” 梅哲愣了半晌没出声。 这不合理啊! 他心中的执着是什么? 这不是个怪物吧? 两人正发怔,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眉头微皱,已经注意到了四处弥散的酒气。 第324章 你没有,你不想 那个阿谀中年闻着四处弥散的酒香,微微皱起眉头,接着用手在鼻前扇了扇,仿佛闻到了什么恶臭的东西。 梅哲平素淡定,但是阿谀中年这样的态度,让他顿时洒脱不在。 他微生怒意,冷冰冰的看向那阿谀中年,“怎么,在下的酒不好吗?” 那阿谀中年闻言,诚恳的说道,“确实不怎么样。” 梅哲听了不怒反笑,“哦?我自束发,周游天下,品评美酒。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醉生梦死,这才从中取出酒意,助我逍遥。我这酒意不是凡质,追求的乃是人间的大自在。你是何许人也,能明白其中玄妙?” 庾献闻言,这才明了。 难怪自己以修道之身,也被迷醉。 这酒意中洒脱自在的意味,的确对他们这样的人有致命的吸引。 那阿谀中年听了哈哈大笑。 接着笑意一收,转身恭敬的对庾献说道,“主公,难怪下官觉得不妥,这酒配不上您。” 庾献酒意一起,心中豪情无限,“哦?那你来说说,这酒如何配不上我。” 梅哲怒极反笑,讥讽的瞧着。 那阿谀中年看着庾献,从容说道,“好,就让下官来告诉主公,这酒该怎么喝。” 那阿谀中年沉吟了一会儿,慢慢说道,“祀兹酒。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天降威,我民用大乱丧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丧,亦罔非酒惟辜。” 随着那阿谀中年的诵念,庾献只觉的遍体火热。 那覆盖身上的周公之血,仿佛获得了灵魂一样,整个灵动起来。 庾献身上的血焰若舞若跃,发出明亮的微光。 庾献一时清明,仿佛宿醉清醒,幻梦破裂,懊恼初生。 下意识问道,“若饮酒大醉,又该如何?” 那阿谀中年见庾献能听进劝谏,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饮惟祀,德将无醉。惟曰我民迪小子惟土物爱,厥心臧。聪听祖考之彝训,越小大德。” 说完之后,怕庾献没能理解,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主公时刻记得以德行驾驭自己,就不会迷醉。” 庾献听了,身上的血焰再次烈烈,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这时,他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阿谀中年看似只会阿谀奉承,歌功颂德,但并非如此。 他只是老于世故,把自己的观点圆滑从容的拿出来,让庾献不自觉的接受。 这会儿庾献也弄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那阿谀中年规劝庾献的,正是当年周公旦所书的酒诰。 这酒诰本身就有告诫劝勉之意,而恰好庾献在洛邑鬼城中时,在身上涂遍周公之血。 周公的意志触发了周公之血的反应,周公之血自然把这意志牢牢烙印,让庾献身边的血焰有了抵抗酒意的能力。 庾献的目光忽然冷静清明,这让梅哲大感意外。 那阿谀中年说的东西梅哲自然也明白,不过这世上明白道理的人多,能够踏实自律的人却少。 他可不相信一篇酒诰就能让人摆脱酒鬼的酒意。 梅哲神思一动,那酒鬼将酒葫芦一翻,毫不吝惜的从里面倾倒出了大量的酒气。 那酒气滚滚,烟雾缭绕,很快化为一条龙形模样。那酒气凝成的巨龙大口一张,向庾献吞去。 庾献哈哈一笑,“来的好。” 他不欲暴露周公之血的秘密,牢记着刚才阿谀中年所说的“德将无醉”四字,把嘴一张,从肺部迫出一口白色的金德气息。 这金德气息果然不被酒气所惑,如同一柄锋利的小刀,在那酒意之中钻来钻去。 梅哲不以为意。 这些年他和儒生交手极多,深知人的品德是极容易动摇的。 只要用酒意死死围困,用不了多少时间,儒生就会五德失守,放浪形骸。 到时候酒醉迷乱之下,不但任人宰割,甚至还可以为他所用。 庾献的五德修为薄弱,金德之气用不了一会儿,就有顿挫之感。 他怕伤到根本,连忙把口一张,将金德之气收回。 不片刻,又放出木德气息迎击。 贺玄见庾献被团团酒气所困,试着让吊死鬼上去把庾献拖倒,可惜那吊死鬼刚进入酒气范围,就一头扑倒在地。 赌局旁边站着的封亮连连催动咒诀,都无法将那醉倒的吊死鬼召回。 贺玄将青铜投壶祭在空中,胡乱的向酒雾中放了几箭。 这几箭有没有命中目标,谁都不知道,反倒是把酒雾掀动,散逸出来不少酒气。 贺玄离的颇近,被酒意一沾,身子就有些摇晃。 他连忙收了青铜投壶,向后退了几步。 庾献有周公的意志抵抗酒意,头脑极为清明。 他察觉到酒雾的异状,立刻有了主意。 庾献索性将水德气息、土徳气息、火德气息都放了出去,像游鱼一样四处乱钻。 梅哲见了眉头微皱。 像酒雾这种大规模的控场能力,在细微方面自然有些薄弱。 不过,一般来说……,散逸点酒气对他术法的影响微乎其微。 梅哲的想法若是平时自然没什么问题。 但是如今在这酒雾附近却有着两个极为强大的不稳定因素! 一个是布下了赌局,已经输红眼的贺玄! 另一个,则是堪称不稳定因素之王的巫女常乐! 大量散逸的酒气首当其冲的将封亮的哭丧鬼放倒,接着躲在后面的贺玄也没有幸免。 因为他离的远些,初时受到的影响薄弱。 本就输红了眼的贺玄,酒劲一起,当即不管不顾的要压上所有筹码。 他的不管不顾的拿手一划,将满脸无聊的常乐划入了赌局。 梅哲正负着手傲然看着庾献拼命抵抗,见到贺玄此举,脸上的表情立刻维持不住。 “你、你干什么?!” 随着梅哲的这声怒吼,贺玄也清醒了几分。 他酒劲一醒,慌忙向常乐看去。 常乐正好一脸迷茫的对望了过来。 接着常乐的目光亮了起来,口中高兴的说道,“轮到我了吗?我早就想帮你们了!” 贺玄后悔的想剁手,他连忙否认,“你没有!” 梅哲也端起师兄的架子,严厉的警告道,“你不想!” 第325章 常乐的大乱斗 常乐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们的反应,赶紧把双手背到身后,口中乖巧的说道,“不想就不想。” 就在此时,早有警惕的梅哲和贺玄都敏锐的察觉到一个极淡的影子蹑手蹑脚的从常乐身上离开。 “师妹——” 梅哲觉得自己师兄的威严受到了挑战,不由自主的加重了语气。 那个蹑手蹑脚离开的影子不由一僵,接着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 那个影子是个少女模样,看上去一脸的正经,眼睛却情不自禁的四处乱看。 常乐和那影子少女一左一右站在那里,无辜的看着梅哲。 梅哲却不敢大意,巫女常乐和她的捣蛋鬼在这巫鬼界,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这甚至形成了一种常乐玄学。 在很多重大巫术仪式举行的时候,巫师们为求心安,都先祈祷一番,希望常乐能远离这附近。 贺玄实在有些不放心,他偷瞧梅哲了一眼,主动撺掇,“师兄,不行先把她迷昏了。” 梅哲回望过去,断然说道,“这种事不用你说。” 接着,连忙将酒雾分出一股向常乐罩去。 “师兄?”常乐大惊。 她这样的性格,岂是束手待毙的,一边设法驱散酒雾,一边快速的躲避着。 常乐身旁那淡淡虚影,也迅速消失。 身在酒雾之中的庾献,虽然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梅哲转头对付常乐却是他乐见的。 他思索了一会儿,果断吐出了一口心头火。 血焰的本质是沸腾的周公之血,若要对付酒雾,还是心头火更有用一些。 庾献的心头火刚吐出来,面前就火光一闪,剧烈的爆炸起来。 庾献卧槽一声,赶紧驱动“智障之盾”护住身体。 随着剧烈的爆炸四处蔓延,庾献的身体仿佛风中的枯叶一样,被强大的冲击甩在地上,又掀了几个跟头。 庾献吐血。 这特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啊! 原本庾献还打算将面前的酒雾烧个一干二净,借机消耗一下梅哲的实力,没想到竟然直接爆了起来。 庾献的肉身被智障之盾护住没什么损伤,但是这来回摔的几下,却让他有些受不了。 庾献这边闹出的大动静立刻吸引了场中众人的注意力。 贺玄幸灾乐祸的看着庾献作死。 梅哲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真是愚蠢。” 见酒雾爆的四散,梅哲向那酒鬼示意了下。 那酒鬼洒脱的将酒葫芦抛在空中,洋洋洒洒向下喷出酒气。 酒气在空中化为龙型,依旧向庾献缠裹过去。 庾献警惕的等待着。 等那酒气临身,却不由自主的轻咦一声。 那酒气寡淡,不但没有该有的清香,反倒带着一股馊臭。 梅哲也立刻注意到了这变化。 他深吸了一口气,面上露出怒容,愤怒的看向常乐。 常乐吐了吐舌,果断的远离梅哲的方向。 再定睛一看,那酒鬼的葫芦旁边,正站着一个双手放在背后,一脸不管我事的淡淡虚影。 那酒鬼大怒,伸手便去捉那捣蛋鬼。 谁料那虚影一晃,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酒鬼慌忙将葫芦倾倒过来,用力的晃动,想要将掺了东西的脏酒倒空。 梅哲见酒鬼失措,气满胸膛。 他怒瞪了贺玄一眼,贺玄只得硬着头皮调整赌局规矩,想要将常乐困住。 常乐多次在贺玄的赌局中肆虐,自然察觉到了那丝规则的变化。 她心头一慌,左右看看。 见庾献虽然元气大伤,但仍有战意,当即大喜过望。 “我何不和此人联手,大闹一番,也好让各位师兄弟知道我的厉害。若能赢了,不说父王,白骨夫人也会夸赞。只是该如何出手呢……” 常乐眼中闪过刚才的怪异之处,心中想着,口中已经朗朗出声。 “赌局最重要的是公平。没有公平的规则,就没有人愿意下注。我们这边这么多人,那边只有他一个,这很不公平。” 说着,那虚影少女抬手一挥。 随着捣蛋鬼的动作,赌鬼手中的罗盘不受控制的开始乱转。 贺玄也立刻察觉到,他对赌局的控制已经失控。 一种奇怪的规则生成。 贺玄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流失力量,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梅哲、成风、封明、封亮等人身上。 一脸诧异的庾献,则不受控制的壮硕起来。 庾献还没来得及高兴,那虚影少女朝他一望。已经消耗极多的精神力,竟是被强行牵动着,生拉硬拽一样在泥丸宫里搜刮着。 本就涨涩胀痛的泥丸宫像是被许多小刀分割一样。 饶是以庾献的坚忍不拔,也忍不住惨叫一声,半跪在地。 接着泥丸宫连接剧痛,一道黑烟升起。 ——那被庾献收回去的佞幸小人,竟是再次出现! 紧接着,又是一道黑烟升腾,那个一脸淡漠的黑衣少年也抱着肩膀出现在空中。 就在所有人看的瞠目结舌的时候,常乐拍着手笑道,“这样就公平啦!” 不说赌局中的众人,庾献本人心中,如同翻起了惊涛骇浪一般。 当初契约墨麒麟的时候,斑斓可从未说过可以同时召唤多个役鬼。 接着庾献脑海中又猛然反应过来。 不对! 之所以自己的役鬼会多种多样,那是因为墨麒麟的本体,是墨池中诞生的精怪,这些役鬼都是由文字拟化出来的。 文字本来就能摹绘人间百态,所以会有着千奇百怪的表象 可这并不意味着这些役鬼就有着召唤唯一性。 也就是说,自己契约的是墨麒麟,这些役鬼只是墨麒麟的拟化物。 只要自己有足够的精力,理论上确实可以召唤出多个役鬼! 就在庾献飞速思索的时候,那出来的佞幸小人最先反映了过来。 小老头的目光如同刀子一样扫过全场,目光格外在贺玄和梅哲身上一落,接着嘴巴咧开,露出微笑,“有意思。” 那黑衣少年仍旧抱着肩膀站在半空,他身上锐气不减,站在那里如同一柄长枪。 黑衣少年冷漠的看着赌局中的众人一眼,微带揶揄的说道,“终于要一起上了吗?” 第326章 如律令 梅哲立刻察觉到不妥。 他断然对贺玄说道,“不要管常师妹了,先把那书生拿下。” 接着空中的那酒鬼也不管酒葫芦了,向着倒地的吊死鬼,长鲸吸水般的吸了一口气。 吊死鬼身上的酒气被一扫而空,当即跳在空中,狰狞面目。 哭丧鬼也配合着跃跃欲试,随时准备突袭。 封明、封亮互望一眼,慢慢从两端向前靠近。 成风见梅哲认真了,不敢在旁敷衍,让蹊跷鬼瞪起通红的双目,紧张的盯着庾献这边一人三鬼,试图寻找破绽。 庾献顿时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梅哲、成风、贺玄、封明、封亮,这白石山鬼王的五个爱徒要是同时发难,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就在此时,就见飘在庾献最左首的“幸佞小人”呵呵一笑,目光越过“阿谀中年”,看向了站在最右首的“黑衣少年”。 淡淡说道。 “还好你在,不然今天的事情就有点麻烦了。” 那抱着肩膀的黑衣少年“嘿”了一声,并不多话。 庾献心中奇怪,莫非这黑衣少年真的是什么吊炸天的隐藏高手? 正胡乱猜测着,就听那小老头一脸肃然的对那黑衣少年说道,“当助我一臂之力。” 那黑衣少年虽然傲气冷漠,但是关键时候却极为直接果断,他点了下头,毫不犹豫的向那小老头身上一扑。 随着一道黑影投入“幸佞小人”身上,那个佝偻着身子,面色苍老的猥琐老人,脊背慢慢挺直,血肉逐渐充盈,皮膜紧绷,白发变黑。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那个垂垂老朽的家伙,竟是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恢复着青春! 到最后不但变成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而且身上的散发着完全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威严和深沉。 一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势慢慢弥散。 诸多鬼物情不自禁的都有了畏怯之心。 庾献不由瞪大了眼。 原来如此!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原来这黑衣少年的隐藏属性,就是让人短暂的重回少年时代,拥有旺盛的生机,以及勃勃的锐气。 在特殊情况下,这家伙的作用简直逆天。 庾献正想着。 就见那恢复了青春,意气风发的“幸佞小人”向着庾献拱手,淡淡说道,“主公,如今灾疫流行,民物大溃,地繁茨棘,嘉禾不植。正是需要上下一心,俭省节用的时候。为了减少谷物消耗,臣以为应当实行更为严苛的禁酒令,若有烂醉滋事者,更当枷号示众。” 那“幸佞小人”的目光幽幽,带着奇特的说服力,让庾献仿佛被操控的傀儡之君一样,情不自禁的开口说道,“可。” 那“幸佞小人”嘴角一勾,露出不屑之意,随即肃然起身,面向众人,威严的说道,“如律令!” 随着这三字出口,仿佛有某种不可抗拒的规则降临。 远在百里之外的梓潼县官衙之中,一卷律书忽然从架子上掉落。 那穿起竹简的牛皮,已经年深日久,经这一摔,立时断裂,将那些写满了律法条文的竹片散落一地。 接着,就见一条竹简上,“三人以上无故群饮酒,罚金四两”这句汉律后面,无故的多出了一行。 ——“烂醉滋事者,当枷号示众。” 这寥寥数字一完,冥冥之中自有回应。 那“幸佞小人”拿手向着梅哲的酒鬼一指,那酒鬼身上莫名出现了一副重枷。受这重枷所累,那酒鬼不但控制不了酒葫芦,就连整个身体都被带动着向地上压去。 梅哲见状大怒,“你好大的胆子!” 话音未落,就见那“幸佞小人”又向庾献肃然说道,“君子坐不窥堂,言不妄视。非他,谨守礼法之教。若乱此行,是乱礼法。是以心怀邪秽,窥人私密者,当徒三百里。” 庾献此时,已经意识到了这“幸佞小人”的秘术到底是什么效果。 然而他的嘴巴,却仍旧像是不受控制一样,开口说道,“可。” 听那个熟悉的声音,从自己嘴中发出,让庾献真有不寒而栗之感。 那“幸佞小人”听到那个“可”字,漠然扫视一圈,威严的说道,“如律令!” 此言一出,远在百里之外的,那个梓潼官衙之中,又有新的变化。 那书房之中摔散的律书上,一条竹简上又莫名多了一句,“心怀邪秽,窥人私密者,当徒三百里。” 这寥寥数字一完,冥冥之中有所回应。 “幸佞小人”抬起手来,向着成风的“蹊跷鬼”一指。 那“蹊跷鬼”一脸惊恐的看了“幸佞小人”一眼。 就听到一声威严的高喝,“有罪!” 那“蹊跷鬼”发出骇人的尖叫,随即化作灰烟,不知消散到了哪里。 白石山众弟子大惊失色,都紧张的看向成风。 成风一脸的惨白,张皇失措的说道,“糟、糟糕!我几乎感应不到我的役鬼了!” 场中一时哗然。 就连庾献都没想到,这“幸佞小人”得到“黑衣少年”相助之后,竟会这么逆天。 想着的同时,庾献不由自主的看了那默不作声的“阿谀中年”一眼。 不知道这“阿谀中年”得到“黑衣少年”相助,又会是什么样子。 “幸佞小人”压制了场中最强力诡异的两个役鬼,当即准备一鼓作气,坏掉这赌局。 他略一沉吟,再次向庾献启奏。 “博戏,兼行恶道,有害礼义。孟子列之于五不孝。虽有成文律法,不能尽挞其恶,以儆效尤。臣以为当从重处罚。博戏者,黥为城旦舂。嗜博者,腰斩!” 杀气森森的话从“幸佞小人”口中说出,让主持赌局的贺玄不寒而栗。 若是这家伙仍旧那么邪门,自己契约的赌鬼,岂不是转眼就有血光之灾? 庾献眉头大皱。 他和白石山弟子斗气,无非是意气之争,万万没有斩断贺玄成道之路的必要。 况且白石山鬼王和首巫一族素来交情不错,张琪瑛出于好心带自己来白石山游历,自己岂能陷她于不义? 庾献下意识就要反对。 谁料迎着“幸佞小人”那幽幽的目光,庾献竟是情不自禁的说道,“可。” 那“幸佞小人”目光阴沉的看了庾献一会儿,回头才扫视四方,淡漠的说道。 “如律令!” 第327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 远在百里之外的梓潼县城中。 那洒落一地的律法竹简上,慢慢的多了一行字。 “博戏者,黥为城旦舂。嗜博者……” 章句未完,忽然之前的寥寥数字,墨色变淡,渐渐消失。 城郊的那场赌局之中,威严无比的“幸佞小人”正要喝令将赌鬼腰斩,一股发自内心的虚弱传来。 他双眼闪过茫然,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身上的意气风发转眼消散。 那“幸佞小人”呆在那里,留恋不舍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原本带着红润,充满弹性的手掌上,慢慢浮现出一丝灰败。 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接着无奈、无力诸般滋味轮转。 就在庾献怀疑这役鬼出现什么异变的时候,那“幸佞小人”神经质般的狂笑了一声,转而一脸萧索,口中颓然说道,“是非成败转头空,是非成败转头空……” 接着,他身上一道黑烟消散,容貌不可遏制的衰老下去。 短短时间,重新成为了一个佝偻着身躯的老者。 看着“幸佞小人”那一脸老态,身躯颤抖的样子,庾献实在无法把他和刚才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出口成律的权臣划上等号。 那佝偻着身躯的小老头,向着庾献深深一拜,嘴唇颤抖两下,有些无力的说道,“主公,老臣累了。” 说完之后,也化为黑烟,消散一空。 嗯? 庾献头一次使用役鬼,满脑子都是问号。 怎么回事? 这就是爆发之后的副作用? 可这样一来,自己的役鬼岂不是只有“阿谀中年”可用了? 庾献心中一警,立刻发现那些白石山的弟子又跃跃欲试起来。 成风呼唤了半天,见自己的蹊跷鬼一直未能出现,气的双目通红,“你、你把我的役鬼弄到哪里去了,快还我的役鬼!” 庾献听了蛋疼无比,这可怎么还?若是成风的蹊跷鬼真的被流放三百里,谁知道这会儿跑哪儿去了。 贺玄经历刚才那一出,更是心有余悸。 他慌忙重新调整规则,要速战速决。 那“阿谀中年”也看出了事态严重,他对庾献激励道,“主公,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前路艰难,当奋发而行!” 随着“阿谀中年”此言,庾献消耗的精力,竟微弱的恢复了一丝,泥丸宫中的胀痛也有所缓解。 咦? 庾献敏锐的察觉到此事,情不自禁的多看了那“阿谀中年”一眼。 想不到这家伙不但可以消除负面状态,而且还能给自己恢复精力。 若是这阿谀中年能继续成长,岂不是意味着,就算没有赌局的规则力量,自己在他的加持下,也能积攒出召唤另外一个役鬼的精力。 庾献想着,却毫不犹豫的张开大口,一阵狂风刮过,整个赌局烟雾弥漫。 能识破迷障的蹊跷鬼,已经被流放到了三百里开外,有控场能力的酒鬼,也正被枷号示众,战力大减,这正是庾献趁机出手的好时机。 梅哲看着四处弥散的烟雾,脸色有些不好看。 那个堕落书生手段层出不穷,就连役鬼都有三个之多,如今的局面若是不能尽快拿下,谁知道还会出什么变故。 这会儿实在顾不得什么面皮了。 他重重的咳了一声,仿佛自言自语般的低声提醒道,“陈师兄……” 不远处的贺玄自然会意。 他咬了咬牙,高声说道,“陈师兄,得罪了。” 说着目视空中的赌鬼,催发了秘术。 赌局之外的陈方正在一旁看着,被贺玄一个牵引划入了赌局之中。 陈方缓过神来,脸上有些不自在,不由轻叹一声。 “难看了些啊。” 贺玄厚脸皮惯了,梅哲在旁却是脸上一红。 想不到为了对付一个堕落书生,白石山鬼王的几位弟子轮番上阵都没占到便宜。 而且这事儿发生在师门之内,事后少不得被师父责罚。 陈方出场,庾献也不由紧张了起来。 他手中的役鬼连续召唤多次,这会儿已经头脑昏胀,无能为继。 要是这陈方也是难缠的,恐怕自己就要暴露更多的底牌了。 原本饶有兴致旁观的张琪瑛见状,笑了一声,“怎么,欺负我们首巫一族人少吗?” 说着,轻轻在腰间的红皮葫芦上一拍,“冬儿出来。” 那红皮葫芦摇晃两下,塞子自动跳开,从里面冒出来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平静的看看张琪瑛,目中充满询问。 贺玄进展不利,本就觉得有些尴尬。 见了此景,出于挽回面子的心思,忍不住嘲笑道,“我这赌局自成规矩,想要打破也不难,可至少要有局中之人加起来的修为。这位师妹可不要太自不量力了。” 张琪瑛充耳不闻,低头和冬儿交流了一下。 那冬儿立刻飘上前去,双手虚张,遥遥对准备了刚加入赌局的陈方。 陈方好奇的看了一眼。 他从未见过首巫一族的手段,倒有心试试这个少女的斤两。 谁料,片刻功夫,陈方和贺玄就同时觉出了一丝不对。 他们只来得及一个对视,陈方和贺玄之间已经被赌局壁障隔在两旁。 那役鬼冬儿竟是直接把陈方从赌局之中剥离了出来! 贺玄大吃一惊,还从未有人能这般轻易的从自己赌局之中抽身。 陈方也极为意外。 他的修为颇深,贺玄能把他挪入赌局,也是有他的暗中纵容。 那小巫女在他的全力戒备下,竟然还能切断自己和赌局的羁绊。 这样一来…… 陈方下意识的回头看看赌局中的诸人。 这一望,目光从梅哲、贺玄、成风、封明、封亮五人身上依次扫过。 看向梅哲时还有些替他难堪,这家伙平日洒脱不羁,这会儿役鬼被人枷号在场中出丑,怕是要有一段时间沦为笑柄了。 看向贺玄时,心中不免猜测对方的鬼道,是否会因为今日的种种变故,产生动摇。 成风的役鬼丢了。 封明、封亮…… 陈方的目光渐渐淡漠,往日温和融洽的师门友情逐渐消失。 赌局之中的众人感受分外明显。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陈方的眼神从关切到陌生。 第328章 汉中之约 陈方淡淡看了赌局中的诸人一眼,摇头道,“无聊的举动。我去修炼了。” 说完,转身便走。 他走的决绝坦荡。 既不顾及同门之情,也没在乎师门颜面。 那些可以让陈方停留的羁绊,已经尽数被从身上剥离。 赌局中的白石山众弟子面面相觑。 什么鬼?! 陈方就这么走了? 正在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听张琪瑛拍手笑道,“走了一个识趣的。” 张琪瑛看了赌局中人一眼,目光落在梅哲身上。 与此同时,那个平静的小女孩冬儿,也将虚张的双手对准了赌局中的梅哲。 “呵。”梅哲微怔,接着冷笑道,“我倒要见识下川中首巫一族的本领。” 梅哲十分笃定。 就算是被挪出赌局也无非是个输,这时候肯定是不能认怂的。 若是被剥离了什么莫名奇妙的羁绊,自己正好趁势和这些丢人现眼的家伙一刀两断! 想到深处,梅哲还有些欣然。 张琪瑛瞧了梅哲一眼,低头对冬儿说了一句。 冬儿虚张的双手立刻对准了正枷号在那里的酒鬼。那酒鬼目露震惊,拼命的挪动着,想要躲开。 梅哲的脸色顿时变了。 虽然他还没弄明白到底什么情况,但是看酒鬼的反应,明显就很厉害啊。 “你别乱来啊!” 梅哲大声警告。 然而那冬儿无动于衷。 枷号在地上的酒鬼,洒脱全无,一脸绝望的开始大叫。 梅哲这下彻底慌了,他连忙对贺玄说道,“放我出去,老子不赌了!” 贺玄一脸懵逼。 怎么到了这个地步。 梅哲不耐烦的催促道,“赶紧的。” 贺玄无奈,只得修改规则让梅哲和他的酒鬼离场。 陈方没能出手,梅哲主动放弃,常乐又不靠谱。 赌局中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这场争斗已经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必要。 贺玄是果断之人,虽然不甘,但仍很有器量的向着庾献远远拱手,“愿赌服输,在下败了。” 随着贺玄一言既出,赌局形成的结界瞬间消散。 庾献松了口气。 毕竟是在白石山中,事情能够顺利解决最好。 若是双方争胜斗气,万一打了小的,来了老了,事情就要难看了。 贺玄赌输了,脸上没什么光彩,也不和众人多话,径直离去。 成风见他们一个两个走的干脆,顿时有些妈蛋了。 他的役鬼现在还不知着落呢。 成风赶紧换上一副笑脸,略有尴尬的向庾献说道,“这位师弟,我们白石山一脉和首巫一族向来关系不错。刚才虽然打出了点火气,但也不伤大雅。我那役鬼……” 庾献见成风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心中比他还要无奈。 那“幸佞小人”的手段自己还没弄明白,怎么知道该如何破解。 他只能开口说道,“成师兄也看到了,我的役鬼是刚刚驯服,其中的很多关窍并不了解。稍后等我熟悉一下,再来帮成师兄想办法吧。” 听了此话,成风、梅哲一起露出了失望之色。 梅哲还好一些,那役鬼上的重枷在慢慢消散,最多就是花点时间。 可是成风的役鬼被流放到了三百里开外,就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根本无从找起。 封明见状,灵机一动,在旁出主意道,“他得了役鬼,我们兄弟还得带他去白骨夫人那里走一遭。到时候,我们可以帮两位师兄问一问。” 顺便还能告一状…… 成风、梅哲都大喜,向二人拱手道,“有劳了。” 封明、封亮慌忙回礼,“不敢当。” 常乐有些心虚,轻咳一声,主动提议道,“我也同去,还能帮着说说话。” 白石山众弟子听了板着脸,一个理她的都没有。 成风、梅哲面对张琪瑛时傲气全无,告退之时,都客气了一句,“首巫一族的手段果然了得,我等佩服。” 役鬼各有执念,但是发挥到什么程度,还要看个人的灵性和修为。 张琪瑛役鬼出手,虽然没和白石山众弟子硬碰硬,但是双方什么水准,彼此都已经有数。 白石山鬼王门下,没人是她的对手。 张琪瑛得了众人夸赞,脸上谦逊,嘴角却情不自禁的勾了起来。 …… 庾献和张琪瑛在白石山的地盘逞了威风,这让白石山的众弟子心中都有些别扭。 封明、封亮二人只求早些把任务缴了,好好去觅地修炼。 依旧是那条白石小径。 这次去时,白骨夫人却已经早早等在那里。 只是看她脸色不善的样子,封明、封亮就知道怕是这场败仗都被白骨夫人看在眼里。 两人默契的后退半步,让常乐走在前面。 小心思一起,耳边就听到白骨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 两兄弟一惊,老老实实的躬身拜倒,“见过夫人。弟子已经督促那书生挑好役鬼,前来回报。” 白骨夫人淡淡吩咐道,“你们三个站在一旁,等我发落。” 常乐无辜的看了封明封亮一眼,怏怏的一起陪站。 白骨夫人仔细的看了看张琪瑛,口中称赞道,“你跟你父亲修道多年没什么长进,巫术上的本领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张琪瑛笑道,“晚辈班门弄斧,让白骨夫人见笑了。” 白骨夫人一笑,颇有些欣慰的说道,“首巫一族,又有些看头了。” 似乎因为张琪瑛的表现让白骨夫人多了许多想法,她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鬼姬巫颜协助刘焉争霸天下的事情,我一直不看好。但既然白山鬼王答应了,我也愿意结这个人情。你可以回去转告巫颜,就说这件事,我们白石山愿意出一份力。” 不等张琪瑛回答,白骨夫人又正色补充道,“不过,我信不过刘焉,也不想和重玄子那样被人利用。只有等到川中兵马出了蜀道,出现在汉中城下时,白石山的弟子才会去军前助阵。” 一心要讨好情郎的是鬼姬巫颜,张琪瑛对这些事情倒并不是很在意。 只随口应下了。 白骨夫人这才把目光落在庾献身上。 她的目光幽幽,紧紧盯着庾献的眼睛。 庾献心头一紧。 自己那怪异的役鬼,能够瞒过这等修为的巫女吗。 第329章 下乘之法 白骨夫人看着庾献缓缓开口,“在巫鬼道漫长的岁月中,偶尔也有些才俊尝试驾驭多个役鬼,可他们无一例外,都没有好下场。你可知道为何?” 白骨夫人对庾献有半师之恩,她有所问,庾献只得硬着头皮回答。 “或许、或许是因为操纵多个役鬼,耗费精力太多,让人缺少应变的余裕。” 这个庾献还是很有感触的。 常乐利用赌局的力量,硬生生让他召唤出三个役鬼的时候,几乎把庾献的精力都要榨干。 如果是在实战之中,光这一下就足够要命的。 白骨夫人听了摇头,认真说道。 “若你只是在意这些,那恐怕也不会有什么过人的成就。” 见自己的三个弟子也一脸探寻,白骨夫人索性详细说了一番。 “我们修行的巫鬼之术,来源于蛮荒蒙昧的时代。那时候的人类无比弱小,只能祈求于自然山川,以及未知的神明。” 说到这里,白骨夫人自嘲的一笑。 “当然,也没有什么神灵会垂怜我们。” “人类只能自己搏杀猛兽,对抗狂风暴雨,在荒野中挣扎。为了获取力量,我们将杀死的凶猛野兽,悬挂在旗帜上作为图腾。分食敌人强大的战士,渴饮他们的血。直到,人类把目光关注于自身……” 白骨夫人带着思索,慢慢说道。 “我们想要获得异于常人的力量,就要明白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上天把什么样的力量,藏在我们身上,我们又特别在哪里?从这第一刻的思考开始,巫鬼之术就走向了成熟。” 听到这里,庾献心中一动,这和道家身怀宝药的想法,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白骨夫人的目光转到庾献身上。 认真告诫道,“这也就是我对你说的,巫鬼之术,最重要的是帮助你来认清你自己。我们契约鬼物,为的不是贪图它们的强大,而是利用役鬼精纯的执念,好好寻找自己的路,寻找上天在你身上的秘藏。” 这番渊源说完,就连白石山的三位弟子都收获匪浅。 白骨夫人肃然道,“追求役鬼的强大,追求役鬼的手段,已经落于下乘。如果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并不比我们的先民吞食敌人的血肉高明多少。” 庾献听的明白,心中感激不已。 原本他还担心自己的秘密被人识破,如今才明白,在白骨夫人心中,自己这种做法根本就是落入了下乘。 不过,庾献的情况别有不同,倒是难以宣之于口。 白骨夫人见庾献半晌不语,心中也是疑惑他的选择。 庾献得她传道,两人有半师之缘。 白骨夫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庾献,你可曾烛照内心,找到你的执着?” 庾献这会儿只得含糊其辞,“弟子也是稀里糊涂,不明白怎么契约了这几个役鬼。” 白骨夫人眉头微皱,又问道,“那你在万鬼洞中时,有何所见,有何所闻?” 庾献慢慢回想着那些无辜殉葬而死的鬼物,想着万鬼洞中的狰狞陆离。 情不自禁的说道,“我在万鬼洞中,看到的是众生皆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 白骨夫人的眉头越发蹙起。 语气也冷淡了几分,“那你又有何想?” 庾献察觉到白骨夫人语气的变化,心中有些奇怪。 但依然依照心中所想,口中答道,“弟子想要有所作为。” 白骨夫人听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说道,“原来如此。” 白骨夫人沉默,众人也不敢接话,竟是短短的陷入了冷场。 过了一会儿,白骨夫人看着张琪瑛,悠然说道,“小丫头来这里,想必已有所得。不如归去?” 张琪瑛来白石山最重要的目的,就是陪庾献四处增广见识,为之后契约役鬼,打下基础。 谁料阴错阳差,竟是在白骨夫人的压力之下,让庾献直接契约了役鬼。 这样一来,倒省了很多心思。 张琪瑛嘻嘻笑道,“有所求而来,有所得而去。琪瑛多谢白骨夫人指点。以后有用到晚辈的地方,定会竭尽所能。” 白骨夫人莞尔一笑,也不推辞。 “也好,想不到举手之劳,得你一个人情。如今你如日初生,倒是可以有所期待。” 庾献早有去意,两人再三感谢之后,匆匆拜别,离开了白石山。 …… 外人一走,封明和封亮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他们和庾献的拼斗属于意气之争,原本倒没什么。只是这次白石山的几位弟子输的太难看了些,恐怕会惹白骨夫人不快。 白骨夫人出神的望着庾献和张琪瑛离去的方向,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此人追随了首巫一族,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常乐仗着身份特殊,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母亲,刚才那个小子有问题吗?” 白骨夫人微微摇头。 先是神情不悦的看了三人一眼,随后冷声说道,“刚才我对那丫头的许诺,想必你们也听到了。鬼姬相邀,我们不好拒绝。十地鬼王的门下,怕是都少不了要去汉中城下走上一遭。你们今天受到这番挫折,也算是好事,希望你们几个能认清自己的份量。” 说到这里,白骨夫人严厉的补充了一句,“若是不能勤加修行,到时候难免会身遭横死,魂归万鬼洞。” 封明封亮额头冒出细汗,赶紧说道,“弟子不敢懈怠。” 常乐却好奇的问道,“母亲,父王不是说不让我们掺和外界的事情吗?鬼姬的面子就算抹不开,我们多选些贵重礼品表达心意就是了。贸然参与世俗纷争,恐怕会惹来不测之祸。” 白骨夫人淡淡答道,“原本我的打算也是这样。不过前些日子,我收到了白山鬼王的传书。他告诉我说,他新结识了几位高明的同道。其中有一位曾经随口提起过,大劫将至,川中王气徘徊,有大兴的征兆。白山鬼王不知道这是不是应在刘焉身上,因此特意传来书信,让我斟酌行事。” 第330章 乱象渐起 常乐听了白骨夫人此言,差点气晕过去。 接着一脸埋怨的看着白骨夫人,“母亲,你怎么不阻止他啊!” 白骨夫人听了一叹。 无话可说。 白石山鬼王,川中的一代枭雄,却有个一个逗比的弱点! 那就是特别容易轻信野史秘闻,小道消息。 当年在白石山鬼王如日中天的时候,就因为相信了一个炼精化气的道士所言,为了追求金身无漏,转而契约了一个小气鬼。 他的筹划倒有几分思量。 只要修为积攒,总有一天会突破当前的局限,达到全新的层次。 可是没想到,道家理念体现在巫鬼之术中是如此的坑爹。 白山鬼王平白拥有着十地鬼王中最强大的修为,战斗力却只是平平,甚至在整个川中都只是二流角色。 这让白石山的弟子,出外行走,都有些没有底气。 如今白山鬼王不知道从哪里听了这个消息,又打算派弟子下山,冒险介入俗世的争斗。 这让常乐对自己那不靠谱的老爹,充满了质疑。 常乐虽然喜欢胡闹,但对白石山的师兄弟们还是很有感情的,当然不肯看着他们平白去送死。 白骨夫人慨叹一声,“也不全是你父亲的意思。” 嗯? 常乐纳闷,听这话,莫非白骨夫人也是支持的? 白骨夫人看了三位弟子一眼,正色说道。 “若是靠逃避就能幸免,那也称不上什么世间大劫了。当初武王伐纣的时候,商、周两国在黄河间争霸,就算如此,巴蜀之君仍旧从千里之外,赶去孟津会盟。也正是因为巴蜀之君的这份决断,后来秦国大将司马错入蜀的时候,才未断绝我巫鬼道统。” “如今乱世已经开始,战争就发生在近在咫尺的汉中,咱们怎么能坐视?” 众弟子听了,都惊愕万分。 黄巾之乱早已平定,如今洛阳骚动也以董卓的败退,告一段落。众人一时还无法把平和安宁的益州和乱世之劫联系在一起。 “我想着,那鹤鸣道宫的张鲁,原本也逍遥避世,坐观成败。如今却派出了门下道兵,协助刘焉夺取汉中。这里面怕真有什么蹊跷。” “张鲁是个思虑深远的人。从鹤鸣道宫的举动来看,你父亲得来的消息,很可能是真的。在这乱世之中,益州的确是有一段气运的。” 常乐越发有些奇怪,“外面不都说,是那鬼姬为了情郎,才把鹤鸣道宫拖下水的嘛?莫非这是假的?” “这自然也是真的。只不过这份真实,很可能也顺应了某些人的想法。” 说完,白骨夫人继续了刚才话题,“你父亲的意思是,如今大劫将至,与其被动卷入其中,倒不如顺势而为,提前落子。” “帮刘焉吗?”常乐问道。 白骨夫人闻言,笑了笑,“帮鬼姬,首巫一族世代是我们的盟友。我相信他们的决断。” 常乐和封明封亮见白骨夫人心意已决,各自暗下决心,准备在接下来的时间好好修行。 …… 庾献和张琪瑛离开白石山,走的远了,才长出了一口气,佩服的对张琪瑛说道,“小师姐威武。” 张琪瑛嘿嘿一笑,“厉害吧。” 庾献自然赞不绝口。 他想起一事,好奇的问道,“以前我还懵懂,这次总算是知道了,役鬼是拘在泥丸宫中温养的。小师姐的冬儿,怎么会藏在这个葫芦中。” 张琪瑛听了不答反问,“那不知道庾师弟是怎么给自己弄了三个役鬼的,师姐也很好奇啊。” 看着张琪瑛那笑眯眯的样子,庾献语塞,只得讪讪的转换了话题。 “小师姐,既然我已经契约了役鬼。咱们不如早早赶回山门,师弟还等着早点录入门籍呢。” 庾献身上的役鬼是墨麒麟拟化之物,若是再去别处鬼王跟前浪,说不准就会被人识破。 再说,如今颍川书院已经对道门入世做出了激烈的回应,那郭嘉已经化名冯笑潜入鹤鸣山中。 以郭嘉的心智之强,若是耽搁的时间长了,只怕会给他兴风作浪的机会。 张琪瑛听了有些不乐,“这怎么行,还有几家没有去过呢。” 说着,还攥起手来晃了晃小拳头,“总要让他们见识下我的厉害。” 庾献无语。 这分明是打算拿我当幌子,给你自己四处去刷声望吧。 庾献想起她和鬼姬亲昵,当即劝道,“鬼姬吩咐下的事情还没有做好,如今益州的局势如同箭在弦上,若是哪天鬼姬询问,咱们该怎么说?” 鬼姬可是一心想用庾献这个重玄子弟子的身份,给刘焉撑场面的。 若是因为张琪瑛的顽皮,迟迟不归,恐怕会让她不悦。 张琪瑛听了,只得遗憾的说道。“也罢,反正以后也是同门。到时候你多陪我出去走走,替我壮壮声势就好。” 庾献连忙答应。 张琪瑛这才陪了庾献上路,重新赶往鹤鸣山。 路上的时候,路过城镇,庾献明显的觉出了气氛变得紧张。 找人一打听,才知道这几日益州的局势又生出了新的变化。 刘焉之前扬言汉中太守阻断他的勤王之路,因此准备要出兵攻打。接着,刘焉引而不发,一面安抚人心,招揽人才,一面暗地里筹集物资,厉兵秣马。 出兵攻打汉中,打开勤王之路,本就只是掩饰刘焉举动的一个口号。在某种意义上,这挂着羊头卖狗肉的行为,更像是包装他勃勃野心的一个幌子。 谁料刘焉的嘴炮却激怒了一个人,那就是汉中太守,苏固。 苏固先是传檄四方,痛斥刘焉的栽赃嫁祸。随即征发兵马,四处求援,准备对刘焉迎头痛击。 在听说有道门弟子助阵之后,苏固又张贴榜文,寻找奇人异士相助。 榜文贴出不久,就有两人上门投效。一个是游侠儿陈调,字元化,拜为从事。一个是义士赵嵩,字伯高,拜为主簿。 这两人俱都是胆烈人物,一时才俊。在这一文一武的辅佐之下,汉中声势大振。见到这番情景,就连许多之前观望的郡县,都纷纷伸出援手。 第331章 朝秦暮楚 汉中声势渐起,让刘焉有些措不及防。 原本他将汉中视为囊中之物,这才不慌不忙的一边刷声望,一边收拢着益州的势力。 谁想到随着汉中声势大振,反倒显得他之前的举动,有些眼高手低,华而不实。 就连许多益州的豪强,对刘焉的看法都动摇起来。 大造声势却碌碌无为的刘焉,比起迎难而上,逆境爆发的苏固简直就像是个绣花枕头一样。 这局面的变化,让刘焉有点傻眼。 好在刘焉本就有枭雄之姿,一见苏固这么不识趣,当即也认真起来。 他任命沈弥、娄发二将为先锋,先去抢夺剑阁。 随后让州从事贾龙清点蜀郡、广汉两地户口,征募兵卒。又让犍为太守任岐前出巴西郡,威胁汉中侧翼。又传召西部属国都尉董扶,让董扶起兵响应。 西部属国都尉共有两人,一居旄牛主征外夷,一居青衣主镇汉人。 董扶,正是负责镇压内部变乱的青衣都尉。 他接到刘焉的文书,立刻尽起青衣羌,起兵呼应。 刘焉本人则在鬼姬的陪同下再上鹤鸣山,拜张鲁为督义司马。张鲁虽然对此一笑置之,但是在鬼姬面前,还是郁闷的给够了这个后爸面子…… 随着刘焉有条不紊的应对,川中的局面迅速稳定了起来。 刘焉这次丝毫没有大意。 沈弥、娄发二将出发没多久,就让帐下司马赵韪把自己的中军大营前移,又让治中从事王商草拟了讨伐苏固的檄文,紧急送往长安。 …… 这一日,汉中太守苏固正在堂上高坐,忽听主簿赵嵩在外拜见。 苏固听人传报,连忙亲自下堂请人上来。 赵嵩礼毕开言,肃然说道,“府君,益州密探来报,说是刘焉正在厉兵秣马,向南蛮借兵,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来攻打汉中郡。剑阁虽险,只能拒敌一时。那沈弥、娄发都不是易与之辈,府君还得早作打算。” 苏固听了皱眉,他一脸担忧的向赵嵩说道,“伯高,最近有不少流民进入汉中,现在汉中上下都在忙着安置百姓,充实各县。我虽有迎战之心,但这时候要是打起来,恐怕不但百姓遭殃,咱们也没有足够的人手物资。这可如何是好?” 洛阳这场大乱,让汉中受惠不少。 不少的百姓、豪家不知为何认准了汉中,纷纷千里来投。 这让汉中郡一下子热闹繁盛起来。 有百姓,就能开垦荒野,充实汉中的人力物力。 有豪家,就有文武俊才,可以深厚汉中的底蕴。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要是将百姓豪家安置妥当,理顺好上下关系。这样才能给汉中郡提供强劲的支持。 汉中兴旺在即,可是需要一点时间。 苏固很有信心,只要把这些人力物力消化掉,那汉中郡将会成为一个不逊于长安的西北大郡。 赵嵩听了微微一笑,“府君不必惊慌。这件事,我已经有些成算。” “哦?”苏固连忙问道,“伯高有什么办法?” 赵嵩自信满满的说道,“下官虽在儒门大教,但年幼时有过一番奇遇,从一落魄老儒手中,学过一些纵横家的秘术。其中,有一‘朝秦暮楚’之法,自问掌握的还算熟练。若用在当前,破解汉中危局不难。” 苏固听了,半信半疑的问道,“这秘术有何了得,竟有这等妙用?” 赵嵩淡淡一笑,开言说道,“只要刘焉中了我这‘朝秦暮楚’的秘法,那么他在傍晚的时候必定会做出一项和早上相反的决定。我虽然不能完全控制这行为,但只要刘焉朝令夕改的事情多了,必然会被益州上下当成昏聩反复之人。要是凑巧混乱了益州的政令、军令,说不定还有奇功。” 苏固闻言大喜,“常听人说,纵横家一言可乱一国,近乎邪术。若伯高有此才能,我有何忧?” 赵嵩也是利索人,当即请令,“还请府君给我一道公文,让我出使益州。等见到刘焉,三言两语间,必然能有所收获。” 苏固欣然,赶紧签发文书,让赵嵩出使川中。 …… 庾献和张琪瑛也不耽搁,一路紧赶慢赶,回了鹤鸣山。 这次守山的只有秋宁在。 两人本来就交情不错,庾献这回又捉到了役鬼,完全符合入门条件。 秋宁草草验过,就对庾献笑着说道,“你本来就是这山中道童,回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上次若不是他们两个故意刁难,说不准现在你正陪我守山呢。” 说完之后,秋宁似是安慰的说道。 “如今山中鬼道大兴,你早晚也得去寻个役鬼,耽误些日子,也不算什么。” 庾献对这个倒是不太在意。 出去这一番,他不但对巫鬼之术加深了了解,而且还成功了激活了“周公之血”的隐藏属性。 另外,又用一个人情把魔改的墨麒麟换了回来。 算算怎么都不亏。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回到重玄子身边,避免这个便宜师父陨落在汉中之战里。 当初他还向洛阳百姓许下三十年太平岁月,这一切因果,也都应在汉中。 庾献向秋宁询问道,“我这次回山,若要录入名籍,不知该去找哪位道长?” 秋宁笑道,“是了,你已经过了大比,又是重玄子道长认下的徒弟,和那些新入门的弟子当然不同。你该去找掌管门内名簿的郑祭酒。” 庾献连忙摇头,“不成,我在梓潼见过那郑祭酒,恐怕是说不通的。如今我只有入了门籍,才能设法去找我师父重玄子。” 秋宁想了想,说道,“你辈分不低,和那些新来的鬼卒混在一起,也不是回事儿。不如去找留在山中的治头大祭酒白云子,看看他有什么安排。” 庾献是重玄子的弟子,身份和祭酒道人相当。 庾献连连点头,“也好,只要能设法见到我师父,别的都好说。” 秋宁欣然,抬手放出一道金光。 远处立刻有人回应。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道童服饰的年轻人就笑呵呵的赶至跟前。 秋宁见了那人,细心吩咐道,“冯笑,我在这里守山不便离开,你陪你庾师叔去见过白云子道长。” 那穿着道童服饰的年轻道人听了,和庾献一个对视。 接着笑嘻嘻的稽首,“见过庾师叔。” 第332章 庾献的因果 庾献的目光在“冯笑”身上一扫而过,略一沉吟,“如此也好。” 秋宁看了张琪瑛一眼,又问道,“这位是?” 庾献回过神来,笑问道,“以秋师兄的来历,怎么还不认得小师君。” 秋宁听完瞪大了眼睛,接着连忙躬身施礼。 两人见礼完毕,秋宁从容说道,“我不过是个初入门径的道童,小师君自在山中清静修为,哪有机会相见。” 张琪瑛不欲多言,敷衍了一句,“我修行的乃是鬼道,不怎么在山中走动。” 说完,目视庾献。 庾献会意,和秋宁告别,带了那“冯笑”入了鹤鸣山门。 走了几步,庾献回头,向张琪瑛询问道,“不知道这白云子道长,修为如何?” 张琪瑛随口答道,“能做上治头大祭酒,自然道法高妙。” 说着想起一事,笑嘻嘻的说道。 “当初你被妖怪抓走,负责追捕的就是白云子道长,可惜当时你们无缘相见。” 庾献点头,“原来如此。” 接着,从容看向那疑似郭嘉的家伙。 “冯师侄,你可知道白云子道长的洞府。” 这冯笑只是以鬼卒的身份入山,比起在祭酒道人那里修行了一段时间的道童们,还要差了一辈儿。 冯笑想了想,“若我没记错的话,应当是在鹤鸣堂西南五里的地方。” 庾献闻言,吩咐道,“当前带路。” 冯笑也不多话,走在前面。 庾献默默跟上,心中飞快的算计着。 若要解决郭嘉这个隐患,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当众揭破他的身份,和山中的道士们联手,一起将郭嘉拿下。 可这方法虽然直接,但不够稳妥。 原因很简单。 郭嘉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大军师之一!身上必然有着强大无匹的兵法! 庾献从吴起那里,只是学到了些皮毛,就能让他看似柔弱的身体,瞬间爆发出虎狼般的战斗力,无穷无尽的体力永不衰竭。 面对多人围攻,庾献还可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在风雨中周旋如龙。 仅仅庾献这个层次的兵法家都能发挥出恐怖的战斗力,那郭嘉这样级别的恐怖军师呢? 这个现在看着温和无害的戏谑青年,很可能在瞬间就会成为洪荒猛兽一样强大的存在。 经历过上次管亥大闹鹤鸣山一事,庾献对鹤鸣宫道士们的战斗力抱持一定的怀疑态度。 连管亥这个憨货都能逃了,何况郭嘉这等人物。 庾献息了心思,准备谋定后动。 首先要做的就是对鹤鸣道宫的道士们有个详细的了解,弄清楚哪些是单纯道法高深的,哪些是真能打的。 若是能有两三个像是搬山道人那样的角色,庾献觉得还是可以冒险一试的。 行了不久,很快到了白云子道人的洞府外。 冯笑自然是没资格进去的,庾献和张琪瑛在道童的引领之下,进入洞府之中。 冯笑平淡的看着庾献的身影远去消失,嘴角蓦地勾起一丝笑意。 口中轻轻道,“庾献……” …… 庾献到了洞府之中,恭敬的向面容苍老的白云子见了礼。 白云子听庾献说过原委,不由感叹道,“原来当日被那妖怪掳走的就是你啊。好,如今你平安回山,也少了重玄子师兄一桩心事。” 庾献见白云子语气和善,之前的担心慢慢放下。 谁料刚松了一口气,就听白云子问道,“对了,有件事要向师侄打听一下,当日那妖怪做乱时,道宫之中丢了一件颇有来历的宝贝,你可知晓那东西的去向。” 庾献心头一惊。 那神秘木匣对他极为重要,这会儿哪肯说实话。 当即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当时慌乱,弟子也没留意。事后,也未曾见那妖怪动用此宝。” 白云子听了默然。 过了一会儿,才口中叹道,“也罢,那宝物和我鹤鸣道宫缘分极大,以后必会落入我道宫弟子掌中。倒是你经历了这番磨砺,将来成就可期。” 张琪瑛在旁,面色微红。 当初若不是她大意莽撞,也不至于让庾献流落在外。 白云子说完,打起了精神,对庾献说道,“你来的正好,不日我就要去往长安走上一遭。若来的迟些,怕是没人能料理你的事情了。” 说着,白云子就示意道童去取纸笔。 长安? 庾献微微皱眉,却不便多问。 张琪瑛没那么多顾忌,直接好奇的开口询问道,“道长,你千里迢迢的去长安做什么?” “长安城中妖气冲天,怕是会有出乎寻常的变乱。那董卓虽是个莽撞权臣,但这时若死,只怕立刻就会天下大乱。” 庾献听了白云子此言,心头一跳,立刻想到了自己那个孽徒孙貂蝉。 ——这白云子该不会就是去对付她的吧。 算算时间,应该还不到董卓和吕布反目的时候。 自己那个势力眼大徒弟王允,恐怕还在为美人计布局呢。 而且貂蝉那个孽徒孙,似乎也有自己的布局。 庾献忍不住开口问道,“那道长这番去长安,莫非要助董卓一臂之力?” 白云子淡淡说道,“也不是这么说的。我这次去长安主要有两件事。一件是看看到底是什么妖物,祸乱我人族气数。另一件,则是寻找一件物事。” 庾献闻言低头思索。 洛阳之乱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但他之前从未连贯来看。 白云子这会儿提到妖物,却让他不得不多想了几分。 结果越想越是心寒。 首先第一个,焚毁洛阳的罪魁祸首,就是野鸡道人! 野鸡道人一声啼叫,鼓动五德之火,布下五火七禽大阵,将洛阳皇城烧成了一地废墟。天下自此动荡不安。 其次,就是自己的孽徒孙貂蝉! 貂蝉以美色引诱董卓和吕布反目,紧接着就爆发了长安之乱。 长安之乱中董卓被吕布杀死,随后西凉兵大举进入关中,逐走了吕布的并州军。 随着西凉兵掌握朝堂,不甘臣服的群雄纷纷揭竿而起,汉末大劫应时而至。 接着,还有在洛阳之战中露面的大白狼左贤王! 如果说西凉兵代表东进的羌人的利益,那么大白狼左贤王就是南匈奴的代表。 南匈奴的骑兵会在接下来的几十年内不断地活跃,他们不断的依附中原强者,充当逐鹿天下的打手。 同时以一点一点的推动部落南迁。 庾献感到恐惧的是,按照历史的进程,三家归晋之后,击败中原政权的就是这些南匈奴人! 最惨绝人寰的五胡乱华时代,也自此开启! 庾献越想脸色越是难看。 关闭浑天仪,毁了镇压野鸡道人大阵的正是他本人……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飞快的想起一物。 ——那是一块洁白晶莹的头骨。 ——头骨的主人是妖狐苏妲己。 ——封神之战的祸根。 ——庾献亲手从封印之地取出。 第333章 软饭真特么好吃 庾献诸般心思掠过,只觉的有无穷的压力按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可以做个悠游的道士,终老山林,但这天下百姓呢? 因他而起的诸般灾劫呢? 庾献咬紧了嘴唇,攥紧了双拳。 ——这一身虎豹之力,又有何用?! 张琪瑛明显对白云子所说的物事更感兴趣一些,她好奇的问道,“是什么样的物事,还能让大祭酒放不下?” 白云子对此一知半解。 “贫道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不过,按道理说董卓当有一物镇压气运,可是如今董卓的气数,已经可以被掌教推算出来。掌教担心那宝物在洛阳之乱中遗失,若是落入妖物手中,怕有大害。所以,让我去寻访一番。” 庾献回过神来。 先是心中纳闷,接着若有所悟。 莫非是当初为了对付搬山道人,拿去压住成皋地脉的那东西? 莫非那东西在大战中真的遗失了? 白云子说完,正好那道童取来纸笔。 白云子在黄色的符纸上,以丹砂写了几句,随后递给庾献。 “你的姓名,已经录下。你拿着这文书,去梓潼城寻找郑祭酒,到时候他自然会引你去见你师父。” 庾献听了心情这才舒缓,无论如何,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才是。 张琪瑛怕庾献见了重玄子,会误了鬼姬的事儿,当即在旁轻咳一声,“这,不必了吧。鬼姬对庾师弟的事情另有吩咐,只要庾师弟录入门籍,就先去她身旁效力。” 白云子能留守鹤鸣山,在鹤鸣道宫中自然是属于忠于张鲁,倾向于和稀泥的那一派。 面对鬼姬惹起的这场战争,没有重玄子一系激烈。 他也不问究竟,略一沉吟,开口说道。 “前些日子,鬼姬带着刘焉回山催兵。掌教已经许诺,会拨下新入门的鬼卒六百,前往军营效力。既然如此,你明日可随他们一起前往。” “新入门的鬼卒?”庾献一怔,那岂不是郭嘉也在这个范围之内。 把这货送去军前岂不是引狼入室? 庾献正要婉转提醒,忽又一转念。 ——这未必不是个好事啊! 郭嘉作为儒家阻挡道门入世的强人,固然可以肆无忌惮的打压道门,但他面对世俗的力量,却不好太过妄为。 那刘焉好歹也是朝廷任命的堂堂益州牧。 他和汉中太守苏固谁是谁非,自然有朝廷来评判,不是这些尚未入仕的儒生可以擅自裁断的。 白何况如今益州牧府在刘焉的运作下,渐渐收拢了人心,不少儒家名士纷纷来投。 等局面成了一团乱麻,就算郭嘉想针对道门,也难免会束手束脚。 云子点头说道,“不错,掌教这次的决心很大,我等只能听命行事。” 庾献想了想,说道,“师叔,弟子有个不情之请。” “哦?”白云子慢慢应了一句,接着不动声色的说道,“你说说看。” 庾献开口说道,“是这样的。这次送我过来的冯师侄和我有些缘分,他也是这次新入门的鬼卒。等到前往军中的时候,可否把他安排在我身边做事?弟子自问有些本领,身边有两个人使唤,也更方便为师门效劳。” 白云子听了,微微惊讶。 不过他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当即笑着答道。 “我当是什么大事。你来历清白,又在山中随教习祭酒修行了三年,本来就和那些骤然来投的人,大不相同。就算你不说,到了军前,少不得也要让你独领一队。何况你还拜了重玄子师兄为师,寻常弟子也不如你。” 说到这里,白云子索性把明日的事情一块交代了,“既然你有心。那明日带领鬼卒前往梓潼的事情,也一块交代给你好了。这等琐事,倒也不必惊扰其他同门的修行。” 六百新入门的鬼卒本来就是炮灰一样的存在,庾献身为治头大祭酒重玄子的弟子,处理此事,身份正好恰当。 毕竟这些作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其他的道人虽然不如重玄子激烈,但谁也不乐意平白出去丢人现眼。 庾献乐的无人管束,开口应了下来。 等出了白云子的洞府,庾献这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安置呢。 张琪瑛很快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笑道,“你既然领了白云子道长的法旨,统率那些鬼卒支援梓潼,何不今晚就去同那些新弟子们住在一起。彼此也有个照应。” 庾献默默看了眼等在一旁的郭嘉,心中好一番纠结。 就算已经有了当断则断,和这个超级大军师周旋搏杀的决心,可是仍旧不免忐忑。 这货可是搞死小霸王孙策的人! 半晌,庾献才慢慢却坚定的说道,“甚好。该做的事情,总归是要做的。” 说完,庾献看了郭嘉一眼,“冯师侄,你们这些新入门的鬼卒,安置在哪里?” 郭嘉想了想,说了个地名。 庾献之前跟着教习祭酒在外门修炼,对山中的地理不并熟悉,当即仍旧由他引路。 很快到了地方,庾献拿出白云子的法旨,和管理此处的祭酒道人交接了一番。 那祭酒道人早就已经做好了出征的准备,各类物资也都齐整。 庾献匆匆扫了几眼,随后被祭酒道人带去一处静室打坐。 张琪瑛许久未曾回山,很是想念父亲张鲁以及几个哥哥,又交待了几句,就欢喜的去往后山。 …… 第二日一早,就有道童前来通知庾献。 说是掌教算准小师君还有劫数未完,暂时不得出山。 庾献闻言也不多话。 没有张琪瑛在旁,自己正好可以用出本领,和郭嘉好好斗一斗法。 庾献当即整顿了鬼卒,带上物资,浩浩荡荡的出了鹤鸣山,直奔梓潼而去。 这一日,庾献带兵正行间,忽有快马急报。 庾献把人唤来一问,那使者颇为倨傲的呈上一份文书。 庾献展开一看,原来是汉中太守苏固派了主簿赵嵩前来问责。 刘焉为了在赵嵩面前展露声势,特意用出军令,催促鹤鸣道宫的道兵速行。 庾献正来回看着,那使者不耐烦的威胁道。 “你们掌教既然已经受了朝廷官位,当思报本,尔等也不可像以往那样散漫。这次若是延误了,小心你们掌教也保不得你们。” 那使者此言一出,周围的道童、鬼卒面上都有怒色。 庾献正好将信件看到末尾。 那里有一个漆黑如墨的纤细掌印。 似乎是察觉到了庾献的目光,那纤细掌印冒出缕缕黑烟,随即消散。 庾献情不自禁的揉了揉眉头。 面前浮现出那个容貌甚美,肌肤雪白,一身黑衣的女冠。 按捺下怒火的同时,不得不感慨。 ——软饭真特么好吃。 第334章 胜算 庾献几乎不用多想,就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 必定是在一阵温柔缱绻之后,刘姓某焉趁机写下狐假虎威的文书。 而那沉迷情郎怀抱,身躯雪白的女子,怕伤情郎的面子,只好体贴的悄悄伸出素手,在那文书上握了一下。 于是接到这封文书的庾献就蛋疼了。 以他在鹤鸣道宫的地位,如何能违逆鬼姬的意思。 可若是这么忍气吞声的应下,不但会惹来同门的反感,就连重玄子知道后都会不满。 庾献面无表情的将那文书揣入袖中。 随后看了看天色,淡淡说道,“不早了,这件事明日再议。” “你?”那使者大怒,高声喝道,“早就知道你等道士散漫,就连本官亲口嘱咐了,竟然还敢违逆!” 庾献扫了那使者一眼,淡淡说道,“哦?不知使者是何官何职?” 那使者闻言,不屑的说道,“本官乃是临邛长李权。” 庾献笑了。 这尼玛,一个区区六百石,居然敢喷老子银印青绶两千石。 庾献想了想,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刘州牧必然是因为我鹤鸣道宫之事,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所以州牧才借助鬼姬的威势,想在我这小弟子这里找回来。恐怕你来之前,州牧另有嘱咐吧。” “嗯?”李权吃了一惊,皱着眉头看了庾献一会儿,才色厉内荏的说道,“荒唐。堂堂一州之牧,岂是你这小道士可以编排的。” 庾献呵呵。 若是在汉中主簿面前显露声势,找重玄子一干道士不是更好吗?何必用的到这些新入门的鬼卒? 定然是重玄子很不配合,让刘焉在汉中主簿赵嵩面前失了颜面。 刘焉为了找补一下,在赵嵩面前挽尊,这才传来这样一封有鬼姬特意背书的公文,又让李权跑来给这些小道士下马威。 不得不说,这个招式还挺好使。 重玄子可以无视鬼姬,但庾献却不能。 就算如今不被李权声势所夺,之后到了梓潼,也少不得要委曲求全一番。 这对狗男女可真是造孽啊! 庾献看了李权一眼,慢慢抬起右臂。 宽大的袍袖滚落,露出一支干净干燥的手。 李权皱眉看着,不知道这个年轻道士弄什么玄虚。 庾献神色淡淡,用手在空中一拂,同时暗暗催动呼风唤雨之法。 随着庾献的手从空中拂过,那碧蓝的天空乌云翻滚,四处弥散,仿佛被遮上了一个灰色的帘子。 举手之间,风云变色! 庾献的这一手立刻震住了李权。 就连那些跟随而来的鬼卒们,都发出了阵阵惊呼。 郭嘉眼睛微眯。 刚才他明显感受到了浓烈的杀伐之气。 庾献看了看满脸不敢置信的李权,对左右吩咐道,“就地扎营吧。” 有了今天这一出,算是为道门挣回了脸面。 就算后面庾献做出一定的妥协,想必这些同门也不至于多想。 跟随在庾献左右的,是在这些鬼卒中较为出众的两个。 一个叫做毕平,一个叫做袁敬。 这两人在世俗时,就慕爱神仙之道。 这次张鲁大开教门,招纳炮灰,总算是给了他们机会。 这次同行的六百多人,其他人的役鬼仍旧浑浑噩噩,找不清楚自己的坚持。 只有这两人,已经慢慢看透迷障,有所领悟。 ——当然,郭嘉这个怪物不计算在内。 见识过刚才那一幕,毕平和袁敬在羡慕之余,都对庾献的手段心服口服。 得了庾献吩咐,连忙组织那些鬼卒开挖壕沟,修造营地。 李权被庾献声势所夺,一时不敢擅动,只能脸色不善的看着这些道兵嘻嘻哈哈的原地休整。 没多久,正中大帐修造完毕。 作为鹤鸣道宫正式弟子,庾献自然不需要和这些外门炮灰客气,直接步入其中,盘腿打坐。 外面又纷乱了一阵,才扎营完毕。 过了一会儿,毕平进来回报,说是那使者李权不肯离开,也带着随从就近驻扎了。 庾献不用想就明白,八成是那货还有什么底牌,只是刚才被庾献震慑,错过了反制的机会。 庾献对毕平吩咐道,“等会儿我要入定,明日之前,不要进来打扰我。” 毕平听了,躬身而去。 庾献修行的乃是一口生气,能够简单的辟谷,三五日不食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庾献就在帐中慢慢调息着,一丝一丝的增长着修为。 不知不觉,渐渐入了夜。 营地中的火把陆续熄灭,那些新入门的鬼卒除了少量值守,也都酣然入梦。 庾献忽有所觉,心思慢慢苏醒。 正在庾献要退出修炼状态时,帐门忽然被轻轻撩开,走进来一个穿着青衣的男子。 庾献猛然睁眼,正好看到郭嘉那充满戏谑和冷酷的面容。 庾献心头一沉。 他筹划了许久该如何面对这个敌人,想不到竟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短兵相接。 郭嘉看到庾献醒来,也未太过惊讶。 他谑笑的看着庾献,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这小道士,稀里糊涂,不知深浅。竟然还入了红尘俗世,当上了大汉国师。你可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因果,多少劫数?” 庾献神思瞬间清明。 他看着面前人,沉声问道,“郭嘉,郭奉孝?” “咦?” 郭嘉有些意外。 庾献早就等着这个机会,双臂一振,立刻发动了一母之力。 他的身形瞬间庞大,撑裂衣衫,两膀肌肉鼓突,有无穷之力。 庾献正待一扑而上,将郭嘉撕碎。 谁料郭嘉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周易》有云,大人虎变,小人革面,君子豹变。无甚稀奇。” 说完之后,脸上忽然浮现花斑,面目一时扭曲起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郭嘉目中冷光更甚,猛然张嘴。 那张开的嘴巴立刻化为一张血盆大口,发出“哇嗷”一声虎吼。 随着这声吼叫,郭嘉的脑袋已经变成了一只硕大的虎头,身躯也变得健壮无比。 三国时代的最恐怖军师,一经施展,就露出狰狞。 人头虎身的郭嘉雄视着庾献,淡淡问道,“如何?” 庾献心头微沉,飞速的思索起来。 一个二百多斤的老太太之力,和一虎之力,近身肉搏哪个更有胜算…… 第335章 这郭嘉是有毒吧 庾献稍一琢磨,心态就有些崩。 原本要吐出口的“郭嘉纳命来”,也说不出口了。 郭嘉淡淡一笑,自顾自说道,“你这样的小弟子,杀之无用。不过用来离间道门和刘焉的关系倒是不错。当年董仲舒罢黜百家之后,你们这些黄老之学,就该老老实实的归隐山林。如何还敢蛊惑边镇重臣,起兵谋乱?” 说着,浓烈的杀伐之气汇聚,滚滚如烟,向庾献镇压过来! 庾献头皮一炸,浑身寒毛直竖。 他下意识的就想放出自己的气势反击,然而他却像是站在无边的尸山血海之中,战栗的根本动弹不得。 郭嘉用浑厚的杀伐之力镇压住庾献,正要有所动作,忽然庾献身上生出异象。 一个耀眼的光点凭空出现,接着燃烧成了明亮的火焰。这火焰映照着生息繁衍,诗书礼乐,煌煌夺目,光明正大! 接着,庾献背后现出庞大的功德星图,角、亢、氐、房、心、尾、箕、斗、牛、女……诸多分野依次点亮,金光灿烂一片。 随即,湛蓝的天命色如同庆云一般四下聚拢,牢牢护住上方! 郭嘉目瞪口呆,错愕当场。 这是。 庾献好不容易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这是三运加身! 庾献苦心凑齐的,乱世之中最强的被动属性,竟然在这时候随机触发了! 那封锁庾献的杀伐镇压之力,被湛蓝的天命色一扫,转眼之间土崩瓦解。 只是这过程太过短暂,还没等庾献反应过来,趁机反击,三运加身的状态已经结束。 随着人道之火熄灭,功德星图隐秘,天命色消散,帐中一切恢复如初。 庾献和郭嘉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到底庾献处于弱势地位,回过神来就想开溜,刚挪动了脚步,郭嘉赶紧重新用滚滚的杀伐之力将庾献镇压住。 这尼玛…… 庾献无奈,只得再次停下和郭嘉大眼瞪小眼。 “哪来的?”郭嘉目光炯炯。 庾献这会儿连“三运加身”这个逆天被动都触发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什么翻盘手段。 庾献心一横,“要杀就杀,有什么好废话的!” 郭嘉听了,鄙夷的一笑。 “就和谁没有似的。” 看着郭嘉那一脸“掏出来比你大”的表情,庾献呵呵。 别人不好说。 郭嘉肯定是没有! 哪怕之前郭嘉身上有上天寄托的使命,但现在肯定是没有了! 因为郭嘉身为儒门弟子,却白目的随意契约了役鬼,这样颠倒文明进程的举动,根本就是逆天而为。 他身上怎么可能还有天命庇佑?! 就算他的人德、功德刷的再满,也绝对不可能达成“三运加身”的成就了。 说不定,等他人德、功德耗尽的时候,就是他暴毙之时。 庾献不说,郭嘉也没在意。 “也罢,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再说。” 郭嘉说着,上前绕到庾献背后,咬破手指重重地写下了一个“令”字。 庾献被滚滚杀气压制,一时竟动弹不得。 等到那个大大的血字写完,郭嘉嘴角一勾,“我看你也识得兵法,今日就让你明白,军令如山的道理。” 话音一落,兵法发动,周围那浓重浑厚的杀伐之力如同长鲸吸水一般,被那个鲜血化成的“令”字不断吸收。 庾献只觉得背后的压力越来越重,渐渐竟有支撑不住的感觉。 看着庾献冷汗直流,竭力抵抗的样子,郭嘉嘿嘿一笑,“这本是我慑服大将的独门兵法,想不到会用到你这个小道士身上。等明日,我就替你回绝李权,在此地停留三日。我倒要看看那刘州牧还有何颜面继续和道门勾结。” 庾献这才弄明白郭嘉的阴险心思。 要是光对付自己的话,凭这位顶级大军师的实力,自然不在话下。 可他如今针对的是道门入世这件事。 刘焉在重玄子那里没讨得好,要是连一帮炮灰渣渣都不在乎他的威严,那他这个一州之主,岂不沦为天下人的笑料? 到时候道门入世的事情,自然无疾而终。 刘焉和鬼姬会不会感情破裂不好说,但是鬼姬肯定不会给庾献好果子吃的! 庾献心中破口大骂,偏偏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郭嘉扬长而去。 这大帐周围也不知道被郭嘉用了什么秘法,这一番打斗,竟未惊动旁人。 郭嘉走后没多久,庾献就渐渐觉得体力不支。 无奈之下,只得盘坐在地,用尽法力全力支撑着身体。 所幸郭嘉没有一口气把庾献镇压死的打算。 那“令”字吸收了一部分杀伐之力后,状态渐渐稳固,除了如丝如缕的从半空中浑厚的杀气中补充消耗,并没有再加重分量。 就算如此,庾献也似被万钧当头,镇压的透不过气来。 在庾献的竭力抵抗下,他浑身的每一块血肉都在拼命维持着。 然而那镇压之力太过沉重,庾献身上不时有细微血管爆裂,有时候甚至整块肌肉失去形状,垮塌松弛。 庾献被迫拼命的从肝脏中抽取生气修补肉身。 在这浑身抽搐,汗水淋漓之中,庾献狠狠咬紧了牙关。 好一个郭嘉! 好一个军令如山! …… 庾献一刻一刻的苦熬着,不知不觉玉兔落,金乌升,东方鱼肚白。 听着帐外渐渐有了人声,庾献不由越发焦虑起来。 若是郭嘉计成,刘焉和道门决裂,那他可就造孽了! 洛阳周围的几十万百姓可是听信了他的话,才背井离乡前往汉中的。 一旦历史出现偏差,那庾献就把他们推入火坑了! 可是这会儿,他的身体已经被镇压的疲惫不堪,空中的杀伐之力却仍旧浑厚无比。 想要挣脱,谈何容易? 庾献正焦躁间,帐门摇晃,一人掀帘进来。 等看清是郭嘉这货,庾献脸上刚露出的欢喜不由凝固起来。 郭嘉很麻利的从袖中摸出一把佩刀,轻轻在庾献颈上一划。 一股穿透性极强的寒意,直刺庾献的喉咙。 郭嘉轻笑一声,“免得你多话,坏我大事!” 庾献吓了一跳,仔细体会,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在那寒意的刺激下,已经战栗紧缩,发不出任何声音。 庾献真是想吐血。 这郭嘉,是有毒吧! 这都不放过。 老子要是敢松这口气,早特么就喊了。 正想着,郭嘉伸手一抹,把庾献的眼皮合上。 靠! 他越是如此,越是掀起了庾献的抵触之心。 郭嘉出了帐没多久,就鬼鬼祟祟的不知把什么人叫了进来。 接着,一阵小声的议论之后,众人出了帐幕。 庾献心中凉透,这是要完。 庾献极不甘心的再次回想自己那一身本领,内视着藏在窍穴中的诸般宝物。 可惜的是他所学的本领虽杂,却都粗浅。 藏在窍穴中的诸般宝物,也没有什么能派上用场的。 神秘木匣固然源源不绝的为庾献恢复体力状态,但是想要破开郭嘉的镇压,却力有未逮。 白银葫芦,庾献祭炼的日浅,之前又被张琪瑛的灵儿强行剥离了一把,在郭嘉的镇压之下死气沉沉,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泥丸宫中的几个役鬼,本领如何,庾献也大致有数,恐怕起不到力挽狂澜的作用。 银印青绶的国师印玺…… 好像也没什么卵用。 正在庾献绝望的时候,目光一扫,忽然发现了一件怪事。 在诸多被镇压的死气沉沉的物事之中,有两枚铜钱似乎依旧闪着灵动的光泽。 咦? 这是。 第336章 阴阳铜钱 庾献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这两枚铜钱是什么来历。 当初洛阳之乱时,庾献在左丘俊逸那里偶然遇到了卞姬和曹丕。为了把这份机缘折现,庾献打算用功德兑换一大笔钱财补偿左丘老头。 谁料大量功德花了,只从神秘木匣中倒出来这两枚铜钱。 庾献自然是大失所望,可又觉得这样扔掉可惜。 于是把这两枚铜钱吞下,藏在肺部的窍穴之中。 如今看来,这大量功德兑换的两枚铜钱似乎真的有些不简单。 庾献仔细打量着那两枚铜钱,心中诧异莫名。 那白银葫芦乃是吴起用嫘祖之肺炼化,不管是来历还是威能,都很是不凡。就连这样的宝物,都因为和庾献羁绊不深,被镇压的死气沉沉。 这铜钱是什么来历,竟然这般有灵? 庾献想着,强忍着肌肉的痛楚,从肺中迫出一口金德之气。 这股金德之气刚刚出口,就被镇压的溃散,露出里面携带的两枚铜钱。 那铜钱出来,却不落地。 仿佛有灵性一般在空中来回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庾献看的仔细,越发一肚子糊涂。 这两枚钱的材质,不过是普通的铜料,看模样也并未有什么出奇,怎么会有这样神异的表现? 这两枚铜钱在庾献肺中温养了许多日子,已经和庾献有些简单的感应。 庾献试着催动了一下,除了能让这两枚钱币四下飞舞,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异能。 庾献不由暗自琢磨起来。 “材质一般,也没有什么特异的威能,却灵性不凡,等闲镇压不住……” 庾献心中有了点猜测,狐疑的自言自语,“莫非这是功德之宝?” 有了这个思路,庾献迅速有了更多的猜测。 “这不会是秦皇一统天下时,所铸的第一对钱吧?” 庾献看着这两枚钱,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寻常的铜钱,都是只有阳文,哪有阴刻的文字? 这钱上的“半两”铭文有阴有阳,和正常流通的大为不同。 秦皇一统天下时,统一货币、度、量、衡,乃是一件拥有无上功德的事情。 在这过程中,出现了几件人道功德之宝。 庾献之前得到的“一斗”就是这样一件物事。 那“一斗”乃是黑铁铸成,看着平平无奇,却有着将造物随意纳入其中的强大能力。 这么一对比…… 好像还真的大有可能! 庾献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他仔细打量着那两枚铜钱,口中轻轻道,“钱分阴阳,以象征天道。若不是秦皇所铸的第一对钱,还有什么钱币有这般灵性。” 庾献想着,欢喜无限。 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想联翩,思考着有“阴阳铜钱”这功德之宝后,会有什么样的好处。 心神微松,庾献就觉得压力陡然大增,身体渐渐支撑不住,就连口鼻都渗出血来。 该死! 还要先过了郭嘉这一关! 就在这时,庾献猛然听到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赶紧长吸一口气,将那铜钱吸入肺中。 接着,闭紧双目装作苦苦支撑。 没一会儿,帐幕撩开,就听郭嘉大声说道,“如何,没骗你吧,我这位师叔真的在闭关。” 接着,就听李权怒道,“早不闭关,晚不闭关,如何大战当前却要闭关!何况他是什么道行,闭的什么关?!” 毕平和袁敬也在旁,见状还帮着缓和两句,那郭嘉却是一心要激怒李权的。 他呵呵冷笑两声,径直出去。 李权越发愤怒,也紧跟着拂袖而去。 庾献暗中痛骂不已。 好不容易等人都出去,庾献赶紧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从肺中窍穴里再次取出了那两枚铜钱。 经过刚才的打岔,庾献已经冷静下来。 转而开始思索的更多。 这宝物虽然稀罕,但也无非是可以借助上面的功德之力,来占卜吉凶。 对于庾献破开眼前的局面,没有半点帮助。 这该如何是好? 庾献正苦无奈何,那空中飞舞碰撞的两枚铜钱忽然在某一个瞬间,短暂的并列,旋即错开。 庾献看的一愣。 接着赶紧制止了那两枚铜钱不规律的乱动。 庾献的目光一枚一枚的看过去,又反复回来。 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冒上他的心头! 秦朝的铜钱,币值为半两,重量为十二铢。这阴阳铜钱,两枚的重量正好是二十四铢,也就是重量一两。 一两…… 庾献的眼睛越瞪越大! 或许他之前搞错了一件事! 秦皇为人道制定的规则中,和“一斗”,“一尺”并列的或许并不是“一斤”,而是“一两”! 庾献被这个想法震惊的几乎傻在那里。 接着他的目光再次在两枚铜钱上游移。 阴文……阳文…… 这、这,阴阳本来就是相合的! 庾献强抑着激动的心情,操纵着阴阳铜钱慢慢靠拢。 这两枚铜钱似乎既不愿意靠近,但是彼此又莫名吸引,在庾献的牵引之下,经历了几次碰撞,终于正正的、紧紧的贴合在一起。 阴文、阳文完全重合! 庾献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就见一道微弱的光芒闪过,贴合在一起的两枚钱币上面,文字悄然变化,露出了两个全新的小篆。 ——“一两!” 庾献激动地浑身发抖,这真的是一两! 怪不得郭嘉那么雄浑的杀伐之力都无法将此物镇压! 任是多么可怕的力量,落在这两枚铜钱上面,也只有一两! 一两之力,如何束缚得这物的灵性!! 庾献毫不犹豫的吐出气息,抓紧将这“一两”小心炼化。 这两枚铜钱在庾献肺中温养了好一段时间,本来就和他气息亲昵。 在庾献的祭炼下,很快掌握了此物的操控之法。 庾献心中欢喜,操纵着那阴阳铜钱合成的“一两”,向自己背上落去。 那铜钱刚落在郭嘉血书写就的“令”字上,庾献就就觉得浑身的压力瞬间消散。 不,并未消散! 还有一两! 庾献的肉身正全力的对抗“军令如山”的压力,那突然而来的不适应,甚至让他肌肉扭伤,骨骼错位,背部浮现了大片的淤青! 就算如此,庾献仍旧舒爽的想要仰天大笑。 庾献激动地猛捶胸口,好半天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郭嘉的这番算计,不但没坑到他,反倒让他发现了一件功德秘宝! 第337章 心情十分复杂 李权出了庾献的大帐,胸中怒火冲天。 怀恨之下,忍不住对追出来的毕平和袁敬破口大骂道,“好贼子,竟然如此猖狂!青衣都尉董扶不日就会带领大军经过此地,我这就修书一封,请他来剿灭你们这些目无纲纪的东西。” 毕平和袁敬修道日浅,世俗之心仍重,闻言各个大惊失色,忧心忡忡。 郭嘉却暗中偷笑。 若是那青衣都尉至此,恐怕无论是刘焉还是鹤鸣道宫,都骑虎难下了。 郭嘉本就为挑拨离间,当即大言挑衅道,“那董扶有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定,听了我道宫的名头,都得躲着走。” 李权闻言哈哈大笑。 接着目光扫过周边围观的鬼卒们,语带威胁的说道,“那青衣董扶是大儒杨厚的弟子,不但儒门修为深厚,练成了少见的五色神光,而且尤为擅长望气,卜筮、图谶。他的五色神光刷过,任你会什么诡异伎俩,腾挪手段,都免不了五脏焦枯,魂飞魄散。” 李权说完此话,果然唬得那些鬼卒人人变色。 正在军心动摇之际,忽听大帐内有人呵斥了一声,“是谁在外面喧哗?” 听的此话,那些鬼卒们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望了过去。 李权眼睛微眯,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原本上蹿下跳的郭嘉,这会儿倒是懵逼了。 什么情况? 这都压不住他? 不一会儿,帐门撩开,庾献穿着道袍,慢慢从帷帐中出来。 李权见庾献肯露面,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威胁起了作用。 正要趁机冷嘲热讽一番,却猛然发现庾献微抬的左手,在他左手指尖之上寸许的地方,一枚银印正在旋转不停。 李权大吃一惊,开口问道,“那道士,你手中乃是何物?” 庾献先是面无表情的和郭嘉对视一眼,接着淡淡说道,“怎么?身为朝廷命官,居然连朝廷的印信都认不得?” “朝廷的印信?!”李权越发愕然,“你这是哪来的印信?” 庾献闻言淡淡一笑,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势,反问道,“你一个区区四百石的官员,有什么资格打听我手中的印信?你既然说青衣董扶就要路过这里,那就让董扶来见我吧。” “你!”李权被庾献这番话说的面红耳赤。 之前他来时,处处以朝廷命官自居,想不到这会儿,居然被人在此事上打脸。 他一个四百石的临邛长,确实没有资格向能拿出银印的人问话。 李权心中虽怒,可是久居官场,早已不是莽撞之辈。 眼前这小道士能够拿出银印,又敢见青衣董扶,显然心里很有底。 这样的人物,确实不是他一个临邛长招惹的起的。 李权心中有了此念,说话不由留了三分。 他色厉内荏的说道,“也罢,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得不请董都尉来一趟了。到时候该当如何,全凭他老人家做主。” 庾献听了,毫不在意。 呵,吓唬我。 我是国师我摊牌了! 小爷这会儿谁都不怕! 刚才在帐幕中的时候,庾献早就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利弊。 有郭嘉这个强敌在侧,庾献根本就不可能有暗中行事的机会了。 何况他这会儿已经被郭嘉盯上了,和这么个恐怖的军师暗战solo,那根本就是找死! 既然如此,何不把事情挑在明面上? 别的不说,庾献这个国师象征意义巨大,对刘焉来说,比重玄子那帮老家伙们还重要! 光是想一想,掌管大汉国运,调理阴阳的堂堂国师,放着长安的那位天子不管,跑来辅佐他刘焉,这意味着什么? 这对天下人来说,又代表了什么? 刘焉也是刘氏之后啊! 到时候恐怕刘焉都得把庾献当神仙供起来。 想明白了这一点,庾献就果断有了摊牌的打算。 不管以后天下大势如何发展,在郭嘉这个大威胁下,这个身份却足以保命。 而庾献保命的关键,就在于刚才李权提到的那位青衣校尉董扶! 这也是刚才庾献不肯透露身份的原因。 若是刚才言明身份,那李权只会快马加鞭的找刘焉邀功,根本不可能让董扶再来掺和一脚。 而庾献没有和郭嘉当众撕破脸的倚仗,恐怕之后少不得还要被他暗算一场。 只有把董扶这位大能请来,他才算有了保命的筹码! 见李权匆匆派人去请董扶,庾献松了口气,将自己的国师印玺收了起来。 他扫了郭嘉一眼。 见这家伙正满脸阴郁的看着自己。 庾献心里明白,自己这点筹算,恐怕根本就瞒不过这样的顶级大军师。 他生怕等会儿郭嘉会起凶心,抽冷子把自己单杀了,当即大声对众人说道,“有贫道在此,大家不必担心益州牧府的命令。我看你们修行的法门,都只是初入门径,不如贫道今日就在此讲道一日,能有多少领悟,全看你们自己了。” 庾献昨日举手投足间,风云色动。在这些刚入门的鬼卒眼中,那就是高不可攀的仙人手段。 对庾献的修为也都十分敬佩。 听庾献愿意在此讲道,各个欢声雷动,纷纷聚集到庾献周围。 庾献也不涉及具体法门,只把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似是而非的讲了一番。 庾献一边灌水,一边拖时间,心中则暗暗焦虑着,等董扶尽快赶过来。 那些鬼卒只是刚刚入门,根本听不出什么玄虚,只觉得立论高妙,各个听的如痴如醉。 而郭嘉…… 这会儿他已经失去了面上的阴郁,只是一脸平静的坐在人群之中。 他一手撑着下巴。 一会儿看看庾献,一会儿看看渐渐西斜的太阳。 看向庾献的时候,面色平淡。 看向太阳的时候,双眼中则充满了期待和跃跃欲试。 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庾献的心情就十分的复杂了…… 面对这个强大的几乎不可能抗衡的对手,他感觉这会儿自己就像是被痴汉盯住的小姑娘。 然而,不管庾献如何的心心念念,青衣董扶仍旧没能在日落之前赶来。 庾献神色淡淡的站起身来,目光一扫,对众人说道,“今日的传道,就到这里。各自散了吧。” 庾献说完,刻意看了郭嘉一眼。 两个人无声对视。 ——来吧!郭嘉! 第338章 天意莫测 庾献给了郭嘉一个坚定的眼神,随后慢慢回了自己的帷幕。 进入自己大帐之后,庾献情不自禁的长长一叹。 ——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 老子招谁惹谁了。 庾献的目光在帐内扫过,落在席案上。 接着,手从上面一抹,刮下了一块半凝固的污血。 这是庾献破掉郭嘉“军令如山”的兵法时,所震碎的那个“令”字的一部分。 庾献的目光看着指尖的这一点污血,神思一动,这东西或许还有用。 心中想着,一阵活泼泼的灵力从指尖吐出。 那原本已经半凝固的污血,随即在庾献的指尖凝结成了一颗血色的珠子。 庾献从口中吐出功名葫芦,将那珠子收了。又四下找了找,寻到了另外几处血迹。庾献老实不客气的一一将那些污血凝为血珠,收在白银葫芦之中。 庾献又张开口,取出那已经合在一起的阴阳铜钱。 看了一会儿。 真是有吐血的冲动。 当初庾献为了偷走浑天仪,可以说的上绞尽脑汁,用尽算计。 好不容易用“一斗”将浑天仪装了,却因为太重拿不走,只能藏入甄官署的井里。 最后这两件宝物不但白白便宜了孙坚,还搭上了一份衣带诏。 可是! 可是! 如果按照时间线来推算的话,庾献在孙坚赶来之前,就得到了这对阴阳铜钱! 只是当时他被蒙昧了悟性,根本没有发现这件宝物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秦皇功德之宝! 当时庾献“一斗”、“一两”均在手中! 却干出了血赔的事儿! 庾献使劲捂住了胸口。 心脏都有些受不了。 庾献这会儿,越发真切的意识到,天意莫测,可畏可怖! 原本他的机缘,就是堪比核动力阵眼的“浑天仪”以及两件秦皇功德之宝,可是庾献仰仗先知先觉,强行要去取孙坚该得的传国玉玺。 结果传国玉玺是到手了,却错失机缘,反手就丢掉了“浑天仪”和“一斗”。 庾献这会儿,看着手中的“阴阳铜钱”,心中微微颤栗。 他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 这不是上天赐下的宝物,而是上天赐下的…… 嘲弄! 庾献接着就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那以后呢? 若是以后庾献再次凭借他的先知先觉,强行改变历史,那又会发生什么改变? 庾献只是简单的一想,脑海中就浮现了一个画面。 一个顶天立地的猴子忽然从天上掉下,接着一棒冲着自己脑门打来! 不错! 当年王莽就是这个待遇! 只不过当年不凑巧,那猴子被同行的火流星压住了! 火流星落入王莽军营,让王莽的军队士气大跌,结果输掉了昆阳之战。 一直到很久之后,某个和尚要远行,才凑巧发现了,“王莽篡汉之时,天降此山,下压着一个神猴。” 自己要是再这么作死。 天上会不会掉个二师兄下来? 庾献怂了。 他灰溜溜的将“阴阳铜钱”收起,下定决心,以后可不敢再碰“传国玉玺”这样的大因果了。 整理好心情,庾献重新打起精神,准备对付郭嘉这个喜欢夜袭的痴汉。 他深知刚才的虚张声势,瞒不过郭嘉太久,当即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张开大口吐出大团烟雾。 随着烟雾在大帐中弥散,庾献的气息慢慢消散无踪。 等到夜色渐深,郭嘉信心满满的跑来教训那小道士时,帐中早就已经空无一人。 郭嘉一愣,很快明白自己被庾献虚张声势的手段骗过了。 他还以为那小道士想到了什么鱼死网破的搏命法子,这才如此大胆的挑衅。 没想到这货直接就开溜了。 郭嘉莞尔一笑,不慌不忙的在帐中坐下。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把算筹,开始计算得失,占卜成败。 谁料,推算了好半天功夫,以往颇为通灵的兵法“运筹帷幄”,竟然算不到任何有用的讯息。 这倒扎扎实实的让郭嘉有些意外了。 “大意了。” 郭嘉有点后悔。 他可万万没想到,那小道士竟然装了逼就跑,而且竟然还有干扰推算的本领。 早知道老子当场就变身了。 郭嘉郁闷了一会儿,心情重新淡然。 他的主要目标是破坏益州牧府和鹤鸣道宫的关系。 那小道士跑就跑了,等明日董扶到来之后,自觉受到欺骗的李权绝对会激化此事。 那他的目的依然完美达成。 郭嘉在心中给自己打了个满分,随后自信慢慢的离开了。 …… 郭嘉离开不久,庾献再次出现在自己大帐前。 他想了想。 凭借记忆,在黑夜中慢慢向弟子们休息的营房走去。 郭嘉住的地方并不难找,不一会儿,庾献就脚步极轻的走到了郭嘉帐外。 在兵法的掩饰之下,庾献如同一缕青烟,一抹薄雾,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不过庾献并不是来偷袭的。 兵法家对杀气杀机分外敏感,兵法精湛的曹孟德,甚至可以梦中杀人! 只要他近距离流露出这样的意思,必然会激起郭嘉的反应。那时候,庾献就只能和那个被激怒的虎头人身的猛男单挑,随后被砍死。 庾献静静的贴着郭嘉的营帐坐下,随后收敛心神,慢慢寻找着郭嘉的气息。 不一会儿,庾献睁开了眼睛。 他静静起身,调整了自己的位置。 他在帐外所坐地方,已经和帐内的郭嘉,不到十尺的距离。 随后庾献闭上眼睛,使用了之前从未主动显露的一个技能。 ——周公入梦! 随着法诀催动,庾献的魂魄仿佛从躯体中起身走了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 见自己正在闭目盘坐。 心神一动。 那闭目盘坐的庾献也睁开了眼睛,打量着这边。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庾献仍旧能够操纵自身,也能清晰的感受到离体魂魄的意识。 庾献尝试了一会儿,又将这道骑牛小童传下的法门仔细琢磨了一番。终于稳下心思,一步跨入帐中。 他的魂体穿着道袍,摇摇摆摆,慢慢向郭嘉的脑袋行去。 越走身子越小。 最终如同一道小小虚影,投入郭嘉脑海之中。 第339章 感动的要哭了 庾献只觉眼前黑暗一片,越走越深,却看不到尽头。 正在他有些狐疑的时候。 前面忽然露出一丝光亮。 庾献定了定神,慢慢向那边走去。 那光亮越来越盛,在黑暗中,照的庾献有些睁不开眼。 等到庾献走到近前,才豁然开朗,展露一方世界。 庾献方欲仔细打量,谁料只看一眼,就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方世界里,有一个巨大的高台,高台之上,旌旗招展,一个虎头人身的家伙端坐正中。 那虎头人身的家伙,如同神只一样,目光微垂,注视着面前广阔的山川沼泽,阡陌城池。 在那些地方,有许多蝗虫一样密密麻麻的兵马,正杀声震天的来回厮杀着。到处都是滚滚人头落地,滔滔血河横流。 然而那些兵马,却像是不知道恐惧也不知道疲惫的阿修罗那样,只顾拼命的向前冲杀! 一座座城池陷落,一个个阵地失守,一层层关隘击破…… 随着这血腥的搏杀,庾献几乎肉眼都能看到无数的杀伐之力从战场上诞生,随后慢慢落入高台上那个虎头人身的郭嘉身上。 庾献看的目瞪口呆。 不、不愧是是世间顶级的大军师! 竟然可以梦中演兵,收集杀伐之力! 这样也行?! 庾献这个苦逼的自己养道兵的家伙,和人家比起来,简直嫉妒的眼红。. 怪不得郭嘉仅凭浑厚的杀伐之力,就镇压的自己动都不能动。 这积攒也太雄厚了! 庾献正酸的炸裂,忽然那虎头人身的郭嘉,向这个方向看了几眼。 好在,庾献不是他梦中之人,自然不能被郭嘉所见。 庾献提心吊胆了一会儿,见郭嘉扭过头去,这才如释重负的解除戒备。 心神一松,庾献总算能缓口气,再看看其他的布置。 他这次冒险进入郭嘉的梦中,主要是为了寻找郭嘉的破绽和对付他的方法,并不是来一日游打卡的。 庾献这次认真的打量着郭嘉的这个梦境。 越看越是觉得有些意思。 这里的山河地形,气候变化都是模拟的真实状况,底下的几方势力虽然在混战,但也依照天时、地利、人和等诸般因素,自行推演。 庾献甚至还眼睁睁的看着一方势力,在争斗中忽然发生叛乱,直接被内外夹击,横推中军。 “有些意思啊。”庾献嘀咕了一句。 等到庾献四下看完一遍,目光再落回某处的时候,庾献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刚才那发生叛乱,被人内外夹击横推中军的戏码,竟然重新又来了一遍。 留意到了这个点,庾献刻意的观察了下最近的几个战场。 同一段城墙正在被反复争夺,同一条大河被掘了又堵、堵了又掘,甚至就连同一个美人都被一次次的送往对方的营帐。 庾献以极快的速度意识到了问题。 不对! 这些四处发生战争,分明是在演练各种各样的兵法! 带着这丝明悟,庾献四处再看。 眼中的局面已经大不相同。 反间计仍然是反间计,但是运用的过程却连续变换着威逼利诱,不停的在揣摩着人心的变化。 美人计仍然是美人计,然而那女子的气质谈吐,容貌身段都有不同。 …… 在梦中锤炼自己兵法的郭嘉,几乎是全然无备的在庾献面前,展露自己平生所学的兵法精华。 庾献这种野路子,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如痴如醉。 虽然没有兵书口诀,学不会这些法门,但是光看看这些兵法操练就足够庾献受益匪浅了。 以后遇到类似的兵法算计,庾献能更容易识破。 在相互印证之下,庾献自身的兵法也会运用的更加流畅,威力更加惊人。 庾献看了片刻,忽然那高台之上的郭嘉又再次把目光投来。 连续发生两次,庾献不由警惕起来。 就在庾献心生退意的时候,那郭嘉竟然还站起身来向这边打量。 庾献再无侥幸,迅速的向着那处光门退走。 郭嘉这类猛人都有着很强的直觉,就算是梦中也能察觉异类。 庾献不是他的梦中之人,自然不怕他会怎样,但是这样很可能会促使郭嘉迅速醒来。 到时候近在咫尺的庾献肉身,只有死路一条。 庾献退去光门之后,沿着黑暗的道路一路向前。 出了郭嘉脑海,不敢有任何惊动,依旧慢慢出了帐篷,回到庾献身上。 庾献睁眼,自我检查一番,没有发现任何不适。 只是就这样离开,却又百般不甘。 没有发现郭嘉的弱点和破绽,就意味着之后还是要被郭嘉撵的像条狗一样到处跑。 而且郭嘉作为当代最强的大军师之一,能有饱览他兵法精髓的机会,绝对是庾献梦寐以求的! 很可能,这要命的危急,是他这一生最大的机缘! 等明日青衣董扶来了,彼此制衡之下,庾献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庾献焦躁的想着,忽然心中一动,张口吐出了白银葫芦。 随后轻轻一倒,从里面滚出来几枚暗红色的血珠。 庾献拿出一颗,在指尖端详,将剩下的重新收回葫芦之中。 ……或许,不是没有办法啊。 庾献看着郭嘉的这颗血珠,目中露出异色。 当初庾献为了冒充张琪瑛的师弟,曾经在她那里得过一本神奇的巫术书,叫做灵秘。 里面有一法门,就是利用鲜血,模拟别人的气息。 在白石山的时候,庾献还因为模仿的太像,被白骨夫人误以为和张琪瑛有过某种不可描述的亲密关系。 之前郭嘉为了镇压庾献,利用鲜血使出“军令如山”的兵法。 庾献破开那“令”字法诀时,刚好得到了几滴污血。 若是用郭嘉的鲜血,模拟郭嘉的气息,是不是就可以不被郭嘉的灵识察觉了呢? 庾献心一横,可以赌一赌! 庾献当即毫不犹豫的将那血珠吞下,慢慢炼化。 随着“灵秘”之法催动,庾献的气息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等到那血珠中的气息耗尽,庾献闭上眼,再次用出了“周公入梦”的法门。 庾献的灵体又一次慢慢穿越那光门,落入那恢弘战场。 这次一出现,郭嘉就有所觉。 庾献不敢怠慢,赶紧鼓动浑身的气息,将自己模拟为郭嘉的一部分。 郭嘉的目光越过庾献,投入到了庾献身后的一片城池。 他似乎疑惑了一会儿,接着便不在意的重新观摩四处的战场。 庾献松了口气,强按下心头的激动。 成了! 就在这时,四处的战场中再次升腾出无限的杀伐之气。 只是和上次不同,原本应该飘向高台,没入虎头人身的郭嘉体内的杀伐之气,竟然分出来一股,向着庾献的灵体扑来。 庾献大吃一惊,什么情况?! 还未等庾献反应过来,滚滚的杀伐之气就灌入了庾献的灵体,让他充盈的几乎显出形状! 庾献吓了一跳,本能的将那杀伐之力压缩凝实,藏入灵体深处。 然而滚滚如烟的杀伐之气,仍旧不停的灌入庾献的灵体。 庾献灵光一闪。 莫非是因为灵秘的关系,自己不但骗过了郭嘉,也骗过这梦中空间。 让梦中空间把自己也视作郭嘉? 所以那庞大的杀伐之力,也向自己供给过来? 想到这里,感受着那从未有过的强大的杀伐之力,庾献感动的都要哭了。 这郭嘉! ——大补啊! 第340章 青衣董扶 庾献的这个灵体不够坚实,在强大杀伐之力的补充之下,屡次濒临现形的边缘。 一旦真实的出现在郭嘉梦中。 那么这道灵体很可能一瞬间就被郭嘉秒杀。 庾献不得不打起全部的精力,用来压缩这些杀伐之气,藏入灵体深处。 庾献一开始还惊险刺激又喜滋滋的瞎忙着。 像一只勤劳的蜜蜂,积攒着自己的收获。 可是时间一长,庾献的心情转而有些郁闷了。 和这些杀伐之力相比,郭嘉的那些兵法精髓,才是最宝贵的东西。 自己冒险深入宝山,总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吧。 庾献想着,努力的继续观察战场。 谁料这一分神,险些又被充盈的杀伐之力逼的现形。 尼玛啊! 庾献心态不好了。 他又耐着性子,压缩了一会儿。 低头一瞧,底下的厮杀无休无止,杀伐之力无穷无尽。 ——这特么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庾献真是的要哭了。 别奶我了! 老子要学习啊! 不过区区半夜功夫,庾献就快被奶吐了。 他的灵体还有余地,但精神已经疲惫不堪。 啐! 庾献大怒,愤愤的转身离开。 庾献的灵体刚飘飘忽忽的回到肉身,他身上的虎符一闪,将之前吸收的那些杀伐之力尽数吸走。 嗯? 庾献注意到这点,不由琢磨起来。 怪不得世人都用宝器承载杀伐之力,有这东西相助,的确是少了许多麻烦。 可惜他这灵体仅能入梦,根本无法携带任何实物进入郭嘉的脑海。 杀伐之力消散,灵体一身轻松。 庾献顿时又纠结了。 原本庾献有徐晃手下的几百道兵供应杀伐之力,过着无知满足又快乐的生活。 可是如今见识到郭嘉睡个觉都能把自己的杀伐之力补好补满,庾献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日子了…… 握着手中的虎符,想想自己从没有那么阔气过。 庾献感受到了来自富裕的充实,也感受到了贫穷的动力。 ——我还得再去一趟! 庾献一脸的沧桑和悲壮。 穷逼庾献麻木的再次进入郭嘉的脑海,辛勤的搬运着里面的杀伐之力。 收获虽然丰厚,但并不是怎么快乐。 眼看着郭嘉陆续收兵,庾献也明白时间差不多了,连忙将灵体回了肉身。 庾献瞧瞧天色,谨慎的选择躲在郭嘉帐外不远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郭嘉果然醒来。 一觉睡醒,郭嘉先跑去庾献的大帐看了一眼。 见里面空空如也,又出来在营地里找寻了一番。 只是众多鬼卒都在各自帐篷内睡着,此时天色又黑,难以辨认是谁,郭嘉徒劳一番,悻悻的回去睡下。 庾献不紧不慢的躲着郭嘉的视野。 心中感慨不已。 这家伙可真执着。 等到确认无事了,庾献这才随意寻了一个帐篷躲进去休息。 第二日天色刚亮,庾献就被惊醒。 原来是帐内的几个鬼卒,见忽然多了个人,不免有些大惊小怪。 等到看清是庾献之后,心中越发纳闷。 不知道这位神通广大的道人,怎么来了这里。 庾献醒来,随意含糊了两句,接着就听到营地里的喧闹。 等到听清郭嘉的叫嚣和李权的怒吼之后,庾献直接就呵呵了。 这货忙了大半夜,这会儿可够精神的。 庾献撩开帐门一瞧,见郭嘉指手划脚的,那个活跃。 庾献重重的咳了一声,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李权一怔,脸上怒色稍隐,狐疑的看了郭嘉一眼。 郭嘉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僵硬。 接着沉下脸来,目光阴沉的看了庾献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原来师叔躲在别处,倒让师侄好一阵担心。” 李权不耐烦的打断道,“道长,我接到快马回报。说是董校尉已经在来的路上,恐怕用不了多久……” 话说到一半,庾献和郭嘉却是齐齐看向西南方,侧耳倾听着。 “已经来了。”庾献淡淡说着,心情却十分激动。 青衣董扶可是自己保命的依仗! 李权这时也注意到了远方腾起的烟尘,以及若有若无的沉闷声音。 心中一定,李权又扭头刻意打量了庾献两眼。 见庾献仍旧从容,一时也吃不准这货是什么来头。 很快远方的动静,就惊动了营地中的所有人。 庾献还不确定董扶会是什么态度,出于职责之心,让鬼卒们简单的做了一些防范。 随后,庾献大咧咧的回去帐中端坐。 李权的目光追随着庾献的举动,心中有些不满,又强自按捺。 庾献唤人将四下的帐幕打开卷起,自己从怀中摸出那枚银印,直接放在面前的桌案上。 不一会儿,就听那沉闷杂乱的脚步越来越近,间或还有着不知什么巨兽的鸣叫。 营地内的鬼卒们面面相觑,心中恐惧不已。 他们自发的围在庾献营帐附近,倒衬托的庾献倍加威仪。 郭嘉很是自然的和毕平、袁敬二人站到庾献的身侧,他的目光掠过桌上的银印,又暗含警告的扫了庾献一眼。 呵。 庾献没有理会。 一抬头,正好看到远处逶迤而来的大军。 庾献看了半晌,不由口中惊叹,“好一个青衣校尉。” 只见远处涌出浩浩荡荡一片蛮兵,身上披着藤甲兽皮,头上装点着牛角雉羽。执着骨锤的猛士,以鲜血抹额。挂满狼牙的祭祀,缝缀着人皮面具。这些蛮兵各个雄壮,彪悍捷勇。在队伍前后左右,还有豺狼虎豹左右驱驰。 这队伍的正中,是一头绘满了纹彩的南蛮巨象。那南蛮巨象,挑着长长的白牙,时不时扬起长鼻,发出让人畏惧的呜叫。 就在那南蛮巨象之上,一个穿着青衣的瘦削老人,正悠闲盘坐,翻着竹简。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边的注视。 董扶目光一挑,看了过来。 庾献正和他打了个对视。 双目一望,彼此心中都有了份量。 望着这个目光充满了睿智的老人,望着这个堪称汉末祸乱之源的智者,庾献收起了诸般轻佻心思。 他想了想,宽大的袍袖在案上一拂。 刻意摆上的银印就被收了起来。 接着庾献站起身来,在原地静静等候着。 第341章 候君久矣 旁边的临邛长李权一开始还被这些蛮兵震慑,等到董扶所乘的巨象到了跟前,才如梦初醒般的出来恭迎,“想不到都尉竟然连夜来此,卑职实在不胜惶恐。” 董扶的目光从庾献身上挪开,看向了李权。 “这便是你信中所说之人。” 李权心中没底,不敢把话说过头,“不错。此人违抗州牧军令,故意延误军机,但他手中有一银印,卑职不敢擅专,只能请都尉前来做主。” 董扶闻言点点头,在南蛮象上遥遥对庾献说了一声,“候君久矣。” 说完,示意旁边的象奴上前,将他从象上扶下来。 李权闻言纳闷,他回头看了看庾献,又看了看董扶。 明明是我们在等你,怎么反倒像是董扶在等此人。 庾献也有点莫名奇妙。 不过这会儿他已经把逼格立起来了,当然不能露出一张懵逼脸。 面对同门们的好奇,他一边微笑点头,一边满心茫然。 不一会儿,董扶到了面前。 庾献仔细打量了一番,见董扶虽然年迈,但精神矍铄,双目极为有神。 庾献心中暗叹,不愧是能搅动一方风云的人物。 如果像大多数后世人了解的那样,认为汉末动乱的根源是黄巾之乱,那可就想的太甜了。 事实上,东汉末年时,天下已经千疮百孔,内忧外患。 内忧自然指的是十常侍和外戚何进的争权,外患则是四方蛮族对中原的入侵,已经到了堪称恐怖的程度。 在张角死后不久,韩遂杀死羌王北宫伯玉,拥羌兵十万造反。汉灵帝为了彻底平息这绵延了百年的羌乱,让残破的关中休养生息,派出了凉州刺史耿鄙,前去平定。 谁料在行军之中,耿鄙却突然被哗变的军队当场斩杀。军司马马腾和他的儿子马超,临阵投降,加入了羌人的队伍。至此,西北局势,彻底失控。 紧接着,中山国相张纯勾结乌丸在幽州叛乱,他自号弥天安定王,统率着异族大军甚至深入到了青州、徐州这样的地方。 同一年,匈奴修屠王突袭了并州,斩杀了并州刺史张懿。 这个失控的天下,简直像是一滩烂泥一样,成了任由异族肆意践踏的土地。 然而就在汉室最艰难的时刻,刘焉和他铁杆支持者董扶,却给了汉灵帝一个包藏祸心的药方。 那就是建立强大的地方政权,镇守各方! 在刘焉出任了益州牧之后,董扶随即辞去了侍中的职位,以当朝儒宗的身份,主动求为蜀郡西部属国都尉。太仓令赵韪也毫不犹豫的追随刘焉到了益州。 刘焉主政一方,董扶掌握了专门镇压汉人的青衣羌,而赵韪则替刘焉拉拢益州豪强,迅速充实了力量。 在掌握了力量之后,这个充满野心的政治集团,立刻鼓动张鲁出兵,攻打汉中要害,试图截断通向中原的路,从而割据一方。 面对这样的乱世奸雄,庾献并不是特别感冒。 见董扶也在认真打量自己,庾献心中微微有些压力,不得不出口主动问道,“听你刚才的话,莫非之前见过贫道?” 李权见庾献问的倨傲,不由动怒。 他看了董扶一眼,见董扶没什么反应,要到嘴边的训斥也只得咽下。 庾献倒不是刻意托大。 虽然他和董扶都是“银印青绶”的官儿,但庾献的国师乃是堂堂“中两千石”,和“比两千石”的青衣都尉比起来,还高了两级。 董扶听了,脸上不见喜怒的说道,“手持银印的道人,除了当朝国师,还有哪个。” 国师?! 李权听了,瞪大了眼。 这个小道士是国师? 大汉朝廷什么时候有了国师?! 就算这话是由董扶口中说出,李权也觉得难以置信。 庾献听了董扶的话,也有些吃惊,没想到这董扶远在蜀中,对朝廷的事情竟了如指掌。 而且董扶语气间的从容,让庾献甚至狐疑,自己这表露身份的举动,是否在某些人的算计之中。 面对董扶这样心思深重的人物,庾献本能的有些警惕。 想想刚才那句莫名奇妙的“侯君久矣”,庾献充满戒备的问道。 “你在,等我?” 听到庾献此问,董扶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答非所问的说道,“国师身份贵重,出不得一点差池。下官不得不连夜赶路,所幸来的不迟。” 董扶的话语虽然说的客气,但语气沧桑平淡,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董扶似乎不愿意和庾献多谈,寒暄过两句,就说道,“青衣羌虽然是熟蛮,但是也有桀骜不逊之辈,下官要先把兵马安顿下,再来和国师交谈。” 说完,拱手离去,丝毫没有拖沓。 庾献目送董扶离去,心头渐渐沉重。 他刚刚显露锋芒,还未和益州牧府打交道,就从董扶这里觉出了难缠。 颍川书院、益州牧府这两大势力这般从容。 似乎把鹤鸣道宫当成了可以利用的棋子,或者砧板上的鱼肉。 与之相比,为情所困的鬼姬,和负气而来的重玄子,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种感觉,让庾献有些压抑的透不过气来。 庾献正看着收束南蛮兵马的董扶出神,一旁的郭嘉凑过来,低声冷笑道,“小道士,和你想的不一样吧。” 庾献扭头,正看到郭嘉充满揶揄和恶意的笑容。 这家伙。 原本像郭嘉这样恐怖的存在,光是气势就是庾献绝对不能抵抗的,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狠刷一笔的原因,庾献这会儿竟然觉得郭嘉有些清秀…… 好吧。 看着郭嘉,庾献很快高兴了起来。 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如今有董扶在,郭嘉必然会生出忌惮,自己的安全也有了保证。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夜夜都可以跑去刷郭嘉。 就算是偷不了郭嘉的兵法,但是光那些白得的杀伐之力,都是巨大的收获。 庾献心思一定,也从容起来。 一个当朝儒宗,一个兵法大家,两人正是棋逢对手,庾献只需要闷声发大财就是了。 第343章 这小道士,有毒啊 庾献被董扶冷遇,面上却丝毫不见动色,依旧按照原计划,勒令道兵鬼卒们原地驻扎。 这既是对傲慢董扶的回敬,也能给庾献更多的时间,思考眼前的局面。 庾献令人卷起大帐帷幕,继续当众讲道,讲了片刻,不觉心困身乏。 他这一夜,先是提心吊胆的躲避郭嘉,又忙忙碌碌的窃取杀伐之力,早就有些精神不济。 于是索性挥退众人,躺在榻上休憩。 董扶安置好青衣羌的蛮兵,带了四个覆着人皮面具的巫师,转头来寻庾献。 这才发现,庾献已经躺在榻上呼呼大睡了。 董扶还未说话,一直跟在旁边的李权主动提议道,“下官去把他叫醒?” 董扶想了想,摇头说道,“不必了。我兵马劳顿,也正需要修整。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不迟。” 董扶发话,李权自然不敢违逆。 从一张人皮面具后,却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这小道士好生怠慢。和他联手,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另有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从一张人皮面具下传来,“若只是偷懒,何必敞开帷帐高卧。怕是别有深意。” 董扶淡淡一笑,“不必管他。” 随即带了几人离去。 等到日头过午,庾献悠悠醒来。 简单的用了些食物后,庾献把毕平叫来,让他去梓潼城中给管亥留下记号。 有管亥这个大妖魔,庾献面对眼前的局面,也能从容一些。 庾献在帐中坐了一会儿。 见董扶的青衣羌营地那边,迟迟没什么反应,于是把那些刚入门的鬼卒聚齐,又给他们讲了些修身养性的道理。 等天色晚了,庾献仍旧让众人各自散了。他则将帐幕放下,静静的等在大帐之中。 一直等到月上中天,庾献也没等到郭嘉前来。 庾献心中暗思,或许是郭嘉对他的藏匿的手法没什么办法,也或许是郭嘉对董扶有些忌惮。 不过,郭嘉不来,庾献却越发有些心痒。 经验这么丰厚的郭嘉,到底刷不刷啊! 庾献辗转反侧,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下了狠心。 有这么多力量插手,接下来的汉中之战绝对不会简单。 他的大半本领都在兵法上,若是没有足够的杀伐之力肆意挥霍,那他恐怕根本摆脱不了成为棋子的命运。 庾献当即不再犹豫,张口吐出大雾遮掩了身形。 庾献轻车熟路的来到郭嘉的帐外听了听动静。 随即用出周公入梦的秘法,操控着一个小小的魂体,一步步的慢慢向帐内行去。 那郭嘉梦中演法,本来就是一种修行。周围虽然杀机四伏,早有戒备,但心神沉浸,全然不知庾献模拟他的气息进入梦中。 这次庾献进入的正是时候,梦中的兵法操演已经告一段落。 虎头人身的郭嘉在高台上思索了一会儿,忽然伸手一指,将一片战场拢上了黑乎乎的夜色。 夜色笼罩下的营地,很快立刻点起了营火。 大群的士兵开始回帐休息,少量的值夜人,则没精打采的四处警戒着。 庾献心中大致有了猜测,情不自禁的抿紧了嘴唇。 不一会儿,果然有敌军四处来袭。 沉入梦乡的一方全然无备,很快被杀了个尸横遍野。 虎头人身的郭嘉在高台上看了一会儿,随手一抹,将那里恢复如初。 接着,目光一扫,将四下的战场尽都拢上夜色。 短短时间,战斗就急促的爆发! 山野上,荒林中,城池里,无穷无尽的兵马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急速的发动了夜袭。 被围困的一方,也从慌乱中惊醒,把兵马源源不断的从营帐中召唤出来。 攻伐的双方不断地变换着自己的思路,在四下里杀得血流成河。 无穷的杀伐之力酝酿着,如同怒浪一样到处翻腾滚动,随即急速的向郭嘉和庾献涌去。 庾献灵体可以容纳的杀伐之力瞬间被充满。 那杀伐之力的海浪像是在庾献这里打了个旋一样,毫无阻碍的继续向郭嘉灌去。 庾献这次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那些滚滚的杀伐之力除了补充郭嘉的消耗,大多数其实是被他身下的高台所吸收。那高台吸收了杀伐之力后,很快重新吐纳出去,化为了梦中的无穷兵马。 庾献心中生疑,莫非那高台是什么异宝? 只是,什么样的异宝竟能被带入脑海之中? 庾献顾不得多想,赶紧压下这心思,料理那些充斥自身的杀伐之力。 这次的收获依然很丰富,但庾献的心情却有些沉重。 郭嘉! 分明是在尝试研究夜袭的兵法! 寻常的夜袭,和成为兵法的夜袭,那绝对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就像是寻常的烟雾仅仅能够迷惑人的视野,但庾献吐出的烟雾甚至可以屏蔽掉他所有的气息,隔绝开任何能指引到他身上的推算。 不用想,郭嘉正在全力研究的这个兵法,绝对是用来收拾庾献的! 庾献心中的危机感瞬间拉满。 郭嘉这是要搞事啊! 庾献立刻有了甩开大队直接开溜的打算。 只是一转念,庾献又目光闪烁起来。 这个兵法,可以说是在庾献眼皮子底下创造出来的,若是他能够细细揣摩,说不定还能将这个兵法从郭嘉梦中偷学走! 庾献心思一动,立刻不能遏制。 他从吴起那里离开后,再也没有学到新的兵法。以他的资质,更加不可能如郭嘉一样,自创什么兵法。 如今一个兵法从诞生到成型,就展现庾献面前,他如何能够按捺的住?! 庾献的贪念越来越盛。 心中也越发的憋屈。 这会儿他的灵体被源源不绝的杀伐之力按在地上奶,根本没有精力分神去关注这些。 难道就要错过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是一旦错过,那不但学不到夜袭的兵法,等到这兵法成型,郭嘉肯定是要半夜出来作妖的。 庾献以沉痛而郁闷的心情坚持了一整夜。 杀伐之力收获虽丰,可是根本找不到分出精力偷学兵法的法子。 第二日,心情糟糕的庾献根本不装了,直接挑开帷幕呼呼大睡。 鹤鸣道宫这边的弟子们乐的清闲,各自修行打坐。 青衣羌营地这边就有些坐不住了。益州牧刘焉正翘首等待着董扶带兵前来相助,哪能在这里平白蹉跎。 挨到中午,董扶终于微带怒意的领着李权和四位巫师,前来寻找庾献。等看到庾献仍旧熟睡不起,几位巫师忍不住喝骂出声。 郭嘉本在帐中运筹,掐算兵法,见状不由幸灾乐祸的一笑。 他想了想,起身出来。 满不在乎的远远对董扶等人劝道,“各位大人还是回去吧,我师叔今日有些疲倦,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董扶闻言皱紧了眉头,正要说话,李权在旁呵斥道,“你是何人,在青衣都尉面前,也敢多话?” 郭嘉早就有心激怒他们,当即傲然说道,“我冯笑虽是鹤鸣山小辈弟子,但性情高洁,从不像某些人那样阿附权贵。” 说完,还特意看了李权一眼。 李权怒极,偏被说中心事,强忍着在董扶面前故作大度。 正无可奈何,一具人皮面具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道门无礼,何必问一小卒。我倒要去看看,他是真睡假睡。” 说着,昂然大步向前。 郭嘉心中一喜,跟着过去就要添油加醋一番。 到了跟前,见庾献疲惫已极,全然无备。 郭嘉瞥了那披着人皮面具的巫女一眼,假意催了一句,“师叔,师叔。” 连催了几声,庾献迷迷糊糊的一个翻身,口齿不清的说道,“奉孝,别、别奶我了……” “——嘶!” 那巫女倒抽了一口凉气,脚下一个踉跄。 她看了庾献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冯笑”,眼神逐渐诡异。 郭嘉像是被天雷打了一样,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口老血含而待喷! ——这小道士! ——有毒啊! 第344章 奶凶奶凶的 董扶等人远远看着,然后…… 见还没怎么着呢,凑到那小道士跟前的两人竟然夺路而逃。 脚步还有些……仓皇。 什么情况? 董扶一头雾水。 等两人跑回这边,那披着人皮面具的巫女赶紧把前般事一说,却把董扶听了个瞠目结舌。 董扶一脸难以置信且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看庾献那边,接着又看了看脸色青白的郭嘉。 郭嘉那是多聪明的人,立刻敏锐的读懂了董扶眼神中那几个g的信息。 一口含了半晌的老血忍不住喷了出来! 真特么和老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是那小道士有毒! 是他! 是他! 还没等郭嘉整理好解释的言辞,董扶已经在几位巫师的拥簇下,拂袖而去。 完了。 郭嘉崩溃。 这个黑锅洗不干净了,老子的一世清名啊! 若是今天的事情被人传出去,还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他郭嘉呢! 不! 恐怕不但他郭嘉,就连他的师门颍川书院都会受到影响。 愣神了半晌。 郭嘉的眼神渐渐坚定了起来。 所以,这次一定要低调行事,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若是因为这个毒道士毁掉自己的声望,甚至连累了颍川书院的名誉,那不但自己没脸见人,还要愧对老师多年的教养。 郭嘉看了青衣羌营地半天,终于还是没勇气顶着别人异样的目光,去解释什么。 最后只能长叹一声,灰溜溜的回了自己的营帐。 又过了许久,庾献终于懒洋洋的从睡梦中醒来。 没精打采的四下一望,再想想昨夜劳而无功的结果。 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庾献盘腿抄手,坐在帐中,纳闷的筹划着。 郭嘉本来就这么猛,如果要是再学会了夜袭之术,那么自己岂不是死路一条? 原本庾献还打算躲在暗处,关键时候来个出其不意。 谁料这郭嘉像是认准了自己,上来就盯着自己死咬。 哎。 生活怎么那么难呢。 好一会儿,庾献才强打起精神,继续筹划。 “郭嘉夜间演练兵法,白天或许会精神不济,要不现在过去瞧瞧,看有没有什么机会?” “这时候不冒险拼一把,以后只能扑街了。” “好在现在青衣都尉董扶来了,那郭嘉想必也有忌惮。只要董扶关键时候一道五色神光刷过来,给自己争取片刻时间,那逃跑还是没问题的。” “嗯……,现在的重点就是得让董扶他们知道我去找郭嘉了,免得等会儿自己被郭嘉打死也没人知道。” …… 庾献定计完成,起身在帐幕中乱转。他的帐幕本来就四下卷起,这一番走位,很快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袁敬赶紧过来请示,今天该如何行事。庾献敷衍了两句,只让他们好好看守营地,不要懈怠了功课。 又等了一会儿,庾献隐约发现青衣羌营地有人向自己张望。 庾献心中踏实了不少。 “嗯,我的道兵鬼卒在此停留两日了,想必董扶一会儿还要来找我施压。要赶在董扶过来之前离开,免得失策。” 庾献又拖延了一会儿,见青衣羌营地那边似乎有不少人在向自己张望,而且还在……窃窃私语? 其中主要是些披着人皮面具的巫师。 董扶呢? 见董扶半天没有出营的打算,庾献有些踌躇,这些人皮巫师护不护的住自己啊? “罢了,就这样吧。” 于是,在青衣羌巫师们的密切关注下,庾献起身“悄悄的”向郭嘉的营帐找去。 等看清庾献的方向,青衣羌营地那边发出了齐齐发出一声低沉压抑的声音,“哦——” 郭嘉正在帐中长吁短叹。 忽然心中杀机一动。 嗯? 当即不动声色的四下望去。 正见庾献悄摸摸得躲在一处营帐后,向着这边张望。 郭嘉浑身一寒,情不自禁的双手捏紧了衣领。 他想干什么?! 欲待冲出去当众把这个觊觎自己的男人打杀,可那小道士也不是什么轻易束手就擒的人物。 他身上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手段,还有三运加身。 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他郭奉孝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不!三运加身之人,有天命的期许,有功德的积累,有自身的砥砺! 杀这样的人,必然是会有意外发生的。哪怕这样的意外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小变故,也足以导致不可测的后果。 再仔细一瞧,那小道士居然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十分猥琐! 郭嘉再也忍不住了,起身昂然而出。 倒要知道这个妖道打的什么主意! 郭嘉出了帐,目光一扫,庾献就知道自己暴露了。 郭嘉也不遮掩,径自冷冷问道,“师叔,你来这里做什么?” 庾献有些心虚。 两人之前打了一场,也互相道破身份,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仇敌。 只不过郭嘉贪心不足,想要趁机促成鹤鸣道宫和益州牧府的决裂,这才让庾献有了喘息之机。 之后郭嘉为了弥补跑去刺杀,也被庾献用吞烟吐雾的兵法躲过。再就是依靠董扶等人的威慑,才勉强维持住了眼前停战的局面。 这会儿自己来找郭嘉,确实有点作死。 庾献只得强行掩饰,“也没什么,来看看你。” 说完,庾献还有点感慨。 要不是两人立场敌对,像是郭嘉这么经验值丰富,还能掉兵法技能的副本,庾献不得往死里刷啊。 可惜可惜。 庾献看着郭嘉充满了遗憾和不舍。 来看看我? 郭嘉听了此话,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小道士做梦都在yy自己,这会儿还不知道他内心多么龌龊! 恶心! 恶心至极! 郭嘉横眉怒目,直接恫吓道,“你要想找死,就你明说。像你这种不入流的小道士,我一只手就能碾死。你现在就给我滚!” 要是以前,庾献听到这话,都得高兴地蹦起来。 郭嘉肯放生,那肯定是最好的结果,庾献会毫不犹豫的打包离开兵营,躲的郭嘉远远的。 但是这会儿庾献心态已经大不相同。 原本堪称恐怖的郭嘉,在他眼中已经成为了一个诱人的副本boss。 现在看郭嘉发怒,都觉得奶凶奶凶的。 ——啧。 第345章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滚就滚!有什么了不起的!” 庾献也不是输场子的人。 等回到了帐篷,盘腿抄手,长叹一声。 也不知道郭嘉是怎么在梦中收集杀伐之力的,若是那高台真是个宝物,又是怎么送入脑海中的。 如今他手中虽有虎符,可是无用。 心中想着,庾献忽然一怔。 虽说拥有实体的东西不能带入郭嘉脑海,但他尚有其他手段可用…… 庾献不动声色的四下扫视一眼。 随后找了个由头,在帐中燃起三炷香。 接着命人打水沐浴,顺势的,把原本卷起的帐幕落下。 修道之人在一些仪式之前熏香沐浴,这很正常。 想来不会因为落下帷幕的反常举动,引来刻意窥伺。 庾献草草的洗了一把,随后等了一会儿,静听帐外动静。 见没什么反常,旋即催动秘法召唤契约的役鬼。 这次庾献的目标很直接,就是那个从未动用过的“年轻将领”。 经历了和白石山弟子的赌斗,庾献对“黑衣少年”、“阿谀中年”、“幸佞小人”这三个役鬼已经有了了解。 这三个役鬼虽然特殊,但进了郭嘉的梦中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那个“年幼童子”应该也是这般。 和战斗有些搭边的,只有那个“年轻将领”。 只不过,这召唤有很强的随机性,庾献心中也没底。 庾献催动秘法,召唤出了第一个役鬼。 抬眼一瞧,对方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 “主公今日气色倒是不错。” 说话间,庾献刚刚因为召唤有所消耗的精力,竟然小幅的恢复了一些。 咦? 庾献有些意外的惊喜。 以他本身的精力,召唤两次役鬼就足以让他泥丸宫酸胀疼痛,有了这一波恢复,倒是可以咬咬牙多试一次了。 庾献挥手让“阿谀中年”消散,迫不及待的再次完成召唤。 这次也不知是什么运气爆发,竟然一下就把“年轻武将”召唤了出来。 那年轻武将穿铁甲,带儒冠,一出来就纸上谈兵,口若悬河,十分勤快的给庾献加持着杀伐之力。 庾献精神一振,果然对头。 “别忙了。”庾献打断。 就这点杀伐之力,和郭嘉梦中比起来,简直都可有可无。 那“年轻武将”闻言,恭敬的行了一个军礼,“末将听命。” “是这样的。”庾献斟酌着言辞,“有个家伙可以梦中演练兵法,我想趁他沉睡跑去偷学一番,可是里面的杀伐之力太过浓郁,不停的涌入我的灵体。我疲于应对,根本有没有多余的精力做这件事。” 那年轻武将闻言连忙问道,“那不知主公召唤我,是有什么打算?” 庾献询问道,“我想看看你能不能帮我解决此事。” 年轻武将听了,为难的答道,“末将本体是厉鬼,行走凡人噩梦之中也算常事。可对方若是有修为的人,必然意志坚实,神思不散,末将想要进入都难。” 庾献早想过这个问题,他说道,“无妨,我有入梦之法,可以灵体出窍。你是役鬼,应该有鬼上身的本领,到时候你附在我灵体上就是了。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调理杀伐之力的本领。” 那年轻武将闻言哈哈一笑,自信的说道,“卑职略懂些兵法,虽然还未在腹中凝练出兵书,但调理些杀伐之力不算什么难事!” 庾献听了大悦,“很好。” 确认完此事,庾献见时间还早,不想过多消耗精力。 收起秘法之前,庾献又追问了一句,“若是我下次召唤,如何才能直接把你挑选出来?” 年轻武将闻言笑道,“只要主公和我有所约定,军令之下,就是末将出来。不过需要消耗一些杀伐之力。” 军令? 庾献奇道,“莫不是要把你也归属在兵符之下?” 年轻武将闻言恭敬的说道,“自然全凭主公吩咐。” 庾献满心欢喜。 他在第一次契约役鬼时,选择了“黑衣少年”作为自己可以定向召唤役鬼,原本还为此事纠结,没想到还可以用军令的方式,将“年轻武将”私下招唤出来。 庾献当即高高举起怀中兵符,肃然说道,“好,今日我就任命你,出任我道兵左先锋!” 庾献出口成令,虽是旁职虚任,也立刻感觉到和那“年轻武将”联系紧密了许多。 他将秘法解了,依旧在帐中盘坐,慢慢等待黑夜到来。 以他的猜测,董扶的耐性应该被消耗的差不多了,恐怕明日就得继续前行。到时候,未必有那么合适的机会了。 …… 青衣羌营地之中。 董扶的大帐被掀开,一个披着人皮面具的窈窕身影,恭敬的进去回报,“都尉,庾献去找冯笑了。” “哦?” 董扶笔下不停,写着给益州牧刘焉的密报,漫不经心的说道,“然后呢?” “然后庾献回去洗了个澡。” “……” 以董扶这当代儒宗的心境,也情不自禁的笔尖一颤。 那披着人皮的巫师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可能不全。 “额,他们倒也没做什么。” 董扶闻言,神色依然沉重,半晌才缓缓的吐了口气。 “果然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不知是何气数,竟让这妖道窃据了国师之位。” 人皮面具下的下巴变得尖尖,“要不,我趁夜现形,一口将他吞了?” 董扶摇头,又写了几行,这才停笔。 随后将书简卷起,递了过去。 “让人把这封书信给州牧送去,不要耽搁了。” 那披了人皮面具的巫师好奇的打开看了一眼,问道,“那个什么官儿,不是已经赶往梓潼了吗?” 董扶神情丝毫不见轻松,他随手从袖中扔出几块龟壳。 龟壳落地,翻滚出深藏的纹路。 那身形窈窕的巫师似乎懂一些卜筮之法,打量了两眼,讶然说道,“怎会如此?” 董扶淡淡说道,“去吧。” 那巫师不敢多话,持着书简迅速离开。 董扶看着那巫者离开的身影,嘴角勾出一丝冷笑。 口中轻轻说道,“青衣羌……” 接着手指在案上一点,“汉中苏固。” 又一点,“朝廷。” 又一点,说出了个本不该出现在口中的词。 “益州牧府。” 第346章 左先锋 夜幕降临。 庾献依旧故技重施,用吞烟吐雾的兵法,隔绝了各方的窥探,随后悄悄离开营帐,向郭嘉的住处寻去。 到了地方,庾献意外的发现郭嘉营帐里还亮着火光。 一个身影,正在里面长吁短叹。 “咦,什么情况?” 庾献不解。 这郭嘉何等了得的人物,难道还有什么烦心事儿吗? 庾献耐心的等着,直到里面火盆熄灭,偶尔还能从黑暗中传来几声叹息。 这下庾献可懵逼了。 郭嘉不睡,那自己怎么入梦? 这让刚刚想到解决办法的庾献,蛋疼无比。 眼看着月上中天,庾献不敢冒险,只得偃旗息鼓,先退回来。 庾献自己纳闷许久,这才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着休息。 天一亮,庾献就早早醒来。 得到消息的董扶,立刻来和庾献商量,“国师,今日总该动身了吧?” 庾献心道,自己拖延时间的目的基本都已达成,如今有董扶这个儒宗保护,还是早早去和重玄子汇合才好。 反正郭嘉已经开始针对他了,现在跳出来也没什么损失。凭借国师的空壳身份,或许还能得到一些主动。 庾献当即笑道,“也好,我正有此意。” 董扶神情一缓,旋即吩咐青衣羌拔营。 和完全依靠游牧的牦牛羌不同,青衣羌已经开始向农耕渔猎的生活方式过渡。部民虽然野蛮,但是举动已经颇有秩序。再加上有犀牛狼虎之类野兽可供驱驰,很快就把营地收拢妥当。 鬼卒们这边的速度也不慢,他们手法生疏的召唤出自己的役鬼,也不用什么特殊手法,直接操纵役鬼上身,强壮体魄。再加上他们的营地布置简单,过不多时,也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董扶亲自过来邀请道,“国师,此去梓潼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可否同象共乘?” 庾献欣然,“甚好。” 能和董扶一起,也可以避免郭嘉的暗算。 董扶吩咐了一句,那些象奴连忙唤那南蛮象趴下,装上巨大的象鞍。庾献年少身轻,一跃而上。董扶虽年高,在象奴的搀扶下,也算从容。 待两人在南蛮象上坐定,队伍徐徐而前。 董扶闭目而坐,庾献颇觉无趣。 这样行了一日,路程走了不过四十余里。 除了鬼卒们因为刚开始修行,体力有些跟不上,青衣羌所携带的大量狼蛇虎豹也很难约束。 扎营完毕,天色已经黑透。疲惫的众人,匆匆用了晚饭,就各自休息。 等到夜深,庾献暗暗寻到郭嘉的住处。侧耳细听,里面传来均匀悠长的呼吸之声。 庾献松了口气,在吞烟吐雾的掩饰下,借助周公入梦术,灵体出窍。 又低喝一声,“左先锋何在?” 庾献明显的察觉出虎符之中的杀伐之力被大量消耗,接着泥丸宫中腾出一股黑烟,在半空中化为那个年轻武将。 果然可以! 庾献大喜过望,这样一来就可以用杀伐之力的消耗,替代精气神的消耗,关键时候多召唤出一个役鬼了。 至于杀伐之力,庾献这两天攒的就够多了。 庾献向“年轻武将”一招手,那役鬼立刻重新化为一道黑烟向庾献灵体上卷去。 黑色及身,庾献的灵体仿佛披上了黑色的铠甲一样,看上去威风凛凛。 庾献心中泛起嘀咕,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行。心中想着,从怀中摸出一颗血珠,让灵体汲取其中的气息。 很快气息散尽,庾献的灵体慢慢释放出类似郭嘉的气息。 庾献看着手中粉碎的血珠有些心疼,这玩意用一颗就少一颗啊。希望左先锋这货不要太坑。 庾献的灵体依旧按照之前的法子,慢慢的向郭嘉脑海行去。 等进了梦中,果然见到虎头人身的郭嘉在勤快的推演夜袭兵法。 庾献气的牙痒痒,郭小贼亡我之心不死啊! 看了一会儿,正好赶上一波杀气升腾。庾献连忙关注自身,看左先锋那货靠不靠谱。 杀伐之力入体,在一阵流转之后消失无踪。 果然对庾献的心神没什么影响。 庾献大喜,这才安下心来,观摩郭嘉的兵法演化。 庾献看了一会儿就瞧出了名堂。 这时四处的战局已经变化多端,开始出现了很多后手。若非庾献对兵法推演初时的变化有些印象,恐怕就找不到兵法递进的脉络了。 庾献一边观摩,一边推演,增厚着自己兵法的修行。 过了好一会儿,庾献颇有些心得。心思一动,不由打量起了自身。 他轻声喝问道,“左先锋,你现在情况如何?这里杀伐之力太过浓郁,若是处理不了,咱们可得及时抽身,免得现形。” 庾献灵体身上一轻,一道黑烟落到一旁,化为年轻武将的模样。 那左先锋一脸的欢喜,“可以吸收的杀伐之力,我已经尽数替主公收纳,等出去后就能填补虎符。多余的部分,也足够让我的实力精进一层。” 庾献听了有些意外,“这些杀伐之力对你也有用?” 年轻武将点头,“不错。我虽有役鬼之形,但实质上是朝中大将的文韬武略所化。只因那些武将的奏书都是纸上谈兵,我只能得其形,不能得其神。又因为杀伐之力不足,所以腹中迟迟不能凝结兵书。如今我观摩战场演化,很多道理豁然贯通。又有足够的杀伐之力补充,那我就有了凝成兵书,更进一步的契机。” 庾献听的稀里糊涂,但这年轻武将能更进一步显然是好事,庾献怎会拒绝? 何况这里的杀伐之力本就极多,也不怕有多大浪费。 庾献欣然,“你尽管施为就是了。若有什么我帮的上的,尽管说。” 那左先锋慨然说道,“诺。” 那左先锋索性也不再附体,两人盘膝坐下,各自修行。 庾献观看许久,心中有了许多玄妙的感觉。 似乎有一丝奇特法门将要形成,却又像是刚吐露的花苞,离开花结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那左先锋更是收获颇丰,他一边看着郭嘉演兵,一边对照往日所学。 一片书页样的东西,在他身旁悬浮,似虚似实。 许多往日揣摩许久的兵法,似乎就要酝酿出兵书簿册。 正在这时,庾献和那左先锋忽然齐齐有了心惊肉跳的感觉。 两人立刻警惕的向远处高台上的郭嘉看去。 那虎头人身的郭嘉仍旧在勤奋的指挥着各处兵马发动夜袭,然而郭嘉身下的高台却微微显露光亮。 庾献早就对那物有些疑惑,奇怪的对左先锋问道,“那是什么?” 那年轻武将看着上面若隐若现的符文,情不自禁的战栗起来。 还未等他开口,就见那高台中央光芒一闪。 庾献连忙抬手遮住双眼,避开那刺目的光。 再扭头一看,那年轻武将已经头颅落地。 一个平滑的切口出现在他脖颈上,转眼间,整个人崩塌在地,化为一滩墨汁。 第347章 只要我怂的够快,郭巨佬就来不及生气 庾献面容扭曲。 这电光火石般的攻击,绝对是自己躲避不了的。 怎么办?! 想到自己会无端丧命在郭嘉梦中,庾献悔恨不及。 提心吊胆的等了半晌,那高台上的符文和光芒竟是就这么散去。 丝毫没有对庾献动手的想法。 莫非是自己身上的气息仍有效果? 可是为何对左先锋无用呢? 之前那货在自己身旁调理杀气时,并没有被梦境发现是异类。 而且看郭嘉那全然不觉,专心演练兵法的模样,似乎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下的高台,短暂出现过一些变化。 “若是郭嘉所为,这会儿肯定有惊醒的痕迹。恐怕问题出在左先锋和这高台上。” 庾献不敢多留,小心翼翼的退出郭嘉的梦境。 等回了身体,抬头看看月色,已是过了夜半。 庾献果断放弃了后续的行动,在营中寻找了一个安全的角落。 先是用吞烟吐雾之法罩定四周,随后才催动秘法,召唤那年轻武将。 随着一道黑烟升腾,之前被斩杀的左先锋重新出现在庾献面前。 他一脸心有余悸的跪倒在地,“末将有辱使命……” 话未说完,左先锋项上的大好人头就滚落在地。 见到这诡异的场面,庾献惊得背后一寒! 好在这次左先锋人头虽掉,但是身体没有再度化为墨汁。 他的脑袋在地上一脸疑惑、震惊的和庾献对望了一会儿,身体才慌忙将人头捡起,放在颈腔上。 只是颈腔处的伤口平滑如镜,片时就有再度滑落的迹象。 左先锋的身体没崩,总算没有挑战庾献的承受能力。 庾献一脸震惊问道,“怎么回事?” 左先锋乃是墨麒麟拟化而成。 那墨麒麟乃是笔墨成精,有着摹绘人间百态的能力。 这文字拟化的役鬼,更是像是简单的人设那样,有着明确的目标和坚持。谁能想到,那高台闪过的光芒,竟然能将左先锋的人头斩落,无法再衔接上。 剑斩人设! 叼! 这特么是什么妖孽法宝啊? 那左先锋果然是知道那高台是什么东西的,他一脸凝重的说道,“若是末将没有看错的话,那人生来绝世,灵识深处孕育着一座斩将台。” 庾献顿时瞪大了眼睛。 “斩、斩将台?!” 那高台叫做斩将台? 左先锋点头,肃然说道,“不错。末将之前也只是听说过,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件奇宝。我之前观看那人推演兵法,心中大有所得。正要将往日所学融会贯通,凝练兵书。谁料就在这关键时候,触动了那高台杀机,一剑将我斩杀。” 郭巨佬这么牛逼的吗? 庾献战栗。 之前自己还馋他的…… 庾献不敢想了。 这绝对要有多远躲多远,才能活的久! 接着,庾献心中一动。 莫非这斩将台就是斩了小霸王孙策的那东西? 在见识了孙坚可化为巨兽的霸王体之后,庾献可不相信孙策会轻易的死在几个门客手下。 必然是郭巨佬以某种手法,祭出了他的斩将台,直接将孙策秒了! 可怕可怕! 左先锋并未意识到庾献未战先怯,仍在认真的分析着,“应该是我领悟进阶的时候,触发了身为武将的某种属性,因此引来了斩将台,将我斩杀。等会儿再进去的时候,我只专心替主公调理杀气,应该是无妨的。” 庾献闻言摇头,“不用了。此事……,从长计议。” 那左先锋闻言,有些不甘心的说道,“主公,这样的修行体验对您是大有裨益的。若是错过了,以后恐怕再没有这样的良机了。” 庾献长叹,挥挥手,那左先锋如同烟尘一般消散。 这晚,庾献不敢大意,一直待机到第二天天亮。 等到人声喧闹一起,庾献才不知从哪冒出来,等着收拾完毕上路。 董扶依旧过来邀请庾献同象而乘。 上到象背,董扶微笑着说道,“国师今日的气色,看上去比昨日要好不少。莫非修行上又有精进?” 可惜这老头不是“阿谀中年”,不然光凭这句话,就能顶一针鸡血。 庾献哈哈一笑,神色从容。 “没什么,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庾献一夜待机,已经成功说服了自己。 承认别人的优秀,很难吗? 不,这正是走向自我成熟的一步! 何况面对的是堂堂郭巨佬。 郭巨佬在历史上就路子野,手段邪,就连左先锋都说他生来绝世。 我惹他干嘛? 只要我怂的够快,郭巨佬就来不及生气。 庾献做着心理建设,董扶在旁莞尔,“善。儒道虽不相为谋,但说到底都是自我修为的门径。我儒门弟子每日三省吾身,追求的也是内心通达。” 说到这里,董扶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我看国师年少,正是勤学的好时候,多读一些经典,或许有触类旁通的地方。” 庾献耳中听着,口中敷衍道,“儒术我自学过,也颇有些心得。” 董扶闻言一奇,这倒在他意料之外。 这下,董扶的精神头一下起来了。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每隔几代就有黄老之学跳出来蛊惑天子。 若是能把这个道家国师度为儒门弟子,那可是功劳不小。 董扶生怕庾献误入歧途,学的差了,主动开口询问道,“不知国师是随哪位大儒做的学问?不知可否和董某印证一番?” 庾献回过神来,似笑非笑的看了董扶一眼。 他曾经冒用吴起的身份拜子夏为师。 经历过白虎观中那件事情,庾献已经彻底端正了态度。 无论如何,学到知识不是假的。 不管庾献冒用的何人身份,又是在什么样的状况下,他学到的终究是子夏的学问。 正如子夏对他所说,“你就是你,和我们什么时候相见,有什么关系呢?” 从这个角度来说,自己正是孔门十哲子夏的弟子。 单论辈分,庾献身为孔圣人的遥传徒孙,比这个牛逼哄哄的儒宗董扶都不知道高多少辈。 庾献有心作弄,张口吐出一口清气。 这道清气之中五德气息纠缠,虽然微弱,却精纯至极,剔透的毫无一丝杂质。 董扶只看一眼就脸色大变,情不自禁的敛容正坐。 第348章 变故猝发 董扶正色问道,“不知国师师承何人,竟有这等精纯的修为?” 庾献披着吴起的样貌,拜了子夏为师。 等于是间接的把子夏教给吴起的学问,学到了不少。 论起儒术修为的精纯,整个大汉天下,除非罢黜百家的董仲舒重生,不然恐怕都没人能和他争锋。 不过……,也就是这样了。 庾献是道门根基,这些儒术只能学个入门,纵使再怎样三省吾身,也只是壮大些五德之气,根本修炼不成五色神光。 至于功德类的儒术,庾献更是没有指望。 好在经历了阴阳铜钱一事,庾献又有了新的思路,可以把自己积攒的功德,在神秘木匣中兑换一些物品。 庾献生怕这个逼装坏,当即高深莫测的一笑。 “我的儒术师承,不是你能问的。” 董扶听了微微讶异,接着有些惋惜道,“既然国师有这样的机缘,何不干脆弃道入仕?你已经是中两千石的国师,我愿和州牧联名保举,为国师求取一个九卿的位置。以国师的才学能力,绝对可以在朝堂大放光彩。” 庾献心中呵呵冷笑。 不咸不淡的问道,“哦?既然你有此门路,何必去青衣不毛之地,做什么都尉蛮帅?北邙难道不能埋骨吗?” 董扶白眉一动,目光如电的扫了庾献一眼。 看着庾献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董扶心中一惊。 这个一直被自己轻视的小道士。 似乎有些,不简单啊。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董扶目光一垂,淡淡答道,“我大汉遍地都是芳土,我这腐朽皮囊,埋在哪里都甘美荣幸。只是我担心大汉的子子孙孙,会没个安葬的好去处。” 随着董扶那苍老的声音,庾献眼睁睁的看着董扶脸上一块皮肤脱落,身上散发出了难闻的尸臭气息。 庾献的瞳孔猛然收缩,身子霍地在象鞍上站起。 “你、你是!” 再仔细一看,董扶脸上神色如常,虽然苍白没什么血色,但也如寻常老人一般。 刚才闪过的仿佛都是幻觉。 然而庾献的心如何能够平静! 大汉的一代儒宗!镇守边陲的青衣都尉董扶! 如今竟然! 自己那无心的话,竟然戳破了一个极大的秘密! 董扶看了庾献一眼,平淡的说道,“国师,请安坐。” 庾献心脏急跳,终于还是强自镇定下来。 仍旧坐在象鞍之上。 庾献也不开口,等着董扶接下来要说的话。 董扶看着庾献,苍老的声音幽幽说道,“之前老夫小看了国师,如今才明白,国师确实是那个我要等的人物。国师道法高深,你看这大汉气数如何?” 董扶精通图谶、占卜,是这个时代最有名的预言家。 他有此问,庾献并不奇怪。 庾献脸上微露警惕,口中断然说道,“大汉气数已尽。” “哦?之后会如何?” 庾献冷静说道,“群雄并起,天下三分。” “天下三分,蜀中可有王气?” 庾献不假思索的说道,“有。” 董扶闻言,长舒了一口气。 接着,董扶开口问道,“之后呢?” 庾献沉默了一会儿。 之后没多久,就是五胡乱华了…… 庾献答道,“之后天下一统。不出百年,人间狼藉。” 董扶听了点头,淡淡说道,“国师果然高明。老夫如今这般样子,平生已别无所求。协助刘州牧镇守蜀中,无非是要为天下留一份元气。” 庾献闻言不语。 他原本以为董扶是个混迹乱世的野心家,没想到这人竟有这分思量。 继而一声轻叹。 可惜的是董扶虽有预言的能力,但耐天下气术何? 庾献之前凭借先知先觉,拿走了孙坚的传国玉玺,结果落得什么下场? 董扶的所作所为,不过又是另外一个悲剧。 如果庾献没有记错的话,在五胡之乱中,最先爆掉的就是董扶想要用来翻盘的巴蜀之地! 五胡十六国。 第一国就是氐族人攻陷成都之后建立的成汉! 这、是上天对董扶窥伺天机的嘲讽吗? 董扶之后的话庾献根本无心在听,他满脑子都是两个问题。 “天意,何为天意?” “天命,何为天命?” 这样慢慢又行了半日。 了解了董扶现在的状态后,庾献对和董扶同象而坐,实在有些接受不能了。 在庾献的坚持下,队伍再次停了下来,短暂进食修整。 好在这里离梓潼已近。 停顿下来没多长时间,就遇到了在梓潼附近侦查的伏路密探。 在打听到这些蛮兵是青衣都尉的属下后,梓潼过来的斥候们都高兴的连声欢呼起来。 如今和汉中的战事一触即发,当然是哪边兵强马壮,哪边的人更有希望活下来。 青衣都尉董扶向来是州牧的铁杆支持者,有他相助,胜过别处兵马十倍。 这边欢呼声不觉惊动了一人。 正是从刘州牧处领命而回的临邛长李权。 李权回报了庾献的事情,果然让刘焉大喜过望。 在这个敏感的时机,大汉国师竟然来投,无疑会大大的提高刘焉得正统性! 就算以后觊觎大位,也有足够的资本蛊惑人心。 除了对李权赞赏有加,刘焉还向其许以高位。只要能把庾献顺利的带来,必然会额外重重有赏。 李权闻言,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忐忑。 想想和庾献之前相处的不快,李权只得颇是用心的挑选了各色礼物,随后带了随从赶紧向来路迎接。 也因这礼物众多,车马不便,走了一天多,才走出几十里的路程。 听得前面欢呼,赶来辨认,这才知道是迎头遇上了。 李权心中欢喜,从马车上跳下来,远远的就向着董扶、庾献等人挥手。 庾献对这个傲慢无礼的家伙,自是不在意的。 董扶身后一个披着人皮面具的祭祀,却颇为讶异的看看李权,又看向董扶。 董扶似乎察觉到那女祭祀的目光,回头看了她一眼。 白眉蹙起,显然也有疑惑。 李权刻意殷勤的撩起袍袖,向前跑了几步。正要开口招呼,忽听身后马蹄隆隆有人正急速向这边赶来。 李权听的声音近切,连忙回头看了一眼。 马上的是一个风尘仆仆的骑兵。 见李权扭头,那骑兵露出白牙一笑,毫不犹豫的抽出腰刀,冲着李权的面门一刀劈去! 惊愕的神情刚刚绽放在脸上,就被雪亮的钢刀一劈两半。 李权的身躯一顿,接着重重跪在地上,仆倒在地。 变故猝发。 青衣羌这边的戒备队先是小小的慌乱,接着迅速的作出反应,大呼小叫的要追赶抓人。 那马上的骑士,见奔跑中的青衣羌张开乱箭向他瞄准,赶紧扬起一支令牌,高声大叫道,“卑职无意冒犯青衣都尉!” 见蛮兵没有停步的意思,又慌忙大叫道,“在下是奉州牧之命,追斩李权!绝无冒犯青衣都尉的意思!” 第349章 问所从来 庾献眼睛微眯,看着眼前的变故。 接着又看向董扶,想看他如何处理此事。 这李权能手持刘焉和鬼姬的密令前来,显然是益州牧的心腹之人。 他带回去了庾献愿意投靠的消息,就算刘焉凉薄,没有颁下赏赐,断然也不该这么将他当众斩杀。 董扶却微微一叹,似乎尽在意料之中。 他沉声喝道,“都退下吧。” 那些蛮兵素来敬重董扶,闻言这才放弃对那武官的追杀。 那武官连忙跳下马来,跪倒在地,诚心诚意的说道,“多谢青衣都尉谅解。” 董扶看了眼李权的尸身,开口吩咐说道,“你去把他的随从们唤来,好好将他的尸身收敛了。” 那武官有些为难,硬着头皮说道,“都尉。州牧要杀的人,谁敢收敛?” 董扶看了他一眼。 “老夫自问有些薄面,不必你来操心。” 那武官唬了一跳,连说不敢。 这才驱马,让那些李权带来的随从为他收敛尸身。 庾献心中纳闷,顾不得对董扶的忌惮,凑前问道,“都尉,这是怎么回事?” 董扶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老夫本就料定那李权,此行会死于非命,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个死法。” 旁边那个披了人皮的女祭司似乎也知道此事,忍不住轻声感慨道。 “果然天数难逃。” 李权已经和大军相遇,眼看就能躲过一劫,却在最后关头被人追上砍了一刀。 回想着当初董扶的占卜结果,女祭司不禁抿紧了嘴唇。 合若符契。 几人正低声交流着,远处忽然又驰来一骑快马。 马上那人还未到跟前,就看到了倒地的尸身,以及手拿令箭的同僚。 “已经杀了?”后来者语气惶急。 之前那人答道,“杀了。” “唉!” 后来者急促的大声道,“州牧让我追回前令,如今该如何是好?” 听了此话,之前那武官额上冷汗涔涔,一时失了主意。 好在他想起董扶在旁,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连忙说道,“你和我一同来见过青衣都尉,求他老人家给咱们做个见证。” 后来那人这才明白,面前这些蛮兵来自何处。 他虽是刘焉亲信也不敢怠慢。 当即下马向前,两人一起恭敬的拜见董扶。 之前来的那骑士是刘焉的牙门将吴懿。吴懿的父亲和刘焉素来交好,在其父知道刘焉的图谋后,主动让吴懿带着全家老小随刘焉入蜀。可以说,也是刘焉的铁杆支持者。 后到的这个王咸,同之前的临邛长李权一样,乃是本地的豪强。也是刘焉入蜀之后,极力拉拢的一派势力。他担任的督邮一职,虽然官位不高,只有六百石,但是因为要代替守牧巡行各地,实权很重。 等这两人起身,董扶皱着眉头,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对望一眼,吴懿先说道。 “回都尉,昨日早上的时候,临邛长李权密报了一事,让州牧大为欢喜,一扫多日的郁闷。重赏之后,令李权急急折返迎接。” “随后刘州牧唤来汉中使者,很是夸耀了一番兵强马壮,逼汉中速降。谁料那使者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三言两语一激,惹的州牧决定要领他去看看大军军威。我身为牙将,带了一营亲兵跟随。到了营中时,已近傍晚。” 董扶闻言想了想,“我记得打理中军事务的是帐下司马赵韪,此人有文武之才,想必不会出什么纰漏。” 董扶、赵韪、吕常等,俱都是跟随刘焉前来益州之人。 青衣都尉董扶执掌青衣羌,帐下司马赵韪执掌本地各郡郡兵,广汉都尉吕常则掌控着东州兵。 吴懿少壮,却没什么资历。因为这次汉中之战的缘故,被刘焉发掘出来,跟在身边做事,充任牙门将。 吴懿连忙答道,“赵司马帐下,自然是军容整齐。那使者不甘心,不知又撩拨了两句什么。州牧忽然发怒,说李权贻误军机,多日不至。若是早来,何有今日这般难堪。于是让末将追斩此人。末将一路循迹而来,堪堪将他斩杀。” 庾献听到这里,默默的躲到了人群后面。 这个锅里,怎么还有我的一份。 董扶也不多问,转而看向王咸。 王咸长叹一声,答道,“吴懿走了没多久,州牧便有些懊丧。晚宴之上,甚至还失手打翻酒爵。有那汉中使者在前虚与委蛇,州牧又落不下脸当面反复。因此悄悄命我,前来追赶。可恨我到时,已是这般模样。” 董扶听了皱了皱眉头。 心中纳闷,刘焉素来心思缜密,怎么会这般失措。 他也不多言,开口吩咐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用。这里发生的事情,我自会和州牧去说。你们两个可先在营中留下,等明日一起去见刘州牧。” 安排完了这两人的事情,大家自然没有什么心思再耽搁。 想想这次停下也是因为某个道士的原因,众人不由谴责的看了过去。 庾献也有些郁闷。 身上竟平白落下一份因果。 好在董扶素来沉稳,他想了想对庾献说道,“国师,我麾下兵马多虎豹虫蛇,这些野兽难驯,行动颇为迟缓。咱们加紧赶路,赶在天黑前在梓潼城外歇一歇,明日同去见刘州牧如何?” 庾献这次闹着停歇,完全是因为不想和董扶同象而乘,倒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再加上李权虽然死的莫名奇妙,但是这锅也有他的一份。 若是和这家伙再行半日,倒是还可以忍一忍。 庾献当即应允。 董扶上了象背,眉头紧皱不开。 半晌,从袖中摸出三枚铜钱开始卜算。 董扶连起三卦,都没得到什么明确的结果,不由喃喃出声,“好手段,不知何人所为。” 庾献坐在象背上,本来眼观鼻,鼻观心的苦熬度日。 见了董扶起卦,尤其是看着面前铜钱摆开,心中却忽然一动。 这董扶为当朝儒宗,对周易理解甚深,占卜的本领几乎不做第二人想。 我手中有阴阳铜钱,这是功德重宝。 寻常人占卜六爻,天机难测。 如今我有阴阳铜钱定住两仪,只需再添一枚人间变数,那得到结果的可能大大增加。 若有此占卜之能,定然如虎添翼。 第350章 亢礼 庾献虽然动心,却只能按下心思,从长计议。 卜问吉凶乃是一件生死攸关的事情,若是没有绝对信得过的人传授,他根本不敢涉足其中。 很有可能在礼仪和卜辞上一个微乎其微的陷阱,卜算出的结果都能把人坑的死无葬身之地。 与其觊觎这种神鬼手段,还不如实实在在的去把郭嘉的夜袭兵法偷到手。 咦? 一念及此,庾献在巨象上默默的自我检讨起来。 自己怎么还不死心,还敢打郭巨佬的主意。 要改。 临近夜晚的时候,蛮兵正好行到梓潼城外。 远远的就有刘焉的特使赶来相迎。 董扶和那文官寒暄了几句,随后吩咐道,“我这蛮兵之中猛兽极多,就不要靠城垣太近了,免的惊骇百姓。” 那文官恭敬的回应道,“营地早已预备好了,都尉可以吩咐手下人自去驻扎。这一路辛苦,刘州牧已经在府中摆好酒菜,为您和那位同行的大人接风洗尘。” 庾献的身份对刘焉来说是个重要的宣传武器,自然要在关键时候才拿出来振奋人心。 若是用的时机差了,反倒浪费一张好牌,所以底下人也不明究竟。 刘焉和庾献早有商定,当即推辞道,“不必这么麻烦了。如今乃是战时,掌兵者哪有离开兵马,自去赴宴的道理。明日一早,我自会和这道长一同去益州牧府。” 那文官显然得过刘焉的吩咐,很是识趣的告辞离开。 等兵马到了营地,早有治中从事王商,带着一些郡兵将这里收拾完毕。吊在四处的锅子,也在咕嘟咕嘟的煮着肉米。 王商乃是董扶推荐给刘焉的大儒,两人相见,分外喜悦。 庾献和他们没什么交情,又对董扶有些忌讳,当即领着道兵们自顾自安扎下来。 等到夜色一落,庾献就警惕的施展神通,躲到了营地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打坐调息。 除了不敢招惹带着斩将台的郭巨佬,庾献的谨慎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过了今夜,庾献就会处在益州牧府的保护之下。 按照庾献对郭嘉兵法进度的估计,恐怕这夜袭的法门,今晚就能有个雏形。 那货说不准就会行险一搏。 好在郭嘉似乎有着别样的打算,仍旧在帐中耐心地打磨着自己的兵法。 这一夜过得很是平静。 第二日一早,董扶和庾献把带来的人手留在营中,带着吴懿和王咸一起向梓潼城而去。 刘焉在梓潼城内的驻地,是征用了一处大户人家的宅院。 虽然少了几分威严,但胜在打理的精巧雅致。 庾献进府之后边看边走,心不在焉了一会儿,就见一个相貌堂堂,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子,手中持着一卷书简,笑吟吟的等在堂前。 等看到众人,那男子的目光很快落在庾献的道袍上,接着两眼放光的在庾献脸上打量了会儿,随后一边看回董扶,一边把手中的竹简交给站在两旁的卫士,快步向前迎了过来。 口中还亲切的说道,“董师,这次君郎又要劳烦您老人家出马了。” 董扶闻言,神色依旧淡淡,平静的回道,“本就是你我筹划多时的事情,说不上什么谁劳烦谁。” 刘焉一愣,没想到董扶竟然在那道士面前说出这番话来。 董扶看了庾献一眼,对刘焉说道,“不要看国师年少,他师承惊人,别有一番艺业。我看他器量不俗,想来明白你我的苦心。” 刘焉知道董扶乃是当朝第一的占卜大家,既然有此话,想来不会是无的放矢。 他当即顺着话题,看向庾献,脸上笑着招呼道,“本以为道长是世外之人,没想到竟和刘某同朝为官,这次是我怠慢了些。” 刘焉和庾献同为中两千石,身份足以亢礼。 刘焉前次在赵嵩那里失了面子,一心想要打压下道门的气焰。没想到,跑去耍威风的李权,竟然撞在这位手里。 如此一来,倒让刘焉有些理亏。 庾献闻言笑道,“贫道是奉师门的命令而来,为的是帮助州牧攻打汉中。州牧大可以不必介意我俗世的身份,有什么要贫道做的,尽管吩咐就是了。” 庾献这次来梓潼,既是为了履行刘焉拜山时,张鲁许下的承诺,另外还有鬼姬的几分因素。 面对着鬼姬的男人,掌教张鲁的后爹,庾献不得不打起精神好好应对。 刘焉见庾献主动示好,不由松了口气,欢喜了几分。 这道人的国师身份虽然有着极大的利用价值,但是这个中两千石的官位,让刘焉又凭空忌惮了几分。 一旦庾献不识趣的想要掺和到他的计划中,那这个身份能带来的麻烦也不会少。 道门是他很大的一个助力,若是因为这个变数,坏掉之前的布局,又有些得不偿失。 刘焉见庾献这么会做人,连忙欢喜的把人往堂中让,“国师远来是客,还请堂中上坐。” 说着话,目光看了眼跟在两人身后的吴懿、王咸。 没看到李权,刘焉得眼神开始不自然起来。 两人这时才敢上前请罪,“卑职等见过州牧。此行我等有辱使命,愿听州牧惩处。” 王咸是慢了一步,耽误了李权的性命。 吴懿倒是完成了使命,却杀了刘焉不想杀的人。 刘焉听两人这般说,心中已经彻底明白了。 那李权八成已经死于非命。 他上前将两人扶起,满面沉痛,“你们何罪之有?这都是我一人的过错!” 接着,刘焉尴尬的看着董扶和庾献,口中解释道,“当时我怒火冲了头,口中一时没了遮拦,让吴懿去追斩李权。过了没多久,我就醒悟过来,此事办的错了。可是当着汉中使者的面,我又不好出尔反尔,只得忍到宴后,才让王咸加紧将吴懿追回来。可惜,终究是慢了一步。” 刘焉满脸的悔恨之墙,让众人都心生嗟叹。 李权、王咸、任岐、贾龙等人都是坚定支持刘焉的本土豪强派,这对外来户刘焉来说,是极为宝贵的政治站队。 结果他一时糊涂,竟然要了李权的性命。 董扶想了想,主动开解道,“那李权不是长命之人,或许这里面还有别的出入。如今大敌当前,还是要以汉中的事情为主,其他的,只能容后再议了。” 说着话,董扶示意了吴懿和王咸一眼。 吴懿当即默不作声,王咸也低下头去。 刘焉面露悲色,在众人的陪同下,一起进了堂中。 庾献和刘焉同为中两千石官员。刘焉是主,居中席上坐了。庾献是客,坐在了客席最上手。 今日两人只是初见,交浅不好言深,当即唤来歌舞,只是饮酒赏乐。 第351章 来 庾献不是做作的人物。 酒来既饮,舞来则看,随口针砭也颇有见地。 等到气氛渐渐融洽,刘焉正要斟酌着和庾献提起汉中之战的事情,忽听外面有人传报,说是汉中主簿赵嵩求见。 刘焉听了脸色就有些变化。 接着恼怒的对那守卫喝道,“对他说,我这里有贵客在,没有时间见他。” 董扶闻言,慢慢开口,打断了刘焉的话。 “州牧,若是如此,不但失礼,而且会被天下人小看。我对此人倒是有些兴趣,见见倒也无妨。” 刘焉听了面色数变,随后才道,“有董师在这里,正好让他知道我益州的底蕴。” 说完一摆手,示意守兵将那汉中主簿请到堂上。 过了一会儿,一个面目颇有些清奇的中年文官,满脸含笑的出现在堂前。 庾献见了生奇,此人一见就有春风拂面之感,不知为何能屡屡气的刘焉举动失常。 那赵嵩看了看堂上,拱拱手笑道,“刘州牧,在下昨日的建议考虑的如何了?” 刘焉听了断然说道,“你那纯属一派胡言,我如何能够答应。” 赵嵩闻言,面露惊讶的说道,“怎么会是一派胡言?” 接着张口揶揄道,“州牧攻打我汉中的借口,不就是扬言我汉中阻了你的王路吗?如今苏太守已经允诺,不但确保州牧的使者和贡物安全,还允许州牧派武官带少量兵马同行,这不正如了州牧的心意了?” 刘焉攻打汉中的理由,就是汉中太守苏固,阻断了他朝觐天子的路途,如今苏固以退为进,正是把刘焉的狼子野心挑明给天下人看。 刘焉脸色一黑,呵斥道,“你这竖儒满口胡言,那苏固心性狡诈,我怎知道你们是不是另有图谋!” 赵嵩似乎早就料到刘焉会有此说,当即笑呵呵的说道,“不难。若是州牧不放心的话,苏太守可以将公文明发天下,请天子派一位德高望重的九卿前来汉中。州牧可以直接将表文和贡物交给此人,由他替州牧带给天子,你看如何?” 刘焉被赵嵩这话说的哑口无言,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庾献这会儿才明白,怪不得刘焉老是被这使者吊打呢。 刘焉用谎言伪装大义,本来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事情,几乎到处都是一戳就破的漏洞。 偏偏刘焉还得用这些道貌岸然的理由,维持住自己出兵的正当性,如此一来,难免落入被动。 正在此时,坐在一旁的董扶慢慢开口,“如今朝堂已经被董卓控制,若依主簿所言,岂不是白白便宜此贼?于家国,又有何益?州牧要做的,不仅是要朝觐天子,而且还要匡扶社稷,以正视听。” 赵嵩打量着董扶的官衣服色,见他虽已皓首,却精神矍铄,气度过人,不由试探着问道,“莫非您就是有天下儒宗之称的董青衣?” 董扶淡然回道,“不敢。” 赵嵩确认了董扶的身份,却没半点惧色,反笑道,“想不到堂堂董扶,竟是徒有虚名之人。天下儒宗,为书生表率,你这样不分是非黑白,诚失所望。” 不等董扶回应,赵嵩昂然开口,大声说道。 “董卓虽然占据了朝廷,但朝野内外仍有许多忠义之士与其相抗。前有关东义兵,让其心裂胆丧。后有洛阳之变,使之落荒而逃。如今董贼兵退长安,正是惶惶不安的时候,就连朝政之权也分割了不少给汉室忠臣。” 赵嵩说到这里一顿,直视着刘焉诚恳的说道,“现在正是让董贼看到天下人心向背的时候。卑职愿请州牧放下非分之想,尽心辅佐朝廷,这样才能使天下转危为安。” 刘焉面色通红,大声道,“一派胡言。来人,送赵主簿回馆驿。” 赵嵩见刘焉如此,当即冷笑道,“看来州牧是铁了心要当这个乱臣贼子了,可惜,你这也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明日此时,我还会来,到时候倒要看你是什么嘴脸。” 赵嵩说完,也不等卫士上前,径自离去。 刘焉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重重的将酒爵一放,“真是岂有此理!” 攻打汉中是鹤鸣道宫的既定路线,这和庾献的目的是一致的。 回想着刚才赵嵩话中的意思,庾献主动提醒道,“我看此人,倒是有些有恃无恐的样子。莫非有什么我等还不知晓的变故。” 董扶听了,从袖中摸出三枚铜钱,当场起了一卦。 接着他白眉一蹙,向刘焉问道,“州牧,你让何人领兵,去了多少时日了。” 刘焉见董扶这般神情,心头一沉,连忙说道,“我命沈弥、娄发为先锋,先去抢夺剑阁,去了约莫有一旬日了。” 接着,又追问道,“莫不是前军有什么不妥?” 董扶沉吟了一会儿,又再三掐算,等确定无误,神情严肃起来。 “离前锋最近的是谁的兵马?” 刘焉从董扶的话中,已经察觉出不妙,他连忙说道,“屯兵最近的是吕常的东州兵。” 接着立刻道,“我这就让他去和沈、娄二将会合。” 庾献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当即喝道,“且慢!那赵嵩岂是什么好心的,我只怕此令一下,不但沈、娄二将难保,就连东州兵也会落入圈套之中。” 庾献身怀吴起的传承,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董扶对庾献的话也很赞同,“州牧,咱们可不能被那使者三言两语乱了阵脚。前锋的军情什么时候送到?” 刘焉不假思索的说道,“军情每日酉时会送到,这几日从未耽误过。” “酉时?” 董扶看看天色,只有半日时间了。 他当即说道,“州牧可以派斥候尽快去沈、娄二将那里看一看,另外还要找心腹之人秘密让吕常的东州兵做好应变的准备。” 刘焉得了董扶的持重之言,目光向旁边一扫。 吴懿就主动站出来说道,“卑职懂些兵事,愿意往东州兵那里走一趟。” 刘焉欣慰,“甚好!” 等吴懿去了,刘焉又紧张的和董扶商量起了其他的军事安排。 庾献不好直接离去,更不便参与益州的军务,只得百无聊赖的玩着手中的杯爵。 正在此时,面前的桌案上忽然缭绕上了一丝黑气。 接着,那黑气在案上慢慢凝成了一个字。 “来。” 第352章 巫蛊之乱 庾献脸色一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好不容易有了鹤鸣道宫的正式身份,正是去见重玄子的好机会。 谁料今日才刚进梓潼城,就被鬼姬发现了。 真是,人算不如……,被人算。 庾献起身告罪道,“贫道有一位师门长辈传唤,若无别的事情,贫道就此告辞。” 说完,特意看了刘焉一眼。 刘焉醒悟,笑笑说道,“既然如此,国师去忙你的事情吧。有董师在这主持大局,谅那苏固也弄不出什么花样。若是真有求到国师的地方,我会让王督邮去寻你。” 有小情人帮自己搞定庾献,刘焉心情美美的。 庾献辞别众人,出了府门。 他也不用旁人陪同,径自向上次到过的那处荒园行去。 到了地方,庾献轻轻拍了拍门环,朗声说道,“弟子庾献,前来拜见鬼姬。” 话音刚落,院门无风自动,在庾献面前打开。 这次没什么鬼打墙的手段了,迎面就是那处荒芜的宅院。 庾献依旧缓步进了正堂,见堂中无人,这才又去往后院。 等到了地方,果然见四周一片秋衣萧瑟,鬼姬巫颜正在湖中的那处小亭中打坐修行。 庾献远远的就躬身行了一礼,“弟子来迟,还望恕罪。” 巫颜睁开细长的眼睛,向庾献望来。 “我听说你做了什么国师?想不到我鹤鸣道宫的弟子,有这样的出息。” 她身子一动,黑色的丝衣就仿佛箍不住那白瓷一样的光滑的肌肤一样,慵懒逶迤。 庾献不敢多看,想着巫颜那揶揄的语调,也不知她是喜是怒。 “弟子……,不敢隐瞒。实在是之前的经历太过匪夷所思,再加上空口无凭,说来只怕为人所笑。” 巫颜今日看上去倒是颇有兴致,“这倒也是,若非是君郎提起,我也是不信的。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朝廷就由儒家把持,想不到今日会被一个道门弟子得手,做了什么国师。” 说到这里,似是勾起了巫颜什么往事。 她有些感触的说道,“当初汉帝刘彻打压黄老之学的时候,我先祖巫炎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为了筹划巫鬼道进入中原的事情,以驸马都尉的身份,潜伏在太子刘据身边,密结党羽,谋算大事。鼎盛之时,甚至就连汉宫之中,也有许多巫女出入,传授诸美人争宠避灾的法子。” “当时汉帝已老,原本等他死后,太子就可以重新恢复百家之学。我巫鬼道也可以借着这变乱的机会,乘势而起,登堂入室。重新恢复夏商之时的盛况。” “谁料这件事被‘直指绣衣使者’江充发现,接着江充穷追其事,逼的太子只能举兵造反。那一场巫蛊之乱,大将军卫青长子被诛杀,皇后和太子也相继自杀,从长安、三辅到各郡、国,因此而死的先后共有数万人。” “经此一桩事,我先祖心灰意冷,黯然退回巴蜀。他是情深之人,直到晚年仍旧懊悔,未能在追杀下保住戾太子的性命。” 巫颜只是有感而发,却让庾献听的心中一凛。 不曾想这场史上轰动的巫蛊之乱,竟然还有川中巫鬼道的手笔。 儒门一直将巴蜀的巫鬼之术,视为未曾开化的夏、商余孽,却没想到这些人仍旧不死心的在积极筹划入世。 若是按照这个思路去想…… 鬼姬如此努力的帮助刘焉图谋天下,有没有更深层次的意味呢? 在历史上,汉中被刘焉打下来之后,很快就被交到张鲁手中。 而张鲁在汉中推行的……,是政教一体的巫鬼体系! 临世的,并不是道门! 庾献的心思乱转,完全搞不懂张鲁这个一教之尊,到底是什么思路了。 以张鲁的修为和眼界,难道仅仅因为鬼姬是他母亲,就将鹤鸣道宫的一切拱手相让,甘当一个傀儡? 庾献见巫颜停下话,注视着自己,连忙解释道,“如今中原不安,天子被权臣掌控,四方的重臣又起兵作乱。那董卓虽然兵马强横,但是没什么根基底蕴。之所以让弟子担任国师,不过是为了虚张声势,做些表面文章罢了。” 这是事实! 庾献回答的很是坦荡。 鬼姬听了,目光如水波一般扫了过来,“你倒有些眼界,没有忘乎所以。” 嗯? 鬼姬这话一出,庾献立刻懂了。 想想也对。 鬼姬这样的修为,心思无比坚定,哪会说感触就感触,说回忆杀就回忆杀。 这分明是亮出巫鬼道之前的大手笔,故意敲打庾献一下。 ——真·心机女! 庾献当即肃然道,“若无鹤鸣道宫的培养和教中师长的关爱,弟子绝对不会有今日的出息。这次弟子千里迢迢入川效命,为的就是报答师门深恩。弟子这次一定好好为州牧效力,尽快夺下汉中。” 鬼姬听了,脸上浮现一丝赞许的笑容。 庾献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真·机灵男。 鬼姬想了想,又开口说道,“你虽是为了投奔你师父重玄子而来,可现在正为我做事。为了避免你分心,重玄子那里,你还是不要急着去了。若是你师父怪罪,自然由我来替你开解。” 庾献只得叹息。 早在鬼姬让他以重玄子弟子的身份替刘焉站台起,庾献就知道鬼姬必然会设法阻止自己同重玄子碰面。 当时他还打算先敷衍过去,等回山有了正式的身份,直接来个不告而别。 他完全没想到的是,鹤鸣山里的门众倒向巫鬼道的会这么彻底,现在出来为师门名誉征战的道士,反倒成了少数派。 重玄子等人的处境一下子艰难起来。 这让庾献很难直接反目。 现在庾献还有国师之位,利用价值比之前高了不知多少。 鬼姬自然得牢牢攥在手中。 这会儿话题挑破,已经是避无可避的问题了。 若是郭巨佬的斩将台没发威之前,庾献或许会撺掇鬼姬,让这两人龙争虎斗一番。 可如今若是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万一逼的郭嘉祭出斩将台来,那巫颜这雪白的脖颈能不能抗住那一刀,还是两说。 第353章 赤水之北 庾献老实从心,张口答道,“弟子明白,一定会避免和师父见面。” 说到这里,庾献一个迟疑。 巫颜目光看来,“怎么,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庾献略带犹豫的说道,“有人给弟子起了一卦,说是弟子最近可能有什么劫数。若是弟子有解决不了的麻烦,能否,请鬼姬出手帮弟子一把。” 这自然是为了以防万一。 万一郭巨佬杀心仍重,一定要取自己的小命,那庾献就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把这锅祸水端到鬼姬面前了。 巫颜闻言,直接问道,“莫非是董扶为你起的卦?” 庾献不敢乱栽赃,含糊了一下,当即使用了伪兵法-无中生友。 “是一个朋友给我说的……” 巫颜摇头,颇有些不当回事的说道。 “天机岂能事事料定?” 嗯…… 为了鬼姬的这个允诺,庾献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我那朋友精通周易数术,以往也颇有灵验。” 巫颜见庾献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不觉莞尔。 她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天机无非是上天戏弄人的把戏罢了。这就像是一个谜,同样的谜面,怎么解读全看你自己的意志。周文王曾经是离天机最近的人物,他算对了家国天下,手书《易》经,何等意气风发,然后呢……” 巫颜哂道,“还不是含泪吃了自己长子煮成的肉羹。” 听的此言,庾献生出许多感触。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天意是带着某种恶意和捉弄的。 比如说,庾献亲身经历的传国玉玺事件,还有刚才鬼姬所说的周文王和伯邑考的故事。 ——“西伯拘羑里而演周易。” 周文王在羑里被困七年,呕心沥血推导出了《易》经。 结果上来头一卦,就算到了纣王会用伯邑考的肉羹来试探自己。 姬昌心态直接崩溃。 等他一口口的将长子的肉羹吃到肚里,蒙蔽过纣王的使臣之后。 好不容易从羑里释放,匆忙逃往西岐。 走到燕山的时候,天空忽然电闪雷鸣,劈开古墓,现出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 ——我让你吃了你的儿子,现在又还给你一个儿子。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姬昌心态再次崩溃。 默然许久。 将那婴儿认作义子。 这便是后来封神之战中肉身成圣的雷震子! 这种残忍和戏谑,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庾献本以为这只是自己的感受,没想到鬼姬在这看法上,竟然和他不谋而合。 巫颜似乎对占卜之术满满都是槽点。 又说了几句,这才很是正容对庾献告诫道,“人这一辈子,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就可以了。不必刻意去理会什么结果的,不然,往往会事与愿违。” 庾献对此唯有长叹一声。 鬼姬可以活的任性,但像他这样在乱世中挣扎求生的,还是想有个好结果。 那份疑惑,早就在洛邑城外见到那骑牛小童时,就已经斩杀殆尽。 庾献想了想,认真的躬身一拜,“可是弟子还是想赢。” 鬼姬见劝说不动,反倒有些赞赏,“你倒是神思清明,坚韧不拔。也罢,既然如此,我就给你起一卦,看看到底是什么祸事。” 庾献不由瞪大了眼。 这鬼姬也会占卜的吗? 我能重新编吗?!! 鬼姬看了庾献一眼,傲然一笑,“很惊讶吗?占卜本就起源于巫祝。放眼天下,在占卜一道能和我相提并论的又有何人?区区董扶,何足道哉。” 说着,鬼姬从袖中随意一摸,取出一把蓍草。 庾献瞬间想明白了自己的误区。 不错,“周易”、“谶纬”和“天人感应”这三大儒家的莫测手段,乃是源于方士。 诞生于春秋战国时的方士,正是处于百家争鸣的时代,博采众长之后,才变得尤为活跃。 说到底,方士不是文化的制造者,只是文化的搬运工。 方士的这三大玄术,最有可能就是脱胎于人类文明初始的巫鬼之术。 这么一想,精通周易和谶纬的儒宗董扶,在鬼姬这个强大的巫女面前,好像确实有些班门弄斧了。 想到这里,庾献忽然又意识到一个和自己切身相关的事情。 他身为大汉国师,为汉室调理阴阳五行,承受汉室的劫难气运,这是儒家天人感应的具现化。 随着汉室衰落灭亡,庾献将不可避免的受其连累。 这桩麻烦,庾献已经考虑了很久。 若有机会,倒是可以请教下这个大巫女。 这么一想,紧紧抱住这位强大巫女大腿的想法,越发坚定起来。 鬼姬将蓍草攥在手中,对庾献吩咐道,“转过头去。” 庾献暗叫可惜,没法观摩占卜的过程了。 他转身背对的鬼姬,正要静等占卜结果。 这时,一阵慌张,蓦然涌上心间。 庾献心中莫名,然而那种不安像是饥饿一样,让他心慌体虚神乱。 庾献一下子惊住了。 这算什么? 这意外而来的感应,是鬼姬要对自己不利? 还是自己着了什么别的道? 庾献一时心乱如麻,耳中听着鬼姬低声的呢喃,想要回头,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冒犯。 那呢喃声传入耳中,竟慢慢让他战栗起来。 庾献再也按捺不住。 他注视着面前的一树芭蕉,目光微微闪动。 那芭蕉叶轻轻一颤,上面的晨露滚动着,落了下来。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庾献从那晶莹的水光中,看到鬼姬双手合十握住蓍草,放在额前慢慢念诵着什么。 庾献的目光仅仅注视到了鬼姬的倒影,身体就不受控制一样,扭过头去。 他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如果鬼姬完成她的占卜仪式,那一定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自己也要打断她! 庾献的动作不大,但立刻惊动了鬼姬,她猛的抬头,双目凌厉无比的看了过来。 那目光带着一股高远荒古的气息,让庾献陌生无比。 庾献情不自禁的后退几步,目光故意落在她滑落的衣袖之内,口中慌忙道,“弟子、弟子是无心的!” 鬼姬的目光慢慢失去凌厉,随后空空荡荡,无神的注视了一会儿前方。 接着她压低声音,轻喝道,“退下。” 庾献慌忙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后园。 鬼姬注视着庾献背影消失,终于强撑不住,气息萎靡了下来。她的身体萎顿在席子上,黑色的袍服逶迤,白皙的身躯像是被抽掉了骨架的玩具。 鬼姬的肌肤本就雪白,这会儿脸上更是不见半点血色。 直到好一会儿,鬼姬才勉强撑起身来。 她看看庾献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远方,瞳孔一缩,心中闪过无数思量。 只是为个小弟子占卜,为何会惊动赤水之北的那位存在? 她尚未起舞取悦那邪物,竟然会惹的主动神降! 鬼姬轻轻击掌,一道黑烟在她身侧升腾。 鬼姬肃然吩咐道,“我要见我的两位兄长,巴山鬼王和南川鬼王。就说,赤水之北的那邪物,可能自己苏醒了。” 那道黑烟凭空消散,杳然无踪。 第354章 当庭杖杀 庾献从鬼姬那里离开后,自顾自纳闷半晌。 待将自身的机缘、法宝梳理一遍后,这次有了猜测。 只是…… 这对他来说,未必是坏事啊。 庾献目光微闪,一边筹算着,一边慢慢踱步前往城外军营。 在路过几处宽敞大路的时候,庾献不出意外的看到了留在上面的信号。 管亥终于联系上了! 庾献长松了口气。 管亥这个大妖魔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毕竟是能从关云长的青龙刀下,扛了数十回合的人物。 有管亥保护着庾献,只要郭巨佬不强行祭出斩将台,那他的安全系数就大幅度增加了。 回到营中,庾献就吩咐了下去。 若是有人来找,立刻带来见他。 说完,自顾自回了帐中,打坐凝气,慢慢蓄养生气。 恍惚了不久,已到傍晚。 庾献想着管亥的事情,起身在帐内绕了几圈,正要设法让人再出去留记号,就听外面有人通报,“督邮王咸,在外求见。” “王咸?” 庾献想了想,心中猜出了个大概,“看时辰应该是剑阁那边的军情传来了,只是不知道董扶算出的凶兆是否应验。” 庾献让人将王咸唤了进来。 王咸的脸上挂着一丝慌乱,见到庾献连忙说道,“国师,州牧明早就要拔营,亲自去会一会那些汉中兵马!国师和手下的道兵,莫要耽搁了时辰!” “嗯?”庾献有些惊讶,“这么仓促,莫非是沈、娄二将那里出了什么乱子?” 王咸一脸的欲言又止,左右打量了下四周。 庾献说道,“无妨的。这次来的大多是新入门的弟子,他们手段低微,不会有人来偷听。” 王咸这才满脸忧色的说道,“不知道国师听没听说过陈调这个人。” 庾献从白石山出来后,打听情报时,就时常听到有人提起这个名字。 当即问道,“可是汉中从事陈元化?” 王咸点点头,“正是此人。” 接着补充道,“那陈调是个交游广阔之人,和三山五岳的豪杰,都有些交情。沈、娄二将仗着兵马众多,攻打剑阁,原本打的势如破竹。那陈调见势不妙,连夜抽身而走,请出一个豪杰前来相助。沈、娄二将一时大意,竟被那人打得重伤而回,就连手下兵马都被趁势杀散大半。” 庾献微微皱眉。 两将深受重伤,前锋还被杀散大半,这已经算得上是彻头彻尾的惨败了。 庾献不由大声喝问道,“何人敢坏我大事?” 王咸见国师发怒,立刻精神一振。 “听说是南安人,名字唤作庞德,有万夫不当之勇。” 庞、庞德! 庾献听到这个猛人的名字顿时沉默了。 好了,没脾气了。 庾献和气的问道,“明早什么时辰出发?” 王咸见国师发怒之后没有下文,面上有些失望,“按照州牧所说,明日辰时,大军就要离营。” 庾献和手下的道兵,辎重行李不多,倒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这时间算得上宽裕。 庾献点头说道,“好,你去吧。这件事我有分寸了,明日定然不会误事。” 庾献说完,王咸却不肯离开,站在那欲言又止的纠结。 庾献看了他这副模样,这才醒悟,他特意跑来说这些,八成是得了刘焉的暗示。 可那是庞德啊,和张辽差不多一个级别的一流猛将! 当初在洛阳的时候,庾献和孽徒孙貂蝉联手,都被张辽打的像狗一样乱窜。 面对这种猛人豪杰,庾献哪里敢胡乱伸手。 庾献不肯回应,王咸只能怏怏离开。 庾献将明早拔营的事情吩咐了下去,随后回到帐中静心打坐。 第二日一大早,袁敬和毕平就张罗着整顿人马。 庾献既然知道是庞德拦路,对此行的胜负就不太看好。 心不在焉的在营地里看着。 这时,就听辕门处有人急急求见。 庾献以为是王咸复来,等人到了跟前,才发现是去东州兵传信的牙门将吴懿。 庾献纳闷,莫非东州兵那里也出了什么蹊跷。 谁料等吴懿到了跟前,却是噗通一声跪倒,双目泛红,口中哀求道,“还望国师救我一命!” 庾献连忙将吴懿扶起,诧异的问道,“吴将军这是做什么?” 吴懿心头慌乱,早就顾不得什么举止,他急急忙忙的说道。 “昨夜王咸有事去向州牧复命,谁料州牧忽然发怒,说王咸误事,没能救下李权。竟命人将王咸推出中堂,当庭杖杀!” 庾献闻言大吃一惊,“王咸竟然死了!” “正是如此。”吴懿一脸的兔死狐悲,“仔细想来,这件事末将也有责任,若国师和青衣都尉不肯相助,恐怕卑职只有死路一条。” 庾献闻言,满脸不解,“不应该啊!这件事我和青衣都尉已经向刘州牧解释的清清楚楚。当时州牧也是亲口承认了,这是他的过错,和你们没有关系。他怎么能出尔反尔,迁怒王咸?” 庾献越想越是不通,接着又联想到李权无辜被斩杀的事情,心中有些不安。 这刘焉怎会这般性情无常,残忍嗜杀? 庾献想了想,先稳住吴懿,“吴将军不要慌。这件事你的确冤枉,当初我和青衣都尉都答应要尽量保你无事。刘州牧那里,现在情况如何?” 吴懿连忙答道,“州牧昨夜杖杀王咸之后,就关闭了房门不出,没见过任何人。到现在府中也没传出什么动静。” 庾献皱了皱眉,又问道,“那青衣都尉怎么说?他是州牧的得力臂膀,又是当朝儒宗,素得州牧敬重,有他出面说清,这件事应该也不难解决。” 听庾献说到这里,吴懿越发绝望。 “青衣都尉不肯见我。” 庾献点了点头,已经有些明白董扶的意思。 干大事者不拘小节。 对于董扶这样看透世清,饱经沧桑的人物来说,公理正义根本算不得什么。 如今大战当前,维护刘焉的权威,比跑去质问什么真相更加重要。 说不定,为了完美的遮掩此事,董扶不介意帮刘焉灭口,收掉吴懿的小命。 只是如此一来,这件事对庾献就有些棘手了。 庾献打量着吴懿,心中纠结不已。 这个忙,到底该不该帮。 说来也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若是吴懿今早先来找的庾献,那么这丝生机就会被吴懿懵懂之间白白错过。可是吴懿一早就先去求见的董扶,董扶避而不见的态度,如同当头的一盆冷水,彻底让吴懿醒悟了当前的处境。 见庾献打量着自己,面带犹豫,吴懿哪能不知道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他连忙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国师!可怜末将还有老母在堂,她老人家随我颠沛流离入蜀,背井离乡举目无亲。末将如何忍心让她老了没个依靠。” 说道动情处,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庾献这会儿也坚定了主意。 以后若要立足汉中,防止有人在后方兴风作浪,那益州牧府中就少不得要有自己的爪牙。 这吴懿命不该绝,正是施恩图报的好目标。 只是这件事该怎么插手呢。 庾献目光游移,慢慢思索着。 忽然看到郭嘉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一边装作匆忙忙的收拾行装,一边用那双锐利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这边。他的嘴角露着幸灾乐祸的谑笑,仿佛在等着看庾献如何跳入一个陷阱之中。 第355章 私人恩怨 嗯…… 来自郭巨佬的明示。 庾献不动声色的错开目光。 “郭嘉这样聪明绝顶的人物,心理上向来很有优越感。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出现这样猫戏老鼠版的挑逗,并不意外。” “他或许是要借机挫败我的信心,但这举动本身,就给我了许多信息。” 庾献想着,慢慢分析。 首先,刘焉出现这种状况,绝对是不正常的! 郭嘉显然是觉察到了什么。 而郭嘉如此笃定自己会要吃亏,甚至不怕让自己知道,如此迫不及待的享受自己的恐惧,肯定是因为这种变化是不可抗的! 至少,这算计不是直接针对庾献的。所以庾献无论做什么应对,都很可能避不开那个大坑。 其次,郭嘉让自己明白这些,未必没有让自己退缩的打算。 他现在逼自己退缩,无疑是要打击自己的信心。 没有自信,就失去了果决。 身为一个兵法家,只有方寸不乱,保持冷静,才能超常发挥死里求生。 庾献想着,已经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 吴懿要救,但是这件事却尽量不要自己沾身。 庾献打量了吴懿两眼,如果没记错的话,吴懿的妹妹在历史上先是嫁给了刘焉的儿子刘瑁,后来又嫁给了刘备,被封为皇后。 这样的命格,极为贵重。 这倒是一个巧妙的借力之处。 庾献对吴懿说道,“据贫道所知,你应该还有个妹妹。” 吴懿瞪大了眼,半晌才道,“不错。” 庾献又追问道,“那你妹妹可曾婚配?” 如果吴懿的妹妹已经嫁给了刘瑁,和刘焉成了亲戚,这会儿应该不至于怕成这样,庾献只是再确认一下。 吴懿的眼神越发古怪,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警惕的说道,“未曾。” 庾献心中有底了。 他对吴懿说道,“这样,你再去求见董扶一次。若是还董扶不肯见你,你就对说,你虽然不惜死,但家中还有老母弱妹。若是能让董都尉替自己妹妹看看面相,看将来能否嫁个好人家,如此才没有牵挂。若是董扶还不肯见,你就说,这是我的意思。” 吴懿的妹妹有皇后命,尊贵至极。董扶和刘焉如今正野心筹划,只要不是傻的,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如此一来,吴懿的小命可保,庾献也不牵扯太多。 吴懿听了庾献的指点,满心疑惑。 但他如今也没有别的活路,只能将信将疑的做了。 打发走了吴懿,等到兵马整顿完毕,又有人在营外大呼小叫的求见。 庾献一听到那浑厚的声音就知道是管亥来了。 他心中欢喜,却又不愿在郭嘉面前暴露底牌。 等人唤来,庾献对着管亥挤眉弄眼了一番。总算让那个憨憨明白了现状,收敛起了大嗓门。 等到好奇的众人稍不注意,管亥才一脸警惕的小声问道,“怎么回事?这营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庾献低声回道,“有个厉害的家伙,打也打不过,甩也甩不掉,我得留你做个暗手。” “有多厉害?”管亥有些不服气,声音情不自禁的高了一些。 庾献怕管亥低估了郭嘉的危害,给管亥做了一个直观的比较。 “大约比唐周阴险狡诈个几百倍吧。” “唐!唐周!”管亥一听到这个名字,大叫一声,气的鼻子都拱出来了。 卧槽! 庾献也没想到管亥反应这么大。 竟然当众现形! 这得多大恨啊! 庾献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心知要完。 之前他可是和师门说是自己从妖怪手里逃出来的,如今这会儿勾勾搭搭的,如何解释? 庾献心念电转,赶紧一脚踢在管亥身上破口大骂道,“好妖孽,对我还不死心!竟然还想化形骗我出营。” 管亥被庾献踢了个狗吃屎,一双耳朵没崩住,噗的化作了招摇的蒲扇大小。 周围的道兵鬼卒受了这惊吓,慌忙唤出了自己契约的役鬼。 一时间军营里鬼气森森,遮天蔽日,凄厉的嚎叫不绝于耳。 庾献没想到役鬼多了竟然能聚出这般声势,正惊讶着,管亥也明白自己露了馅。 他索性按照庾献暗示的那样,将獠牙一挑,彻底化出形来,变成了一只乌青色的健壮野猪。 他发起狂来,在军营里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 庾献装模作样的咋咋呼呼,指挥着道兵们围堵。 然而那些道兵鬼卒修行的日子太短,骤然遇到这般凶蛮的妖魔都吓得两股战战,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驻扎在附近的青衣羌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数只灰鹤从青衣羌营中腾空而起,在庾献军营上方盘旋。 随着一声声唳叫,青衣羌的营地慢慢喧闹起来,大队的人马开始向道兵营地围来。 庾献见势不妙,赶紧对管亥频频示意。 管亥的智商虽然不高,但嗅觉极为敏锐。 这时他已察觉到有些不对。 匆匆辨认了个方向,就向外窜去。 庾献看着他挑选的方向,皱紧了眉头。 蛮族围猎的时候,放开的口子往往都是陷阱。 正在庾献不知该怎么提示管亥的时候,一头撞出营地的管亥,忽然被一截长满鳞片的尾巴挑飞起来。 接着草丛急速抖动,一条数丈长的大蛇,猛然跃起,一口向管亥吞去。 然而野猪冲锋起来是何等的气势, 那蛇刚刚咬上管亥的脖颈,就被一股强大的蛮力撞的横飞出去。 管亥四蹄落地,两只深陷的眼窝泛着红光,身上的猪鬃如同刺猬一般,根根乍起。 强悍的妖力稍稍一放,那满地翻滚的大蛇就如临大敌一般,紧紧的蜷缩成了一团。 管亥嗅到又有几股不弱的妖气靠近,他无心恋战,放开四蹄向远处横冲直撞而去。 锐利的呼哨声四下响起。 空中的几只灰鹤立刻翻腾的追了上来。 庾献暗叫不妙。 管亥现出原形的时候,有个巨大的弱点,就是它的视野只有正前方一个不大的扇面。 面对空中的敌人,几乎奈何不得。 若是被这几只灰鹤缀上,管亥如何能逃得过这么多人的追杀。 庾献正飞速想着该如何应对,那蜷缩在地的大蛇化形而起,变为一个皮肤灰白,颇有异种风情的年轻女人。 她随手将腰间的人皮面具遮住了脸上未化尽的鳞甲,心有余悸的张口对庾献问道,“那小道长,这是哪来的妖魔,这般厉害?” 庾献恍然,原来这就是追随董扶的那些巫师。 事情点破,庾献反倒不奇怪了。 很多羌胡蛮族本就有着图腾崇拜。假如崇拜蛇神的部落,收留一位蛇妖保护他们,极为正常。 当初庾献在洛阳遇到的那个大白狼,不但被南匈奴当成妖师,甚至还被封为左贤王,有自己的部落和兵马。 如此看来,董扶身边的那些人并不是川中的巫师,而是青衣羌各部落中的妖师。 手中有这么多妖魔可供驱使,难怪董扶这么有底气。 庾献一边感叹,国之将亡妖孽群起,一边半真半假的答道,“这是当初太平道人张角麾下大将,之前看中了我的资质,想要我继承太平道的传承,结果被我逃了出来。没想到他竟然阴魂不散,变成了我好友的模样,前来偷袭。” 庾献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的私人恩怨。” 第356章 星妖师 那披了人皮的蛇族妖师,听了笑道,“那我卖你这个人情。” 说着,口中发出嘶嘶尖叫。 营地附近草地一阵乱动,快速的向远方蔓延去。 庾献没想到自己的强调会起了反效果。 正心中不安,忽见远处有三幅黄色卷轴腾空而起。 那三幅卷轴快速舒展开来,迎头向着空中的灰鹤一裹。 那些灰鹤吃了一惊,凄厉鸣叫着想要躲避。 然而在那张开的黄绢面前,无论它们怎么扑动翅膀,都飞不住笼罩的范围。 待将空中的眼线收尽,那三幅黄绢又重新变为薄薄的三卷,向远处快速投去。 ——是张角的“三卷天书”! 庾献松了口气,还好有此宝在,不然的话,恐怕管亥有的麻烦了。 那蛇族妖师眉头轻蹙。 就见远处那野猪精厉声咆哮,四处奔突,妖气一时大盛。 围拢上去的妖类尽都仓皇逃窜。 那蛇族妖师变了脸色,半带嗔怪的向庾献问道,“这么强大的妖魔,我们青衣羌可无能为力,国师这个人情,可不好做。” 庾献怕节外生枝,开口应承道,“妖师已经极为尽心,这人情庾某心领了。” 那蛇族妖师闻言一笑,“道长可称呼我为星星。” 不等庾献回应,那蛇族妖师发出嘶嘶尖叫,将那些吓破胆的妖类尽皆唤回。 她自己则向青衣羌营地中出来的几位妖师迎去。 简单的一番交流,那些妖师都有些忌惮的看向远方,随即收敛部众回了营中。 庾献和管亥会合失败,还平白欠了星妖师一个人情,心情有些郁闷。 何况,庾献相信自己刚才的表现,恐怕瞒不过郭奉孝那双眼睛。 如今自己来了帮手,那郭嘉又会如何应对呢? …… 大军整束完毕,一直等到中午,都未接到开拔的命令。 庾献派人去青衣羌营地看了看,那边也有些莫名奇妙。 又过了好一阵子,才见吴懿带着几个亲兵快马赶到这边。 他先是传达了让众军分头赶往剑阁的命令,接着喜气洋洋的下马对庾献一拜,感恩戴德的说道,“多谢国师救我性命。” 庾献心中有数,笑着问道,“如何了?” 吴懿眉头一扬,高声说道,“董公见了我那妹子,说她容貌甚奇,是有福之人,于是带我去见了州牧。州牧听了董公之言大悦,将我那妹子,许给了他的儿子别部司马刘瑁。” 这是体面的事情,吴懿说的得意。 接着声音转小,低声道,“托我那妹子的福,小将也有幸得了奋威校尉的官位。” 庾献笑道,“恭喜了。” 吴懿的妹妹乃是皇后命,在刘焉这样野心家手中,自然是奇货可居。 吴懿和刘焉攀了亲戚,地位也水涨船高。 原本他只是刘焉帐下的斗将,如今加了奋威校尉,有了统兵资格,可以独当一面了。 吴懿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庾献说道,“小将骤然得了官位,也没什么职缺充任。州牧的意思,是让我先跟着国师历练,增广些见闻。” 说完,赶紧补充道。 “小将有几分勇力,也能帮上国师一些。” 庾献闻言,心中有了估计。 吴懿因他的妹子骤得官位,刘焉却不会让他平白去顶了别人的职缺,不然恐怕会失了军心。 吴懿跟在自己这边,虽然有名无实,但毕竟是要去前线的。 一旦有了军功,之后的安排也算有了底气。 庾献微微点头,这吴懿是知进退的人,跟着他行军倒也无妨。 “既然如此,那吴校尉可去寻毕平和袁敬二人。贫道性情疏懒,本也无心这些军务。有你帮衬着,倒省了我的心思。” 吴懿闻言,喜气洋洋的去寻了毕平、袁敬,同两人一起,约束道兵行止。 庾献见青衣羌的蛮族陆续开拔,也让道兵们跟着动身。 吴懿骑着马一路护着道兵前后。 遇到斥候就问询几句。 一路上情报如流水一般,送到庾献手中。 这让庾献很是满意。 根据吴懿所说,在早上众军等待的时候,吕常不等命令就率领东州兵快速向剑阁行进。吕常的东州兵战斗力很强,吕常本人又缜密果决。这支军队的主动前出,让其他部队的压力大大缓解。 犍为太守任岐的兵马早就在巴郡待命,如今已经分兵两路从阆中和西充国,前往葭萌县和那里的兵马会合。 刘焉的本营以帐下司马赵韪为首,李异为前军,庞乐为后军。 讨虏校尉孙肇则去接手了州从事贾龙从蜀郡和广汉募集兵马。这支兵马人数虽众,但是缺乏训练,只能作为后备力量。 就连鹤鸣道宫的道士们,也跟随刘焉的本阵而动,准备前往剑阁见阵。 庾献略微沉吟,随后向吴懿打听道,“那你可知道汉中太守的主簿赵嵩何在?” 吴懿闻言答道,“听说也跟随州牧的中军,一起去剑阁上阵了。州牧现在大兵云集,势在必得,恐怕有当面羞辱他的意思。” 刘焉几次和赵嵩相处都没占到便宜,这次机会难得,当然不会放过。 庾献听了,微微皱眉,轻叹道,“我总觉得那人有些古怪,说不准便是什么奇人异士。” 吴懿听了满不在乎的笑道,“国师多虑了,有儒宗董扶在,哪个能动什么手脚?” 庾献听了,并不多言。 临近傍晚,吴懿张罗着让兵马向青衣羌停留的地方靠近,随后选了一处能彼此呼应的地方扎下大营。 庾献一夜坐卧不宁,终于忍不住,又跑去郭巨佬那里狠狠收割了一波杀伐之力。 第二天一早,大军拆营,跟着青衣羌部族次第行进。 约莫到了中午,忽有数骑带着号旗的信使,向庾献这方快速行来。 吴懿心生警惕,停下兵马,让毕平、袁敬二人约束好部众。随后亲自骑马,向那些信使迎了上去。 两方快速相遇,停下交谈。 也不知道那些信使说了什么,就见吴懿大叫一声,在马上一阵摇晃,险些掉落下来。 那信使说完,拱拱手就纵马离去。 庾献见势不对,让袁敬带了几个道兵上前,将失魂落魄的吴懿带了回来。 吴懿见了庾献,散乱的目光才算是有了焦点。 他咕咚一声摔下马来,惨然大叫道,“国师,这是何道理啊?!” 庾献皱眉,沉声问道,“有什么事,站起来好好说。” 吴懿面色苍白,也顾不得旁人在侧,失声说道,“那刘州牧绝了我妹子和刘瑁的婚事,他、他要亲自迎娶!” 庾献闻言变色,“什么?” 就算那吴氏再是皇后之命,如何尊贵至极,刘焉也绝不该干出强夺儿媳的丑事! 如此一来,岂不是让刘焉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第357章 妾身不美吗 禽兽啊! 庾献大怒! 若不是站在鹤鸣道宫这边的立场,庾献真想撂挑子,跑去帮庞德守剑阁。 刘焉这个渣男,不配和老子组队! 庾献动怒,吴懿也一腔愤懑。 若他妹妹嫁给刘瑁,也算良配。 可吴氏已经许配给了做儿子的刘瑁,再被做父亲的刘焉所夺,这岂不是他们吴家的奇耻大辱? 吴懿真是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等回过神来,吴懿对着庾献长跪在地,泪流满面。 虽然不发一言,但也让庾献面皮臊红,颇有些拿捏不住。 当初让吴懿求董扶为他妹妹看相的是庾献,这因果总归是着落在庾献头上。 若吴氏顺利嫁给刘瑁,本也是宿命该当如此。 可如今刘焉如此昏聩可耻,庾献反倒是坑了吴懿的妹妹。 到时候别人耻笑刘焉是一回事,吴氏一族也免不了落下毫无节操献女求荣的猜疑。 在东汉这个注重品行气节的时代,吴懿所在的这一族都算是完了。 庾献低头一思量,开口对吴懿说道,“若要解开此事,恐怕只能去求北城荒园中的那位了。” 只是这样一来,庾献也有些难做…… 吴懿闻言,立刻会意。 他连忙开口说道,“卑职这就动身赶回梓潼,只是苦无门路,怕入不了那荒园。” 庾献想了想,抬头四望。 见道旁恰有一颗梨树长的繁茂。 他从树下捡起一截枯枝,轻轻用口一吹。 那枯枝不知已落下多少春秋,早已干燥枯涩,得了庾献这口气息,却泛出绿意,长出芽孢,开了一枝梨花。 庾献将这枯枝递给吴懿,口中吩咐道,“你将此物拿去门前,鬼姬自然知道是我。这件事是我的过错,因果也由我承受。鬼姬想来不会为难你。” 吴懿慌忙说道,“国师也是为了救卑职的性命,卑职岂能不知道好歹?” 庾献也不多说,“去吧。” 吴懿小心翼翼的接过这支梨花,又去行李中翻出一个盒子,细心装了,这才和庾献告辞,快马向梓潼赶去。 吴懿走后,道兵继续前行。 庾献已经没了心思,只是坐在马上静心思量道法。 若是刘焉对吴懿这件事,没有合理的解释,那就算到了军前,庾献也绝对不会出手。 日暮扎营,庾献亲自去了青衣羌营地。 出来招呼的是那个叫做“星星”的妖师。 庾献问过,方知董扶一直跟随在中军,并未回来坐镇。 庾献也不多话,转身就走。 …… 吴懿身为将领,私自离开军队,回到后方,本来就是兵家大忌。 若是有人苛责,扣上一个临阵脱逃的帽子也不为过。 他一路谨慎,小心的躲着游荡的斥候和伏路密探。 临近傍晚,才算是找了个空档,进入梓潼城中。 吴懿不敢耽搁,趁着天色昏暗,赶到那处时常被人议论的城北荒园。 到了门外,吴懿跪倒,手捧那支梨花,大声说道,“卑职受国师之命,特来求见。” 喊了三遍,面前的门扉无人自开。 吴懿知道巫鬼道的神异,恭恭敬敬的又拜了一拜,这才入内。 到了荒园之中,吴懿受着莫名指引,来到后园。 等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女子,吴懿赶紧再次拜倒在地。 “卑职见过仙子。” 鬼姬眉目如画,注视着吴懿,淡淡问道,“你是何人,寻我何事?” 吴懿连忙把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随后苦苦哀求道,“国师指点卑职,这件事只有来寻仙子,才有着落。卑职左右无计,前后彷徨,只能前来拜见。” 鬼姬听了脸色淡淡,不见喜怒。 她缓缓上前两步,伸出洁白素手,将那支梨花拿在手中。 吴懿拜倒更深。 见久无动静,这才偷眼来看。 只见鬼姬手执那支梨花,轻轻一吹。 雪白芬芳的花瓣,吹落满头。 美不胜收。 吴懿赶紧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就听鬼姬冷淡的吩咐道,“此事我知道了,你且回吧。” 吴懿闻言,不敢耽搁,再次三拜这才起身离开。 …… 庾献在帐中,正以指画地,琢磨昨夜从郭巨佬那里学来的一招半式。 忽然面前细细的黑烟萦绕,变为妩媚妖娆的数个文字。 “妾身不美吗?” 庾献猛然吃了一惊,这是什么心魔业障? 接着忽然反应过来,这种方式,正是那位的手笔。 庾献额头见汗。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正不知该如何应对。 那黑烟慢慢幻化,出现了一个落花满头的妩媚女子。 随即消散。 又现出数个文字。 “何劳国师为君郎另择新欢?” 庾献顿时汗如雨下。 讲道理,鬼姬巫颜不是正室,只是刘焉的小三啊! 自己这个不孝弟子,跑去给刘焉又安排了个小四,这特么就是作死啊! 抛开一切,直指本质,庾献深刻的意识到了。 自己这无心一笔,得罪的是个女人啊! 见那黑烟袅袅不散,庾献赶紧解释道,“弟子的本意是为那刘瑁,不想刘州牧如此、如此荒唐。” 庾献隐晦的直指刘焉渣男本质,悄然转移着鬼姬的注意。 那黑烟顿了许久,再次浮现出数个文字。 “君郎不是薄情之人,为我查清此事。” 随后黑烟消散。 庾献这才算松了口气。 鬼姬虽然大怒,看来仍有用到自己这个工具人的时候。 短时间倒是不用担心腹背受敌。 可是刘焉到底有没有被人算计,自己又该从哪里查起呢? 刘焉本身有着极高的儒术修为,董扶不但是当朝儒宗,而且还精通占卜谶纬之术,这两个人都没发现端倪,凭自己这点所学又该如何施为? 庾献想了一圈,重又落到郭嘉头上。 “如今虽然是儒家天下,但是罢黜百家之前,学问鼎盛,多有匪夷所思之术。郭嘉聪明绝世,又见识广博,说不准之前就看破了什么端倪。” “只是郭巨佬不但能打,灵识深处更是孕育着能秒孙策的斩将台,我又该如何动手呢?” 庾献犹豫半晌,张口吐出烟雾,悄悄潜行出了帐篷。 趁着月色到了郭嘉帐外,藏在一处不显眼的角落。 随即唤出“年轻武将”,将魂身跃出,再次发动了周公入梦之术。 第358章 一饮一啄 庾献进入郭嘉之梦,发现他仍旧在完善着夜袭之法。 除了此事,几乎心无杂念。 庾献略有些失望,却不气馁。 他一边让“年轻武将”吸收着滚滚的杀伐之力,一边慢慢的体会着“夜袭”的兵法变化。 兵法的算计本就是凶险的。 任何一个破绽,都有着生与死的抉择。 庾献现在的倚仗就是,他知道郭嘉推演的这个兵法,但是郭嘉却不知道。 这虽然只是一个微小的优势。 但只要庾献能抓住这个机会,等待郭嘉的将是狂风暴雨般的反扑。 除此之外,郭嘉对兵法的推演,让每一个细节都展现在庾献的面前。 一些原本浮于表面的算计,也在郭嘉无心的布置下,暴露出了隐藏的凶险。 这相当于是郭嘉手把手的在帮助庾献补足基础,让庾献对兵法的本质慢慢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吴懿到了第三日傍晚才赶回来。 他在庾献帐门口放了一坛酒,郑重的拜了拜。 等吴懿去协助毕平袁敬整理道兵,庾献出了帐,将酒拿入帐中。 这件丑事,应该算是有了好的结果。 这样又过去两日,益州各路大军,慢慢在剑阁前四五里的地方会合。 刘焉的中军一到,就四下传召各位将领,准备明日攻打剑阁。 庾献心中有怨,拒绝出席军议。 刘焉不知究竟,只以为是巫颜因为吴懿妹妹的事情余怒未消,故意让庾献给他难堪。 他苦笑不已,又是悔恨,又觉得有些冤屈。 第二日一早,庾献一睁眼就听到了远处中军鼓响。 庾献唤来吴懿,对他吩咐道,“你令人堵住营门,不放任何使者入内,就说我有所顿悟,正在修行。” 吴懿听了二话不说,下去安排。 刘焉派来传信的使者,果不能入营。 鹤鸣宫的援军在三军之前闭营不出,这让刘焉大失颜面。 很快,这件事也落入了准备上阵的道士们耳中。 以重玄子为首的保守派道士这才知道,在刘焉携鬼姬上鹤鸣山求助后,治头大祭酒白云子又派出了一波以新入门鬼卒为主的援兵。 等派人过来询问之后,他们才知这些人竟是由重玄子弟子所统率。 来人回报重玄子,那老道也有些惊讶,“我如何来的弟子?” 去打听的道人忙说,“听说名字叫做庾献。” 一旁的郑祭酒闻言,目光一动,看向重玄子。 重玄子听到这个名字,这才露出恍然之色,“原来是他。” 接着,抚须笑道,“这次出山,看来他别有一番际遇。” 郑祭酒眉头微皱,赶紧出列说道,“师伯,前番庾师弟来寻,我在名录上未找到他的名字,并未让他入馆驿。是我的过失。” 重玄子老道目中清明,温声说道,“师侄不必如此介怀。一饮一啄,都是缘法。” 郑祭酒闻言,这才从容告退。 另有一个苏祭酒在旁,颇觉奇怪的说道,“那益州牧刘焉,修为业艺也是不俗,他又是一州之主,威势赫赫,庾师弟闭门不出,他怎会这般忍气吞声?” 旁边一个闭目养神的红衣道人闻言,淡淡开口说道,“既是师兄的弟子,唤来一问便是了。” 重玄子想了想,对刚才说话的治头大祭酒赤金子说道,“他闭门不出,自有他的道理,我不该挫他锐气。” 赤金子闻言,睁目笑道,“善。” 这边商议方定,就有飞马来报,请道人们随中军前行。 大军逶迤,不顾林深路险,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见前方两崖嵚峙,其形如门,一道雄关扼在这险要之所。 关前壕堑狼藉,断旗残刃四处可见。 不知何处来的野狗,正成群结队的四处游荡扒刨着仓促收敛的尸体。 刘焉和众将都脸色难看。 虽然昨夜军议时,就已经知道了前线的惨败,但亲临现场,感受自是不同。 刘焉脸色一沉,开口问道,“沈、娄二将何在?” 沈弥、娄发正在后营待罪,听说刘焉传唤,由亲兵搀扶着来到军前。 刘焉扫了一眼,见两人浑身血迹斑斑,气息萎靡,甚至伤口处包扎的布条都和血肉黏在了一起。 他皱眉问道,“你们两个在益州也称骁勇,如何把自己弄的这般狼狈?” 两人既惭且愧,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治中从事王商和这两个都是本州之人,主动为他们缓和道,“你们的过错,等打下汉中之后,自会有功曹来过问。现在州牧亲率大军来打剑阁,此番询问,是希望你两人有所裨益。若你们的建议有可采之处,也能将前罪弥补一二。” 刘焉听了不言。 伤势较轻的沈弥感激的看了王商一眼,开口说道,“回禀州牧。我二人自从领军攻打剑阁,开始还势如破竹,谁料那陈调小儿见力不能支,请来一员猛将,唤做庞德。” 沈弥心有余悸的说道,“那庞德身强力健,武艺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初次见阵,就重挫我军。末将和娄发竭尽全力,才死战得脱。” 刘焉听了此话,皱眉说道,“你们二人不要为了推卸责任,夸大其词。若是庞德真有这般了得,你二人伤成这样,哪有余力和他周旋?” 沈弥闻言,连忙说道,“末将所言句句属实。那庞德虽然凶猛,但是寸步不离剑阁,我等撤离之后也不见追赶。倒是陈调那小儿不依不饶,连续偷营数次。” “哦?庞德不肯离剑阁吗?”刘焉心道,这倒是个有用的消息。 沈弥反倒露出忧色,“不错。那剑阁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他一人防守,除非能正面击败庞德,否则纵有千军万马,也没有丝毫施展的机会。” 刘焉的脸色又难看起来,“原来是这样。” 这庞德不但勇武,头脑也很清楚,不是那种容易被人所乘的莽夫。 庞德此举看似错过不少战机,实则稳如老狗,只要他不败,整个战场就是他脚下的几尺险道而已。 如此一来,益州军可就麻烦了。 想靠兵多势众解决庞德,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第359章 信使 王商见状,在旁说道,“我听说那陈调小儿是苏固的倚仗,和赵嵩并称一文一武,不知他有何本领。” 沈弥想了想,答道,“陈调小儿虽然不及庞德,但也武艺不俗,他擅使飞枪,用的神出鬼没。若不留心,等闲便要吃个大亏。” 刘焉听了脸上越发不悦,口中呵斥道,“匹夫无能,反倒夸大其词,坏我士气。” 沈弥不料会是这般结果,慌忙拜伏在地,口称不敢。 刘焉喝令将两人押回后营待罪。 旋即,刘焉发出命令,让众军重整壕堑,做好围攻剑阁的准备。 又让人在高处坡上,立起芦蓬,请鹤鸣宫的道士们前去安坐。 众将领命,各自查勘地形,寻找合适的扎营之处。 各军正慌乱的调度着,居高临下站在一处土坡上的刘焉,忽然看到后营有三骑快马正在接近。 看那三骑来势甚急,刘焉眉头微蹙,莫非是后方出了什么变故。 一旁的王商也有此担心,开口说道。 “也不知是梓潼的信使,还是雒县的信使。” 刘焉“嗯”了一声,心绪更乱。 这几天,他用极端无理的借口,一连杀了李权和王咸这两个拥护自己的本土豪强派。 刘焉执掌益州的本土政敌自然幸灾乐祸,就连拥护他的那一帮,也开始对他心生警惕。 刚才王商努力想要保住沈弥和娄发的举动,其实就是本土派下意识的开始抱团。 一旦支持刘焉的本土派和反对刘焉的本土派开始联手,那刘焉在益州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了。 现在益州最强的本土豪强派有两人,一个是州从事贾龙,一个是犍为太守任岐。 当初刘焉之所以能够来益州担任州牧,就是因为凉州逆贼马相、赵祗造反,合兵万人打破绵竹、雒县,斩杀了益州刺史郄俭。 这些叛军更是在旬月之间,就攻占了蜀、广汉、犍为三郡。 朝廷担心益州的局势不可收拾,这才任命了刘焉担任益州牧。 谁料刘焉还没赶到,这支庞大的叛军就被州从事贾龙招揽千余兵马,用了数月时间扫荡干净。 后来刘焉入川,贾龙以兵马吏卒相迎。 刘焉深思熟虑之后,让出益州刺史的治所雒县,转而在绵竹立下根基。这次攻打汉中,又把行营前移到了梓潼。 这就是刘焉上任的时代背景。 州从事贾龙,以及在剿灭马相时崛起的犍为太守任岐,不但掌握了不小的军事实力。而且凭借拯救益州的功劳,甚得地方豪强百姓的拥戴。 这些益州本土人士,面对外来户刘焉时更容易团结在一起。 当然,刘焉作为一代枭雄也不是白给的,他敢前来益州,手中自然也是握了几张牌面的。 首先第一个,就是董扶。董扶主动求为蜀郡西部属国都尉,成为了和牦牛都尉并列的青衣都尉。牦牛都尉主征外夷,青衣都尉主征汉人。有了青衣羌作为武力支撑,刘焉就有了说话的底气。而且董扶是广汉绵竹人,本身属于本土豪强的一份子。 其次就是跟随刘焉而来的中军帐下司马赵韪,这个人是巴郡豪强,在地方上拥有极强的人脉。 在董扶和赵韪的相助下,不但有任安、王商、陈实、祝龟等饱学之士为刘焉出谋划策,更有张肃、张松、黄权、王累等年轻才俊加入益州牧府。 如此一来,益州的本土势力才开始分化,渐渐有了亲近益州牧府的一派。 刘焉在进入益州之后,很快又发现了另外一支游离的势力,那就是从三辅和南阳逃入益州的大批流民。 这些流民数目庞大,却又无依无靠。 刘焉让追随他来的偏将军吕常和讨虏校尉孙肇,从这些流民之中募集了一支兵马,号为东州兵。 这些同样作为益州外来户的东州兵,极为团结,作战也很勇猛。更难得的是,他们和刘焉的处境相同,都被本土势力所排挤,因此颇为忠诚。 刘焉这次攻打汉中,除了想要彻底割据益州,另外也有借助青衣羌和东州兵打压本土豪强的意图。 这一点,不管是身在雒县的州从事贾龙,还是出兵跟随的犍为太守任岐,应该都是明白的。 刘焉让讨虏校尉孙肇去接手贾龙的兵马,其中也包含了一分试探的意思。 王商陪着刘焉,一起看向那三匹快马,口中说着,“想来是梓潼那边的事情吧,雒县应当是无碍的。” 作为效忠益州牧府的本土人,王商是最不希望双方闹开的。 刘焉不答,默默想着什么。 那三匹快马接近益州兵马的外围,立刻有游荡的斥候向前,想要询问来路。 谁料游骑刚刚凑近,那三匹快马忽然加速,一下子将那些斥候骑兵甩开。 斥候们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大声叫道。 “贼袭!——” “贼袭!——” 可惜,他们的呼喊刚刚发出,当先的一骑快马上,忽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武人转身,拔刀向着身后一割。 这些斥候的呼喊,竟被割得碎不成声,变成一阵怪叫。 赶来剑阁之前的益州兵马,此时正在来回调度,分派扎营,挖掘壕堑。这三骑快马突入,只是引来一阵大骂,丝毫没有引起他们的警觉。 站在高坡上关注的刘焉和王商已经面上变色。 刘焉怒声呵斥道,“还不来人拦下这贼子!” 王商连忙让亲兵敲响铜锣,挥舞号旗。 那些军候、校尉先察觉出不对,他们快速的扫视全场,很快发现了那冲入军中的三骑快马! 离的最近的一个军候,抱着马颈飞身而上,就要前去阻拦。 谁料还未等他在马上坐稳,一把雪亮的快刀,已经劈在他头上。 粘稠的鲜血一扬而起,马上的军候“咕咚”落地。 这下全场彻底清醒了过来。 不知谁发了一声喊,那些乱糟糟没了秩序的士兵,快速拿起身边的武器,激动的向那三人围杀过去! 所有人都明白,冲入大军的三名贼子,就像是扑火的飞蛾一样不自量力。 这简直就是白捡的军功。 那当先的少年面色不变,他从身上掏出一面大白旗,插在背后的长枪上。 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讨不义!” 那少年环顾战场,对那些冲到跟前的士兵看都不看,口中大喝一声,“汉中陈元化!为大汉讨贼!” 说完,一催身下马,向刘焉所在的高坡冲去。 刘焉见了不由怒喝,“好胆!” 他率领近万大军而来,围攻剑阁,谁料这陈调小儿不但不逃之夭夭,竟然还敢轻身前来挑衅。 狂妄至此! 周围的兵将见状,越发用心的上前围堵,誓要在州牧面前立下这头功。 第360章 不识根脚 陈调手中的钢刀,如同夺命的死神,挡在他面前的士兵,一刀就被砍翻。 只冲出四五步,就有七八人伏尸在地。 滚烫的鲜血肆意喷溅。 让陈调的马蹄染的血红。 眼见着少年武将势如猛虎,挡在他面前的数人,终于有了惧色。 一些乖觉的,赶紧换了长枪、长戈向前乱搠。 眼见那少年的白马就要迎头撞上一片枪尖,众多益州士兵情不自禁的发出欢呼。 一些远处的士兵、武官,更是惋惜的失声大叫。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斩将的军功唾手可得时,那些手握长枪大呼小叫拦在面前的士兵,终于迎来了预料中的冲撞。 他们用尽全力握紧长枪,然而等到的并不是刺入马身的那种顿挫。 锋利的枪尖被一股柔韧的劲道抵住,轻易的将他们的力量引导向两旁。 长枪一刺而空,险些晃得那些士兵摔倒在地。 可还不等他们稳住重心,那三人三骑已经迎面撞来。 众多士兵措不及防之下,被撞了个筋断骨折,头破血流。 陈调哈哈一笑,也不管那些伤者,驱动身下白马,直逼高坡上的刘焉。 四下的益州军见了,这才重新大呼小叫的上前围堵。 然而陈调武艺高强,不是寻常兵卒能够抵挡,他的战马也被一股柔韧的劲道包裹,枪刺不中,刀砍不伤。 只片刻功夫,陈调等三人已经像是一支利箭破开乱军,冲到刘焉所在的高坡附近。 益州军的军候、校尉们之前散落各处指挥兵卒,这时虽拼命打马赶来,但也只能徒呼奈何。 刘焉的亲兵原本由牙门将吴懿统率,不巧的是吴懿刚被外放做了校尉,仓促之间,竟没有能拦住陈调的斗将上前拦截。 王商连忙指挥高坡上的亲兵一队队下去阻拦,那些亲兵在陈调的猛攻之下,要么被撞的满地乱滚,要么被一刀砍翻在地。 刘焉看着底下的混乱,脸色铁青。 他大喝一声,“放那贼子过来。” 说话间,陈调已经连杀数人,带着另外两骑冲上高坡。 陈调心中一喜,抬眼向刘焉望去。 正见刘焉神色淡淡的瞥来一眼。 陈调尚未怎样,胯下马却仿佛见到了什么凶恶猛兽,双蹄一软,就是一个踉跄。 跟随在陈调身后的两个骑兵,更是不知道见到了什么大恐惧。 这两个原本置生死于度外的武人,竟被骇的摔下马来,接着不管不顾的转身逃窜。 追奔过来的益州士兵,立刻乱刀砍下,将两人毙杀当场。 陈调暗叫一声糟糕。 他四下一望,见不少武将已经在飞速迫近。 陈调心知不能成事,用力打了一马鞭,就要夺路而逃。 刘焉有些意外,双目之中的水德之力越发汹涌,就连离他最近的王商,都开始被恐惧的情绪所支配。 只是短短的一瞬之间,刘焉目中的水德之力已经氤氲成型,瞳中现出淡淡的黄河虚影! 一道黑色的光芒“刷”的在刘焉身后绽放。 紧接着,刘焉瞳中虚影变幻,化为千里麦田,万顷蚕桑。 黄色和绿色光芒绽开,与纯黑之色分庭抗礼。 接着,刘焉瞳中虚影连续变幻,浮现出万雷坠地,火焰烧天。 一道红光展现在刘焉身后。 最后刘焉瞳中现出一团雾气,掩饰着不可视的存在。 最后一道白色光芒竟是由四方汇聚,来到刘焉身后。 五道光芒绽放在刘焉背后如扇,五德之力缓缓流动,如同凤凰之羽。 ——五色神光! 王商虽然早已知道州牧儒术高深,但见到这一幕,也不免心中震撼。 刘焉背后的五色神光一出,立刻向陈调依次刷去。 陈调见状不妙,赶紧策马掉头奔逃。 谁料代表水德的黑光首先落下,陈调所乘白马越发恐惧难安,耳中轰鸣作响,浑身的骨头发出咯咯的崩碎之声。 陈调只觉身下一软,他暗叫一声不妙,赶紧向旁翻滚。 就听重重一声坠响,陈调急忙抬头观看。 那陪伴他多日的白马,已经骨骼尽碎,悲怆的一头撞倒在地。 陈调目呲欲裂,大叫一声,“可恼!” 那些围过来的益州兵见陈调落地,一个个大喜过望,急忙乱刀乱枪的向陈调砍落。 谁料就在此时,忽然一道青光落下。 陈调早有准备,飞速的翻身而起。 那数个围过来的兵卒却不明所以,被青光刷过,只觉得怒气如狂,筋酸体软,却不知该如何发泄。 还不等他们逃离困境,又是一道红光落在陈调周围。 那几个士兵不能幸免,原本的怒意越发炽盛,转眼之间心跳如鼓。 几人的脸色越涨越红,然而任是那心脏如何的剧烈跳动,血脉之中却一副衰枯之相,并无半分响应。 接着还不等他们绝望,代表金德之力的白光很快向着陈调砸落,白光覆盖下的众多士兵尽皆悲伤涕流,浑身毛发脱落,皮肤松弛。 等代表土德的黄光刷过,那些士兵身上的肉已经彻底失去了形状,软耷耷的裹在松弛开裂的皮肤之内。 五色神光! 一刷之下,不但枯竭了五脏六腑,混乱了七情六欲,更是彻底破灭了肉体的生机。 就在所有人以为,那处于五色神光中心的陈调,必然已经是一块烂肉的时候,忽见一道身影快速的从那些死尸堆中,向一个靠近的军候一扑。 那军候措手不及,被那人一把推下马去。 “这不可能!” 众人瞪大眼睛再看,跃上马背的,分明是本该在五色神光下死透的陈调! 刘焉脸色微变,接着又用五色神光向陈调刷去。 五色神光一落,这次陈调索性不抵抗了,任由那五色光芒落了满身。 陈调眉头一挑,竟是无半点惧色! 若不是他胯下战马在五色神光下,片刻都没支撑,就垮塌为一堆肉泥,众人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一幕是真的。 那少年挤眉弄眼的看着刘焉,大笑一声,“你不知我根脚,儒门虽是大教,却奈何不得我。” 他索性不再夺马,撒开大步就向剑阁方向逃去。 第361章 争夺首功 刘焉不信邪再次用五色神光刷去。 谁料那陈调依然大步流星的向前,反倒是益州军的兵将生怕殃及池鱼,不敢靠近围堵了。 刘焉见五色神光刷不死陈调,面色阴沉。 他将神通一收,大声喝道,“诸将给我将他拿下!” 陈调向刘焉突袭的时候,众将固然追之不及,但这会儿陈调要跑,倒是有几人恰好拦在路上。 一个军候见陈调来势甚急,从背后取出弓来,觑的近切,抬手就是一箭。 这箭劲道十足,发出锐利的破空之声,箭身上面一道浅浅妖魂浮现,睁开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 陈调正在奔走,促不及防下,被一箭射中肩膀。 那箭去势甚急,险些将陈调射翻。 陈调痛叫一声,咬牙拔下箭镞,不顾外翻的血肉和淋漓的鲜血,转身换了个方向奔逃。 刘焉大喜过望,在高坡上喝问道,“那军候是何人?” 王商仔细看了半晌,张口答道,“似是巴郡武官严颜。” 刘焉听了神色更是和悦。 “甚好!” 上一任巴郡太守乃是蔡邕挂名,董卓为蔡邕刷了这个资历,随即转封蔡邕为侍中。 也就是说,如今巴郡太守目前是空缺的,属于刘焉的直辖领地。 这个军候严颜还是刘焉碗里的人物。 刘焉见陈调虽中了箭,但奔跑如飞,几个包抄来的武官都追不及,当即在高坡上向正在回气的严颜大声问道,“严军侯可有余力?” 军候严颜见是州牧亲自询问,不由倍加壮勇。 他双拳一攥,背后虚虚浮现的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越发清晰。 他高声答道,“主公勿忧,卑职这就去擒杀此人!” 恰在此时,帐下司马赵韪将陈调截住,厮杀一场。 陈调武艺不俗,那赵韪也不是弱手。 只不过陈调手中是普通钢刀,上面并无驯服的妖魂,而且看他施展武艺,走的似乎不是武将体修的路子。 陈调抵挡了一会儿,被赵韪看出深浅。 赵韪暗暗冷笑,虚晃一招,手中铁鞭猛然当头砸下。 陈调年轻气浮,虽是知道中计,却也不肯轻易退缩。 手中长刀一摆,先是将用老的招式一收,接着斜刺里向着赵韪身前一挑。 这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赵韪用铁鞭下砸,胸前露了空挡。若是不变招,恐怕铁鞭砸下的时候,赵韪也会被陈调挑个肠穿肚破。 赵韪果然没有陈调的锐气,身子倏忽一退,避开了身上的要害。 只是这样一来,铁鞭的距离也奈何不得陈调了。 陈调见好就收,扭身就要向剑阁方向奔去。 却听身后哈哈一声大笑,一个巨大的猿猴虚影忽然出现在赵韪身后。随着那猿猴高举着长长的双臂咆哮,赵韪的身躯也“咯咯”有声,双臂颤动着,竟然再伸长了一尺。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陈调措不及防,还不等他扭身应对,那带着凶意的铁鞭再次砸下。 陈调的眼睛迅速睁大,在这飞快的瞬间已经有了决断。 他将钢刀反手一格挡在背后,身体一侧,用肩胛迎向了赵韪的铁鞭。 赵韪这一鞭势大力沉,如同天柱倾崩,流星坠落。 陈调的钢刀一瞬间就被打成破烂碎片,蹦飞的到处都是,一些铁片甚至深深的没入了陈调的身体,让他喷出一口鲜血。 然而这还没完。 钢刀虽然削减了铁鞭砸下的力度,但是随着赵韪身后的猿猴虚影一声咆哮,赵韪的臂膀涌入一阵暖流,竟不可思议的续了一截劲力。 铁鞭呼啸而落,砸的陈调肩上骨断筋折,血肉糜烂。 陈调闷哼一声,强忍着撕裂的疼痛,借着力道向前翻滚。 王商在高坡上见了大喜过望,他连忙向刘焉建议道,“主公,这陈调小儿是苏固的左膀右臂,兼且又是守卫剑阁的主官,若是将此人生擒,定然能让汉中军胆丧。说不定,可以兵不血刃拿下此雄关。” 刘焉闻言,向战场上一看。 那陈调几乎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如今正像丧家之犬一样拼命奔逃着。 刘焉的目光落在陈调背后的大白旗上。 那大白旗被血污玷染之后,上面的“讨不义”三字却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刘焉心中憎恶,开口说道,“自然不能便宜这小贼,诸将有生擒他的,当为首功,本州牧重重有赏!” 王商闻言,连忙让亲兵们大声呼喊,要活捉陈调。 赵韪麾下校尉庞乐、李异见主将占先,心思活泛起来,立刻大呼小叫的调转方向径自去截断陈调退路。 严颜见赵韪这番先声夺人,势在必得的架势,不敢和他争功,避嫌似的减下速度,只远远在旁策应。 陈调的处境本就险恶,随着四周的兵马围裹上来,他周旋的空间越发窘迫。 他原本向着剑阁方向突围,如今却不得不败走他方。 赵韪一心要将陈调生擒立功,提着铁鞭杀气腾腾的一路追赶。 两人速度极快,不知不觉竟靠近高坡附近。 坡上的众多官吏见了,都遥遥指点,谈笑风生。 这陈调手无寸铁,右臂被废,在众人眼中不过是无谓的垂死挣扎而已。 谁料眼看赵韪就要赶上,陈调忽然凌厉的看向高坡之上,接着他左手轻轻一按。 凭空中,竟闪耀一道光芒。 陈调的左手迅速一划,掌间那道光芒忽然化作一柄火焰长枪。 这长枪黄金之色,黑焰缭绕。 握上这火焰长枪的瞬间,陈调的脸上像是褪色一样,也带上了一丝沉郁。 坡上的众人大哗,还没等他们做出什么回应。 陈调的左手猛然向前投掷,一道火光骤然向高坡上的刘焉射去! 众人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小心”,那火焰长枪已经冲着刘焉当胸而至! 变生仓促,刘焉惊的魂飞魄散,手脚僵硬。 正在此时,他胸前忽然燃起赤红的人道之火,背后浮出白虎星图,头顶现出璎珞庆云。 原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刘焉,浑身一松,僵硬的感觉瞬间消散。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几乎是本能的双腿一夹,提起马头。 那黄金之色的火焰长枪以势如破竹之势贯入马颈! 不过看那劲道,这夺命长枪岂是一匹马能阻挡! 就在刘焉心中冰冷一片,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时,那火焰长枪却诡异的见血而止,像是从未出现一样凭空消失。 陈调一击失手不由面色大变,骇然说道,“三运加身!” 就在陈调看破端倪的时候,刘焉身上的异象倏忽而散,胯下骏马悲嘶一声,软软摔倒在地。 刘焉乃是文士,一时挣脱不得,竟被这枉死的骏马死死的将腿压住。 陈调暗叫可惜! 然而赵韪追来甚急,他已经没有机会杀上高坡割下刘焉首级,如今只能趁着尚有一线生机,恨恨而走。 第362章 可恼 赵韪见陈调在自己的追逐之下,仍旧使出手段伤了刘焉,不由大怒。 他紧赶几步,誓要将陈调打死在铁鞭之下。 陈调之前在赵韪那里吃了大亏,为了麻痹众人偷袭刘焉,这才慢下速度。如今见事不可为,奔逃的速度立刻起来一截。 赵韪见了大怒,“好小贼,安敢戏弄于我!今日我必将你拿下!” 陈调这次认准了剑阁方向,毫不迟疑的向那边奔蹿。 陈调突袭的事情发生的极快,旋即刘焉就从马上摔下。底下的众将不知刘焉伤势如何,不由提心吊胆起来。 严颜不敢再顾及赵韪的颜面,毫不迟疑的发弓向陈调射去。 陈调对严颜早有警惕,在严颜提弓瞄准之时,就开始四下闪避。 眼看一箭就要射空,那箭身上面一道浅浅妖魂浮现,睁开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 随即那箭就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着陈调的心口射来。 陈调大吃一惊。 他不敢大意,赶紧使出保命手段。 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忽然就被他腰间那残破的宽带吸引。 接着,那利箭迅速的向陈调腰间射来。 陈调咬紧牙齿,等着迎接到来的疼痛。 那箭射在陈调那宽宽的腰带上,就像射中了什么金石之物,迸射出了火星。 陈调眼前一黑,痛的几乎晕厥。 他赶紧向腰间一摸,心中冰凉一片。 他师传的宝物固然挡住了严颜的这一击,可也气息散尽,化为一条朽烂的粗布。 在历尽沧桑之后,这件传奇之物,在他手中走完了最后一程。 然而此时仍是生死未卜之际,陈调一面暗暗悲伤,一面拼命向剑阁方向冲去。 眼瞅着剑阁道口不远,早就包抄在前面的庞乐、李异二人,哈哈大笑一声,“好贼子,你冒犯了州牧,惹怒了司马,若是识趣献上关隘,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庞乐、李异乃是中军帐下司马赵韪的心腹爱将,两人都彪悍壮勇,身手矫捷。 他们见陈调只是闷头前冲不答,顿时都有怒意,各自紧握兵器,身上浮现妖魂。 两人对视一眼,正要将冲到跟前的陈调斩杀,忽然那陈调抬起头来,双目幽幽的看向两人。 口中更是朗朗说道,“我见两位相貌堂堂,不是奸邪之辈。又都是大汉武官,久受朝廷奉养。何必为了一己私欲,相助逆贼刘焉,让这方生灵涂炭。” 这话一出,庞乐、李异面上都有羞惭之色。 两人心中迟疑,脚下就慢了几分。 陈调的速度再次加快,竟是在两人合围之下,一冲而出。 等到陈调跑出丈余,庞乐和李异才如梦初醒一般,觉出大事不妙。 追到跟前的赵韪已经暴怒喝问道,“你们两个蠢才,为何平白放过陈调小儿!” 两人听了此话,更加懊丧不已。 正要惶急的向赵韪解释,却见赵韪满面阴沉的狠狠剜了两人一眼。 他岂没有听到陈调那番话。 庞乐、李异二人是他的心腹爱将,若是因为那番话被陈调说服,放那小儿远去,岂不是向刘焉证明自己手下这一系人马已经有了异心? 刘焉虽然表面大度,但是心性偏狭。 他如今的所作所为,更是说不上光明正大,最是忌讳别人戳破他的伪装。 今日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好,说不准赵韪不但无功,还会落下芥蒂。 赵韪越过两人,加紧向陈调追去。 陈调小儿身负重伤,就算一时提起速度,恐怕也是不能持久的。 眼下只有杀掉此人,再带着庞乐、李异去向州牧请罪,才能去掉身上的嫌疑。 庞乐、李异也醒悟过来,赶紧跟着赵韪顺着山路追击。 陈调又逃了一阵,眼见剑阁在前,终于支撑不住伤势,大声唤道,“令明何在?” 赵韪闻言,暴喝一声,“谁能救你!” 说着,就要赶上前,将陈调打杀。 就在此时,忽听前方剑阁关门扎扎作响,众人的注意立刻被剑阁那边的动静吸引了过去。 冲到最前的赵韪不惊反喜,连忙回头吩咐跟在身后的庞乐、李异二人,“我自捉拿陈调小儿,你二人快趁机夺下剑阁关门!” 紧随在三人后面的严颜早就蓄好力气,见关门一动,就先发制人一箭向那门缝射去。 那箭风驰电掣一般,关门还未完全打开,就已经到了跟前。 这个时间,恰好该是关内守将趁机冲出来的时候,若是凑巧,说不准就能一箭将那人射死。 就在所有人的期待目光中,剑阁关内忽传出一声粗豪的大笑,“竟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说着,手中长刀反手一磕,将那箭挑飞。 接着,一个威武雄壮的大将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将三十许的岁数,身高九尺有余,面貌粗犷,留着短短的髭髯。 他左手提一刀,右手提一锤,顾盼之间,威风凛凛。 这将一露面,就听严颜笑道,“却不正是时候?” 众人一怔,这才看到不知何时严颜竟然又射出了一箭。 这一箭上妖魂升腾,两只没有瞳孔的眼睛睁开,紧紧的盯着庞德的心口! 庞德磕飞之前一箭,冷不防又是一箭紧随而到,而且那箭上的妖魂似乎不太好对付。 他连忙一锤砸去,这一锤虽然虎虎生风,却迟了半分。 虽将长箭砸落,却被箭头刺入胸前半寸。庞德这一砸,更是划出了血淋淋的一道口子。 庞德怒上心头,双目森然四望,口中暴喝一声,“可恼!” 随着他的一声大喝,身上浓浓的杀气竟如同奔驰的千万匹烈马一样,向四周轰鸣奔蹿! 首当其冲的庞乐、李异气息一窒,脑中都空白了片刻! 正在追逐陈调的赵韪倒是有了时间反应,他身后立刻跃出一个长臂猿猴的虚影,张牙舞爪的向着庞德大叫! 赵韪这一分神,给了陈调极好的机会,他连忙绕到侧方,快速去向庞德会和。 庞乐和李异也很快反应过来,两人身上一个窜出一条长蚺,一个跃出一头公鹿。 这两个妖魂都不甘示弱的鼓荡起妖气,竭力抵抗着庞德的威压。 第363章 王道乐土 东州兵主将吕常,这时也带着手下的校尉拍马冲到近前。 他见陈调负伤,庞德只身轻出,当即回头厉声喝道,“狭路相逢,刀下既是战场,你们随我一起夺下剑阁!” 话一说完,紧跟在后的三校尉齐声高叫,“愿效死力!” 这一簇人马杀气一时大盛! 就连庞德都感受到气机,向这边多看了几眼。 赵韪见有吕常助阵,倍加奋发。 他舍下追之不及的陈调,转而向庞德扑去。 庞乐和李异也凭恃悍勇,紧随其后。 庞德见几人来势汹汹,脸上一哂。 他侧身避开道路,让陈调逃入剑阁关内,随即两手一张,一手长刀,一手铜锤,浑身气焰翻滚,如同魔神一样死死盯着冲来的数将。 赵韪挟着锐气先到,他仗着本领过人,当头发难。 “倒要看看你何德何能,敢阻拦大军!” 庞德看着那重重砸下的铁鞭,左手摆开的长刀不动,右手握着的铜锤硬碰硬的迎了上去。 赵韪见了一喜,“他怎么敢?!” 他挟着冲势而来,身上又有妖猿助力,这一鞭下去,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要碎成几块。 这庞德原地相迎,竟然还托大的以单手握锤相搏。 铜锤乃是重武器,只有轮圆了施展开来,才能发挥出攻无不克的战力。 庞德这一撩,能使出几分力气? 还未等赵韪露出喜色,两人的武器就硬碰硬的直接撞上。 嗯?! 赵韪只觉得一股巨力从铁鞭上传来,他手中握着的兵器,几乎就要挣脱。 紧接着半条胳膊都有些发麻。 赵韪身后的妖猿虚影不知承受了什么样的苦痛,竟发出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赵韪猛然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的“噔噔噔”后退三步。 赵韪是炼体武将,对疼痛的耐受力很高,但右臂上的酸麻肿痛,仍旧让他吃痛不已。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庞德,口中脱口道,“你……” 庞德呲牙残忍的一笑,身体急纵上前,就要将赵韪打杀。 赵韪失了先机,半边身子还在酸麻,如何敢再战。 他连忙提鞭后退,要避开庞德锋芒。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一声大叫,“司马稍候,末将来也!” 赵韪急回头,迎着庞德冲来的正是他的心腹校尉李异! 赵韪连忙大叫道,“小心!” 李异的武艺虽然不俗,但是比他还要弱上几分,面对庞德这凶人,恐怕只有送死的份! 庞德脚下不停,嘲弄的大笑道,“莫非又一个想知道庞某何德何能的?” 庞德说着话,左手刀微微探出,就要一个猛冲先将赵韪斩杀。 谁料那前冲的李异眼看就到两人跟前,却重重一踩,双脚如同钉子一样扎在原地。 庞德脑海中刚掠过“怕了”这个念头,李异身后的公鹿虚影,猛然向前一冲。 那公鹿头顶上巨大的几乎负担不住的鹿角,重重的顶在庞德身上。 饶是以庞德的奔跑之势,被这妖鹿一顶,都撞了个踉跄。 庞德被一击而退,李异也不好受。 他像是代替那妖鹿承受了力道一样,原本站的笔直的两腿都有些发软。 恰在此时庞乐赶到,他连忙将长棍一摆,警惕的护住两人。 他的棍端有一头长蚺昂身而起,虚张声势的吐着芯子。 赵韪心头这才一稳,旋即涌上一阵后怕。 这样的庞德如何可敌? 可转眼赵韪就将这念头压下,他身为益州军中大将,却也不好当众怯战。 他奋起勇力,攥着铁鞭的手重重一握,那妖猿虚影不甘心的退回铁鞭之内,一股股力气再次让赵韪体力充盈起来。 这时一个喘息略有急促的声音传入耳中,“勿慌,我来助你。” 赵韪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连忙向高坡上的刘焉看去。 刘焉已经从马尸下挣扎出来,身后五道神光如扇,光泽不定的旋转着。 赵韪低声对庞乐、李异喝道,“且退。” 两人慌忙退后,那庞德刚好追赶过来。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当头刷下。 这道灼灼的白光落下,庞德的裸露在空气中皮肤,在极短的时间被腐蚀的通红,旋即一些地方开始糜烂。 一股悲伤之意,油然而生。 这平空而生的悲伤之意正要涌上脑海,顿挫庞德的意志,却见庞德双目转眼清明。 庞德看了高坡上的刘焉一眼,大喝一声,“来的好!正要见识逆贼刘焉的手段!” 随着庞德呼喊,他两手中的刀锤之上,气势升腾,跃起两只体型不大的苍狼虚影。 这两只苍狼目光幽幽的看了刘焉一眼,随后懒懒散散迈着步子,顺着刀、锤向上。 这两只苍狼虚影伏在庞德肩头看了一会儿,伸出火炭般鲜红的舌头,开始在庞德糜烂的皮肤上舔舐。 庞德那被腐蚀的糜烂皮肤,立刻像是被烙铁炙烤一样,发出焦臭味。 随着两只苍狼的舔舐,庞德身上糜烂的旧皮很快烧焦脱落,露出了粉红血肉。 片刻功夫,庞德身上皮肉斑驳,健壮的身躯上到处都是裸露在空气中的粉红血肉。 近在迟尺的赵韪三人都微微有些色变。 这场景,几乎是生生的将腐烂的皮肤剥落,这样的痛楚,岂是常人所能承受? 然而庞德却面色不变,威风凛凛如同战神一般站在剑门关外! 庞德直视着刘焉,高声大喊道,“常听说儒术专为降服武人而做,这五色神光刷下,再是勇猛无比的武人也会骨断筋折,皮松肉烂,甚至会五脏焦枯,混乱七情六欲。你既有这本领,何不用全了试试?” 说着,庞德轻轻一催炼体秘法,那些脱落皮肤之处,慢慢开始蠕动愈合。 赵韪三人见庞德几乎无视他们,专心和刘焉争强,各个心中颇不是滋味。 可惜三人的身手比起庞德还是差了许多,而且刘焉正在用五色神光压制此人,贸然上前,怕有池鱼之殃。 刘焉听了庞德此话,目光慢慢阴沉。 他轻轻咳了一声。 瞳孔中那不可言说的之物慢慢消失,随后瞳中虚影变幻,化为千里麦田,万顷蚕桑。 刘焉看着庞德淡淡说道,“五色神光,本牧已融汇其二,王道乐土虽未全功,自问在这天下也是有数之人。既然你要见识,本牧自然不会吝惜功德。” 说着,目光微眯,两道神光同时向庞德刷下! 第364章 震慑全场 赵韪看着两道光芒落下,低声对李异、庞乐说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必等待五色神光落尽,等会儿便一起出手,免得出什么变故。” 两人闻言,都咬牙道,“愿效死力!” 说话间的功夫,吕常也带着他麾下的三个校尉奔到近前。 两边目光一对,不必多言就已经有了默契。 只待刘焉将庞德压制,就一拥而上,将他乱刀分尸。 黄色和绿色的光华慢慢降下,这光芒温暖和煦,让人像是坐在田间土垄,微风拂面,一副田园之乐。 然而众人都知道这光芒之中,暗藏的杀机。 纵是那庞德炼体之术了得,一身的战力也免不了大打折扣。 就在众人翘首以待的时候,庞德身后忽然绕出一个人来。 赵韪见了,脸上生出怒意,“陈调小儿!” 陈调伤势仍重,却不改神色飞扬,他哈哈一笑。 “五色神光虽强,却是对我无用。” 说着张开大口,竟像是长鲸吸水一样,将那黄绿色的光华全数吸入腹中。 近在跟前的赵韪和吕常等人都瞪大了眼睛,远处刚刚施展完儒术的刘焉也是脸色大变,“怎会如此?!” 陈调嘿嘿一笑,看着远处的刘焉大叫道,“你还有多少手段,尽管用来。只怕你王道乐土未成,就要五衰临身,人昏德乱。” 刘焉听了脸色越发难看。 陈调虽一口将五色神光吸尽,但除了嘴硬,似乎也不那么好受。 身上的几处撕裂的伤口,甚至都微微有黄绿色的光芒透出,这让他的身体看起来像是一个包裹了光源的皮口袋一样,充满了让人不安的不稳定。 赵韪脑中急速运转,考虑着该如何应对面前的局面。 谁料后赶到的吕常只是略微一顿,就断然大喝一声,“上!” 说完,带着罗平、宣万、孟刚三个校尉,直接向堵在剑门关外的庞德扑去。 赵韪也不再犹豫,手握铁鞭,拧身而上。 庞乐、李异对赵韪忠心耿耿,自然不会让他独斗。 已经聚拢整队的益州兵马见这七人奋不顾身,抢夺剑阁,一个个都大声鼓噪,遥遥助威。 庞德脸上丝毫没有惧色。他身子一侧,让负伤的陈调躲在后方,双手持着一锤一刀,竟主动离开剑阁道,悍然向七人迎击过去。 七人见了大喜,这剑阁道极为狭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若是庞德死守剑阁道,那他们的人数优势,根本无从发挥。 谁想这会儿庞德被刘焉激怒,竟然做出了这么不智的举动! 吕常当先一枪向庞德捅去。 他在远处见过庞德和赵韪的交手,知道庞德力大难敌,是以这一枪捅的颇为刁钻。 若是庞德想用招式化解,他手上的重兵器,却失之灵活。 若是庞德想以力破巧,那吕常顺势将枪一拖,反能让庞德打一个空。 他身后的三校尉都是配合惯了的,早有默契的舞刀弄枪,虎视眈眈。 庞德扫了紧跟着冲过来的三人,不由长笑一声,“也罢,今日就让你们见识我的手段。” 说完,奋发精神,一手刀一手锤,只是几个来回,就将吕常等四人打的支持不住。 吕常这才知道厉害,连忙将身上的妖魂放出,激发身体的潜力。 可惜的是他兵器中封印的妖魂乃是一只鸬鹚,除了有些轻身之效,在庞德那两只灰狼的扑咬之下,几乎没什么抵抗之力。 罗平、宣万、孟刚三人都是纯正的东州兵出身,他们原本是流民中的豪杰,手中自然没有封印妖魂的神兵利器。 就在这四人被庞德杀的汗流之时,赵韪带着麾下两校尉也加入其中。 李异毫不犹豫的借着奔跑之势用公鹿妖魂给出一记顶撞。 庞德立刻被击退了一步。 吕常得了机会,连忙带着手下人抽身回力。 赵韪则趁着庞德被撞退,奋力用铁鞭当头砸去。 庞乐也把棍棒挥的呼啸生风,直往庞德双腿上招呼。 李异则赶紧催发气血,壮大妖魂,随时准备关键时候再顶庞德一下。 在远处窥探的严颜见到机会,心中暗道,“若是这些人出手都拿不下庞德,以后恐怕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哪怕拼着妖魂受创,我也要再试一次。” 严颜随即隐蔽了身形,手中拈箭搭弓,随时准备偷袭。 高坡上的王商早就注意到了严颜这偷偷摸摸的行为,他轻轻扯了扯刘焉的衣服,向严颜一指。 刘焉见了会意,悄悄向赵韪传音,示意他们为严颜制造机会。 赵韪听了刘焉的传音,不由暗暗庆幸。 他们七人合力围攻庞德,结果半点便宜没占到,要不是李异的公鹿妖魂,能短暂将庞德击退,恐怕这会儿就已经要出现死伤了。 那个严颜箭术了得,之前还箭伤过庞德。 若是能给他制造一个尽力施展的机会,恐怕今日就能拿下庞德。 念头一动,赵韪打的越发凶猛,受此影响,其他将校也不肯示弱。 李异寻到机会再次用出顶撞,将庞德击退。 混战中的庞德刚刚脱离,一道黑光就陡然落下。 一种极大的恐惧了震慑了庞德的心神,让他心志几乎失守。浑身的骨骼也在咯咯作响,不知被削弱了多少。 庞德大吼一声迅速的压下心头震慑。 然而他被公鹿妖魂击退,肉身本来就有短暂的僵直,又被刘焉用黑光猛刷,重挫心志,一时竟是全无防备。 就在这时,一道劲箭如同裂开时空缝隙的影子,诡异飘忽而至。 那劲箭上面上妖魂升腾,两只没有瞳孔的眼睛睁开。 旋即瞳仁之处有杀气汇聚,这双眸子,似乎要慢慢成熟。 这箭带着奇妙的规则,直向庞德的心口而去。 赵韪吕常等人也趁机发难,想要一举上前,将庞德剁为肉酱。 庞德回过神来,倍加愤怒。 他双手一撑,拼命用刀锤挡住了尽在咫尺的攻击。 只是他如今骨骼脆弱,力气也消弱的几成。 面对七人的围攻竟有难以招架之势,更无从谈论避开严颜那要命的一箭。 王商大喜,在高坡上叫道,“主公,如今大势已定,要赶快抢夺剑阁才是。” 刘焉也一扫之前的狼狈,开口笑道,“想不到今日就能建功。” 谁料这电光火石之间,原本无力招架的庞德背后竟伸出一只手来,直接向那射到跟前利箭抓去。 那手臂反应极快,力气极大,竟在间不容发的空档死死将那利箭攥住。 箭上的妖魂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就选择遁走。 众将都大叫懊恼,“定是那陈调小儿!” 话未说完,就见庞德背后再次伸出一只手臂。 这手臂健壮无比,和之前那只几乎无二。 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 庞德冷酷无情的左右四顾,他摇动脖子,从他颈上又分出两个头来。 这两个头颅各自看向一方,同样的冷酷,同样的无情。 剑门关外一时鸦雀无声。 ——“三头六臂!” 第365章 这威胁就很生动了 庾献在自己帐中安坐,一点点的琢磨木属性元素的修炼方法。 重玄子的修道心得已经被他记得滚瓜烂熟,可惜没有后续的指点,难以继续精进。 如今和重玄子相逢在即,庾献正好可以整理下自己这些日子的领悟。之后请教,也能有的放矢。 正思索着,忽听帐外吴懿求见。 庾献唤人上来,却见吴懿一脸不安的吞吞吐吐,“国师,我刚看到大营那边兵马陆续回来了。” “嗯?”庾献以目示意,让吴懿说下去。 吴懿口中不太确定的说道,“我看大军士气低落,士兵们都不敢大声说话,似乎是败了。” “嗯。”庾献点点头,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益州军有哪几路人马,庾献早就摸清了,这里面并没有能和庞德相提并论的人物。 剑阁道极为凶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益州军就算有人数优势,恐怕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庾献看着吴懿说道,“不过小挫一场,想来也不会伤筋动骨,你不必这般慌张。” 吴懿赶紧摇头,说道,“国师。我倒不是担心这个。这次州牧亲自出马,只一天工夫就这般灰头土脸的回来。以他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只怕会迁怒到别人身上。国师之前公然拒绝出兵相助,怕是会着了猜忌。” 庾献听吴懿这般说刘焉,就知刘焉之前要抢夺他妹子的事情,彻底激怒了吴懿。 如今吴懿的心思,倒有些在为庾献考虑。 庾献笑道,“若是忌惮这等小人,甘愿为其驱使,我修道又有何用?只要刘焉不给个说法,不止今日,就算明日我也不会出手。” 庾献心中很笃定。 他在刘焉军中的重要意义,完全是因为他国师的特殊身份。 像他这样的道门小弟子,带领的又都是刚入门的鬼卒,恐怕本来也不在刘焉眼中。 吴懿佩服的看了庾献一眼,“国师果然高士。” 一般吧。 庾献淡定。 正在此时,忽然一阵黑烟缭绕,庾献面前出现一个纤秀的字来,“迎。” 嗯? 庾献一怔。 这熟悉的方式庾献已经习惯,但鬼姬这是什么意思? 庾献微一思索,对吴懿吩咐道,“去辕门看看,可有客人到访。” 吴懿出去不久,就带进来一个身穿花青色袍子的中年男子。 此人生的白胖,显得衣袍颇紧。 脸上笑呵呵的,浑似一个油光满面的世俗富商。 庾献却不敢小看。 能让鬼姬巫颜主动提示自己的迎客的,岂是寻常人物。 他从席上起身,客气的问道,“不知尊驾何人?与我家长辈是什么关系?” 那白胖的中年男子正很是自来熟的东张西望着,闻言笑眯眯的摆摆手道,“哎,贤侄不必这么见外。嗯,也不知道小妹之前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我嘛,便是巫家最不成器的南川鬼王。” 庾献一听,不由大吃一惊。 南川鬼王乃是川中的十地鬼王之一,听这口气,还是鬼姬巫颜的哥哥。 十地鬼王不但各有部众,而且实力高深莫测,这来头可不小。 庾献赶紧躬身道,“原来是我师门长辈的哥哥,这声贤侄却不敢当。还请前辈上坐。” 南川鬼王摇摇头,大咧咧的说道,“你是道门子弟,和我论不上辈分。我听说你跟着白骨夫人学过几手,叫你一声贤侄也是妥当。” 见庾献仍有顾忌,南川鬼王满是油光的脸上不耐烦的说道,“有好酒好肉摆上就是,这些虚礼客套,能顶什么饱?” 庾献见这南川鬼王洒脱,心神轻松不少,当即笑道,“自该为前辈准备接风的晚宴。” 说完,庾献让吴懿退下,又着人在帐中大摆筵席,为南川鬼王接风。 这南川鬼王开始还和庾献没边没沿的客套着,饭菜一上桌,就满眼冒出精光。 庾献颇为诧异的看了南川鬼王一眼。 这军中伙食,也就是量大显得丰盛一些,就算再怎么精细,以南川鬼王的身份也该看不上眼。 如今只是几盘菜蔬上来,南川鬼王竟然就有垂涎欲滴的架势。 至于么…… 庾献正腹诽着,忽然一个小鬼忍不住从南川鬼王泥丸宫中钻了出来。 这个小鬼满眼贪婪之光,拼命的嗅着饭菜的味道。 南川鬼王终于顾不得矜持,嚷了一声,“忍不得了。”直接将袍袖一拂,将盘子端了过来,把饭菜往口中扒。 那小鬼馋的口涎滴落,也趴在饭菜旁边使劲的嗅着。 庾献心中怪异,暗暗有了一个猜测。 这南川鬼王,该不会是契约了一个饿鬼吧。 白石山鬼王是小气鬼,南川鬼王是饿鬼……,这川中的十地鬼王倒有些思路清奇。 南川鬼王不停的吃着,直到腹大如鼓,再也灌不下什么饭菜,这才瘫在席子上,舒坦将肚子一挺,满意的说道,“贤侄啊……” 话未说完,就是长长的一个饱嗝。 庾献连忙引出话题,“不知前辈这次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南川鬼王闻言大咧咧的说道,“也没什么。只是听妹子说,最近有个不错的后辈在为她做事,所以叫我来看看你。” 庾献闻言,心头疑惑更甚。 自己有什么好看的?还要劳动一位鬼王。 正不知该怎么接话,帐外吴懿求见。 叫进来一问,吴懿有些慌张的说道,“国师,有兄弟告诉我,说是州牧回帐之后,大发雷霆。又听说这边在摆宴,心中很是不悦。” 庾献有些意外,这吴懿在益州军中的耳目还不少嘛。 庾献冷笑着回复道,“他自己打输了仗,怪得了谁。我在这里宴请长辈,难道还要看他的脸色。” 说完,瞧了南川鬼王一眼。 南川鬼王听了,精神一振,胖胖的手掌拍着席案大叫,“说得好,我早就说那个混蛋不怎么样!还敢让我妹子做小,什么东西?!” 南川鬼王骂骂咧咧,一旁的吴懿感同身受,使劲的点着头。 这时,忽然帐外又有人求见。 “道长,州牧让人请您去大帐议事。说是极为重要。” 庾献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告诉州牧,就说贫道累了。” 南川鬼王闻言,越发看庾献有些顺眼。 就在此时,一道黑烟凭空升起,在空中凝成一个字,“去!” ……这尼玛! 庾献迅速的思索了一下,决定让南川鬼王来扛这个锅。 一回头,就见南川鬼王正仰躺在席上呼呼大睡,口中还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鬼王,鬼王。” 庾献用力的推了推。 南川鬼王随着庾献的推动,浑身的肥肉很有规律的荡漾。 “鬼王,鬼王。” 庾献锲而不舍。 又推了两下,熟睡中的南川鬼王忽然面上露出痛苦之色,张口咳了一声,隐隐有血沫喷出。 庾献惊了。 这威胁就很生动了。 见南川鬼王也惹不起鬼姬巫颜,庾献只得长叹起身,“也罢。我这就去见见那刘州牧,明日,少不得与庞德做过一场。” 第366章 不是每个督粮官都叫杨戬 庾献屈从于刘焉那好吃的软饭,只得默默起身,带了吴懿出了营地。 他和南川鬼王饮宴的那会儿工夫,吴懿已经把今日大战的始末打听的一清二楚。 庞德变化了三头六臂之后,大发神威。 在陈调的辅助之下,顶着五色神光的压制,打的围攻的众将溃不成军。刘焉大怒之下指挥兵马团团上前围攻,庞德却凛然不惧,在剑门关外站撸全场。 打到最后,不但没把庞德耗死,反倒是益州兵的军心先崩溃了。 凶猛进攻的益州军,面对杀人如割草的庞德,终于扛不住那种绝望,最后轰然而散,只在关前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的尸首! 益州军的武官们大声呼喊,试图聚拢人马,可惜那些士兵只知抱头鼠窜,乱成一团。 在王商的苦劝之下,刘焉这才铁青着脸,收兵退回之前的大营。 庾献一路慢慢听完,不由感叹了一声,“这庞德勇悍,要过这剑阁,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益州军看似强大,但外有庞德这个超级猛将拦路,内有郭嘉这个超级军师随时会跳反,结果实在不让人看好。 两人跟着使者慢慢向刘焉的大营行去。 一路上时不时就遇到四处奔走的斥候,这些斥候面上虽然紧张,但是看他们漫无目的的样子,显然也是在不知所措的瞎忙。 吴懿低声对庾献说道,“看来今天白天的惨败,对军中士气伤害很大。” 庾献扫了眼源源不断运入营寨的粮车,开口回道,“好在益州天府之国,粮秣不缺,物资上倒是充沛。慢慢休养,回复士气,倒也能徐图后来。” 正说着,忽听营内欢声雷动,聒噪之声大起。 庾献有些诧异。 白天才刚刚受挫,怎么这会儿就显出这么高昂的斗志。 吴懿见状,主动提议道,“要不,我先去打听打听?” 庾献停步,“好,你先去瞧瞧。等会儿有什么变故,我也有些应对。” 吴懿当即进了大营之中,去寻相熟的武官打听。 庾献正等的工夫,忽见营内一处帐篷里,出来个面目清奇的中年文士。他美美的伸了个懒腰,见营内喧腾,皱了皱眉,细细的看了过去。 打量了一会儿,很快注意到了营寨外的庾献。 两人一个对视,庾献已经认出,这就是那个汉中太守的使臣赵嵩。 赵嵩见到庾献却暗暗纳闷,眼前这个小道士看上去年纪颇轻,不像是什么得道高士,可上次在刘焉的宴席上见时,坐在上首;这次碰到,旁边还有刘焉的近臣引路。 赵嵩这次出使,本就有刺探情报的责任在身,他虽然对益州军突然士气大振感到意外,但是眼前这个小道士却引起了他更多的好奇。 心中想着,慢慢迈步向营寨边走来。 庾献见赵嵩一副想要上来攀谈的模样,对此毫无兴趣。扭过头去,恰好吴懿兴高采烈的赶了过来。 “弄清楚了,原来今日有一位督粮官押送物资到此,他听说前军大败,主动请缨要去迎战庞德。适才后营演武,果然不同凡响。” “嗯?”庾献微微有些讶异,“想不到川中有这样的血勇之辈。你可问了姓名?” 话虽客套,庾献却不怎么期待。 毕竟……,不是每个督粮官都叫杨戬的。 吴懿答道,“自然是打听清楚了,是蜀郡的郡丞,正好押运粮草至此。” 赵嵩走来探庾献的底,正好听吴懿提起军中之事。 营门口人来人往,吴懿没想到会有外人出现在这里。他说的又是营内皆知的事情,是以说来随意,没有刻意保密。 赵嵩原本还故作漫不经心的聆听着,听到此言,忍不住在后失笑出声,“郡丞?如果赵某没记错的话,这可是文官啊。” 吴懿这才留意到身后的赵嵩,等想起此人是谁,立刻警惕的看了他一眼。 赵嵩见了一笑,和气的对吴懿说道,“这位将军不必多心。我既然出使此地,那么没有达成目的之前,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就算知道了什么,也对你们益州无损。再说,将军说的又不是什么大秘密,来日见阵,总是遮掩不住的。” 吴懿闻言,本能的就觉得大有道理。再加上赵嵩乃是温文儒士,谈吐不凡,竟让他有如沐春风之感。 庾献却没有这份心思。 无论是出于鬼姬巫颜的指使,还是鹤鸣道宫的责任,还是庾献本人的意愿,益州牧府攻打汉中的计划,都和这三者高度重合。 在刘焉派来的人面前,庾献自然不可能再和汉中来的使臣勾勾搭搭。 他淡淡对吴懿吩咐道,“走吧,刘州牧还在等着。” 话音刚落,营内又是一阵喧哗叫嚷,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那聒噪中的振奋,却是听不错的。 面对庾献疑惑的目光,吴懿识趣的解释道,“怕是郡丞又在演武。” 这下庾献对这郡丞来了兴趣。 庞德有多强,是今日见阵的益州兵都亲眼瞧过的。 如今,就连这些见识过庞德本领的人都这般反应,莫非那郡丞真是什么被历史遗忘的绝世人物? 庾献忍不住问道,“这郡丞叫什么名字?是益州人吗?” 吴懿点头,“自然是益州人。哦,他的名字叫做甘宁,字兴霸!” “嗯……”庾献点头。 接着庾献迅速反应过来回头。 “嗯?!” 吴懿没想到庾献的反应这么强烈,反倒有些意外。 他不敢在赵嵩面前说破庾献身份,试探着问道,“道长,你这是?” 庾献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再次重复了一遍,“甘宁?甘兴霸?!” 吴懿满心糊涂的看着庾献,“有什么不妥吗?甘郡丞确实武艺过人,至少末将是远远不如的!” 太有问题了! 庾献振奋不已。 如果甘家大爷出现在这里,那独木难支的庞德还叫事吗? 要知道,甘宁和庞德一样,都是这个时代最闪耀的那一小撮绝世武将! 庾献甚至心思一动。 说不准,有甘宁的武力支持,庾献还能在郭嘉跳反之前,主动将他的身份揭发。 甘兴霸若能协助,就不怕有纵虎为患的风险! 第367章 风向变了 庾献脑海中立刻闪过四个字。 ——风向变了! 庾献想了想,低声对吴懿说道,“子远,你说我这两天屡屡不去军议,还在出征之时闭门不出,是不是有些……” 庾献一顿,颇觉犹豫。 吴懿拇指一翘,发自内心的赞叹道,“道长品性高洁,宁折不弯,是卑职少见的好男子。” 庾献闻言,蛋蛋一笑。 惆怅的把“不太礼貌”几个字咽了下去。 只是这样一来,就没人能商量商量了啊。 庾献看了看北方,低声喃喃道,“看来这剑阁已经不是问题了,说不定明日一战,就能兵进葭萌。” 葭萌关在历史上是刘备反水攻打刘璋的地方。 位置也颇为险要。 葭萌关之后是白水关,白水关之后是阳平关。另外还有定军山和天荡山两处要害之地需要争夺。 益州兵马还有很多麻烦等在前方。 赵嵩看着庾献和吴懿去了中军大帐,收了“察言观色”的纵横家秘术,眼睛情不自禁的眯了起来。 看来这个郡丞,不简单呢。 少不得,今天还要行险一搏。 …… 和外面逐渐振奋的气势不同,刘焉的中军帐中,却有些沉闷压抑。 无论如何,出兵的这头一仗是打输了。 而且是败的彻底又干脆。 上万人马堵在剑阁之前,往里填了几百条人命,都没能打退三头六臂的庞德一步。 他们这些真正和庞德交过手的人,这会儿对未来的局面充满了悲观。 只一个庞德就够难受了,偏偏那陈调小儿专破五色神光,益州牧府的文官幕僚,几乎都派不上什么用场。而且那陈调小儿还有一门飞枪秘术,时不时一枪飞来,万军之中也能杀个措不及防。 今天蜀郡郡丞甘宁押粮至此,虽然表现的颇为惊艳,但不是生死关头,单纯演武的话,也看不出真本事如何。 不管是先入为主还是眼见为实,他们虽然觉得甘宁确实牛逼,但都不相信他能击败庞德。 越忐忑越绝望,偌大的中军帐压抑的像火山一样。刘焉兴的本就是不义之师,若是势如破竹,声势起来,或许会让那些观望的势力动摇,但初战就败的如此难看,恐怕反倒会引来人落井下石。 底下人不说话,刘焉却不肯容情。 他先对赵韪主动发难,“司马,今日大战之时,本有机会拿住陈调小儿,你的手下为何故意拖延,纵虎归山?” 赵韪闻言,额头生汗。 这件事他战后问过李异和庞乐二人,可惜两人稀里糊涂,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自己人终究是要保的,赵韪只得面色沉重的出列答道,“回禀州牧,我那两个校尉对益州牧府向来忠心耿耿,这次兵发剑阁,更是随卑职一起首先冲关,同庞德血战。以他们的品性,绝对做不出背主之事。” 说完这话,见刘焉面色略有和缓,赶紧又道,“卑职事后问过二人,他们都说中了陈调小儿的邪法,一时神志不清,所以才做出了糊涂事。” 刘焉听了此言,神色淡淡的看向坐在客座的重玄子与赤金子两位老道。 “我记得两位道长当时都在场旁观,既是邪法,不知可有什么指教?” 刘焉的旁观两字咬的很是分明,显然对当时鹤鸣道宫袖手不理,极为不满。 重玄子眉头一皱,不悦的说道,“州牧这是哪里话,战场厮杀本就不是我道家所长。何况妖魂最能吞噬元素之力,那庞德有三头六臂的体术,手中六把武器,皆是苍狼。有这群狼干扰,任何道法都会大打折扣。” 一旁的赤金子也冷笑一声,“要说邪法,自然是鬼道之人更擅长一些。州牧何必问到我这里来了。” 刘焉听了,神色不见什么变化,仍旧淡淡说道。 “鹤鸣道宫之主张鲁,已经许诺本牧,在攻下汉中之前,鹤鸣道宫的道人将会全力相助。今日的局势,想必你们也清楚,不知两位有什么见教?” 重玄子和赤金子对视一眼,正要答话,就听外面有人进来悄悄对刘焉说了几句。 刘焉听了眉头一扬。 这小道士肯来,还算识趣。 不然,这张牌对他来说,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刘焉看了那报信之人一眼,口中轻斥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什么好隐瞒的。” 那报信之人不敢多言,只唯唯诺诺而已。 刘焉见成功引起了帐中文武的注意,当即大声说道,“各位有所不知。朝廷前些日子,祭告天地,立了一位道门国师。” “道门国师?”一些消息不太灵通的都觉吃惊。如今是儒家天下,朝廷怎么会做这样冒犯天下士大夫的事情。 有些脑筋快的已经联想到了,莫非是董卓这逆贼干的?是了,董贼倒行逆施,本来不被天下所认可,把道门拉来搅局,是大有可能的。莫非州牧的意思,是让我等驳斥此事? 好在在场的都是官油子,并不急于表态。 刘焉看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谁料,这道门国师祭天地的时候,却忽然发生了变故。我大汉火德气运崩碎,土德气运大兴。劫云四散,天命重赋。” 众人听到这里脸色都变了。 五德兴替,天命转变。 这是乱世之象啊!大汉莫非真的气数已尽了? 联想到刘焉汉室宗亲的身份,原本还在犹豫的人,立刻明白了自己的立场。 新入幕府的从事张松立刻跳出来义正言辞的说道,“这等妖道惯来会煽动人心,蛊惑愚顽。我大汉气运绵延至今,自有上苍庇护。下官愿当场草拟檄文,驳斥此事,为天下人正此视听。” 黄权也不甘示弱,“州牧,这次出兵,咱们的目标不必拘泥于汉中。何不以清君侧为名,直捣长安,斩杀董卓和妖道,还天下一个太平。” 也有老成持重的偏向保守,如陈实,祝龟等人纷纷说道,“天意莫测,难以预料。有那妖道煽风点火,说不定就有野心之辈,趁乱生事。若四方起变,我等也不得不防啊。” 刘焉听着底下议论纷纷,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重重的咳了一声,“各位。那妖道……” 一想不对,刘焉赶紧改口,面色不太自然的说道,“那国师,来投奔我了……” 第368章 桃之夭夭 刘焉此话一出,中军帐内立刻鸦雀无声。 刚才义正言辞的几人,立刻嗅到了不妙的气息。 风向不对啊。 看刘焉这表述,分明是对那妖道来投,动了心思。 卧槽,那刚才岂不是喷反了。 还是张松反应最快,作为墙头草转世,他立刻发动表情消失术,将脸上的怒容抹掉,随即换上了一脸欣喜,“州牧,你这么一说,卑职忽然有所联想。” “哦?怎么说。”刘焉勉强提起兴趣。 张松当即慷慨陈词道,“当初前汉也曾遭遇王莽之乱,被窃取天子之位。后来多亏刘姓宗室奋发,这才重新得到天命青睐,光武帝也自此再造炎汉。” 张松先说了一段往事,接着立刻开始引申,“如今董卓堪比前朝王莽,他废立天子,已是犯了天下众怒。看他嚣张妄为的行径,就算篡位称帝,也不稀奇。而天下诸侯之中,只有咱们刘州牧有英雄之姿,又是汉室宗亲,可比光武帝。” “如今妖、国师也来投奔,足以说明开启新的王朝,重建汉朝社稷的事情,要着落在咱们州牧身上。” 刘焉听了心花怒放。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效果吗? 张松这小子虽然长的丑,但是他说的好啊! 刘焉这时候就把庾献这牌面打出来,就是要在这惨败之时,起到鼓舞人心的奇效。 刘焉看向张松的目光立刻柔和起来,以至于有些含情脉脉。 “很好,从事果然见识不凡。” 夸完张松,刘焉大声说道,“还不快请国师进来。” 一旁的亲卫赶紧出去相请,不一会儿就带了庾献和吴懿进帐。 之前有些见过庾献的文武恍然大悟,旋即心中有了怪异的感觉。原来这两人早有勾结,如今不过是做戏给众人看罢了。 庾献进了大帐,首先注意到了客席上的两个老道。 他连忙快走几步,恭敬的对重玄子道,“师尊,弟子返回川中后,未能第一时间赶来侍奉,还请恕罪。” 重玄子老道看着庾献有些难以置信。 不想这个众人口中的大汉国师,竟会是自己的徒弟。 他惊讶的看了庾献一会儿,方才感慨道,“不想你出山一遭,竟有这样的际遇。” 接着示意庾献起身,摸着白须,长叹一声,“你的事情,那位已经关照过了。都是为师门历劫,你也身不由己。且在她身边做事吧。对了,这是你师叔,赤金子道长。” 庾献连忙和赤金子见礼。 赤金子正仔细打量着庾献,见状,胡乱端起架子应了几句。 庾献随后才和刘焉互相见礼。 庾献贵为中两千石高官,地位和刘焉相若,是以席位在众人之上。 不过因为鬼姬巫颜的因素,刘焉将庾献的席位设在了益州牧府这一侧,和重玄子、赤金子倒似是隔空而望,针锋相对。 庾献一到,刘焉急于借机鼓舞人心,当即假惺惺的问道。 “国师身负调理阴阳五行的重任,不在长安辅佐天子,何以到我这益州来了?” 庾献也不吝演技,按照“好吃的软饭”所吩咐的,正色答道,“朝廷衰微,天命不佑。我观王气在西南,刘氏当再兴。贫道来此,不过是顺从天意罢了。” 庾献说完,内心默默补充了一句,我说的是刘备。 刘焉听了,假意不悦道,“中兴汉氏本就是刘某的使命,至于天命之事,还请国师不要妄言。” 嘴上说着,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有了庾献这话,刘焉之后的行动就赋予了天命的色彩。 除了能骗骗老百姓,更能让投奔他的士大夫有了一个可以掩耳盗铃的借口。 刘焉说完,对庾献说道,“说来惭愧。国师可能还不知道,本牧为了打通王路,不得不起兵讨伐汉中苏固。可是那守卫剑阁的庞德十分凶狠,今日一战,我益州损兵折将,吃亏不少。国师来之前,本牧正在向鹤鸣宫的两位道长请教。” 不管未来如何,眼下的剑门关就是一个拦路虎。若是不能顺利的打破此关隘,那刘焉今日的造势,只会成为一场笑话。 鹤鸣道宫素来不太驯服,如果能让这些道士和庞德火并一场,不管结果如何,都算一件好事。 皮球踢回鹤鸣道宫这边儿,庾献都有些替这些道士们为难。道士们修心养性,虽有许多不可思议的手段,但是万物相生相克,杀伐之道并非他们所长。 当初区区一个管亥都能大闹鹤鸣山,将庾献从门中截走,更遑论实力远在管亥之上的庞德呢。 接着,庾献心中有了一个念头,若是搬山道人在的话,或许这件事还有别的出路。那搬山道人能在成皋天险之中,开出一尺坦途,挪开剑门关,想来也不在话下。 正在庾献犹豫着,要不要主动站出来的时候。 就听那重玄子老道缓缓开口说道,“贫道修行的是木属性功法,平日里养成一口长生气。虽不敢说活死人肉白骨,倒也相差仿佛。杀伐之道,却并非贫道所长。不过以贫道今日所见,那庞德不过是倚仗地势,这才施展开手脚阻拦大军。我倒有法子可以让各位绕开剑门关,直达剑阁之后。想来,那庞德纵是凶恶,也抵不过腹背受敌。” 刘焉听了,面上露出喜色。 “哦?道长还有这样的本领。” 重玄子听了,从袖中摸出来一支干枯的桃枝,摊在手中。 这桃枝虽小,却有根有叶,就连最细小的根须都保存的完好。 重玄子说道,“这是我偶然得来的一件奇珍之物。等明日就将它种在关前,这桃枝会吸收天地精华,一个时辰就能长数尺粗细,一丈上下。无需三五日,就能长成参天桃树。等这桃树覆盖了剑门关,自可带领兵马,援桃树而上,用弓弩手掩护,以绳索直抵关后。” 众将闻言,都大喜过望。 若离开了剑门关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就算是庞德,也没那么恐怖了。何况如今营中还有甘宁这样的猛将效力,这剑门关已经唾手可得。 刘焉哈哈一笑,以手拍案,“好,若此事能成,我定会向你们教尊替两位道长请功。” 重玄子听了,神色却不见欢喜,而是肃然向刘焉说道,“这宝物虽好,但是有一桩为难之处。” 刘焉听了一怔,随即笑道,“道长尽管说来。” 重玄子略带怜悯的看着手中的小桃树,“这桃树生长之后,每一日会开花一次。桃树是阴阳未分之物,若是在花期孕育结果,这桃树就不会再生长,而是专心孕育后代,供养自己的果实。” 刘焉闻言皱眉,“若是如此,岂不是派不上什么大用?” 重玄子扫了刘焉一眼,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也不是没有破解的法子。等到花期的时候,若是挑一有气运之人,去桃树之下拜祭,就能让桃花凋谢,继续生长。” 刘焉闻言脸色一沉,半天才开口说道,“好一桩因果。” 重玄子虽未说明代价如何,但是光听他强调有气运之人,刘焉就知道损失的可能是那玄玄不可测的气运。 帐中的文武也都听了此言,个个神态古怪。 有气运之人,并非只有刘焉一个。 这法子固然可以迅速夺下剑门关,但恐怕后患无穷。若是刘焉从帐中挑选一人去做,又该如何? 刘焉的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儿,神色终于从容。 他看了帐中文武一眼,平静对重玄子说道。 “我会亲自去拜祭。攻打汉中是本牧一力而为,若有什么报应,都应在本牧身上。” 第369章 思无邪 刘焉能有这样的担当,着实令众人感动。 帐下司马赵韪主动出列,慷慨说道,“州牧身系一州安危,岂可轻易折损命数。卑职虽然不才,但也勤修文武,努力不辍,想来应有一番功业。这事由卑职去做吧。” 见其他人也有请命的意思,刘焉摆手道,“此事不必再议。有诸位齐心协力,又有道长的莫测法术,明日定当一鼓作气,拿下剑阁。” 众人受此激励,都喜笑颜开。再加上刘焉和庾献之前的一唱一和,众人都对之后的前途,满是憧憬。 于是,大欢宴。 看着流水般的酒肉传入帐中,赵嵩默默瞧了一会儿,向营中的演武场行去。 那里正有一位身形健壮,脸颊瘦狭如狼的男子在挥舞着如白银般绚烂的大锁链,耀武扬威。 那大锁链不知是用什么金属铸成,虽然打出去沉重可怖,但在那男子手中却轻巧无比,灵活的如同一尾长蛇。 周围的士兵见了振奋,时不时发出一阵欢呼。 甘宁兴致起来,将锁链重重向前一抛,抖的笔直。那沉重的锁头如同砸出的链锤,震的大锁链一阵作响。 就在此时,一道银光从链锤般的锁头亮起,接着一路银光闪耀,点亮了锁链上的几个小字。 ——“思无邪”。 在周围士兵的惊呼声中,甘宁不由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他索性显露本领,从身上解下一块锦布,向空中丢去。 那块锦布祭在空中,四四方方一块,却让甘宁如同立于一处独立天地一般,不受诸邪侵扰。 赵嵩在旁看了,心头沉重无比,此人之能,恐怕不在庞德之下。难怪那小道士如此信心十足。 赵嵩想了想,主动扬声,开口笑道,“壮士真是好本领啊。” 甘宁将一身本领施展,正觉尽兴,听的有人夸赞,抬头看去。 见是个文官打扮的,不由奇道,“你是何人?” 赵嵩一笑,也不回答。 他目光扫了大帐一眼,开口笑道,“没想到连壮士这样的人物,都没有在帐中美酒盛宴,座谈欢笑的资格。这益州军果然是人才济济啊。” “嗯?”甘宁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顾不得询问赵嵩,只向主帐那边打量了几眼,就满面怒容。 他奉命在此展示豪勇,鼓舞军心,没想到竟被如此怠慢。 甘宁心情一时糟透。 他是胆大包天的人物,哪有什么顾忌,当即怒喝一声,“我倒要去向刘焉问个究竟!” 随即甘宁将神通收了,锦布仍旧入怀,锁链缠满全身。 赵嵩微微一笑,正要跟着看个热闹,大帐那边就有亲兵匆匆赶来,远远就招呼道,“甘郡丞,州牧请你去赴宴。” 甘宁闻言,怒意稍解。 却见赵嵩似笑非笑的看来。不知为何,甘宁原本缓和的心思再次被撩拨起来。 他含怒大骂道,“我甘兴霸是巴郡豪族,难道还会稀罕那点残羹冷炙吗?!” 那传令亲兵不想甘宁是这般态度,慌忙解释道,“菜刚布齐,州牧就让小人来请,实不曾有什么残羹冷炙。” 嗯? 甘宁闻言,面上有些不自在。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大咧咧的说道,“这还差不多。” 只是他心怀怏怏,刘焉的这番示好不但没让他有什么感激,反倒怀了挑剔寻衅的心思。 甘宁跟着那亲兵入了帐,刘焉在上首见了,笑着向众人介绍道,“各位可能听说过了,这就是足以和庞德对抗的蜀中豪杰!” 一些没见过甘宁的蜀中文武,都扭头过来仔细的一番打量。 甘宁见刘焉客气,也不好发做什么,敷衍似的做完礼节。 刘焉倒未在意,只以为武人粗豪,惯来如此,他笑着高声吩咐道,“还不快请甘郡丞入座。” 帐中早给甘宁留好坐席。 只是甘宁的郡丞之位,只有六百石,在满帐文武中,位次仅在张松,黄权等年轻从事之上。 甘宁看看排在他之前的校尉、司马、太守等上官,倒也挑不出错来。 正要怏怏坐下,忽然发现益州牧府这一侧的最上首,竟然坐了一个年轻的道士。 甘宁的目光,立刻挪到坐在客席的两位老道身上看了看。 他心中不快,径直走向那小道士一席,粗暴的开口喝道,“小道士,咱们换换位置如何?我益州牧府的显位岂是你这外人能坐的?” 庾献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史上赫赫有名的甘宁是何模样。 没想到看着看着,竟会招惹了这样的闲事。 还不等他开口,就听刘焉在主席上不悦的呵斥道,“兴霸不得无礼,这是天子亲自册封的当朝国师。他是堂堂中两千石的朝廷重臣,如何不能在我益州牧府得坐显位?” “嗯?” 当朝国师?中两千石? 甘宁虽然满心糊涂,却也知道闹了个笑话。 他正觉难堪,庾献起身笑着说道,“贫道往日里就喜欢结交你这样的英雄豪杰,今日碰巧遇上,你我同席而坐如何?” 甘宁当然不想灰溜溜的回去。 不然恐怕他甘兴霸就要成为益州牧府的笑话,他当即感激的看了庾献一眼,就势坐下。 甘宁身材魁伟,一下子就占了坐席大半,再有之前挑衅在先,颇觉有些不自在。 庾献却不以为意。 他回想着历史上的记载,笑着主动寒暄,“我听人说,甘郡丞对音律颇感兴趣,可是这样?” “音律?”甘宁听的一脸莫名其妙,接着用看傻逼的目光瞧了庾献一眼。 你哪只眼睛瞧出得老子会对音律感兴趣? 老子是对音律感兴趣的人么? 谁料庾献见了甘宁的反应,更是诧异,“不是这样吗?” 按照历史的记载,甘宁这个从四川走出来的音乐男孩,可是三国历史上唯一自带bgm的英雄! 他怎么会对音律不感兴趣? 甘宁似乎也觉出自己的态度有些不恰当。 再怎么说,这小道士刚刚还给自己解了围,这样直接有些不够义气。 于是甘宁胡乱想了一下,顺口问道,“那音律是什么?” 庾献听了无语,这特么让老子怎么给你解释。 音律是什么,这是三言两语能表述清楚的吗? 庾献搭讪失败,终于认清了现实。 好吧,看来自己和甘家大爷没这个缘分。 庾献正要无语的结束这个话题,却猛的想起一件事来。 当初庾献在功名葫芦之中时,曾经短暂的拜过子夏为师。随后他在威震西河的剧情中,利用拜师子夏的契机,破解了神秘木匣上的文字之迷。 按照子夏所说,神秘木匣上的十个字,是一种脱离了字壳的存在。 这种存在理所当然。 无论文字变幻,文明衰朽更替,都能让人没有任何歧意的明白其中的意思。 当时子夏以一种特殊的啸音发出音节,瞬间让庾献悟透了其中的奥秘。 自从出了葫芦,庾献越发觉得那十个字玄妙,反复揣摩那十个字的发音方式。 这会儿心中有感,试着开口对甘宁说道,“音律就是……” “宫、商、角、徵、羽。” 诡异的话音一落,甘宁浑身一震。 即便身为一个野蛮莽汉,却也如顿悟一般感受到了何为音律之美。 还不等他击掌赞叹,甘宁身上缠绕的大锁链就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样,一截一截依次被点亮…… 接着那锁链上,浮现了数个白银小字。 ——“思无邪!” 第370章 叫我小宁 随着“思无邪”这三字不断在锁链上浮现,甘宁缠满全身的锁链开始铮铮作响。 那铮铮之声带着欢欣,又慷慨激越。 像是遇到了期待已久知音,又像是和宿敌终于重逢。 甘宁武器的变化很快惊动了帐中众人。 帐中文官们不明所以,有些胆小的还以为甘宁要当堂发作,使什么性子。 那些武将们虽看的明白,却越发惊讶。 兵刃上通常封印的都是各类妖魂,为何甘宁的这锁链被触发时竟会浮现文字? 甘宁看了看缠了全身的锁链,又看了看庾献,整个人目瞪口呆。 “怎么、怎么会这样?我这锁链来历神秘,就连我也是发挥出全部实力,才能将它激活。你这几字,有何玄奇?” 庾献也一脸懵逼。 他仔细一想,正有所猜测,就见坐在主位上的刘焉,若有所思的看向这边,口中说道,“孔圣人曾说过,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你这件武器浮现这几字,莫非和诗经有关。” “诗经?”甘宁挠了挠头。 什么几把玩意? 这话总不好去问州牧,甘宁只能求助似的看向庾献。 庾献好歹是角色扮演过吴起的人,那吴起可是真真正正的子夏弟子。 耳濡目染之下,对《诗经》也有所了解。 “诗经是前人的歌咏,按照表达的形式不同,又分为风、雅、颂三种类别。” 庾献缓缓而言,把诗经给甘宁大致介绍了下。 甘宁听庾献说了一番,再大致一思索,七窍顿时通了六窍。 只剩一窍不通。 这让甘宁着急起来,这毕竟是他安身立命的神兵利器。原本他还开心快乐的以之为伴,准备借此会一会天下英雄。 如今忽然发现他费劲心力才能激活到最佳状态,还特么比不上这小道士说那么几个字呢。 甘宁看着缠在身上的锁链,心中五味杂陈。 只是以他的悟性,要想尽快吃透这小道士所言,恐怕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甘宁只能退而求其次,心酸之中带着一丝诚恳的向庾献问道,“还未请教国师的姓名?” 嗯? 庾献一笑,这是准备加个好友慢慢聊了。 甘宁这种绝世猛人自然是庾献愿意结交的,当即开口道,“贫道是鹤鸣山弟子,唤作庾献。机缘巧合做了大汉国师,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倒是甘将军这身实打实的本领,让我很是佩服。” 甘宁见庾献这般好说话,心头一松,哈哈笑道。 “哪是什么将军,一个郡丞而已。国师要看得起,唤我一声兴霸。若是觉得甘某粗野,叫我一声小宁也行。” 小、小宁…… 庾献一脸黑线。 甘大爷果然江湖,真是能屈能伸啊。 一直留意这边的王商等人也颇感兴趣,趁机询问道,“国师刚才所说那几个字我等虽然闻所未闻,但表达的似乎是宫、商、角、徵、羽几个音节,不知是也不是?” 庾献大大方方的答道,“不错。” 王商等人越发来了兴趣,“国师的此种发音不拘文字本身,直指本质,似乎是百家争鸣时名家的产物。我记的公孙龙子提出了‘白马非马’论之后,不知从什么上古之物上受了启发,竟然大彻大悟,由‘非’而‘是’。此后,就有此类解读万物本源的方式流传出来。莫非国师所用的便是名家此类?” 庾献听的一肚子糊涂。 这种发音方式,是他在功名葫芦中从子夏那里学来了一点皮毛。本质来说,应该是吴起本身的知识库。 以吴起的天纵奇才和丰富阅历,懂些名家的手段倒也算不得什么。 陈实听到提起公孙龙子,颇有些不屑的说道,“公孙龙不过哗众取宠之徒罢了。白马不是马,那还能是什么?” 祝龟闻言笑道,“也不能这么说。白是白,马是马。我要一匹白马,你就不能给我一匹黄马。两个虽然都是马,但并不完全是一回事。” 有关白马非马的讨论对于寻常人来说,可能有些可笑。 白马是不是马,自然是一目了然,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对于修行之人来说,这却牵扯到极为重要的两个问题,一个是名实,一个是真伪。 名、实。真、伪。 这中间的些小差微,让他们看到的就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两人讨论了一番,也没什么结果,时不时还有另外的文官插嘴。 甘宁几次想要打断,都被庾献以目示意。 甘宁终于忍不住了,屁股一挪,主动凑到跟前坐下,“国师,不必理他们了。你给我好好说说,那些诗儿歌儿是怎么回事?” 庾献低声说道,“此事牵扯到你的神兵,出我之口,入你之耳。” 甘宁顿时醒悟。 这件事确实不适合在这里细说。 两人的窃窃私语,很快吸引到了文官们的注意。 王商笑着的问道,“既然国师通晓这名家手段,想来是有一份见地的,何不同大家分享一下。” 庾献哪里明白什么名家的事情。 要和他们讨论下特殊性和一般性的关系吧,可人家根本说的不是那么回事。 一些后世的研究理论压根没有踩到人家那个点上。 庾献想了想,回忆起了在墨门中学到的一些东西。 当即笑道,“真与伪是人间大道,谁敢说看穿。名与实的事情,贫道倒有些小小心得。” 庾献一边慢慢想,一边慢慢说。 “贫道就来举几个例子,同大家一起品评。比如说,我们问人之病,问的并非是病,问的是人。我们恶人之病,厌恶的并非是人,而是疾病。” 王商闻言,正要开口,转而又皱眉深思起来。 “人死去之后,成为鬼魂,这鬼魂并非是你自己。兄长死后成为鬼魂,我们祭拜鬼魂,实际就是在祭拜兄长。” 祝龟听了,低声对陈实说道,“若听此言,是与非,似乎存于一心之间。” “桃的果实,我们名其为桃,因承其美。棘的果实我们并不名其为棘,不继其恶。” 庾献见众人都屏息静听,随即说了自己的看法。 “名与实,实与名,本来就是在不断变化的。若以我看,白马有的时候是马,有的时候不是马。” 第371章 流放地 庾献此论一出,众人都觉得稀奇。 甘宁不明所以,见众人议论纷纷,紧张的对庾献说道,“国师,言多必失,必失啊!” 庾献莞尔一笑,“兴霸放心就是了,都是和你无关的事情。” 那也不能大意啊。 甘宁生怕庾献再说出什么,赶紧站起来大声说道,“今日此宴,乃是为明日克敌,各位都要尽兴才好!” 说着,拿起酒坛对谈性正浓的几人,挨个逼酒。 甘宁素来骄悍,加上今日心中有些不快,当即借酒耍浑,不片刻就把这边闹了个鸡飞狗跳。好好的中军大帐,竟然喧闹的如同酒市一般。 刘焉见甘宁失礼,面色有些不悦。 但如今正是依仗他的时候,刘焉只能勉强微笑看着, 一场酒宴下来,不少人都被灌的酩酊大醉。 那些武官今日合战庞德,被打的溃败,眼见甘宁这般张狂,心中也颇不是滋味。 在他们有意起哄之下,场面越发不堪。 重玄子和赤金子早早就离席回去清修,庾献却被刘焉几番阻拦,只能留下。 他心知刘焉是怕自己和重玄子等人过多接触,当即也不说破。 好在有甘兴霸护在身旁,有些不开眼跑来敬酒的,都被甘宁灌了个哭爹喊娘。 一场酒宴,表面尽兴,各自都有了自己的盘算。 甘宁饮酒最多,临分别的时候还念念不忘要再去向国师请教。 庾献有了这番交情,底气也充足起来。 回到营帐的时候,一度想跑去找郭嘉摊牌。 不过理智阻止了庾献这么幼稚的举动。 ——等郭小儿来挑事的时候,再当场打脸,那多美滋滋。 在快乐的期待中,庾献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日一早,庾献刚刚睡醒,吴懿就给他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昨夜宴后,刘焉酒醉失言,将甘宁唤去痛骂。 说他身为郡丞,不思料理郡务。却跑来谄媚上官,寄望战场行险,搏一侥幸。 甘宁大怒,踢翻了刘焉席案,气冲冲的离开大营,回蜀郡去了。 庾献听完这番话,好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什么情况? 刘焉把甘宁骂跑了? 这不应该啊。 刘焉初战就受困剑门关,正是军心动摇,四方疑惑的时候。 甘宁作为可以击败庞德,打破剑门关的斗将,哪怕刘焉对他再是不满,也该多方忍让。等到事成之后,再和甘宁论处。 哪有河还没过,就要自己拆桥的道理?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庾献沉声问道,“昨日我等离开之后,可有别人见过刘州牧?” 吴懿显然也有怀疑,“问了,只有汉中太守的使臣赵嵩见过州牧。” “赵嵩?”庾献立刻起了疑心。 这样关键的时刻,赵嵩见了刘焉之后,立刻让刘焉做出昏聩的决定,这不能不让人有所联想。 吴懿迟疑了一下,说道,“那赵嵩只是老调重弹,想要劝说州牧,并没说什么特别的东西。” 庾献又问道,“那州牧是什么反应?” 吴懿答道,“州牧自然有些气愤,不过这好像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 这就奇怪了。 庾献想了想,认真吩咐道,“你快去让人打听打听,是不是之前刘焉强娶你妹子那次,赵嵩也去见过他。” “嗯?”吴懿一怔,接着脸上微现怒色,“国师是怀疑,上次也是那家伙捣的鬼?” 庾献正色说道,“不止上次,还有李权和王咸被杀那两次,你都去打听打听。如果一次两次,或许还不好说。如果次次都有那家伙的身影,恐怕问题就出在他身上。” 吴懿闻言,当即应道,“好,我在刘焉帐下担任牙将许久,那里到处都有我相熟的弟兄,我这就去找人问问。” 等吴懿一走,庾献才觉出后怕。 这特么。 好险昨天没去找郭巨佬装逼,不然岂不是要被郭巨佬打出shi。 庾献心有余悸的坐了一会儿,帐门一撩,进来个穿着花青色长袍的中年胖子。 庾献一见是南川鬼王,赶紧起身,“见过前辈。” 南川鬼王哈哈一笑,“贤侄,酒醒了吗?” 庾献对这家伙昨天没义气的行为很是不耻。 好歹也是一地豪杰,见到鬼姬的命令,像见到猫的老鼠一样。 庾献老实答道,“没喝几杯。” 南川鬼王一脸赞同的看着庾献,“不错,军中哪有好酒,多吃菜比较划得来。” 庾献对这契约了贪食饿鬼的家伙有些无语了。 “前辈此来,想必不光是为了看看晚辈的。有什么需要晚辈去做的,请您尽管吩咐。” 庾献有许多秘密在身,有这么个家伙跟在身旁,可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可能的话,哪怕付出点代价,庾献也想尽快把南川鬼王送走。 南川鬼王听了哈哈一笑。 “也没什么。其实这次过来,主要是帮那姓刘的撑撑场子。这几日川中的鬼巫们就会陆续到军前效力。我那妹子担心他们不太驯服,就让我过来盯一盯。过来见你,倒是顺带的。” 说完,南川鬼王还感叹了一句,“我巫家的名头现在不大好用了,这种事,都要劳动我一个老人家。” 南川鬼王说完,庾献还未回答,就察觉出肺部窍穴中一物在剧烈的颤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去。 庾献面不改色,笑着恭维道,“堂堂南川鬼王坐镇在这里,谁还敢生事?” 南川鬼王摇头,颇有感触的摇头晃脑,“难啊难啊。” 南川鬼王正说着话,忽然从他泥丸宫中跳出来一个饿鬼,那饿鬼口水直流,揪着南川鬼王的头发,使劲的向外指手划脚。 南川鬼王精神一振,哈哈笑道,“开饭了开饭了,等会儿聊啊。” 说完,鼻子一路嗅着,脚下生风的向帐外走去。 庾献看南川鬼王走远,默默内视诸多窍穴,心头复杂无比。 ——示警的果然是功名葫芦! 庾献全身的宝贝,因果众多。 他最不想掺和进去的,就是和功名葫芦有关的。 这件宝物中的因果,甚至可以远远追溯到当年的逐鹿之战。 关于那件事,庾献之前就有些猜测。 “灵秘的来历、赤水之北、神明的陨落之处、想要俘获神明的巫家人、示警的功名葫芦、面对巫颜占卜时的莫名恐惧,还有之前对川中表现出警惕的斑斓……” 庾献看着远方,喃喃自语道。 “赤水之北。” “那是女魃的流放地啊……” 第372章 新生 庾献思量了一会儿,越发觉得在这场博弈中,自身的渺小。 他长叹了口气,迈步去寻南川鬼王。 未来是飘渺不定的。 而吃饭,是可以把握的现在…… 庾献平静的陪南川鬼王一起用了早饭。 正闲聊着,就有人在外求见。 叫进来一看,庾献也不陌生,正是昨夜在帐中见过的从事张松。 张松的长相虽然一言难尽,但是才华过人,有过目不忘之能。 不过这家伙是有名的墙头草二五仔,庾献对他不是很待见。 张松进帐之后,依照礼节躬身笑道,“卑职见过国师。” 庾献示意他起身,“从事所来何事?” 张松闻言答道,“卑职此来是为了两件事情。一个是州牧准备采用重玄子道长的方法,从今日开始在剑门关外种下妖桃,以那桃树为阶,攻入剑门关内。重玄子道长点名要国师前去相助,州牧让我来问问国师的意思。” 庾献听了点头,“有事弟子服其劳,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我未闻师尊有其他弟子,想来州牧也不会阻拦。” 张松听了,似乎早在意料之中,继续说道。 “第二件,就是有些巫鬼宗门的弟子陆续来投。他们功法邪异,若安置在大营之中,恐怕会慌乱军心。主公记得国师这边都是鬼道弟子,不知道可愿收容?” 这些都是鬼姬巫颜安排好的事情,庾献作为工具人,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可。” 张松等庾献都应着,这才说道,“州牧说,若是国师无事,等会儿可随先锋队伍一起前往剑阁。” 庾献淡淡一笑,“我来军中就是为了相助州牧攻破汉中,哪有别的什么事情。” 说完吩咐身边人去寻了毕平、袁敬同行。南川鬼王要威慑巫鬼宗门之人,只能怏怏留下。 …… 今日担任先锋的,乃是中军司马赵韪和校尉庞乐、李异二人,以及他们带领的三千精兵。 益州军的武官们固然无法击败拦在剑阁前的庞德,但是只要庞德离开剑阁天险,也无法应对兵马的围攻。 所以这次兵将虽少,众人仍旧信心十足。 等到了剑阁跟前,早来的重玄子和赤金子等一干道人,已经观察完了地势,正小声的讨论着等会儿做法时可以借用的力量。 剑阁上的守军原本对这几个道人颇不在意,等见到担任先锋的这一彪人马到来,这才紧张起来。 赵韪先声夺人,喝令弓弩兵上前,对着剑阁一阵乱箭射去。 关上的守军很快做出还击,也以弓箭向外招呼。 剑阁地势高耸,占了地利。 这一轮对射,剑阁守军几乎无损,益州军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仍有躲闪不及的士兵被射伤。 好在赵韪也没指望能占什么便宜,他目测了下守军的射程,指挥着弓箭手慢慢后撤。 事情有利就有弊。 关前虽然狭窄难攻,但是守军也没法展开兵力,对攻城部队迅速突袭。 益州军的弓手虽然对射吃亏,但只要展开的兵马能维持几倍人数,就足以让出关的汉中军付出足够的代价。 庞乐指挥一些兵士开始挖掘壕堑,修造营帐。李异则全副武装,带着剩余的兵马来回戒备,防止庞德冲杀出来。 陈调亲自上城来看了一遭。 见益州军只是单纯围困,也就不以为意了。 他们是守城的一方,有足够的耐心应对。 庾献看了几眼,就去芦蓬那边寻找重玄子。 鹤鸣道宫的不少道士已经听说了庾献此人,晓得他是治头大祭酒重玄子的弟子,也知道他已经做了大汉国师。 这些人友善又好奇的打量着庾献。 庾献也不敢怠慢,做足了礼节。 重玄子笑呵呵的看着庾献上前行礼,对他说道,“想不到徒儿有这般机缘,居然能做得国师。” 庾献的经历本就离奇,这番际遇更是祸福难知。 他面上毫无骄色,恭敬的说道,“弟子未请教师门,就擅自做主,还望各位师长赎罪。” 赤金子在旁听了哈哈一笑,“如今是儒门天下,你能做上国师,也是我等道士的气数。何来怪罪一说。” 重玄子也含笑点头。 道家虽然清静无为,但也有他们的治世理念。 道家和儒门更是在文帝,景帝和武帝三朝,展开了刀刀见血的生死搏杀。可惜主张休养生息的黄老一系文官们惨败,雄心勃勃的汉武帝选择了儒门辅佐自己统治天下。 道门弟子只能狼狈的逃入山林,独善其身。 董仲舒之后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更是绝了他们东山再起的机会。 黄老一脉在“文景之治”攒下的家底,很快被挥霍一空,成就了汉武帝的赫赫武功。大汉朝也急转直下,由繁荣走向衰败。 要说道家对此没有怨气,自然也不现实。 重玄子回头吩咐众人,“你等且在选定的地方搭建祭坛,贫道要考校一下小徒。” 众道人应是。 于是老道带着庾献在这山中随意漫步,先是问了问庾献修行的进程,又解答了庾献修行中的一些疑惑。 随后重玄子也不藏私,将后续的修行法门悉心传授。 真要说起来,庾献和这老道交往时间不多,但重玄子珍视自己的传承,庾献感念重玄子的恩义。 两人情感俱都质朴。 等两人回到剑阁之前,祭坛已经修造完毕。 这祭坛是个环状土台,周围依照方位摆着旗帜、法钟、法铃、法印等物。 重玄子对庾献说道,“徒儿,等会儿就由你来催发妖桃,这也是一场修行。” 庾献恭敬应了。 重玄子从袖中郑重的取出桃枝,种在祭坛中央空地的泥土里。庾献按照重玄子所教,小心的引动四周的木之生气,向那桃枝灌注。 桃枝微微一震,迎风招摇。 庾献清晰的感受到一股生机出现在桃枝之上。 这种感觉奇妙无比,庾献觉得自己像是一座桥梁,沟通着寂灭和新生。 ——这和他当初催发梨花时的感受完全不同! 梨枝纵然开花,不过是从一种死物变为另一种死物。 然而这早被斩杀的妖桃,却在茁壮根须,伸展枝叶,在阳光下繁茂…… 第373章 难难难 庾献体悟了一会儿,继续作法。 等到精疲力尽,就去一旁的芦蓬打坐休息。 就这样,桃树在众人面前一尺一尺长高。 枝干粗壮,枝叶繁茂。 益州军的将士们固然是啧啧称奇,剑阁上的守军也免不了大惊小怪。 就连陈调也被惊动,上了关楼查看。只是看了半天,陈调也不明所以。 他故作老气横秋的安抚众军,“不过是些无用的障眼法罢了。他们打不下剑阁,想要借助这些法门惑乱我们军心,着实下作。不过这些也没什么,反倒是显得他们无可奈何。” 到了傍晚,重玄子老道施施然而来。 庾献连忙起身,“师父。” 重玄子看着祭坛中央粗壮高大的桃树,满意点点头,“你的悟性果然过人,比起我亲自来做,也相差仿佛。” 庾献自然不会当真,当即笑道,“弟子不过是把一些往日体悟,融会贯通而已,当不得师父夸赞。” “哦?说来听听。”老道颇感兴趣的问道。 庾献也不藏私,和老道分享自己的想法,“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如今正是盛夏,万木繁茂。这妖桃死寂,生机断绝,由我的道术从周围汲取生之气息,化死为生,正合天道之意。我等顺天而为,是为顺天无为。” 老道听了不由一笑,“既然你如此说,那等到妖桃壮大,你又如何顺天而为?” 庾献显然早有思索。 当即笑道,“老师虽然考我,但早已让我知晓答案。妖桃虽然壮大,但是不能开花结果,终究算不得圆满。只要有此缺憾,自然可以源源不绝的从天地之间为它汲取力量。” 力量的强大只是一个方面,在天道面前,无论怎样强大的蝼蚁,仍然只是蝼蚁。天道更在意的,应该是规则的完整。 老道听了点点头,又摇摇头,感慨的说道,“这不过是我等的一些猜测罢了,天意难测,我等修道人应当常怀敬畏。” 说完之后,老道对庾献说道,“有你在这里主持,为师就放心多了。稍后我就和你赤金子师叔先回大营,若有事情,你就叫身边道童去禀告。” 庾献早知重玄子对益州牧府的厌恶,这老道今日能为益州军做这些,已经是为难他了。 庾献当即说道,“师父尽管回去,就算遇到什么问题,弟子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 真要是遇到麻烦,有赵韪等兵马在旁牵制,庾献有很大把握从庞德手下全身而退。 “嗯?”老道闻言打量了庾献几眼,笑道,“想是你有些机缘。不过,莫要忘了你入门时的那场考验,我道家做事总要给自己留有余地才好。” 老道提点了两句,又说道,“明日午时,这妖桃就会开花。到时,我会让刘焉前来拜祭。这些日子,你就在这里自己好好体悟这场生死之事。若有所成,当能感悟何为长生气。” 庾献当即肃然道,“弟子明白。” 老道转身离去,口中轻叹道,“难难难,莫把修行做等闲。一朝得悟长生道,方知人间是人间。” 庾献看着老道的背影若有所思,却又说不明白那种感觉。 也是因着老道的提醒,庾献多了几分心思。如今陈调和庞德对自己种桃的事情不闻不问,但不意味着等妖桃大到覆盖剑门关时还能坐视。 自己是要做些准备了。 庾献想了想,下了法坛进入芦蓬。 一众道童俱都躬身,“见过师叔。” “嗯。”庾献应了一声,居中席上坐了,从案上扯过一张黄纸,写下了布置八门金锁阵的诸般材料。 庾献所学颇杂。得吴起传承的时候,学到了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吞烟吐雾,人马如龙四种兵法。因为触发的支线不同,还稍微涉猎了下高何的秘术,奇门遁甲。 只不过吴起本身的知识库没有奇门遁甲类的知识,吴起当时拿了一套八门金锁阵凑数。 从本质上来说,奇门遁甲是和人马如龙一个级别的超级兵法。隶属于奇门遁甲门类的八门金锁阵,威力自然不俗。 而且应付军前变化,这套八门金锁阵最为灵活。庾献当初就凭借这兵法和三运加身的强大田和周旋过。 庾献扫了一圈,将黄纸递给袁敬,“你拿着这个去见州牧,就说是我需要的材料。明日午时之前,务必凑齐送来。” 庾献如今是在为益州牧府效力,当然没什么好客气的。 等袁敬去了,庾献在芦蓬休息了一会儿,再次去法坛辅助妖桃生长。 不久入夜,满天繁星如同宝石点缀。庾献坐于妖桃之下,一边调息,一边感悟心中所思。 月光落下,将法坛照的银白雪亮一片。 陈调心绪不宁,再次上了关楼,于关楼之上远远看那桃树下的道士。 庾献心有所觉,睁眼望去。 两人遥遥对视。 庾献心中微微有感,有些诧异,这陈调陈元化似乎和我有些机缘。 庾献也不多想,依旧闭目盘坐。 第二日一早,益州牧府就有兵将押运着庾献索要的物资前来。庾献整理了一番,从中取出几样,指点那些道童去对应的旗帜下埋了。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陆续有兵马赶到。 剑门关上见有援军,慢慢也紧张了起来。 好在这支兵马没表现出什么攻击意图,这些人和赵韪的队伍汇合,都戒备在剑门关外。 临近午时,刘焉的在一群亲信的护卫下,也来到关前。 刘焉围着那已经显得巨大的桃树赞叹了一番,然后对庾献拱手笑道,“有劳国师了。” 庾献随口应付了两句,提醒道,“时辰要到了,州牧不要耽搁了。” 听到这事,刘焉的神色也变的认真起来,“重玄子道长已经吩咐过了,刘某晓得该如何行事。” 庾献点点头,“甚好。” 刘焉于是也学庾献,盘坐在法坛之上,静待时辰。 等了没多久,一股淡淡幽香如丝如缕般传来。 庾献和刘焉同时睁开眼睛。 抬眼看去,那巨大的妖桃树上,已经陆续萌出花苞。 几乎只是眨眼的时间,满树桃花就开的如锦绚烂。 庾献从未试想过,这么巨大的桃树开花会是什么样子。 这会儿他站在这巨大的桃花树下,看着满满包裹的粉红花瓣,仿佛置身一个绮丽的梦幻。 尽管有些不忍,庾献还是强行回过神来,对已经看呆的刘焉提醒道,“州牧,时辰到了。” 第374章 取悦 刘焉得了庾献提醒,连忙吩咐随从布下香烛。 庾献本能的觉得这件事有些坑,他也不搀和,默默下了法坛,回到篷芦之中。 刘焉取过祈祷的文书亲口诵读,读完之后将文书在桃树面前焚化,又拈香拜了几拜。 拜完之后,刘焉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等了半天,狐疑的四下一望。 庾献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作为祭典的主持之人,此时该鸣钟击磬,唤醒并取悦那妖桃的灵性。 不然等到灰烬冷却,这场仪式就白忙了。 庾献正要补救,刘焉身旁忽然腾起一股黑烟。黑烟升腾翻滚,在浓郁稀薄之间,勾勒出一个妖娆婀娜的身影。 这妖娆婀娜的女子,仿佛做着巫女装扮,在桃树之前轻盈的跳起了巫舞。 庾献一脸麻木,他对这“好吃的软饭”已经无力吐槽。 有鬼姬这巫鬼道中最强大的巫女出面献上巫舞,让一个还未萌生灵性的桃树服从她的意志,根本不算什么。 要知道在颛顼绝天地通之后,能够和无形之物以及神明沟通的只有这种神秘的巫舞。 之后的方士,儒、道两门,都只是从中捡剩下的。 再加上庾献之前的一些猜测。 如果赤水之北陨落的神只,真的是女魃,那么首巫一族很可能并不像传言中那样被重创逃离。 他们很可能以某种仪式取悦了女魃,失去神智的女魃说不定还和首巫一族达成了某些约定。 促成此事的人,很可能就是此时为情郎补完仪式的鬼姬。不然的话,鬼姬巫颜为自己占卜的时候,自己不该有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功名葫芦也不至于会疯狂示警。 肯定是斑斓察觉到了女魃的某种意志,这才不淡定起来。 庾献看着那黑烟化作的婀娜女子,不停的扭动身躯,不由起了好奇之心。 这就是由当世最强大巫女跳出的,能够取悦神只的巫舞吗? 感觉…… 挺一般啊。 莫非要由巫颜真身亲自来做才能达到取悦神明的级别? 庾献不知其他人是什么反应,四下一瞧,发现不但守卫法坛的士兵目不斜视,就连刘焉也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仍旧在桃树下虔诚而坐。 咦? 庾献奇怪的再次看向那起舞的巫女。 巫女的舞姿虽然仍旧如常没什么变化,然而庾献却看的顺眼起来。 看着这黑烟化作的巫女,庾献甚至有种错觉,那浓郁的是衣佩,稀薄的是肌肤,飞扬的是青丝。 庾献越发觉得这舞姿让人着迷。 他又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微笑,不觉沉醉。 那巫女的舞姿似乎慢慢变得不同,又一如当初。 庾献发自内心的欢愉,发自内心的被取悦。 等到巫舞结束,庾献已经情不自禁的走出了篷芦。 黑烟化作的巫女,伸出纤纤手指,轻轻敲钟,钟鸣。轻轻击磬,磬响。 随着两声响动,一瓣桃花从空中慢慢飘落。 接着一朵桃花零散。 接着,在极短的时间里,满树的粉红桃花如同瀑布一样,崩碎下来。 那种梦幻般的极美,让庾献恨不得身在法坛之上,落花之中。 然后,庾献就看到了巫颜意味深长的望了过来。 庾献初时一怔。 她在望自己?莫非是因为自己偷懒的事情。 旋即一惊,看了看自己立足的地方,背后汗如雨下。 他所站的地方,离法坛已经只有几步之遥! ——他原本,是在篷芦之中的! 庾献轻易的回想起了自己如何着魔一般看着巫颜,如何慢慢从芦蓬一步步走来的事情。 也轻易的想明白了,自己会被取悦的原因。 因为他肺中的窍穴里,也封印着一位神只! 黑烟消散,刘焉注意到了走到法坛前的庾献,他欢喜的说道,“国师果然不凡,这桃花落了。” 庾献回过神来,淡淡说道,“州牧言重了,这不是贫道的功劳。” 背后的汗水已经打湿道袍。 刘焉哈哈一笑,“令师固然有献桃之功,但全赖国师主持此事。将来大事若成,定为国师记一个头功。” 庾献虽然奇怪巫颜为何不让刘焉知道是她出手,但这话问刘焉总觉得怪怪的。 庾献转开话题,警告道,“今日之后,妖桃就会变得异常巨大,剑阁守军必然会警醒。后面的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刘焉听了信心满满的说道,“国师放心,青衣校尉早已在周围秘密伏兵,只要将他们引出关来,就能将他们一举拿下。” 若是刘焉骂走甘宁之前,庾献或许还有点信心,这会儿只能呵呵了。 送走了刘焉,庾献取了几样材料,寻方位埋了,随后自然去桃树下打坐。 剑阁关楼之上的守军见到那堪称庞大的桃树继续生长,都有些慌乱起来。 就算他们之前不知道妖桃的事情,也大致明白有些不妙。 若是再任由这桃树成长,那么关内的虚实就要被一览无余了。 陈调在刘焉离开之后,就带兵发动了第一次试探。把守在关外的少量益州军,连忙向着关前乱箭射去。 陈调带出来的弓箭兵,也匆忙弯弓对射。 陈调的周围似乎有种奇怪的力场,益州军射开的弓箭都被一股柔韧的力道抵消。 再加上剑阁守军居高临下,初次交锋,把守在关外的益州军迎面就被射倒几十人。 陈调大喜,连忙指挥着兵士向法坛方向突进。 那些益州守军有些慌乱,一边喊叫着一边四散而退。 庾献不慌不忙的瞧着。 这些益州军的兵士初时确实有些慌乱,但之后的撤退却颇有章法,恐怕是诱敌深入的饵物。 剑阁守军若是出来交战,是益州军求之不得的事情;若剑阁守军不敢出关,那益州军也可以安然等待妖桃成长,到时候拿下剑门关也不是什么难事。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同庾献预料的那般,陈调冲出关没多久,赵韪就带着兵马从斜刺里杀到。 当先的马上还有个庾献意想不到的人物。 ——张松。 陈调只为毁掉妖桃,当即喝令麾下加快行军。 那张松见了哈哈一笑,“看我分敌来势。” 手中摸出一只素色小旗,远远向着来军一挥。 那素色小旗一挥,山谷中就雾气弥漫。再一挥,雾凝成云,三尺不能见物。 第375章 力战庞德 陈调大吃一惊,心中有了退意。 他连忙喝令收束众人。 然而云雾缭绕飘满山谷,那些士兵跌跌撞撞,不知该往何处去。 庾献置身事外,瞧出端倪。 那小旗虽然生云,但是对双方的效果都是差不多的。陈调固然无法带兵冲杀,赵韪似乎也不敢贸然向前。 正在庾献揣测张松这一步有何用处时,一股浓烈的杀伐之力从战场之上升腾。 庾献看着那杀伐之力升起的地方,微微眯了眯眼。 这张松果然不是个简单角色。 随着杀伐之力笼盖剑阁守军,那些士兵原本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 张松趁机大声呼喊道,“汉中逆贼苏固,罔顾朝廷,居心叵测。尔等还不快快放下兵刃来降,不然,身首异处矣!” 随着张松大喊,剑阁守军之中果然出现慌乱。就在陈调附近,都有兵器落地的声音。 张松又高声喝道,“若能洗心革面,有杀贼之功,州牧定会重重有赏!杀陈调、庞德者,皆为千石之官!” 张松这呼喊伴随着杀伐之力在山谷中回荡,剑阁守军先是一静,接着陆续传来了兵刃撞击的声音,时不时还有士兵临死的惨呼。 陈调冷冷一笑,大声喝道,“我等皆为大义至此,何必一时迷惑?诸位与我共讨不义。” 陈调说完,那激昂热烈之意,感染众人,本来开始动摇的剑阁守军都慢慢稳定下来。 张松微微吃惊,他示意了赵韪一眼。赵韪招了招手,庞乐就带着一队精兵,皆着红衣,向云雾之中摸去。 庾献有吞烟吐雾的兵法在身,能视烟雾云霞如无物。 在他的注视之下,陈调稳住了手下军心,随后找准方向,向法坛这边悄悄摸来。 从路线来看,剑阁守军和庞乐的红衣精兵在云雾中猝然相遇,已经不能避免。 然而更危险的还在后面。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的时候,剑阁关门悄悄打开,庞德一手持刀一手持锤,像是一头目光中闪烁着狡诈的独狼一样,借着云雾掩盖,悄悄向法坛的方向袭来。 庾献看了看法坛周围,又将几样材料打下。 庞德似乎有威力足以压制的兵法在身,这些云雾丝毫没有对他形成阻碍。 庞乐的红衣精兵和来偷袭剑阁守军越走越近,双方在云雾中迎面撞上,都大吃一惊,措不及防。 陈调反应极快,他左手轻轻一按,凭空中,闪耀过一道光芒。 接着,他的左手迅速一划,掌间那道光芒忽然化作一柄火焰长枪。 这长枪黄金之色,黑焰缭绕。 陈调探手一抓,握在手中,旋即猛然向前投掷。 庞乐刚刚唤出兵器上的妖魂,准备搏杀一场,就被这黄色长枪贯入腹中,捅了个肠穿肚烂。 黄金长枪见血而止,仿佛从未出现一样,消散于天地之间。 庞乐腹中之肠,顿时顺着创口流出半尺。 庞乐惨叫一声,一手用棍棒支撑着不至摔倒,一手去腹部捂流淌出的肠子。庞乐的部下见状大惊,拼命的上前将他护住。 陈调大喊一声,率领守军掩杀上去。 庞德见陈调占了优势,再也顾不得掩饰行藏,像是发动最后猛攻的恶狼一样,快速向法坛突击。 庾献见张松那边仍旧毫无反应,并未察觉战场变化,当即不再迟疑。 他张开大口,鼓荡大风,用力向前吹去。 桃树下巨量的粉红花瓣席卷而起,如同一阵粉红浪涛向前拍去。 山谷中的云雾乱卷,被这狂风撕的粉碎。浩浩荡荡的长风,顺着谷口,直向剑门关冲去! 正冲到跟前要捉拿妖道的庞德,一时不备,双足在碎石泥土上站立不稳,竟被吹的连退数步。 张松原本还在拼命挥舞素色旗帜,等云雾一扫而空,看清了眼前局势,才知道自己帮了倒忙。 看清场中局面的张松和赵韪等人都是惊骇。 甫一照面的庞乐,惨遭重创,如今在部下的保护之下,手捧肠子狼狈而逃。 那威震益州,让大军却步的庞德,却被那平时无人在意的妖道,一口气吹退三步。 偷袭失败,庞德自己都有些愣神。 等反应过来,他面色微红,暴喝一声,“好妖道!” 庞德身上气息暴涨,从身后又露出两个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头来。 四支粗壮的手臂几乎同时从背后探出。每只手臂上,都攥着一柄凶神恶煞的兵刃。 这下变成庾献不淡定了! 一口气吹退庞德,看上去逼格满满,但这威力来源于那强大的兵法。 可以说,庞德每退一步,都是海量的杀伐之力在燃烧! 要不是前一段时间,庾献每晚刷郭嘉,恐怕这一口气就能将他的存货消耗殆尽。 如今庞德认真了,上来就开大!这让准备装完逼就跑的庾献,完全不敢退后半步。 庾献毫不犹豫的开启了一母之力。 他身上骨骼暴涨,肌肉坟起,强壮的身躯有着两百斤永不衰竭的力量。 接着,金光一闪,人马如龙! 益州军将士和剑阁守军都看的目眩。 一边是三头六臂,杀气森森的的绝世猛将,一边是金光闪烁,一口气吹退庞德的俊美妖道! 场中厮杀,全都沦为陪衬! 然而,庾献表面上威风凛凛,心中却做好了最糟糕的准备。 他没有和庞德打过,但有和张辽交手的经验。上次在洛阳,有貂蝉那个孽徒孙相助的情况下,庾献都被撵的到处乱窜,如今和庞德单挑,根本没有半点取胜的希望。 好在打庞德是益州军的事情,庾献没打算和他死磕到底。如今有一母之力和人马如龙在,庾献有足够的机会和庞德周旋。 庞德极为果决,三头六臂一开,就身子往前一纵,张牙舞爪的乱打过来。 庾献见庞德一动,立即开启了智障之盾,无数水晶般的鳞片浮现在庾献身上。 若是庾献计算不错的话,庞德当头那一锤就得把他打飞,虽然不好受,但有智障之盾在,估计也受不了什么伤,趁此机会倒是可以拉开距离,向赵韪那边靠拢! 庾献计算的极好,庞德也对自己的身手极为自信。 他手中的铜锤乃是实招,另外几件武器封锁住了庾献所有的辗转腾挪。 那妖道若是躲不开,自然会被一锤打成肉泥,若是躲避,在其他兵刃之下,也断无生理! 不过让庞德意外的是,那妖道竟像是傻了一样不闪不避。 装神弄鬼! 庞德越发愤怒,砸下的力道都沉重了几分。 “咣!”的一声,铜锤像是陨石一样重重的砸在庾献的额头上。 就在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忽然异象出现! “人道之火!” “功德星图!” “天命色!” 三种祥瑞之兆,以极快的速度在庾献身上闪过! 庞德那沉重的一击,竟像是用羽毛给庾献挠了挠痒痒一样,丝毫没有起到效果! 张松和赵韪等人都看呆了。 “三、三运加身!!” “这是什么神仙战斗!” 庾献的反应最快,看着面前一脸懵逼的庞德,庾献几乎下意识的狠狠一拳砸在庞德脸上,打的庞德身子一晃。 不等庞德另外两个愤怒的脑袋望过来,庾献冲前一步,周公入梦术发动! 庞德本就心神有了破绽,被庾献这一拳打的颜面扫地,更是愤怒不已。 毫无防备之下,完整的吃了庾献这个强控,以庞德绝强的心志都是一阵困倦恍惚。 庾献身如虎豹般上前,毫不客气的又是一拳轰在庞德脑袋上。沉重的拳头狠辣无比,将庞德打的踉跄数步,险些摔倒在地! 第376章 周旋 偌大战场鸦雀无声。 就在前两天,还不可一世,一个人站撸了益州军诸般围攻的庞德,这会正被一个道士压着暴打! 张松是文人,对此不大懂,傻傻的向赵韪问道,“赵司马,怎么会这样呢?” 赵韪一脸崩溃,问你麻痹啊。 好在这样不合常理的事情,只是兔起鹘落的几个来回。随后庾献就抽身而退,向着远方遁走。 缓过气来的庞德简直要气炸了肺,“妖道!我和你势不两立!” 他自从学成武艺就纵横西北,何曾吃过这么大亏? 刚才被庾献打了个冷不防,十成的武艺没用出半分。 好不容易得出机会能反击,那妖道却装完逼就跑,这让庞德如何能念头通达。 庾献却没理由和庞德硬刚。 这会儿剑阁之内两大守将都被引了出来,益州军要是还没什么动作,那庾献就得好好考虑要不要继续帮这个扑街阵营了。 庾献借着人马如龙的加成,迅速和庞德拉开了距离。 庞德的三头六臂之身,虽然站撸无敌,但是灵巧性大大降低。 暴怒的庞德连忙将法身一收,誓要将庾献捉拿。 就在此时,远处山谷冲出一彪人马。这路兵马一出来就分为两部,一队前来帮庾献围杀庞德,另一队则直直的向剑阁守军的后方插入,想要截断他们的归路。 带兵前去抢夺剑阁的,是东州兵的吕常和他麾下三校尉。过来围杀庞德的这路兵马,声势尤为显赫。 当先的南蛮巨象上骑了一个披着人皮面具的妖师,她嘶嘶尖叫,拿着一串头骨,手舞足蹈。 那巨象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晃着巨大的白牙气势汹汹的冲杀过来。 剩下的青衣羌蛮兵各个驱使着豺狼虎豹,大呼小叫跟随其后。 就连赵韪也看到机会,连忙让李异带兵接应受伤的庞乐,他则振奋精神,再次去捉拿陈调! 陈调心头一沉,他见庞德被庾献激怒的几乎失去理智,连忙大叫道,“令明!不要管那妖道!毁掉桃树就速速撤离!” 庾献闻言转身哈哈一笑,故意激怒道,“庞德,贫道几番退避,还你一些面皮,你可不要不识趣!” 庾献面对庞德的追杀,是完全不虚的。 凭借无穷无尽的体力,当初他背着貂蝉在邙山乱转,都险些把骑马的张辽跑崩溃。 若是能把庞德吊住,给东州兵猛攻剑阁的时间,庾献倒乐的如此。 谁料听了陈调的话,庞德看了庾献一眼,竟按捺下怒火转而向桃树冲去。 庾献有些诧异,不想这庞德竟这般顾全大局。这样一来,他反倒不好办了。 如果东州兵抢夺剑阁不利,这妖桃还是有些用处的。 万幸的是,庾献早就做了些准备,他法诀轻轻一催,那妖桃附近就昏惨惨阴暗一片。 庾献又张开大口,吐出滚滚烟雾,将法坛周围的大片土地遮蔽。 庞德冷冷一笑,对庾献的这些小伎俩不管不顾,如今最重要的是打碎妖桃。浓雾之中虽然看不清楚,但大体位置还是找不错的! 庞德循着记忆冲到妖桃之前,提起沉重的铜锤,狠狠砸下。本以为这一锤不说将那妖桃打断,至少也能重创本体,谁料这铜锤砸入浓雾,竟空荡荡的虚不受力。 庞德吃了一惊,上前几步定睛一看,眼前之处空空一片,哪有那巨大的桃树。 庞德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耳边正好传来庾献的揶揄之声。 “庞令明何不识趣一点?此时退走,还能留些颜面。” 庞德岂不知道是庾献捣鬼。 他耳中仔细听着庾献传音,辨别着方向。随后发足狂奔,在这浓雾之中试图寻找庾献本体。 然而吞云吐雾乃是屏蔽气机推算的兵法,就连郭嘉都无可奈何,庞德又如何能得逞。 几番不获,庞德不耐烦起来,再次将三头六臂放出,释放出了兵刃之上的妖魂。 庞德的妖魂乃是六只妖狼,这六只妖狼本是同一狼群,虽然数目众多,各司其位,但是配合默契,威力不减分毫。 庞德放出妖魂,肆意的吞噬着,六张巨口仿佛填不满一样,鲸吞着周围的滚滚元气。 庾献布下的阵法乃是八门金锁阵中的“杜门”,主要功效是错乱方位,形成迷阵。再加上有吞烟吐雾相辅相成,这才把庞德困在其中。 可无论什么样的阵法,凭借的都是对天地元气的巧妙利用。庞德的手法虽然粗暴,但凭借六只狼魂以力破巧,反倒是庾献最没办法应对的。 庾献几次改变庞德的方向感,但也只是把他从元气稀薄之处,引到元气浓郁之处。 随着元气渐渐供应不上,迷雾之中已经隐隐约约露出一些旗帜。庞德哈哈一笑,手起锤落,将那旗帜和底下的珍贵材料一起砸的粉碎。 庞德来回寻觅,只破坏了两处地方,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旋即目光清明起来。 被阵法迷惑的方向感,已经重新回到他身上! 庾献暗暗叹息。 没有“杜门”的辅助,任是他屏蔽气机的本领如何了得,这会儿都无法阻止庞德寻到一棵不能动的桃树了。 好在庾献拖延时间的目的已经达到,青衣羌的蛮兵及时赶了过来。 随着那披着人皮的巫师嘶嘶尖叫,地上的乱草中跃起一条条的毒蛇。这些毒蛇张开滴着毒液的大口,凶猛的向庞德咬去。 庞德看都不看一眼。 那些毒蛇还未近身,就被环绕在庞德身旁的妖狼之魂震慑。原本冰冷凶猛的毒蛇,竟然乖乖的低下头,四散游开。 一些灵性不深的,甚至被妖狼气势所夺,当场身死。 那披着人皮面具的妖师也不意外,她驱赶着南蛮巨象横在桃树之前,厉声喝道,“庞德!今日就用你的人头成就我青衣羌的威名!” 说着,喝令手下蛮兵一拥而上。 庞德左右两侧的脑袋轻蔑的四下看看,正中的头颅却坚定不移的看着被南蛮象护在身后的桃树。 庾献事不关己,自然乐的抽身而退。 就在庾献准备坐看好戏的时候,耳中忽然断断续续传来南川鬼王那有些欠揍的声音。 “贤侄啊……” “等会儿你逃命的时候,帮我捡几条蛇过来。” “我的口水,已经止不住了……” “逃命?”庾献一怔。 第377章 火中取栗 庾献是极为警醒的人。 听出不妙,立刻就有抽身而走的打算。 就在这时,庾献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风啸声。 “风?” 庾献连忙向风啸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是…… 剑阁的方向! 一些尚未投入战斗的士兵都被吸引,慢慢向剑阁方向看去。 那里的关楼正被东州兵围困着拼命攻打,孟刚和宣万两位校尉亲冒矢石,试图登城。 剑阁虽险,此时却无大将主持,关上兵马调度失措,显得岌岌可危。 陈调几次想要抽身退回关内,可惜他几次摆脱,几次都被益州兵马缠上。 再加上东州兵首领吕常及校尉罗平虎视眈眈,专门设下阵势等着捉拿陈调。 陈调无奈,转而带着兵马寻求和庞德汇合。 就是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这阵风啸突然传来。 一些之前见过庾献大发神威的人,甚至狐疑的向庾献这边看了过来。 庾献的脸色异常凝重,引动这样的风啸声…… 不是他能做到的! 风啸声持续了极短的时间。 看向剑阁方向的士兵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之前被庾献吹入剑门关内的桃花,又被狂风席卷而出。 剑阁所在,本就是极为狭窄的山谷关隘,这狂风卷着满地桃花而出,竟像是有形之物一般! 众人看到的仿佛不是风,而是一条激荡奔涌,汹涌而至的大江! 正在攀城攻击的东州兵首当其冲。架在关阁上面的云梯,直接被掀翻,勾在城墙上的绳索被吹的像是漂浮在江面上的海草。 正在攻城的士兵,如同最无助的蜉蝣。 有些被吹落在地摔成肉泥,有些则无助的攥紧绳索,绝望大叫。 孟刚和宣万两位校尉,用兵器插入墙体,死死的抠住关上砖石。然而这两人只坚持了片刻,就被狂风裹着,狠狠向地上摔去! 孟刚当场筋断骨折吐血不止,宣万砸在几具死尸上,头脑一迷,昏沉过去。 远在后方的兵马,见到如此惨状,无论是剑阁守军还是益州士兵,都顾不得再厮杀,转而发足奔逃! 青衣羌驯养的走兽,对天地间的这些变化最为敏感。在狂风抵达之前,就挣脱了主人的约束,拼命向远处乱窜。 赵韪和张松等置身事外的,反倒是反应最慢的。等他们意识到要逃,那呼啸的狂风,已经相去不远! 庾献看着眼前混乱的局面,脑海中极为清楚的判断出了眼前的形势。 不能逃! 一旦混乱下去,失去彼此的牵制,那庞德绝对要趁机先找自己拼命的! 这种超级猛将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 庾献趁着人皮妖师的南蛮象还未离开,高声大喝道,“不要慌!” 随即庾献张开大口,鼓动杀伐之力,向前吹去! 剑阁吹来的风虽然猛,但能达到这样的恐怖效果,和施术者巧妙的利用了山谷的地形,有很大的关系。 剑阁的关城正在谷口,是风最猛烈的地方,造成的杀伤也最为惊人。 出了谷口,空间变得广阔,再加上沿路消耗,风的强度实际上已经大不如前。 只是这风起时的恐怖,吓住了众人,这会儿没人细想而已。 庾献呼出的大风带着初生锐气,浩浩荡荡相迎。 两股狂风相遇,翻腾卷覆,顿时把卷在其中的桃花绞成了碎渣。 庾献仗着离的近,源源不断的杀伐之力补充上去。连续几个争夺就占了上风。 众人就见那粉红的激流如同迎面撞上了礁石一样,倒卷了回去。 庾献趁胜追击,呼出的风将剑阁方向的风,一口气逼退了三里有余。 这个距离,庾献也力有未逮。 无论他怎样鼓动杀伐之力,都无法抵消这一路的消耗。 两边僵持了一会儿,庾献的压力慢慢减轻。 见对面有收手的意思,庾献也不敢僵持下去。 狂风慢慢平息,只留一地狼藉。 益州军对庞德和陈调的围堵不攻自破。有庞德这个大杀神大战四方,两人成功的突破了东州兵残破的防线,撤回剑阁之内。至于他们带出关的兵马,则没那么幸运了。 益州军这边,东州兵损失惨重,吕常麾下的两位校尉身负重伤,士兵也死伤极多。在庞德和陈调往回逃窜的时候,吕常阻拦失败,被庞德一锤打碎了肩胛。 若不是青衣羌及时来援,恐怕这位东州兵之主就要交代在剑阁城下。 算上重伤待罪的先锋沈弥、娄发,和被陈调用飞枪偷袭的庞乐,益州军在剑阁下已经折损六将之多。 雄心勃勃要学光武帝的刘焉,在第一道关隘之下,就成了天下笑柄。 庾献看着益州兵打扫战场,心中不可遏制的冒出一个疑问。 站在剑阁那边的,究竟是谁? 能把风弄出这般声势的,绝非寻常的兵法家! 庾献想了想眼下能出现在这里的超级军师,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莫非是郭巨佬?! 郭巨佬终于要下场了吗? 虽然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但是面对那么强大的郭巨佬,庾献只能蒙上眼睛只能自欺欺人。 该来的还是来了。 庾献心情无比复杂。 “贤侄,有一套啊!”庾献耳边传来南川鬼王惊奇的声音。 听到南川鬼王的声音,庾献心情越发不淡定了。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自己之前被鬼姬巫颜取悦,神思混乱的事情,是否全都落在此人眼中? 首巫一族的巫家人,可是知道神只这种存在的…… “鬼姬巫颜跳了只有我能看到的巫舞。” “她派来的南川鬼王,就窥视在周围。” 鬼姬巫颜,真的只是个沉溺情爱的女人吗? 庾献神色如常的四下看了看,想要找出南川鬼王的所在。 南川鬼王没找到,却看到一个小鬼正蹲在那些蛇尸跟前用爪子捞着什么。 小鬼是无形之物。 它的爪子在蛇尸上,每每捞一个空,然而那小鬼却像是吃到什么美味一样欢喜。 饿死鬼既然在,南川鬼王必在附近。 这家伙能提前给自己示警,恐怕是知道点什么。 无论他的本意是帮助益州军,还是帮助自己,庾献都不介意火中取栗。 第378章 生出波澜 庾献慢慢向那小鬼行去。 耳边又传来南川鬼王的声音,“别来,先把那些益州的官儿应付走。等有空我自会去找你。” 嗯? 庾献扭头一看,就见赵韪带着仅剩的文武匆匆向这边赶来。 庾献也不意外。 刚才他的超常发挥连自己都有点不大敢信,对这些益州牧府官员的震撼可想而知。 先是“三运加身”被动触发,无视了庞德一次攻击。接着庾献成功抓住这个机会,利用庞德的失手,一拳打在庞德脸上。 紧接着,庾献又趁胜追击,一个“周公入梦术”强控打出! 以庞德的心志之坚,庾献自然没机会将他拉入梦境,但是这片刻的困倦恍惚,足以让庾献按住庞德一顿暴打。 甚至庾献还有时间趁着庞德回神之前,人马如龙一开,全身而退。 虽然庾献没有趁手的兵刃,打出的只是些皮外伤,在事实上没造成多大战果,但是架不住这个过程太冲击! 那可是庞德啊! 三头六臂一开,把益州大军直接站撸打崩的庞德! 赵韪等亲历过庞德一战的人,几乎是抱着朝圣的心态来见庾献! 看到庾献在法坛上等候,远远就拜倒在地,“卑职等,多谢国师大恩!” 面对一口气能把庞德吹退,又能平息杀人狂风的道人,众人都拿出了最谦卑的态度。 庾献深知此时要把逼格稳住,当即淡淡一笑,装作毫不在意的说道,“贫道不过顺手而为罢了,征战杀伐还要依赖诸将之力。” 下次庾献可就一点把握都没有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庾献应该是开了“智障之盾”,凭借认知障这种规则类的术法,硬挨庞德那一铜锤。虽然这样同样不会受伤,但是击退的效果却会产生。庾献也可以趁机拉开距离,逃了再说。 那种被一锤打飞的情况,和现在比起来,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赵韪等人却不清楚,感激涕零的说道,“若无国师相助,今日一战,我等皆为齑粉。接下来如何,还请国师示下。” 庾献哈哈一笑,“攻打汉中是你益州军的事情,问我何用?还是快派人去通知州牧,速速请兵来援吧。” 说到这里,庾献提醒了一句,“今日的情景,你们也都见了。如我所料不错,这剑阁之内定是来了一位顶级兵法家。罢黜百家之后,兵家之道虽然衰微,但还是有些流传的,州牧还应小心应付才是。” 说到这里,庾献刻意看了张松一眼。 这张松应该是得到过某种传承的,他的兵法能够强烈的动摇军心,甚至能让大军当场倒戈。配合他手中那面可以生出大团云雾的素色旗帜,关键时刻,能起到改变局势的效果。 益州牧府能有张松效力,未必没有别人可用。 赵韪听了忙道,“卑职这就派人去回报。” 庾献看了看那些手忙脚乱收拢野兽的青衣羌,向赵韪问道,“这次青衣羌的伏兵是何人带队?青衣都尉可曾亲来?” 赵韪是知情的,闻言答道,“这次是星妖师带队,青衣都尉似乎在筹划什么,并未亲自前来。” 庾献闻言皱了皱眉。 董扶这货,又要瞎搞什么? 自从知道天意有多坑之后,庾献对所谓的占卜师一点都不感冒了。 甚至庾献觉得每一次成功的占卜,都是一次大坑。 在众人眼中占卜极准的董扶,在庾献眼中就是个行走的惹祸精。 和这货走的太近的话,说不定哪天一个金箍棒打来,都容易被连累了。 庾献不想听董扶的任何事情,直接岔开了话题。 “我看有不少兵将都受了伤,若不及时医治,恐怕有性命之危。我师父重玄子道人修行长生之术,虽说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一般伤病都不在话下。这件事你们不好出面,但可以让州牧去说。” 鹤鸣道宫的道士下山,虽有为鬼姬之事遮丑的缘故,但鬼姬帮助鹤鸣宫开山立道的因果,也是实实在在的。 如今能偿还一分,就少一分的掣肘。 赵韪听了大喜过望,“若能让诸将校完好如初,我益州上下定然感激不尽。” 庾献把益州军的文武打发走,恰好又到了调理木属性元气的时候。庾献也不急找南川鬼王摊牌,回到法坛之前,梳理着四方混乱的元气,从中间抽取生机勃勃的木属性气息灌入妖桃之中。 在这过程中,庾献也发现了一个小收获。 在他调理元气之时,他身上的国师印玺每每都有触动。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调理元气时,就连刚被战场波及的暴乱元气也特别驯服。 由此可见,重玄子之前对庾献夸赞,并非只是出于关爱。 庾献慢慢施术,等到精神略有疲惫就停了下来。 抬眼一瞧,法坛下正恭恭敬敬的等着一个人,便是在今天颇出风头的从事张松。 庾献询问的看了一眼。 张松连忙恭敬上前,“国师,州牧说晚间要召开军议,请国师务必出席。” 庾献皱了皱眉,“那我这里的事情……” 张松连忙道,“不劳国师费心,州牧说了,愿意带着文武前来,国师在芦蓬安坐就好。” 庾献心道,想必是那些兵将夸张言语,把今日的事情回报了。 刘焉震惊之下错估了自己的实力,这才如此恭敬。 可惜的是,有巫颜坐镇,自己没有装神弄鬼的机会。而且若真是郭嘉跳到台前,站到汉中那边,恐怕也没有机会搞到那么多杀伐之力了。 以后连自己都要省着点用,当然没有余裕为益州军挥霍了。 庾献有几件事还需要回去确定,当即说道,“不必这么麻烦。陈调小儿刚吃了亏,想必没有余力再来冲杀一场。今夜我正好趁机回营一趟,到时候,自会去参加军议。” 张松听了大喜,“若是如此,倒也不耽搁什么。等我去向赵司马传完命令,就去向州牧回报。” 庾献听了有些好奇,“既有军令,何不早去,在这里等我?” 张松笑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那汉中太守苏固的主簿赵嵩,忽然不告而别,州牧疑心他窃取了什么军情,所以让我顺便提醒赵司马加强防范。以我想来,那赵嵩只要不傻,应该不会来这里自投罗网的,是以,算不上什么急事。” “赵嵩?”庾献心思一动,这个家伙果然有鬼。 张松听庾献说到赵嵩的名字,好奇的问道,“国师也认识此人?” 庾献随口答道,“略有所知。” 想想赵嵩那诡异的本领,又情不自禁的补充了一句,“此人一走,不知会生出多少波澜。” 第379章 各增援手 张松走后,南川鬼王仍旧没什么动静。 庾献也不在意。 南川鬼王有示好之意,想必不会是什么太糟糕的答案。 庾献回芦蓬休息了一会儿,继续替妖桃从周围摄取木之生气。 这次在桃树下,庾献隐隐约约似乎感知到了一丝类似情绪的东西。 庾献早知这桃树是精怪之流,除了开始时微微吃惊,之后反倒成了满心好奇。 他试着和这丝情绪接触,可惜没得到什么完整的反馈。 等到日头西斜,就有一彪人马前来换班,接替庾献守卫桃树。 带队的人庾献也认识,乃是东州兵仅剩的校尉罗平。 庾献下了法坛,询问一番。得知赵韪和吕常已经赶回去见刘焉,剑门关前的防卫现在是由李异和星妖师带人在做。 至于孟刚、宣万等武将,已经被重玄子出手救治。这些武人气血旺盛,平时极难受伤,一旦受伤,想要复原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罗平献上一匹快马,又找了一队士兵沿途护送。 到了中军大营之前,吴懿早就在营门守候。 见礼之后,吴懿怒意不平的说道,“国师,你所料不错。之前的几件事,那汉中主簿果然都有参与。可惜这家伙跑得快,不然,定会让他好看!” 庾献印证了心中猜想,感慨道,“这世上果然多的是奇人异士,有的是莫测手段。” 又安抚吴懿道,“你也不必太过介怀,都是各为其主,尽逞其能罢了。等以后沙场相遇,有的是机会了断因果。” 吴懿的妹妹险些因为赵嵩的手段被刘焉强娶,这样的耻辱仇恨,吴懿自然不肯甘休。 可惜这会儿赵嵩已经逃之夭夭。 吴懿悻悻地说道,“只希望他不会死的太早!” 庾献想起一事,问道,“这件事你还告诉过何人?” 吴懿闻言答道,“之前查出此事,我就禀报了州牧。可惜寻那狗贼时,他已经不知去向了。” 庾献闻言摇头,对吴懿说道,“这件事你做的差了。虽然州牧可以借机把之前的过错推给赵嵩,但被一个外郡主簿玩弄于股掌之上,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恐怕就算他知道了真相,羞恼之下也不会承认的。” 吴懿瞪大了眼睛,“怎会如此?难道他宁肯吃这个哑巴亏?” 庾献一笑,“走着瞧吧。” 说完,对吴懿吩咐道,“对了,这次军议想必还是为了攻打剑阁的事情。我要在法坛催发妖桃,手下的道兵也不能无人管束,你随我一同去军议吧,到时候说不准还用的到你。” 吴懿好歹也是蜀汉有数的大将,武艺方面不好说,但是带兵应该是有一套的。 鹤鸣道宫虽然象征性的给了庾献一堆刚入门的渣渣,但庾献也不好就这么置之不理。 再说,庾献还不清楚剑阁之内呼唤狂风的到底是不是郭嘉。 万一郭嘉没走,有这个妖孽混在其中。 闹出什么事情,庾献面皮也不好看。 可惜的是,庾献到现在还没什么好办法清除这个隐患。 郭嘉强大的破坏力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则是郭嘉诡异的立场。 如果庾献能指挥的动益州兵将,自然要不惜代价将郭嘉拿下。 可惜,庾献是庾献,益州牧府是益州牧府。 两方都有自己的利益考量,事情并非单纯的非黑即白。 郭嘉的唯一目标是阻止道门的成长,把道门入世的手斩断。刘焉和汉中苏固之间的胜负对他毫无意义! 说不定,在他心中,刘焉作为汉室宗亲的崛起,更能体现出稳定局势的价值。 而庾献的目标是确保汉中落入张鲁手中,这样他把洛阳百姓引来汉中的因果,不但不会成为业障,还会成为功德。 从本质上来说,庾献和郭嘉两个人之间是敌人。 但郭嘉和益州牧府之间并不是。 甚至来说,一旦道门的助力让刘焉失望,说不定道门反倒会成为益州牧府和颍川书院联手的牺牲品。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只要不能瞬间将郭嘉拿下,庾献都不会把这个弱点落到刘焉手中。 吴懿听了庾献的安排,自然满口应道,“卑职本就被州牧安排在国师身边听命,国师有什么吩咐,卑职自然遵从。” 两人正说着话,张松正好从中军帐中出来,一见庾献,立刻满脸堆笑的上前,“国师,主公和诸将都在帐中等你呢。” 庾献点点头,带着吴懿入了中军帐中。 抬眼一望,帐中却多了两个让庾献意外的人物。 一个是本该去找自己摊牌的南川鬼王,一个则是白山鬼王的弟子成风。 那成风契约的役鬼为蹊跷鬼,上次在庾献和贺玄的赌局中,曾经帮贺玄作弊,看破了庾献的吞烟吐雾之法。 庾献的这个兵法专门屏蔽气息,防人推算,一旦兵法开启,就连郭嘉、贾诩这样的顶级大军师都不能识破,没想到却被这古老的驱鬼之术完克。 不过这役鬼虽强,却是不入流的手段。 “佞幸小人”恢复青春之后,一道律令就将那蹊跷鬼流放了三百里。 这会儿成风来军前效力,莫非是蹊跷鬼找回来了? 庾献带着三分探寻的瞧了他一眼,却见成风满面风尘仆仆,一脸幽怨的回望过来。 庾献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见庾献进来,刘焉赶紧笑着起身,“为这小小剑阁,竟劳烦国师走这一趟。” 其他众文武也不敢在席上坐着了,都纷纷起身,向庾献问好。 这大约就是刷庞德得来的声望吧。 庾献云淡风轻。 等去上首席上坐了,刘焉主动举杯,“今日国师力战庞德,劳苦功高,诸位同为国师寿。” 众人再次起身,一起为庾献祝酒。 庾献虽无骄矜,却难免得意。 修行时的诸般艰难,总算开花结果…… 庾献喝了几杯,刘焉这才谈到正题。 他看了帐中一眼,缓缓说道,“之前国师让人传回信来,说是苏固狗贼那边又有兵法家助阵。如今剑阁封锁严密,我们的人也没法传出消息来,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好在有人向我推荐了精于此道的白石山弟子前来效力。” 说着,刘焉示意了成风一下。 成风在席上起身,不卑不亢的四下环视一圈。 第380章 为了心中的大义 巫鬼之术是川中的本土信仰,许多帐中文武也很崇信。 不少人都坐直了身子以示敬重。 刘焉继续说道,“等会儿就由这位白石山弟子施展秘术,为大家寻找究竟。” 成风听了一笑,“不必等,这个时辰也是极好的。” 说着,直接催动法诀,从他泥丸宫中跳出来一只蹊跷鬼。 这蹊跷鬼两只眼睛大如灯笼,专能看破玄奇,追踪旁门左道。 刘焉见了大喜,“好,我等便看看成巫师的手段。” 成风闻言,不慌不忙,静下心来驱使役鬼。 那蹊跷鬼呆立半晌,在空中转过身子看向剑阁方向。 一些不明此道之人都心生好奇,不知要怎么在这里查看剑阁内的动向。 随着成风念念有词,那蹊跷鬼目中放出两道红色的光柱。 这光柱有几尺长短,末端处呈现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形光幕。 光幕上一些光怪陆离的颜色在变幻着。 随着那蹊跷鬼左顾右盼,光幕上的色彩也在变幻。 众人都看得糊涂,成风倒是瞧的津津有味。 看了一会儿,成风反应过来,笑着向那光幕一指,“剑阁,是也不是?” 两个光幕上快速变幻的颜色一定,现出了清晰的画面。 上面,正是益州军多日攻打的剑阁! 两幅光幕上的画面相同,如同一张薄薄的画卷,当空漂浮着。 众人看了都惊叹不已。 那蹊跷鬼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目光一动。 光幕上的色彩迅速的开始变幻,过了一会儿,画面一定,光幕上的画面变成了一棵巨大的桃树。 桃树下面,校尉罗平正大声的训诫着手下的士兵。 成风一笑,“让我听听说的什么?” 旋即就有声音从画面中传出,内容无非是让手下士兵小心,不要在国师回来之前,出什么乱子。 众人都惊叹不已,想不到这蹊跷鬼不但可以窥探私密,甚至能偷听到别人说的话。 赵韪忍不住欢喜道,“兵法运用,无非知己知彼而已。有此术相助,何愁不能击败陈调小儿,夺下剑阁!” 一旁的东州兵主将吕常听了一笑,有些不以为然。 他在阻挡剑阁守军逃回关内时,和庞德有过短暂交手,结果一时不慎被庞德的铜锤打碎了肩胛。 如果不是有重玄子“春生万物生”的秒术,恐怕吕常就得成为一个废人。 他感慨万千的说道,“陈调小儿不值一提,夺下剑阁的关键还是在庞德那里。如果不能击败庞德,恐怕你我筹划的再多,也没半点用处。” 众将听了都齐齐点头,就连赵韪也没意见。 陈调虽然有些诡异手段,又能无视五色神光,但说到战场的统治力,十个陈调也比不上一个庞德。 攻打剑阁的关键,还是在于对庞德的克制。 众人说话这会儿功夫,成风已经操纵着蹊跷鬼向关内看去。 众人精神一振,期待不已。 防守森严的剑阁,终于要在大家面前展露虚实了。 随着蹊跷鬼的查探,光幕色彩的变幻慢慢缓和下来,先是模模糊糊出现一副画面,接着微微一震,变得清晰。 光幕在不同的地方一闪而过。 众人面前开始出现一堆堆的兵刃,一摞摞的粮草。 偶尔有一队队值夜的士兵从画面上闪过,都精神饱满,斗志昂扬。 众多文武看到这些,已经没了刚才的振奋,帐中的气氛慢慢凝重。 物资充足,军心可用,再加上有天险可守。 就算不考虑庞德的因素,这剑阁都不好打。 刘焉面色不悦,知己知彼没有找到敌人的弱点,反倒打击了自己这边的军心。 正在刘焉犹豫要不要阻止的时候。 成风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咦,这个家伙,莫非就是陈调小儿?” 画面一闪,出现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武人。 那少年脸上带着傲气,神情从容的四下巡视着。 和陈调打交道最多的赵韪,稍一打量,就语气肯定的说道,“不错,就是陈调陈元化。” 帐中那些未曾临阵的文武,听完刚才吕常所说,再看陈调那年少轻狂的模样,不由窃笑起来,“这陈调才多大年纪,竟然做了把守剑阁的主官,那苏固竟这般识人不明!” “不错,剑阁这般险要的地方,岂能不派宿将镇守。区区一小儿,成何大用?” “何止剑阁,我听说,苏固已经把汉中郡所有的武备交由此人。包括之后的葭萌关、白水关、阳平关、定军山、天荡山,全都由这少年管辖。此人和主簿赵嵩,并称帐下一文一武。” “哈哈哈。我看,不是苏固无识人之明,而是他帐下无人可用了。” 刘焉听了底下人的议论,脸色和缓了许多。 这时,光幕一动,陈调直直的向某处行去,很快走出了画面。 成风见状,连忙让蹊跷鬼一路追踪上去。 一会儿,就见陈调慢慢走到一个坐在关楼上休息的大将面前。 那将三十许的岁数,身长九尺有余,面貌粗犷,留着短短的髭髯。他的身体虽然半躺着靠在城楼上,但似乎因为穿着衣甲,休息的很不舒服,满面都是浓浓的疲倦之色。 ——庞德! 帐中不少文武都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好像画中的那将,就在面前一样。 就连一些没见过庞德的,也感受到了这屏息凝神的气氛,心中暗暗有了猜测。 倒是张松善于体察州牧心思,主动笑着出声,化解氛围。 “也不知这两个逆贼有什么计划,说不准,还能为我们所用。” 只是那庞德的压迫感太过强大,竟无人接话。 陈调来到庞德面前,慢慢蹲下身去。 这个有些削瘦的少年,在庞德面前,不值一提的像个孩童一样。 众人越发相信刚才吕常的判断。 陈调看着庞德的眼睛,一脸认真的开口说了句什么。 很快,画面中传来了陈调那略显尖锐,还处于变声期的声音,“为了心中的大义!” 看着那光幕的众人,都一头雾水,不知陈调小儿这是在搞什么。 就在这时,画面中的庞德竟慢慢抬起头来。 接着,缓缓的重复了一句,“为了心中的大义。” 陈调的目光越发认真。 他看着庞德,再次说道,“为了心中的大义!” 画面中的庞德,仿佛机械一样,跟着又重复了一句,“为了心中的大义!” 随着陈调的一遍遍诉说,庞德疲惫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整张脸上似乎都在闪耀着神采。 接着,画面一颤,庞德像是一头重新焕发出活力的雄狮一样,在关楼上爬了起来。 甚至就连陈调转身离开之后,庞德都在低沉的一遍遍重复,“为了心中的大义……” 这诡异的场景,从鬼气森森的光幕中传来,让所有在帐中观看的人都张大了嘴巴。 赵韪、吕常等和庞德交手过的益州重将,甚至都有些心头发寒。 他们心中都隐隐有个猜测,却又都不敢去触碰! 那个让所有人恐惧不已的绝世猛将,竟然如同行尸走肉一样,被一个少年操控着! 第381章 鳖行符 益州军的中军大帐之中鸦雀无声。 就连坐在上席的刘焉,都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忽然想起当初用五色神光刷陈调时,那小儿放出的狂言。 ——“你不知我根脚,儒门虽是大教,却奈何不得我。” 刘焉情不自禁的失声说道,“此子到底是何来头?” 刘焉的这声喊,总算让众人回过神来。 帐中立刻像是飞满了苍蝇一样,嗡嗡的窃窃私语起来。 能够驯服一位绝世猛将,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只要此人不除,他还能再招来其他像庞德一样的猛将? 而且若是这恐怖诡异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又当如何? 王商忽然想起一事,他对赵韪惊问道,“赵司马,你可还记得一事。当初陈调轻身来行刺州牧时,本该被司马和庞乐、李异两校尉一起拿下,谁料陈调小儿只是三言两语,你麾下那二人就不管不去,任由陈调离开……” 王商这话一出,营帐中众人尽皆哗然。 刘焉还记得此事,眉头紧皱着向赵韪看来。 一些刚被眼前画面乱了心思的文武,都齐声道,“快快派人去看看,这两人是否有什么异常。” 有些心思重的更是高声喝道,“牙门将何在?可带一队亲卫同去。” 赵韪见状,虽是心中狐疑,却免不了愤怒。 他用力一拍席案,扫视着帐中人大声喝道,“荒唐。那两人乃是我心腹爱将,岂能这般猜疑?” 接着,主动离席,向刘焉拜倒,“州牧,此事下官已经向您分辩过了。而且此前不久,二将还和陈调小儿血战了一番。那庞乐被陈调飞枪偷袭重创,可就算拖肠在地,也奋力血战,未曾畏怯半分。” 刘焉听了此言,连忙离席,上前搀扶。 “司马快快请起。我固知二人忠诚,岂会听信旁人所言。” 赵韪听了此言,满腹委屈暂息,高声说道,“下官也不是顽固之人,既然诸位同僚有此疑虑,下官当令二人于营中暂时修养。等拿下陈调小儿,再做计较。下官识人不明,愿一同受罚。” 刘焉听了心中一惊。 赵韪可是猛将啊,而且身为中军司马,只要刘焉不亲自上阵,名义上就是中军的最高统帅。几番大战,赵韪和他麾下两校尉都是挑大梁的。这要撂了挑子,益州军的士气就要大打折扣。 然而还不等刘焉出言挽留,赵韪已经起身,“下官告退。” “司马。”刘焉一慌,迈了几步,却也开不了口挽留。 就在此时,帐中光线一变,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原来那蹊跷鬼已经疲惫不堪,目中红光渐渐消散。 众人这会儿回过神来,不得不面对比之前还麻烦的局面。 庞德难打,陈调诡异,赵韪还撂了挑子。 这时倒是张松反应的快,他扫视了一圈,看了看坐在席上默默无声的庾献。 随即起身,对刘焉说道,“州牧勿忧,有堂堂国师在这里,哪个妖人能够逞凶?” 刘焉得了提醒,连忙向庾献问道,“国师可知那陈调小儿是何根脚?可有法子降服?” 庾献闻言摇头,“贫道也不知那小儿根脚。不过想来这边陲之地,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绝世豪杰供他驱使,那陈调小儿的术法虽然诡异,但只要无人可用,他也翻不出什么波浪。我们不必顾忌其他,以快打慢,先夺下剑阁再说。” 刘焉听了心头一宽。 是这么个道理啊。 就连刚才备受打击的益州文武也都是精神一振。 不错,庞德这样的绝世猛将哪有可能随便就能找到,只要他们不停的攻打剑阁,让陈调小儿腾不出手来,那他哪有时间去寻摸什么人才。 庾献再次提醒道,“我担心的反倒是剑阁里的那个神秘的兵法家。实不相瞒,应付此人,贫道也是无能为力的。益州牧府还当多多招揽贤才,或是搜集一些成用的法宝。” 庾献对张松的那面素白小旗就印象很深。 那小旗摇一摇就能生出许多云雾,只要用的恰当,绝对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刘焉闻言神情凝重,“此事本牧已经着手在做,可是人才难得,不是一时就能招揽的。许多宝物更是被人收藏,秘不示人,本牧就算想要搜集,一时也无从下手。” 堂下的黄权听了,略一沉吟,主动起身说道,“主公原来为此事发愁。实不相瞒,我家有一宝物,名为定风珠。只要我把这明珠祭在空中,任是什么兵法玄奇,都掀不起波澜。卑职愿意回家取宝,在军前效力。” 刘焉听了大喜,“如此甚好,本牧定为你好好记上一功。” 王累见状,也主动举荐道,“犍为太守任岐帐下有一从事,名为陈超。此人跟随异人学艺,有许多莫测本领,如今赵司马和两校尉主动待罪,此人或许可以一用。” 刘焉听了微微皱眉。 犍为太守任岐和贾龙是一条心的,若是从他手下要人,难免有些摸过界的嫌疑。 刘焉想了想,最后开口说道,“好,我这就给犍为太守手书一封,看他如何决断。” 众人又商议了一阵,总算是有了努力的方向。 庾献见事情结束,主动起身告辞。 如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确认下今日作妖的到底是不是郭嘉。 不过在见郭嘉之前,庾献还要去重玄子老道那里走一趟。 庾献出了大帐,分辨了下方向,向鹤鸣道宫的营垒行去。 等见了重玄子,老道有些意外,惊讶的问道,“徒儿不在关前种桃,寻我何事?” 面对自己的师父,庾献也没什么遮掩的。 主动开口求道,“弟子想向师父学个应付对手的法儿。” 重玄子老道越发奇怪,“为师虽然修道日久,但是和人争持却并非所长,有什么可以教你的?” 庾献恭敬的看着老道,“正因为师父修道日久,徒儿才想借重师父的见识,帮我想个法子。” 重玄子闻言笑道,“那你说来听听,看师父能不能帮上这个忙。真要有什么棘手的敌人,你且莫与他争斗,等你师叔青青子云游回来,到时再做计较。” 庾献闻言,心中暗道,看来青青子就是鹤鸣道宫的武力担当了,只是不知她是什么样的人物。 “弟子有个修行王霸之术的敌人,他本领驳杂,手段高强。弟子虽然仰仗体术,能和他周旋一番,但奈何他修成了圣人虎变的法门,可以化为虎头人身,甚为凶猛。弟子有心再和他较量一番,不知师父这里可有什么克制的法子。” 老道听了哈哈一笑,“原来是这般。却也不难。” 庾献听了大喜过望,果然是人老成精,自己这一趟没有白来。 老道摸着胡须,回想道,“《关尹子》在三极篇中曾有言,圣人道虽虎变,事则鳖行。你若能寻来一个够年份的龟壳,我就把这‘鳖行符’传授给你。” 第382章 龟壳 庾献大喜过望。 大人虎变,乃是《易经》革卦中的九五爻辞,意为乘时而动,现出斑斓华美。郭嘉以此卦修行,自然可以一口气将全部实力释放出来,成为虎头人身的强大怪物。 而关尹子的《三极篇》,虽未毁掉这论述,却暗藏机锋,将之引申,化解掉了其中的锋芒。 关尹子可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道门前辈。 当初老子骑牛出关,西去化胡,正是此人将他拦住,让老子传下道统,留下了五千言《道德经》。 关尹子的所传,庾献自然深信不疑。 只是这有年份的龟壳该去哪里寻? 庾献略一思索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青衣都尉董扶擅长占卜,他那里必然有够年份的龟壳。就算董扶那里不成的话,自己也可以让吴懿连夜去找鬼姬巫颜求助。 巫颜是巫女,平时也没少祈祷占卜。再加上川中首巫一族的底蕴,一片龟壳不是什么难事。 庾献起身道,“师父稍等,我去去就来。” 庾献出了帐篷,先走了一趟青衣羌营地。 听说庾献要见青衣都尉,守卫的士兵不敢怠慢,赶紧进去传信。 不一会儿,出来一个披着人皮面具的妖师。 口中说道,“国师见谅,青衣都尉这会儿并不在营中,有事的话,老朽可以转达。” 庾献一听,想起来星妖师告诉他的事情。 这董扶不知道在筹划什么。 庾献顿时为难起来,要再往梓潼去,可就要浪费一些时间了。 那披着人皮面具的妖师见庾献踌躇,苍老的声音响起,“国师有事的话,可以尽管开口,说不定老朽也能帮上点忙。” 庾献一想也对,总要试试。 他当即说道,“实不相瞒,贫道最近对占卜颇有涉猎,这些天偶有所得。所以想来青衣校尉这里,寻一个有年份的龟壳试试手。若青衣都尉肯割爱,贫道必有以报。” 那披着人皮面具的妖师听了哈哈一笑,“我当是多大事。老朽在南蛮时,倒得过几件这样的东西。若是国师用得到,尽管拿去。” 说着,那妖师从袖中摸出来几个巴掌大小的龟壳。 庾献瞧了一眼,就觉出不凡。 龟壳上面的纹理清晰,颜色碧绿如玉。 庾献迟疑了一下,说道,“贫道要的是够年份的龟壳,阁下这龟壳,恐怕年份不够吧。” 那苍老妖师笑道,“之前炼化过,显得小些,说起年头,三五百年总是有的。” 庾献心道,原来如此。 他也不客气,直接挑了一个拿在手中,“恭敬不如从命。” 龟壳入手,感觉颇为温润,似乎真的如同一块碧玉雕成。 庾献知道不是凡物,这才开口向那苍老妖师问道,“不知有什么是贫道可以做的,可试讲来。” 庾献对这龟壳志在必得,就算付出一些代价,也可以承受。 那老妖师听了笑呵呵的说道,“老朽正有所请。” 说着,递给了庾献一个小小的木盒。 “这是?”庾献打量着手中的木盒,心中狐疑。 那苍老妖师笑道,“老朽的请求就在这盒内,以后若有老朽的晚辈提起,就请道长打开一看。若是国师肯做,还请不忘今日之事。若是国师不肯,还请一笑置之。” 庾献听了微一沉吟,将那木盒张口吞下。 许诺道,“好,如能履约,贫道定然不会推辞。” 离开了青衣羌营地,庾献迫不及待的带着龟壳去寻重玄子老道。 老道接过龟壳也有些惊讶。 他拿在手中看了看,口中道,“这龟壳倒是很有些年份,就是……,咦?” 庾献心中一紧,连忙问道,“师父,这龟壳有问题吗?” 老道又仔细看了看,这才缓缓道,“这龟壳的原主,似乎还活在世间。” 嗯? 庾献心中闪过诸般念头,最后还是问了一句,“能用吗?” 老道笑道,“无妨的。说不定做成之后,还有别的好处。” 说着,老道吩咐人取来笔与丹砂。 庾献将丹砂一过手,化为细腻粉末,又将之调匀,恭敬的给重玄子递去。 老道饱饱蘸满,随即在龟壳上以细密的纹路,刻画上了一道符箓。 重玄子的笔只是寻常材质,蘸了丹砂勾勒在龟壳上,却仿佛快刀划过,割出细细的裂纹。 见庾献在旁目不转睛的看着,重玄子毫不藏私,耐心地一点点为他讲解符箓之道。 庾献听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当初寻找狐狸白骨时,强行记下的那半套禁纹来。 若是那禁纹能困住苏妲己这样的妖魔,或许还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有了这想法,庾献也不拘泥于眼前的“鳖行符”。 触类旁通之下,很是得了一番收获。 等老道将那龟壳刻上“鳖行符”,夜色已经深沉。 庾献试了几次,自觉已经掌握,当即也不浪费时间,辞别了重玄子,悄悄的向自己营地行去。 到了地方,庾献依旧开启了吞烟吐雾的法门,遮掩形迹。 庾献悄悄入了营地,按着记忆,寻到了郭嘉之前的住处。 庾献悄悄的躲到郭嘉帐外静听了一会儿。 帐中隐隐有呼吸声传出,似乎仍有人在。 这结果让庾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生出更多疑惑。 如果剑阁之内的兵法家不是郭嘉,那又会是何人呢? 庾献想着,寻了处角落安静盘坐,随后“周公入梦术”催动! 庾献的一道魂魄灵体,施施然从他的身躯中起来。 随后摇摇摆摆向帐中行去。 这道灵体魂魄轻易的穿透了帐幕,然而等庾献看清帐中一切时,却悚然而惊。 原本郭嘉打坐的地方,竟然摆了一个穿着郭嘉衣冠的稻草人。 那稻草人呼吸不绝,气息外露,伪装的如同郭嘉一模一样。 庾献立刻反应过来。 “糟糕!中计了!” 他的灵体赶紧回到身体之中。 猛然睁开眼时,正见郭嘉立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看着这边。 庾献素来果决,毫不犹豫的“呼”的重重吐出一口气来,用迷雾将两人周遭笼罩。 接着,“一母之力”、“人马如龙”连连开启! 第383章 可恶啊 庾献正严阵以待,就听郭嘉哈哈大笑道,“总算把你这小道士引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探我虚实,我放一个空城计在这里,你目光一触,我就能抓住你的行迹,这下看你还怎么逃。” 庾献微眯了眼睛,印证了心中猜测,“看来今天剑阁之事,果然是你在捣鬼!” 郭嘉大笑,“是又如何!” 说着身子一纵,作势前扑。 庾献目不转睛的盯着郭嘉的动作。 他在功名葫芦中曾有一段斗剑为生的日子,只要克制住郭嘉的虎变之躯,自信比这货还是有些底气的。 正在庾献等着迎击郭嘉的时候,郭嘉脸上诡异的勾起一个笑容,随后快速的拉近和庾献的距离。 庾献心中一警,不知郭嘉是否有什么诡计,气势已经弱了几分。 见郭嘉扑来,正匆忙应对,忽听身后有裂帛之声。 庾献猛回头看,就见一个虎头人身的怪物,撕破帐幕,从里面冲了出来。 庾献慌忙双拳一架,勉强接住那沉重的拳头。 那虎头人身的怪物偷袭失败,却不急着猛攻,反而戏弄一般,张开血腥大口,在庾献面前凶猛的一个咆哮! 那咆哮声如同来自真正的猛虎,带着让人颤栗的力量。 庾献看着面前那张开的血盆大口,脑袋向前一伸。 虎头怪物立刻闭紧了嘴,扭向一旁。 庾献连忙用力一蹬,赶紧借机拉开距离。 “啧,用兵之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难道你还不懂这个道理。” 说着话,之前那个郭嘉,慢慢化为一个穿着衣冠的稻草人。 庾献心头一沉,这可就不妙了啊。 如果郭嘉可以任意使用这种虚实变换,那对付起来就要麻烦许多。 正想着,那穿着衣冠化为稻草人的郭嘉,身子轻轻一动,作势又要前扑。 庾献警惕的一边打量那稻草人,一边小心提防另一个虎视眈眈的虎头人身怪物。 那稻草人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接着稻草化为肌肤,脸颊如同虎皮斑斓。 庾献心中一警。 竟不知道该防哪个! 正犹豫要不要抢攻,截断郭嘉的变化,那虎头人身的怪物再次猛的向前一冲,重重的一拳打来。 庾献生怕这怪物和稻草人之间,会再次虚实变化,只能留了三分力气,转身同那虎头人身的怪物搏杀。 那虎头怪物,本就是碾压庾献的存在。 庾献这会儿留了力气,苦苦撑了几个回合,就有些不支。 运起智障之盾,虽然能抵抗住郭嘉的猛攻,一旦启用也就意味着灵活性会大大降低。 万一被郭嘉趁机以“军令如山”的兵法镇压,那庾献可就被动了。 好在庾献肝脏中有神秘木匣源源不绝的以木属性力量修补身体,倒是未露出什么败象。 庾献能撑这么久,郭嘉倒有些沉不住气了。 那虎头人身的怪物,眼看一拳砸中庾献,忽然如同迅速褪色的花朵一样,色彩灰败,要变为一堆稻草。 庾献心知背后的稻草人八成要变成郭嘉真身偷袭过来,他暗暗运起智障之盾,准备拼着硬扛着一下,也要设法把这稻草人偶撕碎。 那稻草人果然迅速变为郭嘉的模样。 他见庾献发狠,不由轻笑一声,一口气重重呼出。 一股烈风陡然平地而起,向庾献刮去。 庾献心中不惊反喜。 他开着人马如龙的技能,本身就有周旋风雨之中的属性。 郭嘉的狂风虽烈,却是庾献的助力。 正好可以弥补开启智障之盾的不足! 庾献不管不顾,双手如同铁钩,奋力向那稻草假人撕去。 那虎头人身的怪物刚刚化为稻草,丝毫没有抵抗之力,眼看要被庾献毁掉,那股狂风到来,竟正好将那稻草人吹向空中,落在远方。 庾献以毫厘之差打了个空,心中暗叫不妙。 这时背后讯风骤至,郭嘉狠狠的一拳打在庾献背上。 庾献向前扑了个踉跄。 郭嘉大喜,正待抓住机会将庾献暴打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谁料从庾献袖中忽然如雨点一般洒出许多暗器。 郭嘉那虎头人身的庞大身躯敏捷的一翻,尽数躲过。 正在他要出口嘲笑的时候,那些暗器落地,忽然化为一个个精壮的士兵。 “咦?撒豆成兵!” 郭嘉随手撕碎两个扑上来的兵士,对于庾献用出这个法门有些意外。 这虽是兵家奇术,但是用在此处,却起不了什么效果。 凭这样土鸡瓦狗一样的道兵,岂能奈何的了郭嘉的化虎之躯? 原本逃窜的庾献却一个转折,依旧面向郭嘉。那些四下乱砍乱杀的道兵,也在庾献的指挥下,疯狂的向郭嘉涌来。 郭嘉冷笑一声,正要拿出对策,谁料那些道兵忽然又齐刷刷的化为豆种,落在地上。 一番作为,竟然徒劳无功? 郭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回头,看着背后被撕碎的稻草人,脸色阴沉下来。 原来这妖道释放这么多道兵迷惑视线,为的是毁掉自己草人。 郭嘉哂然一笑,“些许花招,不过戏耍你一番罢了。不过就算猫戏老鼠,也有厌倦的时候,现在你就等着受死吧!” 郭嘉说着,目光死死盯着庾献,再次作势欲扑。 庾献努力摧毁草人,为的就是争取这个机会。当即毫不犹豫的将那碧绿色的龟壳祭在空中,催动了龟壳上的“鳖行符”。 那龟壳直接飞到郭嘉的头顶上方。 一道道红色流光在碧绿色的龟壳上来回流淌,以极短的时间勾绘成型! 那龟壳外缘,忽然现出一只碧绿色的乌龟灵体,牢牢的将下方的郭嘉罩定。 这乌龟灵体有手有脚有尾,看上去仍似幼年模样,甚至有些笨拙可爱。 “这是什么东西?” 郭嘉微微诧异。 随着那乌龟灵体成型,郭嘉运行的气息略微有些滞涩。 不过以他的强悍实力,自然不会畏惧。 “哼,花里胡哨!” 郭嘉一时奈何不得,索性不管这个,直接去抓庾献。 这时,他才觉出不对劲。 只要他一挪脚,就像被千斤重担压着一样,几乎迈不开步子。他静立不动的时候,反倒没什么影响。 郭嘉不信邪的卯足了劲,用力抬起自己的左腿。 那空中的乌龟虚影,也如同受到牵动一样,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左前肢。 只是那乌龟的动作极慢,郭嘉的迈步的幅度虽大,却像是原地踏步一样,根本没走出多少距离。 嗯? 竟会如此?! 郭嘉一脸不敢置信。 随后咬牙切齿的看着庾献,可恶啊! 他原地思索了一会儿,身子微躬,一腿半曲在前,一腿伸直在后,两手做左右摇摆状。 ……这是干嘛? 庾献看不懂郭嘉的路数,心中开始害怕起来。 毕竟是三国时代有数的巨佬,谁知道有多少压箱底的手段。 正在后悔,不该招惹郭巨佬。 就见郭嘉如猛虎咆哮一声,奋力向前一冲。强壮的下肢用力一个蹬踏,地上的泥土像是被落石轰中一样被刨翻起来! 郭嘉两腿用力,向着庾献一阵猛冲。 空中那碧绿的小乌龟灵体,也跟着四肢一阵乱蹬。 四支短短的小腿,一划一划。 慌张中还带着一丝凌乱。 庾献眼睁睁的看着郭嘉双腿跑的像龙卷风一样……,慢慢向自己挪、动…… 庾献惊了。 这画面…… 在动漫中才会有吧! 这鳖行符竟然如此强大! 第384章 十分可疑 庾献也不害怕了。 大着胆子走到郭嘉面前。 “你、你想怎样?” 郭奉孝警惕。 然而他这一问,却把庾献问愣了。 是啊。 他能拿郭嘉怎么样? 一刀砍了? 这不现实啊。 这不是逼着郭巨佬把“斩将台”掏出来吗? 斩将台那是多牛逼的宝物。 庾献上次和斩将台打交道的事情,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年轻武将”是墨麒麟拟化而出,本就是人设一样奇怪的存在,“斩将台”都能照斩不误! 而且斩完之后,“年轻武将”直接成了断头将军。就算庾献再次把他召唤出来,那“年轻武将”的脑袋都时不时的往地上滑落。 人设都能斩,何况庾献的血肉之躯。 可若是不收拾郭嘉,自己忙活这么半天,又图个什么劲呢? 再说,这货现在已经开始插手剑阁之战,难保后续不会再次出手。以郭奉孝强大的破坏力,绝对可以轻松毁掉庾献夺取汉中的计划。 庾献正犹豫着,心思一动,忽然想起了刚才那个念头。 庾献刚才从重玄子老道那里,学习符箓绘制方法的时候,就想起了自己得到的那半套禁纹。 那禁纹虽然不全,但毕竟是封印苏妲己头骨的神秘法咒。 哪怕只是其中的部分禁纹生效,威力也不容小觑。 若是把封印狐狸头骨的那半套禁纹拿出来,把这个郭嘉限制一下,倒是个两全齐美的法子。 要不然,万一哪天郭巨佬明白过来,这个“鳖行符”只是针对他的虎变之躯,那庾献可就傻眼了。 心中想着,庾献全神贯注的操控龟壳,加大法力的输入。 半空中那只碧绿的乌龟灵体陡然感受到了无穷压力。 它仿佛不堪重负一样,蹬着四只小腿奋力挣扎着。 很快,这份压力就传到了郭嘉身上。 原本郭嘉还不屈不挠的一点点挪动,被这灵龟一压,立刻有些支撑不住了。 饶是以他的虎变之躯,也被压的双腿簌簌发抖。 不过以郭嘉的孤傲,岂肯就此跪倒! 何况他有着强大的底蕴,足以翻盘。 如此重压,反倒激起了郭嘉的狂态。 让他肆意的看着庾献。 也是他平生没遇到过这样的逆境,一时半刻,郭嘉竟想不出这时候该放点什么话比较霸气。 莫欺少年穷? 不对不对。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唔…… 郭嘉纠结,庾献却不含糊。 他打量了一下,趁着郭嘉不能动,直接上来解开了郭嘉的前襟。 郭嘉的眼睛猛然瞪大! 一种强大的恐惧莫名涌上心头。 甚至就连他的孤傲之躯,都竖起了一根根寒毛。 这妖道不会是想…… 正在郭嘉紧紧的抓住最后一点幻想,不致破灭的时候。 庾献又将他的内衫两下一拽,彻底裸露出了他的胸膛。 郭嘉那紧绷如弦的心态直接崩了。 他的大脑一时间空空荡荡。 只有一个想法,来回往复着。 我完了! 我完了…… 我,郭奉孝,颍川书院最骄傲的弟子。 彻底完了。 没有什么人生了。 …… 庾献看着郭嘉的胸膛,大是满意。 他用手拍了拍,赞叹道,“很光滑嘛。” 庾献也是生手,第一次画这么复杂的符箓,万一失误没效果,说不准就得被郭巨佬暴揍一顿。 这哪打得过啊。 对了,看看后背上好不好画。 万一有个疤什么的,以自己的符箓水平,也拿不出太好的改动方案。 心中想着,庾献顺势把郭嘉的上衣往下一拽,然后往郭嘉身后绕去。 郭嘉看着庾献脱光他的上衣,往身后走去,整个人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于绝望之中,竟生出一股力量! “啊啊啊——” 随着郭嘉的大叫,半空中忽然出现一朵灰暗的云朵! 凌厉的杀机在那灰色云朵周围十面埋伏,十种伏兵之术的凌乱言辞,隐约四现! 一座古朴肃穆的石台,正从灰云之中一点点被挤出。 庾献的吞烟吐雾之法,几乎瞬间被这庞大恐怖的杀气破坏殆尽,四周一片清明,显出周围的军营! 这边恐怖强大的动静,很快惊动了附近营地中人。 就连一些反应迟钝,没能惊醒的,也连连做出噩梦,在梦中身首异处。 至于如刘焉、南川鬼王、严颜、赵韪、吕常、诸多校尉,以及青衣羌妖师等,都霍然而起,赶往道兵营地。 等他们看清道兵营地中发生的事情,脸上都无不古怪,无不狐疑。 黑暗的天幕之下,那位强大的大汉国师,正站在一个年轻男子身后。 那男子上身赤裸,脸上惊惧苍白,又带着一种鱼死网破的刚烈。 情况…… 十分可疑! 青衣羌营地的诸多妖师,之前早就有过一些误解,见到此情此景,内心倒也不是很突然啦。 只是。 这位国师有必要弄出那么大动静吗? 众人面面相觑,都对庾献这边的情况都有些懵逼。 好在虽然场面有些大,但是看眼下情况,应该都是在国师的掌控之下的!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应该也是国师搞出来的吧。 刘焉作为益州之主,对眼前的事情也不能不闻不问。 他向赶过来的几人挨个传音发问,“谁知道怎么了?” 半晌无人回答。 等刘焉又问了一遍,一个披着人皮面具的妖师才悄悄传音,“我可能知道点什么?” 刘焉听了几句,眼睛就情不自禁的瞪大了。 …… 全场最懵逼的无疑就是庾献了。 他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拿着丹砂,傻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现在正发生的事情。 这、这就…… 这就把郭巨佬的“斩将台”招惹出来了? 我还没干啥吧? 这、这到底是因为要画的封印太牛逼?还是因为郭巨佬的不宽容? 郭嘉猛然回头看着庾献,双目之中杀气森森,有着切齿的仇恨。 看到郭嘉的目光,庾献惊得手中毛笔都要掉地上了。 什么情况?! 他看着空中的斩将台,一动不敢多动。 那斩将台似乎还未孕育完成,刚从杀气灰云中挤出小半,就有一角崩碎掉落。但是那要命的声势,仍旧彰显着它的强大力量。 第385章 纹路 庾献慌了,失声道,“大哥,有话好好说啊。我,我一向都仰慕你啊!” 仰慕? 呕——! 恶心至极! 郭嘉看着跑来围观的众人,再想想眼下自己的处境,一时羞愤难当,看着庾献咬牙切齿,“今天,我就和你鱼死网破!以全我名……,全我气节!” 庾献欲哭无泪。 郭巨佬这也太难相处了吧。 他哆哆嗦嗉的说道,“大哥,冷静些啊!小弟只不过是想在你身上画个符,限制你一下,免得您老人家给我添麻烦。鱼不会死,网也不破啊!” 什么?! 只是画个符? 听了此话,郭嘉的理智稍微恢复了一分。 仔细一瞧。 庾献一手拿笔,一手丹砂,确实是个画符的模样。 郭嘉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 只、只是画个符么? 那老子不值当的拼命啊! 郭嘉一时觉得亏大了,竟犹豫在那里。 空中灰云里的斩将台,也不再向外挣扎。或许因为压力减小的原因,甚至还往回缩了几分。 庾献一见还有挽回的机会,赶紧动之以情,劝说郭巨佬。 “奉孝,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还有大好前程,和我死在一起不值得啊!你、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郭嘉立刻有了共鸣。 不错! 身为颍川书院最得意的弟子,怎么能不清不白的死在这里。 而且还和这妖道死在一起。 想想就恶心! 郭嘉正动摇着,刘焉在远处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大声发话了。 “国师,这里为何有这般异象?可有什么变故吗?” 虽然眼前的破事刘焉不想参与,可毕竟是一州之主。来都来了,话都没一句就走,那也太没面子了。 郭嘉看了看刘焉,略有忌惮的对庾献说道,“你先把他们打发走。” 庾献听了大喜。 只要郭巨佬不想鱼死网破了,万事都好说话。 庾献赶紧打发刘焉道,“没事没事,闹着玩呢,改天贫道再去赔罪。” 刘焉听了默默无语。 大家都是朝廷两千石,你也太会玩了。 他尴尬的一笑,“既然如此,本牧就先告辞了。” 其他文武闻言,也都识趣的四散。 等众人转身离开,庾献主动提议道,“奉孝,你我各退一步如何?” 郭嘉一听,眉头皱了起来。 “什么叫做各退一步?” 庾献这才大着胆子把原本的计划说出,“奉孝之才,胜我十倍。若不加限制,恐怕我不敢安寝。若奉孝愿意稍微封印实力,我愿立下毒誓,奉孝在离开益州军前,我绝不相害。” 郭嘉听了此言,默不作声。 庾献忽有所感,看着天空中的灰云,开口说道,“我看奉孝这宝物还不完整,这样贸然催动,想必不是没有代价的吧。” 郭嘉刚才连鱼死网破的话都说了,恐怕这代价就连他也承受不起。 庾献这话显然说中了郭嘉的心事。 此时两人都不想同归于尽,就只能彼此妥协。 郭嘉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的开口问道,“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封印。” 庾献自然没有二话,“没问题。” 这时候,防止郭巨佬误判自爆,最重要的就是要坦诚。 而且庾献相信,那神秘的禁纹,恐怕就算画出来,也不是谁都能认出来的。 庾献为了表示诚意,主动将那禁纹展示了一点给郭嘉看。 他指尖凝气,在空中游走。 一道青气袅袅不散,在空中慢慢形成一个极为复杂的纹路。 这是当初重玄子在点仙缘时用过的术法,如今庾献早已掌握。 等到那纹路简单成型,庾献向郭嘉示意道,“如何?” 郭嘉对符箓之道只是有些耳闻,粗粗一判断,确实没看出有什么险恶之处。 “就是这个封印?”郭嘉有些不大信。 庾献也不瞒他,“这只是上面一小部分。” 郭嘉想了想,又问道,“这封印有什么效果?” 口中看似随意的问着,目中却闪着幽幽的光芒,专门看破虚实真伪。 “……” 庾献沉默了一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后只能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效果。我是从一处废墟中硬记下来的,而且我也只记住了一部分。” 庾献本以为这个说法会激怒郭嘉。 没想到郭嘉楞了一下,接着目中幽光消散,表情复杂的说道,“你很诚实。” 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道士也太不靠谱了吧。 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鬼的东西,竟然还想封印自己?! 要知道世间至锋利的东西,就是斩将台上的那口宝剑啊! 郭嘉思索了一下,觉得这波交换不亏。 “好,你先立下毒誓,然后再来封印。” …… 就在庾献忙着立誓的时候,刘焉也带着众文武远远离开。 今夜的事情,无疑会给益州上下多一个谈资。 临分别时,刘焉低声吩咐道,“如今益州还有用到那道士的时候,各位回去一定要好好保密,若是惹怒了他,咱们攻打汉中的事情,又要多一番波折。” 众文武听了,都赶紧表态。 “卑职等不是多嘴多舌之人,绝对不会耽误咱们益州的大事。” 刘焉这才放心的吩咐道,“你们都回去吧,今夜的事情,让手下人也不要大惊小怪。” 说着话,刘焉回头又看了那边一眼。 正见庾献面前那道袅袅青气,慢慢开始消散。 上面的纹理布局,慢慢模糊,最终看不清楚。 刘焉瞳孔猛然一缩,死死的盯着道兵营地的方向。 旁边的文武这时正应着,“我等回去一定好好的约束人马。” 刘焉这才回过神来,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等众将走散。 刘焉慢慢转身,回了自己的中军大帐。 随后,对帐外亲兵吩咐道,“本牧累了,天亮之前谁也不见。你等各自守在五十步开外,不要近前打扰。” 值夜的亲兵队闻言,轰然应诺。 等到周围守护的士兵走远,刘焉才像是托着什么珍贵东西一样,摊开右手。 右手之上,初时毫无动静。 只片刻功夫,就有一道微弱的锐金之气不知从哪里来,落入刘焉掌中。 紧接着又有一道锐金气息从帐外而来。 接着,袭来的锐金之气密密麻麻而至。这些气息虽然微弱,几乎无法被人察觉,但却来自四面八方。 来自刘焉脚下所站的这片土地。 那些锐金之气像是被捆住的鸟一样,被束缚在刘焉的掌心中,冲突不出。 随着锐金之气渐渐浓郁,刘焉的手掌之中,有一物似乎若隐若现而出。 那物慢慢长大,最后露出了一个古朴的小鼎。 这小鼎内外,画着表里山河,刻着密密麻麻的禁纹。 细看时,上面的部分纹路手法,竟和庾献刚才所画,有几分神似。 也就在这小鼎正中底部,浅浅的刻着几个极为古老的文字。 ——“黑水西河惟雍州。” 第386章 无事献殷勤 庾献和郭嘉暂时达成了默契。 离开的时候,两人都觉得这波不亏! 郭嘉基本可以确定,庾献所画的禁纹对他没有任何效果。 他的兵法运用如常,虎变之躯也没受影响。 若非还没弄明白那龟壳宝物有何玄奇,说不准就得当场翻脸。 至于庾献,想的就比较简单了。 这禁纹既然能封印苏妲己这样的一代妖后,那就算不完整,也绝对不会是画着玩玩的。 有很多强大的力量,之所以显得温驯,只是因为人们的无知而已…… 庾献算是勉强压下了郭巨佬这个隐患,接下来攻打剑阁,要面对的局面,就要简单一些了。 他也不惊动旁人,人马如龙一开,像是一只永不知疲倦的豹子一样,快速的向剑阁奔去。 守卫在剑阁营地的益州军探子,以为有猛兽来袭,直接在高处敲响了警钟。 等到尘头落下,前来迎战的校尉见到庾献,才知是国师到来。 这时夜色已经过半,庾献强忍疲惫,先去为妖桃聚敛生之气息。 随后才在越发高大的桃树下,打坐歇息。 第二日一早,庞德就精神抖擞的出关邀战。 昨夜防守剑阁的诸校尉还未觉的如何,赶来增援的文武都有些头皮发麻。 谁敢想象这位威风凛凛的猛将,竟然如行尸走肉一般,被一个少年掌控着。 偏偏庞德又实力超群,根本是碾压一样的存在。 和这样没有恐惧的家伙拼命,真的是谁也较真不起啊。 好在离开了剑阁的有利地形,庞德的强大实力也大打折扣。 “三头六臂”的体术虽强,但是迟缓的移动能力却是一个重大缺陷。 赶来相助的吕常,带着手下东州兵布下重重埋伏,一波波的消耗着庞德的气力。骑着南蛮象的星妖师虎视眈眈的盯在一旁,一旦前面有支撑不住的迹象,就驱赶着南蛮象向前,硬碰硬的将庞德逼退。 庞德几次想将象背上的星妖师斩杀,可那星妖师的本体是蛇身,柔软无比,庞德的许多次突袭,都被她惊险的化解。 随着疲惫渐生,庞德只得杀出一条血路,退回关内。 吕常见陈调这次没有出关助战,生怕他得空再去寻找什么猛人,连忙不顾辛劳,催动兵马开始围攻剑阁。 好在没多久,陈调就生龙活虎的出现在关楼上指挥防御。吕常象征性的又对着关楼放了一阵箭,才收兵回营。 吕常的衣甲还未解开,就听负责防御的校尉罗平慌张回报。 ——之前累成狗的庞德,又满血冲了出来。 吕常有些头皮发麻。 他让手下急催刘焉增兵,自己不得不再次出去迎战庞德。 好在这次打了没多久,刘焉就带着兵马赶到。 陈调见事不可为,在关楼上鸣金收兵,唤回了庞德。 刘焉和吕常见面,两人都忧心不已。 如今虽有鹤鸣道宫提供的妖桃可以跨越剑阁天险,但是这些日子损兵折将不在少数。庞德又丝毫不肯罢休的反复冲阵,恐怕等到妖桃长大,益州军已经拿不出足以两面夹攻的兵将了。 最后还是刘焉振作起了精神,安抚吕常,“昨夜军议之后,我就让青衣羌的妖师以灰鹤传信,唤犍为太守任岐前来助战。” 吕常闻言,追问道,“那任岐的意思?” 益州牧初战不利,不但没拿下剑阁,而且损兵折将颇多。 这件事对刘焉的威望是个重大的打击,任岐完全有理由稍加拖延。一旦刘焉再次受挫,那益州牧府在川中的权威就荡然无存。 任岐、贾龙等本土实权派,将会彻底将刘焉架空。 刘焉显然知道吕常的意思,他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早上灰鹤回来,带来了回信。犍为太守的兵马连夜动身,他的从事陈超已经单独上路,不日就会赶来剑阁。” 吕常有些动容,“想不到任岐竟有这样的器量。” 倒是刘焉现实一些,他淡淡说道,“如今这等乱世,若被外人看轻了,整个益州都会沦为鱼肉。难道少得了他任岐吗?本牧可以败,但是败的这么惨,却不是那些人想看到的。” 说完任岐的事情,刘焉又道,“托那位的关系,巫鬼宗门之人也会陆续赶到。他们的手段诡异,虽不利于沙场争斗,但若用的得当,也会收到奇效。再加上有重玄子那老道为诸将校疗伤,相信那些人很快就能痊愈。” 昨日吕常对阵庞德的时候,被打碎肩胛,就是在重玄子的救治下完好如初。 可惜事发突然,益州牧府搜集不到足够多的珍贵药材,不然的话,那几个受伤的校尉都能很快回到战场。 吕常听了刘焉这番话,总算安心了许多,他又提醒了一句,“赵司马那里,州牧还要多用一些心啊。” 赵韪是川中猛将,手下的两校尉也颇为英勇。如今负气闭营不出,对中军的士气是个很大的打击。 刘焉闻言,笑着拍了拍吕常的胳膊,理所当然的说道,“我自晓得,你和赵司马都是陪我入川之人,乃是我真正的心腹。我岂能让你们心寒。” 吕常见刘焉胸有成算,当即安心离开,去整顿兵马。 等吕常离去,刘焉的表情慢慢收敛。 益州这般内忧外患,刘焉这个益州牧不得不如履薄冰。 陪他入川之人固然更加忠诚,但能聚在他身边筹划这件事情,也说明了这些人无不是野心勃勃之辈。 等以后在川中羽翼丰满了,少不得是要慢慢除去的…… 眼看日头接近正午,刘焉让随从留在原地,慢慢向法坛行去。 正在打坐休息的庾献睁眼,对刘焉说道,“州牧来的早了些,时辰还未到。” 刘焉正眼带异色的打量庾献,闻言笑道,“国师为我大汉调理阴阳,抚定五行,劳苦功高,是朝廷柱石,我岂能太过怠慢。” 庾献听的一头雾水。 这刘焉说的什么鬼话。 自己这个国师怎么来的,刘焉这个层次的人,岂会不清楚? 如今只因为庾献的这个身份对刘焉有利,这才得到他的承认。 何来什么劳苦功高一说? 两人本就是单纯的彼此利用,这家伙无事献殷勤,莫非有什么图谋? 第387章 讨此不义 不管如何,刘焉的这马屁,庾献可不能接。 他神色平静的回道,“贫道的根脚,想必州牧从鬼姬那里听过。不过是山中一道童而已。” “一时机缘巧合,被董卓这乱臣贼子所利用,才得了国师之位。如今社稷败坏至此,贫道虽有心却也无力。州牧身为皇室宗亲,又是封疆牧伯,才是这乱世的中流砥柱。” 刘焉听了哈哈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庾献,“国师何必瞒我,如今关东纷纷传言,说是国师名为董贼所用,实际上是当今天子信赖之人。天子甚至还秘密传下衣带诏,让国师征召义兵,击垮董贼。国师秘而不宣,莫非对本牧的忠诚还有疑虑吗?” 庾献听了衣带诏三个字,就知道孙坚已经在关东自立山头了。 孙坚兵马精悍,又有许多武将辅佐,可惜整体实力不足,不得不托身在袁术旗下。 庾献在洛阳皇宫中的自作聪明,虽然被天意戏弄,吃了个闷亏,但仍旧轻微的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孙坚拿到手里的,已经不再是见不得人的传国玉玺了,而是汉天子以十常侍毕岚的鲜血亲手所书的衣带诏! 这衣带诏对关东群雄意义重大。 之前关东联军虽然不计毁誉,共济国难,但他们起兵对抗朝廷的事情,和乱臣贼子实质上是没什么区别的。 可有此衣带诏在手,就足以把他们起兵的行为洗白。 孙坚也从历史上的众人觊觎,变成了抢手香饽饽。 至于衣带诏的来历,孙坚也大大方方的告知众人。 这件事本来就是真的,孙坚没必要在细节上弄的不清不白。 于是,妖道庾献为汉天子密送衣带诏的事情,也流传开来。 这件事庾献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董卓的西凉军迟早要完蛋。他这个国师,也急需要为自己洗白。 庾献故意沉吟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说道,“莫非孙文台已经举义?” 刘焉见庾献提到孙坚,心中越发笃定。 他笑着说道,“正是如此。国师为我刘家天下操劳,请受我一拜。” 说着,装模作样的就要行礼。 庾献用袖一拂,将他托起,“贫道是大汉的国师,有些事情,义不容辞。” 刘焉顺势起身,不经意的问道,“天子令孙文台起兵,莫非只授予了区区衣带诏?若仅如此,岂能对抗董卓强贼。” 嗯? 庾献心中生疑,不知刘焉为何有此一问。 庾献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州牧这是何意?” 刘焉目中带着期待,迫不及待的问道,“难道,就没有什么镇压气运的宝物吗?” 听了刘焉此问,庾献脸色微变,脑中迅速的思索起来。 孙坚自然是带了宝物离开洛阳的。 一件是秦皇功德之物,“一斗”。 一件是洛阳宫城的阵眼,“浑天仪”。 刘焉这般问,可见这两件宝物仍被孙坚秘不示人,可既然如此,刘焉不至于会无的放矢,平白说出这样的话来。 莫非之前自己的力撼庞德的表现,让他以为自己从汉天子那里得了什么宝贝? 庾献暗感不妙。 怀璧其罪的道理,他可是明白的。 万一刘焉认为自己得了什么天大好处,岂不是会被算计? 庾献不肯平白背这个锅,当即果断卖了孙文台,“天子赐下的宝物有两件,贫道已经尽数给了孙坚。” “嗯?已经给了孙文台?” 刘焉脸色大变,连忙追问道,“不知是何宝物?” 庾献故意含糊其辞道,“贫道受人之托,不便直言。只能告诉州牧,这两件宝物一件器大能容,一件神力不绝。” 至于到底是什么,就让刘焉自己去猜吧。 刘焉闻言,低头自语了几句,“器大能容、器大能容……” 连说几遍。 脸上的失望,就连庾献都看的清清楚楚。 半晌刘焉才抬头,颇有些失魂落魄的说道。 “竟然让孙文台得了这件东西,难怪他能成事。” 又满是惋惜,“不知是何处之物,可惜与我无缘。” 庾献听了此话,满是不解。 却又不便接话。 既然刘焉已经相信了宝物不是在自己这里,那他没必要画蛇添足。 庾献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主动岔开话题,“州牧,时辰正好,该祭拜妖桃了。” 刘焉这才回过神来,“好。是该祭拜妖桃了。” 刘焉满腹心思的跟着庾献上了法坛。 庾献有心试探下鬼姬会不会再来,等刘焉念完祷词之后,故意停顿了一会儿。 一直到祭文的灰烬快凉,鬼姬都未出现。 庾献不得不亲自敲钟击磬,完成仪式。 同时,这件事也让庾献越发清晰的明白,巫颜之前的举动,完全是针对自己的。 巫颜很可能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上封印着一位神只。 只是庾献还不确定,这判断是来源于她自己,还是她背后的某位。 祭礼完成,依旧是无数的桃花如同粉红的瀑布一般坠落。 桃树下的两人,各有心事。 已经没有心情再欣赏这般美丽。 庾献明显能感受到益州兵马上下的动摇,出于振奋士气的考虑,他依旧鼓荡大风,将这些桃花吹入剑门关内。 这次再也没有郭嘉出来捣乱,大片的桃花如同粉色的河流汇入剑门关。 益州军的兵马等了半晌,见关内没有动静,都神情激动的大声欢呼起来。 在他们看来,自然是因为自家国师震慑了关内的那位兵法家,让他不敢出手。 剑阁上的汉中守军也借此明白了,自家的靠山,恐怕已经不在了。 这让剑阁守军的士气消沉了不少。 陈调在关城上皱着眉头看完了整个祭祀。 他的神情慢慢肃然。 陈调看了看那飞涌而来的桃花,又看了看关下的妖道,满脸都是厌憎之色。 “此不义之举也!” 随着陈调开口,一旁威武矗立的庞德,也轻轻重复,“此不义之举也。” 陈调根本没注意到身旁的庞德,也没有多想这妖桃给剑阁带来的巨大威胁,只是发自本心的认真开口说道,“我当讨此不义!” 一旁的庞德,也跟着坚定了自己的本心,“我当讨此不义!” 随着此言出口,陈调忽然心有所动。 少年张开手掌。 那天空中流淌过的粉红花河中,一片花瓣轻轻飘落。 在他掌心。 第388章 游学儒生 从梓潼一路东南,便是巴郡。 巴郡山河险要,又多夷民居住,不管是初来乍到的刘焉,还是扎根当地的贾龙、任岐等人,都不想在大局未定前,早早招惹这个麻烦。 这次刘焉讨伐汉中,便没有动用巴郡的兵卒,只是让郡中就近接济一些粮草。 后来犍为太守任岐的兵马远来无粮,刘焉让任岐将兵马一分为二,在阆中和西充国两地就食。 按照刘焉原本的计划,待他首战得胜打下剑阁之后,会留在剑阁稍事休整。与此同时,任岐的兵马会从阆中和西充国水陆并进,在葭萌关下会合,随后由这支生力军快速夺下关卡,掌握金牛道。 可如今计划不如变化,刘焉在剑阁之前屡屡受挫,陆地上打不开局面。 若是仅仅用一支孤军,从阆中沿阆江而上,则免不了腹背受敌的结果。 犍为太守任岐观望犹豫了良久,终于等来了刘焉的命令。 展信看后,任岐就从西充国发兵北上,又让指挥阆中兵马的从事陈超,只身去剑阁军前效力。 陈超接了军令,呼哨一声,架上了鹞鹰,单人独骑,急急向剑阁而行。 只半日功夫,就到了梓潼地界。 正行间,迎面就来了个穿着一身儒衫的中年书生。那书生寻常相貌,骑着一匹瘦马,看着颇为悠闲。 陈超和他擦肩而过,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今益州正大兴兵戈,怎会有儒生这时候出去游学。 陈超当即勒转马头,大喝一声,“站住!” 那中年书生闻言,停下马来,笑着问道,“将军寻我何事?” 陈超喝问道,“你是何人,又往何处去?” 那中年书生听了,仔细打量了陈超几眼,见好一个骁勇猛将,当即开言道,“我观将军锐气冲天,勇不可挡,莫非是要赶赴沙场?” 陈超眉头一皱,怒声喝道,“老实回答,哪来这么多废话?!” 那中年书生听了也不恼,笑呵呵的说道,“难怪不认得我,原来是外郡之将。实不相瞒,我乃是蜀郡书生,名字唤做赵嵩。昨日去军前投奔,打算搏个富贵,州牧听说我是蜀人,安排了一件机要事给我。” “哦?” 陈超神色略缓,原来是去投军的。 仔细听来,口音倒也对的上。 只是他心中有些不屑,哂笑道,“你初来乍到,能给你什么机要事?好好在军中做事,莫图什么侥幸。” 那中年文士赵嵩听了,立刻换上了恭谨的神色。 “多谢将军教诲。只是这件事,着实关键。” “咦?”陈超被勾起了好奇,“你且说来听听,若是什么紧要的,说不定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 赵嵩笑笑,当即说道,“不知道将军认不认得我蜀郡郡丞甘宁?” 陈超听了,神色郑重了不少,“是他啊。” 甘宁这会儿虽然名声不显,但是不少本土豪杰都知道他的本事。 “莫非刘州牧打算让甘郡丞去军前效力?哼,也算他识人。” 赵嵩脸色古怪的看了陈超一眼,“将军这可猜错了。” 陈超纳闷,“怎么,莫非州牧不知我蜀中有甘兴霸?” 赵嵩答道,“非也。前些日子,甘郡丞督粮前往剑阁。因为庞德逞凶,大军受挫,甘郡丞主动要去迎战庞德。谁料不知怎么,刘州牧竟然将他破口大骂,说他身为郡丞,不思料理郡务,反倒跑来谄媚上官,寄望战场行险,搏一侥幸。甘宁大怒,愤而离开。” 陈超听到这里,满脸都是不敢相信。 “州牧怎么这么不晓事,该不是你骗我的吧?” 赵嵩听了满脸苦笑,“这种事我怎么敢胡编,将军到了军前,随便找人问问便知。” 陈超听了,并未表态。 又问道,“州牧让你做的机要事,莫非就和甘宁有关?” 赵嵩脸上带着一种被人识破的心虚,他左右看看,低声道,“州牧看我是蜀郡人,让我回去留心蜀郡的动静。万一甘宁有了反义,就及时回报。” 陈超低头想了想,冷笑道,“不管你说的真假,单凭你沿途散布这些言语,不是有着邪心,就是办事不利之人。你也不必去蜀郡了,我正好前往军前,把你交还给州牧吧。” 赵嵩听了一呆,半晌才道,“也罢,反正不是什么好差使。” 两人于是转而向剑阁同行。 陈超赶路速度极快,带上赵嵩这个书生就有些累赘了。 不过听了赵嵩的话后,他也没了一开始那股劲头。 自荐的甘宁尚且如此,他这个犍为太守的亲信,又岂能被重用? 路上的时候,陈超架在臂上的鹞鹰主动飞起。 那鹞鹰的翅膀在空中扇了几扇,身形就变得的如同屋盖一般巨大。 去了一会儿,就带回来一只尚在挣扎的黄羊。 陈超看看日头偏西,随意找了一处溪水,将黄羊杀掉,洗剥了和赵嵩同食。 赵嵩看着陈超撕咬带血生肉,感到一阵阵反胃。 陈超见赵嵩拿着生肉无从下口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赵嵩只得掩饰尴尬,没话找话的说道,“将军胃口真好,莫非是一早就赶路来了。” 陈超顺口答道,“不错,若不是你这个累赘。我都能赶到剑阁了。” 赵嵩来了兴趣,他拍着胸脯说道,“某也读过几本兵书,给将军参详参详如何?” 陈超听了耻笑道,“你懂个屁。要是看点那玩意就能打仗,天下岂不人人都是兵法家。” 赵嵩不服气的说道,“将军且听我说。” “如果我所料不错,将军到了军前,也无非是在赵韪、吕常等人麾下做个斗将。打生打死不说,就算有些功劳,也会落到别人头上。以我之见,将军何不趁着庞德出关厮杀的时候,趁虚而入偷袭剑阁。若能夺下关卡,自然是将军的大功!就算不能,能趁乱擒下陈调小儿,也是一桩美事。” 陈超咀嚼几口,将口中血肉咽下,“你知道什么?那剑阁岂是好入的?万一被人发现,我孤掌难鸣,也成不了什么事。” 赵嵩眼珠一转,提醒道,“剑阁前方防守森严,但是后方却未必如此。将军若是沿阆江而上,先去葭萌,然后从后方偷入,恐怕就简单许多。” “切!想的简单。” 陈超不屑一顾。 赵嵩微微一笑,也不多言,转而努力对付手中的生肉。 只是刚吃一口,就觉得腥气扑鼻,口中一阵阵干呕。 陈超眉头一皱,赵嵩连忙告罪,拿着生肉起身躲往远处树后。 陈超也不在意,等他大快朵颐完了,才醒觉那赵嵩竟迟迟没有回转。 陈超提刀起身,巡了一圈,没发现任何的踪迹。 陈超心中起疑,“这家伙怕有古怪,看来我这次要谨慎行事了。” 第389章 灼灼其华 在接下来的几天,剑阁守兵向关外的益州兵马发动了几次突袭。 庞德固然是勇悍无双,陈调也猛地让人难以置信。 原本他的实力也就是和诸校尉一个级别,这次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勇力倍增,屡屡冲阵。 而且让庾献觉得有些不妙的是,陈调突袭的目标似乎从毁掉妖桃,阻止妖桃成长,变成了袭杀自己。 有一次庾献尚在蓬芦之中,便被陈调冲杀过来。 好在庾献这边有星妖师重点照顾,陈调尚未冲到跟前,就被打退。 庾献有些费解,就算没有他主持仪式,也会有其他鹤鸣宫的道士来做此事。若要破坏益州军的夺关计划,毁掉那妖桃,阻止那妖桃复苏,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夜间的时候,庾献愈发能清晰的感受到妖桃附近那类型情绪的波动在增加。 庾献仔细感受这难得的修道体悟。 可惜重玄子没有明示,庾献也不知道要思考的方向,每每总是一无所得。 随着那妖桃慢慢复苏,庾献也发现了另外一个现象。 桃树上的桃花慢慢变得稀少。 虽然刘焉祭拜之后,仍然有大量的桃花掉落,但是已经不像是之前的桃花瀑布那样让人窒息。 庾献心中有些猜测。 莫非随着刘焉祭拜,逼迫它生长,以后这妖桃将会越来越难以繁衍? 难怪此事需要有大气运的人来做。 这件事确实太过折损阴德。 庾献想着,依旧将落地的桃花吹入剑门关内。 这已经是庾献重要的攻心方略。 只要持续的给剑阁守军压力,随着桃树越来越巨大,他们迟早会意识到剑阁已经失去天险,随时都会陷落。 益州军已经顿兵城下许久,如果能兵不血刃的夺下此关,可以极大的提振士气。 这一日,刘焉走后不久,庞德再次来攻。这次出城的兵马众多,让防守此地的吕常跟着紧张起来。 庾献猜测陈调八成还要来打自己,他索性不离战场,直接在桃树下等待陈调。 星妖师在战场上见庾献不动,直接驱动南蛮象来到庾献跟前。 两人所料果然不错,等庞德将益州军的阵线撕开,陈调就一马当先向庾献冲来。 星妖师笑嘻嘻的问道,“国师,你怎么得罪这个小家伙了?” 庾献自己也莫名奇妙。 说起来,庾献对这家伙还是有些好感的。 他淡然说道,“抓住问问便知。” 看着陈调越冲越近,庾献的身躯慢慢强壮,肌肉鼓突,身高也拔高了一尺。 陈调见庾献做好了迎战准备,索性也不遮掩,直接大喝道。 “不义妖道,还不受死!” 脾气还挺冲。 庾献有之前的几次交手经验,打起陈调来一点也不虚。 两人就像是早有呼唤的野兽一样狠狠的对撞在一起,在桃树之下大打出手。 庾献道袍烈烈出手狠重,陈调挟怒而来不惜身命。 短短时间,彼此就交手十余个回合。 庾献见陈调没用那邪门的术法,当即再无顾虑,毫不犹豫的用出了“周公入梦术”。 强控出手,陈调措不及防,身子一晃就摔倒在桃树之下。 庾献大喜,连忙上前拿人。 就在这时,一旁观战的星妖师忽然尖声提醒道,“小心!” 庾献飞快四顾,却没发现任何异常。正狐疑的看向星妖师,这时却猛然注意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影子之中。 影子? 庾献飞快地抬头,就见一只巨大的如同穹盖的鹞鹰正在下降。 那锋利的爪子,微微张开,闪耀着危险的光芒。 星妖师用力的敲打着胯下的南蛮象,那巨象被星妖师催动,迈开大步子向庾献所在的地方冲来。 庾献这会儿哪还顾得上捉拿陈调,他连忙催动杀伐之力开启了“人马如龙”。随后以极快的速度向星妖师冲去。 庾献的速度对于那巨大的鹞鹰显然有些微不足道。那巨大的阴影只是稍微改变方向,就仍然笼罩下来。 好在星妖师反应的极快,她直接在象背上现出原形,变为一支数丈长,颜色灰白的大蛇。长长的蛇尾敏捷的探出,将庾献卷了过来。 那鹞鹰见星妖师现形,发出兴奋的唳叫,随后加速向星妖师落了下来。 星妖师护着庾献往巨象之下一躲。 那巨象也注意到了天空中的敌人,愤怒的将长长的獠牙向空中挑去。 巨牙利爪相撞,空中那巨大的鹞鹰抵受不住,连接翻滚数下,重重的砸落在地。 从那鹞鹰背上,忽然跳出个彪悍骁勇,手执利斧之人。 早就注意着这边战斗的吕常见了惊怒交加,口中大骂道,“陈超,你竟然敢反!” 陈超听了此言,远远看了吕常一眼,哈哈一笑道,“往大了说,我是朝廷之臣。往小了说,还有任太守在上。我反哪个?” 庾献在旁听了心中一凛。 这就是陈超?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走向,这人应该是在刘焉夺下汉中之后,才追随任歧叛乱,怎么会在这时候投奔了汉中军? 这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任歧的态度又是如何? 星妖师却没那么多想法,她重新化为人形,嘶嘶尖叫着,骑在南蛮象上向陈超逼近。 陈超不慌不忙的看着星妖师,口中笑道,“今日还不是教训你们的时候。” 说完,口中呼哨了一声。 那在地上翻滚的鹞鹰,勉强起身,扑腾着翅膀向陈超飞来。 陈超从地上拽起已经接近苏醒的陈调,身子一翻,上了鹞鹰,直接飞入剑门关中。 庞德见状,也不再纠缠,掩护着出关的兵马,退回关城之内。 庾献和吕常一碰面,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庾献开口问道,“陈超在这里,那任歧呢?” 庾献有些怀疑陈超的叛乱跟陈调小儿有些关系,但毕竟在历史上,陈超和任歧也不是什么安分人物。 到底真相如何,谁也不好说。 吕常断然说道,“国师说的有理,我这就去向州牧示警,随时警惕任歧的兵马调动。” 庾献又嘱咐道,“还望吕将军派人知会我师父一声,就说我有事向他请教,希望他能来关前一趟。” 吕常自然不会推辞。 此时时间已经不早,庾献估摸着恐怕明天重玄子才能赶来这里。 他消耗了不少精力,径自回芦篷安坐。 等到夜色落下,庾献再次起身,前往法坛为妖桃汇聚四方生气。 这次,庾献能够越发明显的察觉到妖桃的情绪波动。 恍惚间,庾献仿佛听到了一位女子在树下轻叹。 一截枯枝,思绪就凭空出现了。 世界这般奇妙。 思及自身,难道不也是这般如此吗? 到了第二日正午,重玄子才和祭拜妖桃的刘焉一起赶来。 刘焉的脸色极差,显然陈超的叛乱给了他不小的冲击。 庾献向重玄子微微施礼,准备等仪式完成之后,再去请教。 这次的祭典进行的极快。 庾献有心事在身,刘焉也已经迫不及待要尽快打破剑阁。 他受困于剑门关太久,陈超的叛乱已经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等到祭典完成,依旧是满树桃花落下。 只是上面的桃花数量,已经大不如前。 重玄子老道似乎察觉到什么异样的地方,他伸出手掌,接过一朵桃花。 打量了许久,幽幽叹道,“自明日起,这妖桃无需祭拜了。” 庾献莫名奇妙,向老道问道,“这是为何?” 老道将手中花朵碾碎,摊在掌心。 “这妖桃已经分出阴阳,桃花之中再无雄蕊。” 庾献听了眉头微皱,却也只道一句,“原来如此。” 庾献略微有些体悟,当即不再向重玄子请教。 每人有自己要领悟的道,只要有了种子,等它静静萌芽便是。 刘焉对不再祭拜的事情倒很是满意。 他已经明白这是折损阴德的事情,之前为了王图霸业,他别无选择。 刘焉并未向庾献过多吐露军机。 只提了一句,任歧在听说陈超叛乱之后,孤身一人前来请罪。 庾献对此没有太多期待。 这不过是一种政治上的宣示罢了。 刘焉如今形势糟糕,任歧还有贾龙这个强援在外,无论刘焉多么想借机铲除犍为郡的本土派,这都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恐怕任歧不但毫发无伤,还会得到来自益州牧府的宣慰。 陈调上次的突袭终于让他认清了现实,第二日一整天,剑阁之内的兵马都没有再次出关。 唯一让庾献有些意外的就是,到了正午的时候,妖桃之上依旧开始慢慢开花。 庾献担心仍有什么变数,亲自爬上桃树查看花蕊。 好在阴阳已定,便成规则,并未出什么差池。 就在庾献认为,后续的时间不过是慢慢等待的水磨功夫时,意外再次发生。 满树的桃花依旧掉落,在桃树之下缤纷的铺满一地。 这让庾献大为不解。 妖桃已经自定阴阳,那刘焉也就没了拜祭的必要。 可是既然没有了这个仪式,这些桃花为何依旧会坠落满地? 庾献思索良久,没得到什么结果。 又过了一日,桃花再次于正午盛开。 桃花的数目虽然在大幅度减少,但开的芬芳扑鼻,香气越发浓郁。那明艳的桃花灼灼,色彩鲜艳如火。 庾献站在树下静静看着。 桃花再次落满一地。 第390章 葭萌关四将 庾献转身离去。 “这本该混沌未分的妖桃,既然能自定阴阳,自然也能自己决定是否凋谢……” “而这,又是为何呢?” 到了晚间,庾献在桃树之下停留许久。 可惜,随着妖桃的思绪成熟,竟似乎在刻意的躲避庾献的感知。 庾献一夜努力,俱化徒劳。 第二日正午,妖桃应时萌动,再次开出花朵。 接着,那桃花在极短的时间,就开始凋零掉落。 庾献看了许久,依旧一无所得。 这妖桃的枝干已经极为庞大,从桃树之上,就能轻易的窥探剑阁内的兵力布防。 而且桃枝也如庾献所期待的那样,慢慢向关内延伸去。 再等一二日,等到妖桃的树冠凌驾剑门关,就是益州军大举进攻的时候。 庾献从地上捡起一朵桃花,摊在掌中。 桃花明艳柔嫩。 庾献摇头,口中轻笑道,“你这小妖,到底在想什么?” 说完,心中一动,向那桃花吹出一口生之气息。 桃花在庾献掌中轻轻翻滚,终于从他掌中掉落。 那飘落的桃花花瓣轻颤,翩翩而动,刚离开庾献的手掌,就如同一只粉色的蝴蝶,向剑门关的方向慢慢飞去。 这粉色蝴蝶在烈日的照耀下,仿佛在闪闪发光。 就算是在白日,庾献也感受到了来自妖桃那若有若无的喜悦。 庾献恍然大悟,哈哈笑道,“原来如此。” 当即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鼓动大风,向剑阁方向吹去。 地上的桃花悉数被卷起,如同一匹绵延的华丽锦帛,落入剑门关中。 庾献悠哉悠哉的回了芦蓬。 他道心宁静,许多体悟油然而生。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 桃花每日按时落下。 庾献如同看小儿女戏耍的长辈,将桃花悉数送入剑门关中。 那妖桃树也在益州军大群兵马的围簇下,终于覆盖了剑门关的关楼。 这几日等待的工夫,重玄子已经让受伤的诸将校恢复如初。 刘焉几乎孤注一掷的把希望放在这次的两路夹攻上。 东州兵将领吕常带着三校尉负责围攻正门。 沈弥、娄发两前锋,则戴罪立功,领兵从妖桃树上居高临下攻打关楼。 除此之外,刘焉还亲自带着严颜、张松、黄权等人居中策应。 剑门关外,如同一个早已预备好的刀兵炼狱,等待着妖桃覆盖剑阁的那一刻。 那妖桃却仍旧无知的生长,欢欣的将枝桠探向剑阁。 …… 剑门关上的陈调也在关注着城外的进展。 汉中军兵微将寡,能够倚赖的,只有这剑阁天险。有这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庞德这样的猛将才能把自身价值发挥到极致。 如今妖桃长成,天险已失,是离开的时候了。 陈调看着益州兵马如同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爬上妖桃树,随后乱箭压制关楼,以绳索向下攀爬。 陈调有些遗憾,却也只能带着兵马弃关而走。 至此,益州军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困扰他们许多时日的剑阁,终于告破! 守卫剑阁的汉中军死伤不多,陈调等武官更是全身而退。 前来支援的从事陈超更是莫名投敌。 这无疑是一场难看的胜利。 但,总算是赢了。 刘焉起兵讨伐汉中的事情,时至今日,多少是有了进展。 庾献站在剑阁关楼上,看着底下的兵马慢慢入关。 旁边的吴懿撇着嘴,下巴向远处一抬,口中揶揄道,“州牧看上去春风得意的很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打了多大胜仗呢。” 吴懿和刘焉有悔婚夺妹之仇,虽说后来证明了这是汉中主簿赵嵩耍的花招,但是芥蒂埋下,自然不是那么好平复的。 再加上吴懿最近一直在为庾献效力,和刘焉之间的主从之情,越发淡薄。 庾献瞧过去,见刘焉正容光焕发的带着手下将校视察剑阁,安置兵马。 庾献淡淡一笑,哂道,“他当然要高兴。对于很多观望益州风向的人来说,他们不需要在意过程,只需要知道赢家是谁就可以了。虽然这还不值得他们下重注,但也足够引诱他们下场玩两手了。” 吴懿对之后的战事却不乐观。 “希望如此吧,葭萌关四将可不是好惹的。现在还有陈调、庞德、陈超他们引兵过去。到时候,恐怕又是一场恶战。” 葭萌关掌握着金牛道的咽喉,是益州军不得不面对的一个坎儿。 庾献闻言问道,“那葭萌关四将是何来历?” 吴懿挠挠头,“我也只是听说,具体如何,还得问问那些川中出身的将领。我刚来川中的时候听人提起几句,说是葭萌关四将曾在同一处洞府修行,很是学到了一身本领。而且这四人每人都有一件异宝,极为难缠。” 庾献听了微微皱眉。 庞德勇猛,陈调古怪,若是再有这样四人相助,那恐怕葭萌关真要打一场恶战了。以益州军如今的实力,恐怕胜负难料。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重玄子等一干道人,也上了关楼。 庾献不敢怠慢,主动相迎。 那老道抚须笑道,“徒儿做的不错,让为师省了不少心思。” 说完,老道目视着巨大无比的妖桃树,看了良久,向庾献问道,“如今剑阁已下,这桃树你准备如何处置?” 庾献讶异,“要由徒儿处置吗?” 老道颔首道,“自然。有因就有果,有始就有终。剑阁是出入川中的要道,往日里有不少百姓商旅往来。这桃树乃是妖类,我等既然造出这等妖物,总要有个了结。不然,免不了为祸一方。” 庾献闻言默然。 这小妖刚刚诞生了些许懵懂情怀,就由他而生,由他而死。 庾献犹豫了一下,向老道请求道,“师父,这妖桃生长太快,根基空乏。恐怕数十年间,也未必能为祸。且留它些时日吧,此间事了之后,我定会亲手来处理它。” 老道回头看着庾献,微笑道,“自无不可。” 说完,看着远方淡淡道,“这本就是你未完的修行。” 庾献一怔。 竟一时弄不明白,老道话中是什么意思。 第391章 郭什么郭 送走了老道,庾献对吴懿吩咐道,“咱们也走吧。早点在关内为兵马寻一安静的住处。如我所料不错的话,咱们还要在这待一段时间。” 吴懿有些不信,“不会吧,现在汉中军新败,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只要咱们不给他们整顿的时间,大噪声势,水陆同时进兵葭萌关,说不定陈调小儿立足未稳,就得退去白水关。” 庾献闻言摇头,“哪有那么简单。剑阁之内只有守兵数百,这些日子咱们上万大军轮番攻打,你见哪个有过惧色?” 吴懿憋了一会儿,低声道,“八成又是那陈调小儿的邪术。” 自从犍为郡从事陈超叛乱之后,陈调已经成了益州军中的话题禁忌。 特别是那些上阵之将,他们不但忌讳讨论陈调,就连要面对的敌人陈超都不愿多谈。 原因很简单,若是对陈超痛斥讨伐,谁敢说下一个被陈调用邪法裹挟走的不会是他们自己? 若是为陈超开脱求情,免不得又会招来刘焉的忌惮。说不定还会被怀疑是否已经着了陈调的道。 要知道就连赵韪这样位高权重的宿将,都顾不住麾下校尉,其他人谁敢侥幸。 庾献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陈调就留在葭萌关抵抗,恐怕那里的军心也会在极短的时间收拢。” 葭萌关在历史上就是一处难以逾越的关隘。 刘备取西川的时候,就是在葭萌关反水,掉头攻打刘璋。 刘璋让扶禁和向存两将率领上万益州兵,从阆水突袭刘备后路,结果负责防守葭萌关的霍峻,只靠几百人就抵挡了上万益州军整整一年。 “咱们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刘焉自然不会糊涂。经历了剑阁之战,他应该已经放下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与其一头扎进一场胜负难料的战斗,不如充分的利用剑阁的胜利,来营造声势。” 剑阁之战的挫败,应该让刘焉认清了现实。刘焉应该会利用这个机会,加紧寻求各方援助。 这个时间窗口对庾献也很重要,他正好可以去弄清楚鬼姬和南川鬼王到底是什么态度。 庾献想着,对吴懿吩咐道,“之后想必都是些无用的军议,你替我推掉就是,这几日我偶有所得,等扎营之后就会闭关。” “好。”吴懿自无二话。 下了关楼,吴懿主动请缨,在关内奔走一番,选中了一处开阔竹林,作为鬼卒道兵的扎营地。 葭萌关离剑阁足有四十里地,倒也不用担心会被偷袭。 吴懿领兵扎营后不久,刘焉就派人来寻庾献去军议。 吴懿直接出面回绝。 这次的军议主要是为了动员各家背后的力量,庾献孤家寡人一个,去与不去,刘焉并不是特别在意。 等一切安置完毕,庾献让人唤来毕平、袁敬二人。 “这些日子,我那冯笑师侄可有什么异常。” 两人听了都说道,“并未有何异常。” 那冯笑出川之后很是活跃了一阵,最近不知为何,每日阴沉着脸,好像别人欠了他很多钱一样。 “没有异常?”庾献思索了一下,不应该啊,郭嘉这般恃才傲物,岂是能受委屈之人? 以他的聪明才智,参透“鳖行符”的秘密,只是时间问题。 就算一时想不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有“鳖行符”这大杀器在,郭嘉也不该让自己处在任人宰割的地步。 “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问题。看来今天还要冒险一试,去看看郭嘉有什么古怪。” 庾献暗暗打定主意,又问道,“南川鬼王呢,他这几日有什么动静?” 毕平和袁敬面面相觑,他们只是刚刚开始修行的鬼卒,哪敢监视这样的鬼祖宗。 毕平回道,“这位鬼王来去莫测,不是我等能够掌握的。” 袁敬倒是有些主意,“这件事可以问问吴校尉,他们有些交情。” “哦?”庾献奇怪,吴懿一个武将,怎么和南川鬼王能混到一块? 袁敬主动答道,“吴校尉人面很广,那南川鬼王自称是师叔的长辈,时常跟着吴校尉各营去混吃混喝。” 原来如此,这就不奇怪了。 南川鬼王契约的是饿死鬼,每日都像是吃不够一样。能吃到一两样新奇食物,哪怕味道极差,也能让他极大满足。 有时间倒是可以让他见识下庾献所知的那些黑暗料理。 袁敬又补充道,“最近也有几个巫鬼道中人来投。听说是南川鬼王在这里,又走了两个。” 庾献点头,“知道了。” 他低头想了想,问道,“冯师侄在哪,我想见见他。” 毕平忙道,“营里的事情,我更清楚一些,我陪师叔过去吧。” 庾献自无不可。 道兵鬼卒这边的营地,已经粗粗有了模样。庾献预计刘焉不会很早发动进攻,早就嘱咐吴懿要修的精细些。 不少鬼卒正在修治竹屋,开挖沟渠。 此时已是八月下旬,正是酷热难耐的时候。 好在道兵鬼卒不是寻常兵马,无须理会许多扎营规则。 他们在竹林荫中砍出一片空地,以青翠的竹枝修造营帐。 清风徐来,溪水漫流。 这让在空地扎营的益州军羡慕不已。 不一会儿,庾献找到了装模作样跟着众鬼卒扛竹子的郭嘉。 郭嘉跟着众鬼卒一起,都用了“鬼上身”的法门,脸上青气缭绕,阴森恐怖。 庾献眼神微眯。 这到底是郭嘉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还是已经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大人虎变”上,准备从巫鬼之术寻求突破呢? 巫鬼之术的鬼上身,同样有强化肉体的功效,只是这法门副作用极大,和“大人虎变”有云泥之别。 庾献对此不但不敢小看,反倒惴惴不安起来。 郭奉孝是谁? 那可是能自创兵法的巨佬,汉末最顶尖的大军师!这个时代最聪明的人! 一个灵感的触发都有可能带来恐怖变化。 庾献对此只能说,不愧是巨佬! 这会儿功夫,郭嘉也注意到了庾献,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庾献轻咳一声,主动招呼,“郭、郭巨佬。” 情况不明,得客气点。 郭嘉闻言,脸色大变。 瞎说什么呢?郭什么郭! 郭嘉看着左右,一脸警惕的说道,“我冯笑,大丈夫男子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你可不要毁我清誉。” 第392章 你不配做巨佬 庾献被郭嘉弄的狐疑不已。 郭巨佬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不是摊牌过了? 郭嘉兀自拍着胸脯大声道,“我冯笑,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一旁的毕平看不下去了,开口呵斥道,“冯师弟,对庾师叔客气点。” 郭嘉也不着恼,不放心的看着庾献提醒道,“师叔可别认错了。” 庾献闹不清楚郭嘉这是几个意思。 心中有些鄙夷,这咋还演上了。 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郭嘉说道,“贫道入门虽然早些,但是驭鬼之道上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们的,这声师叔受着惭愧。” 知道就好。 不等郭嘉回答,庾献接着笑眯眯的说道,“不过你叫的亲切,我听着也舒坦。咱们就不论师门关系了,不如以后你就叫我一声叔叔,我叫你一声贤侄,如何?” 郭嘉眼前一黑,差点气晕了。 这狗道士! 旁边的毕平却是满脸羡慕,这就是沾亲带故了啊! 他在旁边跟着帮腔,“师弟,庾师叔是有大法力的人,更贵为国师之尊,他能认你,我都替你高兴。” 毕平修道未久,仍旧是一颗凡心。 在他看来,堂堂朝廷两千石的国师,恐怕比什么教尊都要厉害些。 郭嘉正要怒目而视,就听庾献笑呵呵的看着他,“郭贤侄?” 这狗道士! 郭嘉牙齿都要咬碎了。 可为了颍川书院和他自己的名誉…… 他还这么年轻…… 郭嘉只能百般屈辱的咬牙吐出几个字。 “叔叔,你记错了,我不姓郭,姓冯。” 听了此言,庾献都是一怔。 郭嘉竟然没有翻脸! 他竟然在这么明显的试探上让步。 郭奉孝是真的心有忌惮,还是在故意示弱? 这…… 庾献算计半天,发现自己竟然完全看不透! 这、这就是巨佬吧! 庾献高山仰止,果断认清了现实。 郭巨佬这种级别的大军师,明着来查看虚实,根本是没有意义的。 看来,今晚必须要去他梦中走一遭了。 庾献脸上镇定,吩咐众人道,“各位都要善待吾侄。” 众人慌忙应了,不少人还羡慕的偷看郭嘉。 郭嘉闻言,心中浮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这小道士,简直有毒啊! 这特么又多了一个不能暴露身份的理由! 以后还怎么愉快的输出? 郭嘉这会儿终于顿悟了,再和这个小道士纠缠下去,就是饮鸩止渴。 说不定还没渴死,就要被毒死了。 可说要离开,谈何容易…… 郭嘉脸上阴晴不定。 庾献见过郭巨佬,忐忑不安的回到了自己的营地。 南川鬼王那边的事情,庾献不能太主动,不然就会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斑斓如果真的如她所说,乃是天地间的第一个通灵神蚕,那她的功德极大,应该是一位善神。 就算对自己有所图谋,想来也不会太坑。 而且斑斓现在的状态比较玄妙。 她被流放在过往的时光中,只能算是过往的记忆或者传说,甚至就连孤魂野鬼都算不上。 一旦这份时光破碎,那她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她现在一心一意想要回到真实的世界中,别的事情,恐怕根本顾及不上。 庾献还要为她凑齐“肉身”、“骨身”和“魂身”,在这之前,应该是比较安全的。 相比起来,那女魃已经失去了部分神智,谁知道现在是什么状态。 一位失去了理智的,恐怖的,神明! …… 撑到夜晚,庾献悄然起身。 依旧是用吞烟吐雾的兵法遮掩了自身的气机,随后慢慢起身,向郭嘉的住处行去。 到了地方,庾献听的屋内无声,随即找了隐蔽处,施展“周公入梦之术”。 一道薄如轻烟的灵体从庾献肉体上起身,轻轻一踏就迈入竹屋之中。 庾献观察了熟睡中的郭嘉一会儿,随后长袖一摆,飘飘摇摇,慢慢向他行去。 庾献的身形越走越小,慢慢消失在郭嘉的脑海之中。 依旧是穿过一片黑暗,庾献脚步一轻,落在一处荒原之中。 左右一看,地方很是熟悉。 这方世界的正中,是一座巨大的高台,在周围散落着无数的城池旷野,山川湖泽。 上次庾献来的时候,郭嘉正在演练兵法,到处都是杀伐滚滚,人头落地。 许多士兵密密麻麻的在攻打城池,争夺险要。 呐喊呼啸之声,恍惚让人置身于刀兵地狱之中。 然而这次到来,却是四下一片寂静。 天空中圆月高挂,繁星点点。 四下的战场空无一人,只余着不知哪一次大战留下的刀枪剑戟,残垣断壁。 庾献愕然,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这次郭巨佬演练的乃是空城计? 庾献小心翼翼的让自己躲在一处战场的边缘,生怕不小心卷入什么样的阴谋诡计。 可是看了半天,周围的诸般战场,竟然没有丝毫的变化。 就算是使用计谋也总要人来攻打吧? 庾献心中狐疑,慢慢向那高台看去。 仔细一瞧,这才发现刚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 这个巨大的高台之上,竟然没有郭嘉那虎头人身的灵体。 “不至于吧,莫非这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 “还是说郭巨佬还没来梦中演兵。” “可是这怎么可能,如果郭嘉没有做梦,自己怎么来的这梦中?” 庾献打量着远处那座斩将台,有心想凑近去查看一番,却忌惮于斩将台那恐怖的威力,心中犹豫不已。 “或许可以让左先锋先去试一试。若能窥探到这斩将台的秘密,我将如虎添翼。” 庾献快速的离开郭嘉的梦境,在吞烟吐雾的遮掩下,催动兵符,唤出了役鬼之中的“青年武将”。 那青年武将,一身戎装,一见庾献就连忙拜倒,“左先锋见过主公。” 话音未落,脑袋先掉。 一个光滑的切口出现在左先锋的脖颈上,左先锋的脑袋“噗通”落在地上。 庾献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正确无比。 左先锋这种人设一样的存在都能被斩成无头人设,自己要是贸贸然上前,被斩将台剁成饺子馅也说不定。 庾献也不和左先锋客气,让左先锋用了鬼上身,附在自己灵体上,再次进入了郭嘉的梦境之中。 庾献这次目的明确,一进入梦境,就指挥着左先锋向那高台行去。 左先锋毫不犹豫上前,一直潜伏到高台极近的地方才向庾献招了招手。 庾献松了口气。 “看来无事,或许是有灵秘掩饰气息的原因。可惜郭嘉的血珠没有多少了,以后想要常来就有些麻烦了。” 庾献警惕的上前,慢慢到了左先锋藏身的地方。 左先锋隐蔽的向远处指了指,庾献顺着看过去,瞳孔当即就是一缩。 那巨大的高台,材质独特,如同屹立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坚固磐石,苍白冰冷。 然而就在这肃杀的高台四壁上,不知何时,竟镂刻上了细腻绵密的禁纹。 那禁纹以金粉涂饰,在月光的照耀下,发着暗淡的光泽。 斩将台上时不时升腾起如烟如雾的杀伐之气,然而在这禁纹的压制之下,转眼就烟消云散! 这是…… 庾献震惊不已。 这不就是庾献用来封印郭嘉的那半套禁纹吗?! 那禁纹对郭嘉无用,谁想竟烙印入郭嘉的灵识深处,封住了郭嘉的斩将台! 难怪、难怪郭巨佬今天这么忍气吞声。 不! 没有斩将台,没有斩将台提供的雄厚的杀伐之力,你现在不配做巨佬! 你不配! 庾献想着,目光一转,注意到了高台之下虎头人身的郭嘉。 庾献不是郭嘉梦中之人,又有着郭嘉相同的气息,倒是不担心会被发现什么异常。 何况如今斩将台被封印,庾献更是肆无忌惮。 庾献对左先锋吩咐了一句,“你在这等着别动,我去看看小郭在做什么。” 第393章 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庾献大摇大摆的从隐蔽处走了出来。 郭嘉果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郭巨、小郭干什么呢?这么专心致志。” 庾献好奇的慢慢凑近。 等看清郭嘉的举动,庾献不由心中一紧。 巨大的斩将台下,虎头人身的郭嘉也显得有些渺小。 这有些渺小的郭嘉,正用拳头一拳一拳的捶打着斩将台上的禁纹。 庾献见识过郭嘉的拳头,上次交手的时候,就被那势大力猛的拳头,打的支撑不住。 然而这样的拳头对付庾献还有些优势,打在坚固的斩将台上却如同蚍蜉撼树,根本起不了什么效果。 庾献看了一会儿,见郭嘉打了这么半天,那禁纹连一颗金粉都没掉落,这才松了口气。 “这禁纹好生厉害,不愧是用来封印苏妲己遗骨的东西。” 庾献的目光落回到那斩将台上,细细看那禁纹。 等四面都看过,心中却浮现出一丝疑惑。 “这禁纹是我亲手所绘,早已熟悉无比,可这斩将台上的禁纹和我所绘的,似乎并不完全一致。有些地方,还有些偏差。” 庾献一边回想,一边围着斩将台慢慢细看。 看了一会儿,这才找到些许端倪。 “这斩将台上反复出现的禁纹,许多,来源于同一笔。我之前以为这些纹理是交互影响,共同起效的,因此绘制之时,并没有太过多心。如今看来,这想法有许多错漏之处。” 既然出现在斩将台上的禁纹很多来源于同一笔,也就意味着,这一道禁纹应该是单独的。 庾献从“五墓杀地”得来的所谓半套禁纹,应该也不是“半套”,而是许许多多成型禁纹的,一层层的叠在一起了一起。 这许许多多成型的禁纹叠在一起,形成了封印苏妲己头骨的体系,庾献从中抄走“半套”,这半套中,就包含了一些成型禁纹,以及一些被截断的散碎禁纹。 等想明白这些,庾献不但不因为知道许多禁纹的线索而高兴,反倒头疼不已。 同一个禁纹,庾献还能猜猜这是怎么来的,又是怎样的起承转合。 若是许多纹路叠在一起,就相当于是将蜘蛛网上密密麻麻的线拆成几个完整的体系。 这怎么可能? 何况庾献这是“半套”,也就意味着,还有许多禁纹是被截断的。 散碎部分根本是毫无意义的。 如果不能正确的解读这些禁纹,将它们一组组剥离出来,那庾献很难利用到其中的威力。 庾献想着,忽然想起一事。 他用现在的想法,仔细审视着斩将台上的纹路,慢慢皱起眉来。 “这组禁纹虽然大多数是一笔画成,但也有一些笔画,是在画其他纹路时画出来的。尽管彼此搭接在一起,但这些地方必然法力运转不畅,会成为这道禁纹的漏洞。若是被郭嘉寻到,一一攻破,恐怕也困不了他多久。这倒是需要注意的事情了。” 庾献围着斩将台转了又转,想找到这件异宝的根脚,可惜这斩将台浑如一块巨岩,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又到郭嘉跟前一瞧,郭嘉仍旧在用拳头奋力锤击着这冷硬的岩石。 他的双手经过反复的捶打,早已经鲜血淋漓。 然而郭嘉的神情坚定,信念果决,一拳一拳毫不迟疑。 庾献看了许久,心中渐渐有了些佩服 灵体的痛觉更胜肉体,就算是他,恐怕也无法坚持太久。 看郭嘉这架势,分明是要硬生生的将那些禁纹轰破,这难度恐怕比精卫填海还要难。 庾献心头一宽,看着斩将台上反复出现的那道禁纹,慢慢有了主意。 “既然这道禁纹是同一笔,回头我从记忆中的禁纹上将其剥离,剩下的禁纹就更方便找出规律了。若是我能推演出所有禁纹,将那些禁纹一笔不错的一道道绘出,恐怕这威力难以想象。” “这些禁纹封印的是灵性,无从琢磨。可我有周公入梦的法门,这斩将台又是孕育在郭嘉灵识深处的宝物。我能有机会亲眼来看,无疑能占到很大的便宜。否则面对这些复杂纹路,任何人都无处下手。” 庾献想着,满意的看了郭嘉一眼。 这小郭,果然是个宝藏青年! 之前的时候,不但能从他这里吸收海量的杀伐之力,还能借助他演练兵法,提高对兵法的领悟。 如今,更是可以利用他的斩将台,来进行禁纹测试。 庾献心中惋惜不已。 若非立场不同,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庾献收获十足的离开,呼唤了左先锋一起出了郭嘉的梦境。 庾献的灵体摇摇摆摆,从郭嘉脑海中出来,越走越大,终于变成正常模样。 回到身体之后,庾献顺口向那“年轻武将”问了一句,“左先锋,以你之见,那斩将台有没有从郭嘉灵识中夺过来的可能。” 左先锋闻言大吃一惊,“怎么可能。这样的异宝,都是上天的恩赐,若是无缘,岂是随意能够得到?” “上天的恩赐?” 庾献听了一笑。 那郭嘉修行鬼道,倒行逆施,恐怕早就失去了上天的垂青。 这货在历史上忽然暴毙,也不是没理由的。 就在庾献打着斩将台主意的时候,那帐中的郭嘉无意识的翻了个身。 他的灵识深处,梦境仍旧在继续。 那虎头人生的猛士,依旧像是不知疲倦不知疼痛的怪物一样,捶击着冷硬的岩石。 岩石禁纹上的金粉不但没有被破坏掉的迹象,甚至似乎还在随着郭嘉的捶击慢慢渗透,深入纹理。 忽听咔喳一声,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 那虎头人身的怪物,猛然跪倒在地。 虎变之形消散,露出了郭嘉苍白抽搐的面孔。 他咬着牙齿,强忍着疼痛,将残破的右手放在面前。 手背上早已经血肉模糊,手掌上的骨头,也在刚才的捶击中震裂。 郭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残破的手掌开始快速的修复。 只是灵体虽然修复,那极度疼痛的感觉,却萦绕脑海,让郭嘉痛不欲生。 然而这一切…… 和他的收获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郭嘉咬着牙爬到斩将台跟前,痴迷的抚摸着那一道道禁纹。 这是…… 雍州鼎的禁纹啊! 虽然并不完全,但若能将这些禁纹打入斩将台之中,真不知道这件异宝能获得什么样的成长! 郭嘉心满意足的看看斩将台上密布的禁纹,半晌,微微有些遗憾。 可惜来来回回重复的只有一道禁纹。 “这妖道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若是还有其他的就好了。” 郭嘉心中惋惜不已。 这家伙怎么就是个道士呢。 若非立场不同,就算有毒,这个朋友我也交定了! 第394章 神明之秘 确定郭嘉不再是威胁之后,庾献总算能抽出手来应对鬼姬和南川鬼王。 “无论首巫一族和我接触是他们自己的意思,还是背后有人指使,都不是我能轻松应对的。” “这件事牵扯到陨落的神明,而我对神明一无所知。相反,女巫自荒古以来,就可以沟通取悦神性。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这场博弈还没开始,我就落在下风。” “这件事别人都不可靠,或许我可以求助师门试试。张道陵在鹤鸣道宫立下根基,说不准就知道一些广成子的秘闻。那广成子是黄帝之师,传闻中的十二金仙之首,他的事情,倒是可以拿来参考。” 庾献心思一定,离开郭嘉那里后,回去饱睡了一觉。 第二日一早,就精神焕发的出门寻找鹤鸣道宫的驻扎地。 鹤鸣道宫也是寻了一处幽静的地方扎营,来回巡视的鬼卒道兵见了庾献,都恭恭敬敬的唤一声师叔。 问明来意之后,庾献在一个道童的引路下来到一处芦蓬。 芦蓬四下开阔,林风入怀。 重玄子老道正在其中做着功课。 老道睁眼,瞧见庾献,开口笑道,“正好新起了一炉香,一起来坐吧。” 庾献施礼完毕,在重玄子身旁坐下。 老道指着散发着袅袅薄烟的香炉,向庾献问道,“如何?” 庾献轻轻一嗅,脸上有些惊讶,“这气息悠远绵长,不似灰烬之中生出。倒像是萌发的种子,新抽的枝芽,又像是雷耕火锻,开辟荒壤,生机无限。” 老道赞许的看了庾献一眼,“不枉我一番教导。” 庾献连称不敢,有些心痒这香炉中是何奇物,却也知老道不提,想是有些缘由。 两人凝神打坐一会儿。 待庾献浮躁尽去,心思清静,重玄子才睁眼询问道,“徒儿一早来寻我,不知为了何事?” 庾献连忙恭敬的请教道,“徒儿修道日久,心中常有疑惑。” “哦?”老道听了一笑,他抬抬手,示意芦蓬里服侍的道童们退下,“说来听听,看为师能否解惑。” 庾献不好直接打听神明的事情。 他斟酌着言辞,“弟子有些不明白,何为天意,何为神明,何为天命?” 老道听了有些讶异。 “徒儿为何会有此问?天意莫测,谁敢置喙,贫道岂敢妄言?” 庾献不好说的太深,只得说道,“忽然便有此问。” 老道闻言点点头,沉吟了一下。 方才慢慢答道,“天意虽然莫测,但也有前贤窥破天机,启示后人。道德经有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夫修道日久,也有许多迷思,惟觉此言最为合道。” 庾献皱眉,这些只是寻常道理罢了。 苍天之下,何物不是刍狗,何人不是蝼蚁? 不知老道说这话何意。 莫非只是敷衍? 却又不该。 庾献心中一定,想起正事,屏息问道,“徒儿想知道,何为神明?” “神明?” 老道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过了好一会儿才摸着胡须,看着庾献平静的说道,“神明是锄头,是刀斧,是钟磬,是便溺之器。” 庾献听了此言越发稀里糊涂。 这都是什么比喻? 别的也就罢了,堂堂神明,如何能用便溺之器来形容? 庾献来不及思索,继续追问道,“那何为天命呢?” 老道莞尔,这次回答就干脆许多。 “天命就是让锄头明白自己该去犁地,让刀斧明白自己该去砍劈,让钟磬金声玉振,让便溺之器自甘下流。” 庾献听了此言,再想想之前老道说的话,忽然豁然开朗。 原来、原来如此! 他仔细想了一下,又问道,“莫非很多古老的神明也是如此吗?” “古老?有多古老?”重玄子问道。 庾献答道,“比如说,传下《道德经》五千言的教祖老子,又或者我鹤鸣道宫承受阴泽的广成子仙长。” 重玄子闻言摇头失笑,“这两位并不古老,都是年轻而强大的神明。” 庾献听的一呆。 这两位还不古老? 这可是直追洪荒的存在。 老道见庾献这幅吃惊的样子,显然颇觉有趣。 他淡淡说道,“那些都是骗你的而已。正是因为这两位神明诞生的晚,所以他们才有机会居于上游。简单来说,这些新诞生的神明,为了证明自己足够强大,往往会宣称自己比之前的神明更加强大,更加古老。而这,反倒证明了他们后来者的身份。因为那些陨落的古老神明,是无法反驳的。” 庾献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的认知世界有些崩坏。 还能这样?! 老道轻轻吹了吹香炉,缭绕的烟雾升腾。 老道淡淡说道,“很多你认为足够古老的神……说不定,正行走人间。” 庾献听了此话,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老道这话什么意思?! 这特么细思恐极啊! 然而仔细一想,这老道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正是因为后来者可以随意涂改传说,这才有了后来居上的机会。 所以诞生极早的火神,成为了后诞生的黄帝的玄孙。 诞生更晚一些的广成子,成了黄帝的师父。 广成子很快又被新诞生的神,认为弟子,新诞生的神叫做元始天尊。 过了很久又诞生了一位神。 那就是守藏周室的老子。他为了证明自己足够古老,宣称自己是元始天尊的兄长,甚至还宣称自己参加了武王伐纣这场大劫。 至于宣称自己更加古老,开天辟地的盘古,汉末时根本还未诞生! 这世上还未有这位神的痕迹出现。 若是重玄子所说是真的,神话时代的时间线重新打乱,那么这个世界的真相又会是如何? 庾献认真问道,“这么说,神明是否强大,取决于他们使命,并非是否古老?” 庾献的目中闪耀着期待的光泽。 如果按照重玄子所说,神明也不过是天意实现自己意图的手段,那么自己要面对的斑斓和女魃,是否也并非无法抗拒的存在? 身负天命的自己,是否也有机会拥有自己的传说? 是否也可以让自己成为更古老的存在? 第395章 问罪 重玄子摇头,淡淡说道,“贫道也只是猜测而已。” 庾献闻言,却有点不信。 之前老道的那番话,可不是随便猜猜就敢胡说的。 看来鹤鸣道宫的底蕴果然不凡,知道这些常人不知的秘密。 接着庾献又想到重玄子刚才的应答,心中有了结论。 重玄子素来喜欢打机锋,刚才的话他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反对。 或许虽有差别,大体应该是对的。 庾献想了想,又换了一个问题。 “师父,我在外面时接触过一些天命之论,侥幸之下也得过一些天意青睐。只是弟子也不知道该是刀斧还是钟磬。若是如此,又该如何?” 重玄子听了笑道,“想是你牵扯到一些王朝气运中去了,这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我等虽然是修道人,也不过是苍天之下一蝼蚁。上天不会特意喜欢,也不会特意厌恶。哪怕我们身负些许使命,但就算我们不知不觉得活着,上天也不会在意。” “人类部落走出蛮荒之后,担山治水,自强不息,人道得以大兴,这才获得天地认可。但人族在这大千世界,又算得了什么?除非身涉劫数之中,否则不必在意。” 庾献有些懂了。 看来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自作多情了。大多数身负天命的,都只是蝼蚁工具人而已。 像是一些朝中三公什么的,很可能应个劫就被拉出去砍了。 上天真正在意的应该是黄帝、广成子、老子这些在一个时代强而有力的人物。 哪怕再不济呢,也得是“气运之子”刘秀这样的。 这样的人物,庾献还真知道一个。 庾献询问了一番,心中大致有了底。接下来,就是好好琢磨该怎么和首巫一族打交道了。 庾献不再多言,继续陪重玄子修行。 他心思纷乱,念头不成想法。 到了午时,庾献起身告别。 重玄子也未睁眼,颔首而已。 庾献走出几步,忽然扭头,又鬼使神差的多问了一句,“师父,若是有劫数中人未能觉醒自己的天命呢?” 老道闻言,闭目轻声道,“那么,妖就来了。” 庾献心头一凛,躬身离开。 走出竹林,庾献心头一念,林林总总的思绪被一句之前听过的话吸引。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不错。 人圣大禹建立的有夏王朝,不就是被商汤终结的吗? 这个玄鸟王朝,莫非就是天意的手笔? 而牧野之战时,妖妃妲己,以及众多的大妖魔蜂拥而来,守护商朝,岂能没有缘故? 可惜的是,那时商朝气数已尽,早已失去了上天的宠爱。 凤鸣岐山时,早就预示了周王朝的崛起。 往近了说,天命之子刘秀要崩盘的时候,天上不也掉下来个大妖猴吗? 可惜的是,同样是干涉天地大劫,大妖猴落地的姿势不大对,被火流星给压住了。 你看人家雷震子,直接火花带闪电,险些掉到周文王脸上,人家就顺顺利利的肉身成圣了。 庾献感触万千,口中一叹,“难怪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回了自己的竹楼,庾献索性闭关,等着南川鬼王自己跑来摊牌。 时间一日日过去,那南川鬼王和鬼姬竟似是忘记了之前的试探,丝毫没来接触的意思。 刘焉的益州军也没前进半步的打算,只是在剑阁聚集兵马,屯扎粮草,四处传扬声势。 …… 这一日,董卓正无聊的陪坐在汉天子旁,听朝中大臣议论政务,忽听有人在外来报。 说是,汉中太守苏固的使臣在外等候求见。 底下的群臣闻言,慢慢安静下来,都看向那当朝权臣。 董卓心中纳闷,他凶目一扫,向李儒问道,“那苏固狗贼素来不肯顺服,本相顾念着道途险远,这才没和他计较,怎么这会儿自己找上门来?” 李儒自从西凉兵撤来长安,地位越发稳固。 经历了洛阳之乱后,董卓再也不肯轻易相信那些外臣。 许多重要的事务,都交给李儒来处置。 李儒听了董卓此问,不慌不忙的出列答道,“回禀太师,小婿听说,是益州刘焉欲要做乱,正出兵攻打汉中。这苏固想是落了下风,这才跑来服软。” 董卓闻言,重重的哼了一声,“那刘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他们两个狗咬狗去吧,我才懒得理会。” 李儒听了,阴阴的笑道,“汉中一地处处险关,刘焉要想打下来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咱们给苏固点指望,才能让他死心塌地的去和刘焉拼命。” 董卓听了哈哈笑道,“有理,让人上来吧。” 李儒示意了下,立刻就有当值的校尉出去传唤。 朝中的诸多汉臣彼此对视,目中都是无奈。 那苏固乃是忠贞汉臣,刘焉又是强大的宗藩,这两人若是能携手对抗董卓,岂不是美事一桩? 可惜刘焉包藏祸心,苏固又是不知变通之人,倒让董卓这逆贼得了渔翁之利。 不一会儿,当值校尉带上来一个峨冠的中年文官。 他目光一扫,对着堂上的汉天子大礼参拜道,“臣汉中主簿赵嵩,见过天子。” 董卓见那文官不呼己名,怒色上脸,站起身来大声喝问道,“你这逆臣贼子,敢轻我耶?” 赵嵩抬头,看着董卓不卑不亢的开口说道,“卑职乃是偏鄙外官,素来杂居蛮夷,不识大体。只知朝中天子,未闻其他高贤。” 王允、士孙瑞等人听了,都满心赞叹。 不想汉中有这样的忠贞义士。 王允有心护着这使者,当即笑着出列,开口说道,“赵主簿且记住了,前面问话的乃是当朝太师董公。你且好好看看,等你回去,也好让远人知道董公是何等英雄。” 董卓听了冷哼一声,鼻孔上扬,却也不好再和他一般见识。 赵嵩见汉天子在上看着,不发一言。 他心中感叹,只得又对董卓躬身施礼,“见过董公。” 董卓懒得搭理这人,想着李儒刚才所言,向他示意了一下。 李儒当即皮笑肉不笑的出列问道,“前些日子朝廷多次传唤,为何苏太守久不入朝?莫非有了反心?” 赵嵩连忙正色说道,“不然。苏太守一颗丹心,日月可鉴,岂敢有什么多余心思?只是因为益州牧刘焉心怀叵测,屡屡侵犯边界,这才不敢擅离职守。前些日子,那逆贼更是悍然攻下剑阁,想要夺下汉中之地。这次卑职前来,也正是为了此事。” “哦?”李儒淡淡一笑,审视着赵嵩问道,“听你话中意思,莫非是来向朝廷求援?” 那赵嵩听了摇头,大声说道,“非也!卑职并非前来求援,而是前来问罪。” 第396章 且慢 “什么?”李儒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他不敢置信的开口问道,“你来向何人问罪?” 那赵嵩当即昂然说道,“刘焉那逆贼军中,有一妖道,名为庾献,竟然公然自称为当朝国师。益州叛军夺下剑阁,这妖道实有力焉!卑职和汉中诸文武心中不解,想向朝廷问问,为何封一妖道为国师,又为何放纵这妖道离朝,为祸地方。” 满朝重臣听到赵嵩口中出来那个名字,无不变色。 “妖道庾献?!” “是庾献!” “他竟去了巴蜀!” 提起庾献这妖道的名字,满朝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正是此人坏了大汉的王朝气数,又逃之夭夭。 许多汉室忠臣见到火德气运消散,土德气运诞生时,都觉得天塌了一般。 这会儿听到这个名字,如何能不切齿。 李儒眼睛微眯,他根本顾不得赵嵩方才的问罪之辞,再次追问道,“你说那道人叫庾献?” 赵嵩闻言正色说道,“不错!正是此人,而且让卑职匪夷所思的是,如今有圣天子在朝,那妖道为何去辅佐一位宗藩反乱朝廷?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岂不生出狂妄之想?” 这下李儒还未开口,就听殿上董卓一声暴喝,“什么?!你说那道人跑去辅佐刘焉?” 赵嵩心中一笑。 一切都如他所料。 庾献身为国师,身份何等敏感,竟然轻易跑去为刘焉站台。 那刘焉又是汉家宗藩,这里面的政治意味极大。 对于董卓这等权臣来说,简直就是往他眼里揉沙子。 这驱虎吞狼之策,终究还是成了。 赵嵩也不画蛇添足,直接答道,“不错!” 赵嵩不用抬头多看,都感觉到了殿中的气氛开始沉重。 底下悄悄议论的群臣,也不敢再开口了。 过了好半晌,才听董卓向李儒怒声问道,“李儒,你觉得此事几分为真,几分为假?” 董卓没有当场发飙,赵嵩还是挺意外的。 李儒听了此言,却不好直接回答。 他在殿中扫视一圈,看向王允,“王司徒。你和那道人有师徒之份,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王允听了几乎吓尿。 当初拜师庾献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这会儿哪能接这口大锅? 他赶紧站出来,义正言辞的说道,“郎中令,这话可不能乱讲。老夫早就与那妖道恩断义绝,而且这里面的是非曲直,也已经向太师回禀过,郎中令可不能平白污我清白。” 看着董卓投来的目光,王允直接赌咒发誓,“我与妖道不共戴天。” 董卓听了,没搭理王允,向李儒问道,“说说你的看法。” 李儒想了想,出列躬身道,“以小婿之见,应当立即派人去查明事实。若是果有此事,再令人拿他回朝问罪。” 王允听了此言,急忙表露心迹,“若是拿那妖道回朝,老夫定当亲唾其面,以证清白!” 王允此话一出,知道前因后果的士孙瑞等人,都面上有些不自在。 王允拜师庾献乃是权宜之计,这是众人知道的。 可两人毕竟师徒一场,王子师这般言语,就有些过了。 董卓尚未表态,就见武官队列中转出一人,大声说道,“且慢。” 众人抬眼一看,竟然虎贲中郎将李肃。 正讶异李肃这会儿为何出这个头,就听李肃大声说道,“汉中使者所言,事涉渭阳君,匆匆决定,未免草率。如今渭阳君并未就国,仍旧留在长安,何不请她入朝,共商此事?” 赵嵩闻言皱了皱眉。 满朝重臣听了俱都愕然。 这里面怎么还有渭阳君的事情? 渭阳君董白,这可是董太师的掌上明珠,唯一的嫡亲孙女! 那妖道怎么和她还有牵扯? 众臣愕然的抬头看向殿上,却见董卓不喜不怒,也未多言。 众人心中疑惑更深。 看董卓这幅模样,显然早就知道什么,只是,怎么没半点风声传出来过? 王允更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李儒闻言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淡淡说道,“这件事还不知真相如何,说不定只是这使臣信口开河。等有了眉目,再通知渭阳君不迟。中郎将,退下吧。” 李肃闻言也不坚持,他笑了笑,故作无奈的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卑职也无话说,但恐怕渭阳君会不高兴的。” 李儒听了面色一沉,竟不知该怎么处置才好。 无论他说破了天,面对少女的任性都没有一点办法。 何况董白还有董卓为他撑腰。 果然,董卓在殿上听完,几乎没有多想,就开口说道,“说的不错,来人,去我府上将渭阳君请来。” 太师府的主簿田景主动起身,“太师,我亲自去吧。” 等田景离开,王允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 满殿中重臣也俱都狐疑。 李肃见状笑呵呵的说道,“这事儿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实不相瞒,国师和渭阳君机缘深厚,在渭阳君很小的时候,就将她收为弟子,也传授了一些道法。这些情分,渭阳君可一直念念不忘呢。” 王允闻言瞪大了眼睛,“这,老夫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 李肃一脸促狭的看着王允,“本来渭阳君也不知道自己师父是何方神圣,前些时间渭阳君前往封地,在路上看到捉拿道人的海捕文书,这才发现上面那道人,竟是自己师父。嘿,你说这巧不巧?” 听了李肃这话,殿中众臣顿时哗然。 特别是联想到庾献这妖道的身份,和他过往的种种之后,众人心中竟然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那道人在洛阳城中一场祭天,毁掉了大汉的王朝气运,让火德气运变成了土德。 随后气运四散,望气士在董白身上发现王命。 原本众人还觉得荒诞,认为这是上天对董卓的绝妙讽刺。 但是如今听说在董白还很小的时候,庾献就跑去收徒,众人又忽然意识到事情不那么简单。 难道说…… 这董白真的有极大的气数? 王允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的说道,“如果中郎将所言为真,那,那岂不是说,渭阳君是我师姐?” 第397章 反动本反 这下就连士孙瑞、杨彪等人也跟着不淡定了。 这王允也太不讲究了。 说好了不共戴天,亲唾其面的呢? 等了没多久,董白就在太师府主簿田景的陪同下来到了朝堂。 董白如今乃是封君,穿着宽大的交领曲裾长袍,腰间系着金印紫绶,看上去更像个俊美少年。 她虽然是西凉军众多将领看着长大的,但是来到朝堂还是第一次。 这朝堂虽说是董卓一家独大,汉臣俱都噤声,但那些汉室重臣哪个背后没有强大的门阀和一方豪强的支持?一个个养成的气度,都非常人所有。 董卓怕董白在众臣面前露怯,等她一入殿,就笑呵呵的吩咐道,“不必见礼了,去郎中令那里坐下便是。” 董白闻言一顿,似乎在思量什么。 接着,她看着董卓,从容的开口说道,“礼不可废。若是没有礼法,我这个封君也没那么珍贵了。” 董卓一怔,任由董白对汉天子跪拜行礼。 满朝汉臣难以置信的左右张望,飞速的目光交流着。 实在是董白此言此行,大出他们预料之外。 甚至有一种惊喜之感。 ——这个渭阳君,不简单啊! 对于汉室重臣们来说,董卓始终没有弄明白,他为何不得人心。 若是礼崩乐坏,他们这些人的利益,有谁来维护呢? 大汉朝堂在,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卿相。 可如果大汉朝廷失去了威仪,地方豪杰群雄并起,他们这些人又算什么? 说到底,他们维护的并非刘家天下,而是为了维护他们在这个封建反动统治中的地位。 董白如今虽然只是一个渭阳君,却让这些汉臣打心眼里觉得亲近。 这小姑娘,简直是反动本反! 董白施礼完毕,按照董卓的吩咐坐在了郎中令李儒的旁边。 李儒如今掌握朝堂实权,又是董白的姑父,可见这个小姑娘过来,也只得起身相迎。 董卓见董白坐定,开口说道,“乖孙女,我为何把你叫来,想必主簿也和你说了。你是怎么想的?” 董白听了,恭恭敬敬的在席上起身,“孙女在路上仔细考虑过了,我打算亲自去一趟汉中,查明事情的原委。” “嗯?”董卓闻言皱眉,“你一个小女子,去汉中做什么?李儒也说了,可以派人去查,你在长安静等就是了。有句话说的好,千金之子……” 董卓看向李儒,“怎么着来者?” 李儒答道,“回禀太师,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董卓点点头,“就是这么个道理。你且安安稳稳的在长安闲坐,何必去自己冒险。” 董白目光坚定,嗓音清澈,“正是因为孙女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件事必须得亲自去做。假如我董白的师父,舍弃我去帮助益州的刘焉,说不定就会有小人说我董白失德。我怎么能把自己命运,交由一些密探斥候主宰。” 董卓听了哈哈一笑,摆着手说道,“那不至于。就算那道人去投别人,也是他自己瞎了眼,谁敢说我宝贝儿孙女的不是。” 说着,董卓瞪着眼扫视了一下殿中重臣。 众人见状,都低下头去,无人敢多话。 董白却坚持道,“就算别人不说,也怕自己人心生疑惑,有什么别的想法。” 李儒听了此言心中一跳。 董卓也微眯了眼睛。 如今的西凉兵可不是以前了。 现在西凉军中不但有大量的何进余部,还有皇甫嵩的京兆兵,有吕布的并州兵。另外董卓败退回关中的时候,又裹挟了不少青壮从军。 这支新西凉兵虽说也都听从董卓的命令,但是忠心程度却是个问号。 特别是上次董卓从洛阳败退时,大量的营头都出现了逃兵。 好在,当初在洛阳的时候,董白就有身怀王命的传闻,加上她临危不乱,在西凉兵溃退时,收敛兵马从容回撤。这让不少人,心中多了点指望。 董卓也借着这个机会重新整顿兵马,这才有了如今雄踞关中的局面。 若是庾献这事儿处理不好,说不定真的会影响董白的声望。 西凉军若是没了这点指望,谁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董卓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向众人问道,“各位以为如何?” 汉室重臣们知道问的不是自己,一个个都低眉顺眼。 董卓视为心腹的西凉武将们,却也不好直接开口。 他们几乎是看着董白长大的,在他们眼中,董白不过是个刚长大的孩子罢了,如何能出去冒这么大风险。 可若是反对,难免又会得罪那丫头。 谁知道小姑娘记不记仇? 正在众人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见老将徐荣从席上起身,笑呵呵的为她帮腔,“我等不妨听听渭阳君是如何打算的?若是的确有些章法,我看倒也不妨。” “嗯?”董卓本来也没主意,听徐荣此说,觉得有些道理,当即开口向董白问道,“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 董白心中已有腹案,当即答道,“虎贲中郎将李肃麾下有三千兵马,尚能堪用,我打算让李肃护卫我前往汉中。左中郎将蔡邕之女蔡琰,素有才名,可以为我充任参军。另外,孙女还打算带一老成持重之人,帮我应对汉中上下文武。” “哦?”董卓问道,“你打算要何人?” 董白目光在诸多文官身上一扫,开口问道,“我好像还有个师弟在朝为官,不知哪位是司徒王允?” 王允一听,心中就有了猜测。 他不敢不应,也不敢把话说死,躬身应道,“小老儿就是王允,之前、之前和国师有过一段师徒之缘。” 董白看了王允一眼,轻轻颔首,向董卓问道,“此人如何?” 董卓满意的点头,“子师是稳重之辈,若是他去,我确实放心。” 王子师做事稳重,李肃武艺不错,又能闻风望气,擅长查探。有这一文一武,再加上同为女子的蔡琰一路陪伴,充当参谋,前往汉中一事,倒也算安全。 董卓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倒也可以一试,我西凉儿女本也该多些历练。前将军赵谦文武兼备,他就屯扎在五丈原,若是事有缓急,可以向他求助。” 董卓说完,看向王允,“子师,你有什么话说?” 王允当然不想离开朝堂,去什么川中之地。可是他向来没有直接反抗董卓的勇气,这会儿只得说道,“太师有命,下官自当遵从。” 蔡邕深受董卓知遇之恩,自然也不好反对。 定下此事,董卓也懒得理会什么汉中使者,直接宣布退朝。 王允散朝之后,深觉此事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畴,当即对士孙瑞等人说道,“今日小老儿贱降,不知各位可否赏脸,来寒宅吃一顿便饭?” 众人应下。 王允独回家中准备,看能否借着西南的战事,筹划些什么。 说起来,那刘焉也是汉室宗亲,威望颇着…… 王允回到府中想了半天,下不定决心。 他索性不理此事,迈步而行,向后园散心。 走不许久,正见一个姿容绝色的女子在湖边梳头。 王允心中一动,“我这义女颇为聪慧,若是将她献去董白身边为我互通消息,倒是一件美事。那董白深受老贼喜爱,说不准,就能探听到一些内幕,给西凉军致命一击。” 心中想着,王允向那绝色女子慈祥的笑道,“貂蝉啊,这几日随为父出趟远门如何?” 第398章 阆中事发 庾献慵懒的挽起发髻,双目空空的注视着窗外。 这仗到底还打不打? 若是再这般拖拉,他倒不如抽时间去趟孙坚那里,看看能不能把浑天仪给弄回来。 如今有了“一两”,拿起装了浑天仪的“一斗”,已经完全不是问题。 有了浑天仪,说不定庾献真能借助阵法之力,和庞德来上一番龙争虎斗。 正在庾献踌躇要不要开个小差的时候,忽听吴懿在外禀报。 “国师,州牧有请。” “嗯?”庾献目光犀利起来,“何事?” 吴懿有些紧张的低声答道,“国师,阆江水军出事了,带兵的那些将领,都赶过去军议了。” “阆江水军?”庾献立刻反应过来,“是陈超?” 按照刘焉原本的计划,犍为太守任岐作为第二梯队,目标是要直接攻打葭萌关的。 因此,犍为大军分兵屯住在阆中和西充国两地,准备水陆并进,在葭萌关前会和。 太守任岐在西充国统率陆军,从事陈超则接管了阆江水军。 后来陈超不知怎的,着了陈调小儿的道,成了受其摆布的傀儡。 如此一来,阆中兵营就成了一个重大的不稳定因素。 刘焉倒是没有大意,安排严颜带了大量弓手沿岸布防,又让任岐尽快派得力大将去接管阆中兵营。 谁料平静的过去了许多时日,却忽然出事了。 庾献当即对吴懿说道,“事不宜迟,咱们早些过去看看。” 早些在汉中破局,庾献也好趁着孙坚未败,设法去夺回“浑天仪”和“一斗”。 孙坚此时实力不足,却早早爆出衣带诏一事,难免会引来袁绍等强人的忌惮。 万一循着历史惯性,这家伙被人阴死,庾献再去打交道,要面对的就是那个斩杀了道人于吉的孙策了。 那家伙不但难缠,而且对道人极为厌恶。 两人到了地方,通传而入,抬眼一看,益州军中有名有号的人物都在,甚至就连南川鬼王都在角落里独列一席。 南川鬼王见庾献进来,遥遥举杯示意。 他穿了一身大红袍,也不理会这满帐文武,只是自斟自酌,倒是颇有些宗师气度。 刘焉连忙起身,向上首的一处席位招呼道,“国师来这里坐下。” 庾献颔首,踏步上前。 等庾献入了席中,刘焉才开口说道,“既然国师已到,就不必多等了。具体的事情,让王商给大家说说吧。” 王商闻言,在席上坐直了身子。 环视一圈,肃然说道,“就在昨夜,阆中大营忽然爆发叛乱,叛军杀死了犍为太守派去的校尉,随后突袭阆江水军。叛将陈超飞入水军大营,聚合亲近之人,里应外合,将水军大营拿下。至此,阆中城,以及阆江水军已经彻底落入叛贼的手中。阆江上下,我军已经无兵可用,无险可守。” 帐中众将在来之前就听到些风声,却未料到局面已经这般麻烦。 他们一个个神态各异,窃窃私语。 吕常是第一个忍不住的,他不等王商说完,就追问道,“那任岐是怎么说的?”接着又讥讽道,“他手下的将说反就反,手下的兵也一个都靠不住。这犍为太守倒是什么居心?” 吕常这话一说,帐中倒有多半人沉默了下来。 任岐和贾龙这二人依仗地方豪族的支持,本来就对益州牧府若即若离,要是这会儿挑破此事,并不聪明。 一些益州本地的官员,反倒觉得吕常这外来户无事生非,想要挑唆益州牧府和益州豪族的关系。 刘焉不动声色的打量一圈,当即假意对吕常呵斥道,“大敌当前,岂可自乱阵脚?益州牧府是大家的益州牧府,也是在座各位的益州牧府。我相信犍为太守绝对不会出卖益州牧府,也绝对不会出卖在座的各位。” 说完,刘焉又对王商说道,“你继续说。” 王商这才把目光从吕常身上挪回,开口说道“诸位,如今州牧已经让张松带着招云旗,将阆江上布满云雾。又让黄权以定风珠,定住那些云雾,免的被狂风吹走。再加上校尉严颜带着弓弩手沿岸设防,那陈超一时也不敢擅动。” 从阆江而上,本就是逆水行舟,如今阆江上的风被黄权用“定风珠”定住,陈超想要以水路运送大军前往葭萌,已经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再加上阆江如今云雾缭绕,看不透益州军的虚实,陈超这支叛军可以说已经被完全困在了阆中。 听了王商这番话,庾献心中觉得有些怪怪的。 刘焉布置的如此周密,之前又怎会轻易被人夺了阆中兵营和阆江水军。 除非…… 正想着,刘焉轻咳一声,“发生这样的变故,实在是猝不及防。如今我军尚未修整完毕,增援兵马也在路上,就连青衣校尉也暂无音讯。各位,如之奈何?” 刘焉说完,漫不经心的向底下看了几眼。 这次吕常倒是没开口,反倒是从事张肃低声说道,“任岐那里出了变故,若不安抚一番,恐怕别出事端。” 刘焉目光看了过去,“哦?从事是怎么想的?” 张肃略一斟酌,开口说道,“行军司马多番征战,颇为辛劳,何不让他暂回梓潼休整?他是安汉人,和任岐有些交情。” 帐中众人一听此言,原本心不在焉的都打起了精神。 这什么意思? 行军司马赵韪最近虽然负气不出,但却是军中少有的猛将。把这个人物放在梓潼,就为了安抚任岐? 这谁敢信? 而且赵韪是安汉豪族,安汉和梓潼与西充国之间,正好成掎角之势。 再想想,刘焉以水陆并进为名,让任岐分兵西充国和阆中两处的事情。 “嘶——” 一些不知情的人都提高了警惕,生怕一不小心落入这早就布好的局中。 刘焉不动声色的说道,“可。” 张肃又继续说道,“讨虏校尉孙肇募兵未回,是否该急令他往军前支援?” 来了来了。 众人心中都和明镜一样。 讨虏校尉孙肇那可是去贾龙那里讨要兵马的,而且贾龙也确实给了孙肇一些壮丁。如今催促孙肇,自然是为了防贾龙一手。也是为了尽快把兵马拉出来,免得因为任岐这边的变故,激怒贾龙做出应对。 如此看来刘焉之前那番话,不过是明面上的虚言伪饰罢了。 只是不知道刘焉哪里来的底气,竟敢在讨伐汉中的时候,腾出手来一并削弱贾龙和任岐。 刘焉听了张肃之言,点头说道,“甚好。” 接着又看着帐中众人追问道,“张从事所说诸事皆宜。不过陈超被困,陈调小儿想来不会坐视。我听说葭萌关四将学艺于岷山周仲直,一身本领莫测。若是他们相助陈调小儿,出兵夹攻,如之奈何?” 刘焉说完,底下诸将议论纷纷。 吕常不是本地人,不知究竟,当即开口问道,“兵书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那葭萌关四将是何人?那岷山周仲直又有什么本领?” 刘焉听了,示意了一下坐在下首的从事王累。 王累当即坐正了身子,开口说道,“下官是本土人士,知道其中虚实。葭萌关四将为刘璝、冷苞、张任、邓贤四人,他们都武艺不凡,身怀异术。至于周仲直,本名周群……” 庾献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 这也是历史上的一个奇人。 第399章 并肩作战 在东晋时,这世上出现了一本秘书,名为《拾遗记》。 书中记载了许多骇人听闻之事。 其中曾经提到,汉末时巴郡有一人,名为周群。 周群擅长算术谶说,尤爱望气。 他游岷山采药时,曾见一白猿从绝峰而下,对群而立。周群以书刀与之相抗,那白猿哈哈大笑,化为一老翁,送给了周群一个八寸长的玉版。 自此之后,周群学问越发精深,更是通晓了不少异术。 庾献一念及此,忽然想起出川之时,偶遇的那只白猿。 当初就连管亥都对那妖魔颇为忌惮。 莫非向周群传授本领的,便是那只白猿。 正想着,王累也向吕常讲述了周群的不凡。 吕常大皱眉头,他又不甘心的问道,“不知那四将从周仲直手中学了几分本领?” 王累摇头,“这就无从知晓了。” 刘焉见王累说完,打起精神问道,“列位哪个愿意请缨,去阻拦葭萌关的援军?” 听了此话,众人都不敢接言。 汉中苏固的兵马不多,葭萌关内的军兵自然不足为虑。但是陈调、庞德二人再加上葭萌关四将,这就比较难缠了。 如今后援未到,还要分心任岐那边,益州军能拿出的兵力有限。 若是在兵力上没有压倒性的优势,恐怕面对葭萌关的奇袭,任谁都没有一战之力。 庾献微微冷笑,看了南川鬼王那边一眼。 南川鬼王正看这边,见庾献望来,嘴角勾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前次攻下剑阁,鹤鸣道宫出力甚多。 这次军议如此重要,鹤鸣道宫的道士竟然没有出席,反倒是把一直在营中打酱油的南川鬼王叫来。 可见刘焉这次的目标之一,是川中的巫鬼宗门。 说不准,等会儿就会有人出来发难。 南川鬼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直接起身,哈哈笑道,“各位不必如此作态,我巫鬼宗门弟子既然卷入这场大劫,自然不会置身事外。你们尽管排兵布阵就是,至于那些敌将,老夫自会携带各宗门的弟子去会会他们。” 刘焉闻言,向南川鬼王这边看了一眼,神色不变,“甚好。” 说完,刘焉注视帐中,开口道,“扶禁、张翼、向存何在?” 帐中立刻有三将出列,“卑职在。” “中军司马赵韪劳苦功高,需要回梓潼休整。中军不可无大将打理,今命扶禁为行军司马,暂掌兵事。命张翼、向存为左右前锋,领兵支援严颜,截击葭萌关守军。” 刘焉说完,又补充道,“沈弥、娄发前罪暂免,一起去前锋效力吧。” 沈弥、娄发二将闻言,连忙出列应命。 刘焉目光又转向庾献,一脸诚恳的说道,“巫鬼之术虽然莫测,但难免有些惊世骇俗,若无国师去坐镇,本牧怕会军心不稳。” 庾献听了也不推辞,“无妨,我将和南川鬼王一同前往。” 趁机也好问问南川鬼王是什么打算。 刘焉大悦,开口笑道,“有劳国师了。” 军议结束,南川鬼王袍袖一甩,直接失去踪影。 庾献也回了营地,稍作准备。 第二日一早,听的外面鼓响,庾献带了吴懿一起,前往营外汇合。 张翼、向存、沈弥、娄发四将正在等候,见了庾献,连忙施礼。 不一会儿,南川鬼王也赶来过来。 跟在他身后的有二三十人,各个形容古怪,阴气森森。 庾献打量了几眼,竟然还发现了几个熟人。 一个是吊死鬼封明,一个是哭丧鬼封亮,另外一个是酒鬼梅哲。 三人很快也发现了庾献,各个表情丰富起来。 不过没多久,梅哲就轻咳一声,提醒了自己的两个师弟。 三人很快重新变成一副鬼气森森的阴沉模样。 在白石山的时候,庾献就觉得这师兄弟几人颇为活泼有趣。 今日大约是因为和众多巫鬼宗门的人走在一起,不想在同行面前丢脸的他们,都在努力的维持自己的鬼设。 庾献向南川鬼王一拱手,“想不到今日能和前辈并肩作战。” 南川鬼王哈哈一笑,手向后一扬,“我在这不过是做个样子,今日要历练的这些小儿辈。” “历练?” 庾献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用词。 “是啊。” 南川鬼王答了一句,忽然回过头来看着庾献。 这个胖胖的满脸和气中年人,目中竟有着从未见过的犀利。 “不然呢?仍旧浑浑噩噩的活在这荒僻的川中,被这个时代抛弃都茫然不知吗?” 庾献听了一愕。 万万没想到这种话,竟然是从代表着落后愚昧和荒蛮血腥的巫鬼王口中说出来的。 南川鬼王似乎早就意料到庾献是这种反应。 他眉头一挑,不满地说道,“少瞧不起人,我那妹子可是极有见识的。” 庾献连忙拱手道,“不敢。” 南川鬼王也不在意,倒是自生感触,“巫鬼宗门已经远远跟不上别人了,这次大劫或许是个机会。” 庾献闻言,口中不尽赞叹,“鬼姬真可谓知天时之人。” 说话工夫,军队已经整顿完毕。 诸将一起策马赶来,询问庾献的意思。 南川鬼王本领虽强,但在益州诸将面前只是个宾客,而庾献却是手握银印,实打实的朝廷中两千石高官。 庾献知道轻重,主动说道,“贫道乃是方外之人,如何能掌杀伐之事?这次征战皆由各位将军自主。若敌军有大将相抗,我等自会出手。” 诸将得了庾献此话,都安下心来。 这次出动的兵马约有三千人,自出了剑阁,就秘密向阆江行进。 对此事,庾献有自己的猜测。 刘焉这次的周密筹划,应当是学的孙膑围魏救赵的手段,说的简单点,又叫做围点打援。 通过阆中兵营和阆江水军这两个香甜的诱饵,把葭萌关的守军吸引出来,随后借助优势兵力在关外解决这场战斗。 葭萌关虽然兵少,但是有不少强将,只要补充足够的兵马,一举逆转颓势也不是没有可能。 阆中那两支规模不小的叛军对他们绝对有足够的吸引力。 第400章 神明的恩赐 庾献骑在马上,和南川鬼王分享了自己的心得。 南川鬼王对此表现出了无所谓的态度。 总归要打一场,发生在哪里并不重要。 庾献想起前番事,终于忍不住问道,“鬼姬上次寻来,是个什么意思?” 南川鬼王听了庾献此话,一脸莫名奇妙的看了他一眼。 庾献皱眉,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一直到行了数里,南川鬼王才看向庾献,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知道很多人失败的原因吗?” “嗯?” 庾献看了过去。 南川鬼王也不看庾献,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是源自对未知的东西,缺乏敬畏。” “哦?” 庾献神色不变,又点了点头。 他已经明白了南川鬼王的暗示。 南川鬼王不是不想和自己交流,而是因为他们对庾献这边的神明,以及庾献本身的处境一无所知。 对于首巫一族来说,他们在接触的不止是庾献本人,而且还有一位神明。 这让他们不得不慎重的一点点试探。 但这些也是庾献的底牌,庾献自然不会轻易暴露。 过了好一会儿。 南川鬼王看着庾献又慢慢说道,“知道我为何契约的是饿死鬼吗?” “嗯?不知。” 庾献心中疑惑,按照白骨夫人所说,契约役鬼不就是为了找寻内心的执着吗? “是因为恩赐。”南川鬼王认真而虔诚的看向赤水以北的方向。 “恩赐?”庾献越发惊讶,“这是怎么说?” 南川鬼王脸上的认真和虔诚不变,口中淡淡说道,“很久之前,我曾经和我的父亲巫清等人冒昧的进入一位神明的洞府。神明虽然逝去,但意志不散。她,被激怒了……” 庾献神色不动。 按照白骨夫人所说,巫清和那些鬼王当时起了贪念,试图俘获那位神明成为役鬼。 南川鬼王此言,倒有些避重就轻。 “为了从那里撤离,我的妹妹巫颜决心留下断后,她以巫舞取悦了那位神明。而我,负责赞颂。” 庾献对南川鬼王不由刮目相看,这胖子看着不很靠谱,关键时候竟然这么有担当。 南川鬼王继续道,“神明虽然对我的赞美不感兴趣,但她沉迷于巫颜的舞姿,认为这是极美的。于是,她赐予了我们长久的生命,和不坏的青春。” 庾献听了羡慕不已。 斑斓怎么就没这么上道。 又一转念。 嗯,也不算吧。 自己起码得到了一母之力,有了两百斤永不衰竭的力量…… 南川鬼王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 庾献已经习惯了这个节奏,心思回到了行军的这边。 张翼和向存都很年轻,做起决定鲁莽而果断,沈弥、娄发虽是宿将,但两人败军之将,不足言勇。 按照庾献的估计,这么一支铁憨憨军队,很快就会吸引到汉中军那边的注意。 庾献正想着,眼角有一物划过。他猛抬头,见一飞鸟在极高处盘旋。 会不会是陈超? 庾献正打算通知前军,旁边的南川鬼王再度幽幽开口。 “我和巫颜在赤水以北服侍了那位神明二十年,因为我不太讨喜,神明对我的存在并不看重。除了不能离开封印之地,基本是自由的。” 庾献敏感的察觉到了四个字。 封印之地! 为何是封印之地? 女魃是黄帝之女,又在逐鹿之战支援应龙,立下赫赫战功。 无论出身功业,女魃都是极为出色的,何人能将她封禁? 女魃,斑斓… 一个黄帝之女,一个黄帝义女。 两个几乎立场敌对的神明,为何同样没得到好下场? 庾献又想到了封印狐狸头骨的禁纹之地,以及披着生锈铠甲埋在附近的五色神牛。 逐鹿之战,牧野之战…… 如果仅从这冰山一角来看,似乎都没有赢家。 南川鬼王却不知庾献念头迭起,自顾自说道,“在那二十年中,神明向我展示了她的宽怀大度。” 庾献不再多想。 南川鬼王作为实打实接触过神明的人,他的亲身经历无比珍贵。 庾献打定主意认真听了,南川鬼王又没动静了。 这断章断的…… 庾献无语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庾献才听旁边轻声说道,“神明每一刻钟,便会恩赐我一粒米,一滴水。” 嗯?庾献瞪大眼睛看向南川鬼王。 南川鬼王脸上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而我就凭借神明的恩赐,这样生活了二十年。因为我有着神恩赐的长久生命,和不坏的青春……” 庾献不寒而栗。 每刻钟只能吃一粒米和一滴水,这样生活了二十年! 甚至想死都不能! 这样的遭遇何其恐怖。 庾献只是想想,都有些颤抖。 这南川鬼王简直是活的饿鬼。 庾献这会儿甚至生出一种错觉,那藏在他肺中的白银葫芦,也变得火烫起来。 他忽然想起一个过去发生的场景。 那一次,庾献前去向斑斓求助。 然后被一条硕大无比的尾巴卷起,慢慢举着冲破一道道云彩,一直到了九天之外。 那里有耀眼的太阳,四处的星辰,以及斑斓那似笑非笑的巨大面庞。 庾献回过神来,不敢细想。 南川鬼王平静的看着庾献,“所以,每当想起神的这些恩赐,我都会更谨慎一些,也会,更加饥饿。” 南川鬼王说着,忽然从他身上跳出一个小鬼。 那小鬼目中现出贪婪的光芒,露出森森白牙。 它口齿流涎的看着南川鬼王骑着的战马,一口向马头咬去。 那马痛嘶一声,奋蹄而起。 马头上虽然没有任何伤痕,但看战马痛苦挣扎的样子,不知是受了什么样的创伤。 那贪婪小鬼,口齿流涎的按着马头撕咬,只是片刻,那匹健马就抽搐着倒地,转眼没了声息。 南川鬼王从马上摔下,却无半点怒色,而是宠溺的看着那小鬼。 再抬起头来时,或许是离的近切,庾献清楚的发现南川鬼王竟苍老了许多。 南川鬼王察觉到庾献的目光,平静的对视着说道,“认识一下。我是巴山鬼王,鬼姬巫颜的大哥。” 庾献目瞪口呆,一时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第401章 敬畏 庾献的心情极度糟糕。 首巫一族的故事虽然离奇,但好歹也在他的猜测范围之中。 ——受尽了地狱般折磨的南川鬼王,在妹妹巫颜重获自由之后,终于卸下了守护的重担。 前来营救的长兄巴山鬼王亲手结束了他噩梦般的生命。 南川鬼王已经活够了。 但神明并没有忘记她的仆人…… 南川鬼王死掉不久,他的魂魄就莫名奇妙的被拘了出来,守在尸体附近继续为神赞颂。 巴山鬼王为了带走二弟的魂魄,不惜毁掉所有的修为,重新将南川鬼王所化的饿死鬼契约。 原本潇洒不羁的巴山鬼王,也自此成了一个贪食之徒。 如同他所说的。 每当想起神明对弟弟的恩赐,他都会无比饥饿…… 庾献的面色阴晴不定。 双臂一震,源源不绝的力量自生。 那源源不绝的体力,让他如虎狼,如豹子,能同最强大的战士撕咬,能跑垮张辽骑着的战马。 而这…… 也是神明的恩赐。 庾献觉得自己像是一脚踏入深井之中,黑暗且不见底。 巴山鬼王见庾献不语,知道自己给他说的东西已经足够触动。 无论庾献和他背后的神明是什么样的关系,想必双方都有了合作的基础。 他看着那死掉的战马,喉咙一阵蠕动,索性不再理会庾献,拔下腰间短剑,将那暴毙战马的喉管割开。 巴山鬼王一手撩起袍袖,将嘴凑到马颈上不断的吞咽鲜血。 吃着吃着,脸上露出幸福满足的微笑。 口中还时不时轻轻道,“吃吧,吃吧。” 庾献看了一会儿,跳下马来。 用指背轻轻地搭在巴山鬼王的颈侧。 轻轻一搭,旋即收手。 巴山鬼王对庾献这鲁莽的举动并未动怒,反倒扬起带血的脸平静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庾献沉默了一会儿,老实的答道,“我在想,对未知的东西,一定要有足够的敬畏。” 巴山鬼王神色欣慰。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很好。既然你足够聪明,我可以让巫颜来和你继续谈了。” 随后起身,振了振染满污血的衣袍。 庾献以目光扫视周围那些大惊小怪的益州军,示意继续进发。 巴山鬼王换了一匹马。 两人仍旧并辔而行。 “神明的恩赐吗?”庾献轻轻的抿紧了嘴,暗暗想道,“或许,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以解决。” 当初在洛阳的时候,他的孽徒孙貂蝉曾经用一种邪法,从自己这里偷走了那源源不绝的力量! 虽然害的自己天命色陷入粉红迷障,倾国倾城,国陷城塌,但是这代价是有回报的。 因为白银葫芦威能近乎耗尽,斑斓无力继续补足恩赐,庾献反倒从“神秘木匣”那里恢复了这份力量。 那如果把那个美美孽徒孙找来,让她把这份力量吸的一滴都不剩。 然后再以“神秘木匣”的力量替换掉,是不是就能在保留一母之力的同时,消除这份隐患呢? 只是如今汉中事未了,一时半会儿没法去找貂蝉这个孽徒孙了。 庾献想着脑海中不时浮现一些凌乱的东西。 天意。 神明。 天命。 还有妖。 巴山鬼王在旁边观察良久,慢慢问道,“你又在想什么?” 庾献也不瞒他,面对这个疑似同病相怜的盟友,将从重玄子那里得来的一些言语慢慢说出。 “我听人这么说过,神明是锄头,是刀斧,是钟磬,是便溺之器。” “嗯?”巴山鬼王的神情郑重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不见庾献继续说话。 他纳闷的看了过去,正见庾献一脸无辜的回望过来。 巴山鬼王顿时醒悟,哈哈笑道,“很好。” 又过了一会儿,庾献才继续说道,“天命就是让锄头明白自己该去犁地,让刀斧明白自己该去砍劈,让钟磬金声玉振,让便溺之器自甘下流。” 嗯…… 巴山鬼王点头,不急不躁的等着。 这次庾献并没有沉默太久,开口徐徐说道,“若是有劫数中人未能觉醒自己的天命?那么,妖就来了……” 巴山鬼王等了半晌,见庾献不再开口,当即也不作声,慢慢思索庾献想要传达给自己的东西。 庾献抬头,空中盘旋的飞鸟已经不在。 他左右环顾,“吴懿何在?” 吴懿之前在庾献和南川鬼王窃窃私语时就识趣的离开,此时听到庾献传唤,连忙策马赶了几步,“卑职在此。” 庾献吩咐道,“你去告诉张翼、向存,就说敌军可能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动向。刚才有一只飞鸟一直在追踪我们的下落,我怀疑那可能是陈超。” 吴懿闻言追问了一句,“国师对他们可有什么别的吩咐?” 庾献想了想,还是不多生事端的好。 “没有什么要吩咐的,想必州牧有些安排。” 吴懿闻言一抱拳,策马去了。 没多久,就有军令官来回传令,让军队加快速度向严颜驻守之地靠拢。 严颜的弓手占据了阆江附近的有利地形,又有张松以大雾封江,黄权以定风珠定住大风,可以说把阆江水军困的死死的。 只要不打破严颜的营地,阆中的乱军就无法逃入葭萌关中。 如今益州军的援军将至,说不准陈超就要狗急跳墙,行险一搏。 这支军队加快速度没多久,那只消失的飞鸟又飞了回来。 只是这鸟飞的颇高,以庾献的目力也不敢确定是不是陈超。 张翼显然把庾献的话听进去了,这飞鸟出现不久,就急匆匆的策马过来请教,“国师,刚才来的是不是这只飞鸟。” 庾献点头,“应该是了。” 张翼抬头看了一会儿,皱紧了眉头,“这样的高度,恐怕就连严颜的宝弓也奈何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庾献听了也没什么好办法。 陈超有鹞鹰相助,来去自如,庾献还真没有应对的良策。 只能开口提醒道,“陈超来去需要时间,敌军应对也需要时间,若能把握好这里面的机会,随机应变,未必不能利用一番。” 张翼听了虽有所得,仍为陈超的事情忧心不已。 自家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这仗可太难打了。 一旁的巴山鬼王听了一笑,“这有何难,何不让巫鬼宗门的弟子一试。” 第402章 咒术 张翼见巴山鬼王主动请缨,当即拱手道,“有劳先生了。” 巴山鬼王回头看了一眼,淡淡问道,“巫鬼宗门下,谁愿意出这一阵。” 众多年轻巫者闻言跃跃欲试,封明、封亮二人正待请缨,就有人阴气森森的出来说道,“在下骆平,乃蚕陵鬼王门下,会一手鬼打墙的本事,虽然对空中之物未必管用,倒是可以一试。” 巴山鬼王也不含糊,直接道,“试来。” 那巫师当即跃下马来。 他将身上披着的一块破旧肮脏的麻布摆在地上,又放上一束生丝,油灯,玉环,毛发,兽牙,蓍草等物。 随后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刀,在臂上采了血,口中念念有词。 周围的士兵见了,都心中惊疑,一会儿看看那举止邪异的巫者,一会儿抬头看看天空中那飞鸟。 过了许久,那巫者口中咒词越来越快,空中那飞鸟却不受半点影响。 巴山鬼王皱了皱眉,也不等他的结果,开口问道,“还有何人一试?” 其他巫鬼宗门的弟子,都在一边旁观看了那骆平的施为,见他手法老道,咒术严谨,心中难免自疑。 倒是之前没什么显露的梅哲,在巫师群中出声问道,“不知那位叛将陈超可是爱酒之人?” 张翼倒是知无不言,“军中之人,哪个不爱酒?这陈超也不例外。” 梅哲听了,心中有了几分胜算,但那陈超飞的太高,他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白山鬼王门下梅哲,愿意一试。” 巴山鬼王在听到酒时,喉咙便有些痒动,听得梅哲此言,直接说道,“试来。” 梅哲也如之前骆平那般,规规矩矩的取出一块干净的麻布,铺在地上。又从背囊中取出羊肠,猪舌,牛胃等物一一布置完毕。 庾献在旁看了,心中有些眀悟,看来巫鬼宗门施术都有相应的仪式。他们的杀手锏不在斗法,而是那些诡异的咒术。 上次在白石山和他们切磋,他们未必发挥出了自己的全部实力。 梅哲布置完毕,随后一拍泥丸宫,一阵黑烟升腾,从里面跳出来一个酒葫芦。 梅哲将那酒葫芦郑重摆在麻布中心,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梅哲祝祷,一阵幽幽酒香从葫芦中透出。 庾献轻轻一嗅,只觉神思微醺,醉陶陶,畅美无比。 周围众人更是没半点抵抗,一个个醉态萌动,喜笑颜开。 巴山鬼王一脸陶醉的长长吸气,只恨不能一口气将酒气吸尽。张翼和他手下的军侯,都醉的双眼朦胧,俱都骑不得马,坐不得鞍,摔落下来。 庾献身上的“周公之血”烙印有周公的《酒诰》,只要稍稍催动,就能酒意尽退。 不过身边有这个不知是巴山鬼王还是南川鬼王的东西在,庾献不想轻易暴露这张底牌。 随着梅哲念念有词,周围四溢的酒香慢慢消散,庾献几乎以肉眼就能看到,那些酒气凝聚如烟,笔直的向空中探去。 周围满是醉态的众人,也一一醒来,个个啧啧称奇。 那张翼出了丑,半是羞赧半是惊骇。这巫鬼宗门果然邪异,若是两军交锋时中了这样的暗算,岂不是要惨败? 好在看了一会儿,张翼才算松了口气。 那酒香烟线升的虽高,却有些后劲不足,眼看离那飞鸟还远,就力不能及。 看来,这邪术也是有些限制的。 张翼正想着,梅哲却不慌不忙的一伸手,“酒来。” 封明忙去带来的行装中取来一些瓶瓶罐罐,看那上面贴着的红纸,竟是梅哲自酿的千奇百怪的酒浆。 梅哲随手拿过一个巴掌大的瓷瓶,敲开泥封,立刻有一股甘醇的味道弥漫。 梅哲取在掌中,一饮而尽。 闭目回味片刻,略有遗憾道,“虽是佳酿,时辰上差了少许。” 说完睁眼,一口酒气喷在那酒葫芦上。 那葫芦如同吃了大补丸一样,葫芦口冒出的酒气烟雾,笔直的上冲了一截。 只是离那藏在云中的飞鸟,远远未够。 梅哲将手中瓷瓶一抛,又取来一个不大的陶土坛子,打开泥封之后,依旧是一饮而尽,喷出酒气。 梅哲一次次施术,那酒气凝成的烟线越来越长,一点点的刺入长空之中。 空中的陈超早就觉出不妥,只是骆平的咒术未能生效,梅哲的手段看上去也只是寻常。 陈超有鹞鹰相助,来去自如,当然对他们这些小手段,放不到心上。 他有心试探这支援军的虚实,竟慢慢向那酒烟靠近。 酒烟细线升到半空,在大风吹动之下,摇摇摆摆,早已不再凝实。 陈超随风闻到一丝,又深嗅了几口,哈哈笑道,“原来如此,竟是想用美酒之香,将这畜牲引诱下去。可惜我这鹞鹰早已褪去野性,和我心意相通。” 陈超指挥着鹞鹰远远飞开,转眼又有些怀念那酒香之味。 心念一动,这酒这般好闻,错过着实可惜。 书上常说喝酒误事,却没说过闻酒误事,想来也是不妨。 陈超思来想去,抓耳挠腮,忍不住又让鹞鹰回转。 凑到那酒烟弥漫处一闻。 只觉酒意微醺,浑身毛孔舒张。人在半空,俯视江河,豪情无限,快意无比。 底下众人见陈超飞远,原本还在叹息遗憾,转眼就见陈超掉头撞入酒雾之中。 可惜酒烟细线到了高空,已经弥散成酒雾,早已不副之前的威力。 指望陈超一头醉倒,掉下摔死,显然不太可能了。 只有梅哲轻轻一笑,继续饮酒,施动咒法。 空中弥散的酒雾只有丈余方圆,鹞鹰微一侧身就一穿而过。 陈超在酒雾中来回穿梭了一会儿,那酒香就被搅得淡薄。 他在空中盘旋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又飞的低了点。 众人看了,都纷纷觉得很真实,像极了“只喝一杯”的自己。 众人眼巴巴的等着陈超落入圈套,梅哲却停下施术,提醒众人道,“这贼将颇警醒。他身下的鹞鹰庞大,比他更耐酒性。若他察觉不妥,唤动鹞鹰,仍有逃脱之力。可令劲弩手准备,以免错失良机。” 张翼闻言,慌忙让手下军侯去集结弓弩手。 空中的陈超仿佛吃了香饵的鱼一样,一直围在那如同钓鱼线的酒烟附近旋转。 不知不觉,竟有了七八分醉意。 忽一阵凉风一吹,酒劲下去少许。这才觉出已经手软脚软,几乎在鹞鹰上停留不住。 陈超立刻警醒,不好,险些中了算计,速速离开才是。 他身下的鹞鹰通灵,立刻就要振翅远扬。 底下的张翼大急,连忙大叫道,“放箭!” 形势危急,底下的弓弩手明知力不能及,也只能尽力乱箭向空中射去。 其中大半,射不多高就已散乱,其余的也只是强上几分。 第403章 肆无忌惮 陈超在空中哈哈大笑,醉意勃发,肆无忌惮。 就在此时,坚持不懈的骆平忽然意外的发现咒术有了回应。 一来陈超飞行的高度降低,触及到了巫术的施术范围,二来他酒意侵袭,意志变得薄弱,更易被巫术所乘。 骆平连忙变换咒诀,先引诱陈超继续向下。 人在醉酒之后本身就容易误判方向,再加上有骆平的巫术引诱,陈超不知不觉竟向下斜飞了一段。 等到面前云雾散开,视野空明,陈超那有点迟钝的大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飞偏。 他当即催促鹞鹰拉高位置,准备飞去葭萌关,把这里的事情回禀陈调。 骆平见陈超要走,冷笑一声,双手一合。 原本应该远扬而去鹞鹰,竟一个俯冲,从空中再次落下一截。 梅哲精神一振,连忙催促着酒雾缠裹过去。 骆平也急速的念动咒诀。 陈超本就醉意朦胧,如今在咒术的影响下更是眼前发黑,雾蒙蒙一片。 陈超倒有些决断,大声命令着鹞鹰直线飞驰。 那鹞鹰奋力展翅,然而它的灵性本就不如人,这会儿在巫术的侵袭之下,早已神智昏乱。 跌跌撞撞的原地转了一阵,高度再次降下一截。 此时酒意愈浓,酒香烟气已经凝成一线,可浓浓的危机感让陈超不但没有迷乱,反倒惊醒了几分。 他慌乱的指挥着鹞鹰,努力想要争夺飞行的控制权。 那鹞鹰虽是顺从,却前后颠倒,举动失措。一人一鸟在空中来回翻腾,像是一条被鱼线牵住,拼命挣扎的鱼一样。 张翼有些兴奋的大叫道,“弓弩手准备。射下叛将,人人有功!” 巴山鬼王见巫鬼宗门弟子一出手就困住陈超,脸上甚觉有光。 他也回头吩咐那些巫鬼宗门弟子,“你等有什么手段,都尽管施为。若是拿下此人。你家鬼王面前,老夫定会说上几句好话。” 那些巫师们俱都振奋,一个个和同门商量着,如何用巫术,拿下半空中的陈超。 就在此时,那陈超骑着鹞鹰又从空中落下数丈。有些耐不住性子想抢头功的士兵,情不自禁的射出了手中箭矢。 巫师们顿时不淡定了,齐刷刷的从身上取出麻布铺在地上,双手飞快的在上面摆布引导巫术之物。 庾献左右一瞧,口水差点不争气的流出来。 只见有熊蹯之臑,芍药之酱。薄耆之炙,鲜鲤之鲙。秋黄之苏,白露之茹。山梁之餐,豢豹之胎。种种珍奇,不足尽道。 特别是看着有巫师竟然在方方正正的麻布上摆着煮的酥烂的整条肥狗,庾献心中缓缓浮现了一个问号。 我是不是之前对巫鬼宗门的弟子有什么误解…… 旁边的巴山鬼王早就咽着口水按捺不住,他身上的小鬼更是急得逮着巴山鬼王又撕又咬。 巴山鬼王伸开蒲扇般的胖手阻止了那弟子施法,和颜悦色的看着那巫鬼宗门弟子问道,“你是何人门下?” 那巫鬼宗门弟子慌忙施礼,“弟子乃是符节鬼王门下梁思。” 巴山鬼王被身上的小鬼咬的龇牙咧嘴,却仍在努力维持自己的气度,“很好,这个,我有一事相求……” 梁思闻言,略停了停,开口说道,“鬼王请说。” 巴山鬼王涎着脸急不可耐的问道,“不知贤侄可否把这肥狗让渡给我?” 梁思听了,面露为难之色,他低声说道,“实不相瞒,鬼王有求,弟子不敢推脱。可是这次离开时,我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立些功劳,在益州之地得些劫运。若是施术的引子给了鬼王……” 巴山鬼王听了大喜,连忙也低声说道,“不妨事的,不妨事的。这次出兵我记你首功。等我回去就让益州牧在功劳簿上用印。” 庾献闻言微微皱眉,劫运?功劳簿? 想要询问,那边巴山鬼王已经如愿以偿,捧着那酥烂的肥狗和饿死鬼一同大快朵颐。 庾献挪开目光,扫过远处,忽然察觉到不对。 他指着远处两个小黑点,向张翼问道,“你的斥候怎么从那个方向过来?” 张翼脸色凝重起来,“不是我们的人。那里是一处险地,我等刻意绕开了。加上那处埋伏不了多少人马,所以并未过多防范。” 庾献注视着那边,淡淡开口道,“那将军要留意了。别看来的是两个人,小心重演当初陈调刺杀刘州牧的旧事。” 张翼听了庾献此言,也谨慎起来。 他对左右吩咐道,“去人,告诉向校尉,让他全力戒备。”接着又对跟随他的军侯说道,“你去,带上点弓手,将那两骑逼停。” 那军侯闻言点了十个弓手,一起向那两骑迎去。 离得尚远,那军侯就高声叫道,“来人止步!” 那两骑恍若未闻,仍旧前行。 军侯警惕心大起,一面打着手势让手下准备,一面大叫道,“来骑下马,切莫自误!” 话没说完,藏在身后的右手猛然一攥! 那十个弓手见状,毫不犹豫的松开弓弦!十道劲箭交错着向那两骑射去! 那两骑见到此景,果然勒住了战马,当先一将哈哈大笑道,“雕虫小技,也敢在我大哥面前现眼。” 话音刚落,那落后一个马头的武将,猛然张开大口。 一股强大的吸力凭空而生,如同长鲸吸水一般,向那些乱箭卷去。 那些箭矢在这庞大吸力之下,几乎毫无反抗的偏离了方向。如同落入漩涡的枯木败叶,打着旋儿,卷入那武将口中。 迎敌的军侯骇然变色,胡乱大叫道,“拦住此人!拦住此人!” 那将冷哼一声,再次张开大口。 之前落入他口中的十支长箭,竟以双倍的速度原路回射过来。 那十个弓手猝不及防,随着一阵噗噗入肉之声,尽都被射杀当场。 军侯惊的面无人色,失声叫道,“来者何人?” 当先那将闻言,鄙夷的看了过来,“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知道我大哥张任的名字?” 说完,那将摇动脑袋,左耳上的两个铜环叮当作响。 那两个小小铜环轻轻的碰撞着,但那清脆的铜器声很快被一阵嘎嘎乱叫淹没。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下,数不清的乌鸦从那将耳朵眼中飞出,扑向那军侯。 那军侯拼命的挣扎,抵抗着那些乌鸦的扑啄。 仅仅片刻工夫,那些乌鸦就一轰而散,重新飞回当先那将左耳之中。 留在原地的,只剩下喷溅的鲜血和散落一地的人骨马骨! 张翼看的睚眦欲裂,心中已经闪过一个名字! 乌鸦兵!泠苞! 第404章 好奇? 葭萌关四将一次就来了两个。 而这两人甫一登场,就给这支援军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向存、沈弥、娄发三校尉急匆匆的从前军赶了回来。那些忙着压制陈超的巫鬼宗门弟子,也都放弃目标,严阵以待。 庾献倒是有些心理准备。 之前军议听到葭萌关四将名字的时候,庾献就知道这一关绝不好过。 别的不说。 那张任可是在乱军之中射杀了庞统的人! 庞统有凤雏之资,是和卧龙诸葛亮并称的顶尖大军师! 这样的人物面对张任的突袭都讨不了好,庾献哪敢小看。 张翼见庾献镇定,不由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说道,“想不到贼子这般厉害。若是前番他们在剑阁,恐怕现在仍旧胜负难料。” 庾献点点头,“之前有犍为兵马在阆江威胁葭萌关,陈调怕被断了后路,不敢把全部兵力投放在剑阁,如今陈超已反,阆江水军也投了汉中,他们自然没有后顾之忧了。” 正好向存带人赶到,他是名义上的援军统帅。这会儿想起刘焉来前的嘱咐,当即大声对巴山鬼王求道,“鬼王,巫鬼宗门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巴山鬼王原本想观望一番,看看来将的本事,被向存一挤兑,只得吩咐道,“梅哲、骆平依旧困住陈超。白石山和蚕陵门下弟子,可以留下相助。其他人尽可使出手段,争夺功勋。” 巴山鬼王此言一出,除了早得许诺的符节鬼王弟子梁思老神在在,其他人都按捺不住,主动对来将试探。 一时间,不知多少奇形怪状的小鬼从他们泥丸宫中跃出,山谷之间阴云惨淡,鬼气森森。 沈弥、娄发想起前般失利,急于建功。 他两人各自唤起兵刃之上的妖魂,勇猛的向张任和泠苞冲去。 张任看了冷笑,他手挽一弓,轻描淡写的一箭向沈弥射来。 沈弥见那箭来势甚急,不敢大意,连忙挥舞双锤封架。 然而双锤笨重,沈弥以之杀敌尚有可恃,封架劲箭怎得灵活? 眼看那箭透过锤影迎面射来,沈弥大叫一声,闭紧了双眼。 此命休矣! 谁料,预想中的贯头而入并没发生,只听扑通一声,那箭不知射中了什么东西,带的沈弥重重后仰摔倒在地。 沈弥身子一沉,觉得有个冰冷的身体压在自己身上。 他连忙睁眼一看,身上那人也正好扭过头来。 沈弥和这个面容僵硬的家伙来了一个对视。 那人脸色铁青,鬼气森森,脑门上钉入一支长箭,入颅骨足有数寸。 更让沈弥惊悚的是,那人的长相竟和他一模一样。 沈弥几乎是本能的挣扎着想要将他推开。 然而这一用力,沈弥才觉出不妥。 他是益州军的前任先锋将,一身武艺不敢说是拔尖,但是也足以称雄一方。上次败在庞德手下,只能说是对手太强,非战之罪。 这会儿沈弥一发力,却惊觉手脚酸软,虚耗极重。 他费力的将身上人推开,发现那人已经死去。 刚才的举动似乎只是回光返照一般。 虽是如此,沈弥心中有些怪怪的,刚才那个对视,他似乎从另一个自己眼中,看到了现在的自己。 接着,就是茫然。 刚才明明要被张任一箭射翻在地,为何忽然会…… 接着沈弥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他张开手。 那结实有力,布满老茧的手掌,竟干巴巴的像是被风干了不知多少年一样。沈弥费力的拉开衣袖,里面那血肉充盈的强健臂膀,也瘦成了皮包骨头。松软的皮肤耷拉着,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这…… 还未等沈弥缓过神来,一条冰冷的铁链从背后套住了他的脖子。 强烈的窒息感控制着他,让他几乎无法思考,无法挣扎。 沈弥这会儿受到莫名重创,正是空乏虚弱的时候。 被铁链一拽,眼前发黑,几乎毫无抵抗的被迅速拽走。 这次出手的,赫然是早有准备的白石山弟子,吊死鬼封亮。 这一番往复,兔起鹘落,一些寻常的士兵,都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 众人只看到张任开弓发箭,沈弥挥舞双锤遮挡,随后仰面摔倒在地,被人拖拽了回来。 庾献这等身怀修为的,却看的分明。 就在沈弥要死在张任箭下的时候,身旁的巴山鬼王以鬼魅般的速度捏动指诀,一道黑光在额间生出,瞬间打向沈弥。 黑光从背后冲入沈弥的身体,撞的沈弥神魂一震。 接着一个虚影自此而生,代替沈弥迎头向那劲箭挡去。 等到劲箭落下,沈弥倒地,那虚影已经由虚转实,变成了一具倒地尸体。 早就跃跃欲试想立功勋的封亮见沈弥未死,灵机一动让偷摸上前的吊死鬼,转而一铁链锁住沈弥,将他拖了回来。 庾献从未见过这样的离奇手段,不由诚心实意的开口恭维道,“不愧是堂堂鬼王,这手法真是匪夷所思。” 巴山鬼王使用这样的紧急手段,显然也付出了一些代价,虽然面色如常,但过了好一阵子,才语气平静的说道,“若不是怕上来就死一将,传扬出去坏了巫家名头,老夫也不至于用这法子。” 巴山鬼王说话的语气有异,说到后面都有些中气不足,显然是在强撑。 庾献皱眉,看来巴山鬼王伤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庾献连忙劝道,“鬼王好好调息,等伤势平复,晚辈再来请教。这里一切有我。” 巴山鬼王胖胖的脸上浮现一丝红韵,有些不悦的说道,“老夫能有什么伤?!你有什么要请教的尽、尽管说来。” 似乎因为说话牵动了肺经,巴山鬼王说到后面,竟有上气不接下气之感。 庾献越发不好多问。 这胖子可是鹤鸣道宫掌教张鲁的亲舅舅啊,甭管是大舅还是二舅,可别因为自己有什么闪失。 庾献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弟子没什么请教的。” 巴山鬼王皱着眉头,脸上微微有些怒色。 他拽着庾献的衣袖,开口喝道,“胡!咳咳……,胡说!这么神奇的法门,你、你……” 说到这里,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终于强压不住,剧烈的咳嗽一阵后,竟是“哇”的吐出来一口鲜血。 巴山鬼王身子一晃,庾献一惊,赶紧将他扶住,“鬼王!” 巴山鬼王面色有些萎靡。 他把嘴上的污血一擦,努力的笑着,“不碍事的。对了,你不好奇吗?” 巴山鬼王身材肥胖,刚才的那口血都吐在衣领前襟上。 虽是穿着红袍不显,却难免有些狼狈。 嘴上的血用手擦过,下巴上红通通的一片。 庾献默然了一会儿。 试探着说道,“好奇?” 第406章 斩尸替身法 巴山鬼王欣慰的给了庾献一个眼神。 年青人很上道。 他缓缓开口说道,“这本是我巫家的一个秘密,念在你和我们一族关系匪浅,倒也可以给你说说。” 巴山鬼王说完,面露回忆之色,悄悄开始调息。 庾献知道这货在为了面子死撑,当即也不点破这猥琐的举动,只是耐心地静听着。 巴山鬼王缓过这口气,神色好看不少。 他假模假样的咳嗽一声。 “说起当年,我首巫一族,曾经从某处地方得到一本秘典,名字叫做《灵秘》。” 庾献听到这里,心中一跳。 怎么又是和《灵秘》有关? “这《灵秘》有些来历,我父百般叮嘱,不要轻易打开。可出于某个不得不为的原因,我违背了父亲所言,从上面学到了两招。其中一个就是刚才施展的‘斩尸替身法。’” “斩尸替身法?”庾献微微皱眉。 张琪瑛手中的《灵秘》庾献也是看过的,并不曾从上面见过什么斩尸替身法。 巴山鬼王借机又缓了口气,慢慢说道,“不错。这斩尸替身法极为诡秘,可以从人身上斩出一尸。这斩出的一尸和本体同出一源,气机无二。就算是很多锁定身魂的离奇手段,也会被其迷惑。这个方法亏耗极大,事后多半要成废人,但关键时候却能保住一命。” 巴山鬼王语气虽然平淡,但说出的话,却让庾献不能不动容。 能为人挡死一次,已经算了不起的神通了。 关键是这法子,听起来,竟然还能克制那些锁定身魂的手段。 那些邪法不但强大诡秘,而且往往防不胜防。 往远了说,有封神一战中,能把赵公明咒死的钉头七箭书。往近了说,庾献在洛阳的时候就被貂蝉以某种邪法偷取了生机,力量,以及命数。 若是身上被这些邪咒缠身的时候,能够一斩了之,恐怕就算能付出极大代价,也会有人愿意尝试。 庾献试探着问道,“既然《灵秘》上的法门这般了得,鬼王何不多学几招?” 这件事庾献必须得问清楚。 当初他从张琪瑛那里得到《灵秘》的时候,也是学过几手的。 庾献还凭借其中一个模拟气息的小术,成功的开辟了奉孝副本。 每次不但能获取大量的杀伐之力,而且兵法熟练度也蹭蹭的涨。 若是这本书有什么隐患,那庾献也不得不防。 巴山鬼王微微冷笑,“因为我从上面学了两个法子,我父惊惧不已,已经将那本书毁去小半,只留下些不成用的法门。” 庾献暗道,原来如此,难怪自己拿到手的只是些小技巧。 也不知道自己那孽徒孙的本事是不是也在灵秘之中。 巴山鬼王学到的是斩尸,自己学到的是变换气息,若是灵秘之中还有偷取气运、力量、生机的法门,这似乎才更加完整…… 这些秘术邪异,凑到一起,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不过这会儿,着实不是叙话的时候。 张任一箭射翻沈弥,却劳而无功。 面色一厉,大声喝道。 “哪来的孤魂野鬼,也敢坏我好事!” 说着话,手中弓一扬,一箭向巴山鬼王射来。 张任手中的弓箭颇为奇特,用的乃是软弓细箭。这箭威势虽不强,却灵动轻盈,如同钻开虚空的活物一样。 庾献心知巴山鬼王刚刚用了秘术,怕这货死撑,当即主动向前一步,哈哈笑道,“也让我试试此獠的本领。” 说着话,袍袖一挥,暗暗启动“智障之盾”。 那箭看似绵软,但来的也不慢。 庾献话落,细箭也射到跟前。 他仗着有“智障之盾”护身,眼疾手快的向那箭抓去。 众人只听叮当一声,那箭头如同击中铁石,随后那箭就被庾献收入袖中。 张任见了面色一变,高声喝问道,“你又是何人?” 庾献也不打算遮掩,长笑一声,“贫道乃是大汉国师,特为取汉中而来。” 张任听了,上下打量了庾献一眼,口中冷笑道,“好妖道!果然了得!不愧是能和庞令明较量的人物。” 庾献闻言淡淡一笑。 看似混不在意,心中的震撼却不比张任差多少。 庾献随手将那细箭折断,丢在一旁。 趁着这个机会,往手上扫了一眼。 掌心处一个红点异常扎眼。 坚固的水晶鳞甲虽然将那细箭拦下,然而上面那柔韧的力道却有小半穿透而入,刺破了庾献的肌肤。 ——这还是庾献第一次在开启了智障之盾的时候被人击伤! 庾献上次开着智障之盾苦战,还是对决大白狼左贤王的时候。 那时候庾献还本领微薄,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全靠着智障之盾的强悍防御效果,才顶住了大白狼左贤王的一次次扑击撕咬。 左贤王的爪牙锋利无比,就连他都奈何不了这智障之盾。 谁想竟被张任的这支细箭得手! 真不愧是能够射杀庞统的人物! 张任、泠苞的连番挑衅彻底的激怒了向存、娄发和张翼三人。 这三人正待使出手段,拼死和两将血战一场,就听庾献提醒道,“这两将来意不明,不要乱了阵脚。先唤回娄校尉,收缩防御,拿下陈超才是。” 刘焉要借助阆中叛军围点打援,那陈调显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次只让两人前来试探,分明是也有后手在里面。 如今陈超已经被巫鬼宗门弟子困住,从空中摔落是早晚的事情。这会儿稳扎稳打,才是好的路子。 何况,陈超关系到阆中的两股叛军,汉中军不会让他轻易落到益州人手里。 向存一听,也知道不是莽撞的时候。 他连忙大喝道,“不要慌乱,刀盾手上前,弓箭手不要乱放箭。” 娄发也知不是逞勇的时候,他迅速后退,护着已经昏迷的沈弥退入阵中。 张翼也不多话,他前后奔走,将长长的队伍,收缩成一个圆阵。 张任和泠苞对视一眼。 他们没想到这支兵马竟然这般谨慎。 张任向泠苞示意。 泠苞立刻尖锐的呼哨了一声。 远处马蹄声响,又有两将从别的方向围了过来。 这两将远远的还未露面,众人心中已经知道来者是谁。 刘璝、邓贤! 第407章 指地成钱 这两人似乎早有预谋。 出来之后,直接向围成圆阵的益州援军逼近。 泠苞大笑了一声,“老三,攻坚破阵还是要看你的手段。” 刘璝闻言也不多话,从马上跳下来,行进中就开始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庾献对此充满了某种即视感。 莫非…… 正想着,刘璝大声咆哮一声,身体变为丈余高下,双臂更是变得健硕无比,长长的搭在地上。 这情形,竟是比妖猿附身的赵韪还要威猛几分。 向存见状高声喝道,“各位军候看好手下的部属,这刘璝力大无比,擅长抛石……” 说着左右一看,心中凛然。 眼下的地形对他们很是不利。 结阵之处正是在一处低谷,那刘璝居高发石,恐怕抵挡不住。 向存一转念,又高喝道,“都做好预备,听我号令,徐徐而退!” 向存说完,张翼急道,“不可!巫鬼宗门的弟子正在捕捉叛将陈超,这会儿若是退走,恐怕要前功尽弃。” 向存闻言也是醒悟。 那陈超牵涉到两股叛军,身份关键。他又有鹞鹰相助,极难捉拿。 这次侥幸将他困住,若是放过,下次就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 向存左右犹豫,葭萌关四将却不给他思量的机会。 那如巨人般的刘璝,踏着沉重的脚步,向益州援军发足奔走。 抖手间,一块巨大的山石出现在他宽阔的手掌中。 张翼急忙大叫一声,“我来!” 说着,一手持锤一手持盾,向刘璝过来的方向迎去。 向存见状,对娄发说道,“你去盯住邓贤,别出什么岔子。” 娄发应命而去。 向存自然知道自己不是张任、泠苞的对手,他们这支援军本就有诱饵的作用,只要稍作坚持,事情必有变化。 何况身后还有庾献这等可以抵抗庞德的人物在。 他急匆匆的向巫鬼宗门弟子这边赶来,想要求援。 走到半路,就听兵士们齐齐发出惊呼。 回头一看,就见一块巨大的山石,翻滚着,向围成的圆阵中砸来。 不少士兵吓得四下躲闪,阵势乱成一团。 向存神情一紧。 不知道张翼挡不挡得住。 正担心着,就见张翼咆哮一声,以肩顶盾,一跃而起,右手挥舞的重锤狠狠的砸在那下落山石上。 那山石大半冲击落在张翼肩上,又被砸塌小半,虽是未竟全功,但也打的张翼连退数步,气血翻涌,颇不好受。 向存心中一沉。 结成的兵阵不能移动,直接成了刘璝的活靶子。 眼下要么耗费极大的体力去阻拦落石,要么就任由飞石砸入阵中,打的士兵们一哄而散。 这片刻工夫,那刘璝如疯似魔,又是两块大石连续投来。 张翼二话不说,再次起身,将大石拦下。 向存不敢确定张翼还能撑多久,赶紧转身,直接奔去,向庾献求助,“事急矣,还望国师出手,助我等一臂之力。” 似是见到向存求援,早对庾献心有忌惮的张任大喝一声,“各位兄弟一起上,早些把陈超救出来!” 泠苞离的最近,闻言哈哈一笑,再次晃动脑袋。 他耳上的两个铜环叮当作响。 数不清的乌鸦嘎嘎乱叫着从泠苞耳朵眼中飞出。 那些乌鸦一个个睁着绿油油的眼睛,如同一团黑云一样向张翼罩去。 向存见状一急,再次催促道,“还请国师相助!” 庾献点点头,毫不犹豫的鼓起一口气,用力向张翼吹去。 随着狂风大作,那些扑向张翼的大群乌鸦,都被刮的嘎嘎叫着东倒西歪四散而走。 泠苞也不意外,他心念一动。 那些四散的乌鸦,转而向那些惶惶不安的士兵们扑去。 庾献微微皱眉,又向那些士兵那边吹了口气。 可惜那些兵马本就摆布了一大片,被乌鸦一冲,阵型越发混乱疏松。 风力一散,虽是刮的那些乌鸦摇摇晃晃,却着实没能奈何不了它们。 这会儿刘璝又连连发石向这边砸来,张翼一个不慎,漏掉了几块。 那些石头重重地轰在地上,将几个躲闪不及的士兵,砸成了肉泥。 一些砸空的石头也砸的大地震动,尘土飞扬。 益州援军越发恐惧,军心动摇起来。 在这混乱之中,张任稳扎稳打,用细箭一箭一箭射出,不一会儿功夫,就有四五个军候摔落马下。 这下所有关注战局的人,心中都是一紧,要糟! 若是失去了军候们的管束,在这样的压力之下,恐怕这支援军很快就会溃散。 庾献连忙向巴山鬼王问道,“巫鬼弟子可能相助?” 巴山鬼王的神色也有些凝重。 “若是诅咒暗算,这些人还能帮上一手,可战阵杀伐实在不是我辈所长。” 说完,又对困住陈超的巫鬼宗弟子们说道,“你们加把劲,若能拿下那飞着的叛将最好,如若不然,先退再说。” 这话一说,那些没参与围攻陈超的巫鬼宗弟子都生出退意,纷纷掀起地上的包布,把摆好的山珍海味纷纷收起。 向存在来时,早就知道会有撑不住的时候,只是没想到局面崩溃的这么快。 他举目望去,到处都是追着士兵在扑啄的乌鸦。 那些乌鸦的喙如同铁钩一样,轻而易举就能撕烂兵士的皮肉。 在乌鸦的连番扑啄之下,士兵们忍不住对着鸦群乱箭而射。 可那乱射而出的箭矢刚离开弓,就像是乳燕投林一样向张任而去,转眼,就以两倍的速度还射回来。 乱石砸击,乌鸦扑啄,还有张任的冷箭不断。 这支兵马,短短时间就陷入混乱之中。 向存是当机立断之人,他急促的大呼道,“诸军向我靠拢,咱们杀出去!” 话音未落,就见一直未曾出手的邓贤哈哈一笑。 他几个急纵,抢在益州兵马的退路上。 邓贤用手在地上随意一指,那里就铺满了厚厚的铜钱。 大量的铜钱明光铮亮,文字边缘,清晰如同新铸。 接着,邓贤飞快的在地上连连指点,他附近的山石、草丛、鼠洞……,迅速铺满了铜钱。 他所站立的数丈内都成了铜钱的山,铜钱的河。 邓贤手中连点,口中高喝道,“我也不拦你们。汉中太守仁慈,给你们一条活路,早早拿钱回家去吧,何必在这送死!” 邓贤所在的地方本就是益州军的退路,他抽身一退,乱军很快涌到。 见邓贤不阻拦,许多兵士都是心中一松。 贪念又起。 先是有少数士兵顺手从地上抓了一把铜钱,见无人阻挡,铜钱入怀,竟是忍不住又弯腰抓了一把。 接着局面就一发不可克制,不少士兵都开始拼命的往身上的袋子里装铜钱。 邓贤笑哈哈的看着,不时还以手指地,补上大笔钱财,“各位不必哄抢,人人都有,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向存见士兵都停下来抢钱,不由惊怒道,“无知蠢货!不要中了贼人的障眼法!” 他痛骂一番,可惜军队已经彻底乱了,根本无人理会。 巴山鬼王带着巫鬼宗门弟子也撤到这里,他凝目细看,不由咋舌,“好大手笔,都是真钱!” 庾献仔细看了半晌,也没觉出什么异样。可是想来,又觉匪夷所思,怎么世上还有这么可爱的邪法! 正狐疑着,肺中窍穴一动,一股气息从阴阳铜钱中被吸引出来。 庾献目中清明,再仔细一看,那些层层叠叠堆积的铜钱,竟然在不停的虚实变幻着。 第408章 唤醒义心 每一枚钱似乎都是真钱,但会在某个极短的时刻,又化为虚无,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形态。 那些士兵们看在眼里,拿在手中都是真钱。 等到钱财入袋,上面的铜钱光泽就开始慢慢消失。 但只要不仔细看,仍旧都是钱财模样。 以巴山鬼王这般高深的道行,都没看出那些失去光泽的铜钱有什么异样。 不过,庾献肺中的那两枚“阴阳铜钱”乃是秦皇大一统之物,是世间铜钱的第一对母钱,有阴阳铜钱相助,庾献轻易的看破了这里面虚实。 甚至庾献还有一种感觉,只要驱动这铜钱出来,说不定能够轻易的破掉邓贤这邪法。 “如今兵败如山倒,就算将真钱定住,也拿不走这满山满野的铜钱,最终也不过是便宜了这些逃兵。不如等以后有了机会,再去找邓土豪把钱爆出来。有这么多铜钱献祭给神秘木匣,恐怕都能用这功德换一件趁手的兵器了。” 庾献想着,也不多事,带着吴懿不动声色的护着巴山鬼王而走。 这场仗无论胜负如何,益州军都已经达成了自己的战略目的。 葭萌关四将倾巢而出,后方必然空虚。 刘焉手握精兵强将,完全可以去趁机突袭关隘。 说到底,这支部队只是诱饵。 诱饵被鱼儿吞走,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何况刘焉为了托底,还让庾献和巫鬼宗门的弟子也加入了这支队伍。 巫鬼宗门的弟子多少有些气性,没为这满地的铜钱折腰。 在这群散乱的溃兵之中,很快从队尾来到了靠前的位置。 或许是这些人的举动,终于让那些士兵意识到了迫在眉睫的危险。 不少人在胡乱塞了几把铜钱后,也跟着一起逃窜。 这时不紧不慢追上来的张任等人,才重新开始发动攻击。 这些溃兵背后不断有乱石砸来,乌鸦扑击,还有时不时钻出的冷箭。 在向存、张翼、娄发三人的掩护下,这支溃兵且战且走,向一处荒山深处进发。 …… 就在不远处的一处高山上,伫立着几个骑马的人。 在这几人面前,两道通红的光柱不停的扫视着不远处的战场。 在那光柱的末端,则闪现着一幅幅的图画,映照着益州援军的大溃败。 过了一会儿,那观察战场的蹊跷鬼身形越来越淡,最终消失在空气中。 精力过度消耗的成风,从马上摔落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另外几人面色严肃的低声讨论着,倒没人顾得上他。 为首的那人身穿锦袍,腰配印绶,赫然是益州牧刘焉。 他脸色不悦的说道,“想不到这向存这般不成用,倒是辜负我的一番栽培。” 一旁的王商笑着开解道,“敌将来势甚猛,向存等人有兵马拖累,难免施展不开手脚。依我看,以他们几个的实力,不该像今日这般不堪。” 东州兵主将吕常倒是一脸佩服的看着刘焉,“州牧果然高明,算到陈调必会来相助阆中叛贼。” 刘焉听了淡淡一笑,“也没什么,这贼子轻狂,却不知暴露了自身跟脚,我以有心算他,自然无往而不利。” 吕常闻言,心痒难耐,“那陈调小儿到底是何来头,怎么这么难缠?” 想起那陈调小儿将庞德如同行尸走肉般操控,吕常就有些不寒而栗。 刘焉看不出什么表情,平静说道,“这世上法门虽多,但能硬抗五色神光,却没有丝毫损伤的,却没有几个。我查访数日早知端倪。那陈调小儿,乃是一个当世少见的墨门游侠。” “墨门游侠?” 吕常闻言吃惊。 这可是远在战国时就衰微的门派。 墨门曾经一度和儒家齐名,号为当世显学。 只不过现实世界的墨门,和庾献经历的墨门不同,他们一直活跃到战国中期。 当然,最后殊途同归,坑在同一个人身上,那就是吴起。 墨门的三代巨子孟胜,曾经受好友楚国阳城君的委托,为他守护领地。阳城君和孟胜将一块玉璜切成两半,彼此约定,只有拿来另外半块玉的使者,才能代表阳城君的意愿。 在不久后,楚国国都发生了一场动荡。 对吴起言听计从的楚悼王身死。那些对吴起嫉恨的楚国贵族再无顾忌,组建起庞大的叛军,肆无忌惮的在都城攻打吴起。 吴起接连经历鲁国,魏国,楚国的背叛,终于绝望了。 他那绝世才华,为他想到了最疯狂的报复计划。 他在大乱的都城中奔走,最后在乱箭中冲入了楚悼王停尸的偏殿。 吴起,最终死于乱箭之下,随后被肢解的粉碎。 一代无双国士,于是终焉! 然而,当时同样被乱箭射中的,还有楚悼王的尸体。 不久,楚悼王的儿子楚肃王继位。他上任之后,就下达了一个极为血腥的命令。 任何以兵器触碰楚悼王尸体的人,全部诛杀三族! 受到牵连而死的贵族、封君,多达七十余家。 其中,就有阳城君! 阳城君逃亡之后,音讯全无。面对楚国的大军攻打,孟胜坚定了本心和义理,以未见到玉符为由,拒绝开城投降。 在这场惨烈的战斗中,墨门的一百八十名弟子,全部为义理殉身。 当时人称为,“绝墨者于世”。 后来,人们为了纪念这墨者的悲歌,又创造了一个词,叫做“尽墨”。 尽墨,全军覆没。 可以想象,在听到陈调小儿竟然是墨门游侠后,吕常心中该有多么震撼。 刘焉淡淡说道,“儒家的五色神光,来源于于五德修行。在德行上面,儒家确实没有资格去拷问墨家。陈调小儿能无视我的五色神光,不是他修为出众,而是来源于他的跟脚。” 吕常听了心中又有疑惑。 “既然他是墨门游侠,为何还会有那等驱使他人的邪法?” 刘焉并未回答,看了眼一旁的王商。 王商意会,笑着答道,“州牧有了这番猜测,就让我去反复查证。我四处访问宿老,才得知了那邪法是怎么回事。” “那秘法名为唤醒义心。只要心中存有义理,就会被墨者的言行所感染,为之奋起,舍生忘死。虽是义行,但过于偏执,近乎邪类。” 第409章 人马如龙 众人听完这些,都明白了刘焉为何笃定陈调会来救援阆中叛军。 因为这是墨家的义理。 陈超因为受到陈调的义理感召选择了背叛,随后陈超带领阆中水军和屯扎在阆中兵营的犍为兵马一起响应。 这在为汉中军营造巨大声势的同时,也让陈调意外的陷入了被动之中。 刘焉似乎对犍为的兵马有着异常敏锐的谨慎。 在陈超叛乱不久,就秘密派张松和黄权守住阆江要害。 等阆江水军和阆中兵营造反的消息传来后,张松立刻用招云旗将阆江上布满云雾。 又让黄权以定风珠,定住阆江上的风势。 从阆江而上,本就是逆水行舟,如今阆江上的风被黄权用“定风珠”定住,陈超想要以水路运送大军前往葭萌,已经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困住阆江水军,阻止他们撤入葭萌关之后,刘焉又火速让严颜带着大群弓手沿岸布防。 这一套筹划干脆利落,就像是早就张开的利齿,猛然咬合。 阆中叛军一下成了瓮中之鳖。 而这,也让一直被动的刘焉,一下抓住了陈调的要害。 和其他执掌大军的主帅不同,身为墨门游侠的陈调,根本无法背弃心中的义,放弃这支在外的孤军。 无论如何,陈调都绝不会坐视这支叛军被益州军剿灭。 有了这番判断,刘焉一方面派出援军支援严颜,加固对阆中叛军的封锁。 另一方面,他麾下最精锐的东州兵和青衣羌则像毒蛇一样潜伏在葭萌关外,随时准备趁虚而入,夺取这雄关。 利用这个机会,刘焉还趁机针对了一下贾龙和任岐,逼迫他们做出进一步的反应。 一番算计中,刘焉的老辣筹谋尽显无疑。 真是个老阴逼啊! 在场众人一个个躬身行礼,“卑职等佩服。” 吕常抬头又问,“州牧,如今咱们是直接赶往葭萌关助战,还是去会一会那四个人?” 王商笑着说道,“有那些巫鬼宗门弟子,还有国师在,不会出什么大事的。正要看他们愿意为我益州牧府出几分力。” 一旁的王累赞同道,“也对,那国师有击退庞德的本领,到如今却只吹了几口气。看来,他也是个有心人。咱们何必浪费时间在这里纠缠。” 刘焉摇头,“去还是要去的,至少要给底下人个交代。如果能逼迫陈调现身是最好的。” 正说着,向前一指,“来了。” 众人看去,就见那支益州援兵正溃不成军的逃到几人伫立的山崖下。 刘焉缓缓驱马上前,吕常等将慢慢跟上。 正在逃窜的益州援军见前方高坡上又有人影,不由越发慌乱起来。 倒是张翼眼尖,大喜道,“是州牧!” 刘焉将手一抬,身后现出五道神光。这五色神光如扇,光泽不定的旋转着。 一时间溃兵欢呼雷动,崩散的士气,竟凝聚了不少。 刘焉也不迟疑,刚一露面就催动五色神光向追赶最紧的刘璝刷去。 纯黑色的光芒落下,那凶悍无比的刘璝扔下手中石头,转身就逃。 直到奔出丈余才醒悟过来。 羞惭交加的大叫一声,不知是给谁壮胆。 刘焉目光再移,看向那些嘎嘎乱叫的大群乌鸦。 随着金光落下,那原本密密麻麻气势迫人的大群乌鸦,忽然燥动起来。黑色的羽毛脱落,那些凶悍的乌鸦兵支撑不住,在空中扑腾几下摔落在地。那些落地的乌鸦一脸痴呆迷茫,怔愣愣的左右张望。 泠苞知道不妙,赶紧大叫道,“回来!” 尚在空中的大群乌鸦立刻调转身形,向泠苞耳中飞去。 那些落地的乌鸦光溜溜的如同肉鸡一般,得到泠苞的指令,也嘎嘎叫着,蠢动着身形,晃动着肉翅向他奔去。 这会儿又像是鸭子。 刘焉目光冷峻的向泠苞扫去。 泠苞哪敢硬抗这个级数的五色神光,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那些掉光毛的乌鸦跑到泠苞之前的位置一愣,旋即又嘎嘎叫着追了上去。 庾献原本正护着巴山鬼王而走,见泠苞这凶人在前逃窜,一群掉毛的乌鸦在后追赶,也有些忍俊不禁。 一时脑抽,莫名想起了一句话。 我的生涯一片无悔,我想起那天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泠苞跑的虽然狼狈,但是带着一串肉鸡走位却很风骚,刘焉的五色神光几次没有刷中,神色都有了些疲惫。 只是这样一来,对溃兵的追赶自然不攻自破。 那些益州援兵见局面反转,顿时起了胆气。 向存和张翼匆忙的整理着军势,准备反击。娄发甚至直接掉头去战邓贤,准备先留下一个。 邓贤忌惮于刘焉的存在不敢硬扛,不过他岂是好相与的。 就听邓贤冷笑了一声,“我的买命钱,岂是那么好拿。” 指诀一掐。 那些被益州兵马捡走的铜钱光泽闪烁。 庾献连忙引了阴阳铜钱的气息入目。 这才清楚的看到,原本那些虚实变幻不定的铜钱瞬间变成了真钱。 接着那些袖中、怀中藏了铜钱的大群士兵“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齐齐摔倒在地。 有些铜钱拿的多的,甚至七窍流血,当场气绝。 这支数千人的队伍,瞬间就有大半失去了战斗力。 庾献看的紧皱眉头。 好阴邪的手段。 那邓贤一气伤了这么多士兵,他脸上却没半点喜悦。 反倒像死了爹一样阴沉。 这次可赔大了! 邓贤转身而走,娄发欲待要追,几支细箭射来,轻易将他逼退。 远处张任收了轻弓,不知向谁高声喊道,“我兄弟四人已经尽力,将军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话音一落,远处一骑飞速冲来。 那少年手持钢刀,背着一柄长枪,上面挂着一面大白旗! 赫然写着三个字,“讨不义!” 就算刘焉早知这少年根脚,仍旧被这认认真真书写的三字刺得目痛。 刘焉遍视全场,目光落在打酱油的庾献身上。 他恭敬拱手,“还望国师相助。” 庾献也不犹豫,他长吸一口气,浑身的肌肉鼓胀,拔高一尺。 一母之力。 接着,实力全开,不再遮掩什么。 杀伐之力翻涌,透出一声咆哮。 这咆哮如龙吼,如马嘶,如天崩地裂! 庾献和紧挨他的百余人,全都覆盖上了金光灿烂之色! 那少年的目光立刻被庾献吸引,两人紧紧的一个对视。 ——人马如龙! 第410章 那就是我,无从逃避 庾献知道上次陈调突袭刘焉的事情,也知道这货能完克五色神光。 别看刘焉刚才镇压葭萌关诸将时威风得意,可陈调一出,就能将他吊打。 刘焉的求助,自然是让庾献去收拾这家伙的。 庾献也不迟疑,横截去断陈调。 谁料那边陈调的速度更快,直接放弃了刘焉,拍马迎了上去。 他和这妖道也交手过几次了,自认对这妖道的手段有几分了解。 可这些想法,在感受到刚才隐隐约约的龙吼马嘶之后,就彻底动摇了! 在他的脑海中,猛然想到了一些墨门典籍的记载! 莫非,之前和妖道交手时,那难缠的金身,就是传说中的人马如龙?! 如果是这样,难道那妖道也是一个墨门传人? 心思狐疑着,两人已经开始接战。 庾献虽是步战来迎,但他手持长槊,仗着势大力沉,挥舞起来很是凶猛。 陈调有马力相助,但他手中武器只是短柄钢刀。 陈调在马上本就不那么灵活,如今武器长度不够,交手片刻就被牢牢的压制住。 陈调格挡几下,抖手洒出一把豆子。 那豆子落地化生,迎风而长,化为了大群大群的兵士。 庾献不意陈调会有此术,他一个横扫,将几个道兵荡为一团杀伐之气,随后也不示弱的撒出一把豆子。 庾献的道兵瞬间出现在左右。他的道兵和陈调的别有不同,不但已经有了模糊的面容,而且看上去强壮不少。 庾献心念一动,又高喝道,“左先锋何在?” 随着一道黑烟升腾,大量的杀伐之力消耗,庾献的泥丸宫中冒出一个顶盔掼甲的年轻武将。 这年轻武将一出现就纸上谈兵,口若悬河。 那些豆子变成的散乱道兵竟如闻号令,慢慢列成阵势。 庾献有些意外,陈调更是大吃一惊。 没想到巫鬼术法和兵法结合,竟有这般神奇的效果。 那些豆子化成的散乱道兵,原本只能接受极简单的指令,分心多了,还会剧烈的消耗施术者的精力。 纯粹是炮灰一样的存在。 然而刚才的变化,却让庾献认识到,有了左先锋帮助调兵遣将,或许自己这撒豆成兵已经出现了质的变化! 陈调觉出不对,赶紧又抛出大把豆子。 不等落地,庾献一口大风吹去,将那豆子吹得四散。 等到豆子落地化生,站位更加散乱。 左先锋大声呼喝,指挥着手下席卷而去。 庾献索性将人马如龙的兵法再次发动,为靠近的一些道兵裹上灿烂金光。 本就属性高出一筹的道兵,能力瞬间暴涨,转眼将当面之敌打的溃散为一团散乱的杀伐之力。 陈调近在眼前,目睹了诸般变化,当即转身就走。 庾献占了上风,大笑一声,“陈调小儿哪里去?还不束手就擒。” 拿下陈调,就拔掉了汉中的牙齿,那时候斩将夺关,又有何惧。 谁料陈调闻言,回马而立,目光竟是出奇的平静,“国师,你我各有义心坚持,本是乱世常理。可汉中还有数十万关中流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当此之时,何必逼人太甚?” 庾献心中古怪,不知陈调小儿为何忽然如此态度。说的东西,也让人有些摸不着头绪。 只是他话中说到的关中流民,正是庾献的因果。 庾献步幅一缓。 陈调目中却越发笃定。 他一扬手,甩出一件似金似木的东西。 庾献自恃有智障之盾护身,将那东西接在手中。 仔细一看。 上面刻着两个古朴的文字,“非攻”。 这是… 庾献木然,脑海中迅速回想过当初在功名葫芦中的种种。 ——墨门的巨子令牌! 与此同时,庾献和陈调周围的杀伐之力在快速消退着。不少生化的道兵,在“非攻”两字的影响下,陆陆续续开始崩溃。 庾献看着陈调,认真道,“想不到今日竟能见到墨门的免战牌。” 陈调下马,深深拜倒,“国师会人马如龙,还认得免战牌,想必和墨门有些渊源。如今免战牌在此,还请退避三舍。来日战场相见,我陈调生死不恨。” 庾献闻言,立刻转身便走。 这两人的交手几乎是整个战场决胜的关键,不知多少人都在等着他们分出胜负。 原本庾献力压陈调,让益州上下振奋不已。谁料那陈调小儿三言两语,又下马跪拜之后,庾献竟然扛着长槊直接退出了战场。 这猝然变化,让益州诸将相顾变色。 王商急向刘焉说道,“州牧,莫非国师也中了那陈调小儿的邪法?” 刘焉脸色铁青,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庾献正扛着长槊行走间,身旁一阵黑烟缭绕。 很快勾勒成一个婀娜女子的形状。 庾献目光冷冷一瞥,长长的呼出一口清气。 那婀娜女子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黑烟就被吹散。 远远看见此事的巴山鬼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子的态度竟如此果决! 那陈调小儿到底说了什么? 巴山鬼王红袍一挥,消失在原地。 接着红光一闪,出现在庾献身旁。 “喂,贤侄,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 庾献见巴山鬼王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当即也不遮掩。 “我有个极重的人情要还。” 巴山鬼王了然。 旋即有些蛋疼,“有事好好说就是了,现在可把我那妹子得罪狠了。” 庾献面无表情,心念坚定。 巴山鬼王咂咂嘴,有些不甘心的问道,“没有半点余地吗?” 这次陈调被引出关来,身边还没有庞德相助,正是捉拿他的最好时机。 只要拿下此人,汉中之战就算赢了大半。 庾献平静摇头,“我骗不了自己。” 庾献想想高何的谆谆教导,想想自己那得来的一身本领,实在不能自欺欺人的以一场幻梦说服自己。 哪怕他是以吴起替身的身份重新行走当年的路,哪怕只是功名葫芦中的南柯一梦。 庾献说完,蓦然想起初见卜子夏时,他那饱含深意一句话。 ——“你就是你,和我们什么时候相见,有什么关系呢?” 庾献心中越发清明。 庾献,就是那个身负污秽之名拜入墨门,又师从卜子夏的人。 那就是我,无从逃避。 第411章 纠结的老阴逼 益州牧府筹谋许久的这场埋伏,以庾献退出战场为界彻底崩坏。 刘焉的五色神光被陈调完克,葭萌关四将再无顾忌,全力出手。 向存等年轻武官在张任轻弓细箭的威胁下人人自危,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价值。 巴山鬼王为救沈弥,用出“斩尸替身法”的邪术之后,整个人萎靡不振。 至于其他的巫鬼宗门弟子,面对巨石乱轰,乌鸦扑击的局面,根本没有施术的空档。 刘焉稍作坚持,就果断放弃了这片战场。 向存按照之前的安排,狼狈的带着剩余兵马去和严颜、张松等人汇合。 陈超脱困之后,趁着有陈调、张任等人里应外合,鼓动阆中兵马凶猛的试图冲关。 几番交手之下,严颜等人虽然吃了小亏,但凭着张松的素色召云旗,仍旧牢牢守住阆江要害。 陈调等人不敢在云雾中冒进,自然夺不来黄权的定风珠。 阆中水军的战船依旧被困在水军大营里,不得寸进。 这样的情况僵持了一日一夜,就发生了变化。 刘焉留在大营的主力部队,依靠着东州兵和青衣羌的的猛攻,成功的夺下了只有庞德和少量士兵把手的葭萌关。 葭萌关的险要不及剑阁,益州军投入了大量兵力,不断的车轮战,生生的逼的孤立无援的庞德重伤而走。 葭萌关一到手,益州军的局面大为改观。 阆中叛军彻底被切断了通过水道逃往汉中之路。 也就是说,除了陈调、张任等少数武将,能够潜逃到白水关和庞德汇合,其他兵马,注定将成为弃子。 刘焉对汉中军的谋划,基本实现了想要的结果。 唯一的遗憾就在于,庾献在大占优势的时候临阵而走,让针对陈调和葭萌关四将的伏击,成了泡影。 在葭萌关大胜的热烈氛围下,庾献的行为,越发显得惹眼。 风暴眼中的庾献,隔日就赶回了大营。 所有人都噤口不言,等着看刘焉的态度。 刘焉心中愤恨,却仿佛忘了这个人一样,没再过问此事。 不但没提这件事,甚至连以往屡屡邀请庾献参加的军议,也不再让庾献前往。 庾献自思,若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还值得利用,恐怕刘焉早就要翻脸了。 庾献笑一笑,也不多解释。 从容的闭了营地,在蓬芦中每日修行。 这一日,庾献迎着朝阳吐纳完毕。 睁开眼来,就见一个容貌甚美的女冠在蓬芦外平静的注视着。 她依旧穿着黑色的宽大袍服,头上青丝挽着一个黑玉冠。皮肤白皙,明眸皓齿,宛如真正的神仙中人。 看见庾献望来,女冠娥眉一挑。 庾献垂下目光,恭敬稽首,“见过前辈。” 鬼姬巫颜竟是亲自来了。 巫颜看了庾献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谑笑道,“庾真人面前,谁称的上前辈?” 庾献得罪的起刘焉,却得罪不起这位大巫女。 他无奈的一笑,示意巫颜入座,“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巴山鬼王前辈想必早已和你说过。大丈夫男子汉,有所为,有所不为。非我所愿,亦不敢辞。” 巫颜入了蓬芦,在上席坐了。 庾献的心也安定大半。 只要不是上来就翻脸,那还有的谈。 巫颜肯坐,那结果比自己想的还要好些。 庾献见巫颜坐定,直接开口问道,“不知刘州牧是怎么打算的?” 与其等着巫颜为前事发飙,倒不如顺势问问刘焉后面的打算。 庾献这次跑来相助益州军,主要是为了回报师门恩义。 之前外有强敌郭奉孝,内有刘焉老阴逼。庾献生怕这些道士被吃的骨头都不剩,这才千里迢迢跑回来。 如今郭嘉被自己封了“斩将台”,兴不起太大风浪,刘焉似乎也内忧外患腾不出手来,庾献倒是没那么担心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引洛阳流民入汉中的事情是庾献的因果。 若是鹤鸣道宫不能顺利割据汉中,庇护百姓,反倒让他们再次遭难,那庾献恐怕也有一番劫数。 可虽有种种顾虑,但刘焉若要撵人,庾献也当长笑而去。 巫颜听了轻轻一笑。 似是明白了庾献的小花招。 不过她也不纠结此事,淡然说道,“刘州牧自然还是希望庾真人站在他那边的,只不过庾真人临阵脱逃,若无一言责罚,让他如何面对益州的数万将士?” 说到底还是个面子问题。 庾献平静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有前辈在这里,我总要容让他一些。” 谁料巫颜又道,“若因此损了国师威望,却也不美。” 嗯? 庾献微一思索,就知道这不是巫颜的想法,而是刘焉的意思。 他既想得到一个好的台阶下,又不想让庾献的威望受损。 真是个纠结的老阴逼啊。 巫颜追问道,“你明白这意思吗?” 庾献笑道,“踏脚石当然是要用来越走越高的,没有反把踏脚石踩到土里的道理。那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巫颜欣赏的看了庾献一眼,“就是这么个道理。” 说完,径自说道。 “州牧的意思是希望你回一趟鹤鸣山,见一见张鲁,借机避避风头。他则对外宣称,是道宫掌教召回申斥,平息诸般议论。等你回来之后,去陪董扶做一件事情,若是成了,有极大功劳,足以遮掩此事。” 饶是庾献对刘焉有诸般成见,听完这安排,也觉得极妙。 由张鲁来做这事,真是再合适不过。 不过,青衣校尉董扶已经不知去向多日,这会儿竟忽然得知了他的消息。 庾献皱眉问道,“不知董扶去做什么事情,这般神神秘秘。” 巫颜听了微嘲,“无非是占卜到了点什么,不自量力的想要取巧罢了。” 庾献见巫颜对董扶不以为然,倒也不觉奇怪。 在这位大巫女面前,董扶的确还差了许多。 同样是面对占卜,巫颜对占卜本身和占卜的结果,表现出来的态度是敬畏,恐惧,是对天意戏弄的深深猜忌。 而董扶则十分看重占卜的结果,甚至屡屡想要抢先落子。 可当初庾献凭借先知先觉,拿走了孙坚的传国玉玺,结果落得什么下场? 庾献有历史作为依据,尚且被天意戏耍,何况董扶只是占卜而已。 就比如说,他董扶口口声声要为天下留一份元气,鼓动刘焉割据益州。 结果在五胡之乱中,最先爆掉的就是董扶想要用来绝境翻盘的巴蜀之地! 五胡十六国的第一国,就是氐族人攻陷成都之后建立的成汉! 算计天意赢得一时,但是一个不慎就会输掉所有。 从庾献的角度来看,精通占卜的董扶,简直就是准确的踩到了作死的点上,向着悲剧冲锋。 陪着这样的家伙去做任务,倒未必是什么轻松活。 第412章 造孽啊 庾献正有心避开陈调,便开口问道,“我要何时动身?” “早些走吧,免得某人觉得你碍眼。” 巫颜说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庾献咂咂嘴,有些羡慕老刘。 只是庾献神色一动,莫名想起了董扶脸上脱落的皮肤,和身上散发出的难闻的尸臭气息。 接着他又想到了巴山鬼王和南川鬼王这对难兄难弟。 庾献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来,看着巫颜,大胆的伸出手指,轻轻的触摸她的颈侧。 那里肌肤温热,白嫩光滑。 巫颜神色不动。 好吧,这次是真羡慕了。 巫颜等庾献回了坐席,才慢慢审视着自己的衣服,欣赏着上面那些隐隐的神秘纹路,轻声说道,“有的衣服就算不经常穿,也喜欢它干净漂亮。这就是它最大的价值,至于别的,反倒没那么重要。” 庾献听完,再次扫了巫颜一眼。 目中已经多了许多疏远戒惧。 庾献的试探,巫颜明白的很清楚。显然是想知道,她是否和南川鬼王与巴山鬼王的状态一样。 巫颜的暗示也很明确。 她的巫女之身,是女魃神降的载体,是神明的衣服。 所以干净漂亮的她,和她的两个哥哥完全是不同的命运。 但,这也就意味着,女魃随时可能会在这个身躯中降临。 庾献想起上次巫颜为自己占卜时流露出的恐怖气息,背后隐隐冒汗。 自己和首巫一族联手应对神明的事情,简直就是作大死。 万一要是正巧被抓个现行,那庾献就得尝一尝“神明的恩赐”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了。 巫颜见庾献默不作声,明显有了退缩之意。 又装作不经意的轻声说道,“不必多心,就算再漂亮的衣服,也不会穿着睡觉的。” 在和他们兄妹接触一段时间后,庾献已经学会了听话听音。 巫颜这话的意思莫非是,那女魃正陷入某种沉睡之中? 这件事情,极为关键,庾献必须得弄清楚。 庾献慎重的问道,“你也是这样的吗?” 嗯? 巫颜闻言一怔,旋即美目笑的弯弯。 她本就气质高贵如仙,此时更觉动人。 她身子向前一探,轻笑一声,“小道士想问什么?” 庾献这时也觉出冒昧,赶紧擦了把汗,更正道,“在下是想问……” 不等庾献说完,巫颜就慢悠悠的说道。 “是的。” 庾献沉默。 好吧,多重理解吧。 至少,证明了现在的交流应该是安全的。 庾献想了想,问道,“我有一事好奇,不知道前辈能否解惑。” 巫颜舒适的挺起胸膛,伸了个懒腰,“说来听听。” 庾献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开口问道,“不知道那‘斩尸替身法’,能否去掉某些神明的恩赐?” 巫颜神色不动,淡淡道,“不能。” 庾献心头一暗。 他的一母之力,就来源于某位神明的恩赐。 原本觉得是一桩际遇,可以有永不衰竭的力量,如今总算知道了祸福难料。 见巫颜没有翻脸,庾献又问道,“若肉身斩尽,只留魂魄,能否自由。” 巫颜抬头看了庾献一眼,没有回答。 庾献心中有了一丝希望,又追问道,“若用替死鬼……” 巫颜一抬手,庾献闭嘴。 话已经说的够多了。 而且庾献也不想成为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有些事情,倒不如去向自己的老师重玄子求教。 庾献改口,从容说道,“我现在便动身前往鹤鸣山如何?教尊那边,不知道前辈有什么要交代的。” 巫颜看着庾献,平静的说道,“去吧,如果那孩子有什么疯言疯语,你只作未闻就是了。” 嗯??? 庾献一头雾水。 堂堂一教之尊,疯言疯语? 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额,或许风言风语才对吧? 也是。 巫颜仰仗着自己有不会老去的青春容貌,在外面撩男人,还堂而皇之的给刘焉做小三。这事儿不但让鹤鸣道宫上下都抬不起头来,而且卷入了一场本不该参与的世俗战争。就算张鲁这位掌教老爷有些怨言,也再正常不过吧。 庾献倒不是那种老古板,张衡都死了也几十年了,巫颜遇到喜欢的男人,重新开始一段感情,也是人之常情。 庾献不好多话,躬身告退。 庾献出了蓬芦,唤来毕平吩咐道,“掌教老爷有召,我要回鹤鸣山一趟。你们这些道兵暂且由吴懿统带,除了不准擅自出战,别的都可遵守益州牧府的约束。” 这些新入门的道兵大多修炼的巫鬼之术,和鹤鸣道宫来的重玄子等人格格不入。 反倒是和巴山鬼王管辖的巫鬼宗门弟子颇为相得。 重玄子等传统道士不喜欢门内的巫鬼一支,巴山鬼王到底是外人,有没有插手的恰当身份。 想来想去,还是由吴懿代管合适一些。 既然刘焉最终还是要借重自己,想必不会在这些菜鸟身上找什么不痛快。 唯一的不稳定因素,就是郭奉孝这货了。 一旦这货失控,恐怕刘焉呕心沥血的诸般筹划,在这位顶级大军师面前,只是泡影一般。 庾献问了一句,“冯笑在哪?” “哦?冯师弟这几日一直勤修功法,进境一日千里,师叔要去看看吗?” “嗯,带路吧。” 庾献出门,自然得把这个祸害带着。 就是不知道郭嘉有没有识破自己的手段,那鳖行符不知对他还有没有用。 到了地方,毕平吆喝了一声,“冯师弟,你叔叔来看你了。” 听到这话,庾献冷汗下来了。 他这才想起来,之前为了试探郭嘉,还强认了他做了侄儿。 也就是如今郭嘉斩将台被封,老实做人。 若有一天,郭奉孝打碎禁纹,翱翔天地,那自己八成会被打…… 庾献长叹一声,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仅仅是董卓、刘焉等汉末大劫的序场人物都让他觉得有些难搞,等到曹孟德、袁本初、刘玄德,孙伯符等英雄崛起,汉末大劫正式拉开的时候,这天下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郭嘉作为汉末大劫中其中极为重要的人物,庾献现在要想动他,不知道会承受什么样的后果。 袁本初谁来灭,孙伯符谁来斩? 这后果可比偷走传国玉玺严重多了。 造孽啊。 第413章 石头 不一会儿,郭嘉到来。 仍旧一身青衣,只是脸色略有苍白,显然是修行鬼道对他的外在气质有些影响。 庾献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以郭嘉的天纵奇才,就算一时意识不到天命顺逆,也不该对这些巫鬼之术看上眼。 郭嘉看到庾献,眼前一亮。 接着掩饰下去,假模假样的一个躬身,嬉皮笑脸道,“侄儿见过叔叔。” “……” 庾献心中凉凉,所谓卧薪尝胆,笑里藏刀也就是这样吧。 这货认叔叔的事情都做的出来,以后恐怕是难以善了。 行吧,先走一步看一步。 庾献轻咳一声说道,“贤侄,今日掌教相召,我要回山一趟,你随我同行如何?” 郭嘉闻言,一本正经的说道,“叔叔吩咐,小侄自当遵行。” 唉。 庾献惆怅。 他索性也不再拜会重玄子等人,带了郭嘉,两人乘马出了军营。 两人单独相处,庾献本以为郭嘉要说点什么。 谁料或许是被封住了斩将台,让郭嘉没了底气,这一路郭嘉除了仔细观察沿途的景色,并未多话。 庾献倒是想找机会认个怂,和这位乱世强人缓和下关系。 可惜实在是挑不起话头。 行了数里,奔上一处荒丘。 庾献点燃一丛篝火。 随后投入打湿的枯枝树叶,鼓荡起滚滚浓烟。 约莫持续了一刻,又将火熄灭。 如是三次之后,庾献在地上刻下标记,带着郭嘉继续前行。 从剑阁赶往鹤鸣山一路并不好走。 等到夜色临近,庾献主动说道,“赶路也不急于一时,咱们就近找个地方休息吧。不然若是夜间惊动了什么山精水魅,也是一桩麻烦事。” 郭嘉四下看看,见所处正是荒野中一片空地,地势高阔干燥,视野极好。 当即笑道,“倒是个扎营的好地方。” 说完,手中一抖,扔出一些豆子。 这些豆子落地化生,一个个成为强壮军卒的模样。 随后这些军卒,开始翻掘蛇鼠,夯实地面,又有一些去附近林中砍柴,渔猎采集。 控兵之细腻,匪夷所思。 庾献在郭嘉撒豆成兵的时候,就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这货…… 又能动用杀伐之力了。 不愧是巨佬啊! 庾献礼貌又拘谨的离郭嘉远了些坐。 晚上的食物,庾献一样没动。 郭嘉在火堆旁饮酒食肉之后,颇有些故态复萌的意思,看向庾献的目光,虽然假作尊敬,但那傲气和不屑,却也流露无遗。 很快弯月高悬,星布如海。 两人都无睡意,各自分心自己的修行。 到了后半夜。 庾献悄悄睁眼看了看郭嘉。 见他正翘着二郎腿,舒适的闭目仰躺着。 庾献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息了去入梦查探的心思。 庾献等了一夜,要等的人都没到来。 他看向来路方向,心中有些不安。 管亥这家伙,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等到天亮,庾献留下信号,带着郭嘉继续往鹤鸣山赶路。 又行了大半日,眼看着鹤鸣山已经不远。庾献默默感受着附近的气息,主动向郭嘉提议道,“西边有一处水源,正好可以喂马。” 郭嘉自无二话。 两人行着,就听到溪水咕咕之声。 离的越近,轰鸣之声越大。 到了跟前,才发现一条水量丰沛的溪流,在一处横断处形成瀑布,底下则是日久年深冲击出的一个小潭。 潭水满溢,又随着山石罅隙,流向远方。 庾献看周围茂林修竹,颇是幽雅,开口称赞道,“真是个清修的好地方。” 庾献和郭嘉下了马,将之牵到溪边。 两人默契的在下游寻了位置喂马,都没有去动那潭水。 他们只是路过喂马的旅人,这美丽的风景应该留着等待一个更加知情识趣的人。 战马的需水量很大,趁马喝着,庾献洗了把脸,欣赏着周围的风景。 郭嘉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慢慢向上游行去。 庾献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一直到了那清澈的潭边,才见郭嘉正看着水边一块大石,目不转睛的瞧着。 庾献看了半晌,才稍微看出了点特别。 那大石只是寻常的砂岩,倒没什么可说的,不过砂岩上却有许多细密的痕迹。痕迹处色泽有些黝黑,有些褐黄。 可这似乎也并没什么。 郭嘉见庾献摸不清头脑,又有了卖弄的心思。 他略带得意的提醒道,“用手摸下这岩石试试。” 庾献试着将手伸了过去。 刚触上那岩石,庾献就感觉到浑身汗毛倒竖,仿佛被什么猛兽盯上一样。 接着熟悉的感觉传来。 这是,杀伐之力! 庾献瞪大了眼睛,一块石头上竟然能有杀伐之力? 这种情况庾献只在郭嘉的斩将台上见过! 可那斩将台被郭嘉养在灵识深处,寻常根本不能现世。 这块石头,莫非还是什么奇宝? 庾献心中狐疑。 他自问若是自己发现这种奇物,可不会像郭嘉这么大方示人。 郭嘉见庾献迟疑,慢慢的又提醒了一句,“你试着吸收下这些杀伐之力,看有没有用。” 庾献当即按照法门,慢慢的将里面的杀伐之力导引出来,灌入到随身携带的虎符之中。 似乎有用。 庾献面上欢喜。 谁料只是半盏茶的时间,那块大石上的杀伐之力,就被吸收了个干净。 庾献看着郭嘉愕然,“就这?” 这点杀伐之力,还不够自己撒豆成兵一次的呢。 正有些失望,那砂岩上又有少量杀伐之力形成。只是无论是质还是量,和前次都不能比。 庾献有些明白为啥郭嘉看不上这玩意儿了。 和他的斩将台一比,这东西根本上不得台面。 郭嘉目光微动,看了远处一眼,提醒道,“有人。” 庾献回过神来,也很快觉察到了不远处有人正慢慢行来。 随着竹影晃动,一个面容苍老的老道慢悠悠的出现在视野中。 看了两人一眼,开口笑道,“原来是你们两个,既然到了鹤鸣山下,为何在山外徘徊?” 来人竟是上次见过的治头大祭酒白云子。 庾献连忙和白云子见礼。 顺便开口解释了一句,“听得水响,来这喂马而已。” 接着庾献好奇的打听道,“上次听说治头大祭酒要往长安一行,我还以为要有些时日见不到,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 白云子闻言,脸上的笑容收起,“老道正是从长安回来。” 庾献见白云子这般表情,神色也郑重了些,“局面不太好吗?” 老道长叹了口气。 “我入长安之时,就觉出里面有股不弱的妖气。我怜那满城百姓无辜,不愿让妖魔手段得逞。当即违背心意,去见了太师董卓。” “那董卓虽敬我是有道之士,却不肯相信城内有妖魔作祟。老道好不容易才说动此人,让我以桃木剑悬挂钟楼,寻找那妖魔位置。可说来也怪,老道找寻半天,竟是一无所获。打听守城的官兵,都说除了渭阳君董白率军出征,并无别人进出长安。” 董白?率军出征? 庾献瞪大了眼。 这什么鬼? 那小丫头是这块料吗? 董卓老贼不会是破罐子破摔了吧。 白云子说完,又叹气道,“老道丢了面皮,自是不好在长安多待。唯一的收获就是确认了一事,董卓赖以镇压气运之物,确实已经不见了。想必,真是丢在了成皋附近。回来时,想着看看青青子回来没,特意绕到了这边。” “青青子?” 庾献意外。 如果庾献没记错的话,这青青子应该是和重玄子、白云子一个辈分的。而且从重玄子话中来看,很能打的青青子正是鹤鸣山的武力担当! 白云子老道笑道,“不错,这是青青子磨剑的地方。你们两个寻到这里,倒是和她有缘。” 听得此言,庾献和郭嘉都面露惊愕,目光瞬间落到了那块大石上。 磨剑? 莫非这块能自生杀气的石头,就是青青子的磨剑石? …… 第414章 男人何必为难男人 庾献和郭嘉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心有余悸。 这青青子……好像有点凶啊。 不过,庾献很快摆正了心态,挺起了腰杆。 我怕什么,我是鹤鸣山的道人,还是重玄子的嫡传,难道还怕被这位师叔斩了不成。 至于郭嘉嘛…… 庾献不怀好意的看了他一眼。 老子不愿意违逆天命是老子的事情,要是被别人斩了你,那就不好意思了。 谁料郭嘉看了庾献一眼,不但淡定,竟然也理直气壮的挺起腰来。 咦? 庾献诧异。 这个二五仔神气什么。 郭嘉向他嘿嘿一笑,淡然说道,“叔叔有所不知,在你亲口认我为侄后,我就带着当时见证的众人去寻了郑祭酒。那郑祭酒得知前因后果,夸赞我一心向道,又卖你的面子,已经……,点我为道童。” 庾献听的目瞪口呆。 这样也行。 接着就见郭嘉得意洋洋的说道,“我本这山中一道童,自然不会怕治头大祭酒青青子。” 嗯?! 庾献心中的警惕瞬间拉满。 联想到之前的事情,庾献心头顿时有了重重疑惑。 一个被自己羞辱之后,仍旧能冷静利用这机会的人,难道会做无意义的蠢事吗? 这里面必然有什么不知道的阴谋算计! 庾献本能的觉察到不对,眯着眼仔细审视了郭嘉一番。 谁料郭嘉仍是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甚至还向庾献挤眉弄眼。 郭嘉要玩火,庾献更不顾忌什么。 他半带威胁的开口点了郭嘉一句,“呵呵,不要忘了你之前的身份。” 郭嘉听了微微一笑,认真回答道,“叔叔言重了,我放下前缘,专心修道,有何不可?如今我的鬼道修为远超同辈,正是因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说着郭嘉唤出了自己的小鬼。 那小鬼青幽幽的从他泥丸宫中跳出,凝实程度果然远超旁人。 就是呆呆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白云子本就对鹤鸣宫中的四宗修行偏见不大,见状欣慰的笑道,“这弟子入门短短时间,就有如此道行,果然不错。” 说完,白云子对庾献笑道,“你们两个小辈都是同门,论身份你还长他一些,往日有什么芥蒂,何不一笑置之?” 庾献索性直接撕破脸了,“师叔可能不知,这个冯笑,本名郭嘉,字奉孝。他其实本是颍川书院的弟子。” 白云子虽然鱼腩,连管亥都留不住。 但有他联手,多少有些用处,庾献倒也不怕郭嘉暴走。 “颍川书院?” 白云子皱紧了眉头,打量了郭嘉两眼,神情果然郑重了不少。 白云子这等道士可能对如今是哪朝天子都不感兴趣,但是儒家的顶级名流“颍川书院”却绝对能触动他们的神经。 郭嘉也不慌张,坦然的回望过去,“弟子是颍川人,自幼家学。长大后为了精进学问,就进了颍川书院,实不相瞒,弟子在颍川书院读书尚不足一月。” 听了郭嘉这番话,白云子倒是暗中点头。 颍川书院可不是什么教人读书识字的地方,而是儒学精进到一定程度的人,聚在一起砥砺交流的地方。可以说的上,满门都是精英。 以郭嘉这般年纪,能进颍川书院,估计也是主事之人卖当地豪族个面子。 郭嘉又侃侃而谈道,“弟子本就酷爱兵法、术数、杂学,真心钦慕的人物也不是什么儒门宗师,而是建立汉室的张良张子房。弟子来到巴蜀之后,见识了道门风采,遥想汉初留侯之事,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决心要像张良那样,弃世修道。” 听着这番说辞,白云子抚须,大为满意。 他对庾献笑道,“师侄可能不知,老道平时修行神思交感之术,对于是非虚实自有感应。这弟子所说,应当无差。” 庾献闻言越发皱紧了眉头。 如果按照常理,白云子有这样的判断也不算错。 二十几岁的年龄,面对博大精深的儒学能有多少成熟思索?就算进了颍川书院,想必也是牵扯不深。如今这年轻人愿意效仿留侯张良修道,又有这样超群的资质,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庾献却知道,郭嘉这货哪会是省油的灯。 白云子见庾献仍有不肯干休的意思,当即摇头道,“也罢,此事牵扯到颍川书院,就由掌教来定夺吧。” “掌教……”庾献不说话了。 庾献对见张鲁其实还挺好奇的。 按照以往打过的游戏,这货属性实在一般般,属于那种平平庸庸的酱油。 从历史来看,好像也不是什么有能力的货色。 宅在汉中几十年,面对曹大叔的猛攻抱头蹲防,最后还投降了。 至于这个世界。 张鲁为鹤鸣宫一教之尊,法力高深莫测。 原本庾献是敬仰的。 直接知道这位掌教老爷的母亲偷男人,给他认了刘焉这么个风度翩翩的熟男后爹。最后鹤鸣道宫的道士,还得下山替他老妈撩男人买单,还要和汉中军打生打死…… 庾献心中的掌教老爷,形象就开始崩塌了。 这特娘的还掌个鸡儿教啊! 怪不得巫颜让庾献不要在意张鲁的疯言疯语。 换成哪家掌教不得崩溃。 哎。 不容易啊不容易。 庾献看了郭嘉一眼,心中不由恻隐。 他犹豫了一下,“这点小事,就别给掌教添麻烦了。他也,他也挺糟心的。” 白云子欣慰的看了庾献一眼,眼睛都有些亮了。 他胡须颤抖的说道,“师侄真是识大体,识大体啊。” 庾献看了白云子一眼,一切都在意会之中。 男人何必为难男人。 庾献索性道,“也罢,鬼姬让我回山一趟,听掌教发落。我也不多耽搁,速去速回。” 白云子点头笑道,“好,正好一同回山。” 庾献有心再问问董白出征的事儿,可这会儿有郭嘉在旁,又怕被他察觉什么端倪,只得忍下,准备以后慢慢打听。 又行了半日,见前方云雾霭霭,遮掩道途。 白云子衣袖一挥,露出一截山色。 庾献心中感触,正要说点什么。 就见身旁郭嘉跳下马来,向前双手拢着,尽情的大喊了一声,“鹤鸣山,我来啦!” 喊完哈哈大笑。 庾献侧目望去。 青衣男子笑的有些歇斯底里,那目中,是绝处逢生的希冀之光。 第415章 还是选择原谅 这郭嘉。 庾献心思一沉。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白云子在后赞叹,“这弟子果然是一片赤诚。” 庾献暗暗吐槽,你知道个毛线啊。 这家伙有多凶猛,说出来都吓死你。 白云子拂尘一挥,“走吧,这就带你们去见掌教。” 有白云子带路,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零星有些道童修士遇见,都远远施礼。 走了许久,到了云深不知处。 几座巍峨宫殿赫然矗立。 鹤鸣道宫。 白云子带了两人上前,有在殿外静候的道人上前笑道,“见过治头大祭酒,长安之行可还顺利?” 白云子摇头,“大劫将近,些许成败有什么可说的。” 那祭酒道人陪着唏嘘了一会儿,又问道,“可要见教尊?我当为道长通传。” 白云子拂尘一指身后两人,“不是我,是他们要见。” 那祭酒道人名曰阎圃。虽修行不足,未得道号,却因处事得当,很受张鲁的信任。 他打量了庾献和郭嘉两眼,微一思索,开口说道,“之前我收到鬼姬来信,说是有个弟子要来受掌教申诫,不知是哪个?” 庾献向着大殿一躬身,“是弟子。” 阎圃点点头,“好,你且随我来。” 庾献正要跟了阎圃入殿,忽听殿中有一阵飘飘荡荡的声音传来,“不必见了,无非是为人做些表面文章。且去便是。” 声音平淡,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可话中的腻烦,不言自明。 庾献会意,顿住脚步。 他来这里本就是鬼姬的主意,想要借此保住刘焉面皮。 庾献原先考虑着,打着这个幌子,回山却不见张鲁一面,就有些目无尊上了。总也要来这走这一趟。 张鲁不肯见,倒是两边都省心。 庾献本以为鹤鸣山之事,就此了结,谁料,那祭酒阎圃犹豫了一下,却开口说道,“可是鬼姬信中,指明要让掌教见这弟子一面。” 殿中静了一会儿。 白云子也横眼看庾献。 庾献不淡定了。 巫颜干嘛这是?走个过场而已,何必这么郑重。张鲁不会以为鬼姬给他认了个新爹吧? 卧槽! 过了许久,殿内才传来一声淡淡的呼唤,“进来吧。” 庾献只得硬着头皮入内。 等进了大殿,抬头一望,殿内不见什么金碧辉煌,到处都是古朴优雅之意。 最惹眼的反倒是东侧一架架的竹简,帛书。 张鲁面前燃一香炉,那香炉铜鹤形状,缕缕青烟四下飘散。 庾献看了张鲁一眼。 相貌和自己想象中的老实憨厚并不相同,面容方正微胖,四十许的年岁,反倒有几分儒雅出尘。 他手中持一卷书,百无聊赖的看着面前的香炉青烟。 庾献连忙见礼,“弟子庾献,见过掌教。” “嗯。”张鲁慢悠悠的应了一声,接着随手一指面前蒲团。 “坐吧。” 庾献恭敬坐下。 张鲁看着庾献,想了想说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你是治头大祭酒重玄子的弟子。后来太平道的妖将来鹤鸣山抢人,你携了山门之宝随他去,可是如此?” 庾献听了一惊。 这件事他本问心无愧,可牵扯到神秘木匣,却又不是那么清白了。 这会儿被张鲁点破,庾献背后汗出如浆。 他张口一吐,从肝脏窍穴中取出神秘木匣恭敬奉上。 “弟子惭愧。之前和那妖将纠缠一番后,已经和解。这宝物对我颇有用,一时起了贪婪之心。” 张鲁看了那木匣一眼,微微摇头。 口中曼声道。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庾献暗惊,又觉得理所当然。 身为鹤鸣道宫之主,必然懂得这法宝的奥妙。封印不用,只怕还有别的缘故。 “这宝物既然被你祭炼,就先放在你那里吧。” 庾献听了喜出望外,不敢确信的说道,“道宫不收回此物吗?” 问了又有些后悔,暗怪自己多事。 张鲁闻言摇头,“鹤鸣宫的宝物在鹤鸣宫的弟子手中,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权当由你保管吧。” 庾献听了心中有些佩服。 这张鲁,好大气。 就算我藏匿了这么珍贵的法宝,他还是选择了原谅…… 此事揭过,庾献心中阔达了不少,整个人如同挣开一道枷锁。 至少不用担心事情泄露后,面对重玄子那失望的眼神了。 张鲁看着庾献,很温和的说道,“你被那妖将掳走后,师门一时无从寻找,倒是让你吃了些苦头。” 庾献忙道,“那妖将为寻传承而来,并没难为我。不过太平道因果太重,弟子不敢担起这份责任。” 张鲁闻言也一时感慨,“天公将军张角一心要建立地上道国,可惜,他空有一身修为,却不懂得如何洞悉人性。起事之后不但人人贪图私利,祸害百姓,就连他的弟子都纷纷背叛。” 黄巾之乱失败的原因就复杂了。 庾献顺着张鲁的话头,也附和了几句。 “弟子以为,民愤如同爆发的烈火,无论燃烧的如何热烈,之后都只是一地灰烬。他们起事之初,或许有殊死一搏的勇气,但稍有所得,就会有退缩的余地;稍有所失,就会降低自己退缩的底线。等到那时,百姓恐怕早就忘记了当初为何而怒,为何奋发。” 张鲁听得颇有所得,“那以你之见,百姓揭竿而起,岂不是注定无法成功。如此,焉能有陈胜吴广之事?” 庾献解释道,“弟子刚才说的是百姓,说的是人心。但除了百姓,还有一场起义的主导者。如果主导者也是一样的思维,必定不能成功。但若是主导者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主张,那么就能在前途迷茫的时候,聚集人心,继续向前。” “陈胜吴广虽然举事,但不能长久。之后许多六国豪杰投身其中,为复国齐心协力,这才有了后续的三载亡秦。在各路豪杰称王之后,那些主导乱世的人,觉醒了自己的使命,有了很明确的目标。这才最终一统天下。” 张鲁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原来如此。” 庾献继续说道,“太平道有足够的民心基础掀起这场叛乱,但是他的政治纲领空泛无物,让追随他的人不知道他们的未来在哪里。” 张鲁笑着卷起了手中书,“哦,那你以为该如何好些。” 庾献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局限,他也不愿意用王图霸业这样的东西吸引野心家聚集,让百姓平白流血。 想着,忽然想到了当初带着曹丕出关东时的所见所闻。 庾献情不自禁的开口说道,“若是人逢离乱,青黄不接,老幼无依,遭遇疾病时,人人走出门去,能有人给几斗米吃,或许就是幸福吧。” 第416章 应许之地 张鲁听完,闭目想了一会儿。 之后仔细打量着庾献,笑问道,“我记得重玄子说过,你是山中长大的道童,为何下山不久,就有这样的见识?” 庾献早就想好怎么解释自己这身本领。 “弟子被妖将管亥劫持后,和他在蜀山间逃亡。有一日遇到了朝廷的虎贲中郎将李肃,弟子可能……,受了妖将牵连,被李肃捉拿前往洛阳。那李肃乃是秦朝大将李信之后,手中有一道吴起传承。弟子侥幸破开局中之谜,得了这份机缘,有了兵家和儒家的手段。” 张鲁笑道,“原来如此,你倒是走运。” 接着又问道,“后来呢。” “额……,后来弟子到了洛阳。那时董卓作乱,诸侯们在关东兴起义兵。我为了自保,附和董卓心意,提议迁都长安。董卓当时的处境很是微妙,为了营造声势,就将弟子立为了国师。” “哦?你竟被立为国师?”张鲁有些惊奇,“满朝儒宗难道就干看着吗?” 儒家和道家现在可不对付。 汉初的时候,两家为了掌控朝堂,更是展开了你死我活的较量。 庾献连忙解释道,“其实这里面有些缘故。弟子提议迁都长安虽然对董卓有些好处,但是对汉室来说,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那些义军虽然蜂拥而起,但都畏畏缩缩,不敢直面西凉军的锋芒。内部更是一盘散沙,龌龊极多。” “董卓人在洛阳,离叛军极近,有殊死一搏的可能。一旦董卓看透关东联军的虚实,击破那一盘散沙,稳住脚步,恐怕天下再也没人敢忤逆董卓的意思。朝中大臣大多认为董卓只是骤然奋起的异类,认为他的败亡是迟早的事情。他们也不想仓促的和董卓决出胜负,所以弟子的建议才得以通过,国师任命也得到了朝臣默认。” “原来如此。”张鲁点点头,又问道,“后来呢?” 庾献,“……” 这掌教。 该不会是宅久了吧。 也是,就算选择原谅,有鬼姬这个娘亲在外面搞事儿,恐怕张掌教也没脸在外面瞎晃吧。 庾献心中同情,挑不重要的东西又说了一遍。 牵扯到传国玉玺的事情自然是不能提的,白银葫芦的秘密也得藏好。 庾献还得重新编造一番。 “朝中大臣王允,刻意攀附董卓,又心慕长生之道,因此拜了弟子为师。后来弟子无意中卷入了朝堂纷争,其间发生了一些事情……” 庾献正待一笔带过,可凭张鲁一教之尊的修为,如何掐算不到庾献的意思。 他一摆手打断了庾献的话,饶有兴致的说道,“具体说说。” “额……”庾献额头微微冒汗。 这我还得现编。 “具体就是我打听到皇宫中有一浑天仪,威力莫测,可以作为阵法根基。我为了在接下来的变乱中不受制于人,决定主动出击,将浑天仪掌握在手中。” 也就是偷…… 张鲁听的抚须,“好好好,我道家虽说清静无为,却不是任人宰割。何为无为?为而不恃,是为无为。主动出击,把握机会是为,成竹在握,退而不争,是无为。” 张鲁说完,见庾献呆呆的望着自己。 轻咳一声,板着脸道,“你可明白。” 庾献回过神来,“弟子受教了。” 心中却觉得有些荒诞,老子偷个浑天仪,还偷出道理来了。真不知到底是张鲁出了问题,还是道家出了问题。 “你继续讲。” 庾献整理了下思绪,说道,“弟子潜入宫中,意外被卫尉张温撞破,弟子好一番搏杀,才算逃出皇宫。” 张鲁目中有光,把蒲团往前挪了挪。 “怎么好一番搏杀的?” 这一段经历,庾献倒没有什么不好见人的,就将当初和张温的斗法,直接如实说了。 张鲁听了更觉有趣,“这个我知道。汉宫卫尉之所以能在额间开第三只眼,识破虚妄,那是因为他们都在暗中信仰纵目神,修炼相应的巫法。当初巫蛊之乱后,汉帝以‘直指绣衣使者’扫荡宫廷。虽然大多数巫法都被毁弃,但是这修炼纵目的法门却颇有用,因此被留了下来。” “这纵目之法虽是邪术,却能防备偷偷潜入皇宫的贼人。当然,这种法门也不是谁都能学的。只有担任卫尉之后,才能传承这秘法。” 张鲁懂得还挺多。 庾献恰到好处的小小的拍了下他的马屁。 “想不到教尊对汉宫之事,也有了解。” 张鲁笑道,“这纵目神信仰本就是巴蜀鬼道,以氐羌两族尤甚。巴蜀之地起源于荒蛮,信仰和中原不太相同。比如说董扶麾下的青衣羌,他们的妖巫信奉的青羌神就是纵目。我坐镇巴蜀,如何不知?” 庾献暗暗吐槽,一坐一天的坐镇吗? 不过张鲁说的应该不假,他身为鹤鸣宫的主人,自然对周边的信仰有所了解。何况他的母族是川中首巫一门,相关的东西,应该知道不少。 张鲁谈兴起来,又说道,“巴蜀之人崇拜祖先,古蜀王蚕丛就是头有三眼。后来岁月悠长,蜀人都信奉不疑。之后各种纵目神的信仰,大抵来源此人吧。” 庾献听到蚕丛的名字,心中一动,下意识问道,“蚕丛,这是何人?” 张鲁想了想,说道,“是蜀地有史以来的第一位王,相传蚕丛是古蚕神的族人。” 庾献瞪大了眼,“古蚕神的族人?” 古蚕神,不就是白银葫芦里的斑斓嘛? 张鲁微微一笑,“是啊,世人都称益州为西蜀之地,你可知蜀字是何意思?” 庾献心头思绪万千,摇头说道,“弟子不知。” 张鲁注视着庾献,慢悠悠说道,“虫子咬开束缚,探出眼睛。蜀字,意味着破茧之蚕。” 破茧之蚕?! 庾献心头的震撼,彻底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脚下立足的这片大地,数千年流传下的名,竟有着这样的意味?! ——让那古老的蚕神破茧而出! 这…… 庾献仿佛看到斑斓咬穿了白银葫芦,咬穿了自己的肺,咬穿了自己的肉体,咬开所有束缚,最终,将双目注视这片大地! 这是她的应许之地! 第417章 元神出窍 庾献恍惚了一会儿,才定下神来。 如今的斑斓被流放在过去的时光之中,根本不能临世,别说肉身了,连段残魂都说不上。 庾献想要斩断和她的羁绊,还有足够的时间。 面对未知的强大存在,庾献不敢拿自己的小命来赌。 南山鬼王和巴山鬼王就是最现成的例子! 而且斑斓会被放逐到过去的一段时光中,除了逐鹿之战的失误,莫非没有其他的原因? 说到底,斑斓也是妖啊! 如果按照重玄子老道所说,妖是上天放牧的精灵,有着为天命者修复方向的使命,那当使命结束后呢? 武王伐纣时,商汤妖妃苏妲己秉承天命,祸乱商朝,最后的结果不就是被斩下头颅,悬挂在小白之旗上吗? 在教会了人类以丝制作衣服之后,是不是斑斓的使命也已经结束了? 不无可能! 那…… 她如今妄图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算不算逆天而行? 思绪纷乱中,庾献心中冒出了当初左丘俊逸说过的一句话。 ——“如今大汉的王朝气运镇压不住,许多前朝的沉渣又开始泛滥了。” …… 张鲁仔细的看着庾献,等到庾献回过神来,才笑着问道,“你在想什么?” 庾献一时语塞,“弟子……” 张鲁笑笑,并未追问,慢慢说道,“应付了张温之后呢?” 庾献这才想起之前讲的故事,继续说道,“后来弟子无意间在汉宫中发现了一处鸡鸣堂,里面囚着一位大妖魔,叫做野鸡道人。” 这也是庾献早就想找人打听的事情。 他详细的向张鲁将那野鸡道人描述了一番,随后疑惑的问道,“弟子有所不解,那妖将管亥曾说过,他是妖类,修炼不了道术,那为何那七彩雉鸡精却号为道人,也修道法,还能使用儒家的五德之火?” 张鲁听了也有些讶异,“还有这样的事情?!” 说完,闭上双目,掐指开始推算。 算了半天,张鲁微微皱眉,瞧着庾献坦然说道,“我算不出来。” “刚才我几次想要细算此妖,却每次都有心悸之感。此妖和我似乎有极大的关联,只是不知道是机缘还是劫数。” 好吧。 庾献彻底打消与这妖怪一切相关的念头了。 若连张鲁都算不得它,其他人更难做到。 这焚烧洛阳的元凶,恐怕只能任由它遥遥法外了。 庾献略过此事,继续说道,“拥护汉室的重臣,策划了一次突袭,准备冲入皇宫,诛杀董卓。谁料机事不密,被人通风报信。洛阳宫中因此发生了一场大混战,” “这场混战关东联军和南匈奴也参与了其中,后来双方围绕鸡鸣堂,展开了一番争夺。” 张鲁奇道,“这些人不去攻敌要害,在妖魔附近打什么?难道不怕激怒此獠,送了性命吗?” 庾献闻言,感叹道,“那是因为人心比妖魔还要狠毒一些。” 不等张鲁询问,庾献就解释道,“若是输了,输的那一家就会全力打破野鸡道人的禁锢,将它释放出来。野鸡道人被汉帝囚禁多年,又屯扎西园八校尉镇压,早就满腹愤恨。一旦脱困,必会大肆报复。如此一来,就能给赢家制造些麻烦,输家也就有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张鲁点头,“原来如此。” “后来洛阳宫城的战斗决出了胜负,野鸡道人也趁机脱困。他心中怀恨,于是身化为七,在洛阳城布下五火七禽大阵。转眼之间,洛阳城就被烧成一片炼狱。” “弟子身在洛阳,不能坐视,于是以术法往来救助百姓。颇是拯救了许多遭劫之人。” 张鲁闻言欣慰,“很好。我道家虽居世外,却不是无情之人,你有这恻隐之心,也是难得。” 庾献想了想,觉得应该把汉中之事给张鲁透个底。 “弟子施救之后,不少百姓跪地求一活路。我冥冥中有些预感,汉中之地可能有些机会。于是劝导那些百姓西行,又让我的记名弟子徐晃一路护送。洛阳一城,加上周边数县,恐怕有几十万人口西行。” 张鲁听了,随口笑道,“你学道日浅,弟子倒不少。” 庾献抬头,和张鲁看了个大眼瞪小眼。 张鲁纳闷,“怎么?说说都不行。” 庾献无语。 大佬,我话里的意思是说记名弟子的事情吗?重点是汉中,汉中啊! 你不是早就该对那里图谋良久了? 那里可有我救下的几十万百姓,你若有心,这里面有多少算计可以用上? “后来呢?”张鲁又问。 后来…… 后来尼玛啊! 庾献牙根有些痒痒。 他算是对张鲁断了念想。 看来要了断此事因果,还得看刘焉的成败。 庾献咳了一声,果断跳了进度。 “后来我听说刘焉裹挟了道宫攻打汉中,颍川书院又派出弟子来对付我道门,弟子担心师门会中了刘焉的诡计,又怕颍川书院出手暗算,所以千千迢迢回来,想要为师门出些力,大体就是这样了。” 张鲁听到刘焉的名字,脸色淡淡。 接着眉头皱了皱,“颍川书院出手了,我怎么不知此事?” 庾献实在无力吐槽了。 那特么是因为老子替你负重前行啊! 郭巨佬多凶你晓得不? 庾献有气无力的说道,“颍川书院来的人叫做郭嘉,弟子和他交手数次,侥幸占了先手。嗯,也就是这会儿等在殿外的那个。他如今扬言要避世修道,诚心加入鹤鸣道宫,弟子也不知他有什么算计。一切,还要由掌教定夺。” 张鲁听完,才大致明白怎么回事。 他点点头,“原来如此。” 说完,沉吟一会儿,神色认真的说道,“颍川书院的事情不算小事,等会儿我就以元神出窍之法,去颍川郡的道观里走一遭,找人问问这郭嘉是什么来路。你且为我护法。” “元神出窍。”庾献一怔,目光紧紧的盯着张鲁。 张鲁从容的拂尘一挥,铜鹤中烟气袅袅,缭绕在他身旁。 接着,一股强大狂暴的灵魂之力慢慢在庾献面前升腾,随后在极短的时间冲向高空,消失不见。 第418章 见字如面 张鲁的元神跃在空中,不惧罡风凛冽,转眼间出了益州地界。 心念动处,向着豫州方向而去。 元神出窍之法行动虽快,但也有极大的限制。 若是没有对应的神道牌位,或者迎接的仪式,很容易找不到附身之物,只能以极快的速度回转。 好在道家虽然在朝堂不得志,但一直拥有着广泛的受众和基础。 鹤鸣道宫趁机在一些重点州郡的道观中安插了人手。 颍川一户人家中,就常年供奉着一块写着“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的牌位。 张鲁的元神便以此做为定位的信标。 只须臾之间,张鲁的神念便附着在那牌位之上。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八字依次被点亮,穿着锦纹道袍的张鲁缓缓从牌位上下来,身躯虽不凝实,但若不仔细看,倒也察觉不出什么。 这小屋昏暗,四处落满灰尘,早不知闲置了多久。 张鲁正待出门找这户人家询问,就听远远有人笑道,“掌教浩浩荡荡而来,好大威风,真当我中原无人吗?” 张鲁闻言一顿,上前施施然将房门打开。 破旧的门板晃动,发出“吱呀”的响声。 然而门外却并无一人。 张鲁微怔,视线落在门外的一条长案上。 上面平平的摆着四封书信。 四个信封上,每个信封写着一个名字。 “钟元常”,“荀文若”,“陈长文”,“徐元直”。 这些信封不知道在这里放了多久,尽是风吹日晒的痕迹,就连纸页都已经微微焦黄,字迹也略显模糊。 然而这四封信却如同刚刚放上的那样摆的工工整整,仿佛上面承载的东西极重,任何风吹雨打都不能动摇。 张鲁脸色一变,糟糕,中计了。 就在张鲁目光扫过那四封信时,那信封之上慢慢发出微光。 旋即有四个近乎透明的人形显化,站立在信封之上。 这四人年龄不一,有的中年儒雅,有的年轻锐气。相同的是,都信心十足的看着张鲁,仿佛看着坠入陷阱的猎物。 张鲁见了此景,不由开口赞道, “见字如面!好高明术法!” 站在钟元常信封上的儒者,闻言拱手笑道,“掌教谬赞,不过是些小术而已。” 张鲁仔细看了这钟元常两眼,感慨道,“中原果然许多才俊,我西蜀不如也。” 见字如面。 不过是写信时的问候之语而已。 想不到这钟元常却在此语上悟出这么神奇的法门。 此人未来,不可限量。 那站在“徐元直”三字信封上的年轻书生,逼视着张鲁,毫不客气的质问道,“掌教不在山中修行,如何擅闯这世俗之地?” 张鲁听了也不生气,笑着说道,“随便逛逛而已。” 另一个名为“陈长文”的三十许读书人,则客客气气的说道,“这中原好入,只怕难走。” 张鲁不接此言,反好奇的问道,“之前贫道来时,说话的那人何在?” “荀文若”答道,“水镜先生今日有客来访,心中有所感,这才开口招呼了掌教一声。免得旁人觉得我颍川书院少了礼数。” 话虽客气,却不卑不亢,有着先礼后兵的决然。 张鲁为打听郭嘉的根脚而来,只有元神出窍在此。 如今刚来就被识破围观,自然知道事情难成。 张鲁笑道,“贫道兴起而至,兴尽而归,谁奈何的了我。” 说着,这道元神如同一道长虹冲天而去,向西方而去。 那四个淡淡虚影,连忙将早就暗暗准备好的儒术向那道身影打去。 只是张鲁的元神速度极快,几人也不知有没有建功。 就在张鲁的元神急遁的时候,数十里外一处后园中,两个对弈的老者同时看向天空。 其中一人瞧了一眼,拿手在身旁的荷花池中一点。 那波光粼粼的池子,立刻变得平滑如镜,倒映着那道离去的长虹。 对弈的另一人看见,拍掌笑道,“这张鲁竟敢元神出窍来这中州,真是小瞧了天下英雄。” 说话间,那道长虹已经极速远去,消失不见。 然而水池中那平滑如镜的倒影上,却仍旧有着一道冲天而起的长虹。 那人又道,“德操兄,不愧水镜之名。” 司马德操哈哈一笑,“我算计这张鲁有些时间了,想不到今日能让我赢了一招。” 接着司马德操吩咐下人道,“稍后就封了这院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服侍在旁的两个童子连忙应是。 …… 鹤鸣宫中。 张鲁元神出窍,庾献在旁护法。 一边感慨着大佬牛逼,一边悠然远想,也不知道元神出窍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可惜他已经立下道基,随重玄子修行五行之力,蕴养长生之气。 如无意外的话,应当和此道无缘。 庾献守了张鲁的肉身一会儿,忽然脑洞大开。 元神出窍恍如人去楼空,若是在此刻,自己以周公入梦术进入张鲁的识海又会如何? 会随着掌教神游万里吗? 咦…… 这念头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让庾献越想越是心痒。 要不,试试? 可万一这样把掌教搞死了可怎么办? 庾献正在内心斗争着,忽然一股强横的元神之力由远而来。 庾献赶紧正襟危坐,双目炯炯,做忠心守护状。 那股强横元神猛的冲入鹤鸣宫中。 一阵迅风袭来,许多沙尘卷入,就连燃着的油灯都跟着晃了晃。 接着张鲁缓缓睁开了眼睛,满脸都是疲惫之态。 庾献连忙问道,“掌教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此行可还顺利?” 口中问着,心中却有些判断。 应该是不顺利,不然的话找人打听,总要花些时间的。 如今这才用了多长时间? 张鲁闻言摇头,口中唏嘘,“哎,被人暗算了。我一去就被人堵住了,四个人围着我。” 庾献,“……。” 庾献实在脑补不出来,这是什么画面。 看着张鲁那闷闷不乐的样子。 庾献只得关心一句,“掌教……,您,没事吧?” 张鲁又叹了口气,“是吃了点吃亏。” 庾献真是醉了。 打探个消息还被欺负了。 大佬,你不要面子的么。 第419章 张掌教的自尊,就由我来守护 庾献的集体荣誉感,瞬间被激发。 他看着闷闷不乐的张鲁,一时心怀激荡。 好吧! 张掌教的自尊,就由我来守护! 庾献努力不经意,却又不经意霸气侧漏的说道,“不知掌教被何人暗算?来日有机会去豫州,弟子一定帮掌教把这个面子讨回来。” 庾献倒不是完全被冲昏了头。 其实仔细一想,这一年的时间他也算见过大场面了。 若说斗力,庾献和张辽、庞德这样的人物都较量过。 若说斗智,郭奉孝至今还没奈何得了他。 今日,不求一时嘴爽,我庾某就求一个念头通达! 张鲁见庾献这般踊跃,心中也极欣慰。 “中原多才俊,我西蜀也不差。不指望你和那些人拼斗什么,如有一日,你去颍川,把我留在那里的东西取来就好。” 庾献听了,不依不饶的开口说道,“总不能白白吃这个亏,掌教且说给我听听,说不准弟子将来有遇到他们的时候。” 张鲁也不坚持。 “也罢,我遇到的几人确实有些本领,叫你知道也不是什么坏事。你遇到时,须多自量,莫中了算计。” 张鲁说完,开口道,“为首的那人叫做钟元常。你也算出去见过世面,可知道此人?” “……” 庾献听了有些不淡定。 钟元常,这特么不就是钟繇吗? 钟繇此人后来做了曹操的前军师,凭借着一人之力就压服关中的各路豪强。 他靠着老辣娴熟的手腕,让关中军阀们牢牢绑在曹操的战车上。 在官渡之战最劣势的时候,那些关中军阀不但没有背叛曹操,反倒提供了大量战马,解了燃眉之急。 后来钟繇还带着集结的关中联军,以西凉锦马超为将,对袁绍的侧翼发动猛攻。 这样一个军事强人,竟然还凭借卓越的政治能力,被曹操比之为古代的萧何。 甚至在纵横乱世的空闲,钟繇还研究出了一种新的文字书写方式。 ——楷书。 可以说,这就是庾献心目中完美文官的典范。 以这个位面的评价体系,恐怕足以是碾压庾献的存在。 庾献不敢接这个话茬,又问道,“还有呢?” 张鲁答道,“又有一人,名为陈长文。” 陈长文……,就是陈群吧。 这家伙的履历虽然不如钟繇耀眼,但也历任宰辅。 后来做了曹魏的三公重臣。 而且此人心中颇有丘壑,在曹丕的支持下变革了朝廷的选官之法,创立了影响深远的九品中正制! 可以说,在其后的数百年间,整个天下都被他深刻的影响着。 这个人……,可能也不太好对付。 庾献心中不太托底,只得不自然的说道,“倒都是些成名的人物,难道掌教此行就没遇到点年轻人吗?” 大佬,给个台阶下啊。 张鲁老实答道,“有啊。有两个年轻人的,一个叫荀文若,一个叫徐元直。” 庾献听了这两个名字,眼睛都直了。 娘咧,这特么遇到的都是什么神仙人物! 荀彧荀文若,徐庶徐元直。 一个是曹操认定的王佐之才,一个是刘备认定的王佐之才。 这两人不但谋略过人,而且都精通兵法,是这个时代的一时俊杰! 这都是什么排面啊! 想不到张鲁刚一出川,就遭受了来自社会这么惨无人道的毒打。 这位鹤鸣道宫的一教之尊实在是太难了…… 庾献咬了咬牙。 既然开口了,今天说什么也要替掌教出这个头。 他轻咳一声,硬着头皮开口说道,“弟子刚才没听清楚,敢问掌教上一句说的什么?” 张鲁闻言也不怪罪。 “哦?我上一句说的是……,嗯,有一人,名为陈长文。” “陈长文?!” 庾献听了此名怒发冲冠,咬牙切齿,“这家伙竟然敢设计掌教,好,这仇我记下了!若弟子有机会再去中原,一定会让他好看!” “嗯……” 张鲁看了看庾献,没多说什么。 庾献不好意思的追问道,“那不知道掌教留在那里的东西是什么?” 张鲁也不多谈。 “你去了自然知道。” 转开这个话题,张鲁向庾献问道,“依你之见,那郭嘉的本领如何?” 庾献想了想,说什么张良在世之类的不够直观。 于是开口道,“以弟子之见,郭嘉此人的本领强于那徐元直,与荀文若在伯仲之间。” 这样比较就直观了。 张鲁点点头,笑道。 “派这样的人物来巴蜀,看来儒家对我黄老之学仍旧谨慎的很。也罢,都是些人间争霸,与我道门本就无关。大劫之下,一时的输赢,又算得了什么。” 嗯? 庾献听着有些不对劲了。 不该是你和刘焉达成默契,主动割据了汉中吗?之后还和刘璋闹翻,自己单干。 可这会儿,怎么觉得这位掌教有些无欲无求的意思? 该不会是这些年,已经被社会毒打坏了吧。 就听张鲁说道,“既然如此就让那郭嘉来见吧。” 张鲁这话刻意带了些法力,殿外的众人也都听见。 郭嘉远远在外应了一声,“谢掌教。” 庾献远远看了殿门一眼,皱眉问道,“掌教,若这郭嘉是奸细,恐怕祸害不小。” 张鲁笑道,“无妨的。我的道,别人能听入耳,便是传扬。若肯践行,何必区分什么真情假意。这鹤鸣山,他既然来了,想走随时离开。” 庾献听了暗暗心折,又有些不以为然。 不一会儿,郭嘉入内,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山中道童郭嘉,见过掌教。” 张鲁听了看了庾献一眼,向郭嘉笑问道,“怎么不用冯笑之名了。” 郭嘉目中清明,直视张鲁道,“在下出身颍川书院,原本为阻止鹤鸣道宫出世而来。然而入山所见,却让在下明白,帮助刘焉讨伐汉中,……不是道宫本意。” 庾献听了赶紧目视张鲁。 这厮这么揭短,你管不管。 张鲁不言,郭嘉继续说了下去。 “在下本就羡慕张良悠游世外的闲情,入山之后的这些日子,更让弟子觉今是而昨非。” 庾献掏了掏耳朵,有些不敢置信,这是郭嘉吗? 你入山之后不就是和我互殴吗?这还能陶冶了你的情操? 就听郭嘉严肃认真的继续说道,“在下如今愿意倾尽所学,为鹤鸣道宫的壮大而努力,这次求见掌教,是希望掌教能给在下一个正式的名分。” 张鲁听了有些纳闷,“你这是何意?” 郭嘉忙道,“弟子想要拜掌教为师。” 话中的郑重和小心翼翼,庾献都看的清清楚楚。 郭巨佬这是怎么了? 张鲁听了笑笑,“这恐怕有些为难。” 郭嘉听了似乎早有预料,连忙又道,“不知掌教可有嫡传?” 张鲁摇头道,“我不收徒弟,也没什么嫡传。” 张鲁的这个答案,就出乎郭嘉的预料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拜下去。 “听说掌教有一女,也是修行巫鬼之道,等同掌教嫡传。在下愿拜掌教之女为师。” 庾献闻言,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 别人或许容易被郭嘉欺骗,但庾献可一直都警惕着他。 说什么拜师张鲁。 郭嘉拜师的目标分明就是冲着张琪瑛去的! 而且他刚才提到了巫鬼之术。 想想郭嘉之前那不合理的举动,庾献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莫非郭奉孝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第420章 晴也是景,雨也是景 庾献旋即觉得有些不合常理。 若是郭嘉察觉了那个大坑,也不该是这样的搞法。 如今他错的不深,说不定努力求生,还有挽回的余地。 郭嘉身为当世最顶尖的聪明人,绝不至于中二到什么“既然早已逆天而行,那就一错到底”这样的程度。 张鲁闻言摇头,“小女的事情,我也决定不了。” 郭嘉目光微动,瞧了庾献一眼。 庾献立刻挺直了腰。 哼! 休想。 收这货为徒,以后八成要跟着应劫的,庾献还没那么想不开。 就听郭嘉对张鲁沉声说道,“掌教,在下有机密事要和您相商,能否让闲杂人等先退下。” “?” 庾献怒了。 闲杂人等?! 他正要呵斥,就听张鲁说道,“嗯?这事很重要吗?” 郭嘉抿了抿纤薄的嘴唇,认真的说道,“我郭奉孝一言出,蜀地说不定就要有一场腥风血雨。” 张鲁闻言眉头一皱。 “既是如此,贫道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庾献你先退下吧。” 庾献虽不甘心,只能怏怏退下。 脑海中,思索的尽是郭嘉这举动的深意。 到了殿外,白云子仍等在那里。 见庾献出来,脸上有些疑惑的问道,“刚才掌教似乎用了元神出窍之法,不知为了何事,降临何方?” 庾献答道,“是为了郭嘉的事情,掌教去了一趟豫州。” “哦?此事结果如何?” 庾献实在不忍祸害掌教风评,只得说道,“似乎没什么大问题。” 白云子闻言点点头,又问道,“你是继续等着你那侄儿,还是找个洞府休息。” 庾献自然更想知道郭嘉耍了什么花招。 当即道,“我在这里等会儿就是了。” 白云子听了笑笑,“既如此,那贫道就回洞府修行了。” 说完,悠悠然而去。 等白云子一走,那名为阎圃的祭酒看着庾献笑道,“干等着也是无趣,不如你我对弈一局如何?” 庾献知道这货是张鲁的心腹,不好拒绝。 虽然他的棋艺很差,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两人在殿前的方石上坐了,下了不到一炷香工夫,对彼此的水平都心中有数。 庾献是菜的一比,阎圃是棋逢对手。 两人重拳出击,杀的痛快,都觉得惺惺相惜。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时辰,庾献伸伸懒腰,恍然惊觉,郭嘉竟然还未出来。 庾献看着鹤鸣殿有些诧异。 这郭嘉到底说了什么,竟让张鲁这般着迷? 庾献走神,阎圃正要催促一声,忽然扭头看向山道。 “咦,小师君怎么来了?” 庾献回过头来,一起看去。 就见一个腰系红皮葫芦的少女正从山道上快速行来,离的近了,看了两人一眼,惊喜的说道,“庾献!” 来的正是张鲁的爱女张琪瑛。 两人曾一起前往白石山,和那里的巫鬼弟子较量,庾献还从她那里学到了不少的巫鬼道知识,可以说的上是不错的朋友。 庾献见了张琪瑛也有些高兴,旋即心中咯噔一下。 接着问道,“师姐,你来这里做什么?” 张琪瑛闻言笑嘻嘻的说道,“半个时辰之前,父亲元神过来找我,说是给我物色了一个弟子,让我前来收徒。想不到我张琪瑛,如今也有自己的徒儿了。哈哈,哈哈哈哈——” 庾献皱紧了眉头。 这是。 张鲁同意了郭嘉的请求? 看张鲁之前的说辞,似乎并不打算干涉张琪瑛日后的传承,这次怎么会态度大变,主动让张琪瑛来收徒? 庾献心中不解,却不能不提醒张琪瑛一声。 “师姐,你要收的徒弟,我略有所知。他身上有劫难未完,你若收他,只怕会被牵连。” 张琪瑛闻言一怔,“是这样?我父亲知不知道?” 庾献也不敢肯定郭嘉给张鲁交代了多少,只得说道,“或许知道,或许不知。” 两人的交流并未刻意隐秘,庾献也有刻意提醒张鲁的意思。 不过说完之后,殿中并无什么动静传出。 张琪瑛看了看大殿,笑道,“想来我父亲自有主张。” 庾献无奈,却也改变不了什么。 等张琪瑛进了鹤鸣殿,庾献下棋也心不在焉起来。 他已经不再有什么侥幸。 郭嘉的水平摆在那里,当初他给曹操打了个鸡血,曹操就敢在大劣势的时候,跑去和袁绍血拼。要不是许攸关键时候把袁绍卖了,曹操那一波就得浪死。 阎圃笑着看向庾献,指了指棋盘,“还继续吗?” 庾献推子认输,“不了。稍等我就下山,郭嘉能说动掌教,必然有其缘由。如今我的心思不在这上面,随他去吧。” 现在对庾献来说,最重要的问题,还是要解决斑斓这个缠上来的妖精。 鹤鸣道宫的事情,和这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 特别是在知道蜀地的来由之后,庾献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阎圃将棋子一收,笑道,“那你自去便是。” 庾献看看日头偏西,笑着向阎圃问道,“祭酒替我算算,今夜月色如何?” 阎圃哈哈一笑,“晴也是景,雨也是景,且行去。” 庾献拱拱手,转身离开。 刚到鹤鸣山下,天色就全暗了下来。 庾献牵了马,慢悠悠的出了山门。 上半夜行时,月色如洗,遍野银白。 下半夜行时,风雨飘摇,如泣如诉。 果然都是风景。 庾献不紧不慢的行了几日,到了剑阁关下。 那妖桃见到庾献,桃枝微微招摇,又开了满树桃花。 庾献笑了一句,“那人已经不在啦。” 却仍旧鼓荡起大风,将落地的桃花尽数吹入剑阁之中。 庾献找留守的从事王累打听了一番,得知益州军已经挪营到葭萌关里,如今大军正在轮番攻打白水关。 “那阆中叛军那边是如何处置的?” 庾献之前有通敌的历史,王累犹豫了一番,才说道,“阆中叛军已经南逃了,他们借助水道向江州方向去了。” 益州军的布置主要是防止阆中叛军北上和葭萌关守军会合,南边倒没做太多戒备。 沿途的安汉城墙牢固,足以固守,南边的江州也有一小支水军堪用。 这支彻底断了补给的叛军如果往南走,只怕坚持不了多久,就会面临崩溃的局面。 巴郡本身就有许多蛮夷渠帅,又岂会坐视这些溃兵祸害自己的地盘。 益州军甚至不需要自己出手,就能坐看这支叛军灭亡。 庾献听了,对此颇不以为然。 按照历史的记载,任歧最终还是叛乱了的。 这会儿时间上虽然有些偏差,但有陈超这个引子,说不定任歧很快就能下定决心。 犍为太守任歧一动,贾龙也绝不会坐视。 如果刘焉不能迅速的重创汉中军,使他们失去反击的余力,那益州内部的叛乱,很可能会让益州军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 庾献也不多问,直接打听道,“州牧让我帮青衣都尉董扶去做件事情,你可知董扶人在何处?” 能不见刘焉就不见刘焉了,免得彼此尴尬。 就是董扶这货有些坑,还不知道接下来的任务麻烦不麻烦。 第421章 董扶的谋划 庾献到了葭萌关军营不久,消息就传开了。 私通敌军的国师又回来了,不少人都等着看刘焉是什么态度。 只是很快,董扶就派了妖师前来迎接。 带队的还是庾献的熟人,就是那个名为星星的蛇妖。 那蛇妖依旧带着毫无表情的人皮面具,笑嘻嘻的说道,“小道士怎么今日才来,董夫子可等你很久了。” 庾献试着套了套话,“不知青衣都尉寻我为了何事?” 那星妖师丝毫没有保密的观念。 开口笑道,“似乎是对付一个什么老头。我听说董夫子从早说过到晚,被人说了个灰头土脸。他辩不过人家,要拉你去帮忙哩。” 庾献奇怪,“董扶身为主兵之官,不好好指挥青衣羌的兵马,去找什么老头?” 星妖师无奈,“他老人家学究天人,有什么想法,我等属下怎知。” 庾献呵呵。 能掐会算的董扶在世人眼中牛逼哄哄的,但是在他眼中就是一个坑货。 如果巫颜说的对的话。 普通人就是在和人斗,这些能掐会算的就是在和天斗。 天意的恶趣味,庾献已经体会的够够的了。 董扶那边的事情,还是早点完结了踏实一些。 庾献问道,“那董扶如今何在。” 星妖师笑着拍拍手中牵着的马,“就等你啦。” 看来董扶的确对这件事很上心,等庾献跟着星妖师到了青衣羌营地,董扶已经在指挥着兵士收拾行装。 两人见礼完毕,董扶却未主动提起此行的使命。 庾献也不多话。 不一会儿,行装整束完毕。 董扶邀了庾献,带了星妖师一起,疾驰出营。 约莫行了里许,见左右无人,董扶才郑重的看着庾献说道,“这次事情成败,直接关系到无数将士的性命。老朽惭愧,上次未能成事,这次就全看国师了。” 庾献不免好奇,“不知道都尉说的是何事?” 董扶握着马缰,正色说道,“葭萌关四将,想必国师已经见识过了。” 庾献点头道,“不错,有过交手。这四人各有一身本领,是难得的将才。” 董扶这才缓缓说道,“这葭萌关四将年幼时拜师周仲直,他们相处多年,情同父子。我在攻打汉中之前,就让人去打听周仲直的下落。终于被我查到,周仲直在锦屏山紫虚上人处做客。” “于是我亲上锦屏山,对周仲直说以天下大势。寄望于周仲直能修书一封,让那葭萌关四将开关投降。到时候白水关一破,汉中平原就只剩下阳平关、天荡山和定军山三处要害把守。益州有这四将相助,和汉中逆贼,此消彼长。汉中军更加捉襟见肘,大事也就成了一半。” 庾献恍然,笑道,“原来都尉打的这个主意,若能成事,不知要少流多少鲜血。你是怎么想到的?” 董扶听了此话,也觉得有些得意,“我之前偶有占卜,隐约得了些启示。后来仔细推算,发现张任等人,合该为我西蜀大将。” 庾献听了诧异,“既然如此,事情怎会不成?” 经董扶一提醒,庾献也记起来,张任等人后来好像真的投了西蜀。 董扶脸上露出苦笑,“那周仲直擅长算术谶说,他掐指一算,确实也明白这四将以后当投奔益州牧府。原本这事就这么说定了,谁料那紫虚上人在旁多了句话,让周仲直再替四将算算吉凶。” 庾献好奇,“莫非结果不好。” 庾献记得这四人后来还是挺受重用的。 董扶长叹了口气,“周仲直算了许久,得出的结果是,张任等四将皆会死于刘州牧之手。老朽不信,亲自占卜,结果也是如此。周仲直大怒,对我益州上下破口大骂。唉……” 董扶搔搔头,话语间满是困惑,“不应该啊,以老夫对刘州牧的了解,他不像是过河拆桥的人。何况如今天下正是多事之秋,是需要豪杰用命的时候。葭萌关四将这样的本领,正该重用才是。” 庾献听了面色有些古怪。 这事儿还真是巧了。 杀张任等人的是刘备啊!刘备刚好也是个益州牧! 就是因为张任等四将对刘焉父子忠心耿耿,这才被刘备砍掉的。 如今歪打正着,倒让刘焉背了个黑锅! 庾献心中有底,自然是不怕了。 他哈哈一笑,“此事不难,这四人不是死于刘焉之手。待我去与周仲直分解就是了。” “哦?”董扶喜出望外。 接着又有些疑惑的问道,“此事老夫刚和国师说了,不见国师卜算什么,怎么这般笃定?” 说着上下打量着庾献,看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 庾献心中咯噔一下,赶紧在手中掐着指诀,两手比出个非常六加七。 葭萌关四将是死于刘备之手,这是来自庾献前世的记忆。 自己该怎么把这件事圆过去呢? 说是猜的? 那何以取信周仲直? 说是来自神秘正能量的启示? 可董扶本身就是这方面的行家,万一说错了话,穿帮的可能更大。 而且据庾献所知,占卜得出的结果,只能是某种范围。而对占卜的解读,则是在这种范围内,寻找某种趋势性的力量。 像庾献这么笃定的铁口直断,必然需要经过复杂的运筹。 庾献这个外行,想要忽悠董扶和周仲直这两个内行,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那该怎么把这个锅从刘焉身上还给刘备呢? 庾献只能打个马虎眼,“此事见了周仲直自有分晓。” 董扶闻言,只以为这是庾献的秘密,当即也不好多问。 锦屏山在阆中城附近,如今阆中叛军已破,三人倒不用像之前那样偷偷摸摸了。 不过为了避免走漏消息,让陈调警觉,他们还是选择了从荒僻小道前行。 星妖师释放出自己的妖气,驱赶着虎豹豺狼,这一天下来,倒是平安无事。 夜晚的时候,他们随便寻了一处林子宿营。 有星妖师在,也不用担心有什么蛇虫之类。这三人也都不是寻常人,只是草草在林间燃起火,打了一些猎物吃了。 随后各自寻了一处树洞休息。 庾献夜不能寐,几次辗转。 正发愁着,忽然一道黑烟慢慢在面前升腾。 庾献心头一喜。 ——是巫颜。 作为这世上最顶尖的巫女,占卜的事情何不向她请教一番。 第422章 惊天秘密 巫颜这次的形象比之前凝实不小。 一见面就主动开口问道,“你上次鹤鸣山一行,结果如何?” 额…… 庾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如果是明面上接受申斥的事情,那就没什么了,反正表面功夫做到了。刘焉得了面子,庾献也没什么损失,大家都交代的过去。 但巫颜特意叮嘱张鲁见见自己,肯定有其深意,说不定就是为了那和女魃对抗的那件大事。 可自己见了张鲁之后都做了啥? 和他吹了一会儿洛城往事,目睹他被人欺负,接着又眼睁睁看着他堕入郭嘉的算计。 这些能说? 巫颜见庾献迟疑,笑着主动说道,“放心,你这次做的很好。” 庾献一愣。 怎、怎么就很好。 巫颜自顾自说道,“如今是乱世,正是该有所为的时候,只是我想不到张鲁敢把张修放出来。” “张修?”庾献愕然,这哪跟哪啊。 庾献唯恐有坑,小心的问道,“这张修是何人?” 巫颜听了笑道,“你不知道也属正常。这张修乃是一只赤豺成妖,他久受巴郡诸多部族祭祀,在许多蛮夷族群中很有影响。张修生性狡诈,慢慢从祭祀他的族群那里,学会了粗浅的巫鬼之术。后来又得巴山鬼王点化,学了不少巫术本领,成为一个妖巫。” “这张修巫术有成,野心膨胀,竟然仰仗信奉他的族群,在巴郡和汉中接连造反,攻打郡县。可惜他性虽狡诈,又颇善战,却没有自立一方的气数。一败再败之后,依靠着巴山鬼王门下这点交情,投了鹤鸣山受张鲁庇佑。” 庾献听的有点懵了。 那张鲁这会儿把这个家伙放出来是几个意思? 还有,巫颜你在欣慰个什么劲? 巫颜见庾献还是不明白,直接说道,“张修已经领了别部司马的职衔,前往巴郡募兵,你麾下原本的鬼卒也都划归给了他。有了这步棋,蜀中的局势就稳了,就算任岐贾龙作乱,州牧也可高枕无忧。” 庾献听了此言,已经慢慢冷静下来。 原本死宅的张鲁会一反常态,派出张修这么个祸害,绝对不可能是为了帮巫颜讨好情人。 这应该是郭嘉的手笔。 只是郭嘉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就算他要搞无间道,可让道门坐大并不符合颍川书院的利益。 庾献这念头只是一转,就不再多想。 转而开口问道,“这次前辈来的正好,我有一事相求。” “哦?”巫颜感兴趣的看了过来,“说来听听。” 庾献当即把董扶的计划给巫颜讲了讲,最后又道,“我虽然有些占卜的法子,但不太适合在人前显露,不知前辈可有办法教我。” 巫颜听完,自然而然的以为是庾献从他那个神明那里获得的手段。 脸上尽是了然之色。 随后说道,“你想用巫术手段遮掩一下?” 庾献答道,“不错。巫鬼的占卜之术来源于古早时期的人王伏羲,我鹤鸣道宫本身就有巫鬼手段,用出来也不会让人生疑。” 巫颜赞道,“你倒想的周全。你不是我巫鬼宗门弟子,不能学其神髓,但是瞒住那两人倒是问题不大。” 说着巫颜笑盈盈的看着庾献。 “我巫鬼宗门的占卜之术,有巫、祝两种方式,寻求神明的回应。巫,一般由女子担任,通过巫舞取悦神明。祝,一般由男子担任,通过赞颂取悦神明。一场合格的仪式,巫、祝都是必不可少的。只不过巫女更有名一些,很多时候只提巫,不提祝。” 嗯,如果用庾献的理解方式。 那么巫,就是动作引导。祝,就是读条施法…… “你打算学习巫还是祝啊?” 庾献也不用想的,“当然是学祝。” 一个大男人在人前摇摇摆摆的跳巫舞,那多骚啊。 巫颜说道,“好。占卜之术的禁忌,想必你知道的很清楚了,我就不再多讲。千万记住,以巫术占卜只可以算别人,不要算自己。” 庾献奇道,“算别人就不会触犯禁忌吗?” 巫颜摇头,“不,那是因为别人倒霉和你没关系。” 庾献,“……” “人王伏羲创造八卦的原意,是为了辅助祭祀之用。当我们遇到麻烦的时候,可以通过占卜,寻找可以乞求的神明。后来神明没那么多了,我们知道的很多神,都渐渐失去回应。于是伏羲八卦渐渐被废弃了。” 庾献听到这里不淡定了。 周文王可是根据伏羲八卦推算出的文王六十四卦!也就是之后的周易六十四卦! 庾献有些艰难的说道,“也就是说,周文王推演易经时,用的八卦图完全是废品?” 听了庾献此问,巫颜先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随后张开嘴巴,无声的笑的肆无忌惮。 庾献看着放肆大笑的巫颜,整个人都惊了。 这特么,竟然还知道了这么一个惊天秘密! 巫颜笑的前仰后合,鬓发凌乱。 好一会儿,才看着庾献说道,“除了你,再没人知道了。” 庾献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儒家的五经之首,竟然是个骗局! 可是,想想也对啊! 古人族遇到麻烦怎么搞? 以当时落后的能力,发挥主观能动性,战天斗地是不可能了,当然是要回家拜神啊。 可世上有那么多神明,每次遇到问题,拜哪个管用呢? 总不能每个都祭祀吧? 于是,伏羲就搞出了一个选神体系。 弄了个八卦,看天意挑选一个合适的祭祀。 一开始可能还有些用,后来不灵了,慢慢就被废弃了。 但这是巫师的秘密,周文王却不知道啊。 他不知道从哪来得来了这幅卦图,随后如获至宝的试图重新解构它,最后还真鼓捣出了点什么。 就就像是一首二十个字的诗,结果被人拿过去写出了几万字的阅读理解。 这里面或许能自成体系,也有能自圆其说的地方,但是根基是错的,自然也就失去了本来意义。 从某种角度来看,易经的本质是一本周文王理解世界的处事哲学,而不是占卜的书。 这玩笑可真的开大了! 第423章 人道之强 庾献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对。 易经流传久远,还经过孔圣人之手。 按照记载,孔圣人对这易经爱不释手,都达到了“韦编三绝”的程度。 以孔圣人的学问见识,若说这东西对占卜确实无用,那孔子肯定会指出这一点。 为何孔子并没提及呢? 孔子在读周易时,读懂了什么? 或许……,以一个错误开始,未必会以错误结束。 看着庾献若有所思,巫颜慢慢收敛了心情,笑意盈盈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庾献想了想,轻声说道,“或许不乞求神明,不等待神明的回应,便是人道文明昌盛的原因吧。” “嗯?”巫颜蹙起眉头,看着庾献,“什么意思?” 庾献一边整理着心中所想,一边慢慢说道。 “周文王推演六十四卦,成书周易,或许最开始的确是为了卜筮。但正如你所说,这本书的根基就是错的,是来源于无法回应的神明。周文王成书之后,一定也极度彷徨过,但最终他应该是寻到了自己的道。” 巫颜听的越发糊涂,“你到底在说什么?” 庾献听了,慢慢的轻声说道,“既然神明给不出回应,那么周文王就自己给出回应。而这,就是所谓的文王演周易。” “所以文王在所有需要神明回应的地方,亲笔批下爻辞,代替神明回应那些需要的占卜的人。” 巫颜听的匪夷所思。 “你是说,因为姬昌无法以人王伏羲的八卦沟通什么,因此他就重新制定了规则,以自己补了那神明的位置。当后世人占卜的时候,让所有卦象都指向文王,指向他的爻辞。” “这、这简直是胡闹。” “姬昌不是神明,也无法长存不灭,他的回应又有什么意义呢?” 庾献慢慢捋清了巫颜的逻辑。 巫的占卜是为祭祀服务的,而祭祀是为了乞求神明,以强大的力量直接干预。 姬昌不是神明,也没有强大的力量,这样的占卜自然无法带来什么。 庾献脑海中思绪万千,忽然间,又想起了在洛阳郊外见过的那个骑牛小童。 那小童不但让自己得到了夔牛战鼓和周公之血,另外还教给了自己两个能力,一个是庾献视为底牌的强控技能周公入梦术,另一个则是完全让人想不到用途的周公解梦。 甚至到如今,庾献都没弄明白这“周公解梦”又是怎么回事? 那小童虽然没有认真讲述,但告诉了自己周公解梦的秘诀。 ——永远给人以最热烈的希望。 这句话蓦然跳在心间,让庾献忽然心领神会,醍醐灌顶。 他脸上露出笑容,看向巫颜,开口说道,“很简单啊。文王其实要说无非是一个简单的道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而那些爻辞,虽然无法回应以强大莫测的法力,却能留给人们最热烈的希望。” “要好好活着,总还是要靠自己。” 巫颜怔怔的看着庾献的面容。 看了好久,才有些落寞的轻声说道。 “或许巫鬼宗门,真的已经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若如你所说。那我们借助巫鬼认清自己,和蛮荒时祈求神明,又有什么不同?” 庾献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两人静静的在这静谧的夜里并排而坐,慢慢的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这位川中首巫一族的大巫女,第一次有了一种叫做动摇的情绪。 川中那些古老的巫鬼宗门,古老的发出了腐朽的味道。 庾献则怀着对先圣的敬仰,慢慢遐想着那些拓开蛮荒,开启民智,让人道兴盛的英雄们。 最后,还是巫颜最先打破了沉默。 “我的魂力已经坚持不了太久,巫祝的法门你还要学吗?” 庾献想通前事,早就明白如同董扶等类,已经误入歧途。 他心中豁然开朗,不屑一顾。 不过,庾献却没打算改变世人顽固的想法。 既然有人愿意以周易作为占卜书,那希望文王的那番心思没有白费。 庾献说道,“还是要学的,总有用到的时候。” 作为一个先知先觉的穿越者,难免会在不经意间流露一些“未卜先知”的神异。 庾献虽然没打算和天意对着干,但也怕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有这法子遮掩,总是好的。 巫颜早已答应,自然不会食言,“那我就教你最简单的一些祷词。” 庾献扭头,看着巫颜那美好的侧颜,认真的倾听着。 巫颜也不理会庾献,目光看向遥远处,仿佛看着荒古,口中漫声说道,“当世界仍处蒙昧,我的祖先试图去理解这个世界。” “……他用乾卦代表不可测度的未来,坤卦代表不可测度的过去,其余六卦代表不可测度的现在。……” “……他给春夏秋冬取了名字,给方向也取了名字。因此时间呼应他,四方也呼应他。……凭借这种蒙昧的力量,我的祖先沟通了有造化的世界和没有造化的世界……” “现在,我唱诵时间,唱诵了年华和瞬息。我唱诵四方,唱诵了东、南、西、北……我唱诵了水火,唱诵了雷泽……” “于是……它们都呼应了我……” 这个世上最强的大巫女念完祷词,静静的等了一会儿。 转而看向庾献,露出一个说不出什么意味的笑容,“并没有人呼应我。” 她所唱诵的这些神明都已死亡,那些被宣示拥有的神权,已经无主。 “嗯。”庾献应了一声,低头慢慢默背。 巫颜看着庾献的侧颜,忽然开口叫了一句,“庾献。” 庾献扭头,“我在。” 巫颜笑笑摇头,示意庾献继续。 心中却越发明悟,“所以,人道强啊。彼此依靠,比服侍什么神明要让人安心的多。” 庾献默默背诵了几遍。 巫颜问道,“记住了吗?” 庾献又确认了一边,“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 巫颜认真的提醒道道,“还是要记牢,免得叫到了什么不该叫的人。” 庾献会意。 这些无主的神明祈祷起来虽然没有回应,但起码安全。 若是呼唤到了如同女魃一样的仍旧残存的邪神,恐怕后果难料。 第424章 这特么和成见有个毛关系 早上醒来,三人继续向锦屏山进发。 庾献这次上路,心里就有底多了。 不过占卜本就是在某个范围内寻找真相,解读的方向有很多样。 若想得到确定的结果,必须以针对一系列复杂的条件,求出多个解,然后找到交集的地方。 要想说服周仲直,还需要一点技巧。 就这样又行了一日,方见远处一处山峦。 庾献眼前一亮,忍不住赞道,“好一处风景秀丽的所在。” 锦屏山如其名,连山如同屏风,此时尚未入秋,山上绿树成荫,花开繁茂。 仔细看去,真的如同织锦屏风一般。 三人牵了马,沿着崎岖小路而上。 星妖师好奇的左顾右盼,“这山也不高,不像是有什么大贤隐居的地方,那紫虚上人怎么选了这么一处所在。” 庾献和董扶闻言笑笑,都未纠正星妖师的说法。 董扶牵马在前带路,行不许久,就见林间远远有一处柴扉。 还未走近,便见两个老人在道旁大槐树下,坐而论道。 远远瞧见董扶行来,一个老人忿然作色,站起身来,“董老匹夫,竟然还敢来诓骗我。莫非瞧我周群好欺负。” 庾献打量了两眼,见这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瘦,虽穿着一身儒装,但看那气势却不输寻常猛士。 董扶脸上不见尴尬,笑呵呵的迎了上去,“贤兄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这次来,正是为了开解彼此的误会。” 说着,董扶回头向着庾献一示意,“对了,这位就是当朝国师庾献。” 又给庾献介绍两人,“这位就是我提到的周仲直,这位乃是锦屏山的隐士,紫虚上人。” 庾献看了那紫虚上人一眼,这紫虚上人倒是有些仙风道骨之气。 庾献拱手笑道,“见过两位贤达。” 周群和紫虚上人虽不喜董扶,却也是知礼之人,都不冷不热的应对了。 两人对庾献小小年纪竟能成为国师都有些讶异,难免多打量了几番。 那紫虚上人瞧着着庾献,开口问道,“不知道长是何传承,拜何人为师?有何德何能,能担任一国之师?” 此人问的平和,话语间却带着咄咄锋芒。 董扶皱紧了眉头,看了那紫虚上人一眼。 前次就是被此人所阻,害的他计划落空,想不到这次又当先发难。 不过董扶是来求人的,却不好撕破面皮。 他只能在旁转圜道,“上人可能有所不知,国师虽是道家出身,但也有一身过人的儒学修为。老夫曾同他论道,见识过他精纯的五德修为。想来,定有不凡的传承。” 说着,董扶频频向庾献打着眼色。 庾献心中也知,在周仲直和紫虚上人这等人面前,重玄子弟子的身份有些不够看。 但董扶见识过庾献精纯的五德之力,对此倒抱了几分期待。 庾献心中冷笑,口中慢慢说道,“贫道的确有些儒门根脚,也得过悉心传授,只是怕说出来,难免惊世骇俗。” 子夏对庾献有教导之恩,又激励了庾献前行,无论如何,这段过往是他不能否认的。 那紫虚上人听了大笑,接着自信满满的开口问道,“可是郑玄?” 庾献摇头,“不是郑玄。” 紫虚上人又问,“可是马融?” 庾献道,“也非马融。” 紫虚上人嘴角噙笑,开口说道,“莫非是卢植?” 庾献开口道,“我和他亦无缘。” 紫虚上人来了兴趣,微带戏谑的问道,“哦?那我可要好好听听,是什么来历,能让董茂安这般高看,又如何惊骇我等?” 董扶闻言,心中恼怒。 对这紫虚上人越发厌恶。 却又不免担心起来。 当世大儒就那么几个,就算有所遗漏,以庾献的年纪能学到几分皮毛? 若是被看轻了,恐怕接下来说服周仲直,希望更加渺茫。 董扶当即在旁,看着庾献低声说道,“若是国师不方便说出那世外高人的名姓,也就罢了,免得惹令师不喜。” 董扶想要哄弄过此节,庾献却知,若是不能上来就震慑两人,恐怕接下来,不管自己说什么,都要被百般审视了。 凭自己三脚猫的那两下子,此事八成要黄。 庾献心中一定,笑着说道,“家师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世外高人,说出来,几位想必也都听过。” 这话反倒让董扶奇怪了。 他所知道的人?不是郑玄、马融、卢植。 还能教给庾献这般精纯的五德之术。 到底会是哪个? 就连一脸愤愤的周群都分心了这边,想听这小道士的来历。 庾献看了三人一眼,刻意平淡的慢慢说道,“我乃是孔圣徒孙,所学道理,皆是子夏口授!” 庾献此话一出,满座尽是哗然。 董扶被雷的皮焦里嫩。 这小道士,不懂别瞎说啊!! 孔圣何人?子夏何人? ——妈蛋的,被坑了!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二人,羞耻的直接以袖掩面。 就连原本对董扶咬牙切齿,满腔怒火的周群,都双眼发直,大脑放空,仇恨值都暂时清零了。 紫虚上人早就预备好要发难。 谁料庾献的这个答案直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喷啥来着? 等到缓过神来,紫虚上人彻底怒了。 玩我呢?! “孔圣徒孙?” “子夏口授?” 紫虚上人咬牙切齿,“小道士安敢辱我!” 庾献自然能猜到他们会是这般反应。 但庾献自从白虎观见过子夏之像后,心中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特别是想到初见子夏时那句,“你就是你,和我们什么时候相见,有什么关系呢?” 庾献就觉得这简直如同谶言一般。 这就是子夏对自己的回应。 这位强大的先贤,认真的贯彻了孔圣“有教无类”的理念,确确实实的认可了那段师徒之缘。 庾献不慌不忙的看着紫虚上人,“井鼃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上人如果看待事物时不能破除成见,那和井鼃、夏虫、曲士又有什么不同。” 这话说的连董扶都想揍他。 这特么的和成见有个毛关系! 第425章 命数几何 庾献看着众人,开口笑道,“各位既然能知吉凶,断谶纬,何不推算一番?” 紫虚上人闻言冷笑不语。 周仲直面无表情,董扶越发尴尬。 庾献从容看了看周仲直、董扶、紫虚上人,用手挨个轻点,“井鼃、夏虫、曲士。” 紫虚上人大怒,这道士竟如此猖狂。 还未等他说什么。 庾献就看着董扶笑道,“夏虫何不先占卜一番?” 董扶初时愕然不解,不知庾献为何以此语调侃他,但想到两人毕竟同一立场,这道士又明显不是等闲之辈。 说不定,此举有什么别的深意。 董扶将信将疑,犹豫了一会儿,从袖中取出蓍草,慢慢卜算着。 周群和紫虚上人冷眼旁观,只当二人做戏。 单纯判断庾献所言的真假,要花的时间并不长。 只是考虑到占卜的模糊性,需要从多角度反复占卜同一件事,推证最后的结果。 董扶默默将蓍草运筹良久,不知是算到了什么,双手一颤,不少蓍草散落在地。 董扶却恍如未觉,惊愕的看了庾献一眼。 接着心思有些乱的另起一段祝词。 等到董扶算完,脸上神情越发不可思议。 紫虚上人和周群虽然觉得两人有合谋欺骗的嫌疑,但董扶一把年纪,又是当朝儒宗,玩这种伎俩难免可笑。 再加上两人都是占卜谶纬的好手,见董扶一惊一乍的,也有些手痒。 眼见董扶起了第三段祝词,两人也默默的袖占了一卦。 等到董扶第三段蓍祝有了结果,他脸上的神情已经麻木。 所有指向,都证明了庾献所言为实。 可这结果若对紫虚上人和周群说出,那自己难免会成为天下笑柄。 董扶沉默着,既不对两人宣布结果,也不继续占卜。 他抬头看了二人一眼。 见这两人若有所思,袖中微微的有波动传出。 “这两人,大约也在占卜此事吧。” 董扶猜测着,越发不敢说出自己卜算的结果。 过了一会儿,紫虚上人那边有了动静。 董扶连忙低头,生怕他问什么。 谁料紫虚上人先偷眼瞧了旁边的认真卜算的周仲直一眼,又看了看低头的董扶,整个人也有些不淡定。 自己算了个什么鬼? 错了。 再来。 紫虚上人连忙重新袖占,换了一段祝词,认真的推算起来。 过了一会儿,周仲直也一脸诧异的抬起头来。 “???” 他有心私下和紫虚上人交流下,可有董扶这样的儒宗在,怕也瞒不过他。 而且,这会暴露自己的占卜水平。 不行,先稳一手。 周群闭目,再次占卜起来。 这下庾献心里没底了,你们一个一个的,什么情况这是? 自己那些想法,该不会只是臆断吧? 有点慌…… 等到每人都占卜了数次,大家才慢慢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董扶心中有些猜测,主动开口道,“各位,刚才国师所说,你们以为如何?” 紫虚上人和周群神色古怪,都不吭声。 董扶看着两人的面色,抚须说道,“老夫也不怕丢脸,实不相瞒,经我反复占卜,觉得此事……,为真。” 紫虚上人和周群听到这个答案,竟有些如释重负。 自己的水平是没问题的! 嗯。 嗯? 两人瞬间都觉得荒诞,可这怎么可能?! 董扶自己也觉得此事匪夷所思,他不等两人开口,就主动向庾献质问道,“国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庾献还真不好解释。 这里面牵扯到了白银葫芦的秘密,吴起的传承,以及斑斓这位流放在过往的神只。 无论哪一个,只要暴露出去,都会带来不测之祸。 庾献答道,“关于子夏老师的事情,没有老师的首肯,在下无可奉告。” 董扶被小小的噎了下。 子夏说的话好使不好使? 董扶可没那个面子,让庾献听他的,别听子夏的。 紫虚上人忍不住开口道,“众所周知,子夏他老人家已经作古,莫非道长有什么神奇手段?” 庾献看着三人认真道,“神奇的不是庾某,而是子夏。先哲的手段,我又怎知?” 说着,庾献从口中呼出五道气息。 这五道气息对应五德,都精纯无比。 这下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庾献身上秘密不少,不想被这些人反复盘问,直接看着周群岔开了话题,“今日我的来意,想必两位也能猜到。” 周群脸色一沉,“不管你是谁的弟子,这事儿老夫都不会答应。那刘焉心怀叵测,我岂能把自己当弟子推入火坑。” 庾献不慌不忙的说道,“之前的事情,我已经听董扶说过,要打消周老先生的顾虑,其实也不难。” “周老先生的爱徒,我在战场上都是见过的。这四人勇猛健壮,绝非短命之相。不知周老先生以为如何?” 周群尚未答话,紫虚上人就开口道,“那四人我也见过,以我来看,这四人有些福源,二十年内应当无虞。” 庾献向周群追问了一声,“周老先生以为如何?” 周群不悦道,“道长不必虚言巧辩,纵是如此,日后也免不了鸟尽弓藏,被那刘焉谋害。我岂可只顾眼前之事。” “周老先生稍安勿躁。”庾献沉吟了一下,看向董扶,“董夫子,你有没有为刘州牧算过寿数。” “嗯?”董扶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脸色凝重的看着庾献,“国师此话何意。” 庾献也不遮掩,淡淡说道,“以贫道所见,刘州牧有短命之相,恐怕活不过三年。” 说完,又对周群说道,“刘焉是短命之人,你那四个徒儿,不是被他杀的。你卜到的刘州牧,应该是旁人。” 只有三年寿命的短命鬼刘焉,当然不可能在二十年后杀死张任等人。 只要围绕这个占卜,不难打消周群的疑虑。 “竟有此事?”紫虚上人吃了一惊,他倒是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 接着,他皱眉道,“生死有命。人的寿数,是天下最难占卜的事情。我虽说他四人有二十年福源,但天意如何,谁又敢妄断。” 庾献笑道,“这也不难,你不妨占卜,这四人二十年后是否有一劫数。若有劫数,说明那时还未死。” “此言也有一番道理。” 紫虚上人忙掐算起来。 庾献示意了下董扶,想让他趁热打铁说服周群。 谁料,董扶的眉头都皱成了川字,他神色凝重的向庾献问道,“国师所言当真?州牧只有三年寿数?” 庾献刚才那话给他的冲击极大,和这一比,就连招降葭萌关四将的事情都算不得什么了! 庾献想想自己的记忆,开口道,“以我所见,当是如此。” 董扶摇头,开口质疑道,“请恕老夫多心,我也不瞒着各位,刘州牧曾有奇遇,得了雍州鼎镇压气运。他的命数如何,本该无从推测。国师此言,有何依据?” 庾献一怔。 刘焉有雍州鼎? 若是如此,自己刚才说的话,还真不好验证了。 第426章 冬日将至 庾献觉得有点麻烦,“这么说,三位是不信了?” 董扶闻言沉默不答。 紫虚上人仍旧在掐算着什么。 倒是一直话不多的周群,开口说道,“倒也不是,算到了就是算到了。” “如果没有揭破答案,那么谜题就是谜题。” “有雍州鼎镇压气数的刘焉,绝非等闲高手就能推算的。但现在不同,既然已经有了答案,那么就有无数的方法可以验证。” 庾献听了点头。 这话倒是不错。 很多时候谜题其实不难占卜,难的是解读。 之前紫虚上人和周群这两个世外高手联手占卜,推算出来葭萌关四将以后可能会死于益州之地,命丧刘州牧之手。 单从占卜结果来看,算的倒是挺准,但是稍微一似是而非,就偏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就很坑了。 刘焉是益州牧,刘备也是益州牧。 完全是两码事。 雍州鼎镇压气数,实质上就是在更大范围内模糊条件,最终造成完全无法解读占卜结果的情况。 但如今有了刘焉寿数不长这个关键结论,回头验证占卜的诸元,其实并不算难。 庾献目视董扶,却见董扶的脸色极为难看。 庾献稍一猜测,便知道董扶心中所想。 不由轻轻一叹。 刘焉身为乱世大劫中的枭雄之一,他的命数岂是能随便改变的。 随着刘焉暴毙,董扶的一腔心血,恐怕都将成为泡影。 庾献没心情操这个心,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和鬼姬兄妹交好,设法把“斩尸替身法”给偷学过来。 有了这道邪术,庾献就可设法斩掉身上的一母之力,随后将那白银葫芦一脚踢入大海之中。 一母之力虽然强大,也帮庾献度过不少危机。 但是在知道神明的恩赐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后,庾献只觉得这本领像附骨之蛆一样让他难受。 说起来,都怪貂蝉那个孽徒孙不给力啊! 若是当初她用邪法把自己的一母之力吸的一滴都不剩,自己早就凭借神秘木匣的伟力,将这力量本源替换干净了。 如今弄的反倒不上不下,成了潜伏身上的一个隐患。 庾献等了一会儿。 那紫虚上人终于掐算完成,他长出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看向周群,“周兄,那刘焉果然命数不久,看来你那些徒儿的死,真的跟刘焉没什么关系。而且……” 周群听了此言松了口气,到底师徒一场,难免关情。 他追问道,“而且什么?” 紫虚上人脸上有些疑惑,“而且若干年后,你那些徒弟会来寻我,似乎我是点破他们劫数之人。此事和我有关,竟被我偶然算到。” “哦?”周群眼前一亮。 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张任等辈都是当世豪杰,若是应劫,当会有人心血来潮,为其点破劫数。 若是被点破劫数之人蒙昧灵性,那么该来的还是会来,杀劫落下,再无生理。若是那人命不该绝,会灵光一闪,抓住上天给予的一线生机。 既然紫虚上人是点破劫数那人,到时候说不定这几个徒儿还能免过一劫。 周群正色向紫虚上人一拱手,“万事全靠贤弟了。” 紫虚上人压力颇大,只好道,“我自会尽力而为,只是还要看他四人的命数。” 庾献等两人说完,笑着问道,“周老先生为爱徒思虑长远,贫道自是佩服。可如今刘州牧兵马强盛,一统益州在即,眼前之祸难道视而不见?” 周群闻言,神色和缓。 他之前本就不愿让张任等徒儿与刘焉这等枭雄硬拼,能顺应时势,未必不是一种选择。若无紫虚上人多事,说不定,这会儿徒弟们已经接到了他的书信。 周群缓缓开口,“也罢,老朽不是迂腐之人。这就修书一封,为董夫子引荐。不过他如何决定,还要看他本人的想法。” 庾献满意的点头,“如此甚好。” 这就完成了鬼姬的委托,当初在战场上为陈调退避三舍的事情,也就能揭过了。 他碰了碰正在走神的董扶,提醒道,“董夫子?” 董扶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向周群拱手道,“此事若成,我益州军上下感念不尽。” 周群摇摇头,“我也是为了我那几个死心眼的徒儿。” 说完,向紫虚上人讨了纸笔,为董扶写了引荐书信。 虽是名为引荐,但这也代表了周群的意思。 董扶恍恍惚惚取了书信,他也没心思多呆,与两人拱手告别。 庾献、董扶还有星妖师三人,顺着来路返回。 沿途景色虽好,却撩不开这沉闷压抑。 夜间宿营的时候,董扶怔怔的看着火堆不知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董扶回过神来,看了看远处闭目盘坐的庾献,站起身来。 他来到庾献所坐的火堆面前,躬身拜倒在地,“国师。” “哦?”庾献睁开眼,瞧了他一眼。 随后看着面前的火堆,问道,“何事?” 董扶的声音苍老,带着难掩的悲凉。 “冬日就在不远。” “我果然是算不到冬日的夏虫。” 庾献闻言也是感叹。 预见了中原的五胡之乱。 说服刘焉提前割据一方,为大劫保留元气。 收服青衣羌的蛮族,努力的四处征战,辅助刘焉一统益州。 到最后的结果,却是刘焉已经快要到了命数,随时可能完蛋。 夏虫的所有机关算尽,在来临的冬日面前,全都是一场徒劳。 董扶心绪动荡。 身上甚至隐隐有尸臭味传出。 他几乎是以抓住最后稻草的心理,绝望的跪在庾献这个看破冬日的人面前,“求国师教我,求国师怜悯我大汉子民。” 庾献无奈。 天下大势,他一个小道士又能如何? 想了想,只能开口说道,“此事贫道也无能为力,董夫子还当早作打算。” 庾献自以为说了句废话,董扶却像得了什么提醒,猛然醒悟。 “早作打算?” 是了,如今不是心慌意乱的时候,应当早作打算。 庾献想了下,刘焉父子应当还能治理蜀中二十余年,主动提示道,“不知刘州牧有几子在旁?” 董扶对此颇为熟悉,闻言认真答道,“刘州牧共有四子,除了三子刘瑁在身边服侍。刘范、刘诞,刘璋三子都在长安为人质。” 庾献点点头,闭目调息,不在多话。 具体该怎么做,就看董扶怎么领会了。 董扶回了自己的火堆前坐了,口中轻轻道,“刘瑁吗?” 接着,他抬头问向替他打理情报的星妖师。 “这个刘瑁你知道多少?” 星妖师正无聊的缠在树上,闻言眼前一亮,探下头来,笑道,“董夫子怎么忘了。上次吴懿让你为他妹妹看相,说是此女贵不可言。后来刘焉知道了,许配了刘瑁为妻,再后来,刘焉那个老不羞竟然还想将她抢走,给自己当老婆。刘瑁自此就一病不起。” 董扶听了,神色不动,“这样啊。” 第427章 老夫一点都不猛 回程就没那么急迫了。 三人策马行的大路。 或许是行踪暴露的原因,时不时有探马斥候前来拜见董扶。 庾献在旁也不避讳,陆续听了些琐碎的军务。 陈超率领的阆中叛军果然在抵达江州之前登岸。 随后他们一路西逃,试图向犍为郡逃窜。 鹤鸣道宫的妖巫张修,亲自前往巴郡,晓瑜各夷族。 素来桀骜不驯的罗、朴、督、鄂、度、夕、龚等七姓夷王,一日之间,举旗响应。 随后张修以朴胡为副将,杜濩、袁约为先锋,沿途伏击陈超。 夷兵勇猛善战,打的阆中叛贼溃不成军。 除了陈超仗着有鹞鹰相助,狼狈逃走,其他的士兵都被杀死在荒野中,成为了野兽的食物。 随后张修将兵马直接屯扎在了犍为郡的边界,招诱蛮族,训练士兵。 刘焉大悦,任命张修为别部司马。 如果是以往的话,这个消息绝对会让董扶松一口气。 张修这支奇兵,既能对犍为郡形成压力,还能把蛮民的有生力量抽掉出来,极大的减少了益州不安稳因素。 整体来说,是一件一举两得的事情。 可是如今董扶却不这么想了。 鹤鸣道宫和十地鬼王对益州军的扶持,都离不开一个重要的人物。 那就是深爱着刘焉的鬼姬巫颜! 可刘焉命数已经不长,一旦刘焉身死之后呢? 董扶几乎可以断定。 那个多情的巫女肯定会抽身而走。 那么,已经深入世俗,掌握了一些力量的巫门和道门,会甘心就此收手吗? 董扶紧紧皱着眉头,一路都在思索。 这天下真的要乱了…… 三人行的虽慢,但又过了一日,还是到了葭萌关前。 董扶要去向刘焉缴令,回报此行的得失,稍后还要亲自偷入白水关,去见张任等四人。 庾献想要回营时却是一怔,他的道兵鬼卒都被张修接管,带去了犍为郡。 如今算是光杆司令一个了。 巫颜不希望庾献和鹤鸣道宫的道士们搅在一块。 庾献又不想去中军,在刘焉眼皮底下碍眼。 正踌躇着,星妖师笑嘻嘻的主动邀请道,“国师既然和董夫子投缘,何不来我青衣羌营中?” 庾献想了想,拱手道,“那就打扰了。” …… 从长安到汉中,一路要翻越数百里秦岭,道途极为难走。 李肃带领的三千兵马都是洛阳附近的郡兵,虽经过一番操练,但是爬山涉水终究不是他们所长。 再加上大军刚进褒斜道,就遭遇了连日阴雨。道路泥泞不说,有些险要的地方,还有落石塌方的隐患。 兵士们行了几天,就裹足不前,怨声载道。 这些士兵的抱怨,李肃丝毫不放在心上,只不过这次军中还有董白同行,李肃自然不敢大意。 若是这位小祖宗淋了雨,受了风寒,可不是他能担待的起的。 于是李肃领兵选了高处扎营,准备过几日,等到雨停路干之后再说。 李肃倒是想的开,只要保住董白,自然是大功一件,何必要冒太多风险。 至于其他,就不是他的责任了。 这一日,李肃孤身前往秦岭深处打猎回来,正兴致高昂的扛着一只云豹回营,就见王允孤身坐在一处山石上。 旁边一美貌女子撑着伞。 显得颇为萧索。 李肃和庾献关系匪浅,自然知道旁边那女子是什么货色。 ——那撑伞的纤纤玉指,曾经硬接过张辽的斧钺。 李肃缩了缩身子,很低调的从一旁路过。 这时就听王允长长的叹了口气,“唉……” 李肃这样的人精,哪不知道这是要吐槽的前摇。 这是在等我呢吧。 李肃也不接话,脚下加快了步伐,入了营门,很快消失在王允的视野之中。 王允眼巴巴的看着李肃走远,心中越发郁闷。 他本以为在董卓这样暴君下生活已经够艰难了,谁想到刚出长安城,就得知了一件很妈蛋的事情。 董卓听说汉中军战事不利的消息后,为了尽快平定西南的局势,紧急派前将军赵谦带兵前往汉中坐镇。 为了提高赵谦的份量,董卓将他任命为司徒,成为三公之一。 原本担任司徒之位的王允,则被调任为太常。 虽然太常为九卿之首,地位颇高,可这哪能和三公比? 王允就很不开心了。 董卓似乎也觉得有些亏欠一直紧跟自己站队的王允,文官是没得升了,于是又让天子给他补了一个字号将军衔。 ——“威猛将军。” 现在还是东汉末年,什么“征镇安平”根本还没出现。王允这个“威猛将军”职衔还是很尊贵的。 可如此一来,就给这支队伍带来了一个意外的变动。 王允的“威猛将军”比李肃的“虎贲中郎将”大了两格,李肃直接撂了挑子,把这个锅扔给了王允。 如今大军窝在秦岭之中,董白还天天发脾气,王允愁的头发都掉了不少。 这可如何是好? 虽然如今做了武猛将军,但老夫一点都不猛啊。 王允看着一旁的貂蝉,无奈的问道,“女儿啊,这可如何是好?” 王允本是随口发问,没指望得到什么答复。 谁料一向不多话的貂蝉,却撑着伞笑盈盈道,“义父何必烦恼,着急去见国师的是渭阳君。她是豪门贵女不懂军务,见道路泥泞,兵士喧哗,就以为事不可为。但行军打仗,哪有那么多尽如人意的地方。我猜是那李肃心中有鬼,故意拖延。” 王允听了瞪大了眼睛,“这是为何?” 貂蝉柔声提醒了一句,“义父莫非忘了,那道士本来就是李肃从川中寻来的。若是证实他的确帮助刘焉作乱,李肃怕是会受到牵连。” 王允恍然,“原来如此。” 接着王允又皱起了眉头,“若是如此,老夫岂不是也有些麻烦?” “义父不必担心,还有渭阳君顶在前头。” 王允摇头,“这不好说啊。老夫这一路已经想的明白,渭阳君看似地位稳固,高枕无忧。但是她的处境比我们还要麻烦一些。” 貂蝉有些意外,“怎会这样?渭阳君不是董太师的掌上明珠吗?” 王允淡淡一笑,“可渭阳君总归是要嫁人的。一旦董卓多出来个孙婿,那李儒和牛辅如何自处?这两人一文一武,把持着西凉军,不会愿意手中的权力被人拿走。董太师的掌中珠,自然也就成了别人的肉中刺。” 王允说着,心中一动。 西凉军如果内斗,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董白如今势弱,暂时成不了气候。 倒是可以用心扶持一番。 “如此一来,我们得尽量赶在赵谦之前赶到汉中,不然一旦被赵谦掌握了益州局势,恐怕会对渭阳君不利。嗯,我当再去劝说下渭阳君。” “那,女儿陪您过去。” 貂蝉温柔的说着,撑着伞的手微微一扬,露出了一颗用丝线缠在腕上的红色珠子。 第428章 褒斜道 有了王允的支持,董白的命令总算得以执行。 等到雨势渐小,这支屯扎了多日的军队开始开拔。 李肃的拖延没起到效果,只好悻悻的领军向秦岭深处行去。 褒斜道南起褒谷口,北至斜谷口,沿着褒斜二水,贯穿褒斜二谷。 一路上山势险恶,难以通行。 李太白就曾在《蜀道难》中感叹,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这一路在山间夹谷,沿河川而行。 本就没有半尺坦途,如今雨湿路滑,更是难走。 这些天的秋雨虽不大,却连绵不休。漫山的雨水都汇入河谷,抬高了水位,有些原本可以行路的地方,也变得极为难走。 遇到险急之处,将士们只能攀着岩壁,涉水而行。 素来养尊处优的董白,也像是普通的士兵一样,带着斗笠,裹着蓑衣,攀石踏水,一起艰难跋涉。 或许是见董白这等贵女也能同甘共苦,原本低迷的士气慢慢开始回升。 董白隐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每当她的身体疲惫不堪,无法支撑的时候。 就好像有一股力量,从她脏腑中生成,运转全身,为她消除疲累。 让她精神高昂,为她鼓舞身边人的士气。 就连蔡琰这样的名门闺秀,弱质女流,都咬着牙跟上了她的脚步。 王允想着自己那义女貂蝉是舞女出身,平时苦练舞技,身姿灵活,于是主动让她随侍在董白身旁。 这次董白没有逞强拒绝。 而那貂蝉不愧是一个优秀的好舞女,就算每日艰难行路,也有余力细心照顾两人。 这让董白对她大有好感,甚至主动许诺,要把她讨来做渭阳君府里的女官。 又行了数日,雨势渐渐止住。 秋水虽未退,道路也依旧难走,但众人在心理上都好受了不少。 只有李肃这样往来过川中的才明白,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褒斜道的灵魂,在于那连绵的栈道。为了贯通这蜀中天险,历朝历代都花费了极大的心血。早在秦朝时,就开始在山间修建栈道。之后数度被毁,又被反复重建。 这栈道有的需要依托山势,锤碎挡路的山石;有的则要在峭壁悬崖上凿孔,然后在孔里塞上横木,在横木上覆木板;在深沟险涧的地方,则需要架长木厚板;遇到绝壁上的蜿蜒小道,还需要在旁边打桩立栅,防止人摔下山崖。 可以说,为了和险恶的自然条件抗衡,人类拿出了无比的智慧和勇气。 不过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这样的努力,无比的脆弱。 不要说随时都可能发生的山石崩塌,河水席卷,有时候就连几颗长在梁柱上的蘑菇,都可能让一段道路垮塌崩溃。 这样的栈道在秦岭中足有数百里。 这场秋雨过后,之后的行程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 李肃身为一个斥候向的武将,很有自觉的带着少量士兵开始提前探路。 或许是赵谦的兵马过去没多久的原因,一些难走的地方都被简单的平整过,有些松动的木桩也有临时加固的痕迹。 李肃每日带着人将明日要走的路亲自走了一遍,又留下士兵轮流把守,这才放心的回营地休息。 所谓营地,也无非是在不容易着火的乱石间,临时安灶休息罢了。 负责辎重的士兵去附近山林砍伐来枯树,随后用刀斧去掉潮湿的表层,在碎石堆里点起大火,架上锅灶熬煮些麦豆。 运气好时,四处游走的斥候能够猎到一些羚羊,野兔之类。 以往的时候这些都是属于将官们的享用,如今都被董白拿来论功行赏。 原本辎重兵和斥候都是辛苦劳累居多,论功行赏在后。这次行军不需要殊死搏杀,反倒是他们得到了董白的上赏。 不知不觉,又在秦岭中行了许多时日。 这一日,李肃回来的早些。 路过河边时,他顺手用几支树枝刺了几条肥大的鲜鱼。 李肃自己取了一条,在营地边上寻了一处刚搭好的锅子慢慢熬炖。 那一火士兵本要准备煮饭,见李肃占了炉灶也不敢多言。 李肃慢条斯理的吃完干粮,又将那锅炖烂的鱼汤,连肉带刺一口气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围坐在周围的士兵都看傻了眼。 不知这位将军怎么这么大的食量。 李肃舒服的打了个饱嗝,随后用手一指其他的几尾鱼,“自己献上去吧,或许渭阳君会赏你们一些。” 那些士兵听了,欢天喜地的谢过李肃。 李肃慢悠悠的往自己营地行去,走不几步,忽然回头狐疑的看了一眼。 接着,又慢慢踱步回来。 那些士兵正准备重新烧起炉灶,见李肃回来,赶紧见礼。 李肃摆摆手,目光扫过刚才围在这里的士兵,“你们这一队有多少人同灶进食?” 为首的一个士兵连忙道,“回中郎将,这一路攀山涉水携带辎重不便。粮食都是分配给每个士兵各自携带的,干柴也需要临时找寻。我们一个营头只有十个灶,三十人在一起搭伙吃饭。” “这么多人啊。” 李肃有些明白了,怪不得刚才那么多人等在旁边。 李肃回想过白天探路看到的事情,心中多了一丝阴霾。 他慢慢离开,先是在营地里仔细转了一圈,随后直接去找威猛将军王允。 王允这些天可遭了大罪,本就一把老骨头,能跟着行军,全靠几个强壮士兵在旁架着。 可这一路免不了爬高就低,等王允撑到扎营的时候,每天都累的像是要散架一样。 可这会儿路途已经近半,就算想要打退堂鼓都不可能了。 特别是一想到等弄清庾献的事情,还得再从汉中回来,王允就有些崩溃。 还不如直接告病致仕,就这样老死在汉中呢。 这大汉朝,爱谁谁吧…… 王允听到李肃求见,有气无力的让人将李肃请来。 李肃进了草草搭建的帐篷,摆摆手,示意亲兵都退下。 这才向一脸疑惑的王允问道,“威猛将军,赵谦这次去汉中,朝廷给了他多少人?” “赵谦?”王允的脸皮耷拉了下来。 董卓任命赵谦为司徒,顶了王允的职缺,这让王允心中本就有刺。 这次前往汉中,赵谦带着兵马后发先至,在董白这支兵马避雨的时候,就早早动身赶到前面。 虽无人两相比较,但作为这支兵马名义上的统帅王允,却感觉有些被踩脸。 “也是三千多人吧。” 王允脸上不太自然。 李肃听了,眉头皱起,“以卑职所见,三千多可不止。咱们扎营的地方大致和赵谦的前军位置重合,我今天仔细查看了一番,咱们扎营做饭的时候,还剩余了大量空灶。就是少算一些,恐怕人数也得要超过五千。”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王允拉长了脸,有些酸溜溜的说道,“太师是对赵谦器重一些,但他还要对付汉中军和益州军,手中人马多一点也算不得什么。” 李肃摇头,认真说道,“怎么算不得什么?军令如山,哪有含糊的地方。” 王允听的糊涂。 李肃见王允这般不靠谱,心中越发不踏实。 他认真嘱咐道,“我这就往回探查一番,威猛将军等下去见渭阳君,让她一定要原地驻扎等我回来。” “这?”王允听的目瞪口呆,“怎么回事?” 李肃不答,转身就走。 第429章 危机 李肃出了营地,直接开启了“闻风望气”的兵法,小心的避开四下的哨兵,向来路行去。 天色将黑的时候,李肃四下一望,寻了一处干燥的石缝,短暂的睡了一会儿。 斥候类的兵法这时候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就是在睡梦之中,李肃的鼻孔都轻微翕动着,分辨着周围的气味变化。 好在李肃运气不错,一直没有什么野兽靠近。 美美的睡了一觉后,睁开眼来,月亮已经高悬。 今晚的月色极好,月光冲淡了黑暗,在李肃敏锐的目力下,看东西已经和白日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像是一只灵猫一样,悄然离开石壁,敏捷的向后路行去。 李肃自己行进的速度比大军前进不知道要快多少。 只是半夜功夫,就走了足有一日路程。 李肃抬头看看,随着月亮慢慢下落,天色重新被黑暗慢慢笼罩。 这一路行来,倒是如常。 或许是某种直觉的作用,李肃心中的不安不但没有减少,反倒越加深重。 他索性趁着还有点光亮又向前行了数里。 李肃记得附近有一处峭壁极为难走,上次通过时,还有两个士兵还因为一脚踩空,摔入山涧。 眼看要到地方,还未等看清前面的那处险隘,风中就带来了一丝烟火的气息。 李肃心中咯噔一下。 虽是验证了心中所想,却也意味着那可怕的结果成真。 他也不走栈道,依靠着灵活的身手,悄悄的贴在栈道下的岩壁上,循着空气中的烟火气息,慢慢向前爬行。 李肃爬的悄无声息,上面有栈道木板的遮挡,让他的身形藏的严严实实。 爬了一会儿,李肃忽然有了意外发现。 之前那些栈道上被修补加固的地方,有数百米被彻底破坏。 李肃有些庆幸,好在自己谨慎惯了,选择从栈道下面爬过去,若是就这样大咧咧的从栈道上走,恐怕栈道一毁,就会被人察觉。 小心的过了这段路之后,李肃就隐隐察觉到火光。 李肃看了过去。 就见远处有几个士兵正在烤火守夜。 或许是天快要亮的原因,几个哨兵都无精打采,有的还在闭目瞌睡。 李肃看了看他们身边明晃晃的刀枪,再看看这些哨兵身后草草建立的营地。 心中不由叹息。 想不到都进了秦岭了,还躲不过朝堂的争锋暗算。 只是不知这些是谁的人,为何选择在这里突袭董白。 李肃看看天要慢慢放亮,心中犹豫不已。 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趁着这时候离开,才能避免打草惊蛇。 等会儿太阳升起来后,前后就这一条路,很容易被这些伏击的士兵发现。 李肃静静的伏在一块悬岩的阴影中,正打着退堂鼓,就听见哨兵们有些骚动。 接着陆续有人起身行礼。 李肃知道怕是有什么大人物巡营,当即收敛了声息。 接着就听有人冷漠的说了一句。 ——“都不要大意,谁敢偷懒老子把他的皮剥了!” 李肃听着那有点耳熟的独特声调,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这人的声音很特别啊。” 李肃默默记下。 等到那人离开,外面的哨兵重新恢复慵懒,李肃这才悄悄攀爬着离开栈道。 回去的路上,李肃一直琢磨着那人的声音,只是怎么都想不起到底是哪个。 李肃回到营地时,已经接近中午。 董白果然对他足够信任,在听到王允回报之后,就以将士疲惫为理由,让士兵原地休整一日。 等听完李肃的回报,董白和王允、蔡琰都面面相觑。 这支队伍唯一有价值的目标就是董白。 杀死董白不但可以破除董家有王命的传言,而且可以彻底激怒董卓,让他做出不理智的报复。 几乎不用想,这些黑手都是冲着董白来的。 王允反应很直接,立刻就找到了目标。 他咬牙切齿道,“那赵谦狗贼必有参与。他原本是前将军,不是老夫这等不知兵的。他麾下兵马多了这么多,难道他心里没数?” 董白显然觉得王允不太靠谱,等他说完也不表态,看向李肃,“中郎将怎么看?” 李肃倒是认可王允的看法,“威猛将军说的不错,贼人既然拆毁栈道,又伏兵断了我们的后路,想来他们也无法绕后偷袭我们。就算有埋伏,也应该是在前面,如此一来,赵谦肯定是洗不脱干系的。” 董白听了,想了想道,“若是赵谦同谋,他们完全可以在进入秦岭险道之后就发难,何必等到今天。” “这……”李肃也不确定起来。 王允这等官场老油子,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以我来看,董太师对赵谦也是又用又防,他的队伍中一定有西凉军的武官坐镇。说不定,还有数目不少的西凉兵跟随。赵谦恐怕也得找明面上过得去的理由,把那部分偷袭用的士兵留下。” 董白皱眉,“这倒是个可以利用的因素,只是不知道能起到多大的效果。” 接着又问道,“你说贼将的口音有些耳熟,现在可有什么头绪?” 李肃无奈。 “只是隐约觉得有些印象,一时要想,也无从着手。” 说到这里,李肃心中一动,看着王允说道,“威猛将军在朝为官多年,对朝廷上下的官员都很熟悉,等会儿我学给你听听,说不准会有帮助。” 王允听了吓了一跳,连忙矢口否认,“这怎么可能,老夫对太师忠心耿耿,哪会认识这些贼人!” 说着,王允心中有些忐忑。 不会、不会真是皇甫嵩、朱儁他们几个搞出来的吧? 那皇甫嵩在京兆军中还有些影响力,这次赵谦出兵,用的正是京兆兵。 可老夫也在这里呢? 这也太坑了吧。 董白却对李肃的这个提议很中意,她斜眼看了王允一眼,“你学来试试,说不定我这师弟,能想起点什么。” 王允卧底的很成功,深得董卓信任,却没想到这渭阳君小小年纪,竟能有几分主见。 李肃也不啰嗦了,当即模仿着那将的口音,将那句复述了。 他是斥候向武将,身上杂七杂八的本事不少,模仿下来,竟有八九分相似。 王允听了一头雾水,十分确定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些人。 他正要开口。 董白却呼出一口气,十分确定的说道,“这个人的声音我听过。” “咦?”众皆愕然。 不知道董白怎会听过此人的声音。 董白看着众人认真的说道,“我被封为渭阳君的时候,吕布曾经派人送来礼物,他是我祖父的义子,他的人送来礼物我不能不见。送礼的那人叫做郝萌,是个声音很特别的河内人。” 李肃也猛然想了起来。 脑海中浮现了那个仔细观察董白容貌的粗豪汉子。 接着,他终于意识到了这里面的严重性。 ——并州军! ——吕布! 第430章 董白的决断 在座诸人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不由倒抽了口凉气。 董卓现在手中的兵马有四大体系。 嫡系的西凉兵、进入洛阳后收服的何进余党、吕布带领的并州兵,以及皇甫嵩的那三万京兆兵。 如果后方伏击的真是吕布的并州兵,前面赵谦率领的京兆兵也出了问题,那就意味着关中的局势可能极为险恶。 说不定又是一场不逊于洛阳之战的大叛乱! 蔡琰花容失色的问道,“现在咱们该如何是好?” 众人闻言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王允最是纠结。 不惜代价打倒董卓,兴复汉室什么的,本来也是他大力倡导的。 甚至他还忍受污名,甘心从贼。 可如今他自己成了这个代价,心头滋味又是不同。 只希望到时候早点被人认出来,免得早早成了义军的刀下亡魂。 李肃初时倒是紧张了一下。 局面这么糟糕,已经是深陷绝境。 可是…… 李肃心中活泛起来。 退一步还是海阔天空的。 既然反抗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凭他的本事,在乱军中逃生的把握还是有的。 到时候还可以稍带上庾献的徒儿董白,免得日后不好相见。 这波很稳,不慌。 众人各怀心思,俱都沉默。 董白扫视众人一圈,心中猛然有了明悟。 所有人都输得起,只有她输不起。 藏在她脾脏窍穴中的传国玉玺发出温润的光芒,刺激着董白快速的审视着眼前的局面。 ——脾主多思!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觉出了怪异。 董白怎么不说话? 这总归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啊。 杀身之祸就在眼前,就算不惊恐啼哭,也该慌乱的向众人求助才是。 心中想着,众人抬头看向董白。 却见董白正抿着嘴唇,出神的看向帐外,手指颇有节奏的敲击着。 众人心中越发古怪。 这是在做什么? 发呆? 也不像啊。 或许是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董白回过神来。 她首先看向李肃,认真的问道,“我听说中郎将是飞将军李广之后,不知道带兵本领如何?” 李肃听了面色微红。 这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李广自然是威震匈奴的大英雄,可惜因为他死的窝囊,遗令子孙一定要好好学习斥候类兵法,免得重蹈他的覆辙。 遗憾的是,他的子孙都没有李广那样的资质。 比如说李肃,从小修行兵法,结果只学到了一个闻风望气。 至于其他兵法,学起来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横向比较一下,就连李傕、郭汜这等人物都有一个“突进”兵法,可以小范围的激发骑兵潜力,快速向敌军冲锋。 李肃的这个兵法虽然探查敌情十分强大,但是在两军对决的时候,却不能直接转化为战斗力。 李肃有些心虚的说道,“还行吧。” 一旁的蔡琰生怕董白做出错误决断,小声地提醒道,“李将军虽然武艺高强,但并无合适兵法,更适合查探消息。” 董白听了,断然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亲自带兵,李将军为我充当斗将。” 李肃听了一惊,忙问道,“渭阳君此言何意?” 董白看着李肃正色说道,“现在后路被断,我们在这里犹豫不决,不是什么好主意。既然赵谦心有忌惮,不敢直接动手,那么我们就该抓住这个机会!我打算驱兵尽快赶上赵谦的队伍,抢先诛杀赵谦。” “诛杀赵谦?!” 众人吸了一口凉气。 这也太胆大了吧。 “我想过了,赵谦营中有西凉兵将,到时候我可以凭借我渭阳君的名义,收服他们。” 李肃听了心道,这少女真是好气魄,不愧是董卓之后! 他心中一动,悄悄启动兵法,想要看看董白气数。 睁眼望去,一时看不分明。 再仔细一瞧,却见董白气数如同五彩烟斓,不可直视。 李肃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之前他笃定王命应在庾献身上,以为长安城那些传言,只是庾献的手笔。这会儿离近了仔细一瞧,想不到这少女也有王命在身。 再加上洛阳见过的孙坚。 李肃有些恍惚。 果真是到了天下大乱,诸王并起的时代了吗? 董白见李肃分心,追问了一句,“中郎将?这计划可行吗?” 李肃回过神来,在这一瞬间,他就拿定了主意。 尽管他在庾献那里卖了好,这也不耽误他在董白这里也赌一手。 如果事情不顺,也不耽误他继续“退一步海阔天空”…… 如果事情成了,那就是双赢。 ——他李肃可以赢两次! 李肃精神一振,很主动的回应道,“完全可以一试!当初洛阳之乱的时候,卑职和国师就是利用这个办法,夺了两县郡兵,保护渭阳君西行。” “赵谦心有忌惮,就不会把叛乱的事情和军中言明,仓促之下,那些京兆兵自然形不成什么战斗力。而西凉兵将本就是去监督他们的,想来会有一定的准备。上次洛阳之乱,董太师曾经在渑池集结兵马迎接渭阳君,西凉军中的大多数将领都是见过的您的,到时候只要渭阳君一露面,想来他们就能立刻响应!” 王允听了,心中多了一丝指望。 虽然剿灭董卓余孽是好事,可如果能有苟活的机会,那特么谁不乐意啊。 王允试探着问道,“这次突袭成败且不说,就算得了手,后续又该如何是好?长安那边,恐怕也有乱贼为祸啊。” 董白闻言,看向蔡琰,“我记得你前些天整理军情时提到过,韩遂和马腾这两人,有意归顺我西凉军?” 王允听了一惊,老夫怎么不知道? 蔡琰也想起那份军报,确认了此事,“这件事应该是真的。西凉的探子回报说,叛乱的羌人根本不信任那些投靠的汉人,韩遂的日子不太好过。但马腾的妻子是羌人,他的儿子马超很受羌人喜爱,被称为神威天将军。” 王允了然。 韩遂混得不太好,他手下小弟的儿子却被羌人很抬举,他当然会有危机感。 董白也拿定了主意。 “我们这点人就算回了长安,也于事无补。击破赵谦之后,我们不如先去汉中,趁着消息没有扩散,以我祖父的名义补充兵马物资,然后尽快带兵回西凉旧地。” “若能有韩遂、马腾出兵相助自然是好事,不成也没什么大碍。我祖父是西凉豪杰,素有人望。我可以尽起西凉人,东向长安。而且我师弟徐晃领兵三千就在汉中附近沿途护卫流民,讨虏校尉贾诩也回了武威奔丧,我如果能得了这两人辅佐,一定可以为我祖父解困。” 王允听的心惊,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第431章 行险一搏 这支军队很快行动了起来。 李肃从中挑选了五百精兵自己带领,将剩下的兵马交给了董白。 董白这些日子已经培养出了自己的声望,兵士们也乐于为她所用,接手起来十分顺利。 凝重的气氛让军侯、都伯一级的低级武官都察觉到了些什么。虽是不近人情的连续赶路,却也没人出头抱怨什么。 李肃带着那少量的精锐不断向前。三日之后,正行着军,他闻风望气的兵法忽然被动触发。 李肃睁眼看去,就见远处谷中杀气升腾,不知多少兵马屯扎。 李肃心中欢喜,他嗅着空气中的气息,小心翼翼的绕开赵谦埋伏的暗哨。 等见到那草草扎就的大片营地,才算松了口气。 看营地内那松散的氛围,赵谦应该还没开始准备行动。若董白的后队来的及时,应该可以打他们个冷不防。 李肃回到自己的精兵那边,指挥着他们就近修整潜藏。李肃自己则紧张的注视着营地那边的动静。 这一等就是一整天过去,董白的后队带着辎重姗姗来迟。赵谦的兵马似乎也在修整,没有急着动身的打算。 李肃仔细观察了四周一番,才有些明白。赵谦屯扎的地方地势颇高,从那里对栈道出来的军队展开伏击,绝对可以压制的里面的士兵抬不起头来。 若是董白仓促中伏,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必然会向后撤退。等撤了数日,发现后路也被截断,那时候再做反应就太迟了。 真是好险恶的用心。 若是如此的话,恐怕赵谦很快就会对营中的西凉兵将展开清洗! 李肃急匆匆的去见了董白,把自己判断说了。 王允怕董白莽撞,心中一慌,赶紧在旁说道,“若是如此,咱们不妨等到他们火并时再突然杀出。到时候还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李肃闻言有些心动,这样的确稳妥一些。 董白却摇头说道,“不妥。若是赵谦突袭,那些西凉兵将必然损失惨重。就算我们趁乱占了先手,也占不了多大便宜。那些西凉兵将是我们可以借用的重要力量,不该这么白白消耗掉。” “这……” 王允纠结。 他现在有些凌乱,都不知道该站哪边了。 李肃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趁其不备,早些发动进攻才是。” 董白拿定了主意,淡然说道,“那就休整一夜,明日一早我们就进攻,是成是败,全看这一战了!” 董白说的简单,所有人都明白,这已经押上了生死。 第二日一早,在匆匆用过早饭之后,董白就召集军队告诉了他们赵谦叛乱,后路已经被截断的消息。 如同她所料,士兵们果然陷入恐惧骚乱之中。 王允在心中暗叹董白不智,李肃倒是猜到点什么。 董白按剑站在高处,面色平静的看着底下喧哗的军队。等到那些人的恐慌情绪宣泄之后,才示意了李肃一下。 李肃瞬间确定了心中所想。 他上前两步,注视着下面的士兵,高声大骂道,“慌什么!难道你们的贱命比渭阳君金贵吗?渭阳君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李肃的话说的难听,却朴实的直击人心。 不少士兵听了,都心中生出一丝指望。 等到场中士兵都安静下来,李肃才大喝道,“我也不瞒你们,活路就在眼前!赵谦虽然叛乱,但是他军中有不少西凉兵将是我们这边的,只要我们冲进敌营之中,趁乱斩杀赵谦,立起渭阳君的旗号,自然会有西凉将兵响应!” 李肃顿了顿,等那些士兵消化了这些信息,才继续大叫道。 “是生是死,全看今日一搏!若是能斩杀赵谦,击溃贼军,等回到长安,人人都有厚赏!若是你们临阵畏缩,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众多士兵听了,咬牙切齿,人人奋发。 董白见军心可用,指挥士兵出击。 李肃带着强弓,提着倒须悟钩枪,领着少量精兵当先而行。许多赵谦军的伏路密探,还未看到敌踪,就被一支莫名而来的冷箭射杀。 这支军队的前锋,一直到离赵谦军营地不远的地方才被发现。 短促的激战瞬间发生。 那些赵谦的士兵几乎全然无备的看着后面赶上来的友军,等到这些人露出獠牙才察觉不妙。 李肃挺着倒须悟钩枪大开杀戒,以极短的时间就控制了营门。 这里的激战骚乱很快惊动了营地中的士兵。 一些低级武官大声呼喊着开始自发地组织反抗,陆陆续续有兵士从营地的各方赶来。 赵谦也匆匆从中军帐中赶了出来,他一看眼前的局面,就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急忙向后营而走。 和他合谋的司马、校尉,连忙召唤起本部兵马,一起向营门混战。 在李肃短暂的取得先机之后,赵谦营地中人数的优势很快就爆发出来。 赵谦扎营的位置占尽地利。 李肃的士兵只能从栈道一点点向外投放。 李肃的精兵一口气杀伤了三百多人,自己也付出了一百多的代价。 这样的交换比例,已经是大占便宜,但是随着士兵的大量死亡,李肃带领的队伍正在被慢慢挤出营地。 李肃大呼着诛杀叛逆的口号,然而换来的只是一阵箭雨。 赵谦退到了安全的地方后,开始从容的指挥着一个个营头,轮番发动攻击。 李肃孤身杀在最前方,见势不妙,只能慢慢后退。 董白和王允、蔡琰站在后方,看着前面的局势只能干着急。这场突袭中,李肃没有强力兵法的缺陷暴露无遗。 李肃本人的武力虽强,但前锋没能第一时间穿透敌营,让后面的兵力释放,一下子就失了先机。 王允最先打起了退堂鼓,他慌忙对董白说道,“渭阳君,李肃果然不能成事!要不先让他退下来,我们再想办法!” 董白岂会不明白,这次的进攻有些冒险。 但她本就是为了绑架着所有人为她自己搏一个活路,这时候哪有退缩的道理。 董白断然说道,“都这个时候,哪能回头?现在只能一鼓作气,冲杀出去。不等了,我这就亲自前往军前,设法劝降那些西凉将士!” 按照原本的计划,至少要等到李肃突入敌阵,才是渭阳君登场的时候。 如今局面败坏,只能行险一搏! 然而董白“一鼓作气”的话,却猛然提醒了一旁的蔡琰。 不,还有机会! 董白身上还有一个强大的夔牛战鼓! 第432章 大武 蔡琰不顾唐突,直接向董白说道,“之前我在你脖子上曾经见过一个小鼓,现在还在吗?” “小鼓?”董白一怔,从随身的口袋中取出一个铃铛大小的皮鼓。 “这个?” 蔡琰看着那夔牛战鼓,吞吞吐吐的说道,“那个小鼓……,其实,其实你师父已经答应送我了。” 说到这里,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我师父?” 董白越发疑惑,不知道蔡琰怎么和庾献扯上的关系。 接着,董白猛然想起当初庾献给她这个小鼓时所说的话。 当初庾献就曾说过,这东西不是给董白的,只是由她拿着,如果有一天有人向她索要此物,就要给那人。 蔡琰正尴尬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董白已经大致猜出点前因后果。 “原来如此,师父要借我之手,把这小鼓给蔡琰。只是,为何如此麻烦?” 既然师父早有安排,董白也不纠结。 直接开口说道,“既然是师父的意思,给你便是。” 蔡琰接过那铃铛大小的战鼓,心情激荡不已。 她以手轻托,那小鼓似遇知己,竟发出沉闷的嗡嗡声。 董白吃惊不已,不知为何忽有这般变化。 就在这时,蔡琰掌中的小鼓忽然慢慢变大。 随着小鼓体型的改变,上面精巧的纹饰变得狰狞。古朴的形状,隐约肃穆。 不一会儿,夔牛战鼓就在蔡琰手中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那隐隐振动的鼓面,让人情不自禁的气血上涌,勇气倍增。 周围的的兵将见了,都欣喜若狂,有些不敢置信的互相传言,“这、这是战鼓啊!真正的战鼓!” 战鼓在战场上的地位,绝对凌驾在诸般法宝利器之上,是名副其实的战争之王。 一个以强大野兽蒙皮制成的战鼓,甚至可以在一场大战中,起到力挽狂澜的作用。 如今正是千钧一发的时刻,这凶意森森的战鼓一出,立刻让众人看到了希望。 董白震惊地看看那夔牛战鼓,又看看蔡琰,心中产生了一个不可遏制的念头。 “莫非这都是师父留下的伏笔,一切都在师父的预料之中?” “是了!师父在长安就给了我战鼓!又和蔡琰做了约定!这会儿战鼓横空而出,岂不是他早有料定?” “何况如今陪在身旁的是二师弟王允,在汉中附近带兵等候的,更是师父让我亲自安排的小师弟徐晃!” “若说纯属巧合,那怎这般合契?” 董白不明觉厉,对那神秘的师父越发敬佩。 这是生死一线的时候,董白没时间过多感慨。 她毫不犹豫的喝令手下兵马开始进击! 蔡琰有了夔牛战鼓在手,整个人似乎都气质大变。 原本温柔胆怯的女子,似乎也被鼓舞振奋起来,不惧矢石的跟在董白身后。 那巨大的夔牛战鼓,在她手中轻巧如无物,且又如通灵一般,自行漂浮在附近。 不一会儿,后续士兵就冲不动了。 大群的人拥堵在栈道路口,眼巴巴的看着李肃领人争夺营门。 营门处的局面已经越发危急,营门也经历了几番易手。 李肃凭借着自己的武勇,连杀数十人,才算勉强支撑住局面。 然而面对援兵源源不断的京兆兵,李肃麾下的兵马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动摇。 这时,赵谦军的援军再次赶到。 营门口数个妖魂同时跃上半空厮杀,在诸多武官的围攻之下,李肃节节败退,不能抵挡。 堵在栈道上的众多士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肃和他带领的前锋被一点点的击退。 董白神色郑重的回头看了蔡琰一眼,“事情成败,全看你的了!” 蔡琰抿了抿嘴唇,取了两段木棒为鼓槌,奋力敲动起了鼓面。 鼓声一响,那沉闷的动静就在山谷中回荡,仿佛有千军万马杀来。 原本正在厮杀的双方士兵,都是一静。 接着两边再次冲杀起来。 蔡琰再次一槌击下。 或许是战场的环境感染,或许是周围弥漫的杀伐之力触动,那夔牛战鼓的威势竟再次攀升。 蔡琰一槌落下,那击中鼓面的地方,竟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从栈道之上,向外面的营地冲去! 底下的士兵正在为争夺营门混战,那些赵谦的兵马忽然被一道光照来! 那些士兵猝不及防,迎面被这道光照上,身上虽无皮毛之伤,却被那白光耀的炫目良久。 李肃觑到机会,连忙大喊着驱赶士兵,趁机将营门之敌杀了个人仰马翻。 蔡琰这次敲击的乃是《大武》,为周武王征伐之乐。 她依照乐谱槌击,声势已起,难以暂停。 虽是诧异战鼓的异动,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敲下去。 在她的敲击之下,那鼓槌每一次和鼓面重击,都放出一道光芒。 到后来更是如同炸裂一样,白光向着乱战的人群不停迸射! 赵谦的京兆兵被这接二连三闪烁的白光照的目不能视物,只能恐惧的对着前方挥刀,乱杀乱砍。 然而这样的攻击,却根本奈何不了李肃的前锋营。 李肃带兵猛的一个冲锋,再次突入营中。 后续的兵马也得了空档,水泄一般从栈道上冲下,补充着李肃的人手。 在蔡琰隆隆的鼓声下,那些士兵都如下山猛虎一般,不断的撕扯着赵谦的防线。 蔡琰的身体已经开始惫疲,但她却如同被战鼓支配一般,敲得越发激昂! 这个美丽的才女,在这近乎疯狂的敲击下,竟然如同且唱且跳的女巫一般露出狂态。 随着蔡琰的连续敲击和白光迸射,那夔牛战鼓上的纹路逐渐被点亮。 又是猛的一槌砸下。 那夔牛皮的鼓面上,忽然有少量的污血溅出。 随着一槌一槌落下,飞溅出的污血越来越多。 蔡琰恍如未觉,任由那污血不断的溅在美丽的面庞上。 就在这时,忽然鼓面一震,发出沉闷的雷声,两个如同妖魂一样的虚影出现在鼓面上。 只不过和以往那些飞禽走兽的妖魂不同,这两个虚影是人的模样,这两人一手持干一手持戚,挥舞着这些古老的兵器,在蔡琰两旁蹦蹦跳跳,跳着夸张的巫舞。 四射的白光,沉闷的雷鸣轰响,手持干戚跳跃的巫者…… 让沉浸在自己世界中,不断敲击战鼓的蔡琰,如同癫狂的魔女。 董白惊的目瞪口呆。 在她印象中一直温婉智慧的蔡琰,竟然,会成为这一副样子。 第433章 北上入关之时,成为人皇之日 夔牛战鼓压制性的威力,让赵谦的兵马溃不成军。 董白趁机披甲冲到军前,大声呼喊道,“我乃渭阳君董白!赵谦阴谋叛乱,祸乱朝纲,众军可随我共击之!” 随着董白的亮相,赵谦军中很快发生了骚乱。 西凉军是董卓一手带出来的,这支军队和董卓一起,经历了无数生生死死的血战,才有了今日的规模。 他们对董卓的忠诚度极高,可以说和董家的私兵无异。 那些西凉兵在见到了董白的样貌后,轻易的相信了赵谦叛乱的事情。 许多士兵在武官的率领下,当场开始倒戈。 一些稀里糊涂的西凉兵也有了自疑之心,慢慢和京兆兵脱离。 就在这决定成败的关键时刻,在赵谦营中督战的西凉军校尉樊稠,忽然领兵出现。 樊稠本来在后营整理了兵马前来助战,见到攻打营地的,竟然是董卓的嫡孙女董白。 他先是一怔,接着连前因后果都不计较,不假思索的厉声大叫道,“诸位随我护卫渭阳君,拿下赵谦狗贼!” 说完遥遥向董白见礼,领兵向犹在顽抗的京兆兵杀去。 樊稠是西凉兵中的骁将,本身武艺过人,“突进”兵法一开,更是冲击的那些京兆兵如摧枯拉朽一般。 王允见那些京兆军死伤惨重,不免物伤其类。 他有心为汉室留几分元气,主动向董白劝道,“渭阳君,事情还不确定,不妨先把贼首抓来问问,不必多造杀孽。” 董白心中已经认定王允是庾献安排在身边的人。 她自认为庾献必有深意,当即对此时开口的王允言听计从。 她立刻传令下去,“兵士们都是无辜的,本君只问贼首,余者不问!” 听得董白此话,不少原本还有抵抗之力的京兆军都感恩戴德,扔掉兵器,跪地投降。 护着赵谦后退的亲兵,也没了行险一搏的心思。 面对如狼似虎的樊稠,直接将赵谦献出。 董白大喜,对王允赞道,“师弟果然老成持重,这下可省了不少工夫。” 王允摸着颤巍巍的胡子,干咽了口唾沫。 “下官到底是……,经历的多些。” 此时鼓声骤停。 那舞着干戚的两个虚影最先消失不见,接着鼓面上飞溅的污血也似乎从未出现一般,从蔡琰脸上身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蔡琰脸色苍白,重新恢复了那温婉的样子。 只是她再无一丝精力支撑,疲倦的倚靠着夔牛战鼓坐倒在地。 董白连忙让貂蝉去将她搀扶了休息。 好在此时战事已定,樊稠匆匆赶来拜见。 在听说并州军截断褒斜道,准备和赵谦图谋不轨后,樊稠大怒之下,也心有余悸。 一旦赵谦发动,他们这些西凉兵恐怕是最先被突袭的。 董白此来,无疑是救了他们这些人的性命。 王允犹豫了许久,才从旁劝道,“我看不妨把赵谦叫来问问,那赵谦素来得相国信任,还被任命为司。这件事或许还有什么误会。说不定,他也是无辜被牵连。” 董白听了赞许的看了王允一眼,“威猛将军果然虑事周全,我谅赵谦也没这么大胆子,这件事恐怕后面另有主谋。” 王允听了猛擦汗。 自己这是多的什么嘴。 这万一要是问出王子师的名字,岂不要命?! 这时,就听外面有人急急进来回报,“回禀渭阳君,那叛贼赵谦趁人不备撞石自尽。在他身上搜到了几封书信,看封皮似乎和郎中令李儒有些关联。” “李儒?”樊稠大吃一惊,高声喝问道,“作乱的不是并州军的吕布吗?” “这、卑职并未将书信打开,一切由渭阳君决断。”前来回禀的功曹不敢多言,只是将书信呈上。 董白上前拆开看了,脸上神色不变。 其他人虽然也有些心痒,却只能忍耐着。 王允心中却翻江倒海一般。 难怪这次的事情,他一点风都没收到。 原来竟是西凉军中的内斗。 董卓毕竟老了。 李儒勾结吕布要杀董白,定然是为接下来掌控西凉军布子。 这次董白贸然离开长安,给了他们一劳永逸的机会。 接着,王允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李儒勾结吕布,无异于与虎谋皮,就算他想争权夺利,也不会这么不智。 而吕布呢,插手西凉军的事情,还杀死董白,难道不怕有董卓知情的一天? 王允飞快的盘算着,心中大致有了猜测。 恐怕并州兵是真动手,赵谦是参与了这件事,而攀连李儒则是他们的后手,就算事情不成,也可以借董白的手撕裂西凉军。 这赵谦…… 好是决绝! 董白将那几封书信依次看完,随后神色从容的看着众人说道,“不过是些卑鄙小人的离间计罢了,我岂会上当?” 她手掌微颤,紧紧缩在袖中。 接着又问樊稠,“樊校尉有什么打算?” 樊稠不假思索的说道,“既然渭阳君在这里,我自然是听渭阳君的。” 董白神色一缓,“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尽快前往汉中附近去和我师弟徐晃汇合。他有三千精兵,足够我们应变。” 樊稠之前和徐晃有过一番较量,听了大喜过望,“此人之勇不逊华雄,有他在此,就算并州军追赶过来也无济于事。” 这话倒是提醒了众人! 等后方的并州兵察觉到不对,随时可能修复栈道追赶上来。 并州军中的吕布有万夫不挡之勇,麾下张辽、高顺也都是少见的猛将。 眼前的危机还未结束! …… 在董扶轻易的说降了张任、泠苞等四将后,益州军趁夜发动猛攻,一举夺下了白水关! 陈调和庞德狼狈而走,带着剩下的兵马逃入阳平关中。 对于益州军来说,只要在阳平关打开缺口,就能同时猛攻定军山和天荡山。 益州军在葭萌关四将加入后,越发显得人才众多,声势赫赫。 陈调连战连败,已经不足为虑。 进入汉中平原后,益州军就能完全发挥出兵多将广的优势,一举击败陈调小儿。 眼见益州局面大好,声势正盛的刘焉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 他命人秘密制造了乘舆车具千余。 ——长安已然不远,待他北上入关之时,便是成为人皇之日! 庾献从容的看着眼前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局面。 他心中知道,这恐怕是刘焉这一生最有权势的时候了…… 第434章 奋起而作,不如垂拱无为 庾献时不时就穿着道袍,在山林中行走。 修身养性,自得其乐。 有时候,庾献也会去被包围的阳平关之前看看。 因为这位大国师有临阵背叛的前科在,担任前锋官的张翼一脸尴尬的全程紧紧跟在身后。 据张翼所说,这道关卡虽然兵力不多,但因为庞德有这位猛人在,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拿下。 庾献心里却清楚,这道看似薄弱的防线,将成为刘焉余生都难以逾越的鸿沟。 只是让庾献始料不及的是,益州的局势会急转直下的那么迅速。 十月初十,西充国附近的密探传书,犍为大军一夜之间不知去向,只在原地留下一座空营。 刘焉急令赵韪出兵,截断任歧的归路。谁料信使还在路上,就得到了任歧在东广汉举兵造反的消息。 紧接着,最为轰动益州的消息传来。 威震益州的贾龙,终于在蜀郡举兵了! 许多地方豪族闻声响应,他们四处修筑坞堡,截断官道,让益州牧府和益州南部的联系几乎瘫痪。 逼反任歧和贾龙,本就是刘焉一直以来稳步操作的事情。 若要“北上关中,直取洛阳”,不把内部的隐患解除,根本就是一场泡影。 刘焉解决后患的决心,早就坚定不移。 为了他的“上洛”之路,就算任歧和贾龙隐忍不动,他也会以激烈的手段将那些不服从他的豪族连根拔起。 庾献相信,刘焉为今天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准备。 只是这会儿,庾献作为益州的失信被执行人,已经失去了参加大军议的资格…… 还好有吴懿时不时给他通风报信,满足下他的好奇心,不然,恐怕庾献在这无聊的地方,都有些待不住了。 刘焉为了平定这场牵连极广的大叛乱,派出了自己手下的两支精锐。 东州兵的主帅吕常,带着罗平、宣万、孟刚三校尉,将会起兵南下,与讨虏校尉孙肇会合,一起进攻蜀郡的贾龙。 行军司马赵韪以及麾下的庞乐、李异,将带领益州牧府的中军精兵,去攻打犍为太守任歧。 嗯,和庾献预料的差不多。 战事的发展,或许在刘焉的掌握之中,但是另一个打击却突如其来。 刘焉的唯一带在身边的儿子,别部司马刘瑁久病不愈,竟至一命呜呼。 刘焉沉浸在丧子之痛中,董扶也彻底乱了方寸。 这一日,庾献正在营中打坐,董扶忽然找上门来。 “国师,下官有一事求教。” 庾献正闲极无聊,示意他在对面坐下,“那说来听听。” 董扶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是这样的。前些日子韩遂给我家州牧寄了一封密书,说是准备以投靠朝廷为由,将兵马移至关中。” 庾献一听就笑道,“怎么?韩遂也想当下一个董卓?” 董扶点点头,“不错,韩遂扬言要和州牧联手解救天子,不过州牧识破了此贼心思,并未理会此事。” 庾献好奇,“既然如此,难道又起了什么波澜?” 董扶看看左右,见都是心腹之人,这才低声说道,“国师还记得之前对我说过的那事儿吗?现在益州四处叛乱,刘瑁还突然暴毙,一旦短时间平定不了任歧、贾龙这两个祸害,老夫担心会出大乱子啊。” 刘焉的寿数已经不长,万一没能及时解决任歧、贾龙,他自己又没有可以继承当前局面的儿子在,那刘焉死的那天,就是益州牧府彻底被叛军压倒的时候。 这道理庾献也明白,他越发奇怪,“那你的打算是?” 董扶正色说道,“州牧还有三个儿子,现在都在长安。刘范为左中郎将,刘诞为治书御史,刘璋为奉车都尉。” 董扶一露口风,庾献就明白了他们的打算,“这么说,你们是打算利用韩遂,把那三个儿子解救出来?” 董扶说道,“不错。州牧如今声势不小,董卓自己麻烦一堆,现在还不敢撕破脸。最多就是挑动任歧之流搞点小动作。我打算借这个机会把那三个侄儿接回来。” 庾献听着不解,“既然你们有这打算,做便是了,为何来找贫道?” 董扶看着庾献低声说道,“这件事关系甚大,老夫想让国师帮着掐算掐算,看有几分胜算。” 庾献听了无语。 这货,自从锦屏山一行后,还真把自己当成神棍了。 有心要拒绝,但看着董扶那眼巴巴的样子,还真有些说不出口。 毕竟这些日子无处可去,是在青衣羌营中厮混的。 庾献沉吟了一下。 这件事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果。 庾献记得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历史上好像这次解救行动以失败告终,不过有个叫庞羲的议郎,趁乱把刘焉的家眷送回来不少。 庾献不敢把话说的太死,装模作样的掐算了一会儿,开口慢慢说道,“以贫道所见,奋起而作,不如垂拱无为。” “奋起而作,不如垂拱无为?”董扶轻轻重复了两遍,皱紧了眉头。 庾献这意思,分明就是不看好这个行动。 而且按这说法,似乎什么都不用做,刘焉的儿子就能回来。 董扶想要再细问,庾献已经闭上眼睛,拒绝再回答了。 董扶心中暗叹,想要停下这计划谈何容易。 刘瑁一死,现在刘焉的三个儿子都在董卓手中,刘焉肯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的儿子们救回来。 只凭庾献的一句话,想要去说服刘焉可太难了。 董扶忧心忡忡的去了,不久之后,就有信使急匆匆的从刘焉帐中离开。 董扶走出帐,看着远去的信使暗叹。 现在就看包藏祸心的韩遂和马腾,能不能带回刘焉的儿子们了。 庾献正好带了鱼竿出营,看了那信使一眼,一回头,和高处的董扶对视一眼。 董扶远远的拱拱手。 庾献扬了扬手中的鱼竿,笑了笑。 慢悠悠的出营,信步而行不远,就见远处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从大路上过来。 周围四五个骑兵拥簇着,似乎保护着什么重要的人物。 庾献让在路边,抱袖看了一会儿,见马车要路过,开口问了一声,“车上何人?” 那骑兵不知庾献身份,恶狠狠的瞪了两眼。 庾献混不在意,扛着鱼竿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马车里有一个温和的声音说道,“且慢。” 语毕,车帘掀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从马车中钻了出来。 他相貌平平,面颊圆润,脸上的笑意却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年轻人拱手,颇有些憨厚的说道,“小子刘季玉见过道长。” 庾献恍然,原来这就是刘璋。 庾献问道,“你知我是何人,便来拜见。” 刘璋闻言,客客气气的说道,“能在军营外这般自在来去,不是我父亲的师友,便是我父亲的宾朋,小子怎敢无礼。” 庾献哈哈笑道,“极好。” 接着又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刘璋也不隐瞒,“董太师让我给父亲送信过来,当然,名义上是天子的诏书。” “原来如此。”庾献点点头。 要是董卓这会儿知道刘瑁已经死了,恐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他手中攥着刘焉所有的儿子,这是何等巨大的政治筹码? 但如果走掉了一个,那剩下的就全都不值钱了。 庾献对刘璋印象还不错,摆摆手道,“你不必理会我,去见见你父亲和董青衣吧。” 说着,远远的向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董扶扬了扬手中的鱼竿,慢悠悠的去了。 第435章 国师,真乃神人也! 董扶一脸疑惑的注视着刚进营地的马车。 不一会儿,随侍在马车附近的骑兵纷纷下马。 有人急急跑来回报,“奉车都尉到了。” “奉车都尉?”董扶一怔。 等反应过来是谁,手中一颤,险些揪下一把胡子。 刘焉的儿子刘璋竟然自己跑回来了?! 度过了最初的惊喜后,董扶猛然想起刚才庾献扬扬鱼竿,转身离去的悠然身影。 董扶心中佩服的五体投地。 国师,真乃神人也! 果然什么都不用做,刘焉的儿子就自己回来了! 董扶连忙对那小兵说道,“还不快去向州牧报喜。” 在这个最艰难的时刻,刘璋的归来,的确大大的振奋了益州牧府的士气。 董扶曾和赵韪、吕常等州中大吏讨论过,刘焉的几个儿子中,刘璋性情最是温仁,如若有割据一方的那一天,等刘焉死后可以推举刘璋继任益州牧。 刘璋的顺利归来,也让益州牧府内部高层产生了一场激烈的大讨论。 那就是国师庾献到底还靠不靠得住? 刘焉原本自认为对庾献已经足够知根知底,觉得他只是鹤鸣山中的一个小道士,因缘际会才成了朝廷承认的国师。 谁料这个小道士入门时间不长,一身的本领却这般莫测。 不但能在战场上力抗庞德,还能让以占卜谶纬闻名的董扶这般推崇。 这次更是轻易地就算出他儿子会自己回来,可见庾献确实是有些本领的。 董扶一力推荐,希望刘焉能重视庾献这位高人。 但是以王商为代表的稳妥派则觉得庾献本领越大,危险越大。 若是对他太过倚仗,一旦重蹈当初临阵脱逃的覆辙,那么益州军可能会瞬间陷入险境中。 “何况奉车都尉归来,未必不是因为我益州气数鼎盛所致。” 董扶听了黄权所言,摇头说道,“国师之能,不是你可以想象的。我觉得凡事还是要多问问他的意见。” 董扶地位崇高,黄权这个新晋从事不敢多言,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刘焉,“到底如何,卑职相信州牧自有明断。” 刘焉正神不守舍的不知想着什么,底下的话只听进三分。 见底下人都看着他,也不顾刚才黄权说了什么,向董扶皱眉问道,“国师不赞成我们和韩遂联手,说我儿自然会归来。现如今我儿回来了,我们派出的信使也出去了,那又会如何?” 董扶这才想到自己疏忽的地方,庾献的预言,严格来说只实现了一半。 庾献不看好和韩遂的联手,这又意味着什么? 董卓手里还有刘焉两个儿子呢! 益州牧府有了继承人,可以不在意这些,可那毕竟是刘焉的亲子,他岂能无动于衷。 董扶霍然起身,“下官知道国师去了哪里,这就亲自去问问。” …… 庾献神色平静的钓着鱼,心中却在暗爽。 想不到刚给董扶说了,自己装的逼就能实现。 这快乐,比修道有趣多了。 而且自己云山雾绕的一说,也沾不了什么因果。 都说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莫非道门典籍里那些玄言玄语,也是类似的密码,读懂了就能窥探那些先行者想要暗示的众妙? 这种瞒着上天搞事情的爽感,先行者们也无法拒绝吧? 老子留下道德经启蒙后世时,是不是也有这种低级的快乐? 还是老子的快乐我根本想不到? 庾献感悟丛生,不知不觉竟颇有进益。 无论何等神圣书籍,写下的都是人话,道出的都是人性罢了。 庾献正有所得,就见董扶匆匆赶来。 怎么又来了? 庾献诧异。 不会又让我算卦吧? 这不好吧。 现在庾献也只敢在边边角角的地方稍微暗示下,历史主线碰都不敢碰的。 董扶一来就拱手道,“国师,前事果被言中,奉车都尉自行归来了。” 庾献笑着示意董扶坐下,“这我已经知道了。” 董扶拂了下地上的青草,在河边坐下,“国师,下官还有一事请教。” 事关重大,董扶不等庾献拒绝就直接问道,“国师说奋起而作,不如垂拱无为。那假如我等已经着手了呢?” 接着又有些尴尬的说道,“实不相瞒,州牧思子心切,已经派心腹去联合韩遂,也给长安的几个贤侄去信了。” 庾献想着刚才的想法,忍不住心思有些动了。 如果能找到上天的底线,那庾献在这汉末乱世将如鱼得水。 那我要不要说呢? 庾献正犹豫着,见水漂微动,连忙提了提竿。 可惜提的急了,水面上荡过水波,一条大鱼向远处游去。 董扶顺着看了过去,接着目露沉思。 庾献酝酿了一下,打算用新领悟的玄言玄语暗示一二。 谁料董扶忽然起身,恭恭敬敬的向庾献行了一礼,开口说道,“下官明白了,这就让州牧早作准备。” 庾献,“???” 董扶再次拜了拜,带着从人急急忙忙而去。 庾献一脸懵逼的看着董扶走远。 怎么了这是? 他看看手中的鱼竿,又趴在河边往脸上照了照。 发生了什么? …… 董扶急急离开后,径直来大营见刘焉。 刘焉见董扶回来,打起精神问道,“如何?国师怎么说?” 董扶一脸凝重,“国师说此行必败,两位贤侄恐怕有难测之祸!主公,节哀啊!” “什么?!”刘焉脸色一下难看下来。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我雄踞益州,他董卓连关中都难以保全,如何敢轻易招惹我?” 董扶沉默了一会儿,“只怕两位贤侄天数如此。” 此时帐中人还未退,那些本就对庾献有些成见的人,都觉得董扶此言可笑。 黄权开口不咸不淡的说道,“天意如何,凡人岂能尽知。国师虽不凡,却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何况既然我等已经知道了,自然可以再派密使,去紧急阻止两位公子行事。如此一来,天意之下,莫非还有两个结果?” 刘焉闻言击掌道,“不错,公衡说的有道理!” 他是最不希望这一幕发生的。 接着刘焉目光炯炯的注视着黄权,“那以公衡之见,本牧该如何是好呢?” 黄权闻言目光闪烁,半晌才道,“事情也好办。既然国师有这等不凡之见,不如就去请此人去救回两位公子。正所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倒要看那国师,如何圆过此事。” 刘焉听了眼前一亮,大赞道,“黄公衡果然腹有机谋!” 他又看向董扶,“茂安觉得如何?” 董扶无言以对。 黄权对庾献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对他岂不也是如此。 若是他相信庾献的判断,那么庾献去亲自解开这个局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董扶只能说道,“只怕国师不肯。” 刘焉想了想,胸有成竹道,“我有办法。” 第436章 应劫而来 庾献钓了半天,一条鱼都没得。 心境已坏,索性全然不在意那么多。 他轻轻弹指,河边的水草开始疯涨,不一会就如同草笼一样,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从水中托了出来。 庾献用鱼竿在草笼上一穿,挑着慢悠悠回了营地。 这一路不长,走到营地时,那鱼却已经死透。 庾献皱了皱眉,对守门的士兵们吩咐道,“若是想要就拿去吧,刚钓时还是新鲜的。” 那些士兵们欢喜接过。 庾献回了蓬庐,慢慢思索,到底哪里有些不对劲。 一条美女蛇忽从蓬庐上缠绕着垂下头来,“国师?” “嗯?”庾献看着星妖将笑了笑,“何事?” 庾献资质寻常,依靠着神秘木匣为他替换根本,这才渐有所成。 他修行的又是木属性功法,修炼时难免有木之生气泄露。 这气息虽微弱,但一些妖类对此极为敏感,在一旁修炼时也有些裨益。 对人类来说,这等好处好不值得刻意去做什么,但是妖类抢占条件更好的地方筑巢几乎是本能。 就算是细微的差别,它们也会计较。星妖师仗着和庾献关系不错,没事儿就盘踞在蓬庐之上。 星妖师笑着说道,“董夫子派人来传话,若是州牧勉强国师做些不喜欢的事情,还请多担待些。” 庾献皱了皱眉,不答此话,问道,“董夫子何在?” 星妖师答道,“好像是州牧支开了他,让他去巴郡督促张修那妖巫。他也没办法……” 庾献有些不解,“他身为青衣校尉,执掌青衣羌,为何不承担督军之责?每每游离在外。” 星妖师笑笑,问道,“国师以为我青衣羌战力如何?” 庾献不偏不倚的答道,“青衣羌士兵剽悍,勇于杀伤,虽无纪律,却临难不退,视死如归。可以说是第一等的精兵。” 星妖师听了一笑,“董夫子在益州声望极高,又是绵竹豪族,不能不避嫌。如今青衣羌的军令,州牧大多是直接传达给我。” 庾献不由对星妖师刮目相看,没想到她还是青衣羌妖师中的主导者。 他淡淡一笑,“我的心思坚如铁石,岂是寻常能够动摇。” 庾献遂闭目打坐,调养生息。 …… 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城中,此时已经风起云荡。 这一日,董卓微有抱恙,未曾上朝,只在郿坞之中饮酒作乐。 临近日中,忽有小臣回禀,说天子有诏书传下。 董卓听了脸色一沉,“这小儿不知深浅,如何敢向我传诏!” 自从董卓立于朝堂以来,朝中的命令莫不是由他传下,那小皇帝在董卓心中不过是木人塑像罢了。 如今听到天子传诏,怎能不恼。 一旁的李儒笑呵呵的劝道,“太师不妨唤人上来,听听那小儿说什么,若是不中听,再去宫中训斥不迟。” 董卓听了便道,“就如你所言,唤那使者上来。” 不一会儿,使者上来,董卓仔细一看,竟是久在深宫里的中常侍毕岚,仆射士孙瑞和司隶校尉黄琬都陪在身旁。 当初袁家诛杀十常侍的时候,因为这阉贼有改良翻车渴乌的大功德,没人愿意动手,结果让他苟全了一条性命。 董卓心中称奇,口中说道,“你这十常侍余孽不藏在深宫,出来找我何事?” 毕岚听了,一张老脸满是带笑。 “太师,老奴这次来自然是有好事要让太师知道。” 董卓听是好事,打起了几分精神,开口问道,“是何好事?” 毕岚将手中诏书随手递给身边的小黄门,恭恭敬敬的说道,“天子病体新痊,打算在未央殿召集满朝文武,商议禅位于太师的事情。” 董卓听了大喜,“竟有此事?” 接着笑意稍减,“奈何满朝大臣未必服我。” 董卓如今攥着小皇帝,废立只在一言之间。 之所以还供着当木人塑像,无非就是不能服众的原因。 他现如今手中只有关中一地,举目望去,四海皆敌。 就算以董卓的狂妄,也不敢当这皇帝。 毕岚听了笑道,“汉家天子要禅让,旁人还能说什么?” 董卓心意稍解,又问道,“杨彪、皇甫嵩等人意下如何?” 毕岚答道,“杨彪已经在朝中会齐文武只等向太师劝进,皇甫嵩领命筑造受禅台,想必此时已经完工。” 董卓顿时大喜过望,他又问向身旁的李儒,“我儿觉得此行如何?” 李儒答道,“我昨夜梦见太师被一龙罩身,今日果然有此喜讯。正所谓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董卓听了顿时坚定了心中所想,他精神一振,大声吩咐道,“李傕、郭汜、张济你等三人率领飞熊军坚守郿坞。我这便去宫中,看看是否有这人皇命数。” 董卓旋即起身,去拜别老母。 董卓之母已经九十多岁,见董卓辞行,将他手牵住颤声说道,“我儿,这几日我一直心惊肉跳,恐怕不是什么吉兆啊。” 董卓听了皱眉,扭头去看毕岚。 毕岚在旁柔声说道,“太师之母即将为太后,一国至尊,岂能没有惊报。” 董卓大悦,遂辞母而行。 董卓出了郿坞,前遮后拥,向长安而去。 行不到三十里,所乘之车,忽然折断一轮。 此时换车不及,董卓只得下车乘马。 又行不到十里,那马忽然咆哮嘶喊,掣断辔头。 董卓面色微沉,向毕岚问道,“车折轮,马断辔,这是什么征兆?” 毕岚面色温柔,口出甘言,“这是太师应当继承汉业,弃旧换新,将乘玉辇金鞍之兆也。 董卓迷迷糊糊,深信不疑。 过了一会儿,忽然狂风骤起,昏雾蔽天。 董卓又向毕岚问道,“这又是何吉兆?” 毕岚笑道,“主公登龙位,必有红光紫雾,以壮天威耳。” 董卓喜而不疑。 董卓临近长安时,已经天黑。 他索性在城外扎营,明日再入宫。 住下没多久,就听有人传报,吕布前来恭贺。 董卓将他唤入,趁着兴头,当众许诺,若能登上九五至尊,吕布可以总督天下兵马。 吕布拜谢,看了李儒一眼,恭敬而退。 这一夜,忽有十数小儿在郊外作歌,风吹歌声入帐。 董卓从迷迷糊糊中醒来,听那歌声悲切,心中不喜。 仔细分辨,乃是“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董卓将毕岚唤来,毕岚笑道,“也只是说刘氏当灭、董氏当兴之意。” 董卓这才解颜。 旋即,歌声止住,众小儿不知所踪。醒来时,都各在家中酣睡。 一梦而已。 次日一早,董卓摆开依仗盛装入城。 在城门口忽见一道人,那道人穿着青袍白巾,手中持一长竿。 长竿上缚着长达一丈的一匹白布,白布两头各书一个“口”字。 董卓奇怪,又向毕岚问道,“这道人是何意思?” 毕岚注视着那道人,对董卓娓娓劝道,“这是一个心恙之人,让麾下将士赶走便是。” 董卓闻言,当即下令驱赶那道士。 那道士哈哈大笑而去,离开不久,又心头茫然。 恍惚前事。 ——至此,所有点破劫数之人已经遍尽。 而董卓的一点灵性被毕岚蒙昧,竟丝毫不觉。 那早已磨牙吮血的劫难,终于无可避免。 董卓应劫而来,终于丧命皇城之中。 长安乱。 第437章 不愧是你 一连数日,庾献每日都安心修行,偶尔出去垂钓。 董扶所说的为难之事没有发生,反倒让他有些疑惑。 这一日,庾献垂钓回来,正好遇到披甲巡营的星妖师。她笑嘻嘻的对庾献说道,“小国师,你有客人来了。” 庾献闻言笑道,“人在何处?” 星妖师用手一指。 等到了蓬芦,正见穿着黑色道袍的鬼姬巫颜托腮坐在其中,目光注视着庾献过来的方向。 她的面容如同少女,却散发着成熟的风情。皎白的脸颊和脖颈被带着光泽的黑色丝衣映衬,分外惹人注目。 庾献见了此人,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 巫颜直起身子,揶揄道,“国师竟这般不愿见我?” 庾献慢慢走入蓬芦,在巫颜对面坐下,苦笑道,“多大的难事,要你亲自出马。” 见到巫颜的瞬间,庾献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以往巫颜找自己,都是用一个古怪小鬼当做信使,这次竟亲自过来。 联想董扶提醒自己的事情,庾献一阵头大。 巫颜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你之前对董扶说,和韩遂联手的事情必败,州牧的两个儿子都会死于非命,州牧已经信了。” 庾献听了愕然,“我这么说过吗?” 巫颜下巴微抬,她淡定的说道,“国师,你是聪明人,我也不以晚辈待你。咱们说话,何必这么不痛快。” 庾献沉默。 这董扶,瞎搞啥呢? 巫颜见庾献不答,继续说道,“州牧的两个儿子,现在都在长安。联手的韩遂,又心怀叵测。所以,州牧打算请国师,将他的两个儿子救回来。” 庾献闻言,断然说道,“这不可能。” 巫颜听了也不恼怒,她淡淡一笑,看着庾献从容说道,“国师,我说过,咱们都是聪明人,说话何不直接一点?你想要什么,尽可以开口。” 庾献皱眉,“我说过这不可能。” 巫颜慵懒的在坐席上换个姿势,似笑非笑的看着庾献,“国师不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世上总有让你无法拒绝的筹码,只要我给的出,你不妨说说看。” 庾献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答案。 不错,巫颜说的很对。 她的确有自己无法拒绝的筹码! 庾献目光微闪,却岔开了话题。 他有些不解的问道,“鬼姬何必对此事这么上心,那毕竟是……,他的儿子。” 鬼姬说到底只是刘焉的一个情人,甚至连继室什么的都算不上,地位和妾侍没什么分别。 她何必这么在意刘焉原配所生的儿子们。 巫颜轻轻一笑,目光悠然看向远处,“国师不是说的很清楚吗,那毕竟是他的儿子。” 庾献对这一口好饭,真是拜服。 巫颜注视着庾献,过了一会儿,认真的问道,“你的条件?” 庾献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想要斩尸替身法!” “斩尸替身法?” 巫颜先是有些意外,旋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她低头想了想,笑道,“不错,这是你无法拒绝的筹码。” 巫颜看着庾献,神色间有些遗憾,“原本我可以用斩尸替身法从你那里换更多,但现在,没办法了。” 庾献听了大喜。 斩尸替身法来自《灵秘》,是他所知道的第一个能抵抗神明力量的邪术。 这法门对庾献的价值不可估量。 如果庾献没猜错的话,巴山鬼王从《灵秘》上偷学走的另一个邪术,应该是斩神魂的。 那东西对庾献的价值就没那么大了。 “斩尸”庾献还可以试一试,真要到了斩神魂的地步,庾献还不如索性认怂,让斑斓看着办吧。 女魃失去神智成为邪神,斑斓虽有神智,但是她的处境更为险恶。 女魃尚且有陨落的尸体和陷入混乱的神魂,可斑斓因为涿鹿之战的罪过被流放在过往的时光中,甚至可以说,和真实的时间线已经毫无联系。 她必须艰难的凑齐骨身、魂身、肉身,等到身体凝成,附身其上。 然后再一刀斩杀,假托生灵重走轮回路。 等到诞生之后,意识觉醒,才算回到人世间。 可如今葫芦里的空间随时会崩溃,谁知道这家伙绝望下会做出点什么。 一个有理智却看不到希望的神明,可比一个发疯的邪神可怕多了。 何况,刘焉的这两个儿子在历史上比较酱油,牵扯不到大的时间线,庾献觉得可以一试。 “从西凉军手中救出来就算,还是要护送回来?” 庾献仔细的确认着此事。 巫颜有些狐疑的看了庾献一眼,“你有这么好心?” 庾献摇头,“如果是后者,我还是要放弃。” 庾献有董白这部暗棋,从董卓手中救出两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只是顺手而为的事情。 如果能以这件小事换来“斩尸替身法”,绝对是血赚。 但如果还得送回川中,那可就麻烦多了。 巫颜似乎早有打算,并不多坚持,“也罢。反正这次还有其他人同去,国师将人解救出来后,交给他们就是了。” 庾献微微皱眉,“还有其他人?” 庾献心中泛起了嘀咕。 打个招呼就能搞定的事儿,可别被这些家伙搞复杂了。 巫颜说道,“不错。我的兄长会带几个巫鬼宗门的弟子同去,益州牧府也会去人。毕竟可能还要和韩遂周旋,人手少了,怕是会吃亏。” 巫颜又补充了一句,“只要救出他的两个儿子,我可以直接让巴山鬼王传授你斩尸替身法。” 庾献这才满意,问道,“何时动身?” 巫颜直接道,“越快越好。” 庾献想了想,“那就明日一早吧,如果此行顺利,我可能要去颍川一趟。” 巫颜起身,不言而去。 第二日一早,庾献就在营内见到了这次突袭计划要去的人选。 代表益州牧府去的,乃是有着过目不忘之能的从事张松,他已经记下了所有和凉州相关的典籍材料。同时,怀揣“小素云旗”的张松,在关键时候也能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青衣羌的星妖师也跟随同行,有这不弱的妖魔在,可以依仗她的妖气恫吓,在行进和宿营时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巴山鬼王带来的人,大多也是庾献见过的。 粗粗望去,人数不少,诚意十足。 有蚕陵鬼王门下骆平,符节鬼王门下梁思,吊死鬼哭丧鬼两兄弟,赌鬼贺玄,以及白山鬼王的女儿捣蛋鬼常乐…… 等等。 庾献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揉了揉眼睛。 捣蛋鬼常乐?! 这、这是什么魔幻阵容? 等到庾献缓过神来,心中不由浮现一句惊叹! 巫颜啊。 不愧是你。 第438章 常乐玄学 捣蛋鬼常乐一出,庾献的三观重新得到了修复。 鬼姬巫颜。 这个从小在巫蛊诅咒中长大,之后又被女魃当成肉身衣物的女人,内心怎么可能这么甜。 情郎的请求无法拒绝,她也一直全力以赴的相助,甚至委曲求全的屡次来请庾献出手。 这好吃的软饭,一度让庾献对刘焉羡慕不已。 但当白山鬼王之女常乐这枚棋子落下,庾献脑海中的画面就变了。 那温婉贴心的美貌女子,心中的幽怨几乎如火山般爆发出来。 只不过如此一来,也让庾献有些头疼。 ——这可是在川中巫鬼宗门中形成了“常乐玄学”的捣蛋鬼常乐啊,是让十方鬼王辖下的众多巫师闻风丧胆的存在! 常乐的“捣蛋鬼”有一种无可比拟的天赋,总可以把好好的事情搞砸。 这种天赋几乎给人们带不来什么帮助,可以称得上“干啥啥不行,捣蛋第一名。” 虽然听着很废,但是架不住破坏力大啊。 巫师施术诅咒的时候,需要严谨的语言和复杂的仪式,一旦有轻微的差错就会功亏一篑。 这让常乐的捣蛋鬼极不受待见。 偏偏因为捣蛋鬼的特质,有时候偷偷搞起破坏来,就连常乐都控制不了。 白骨夫人曾经带着常乐去哀牢鬼王那里去做客。 哀牢鬼王在西南辽远之地,少见什么新奇事物。那哀牢鬼王见到老友之女,甚是喜爱,于是拿出了偶然得来的西域葡萄招待常乐。 双方交流了一些修行法门,都颇有所得,宾主尽欢。 谁料之后不久,哀牢鬼王在举行一个重要仪式的时候,却忽然功亏一篑,毁掉了多年珍藏的宝物。 哀牢鬼王心痛之余,反复察验当时贡品和祝词,最后在一个瓷瓶底下发现了一粒粘在上面的葡萄籽。 拿食余之物举行仪式,自然是极大的亵渎。 哀牢鬼王多年的心血就此毁于一旦。 经此一事,哀牢鬼王盛怒之下甚至和白山鬼王断绝往来。 这件轰动一时的大事传开之后,不少认识常乐的人,都在狐疑之中开始审视和常乐接触的过往。 结果,他们越想越是不对劲。 在他们失败的原因中,不少人都能隐隐约约的找到常乐的身影。 结果,许多事情,不管和常乐有没有关系,都归在了她的身上。 一时间,常乐成了巫鬼宗门中闻之色变的人物。 现如今,就连一些颇有辈分的长老巫师,在突破重要修为的关口,为求心安,都先祈祷一番,希望常乐能远离这附近。 若非常乐特殊的出身,让人不敢妄动,不然这巫门公敌早就被人找出来打杀了。 庾献看了看巴山鬼王,开口苦笑道,“你妹妹做的好事。” 当着张松和星妖师的面,庾献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们相当于刘焉的耳目,鬼姬的表面工作就是做给他们看的。 拆穿了那女人,庾献所求也会落个鸡飞蛋打。 巴山鬼王也叹了口气,没分辩什么。 “可怜我这把老骨头。还要再出川一次。” 封明封亮等人苦着脸看向常乐,常乐倒是挺高兴,一直笑呵呵的等着出发。 擅长察言观色的张松见了有些奇怪,他不敢去问鬼气森森的巫鬼宗众人,趁着庾献去蓬庐收拾行装,悄悄追上来小声问道,“国师,这个女子是什么身份,我怎么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 庾献沉默了一会儿,答道,“这是白山鬼王的亲生女儿,地位尊贵。那些弟子们有些拘束,在所难免。” 张松不解,“可我怎么觉得巴山鬼王也……” 庾献深深地看看张松,提醒了一声,“想清楚再说话。” 张松一怔,飞快的看了远处的巴山鬼王一眼,正见巴山鬼王脸色不善的看着他。 张松闭嘴,向庾献尴尬的一笑,“卑职想清楚了。” 庾献要准备的东西不多,见众人都带好了行装,也不耽误时间。 这一路要避开大道穿越险山,很多路段都是没有修为的人难以逾越的。 马匹已经没有什么用处。 好在他们这些人不需要携带什么吃食,荒野可以打猎,有城镇的地方可以劫掠。 少许的行李,就足以让他们坚持到长安去。 庾献带人出了营地不久,就不死心的仍旧点起烟火,试图联络管亥。 这一行危险系数颇高,同行的人又都各怀鬼胎,若有管亥在,就踏实多了。 只是上次都没联系上,这次估计也够呛。 同行之人看了庾献的举动虽觉奇怪,但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多问。 关于管亥的事情,上次庾献回鹤鸣山时已经向掌教张鲁说了,那神秘木匣的事情,也被张鲁原谅过了。 庾献如今可以正大光明的召唤管亥前来相助。 约定的烟火信号点完,周围仍没什么动静。 庾献也知道这行为有些侥幸。 管亥这样的野猪精,无事的时候就算不是在修炼,恐怕也是在又吃又睡。 能不能联系上,运气的因素很重要。 庾献在地上摆了几个石块,暗示了自己前往的方向。若是管亥凑巧见到,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然的话,等走的再远一点,恐怕就没有追上来的希望了。 庾献摆完,一个穿着灰袍的少女好奇的凑过来蹲下,看了一会儿,问道,“这是什么?” 庾献眉头一跳,警惕的看着常乐,“和你无关。” 常乐自然知道庾献在警惕什么,她又好气又好笑的拍拍胸前的小肋骨,“放心好啦,我又不是不知道轻重。我和你无冤无仇,干嘛要捉弄你。” 庾献稍微松了口气,“那就好。” 灰袍少女元气满满,一脸向往的看向连绵的青山之外。 “好不容易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干嘛要把事情搞砸。” “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我很珍惜的!” 灰袍少女一脸的雀跃。 想想也对…… 再怎么喜欢捉弄人,她也不至于和她自己过不去吧。 庾献松了口气,示意了下她,“你先离我远点。” “什么嘛。”见庾献仍旧一脸的不信任,少女有些沮丧。 她想了想,从灰袍兜里掏出来几块灰扑扑如同小石子的东西,捧着有些笨拙的向庾献示好,“来,给你糖吃。” 庾献看了那粗劣的蔗糖一眼,“不吃。” “你。”这下常乐生气了,她将那几块糖气呼呼的一扔,扭头去找自己的几位师兄。 庾献倒是松了口气,这小姑奶奶就得敬而远之。 和她搞好关系,也不如离她远一点靠谱些。 庾献也不让众人多等,示意张松继续带路,领着众人从一条极难攀爬的险路,绕过阳平关天险。 …… 庾献等人走了不久,一只在附近峭壁上看了许久的猴子,从藤蔓上爬了下来。 它好奇的来到刚才冒烟的地方看了看。 接着鼻孔翕动,从地上捡起一枚灰扑扑的小石子样的东西。 小猴好奇的塞入口中,那略带涩味的甘甜,立刻让它欢快的吱吱乱叫。 一连从地上捡了数颗“石子”吃了,那小猴贪心不足,又翻动地上的石头,甚至还把一些石头拿起来舔了舔。 等到确认已经没有糖了,那小猴才失望的攀着藤蔓离开。 又过了许久,忽有一股冲天妖气从远处滚滚而来。烟尘弥漫中,一支乌青色的健壮野猪,停在那几堆灰烬跟前。 接着妖风一定,化为一个赤条条的强壮大汉。 那强壮大汉看了看地上的石头信号,纳闷的看了看那个方向,皱紧了眉头,“阳平关?小道士去那儿干嘛?” 第439章 西蜀地形 庾献原本以为这一路攀山涉水,最容易掉队的是作为向导的张松。 谁想张松将那小素云旗变大,骑在旗杆上面飞上飞下,竟然十分灵活。 要不是长的太丑,庾献简直以为这是益州版的哈利波特了。 这尼玛。 庾献瞅瞅酸痛的双腿,再瞅瞅飞来飞去的张松。 无比羡慕。 就这样,一连数日,这行人绕过走马岭,进入汉中平原。 庾献打算在附近的小镇稍微补给下,然后避开汉中的游骑斥候,穿过子午谷,直达长安。 张松从怀中取出一卷锦缎摊在手中。 那锦缎初看时空无一物,张松向上吹了口气,立刻现出山川水流,城镇郊野。 云雾霭霭,栩栩如生。 庾献见了几次,忍不住问道,“这是何物?” 张松也不隐瞒,笑着说道,“此物名为《西蜀地形图》,乃是州牧从一件强大法宝上费心拓印下来的。任是沧海桑田,聚落迁徙,都会应时而变。卑职这次出行能为各位向导,全靠此物之能。”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西蜀地形图》啊。 庾献颇感兴趣。 一张准确的地图到底有多大的价值,身为后世人的庾献再清楚不过。 特别是进出益州的蜀道艰难,可以说,这张图就是打开益州的钥匙。 后来益州牧府衰败的时候,张松这个墙头草就偷偷裹了此图,想去投奔曹操。 可惜。 曹操嫌他长的丑,没有理他…… 庾献试探着问道,“可否一观?” 张松闻言,毫不犹豫的双手摊开,谄笑着递到庾献面前,“国师您来,若是喜欢的话,先交给国师保存也行。” 庾献赞许的给了他个眼色。 年轻人虽然长的丑,但是很上道啊。 不过,这《西蜀地形图》乃是“刘备入川”这个关键历史线的重要道具。 没有刘备入川,就没有三足鼎立,整个时代的历史都要大崩坏了。 庾献感兴趣归感兴趣,却不敢有丁点的觊觎之心。 他索性连碰都不碰一下,就由张松举着,仔细打量起来。 看了一会儿,感叹了一番造物神奇。 正要让张松将它收起,却意外察觉到一些奇特纹路。 这些纹路在西蜀地形图的边缘,似乎是拓印的时候,意外沾上的。 一道道元气随意勾勒,显出形状。 庾献心中生疑,这似乎,和自己得来的那半幅禁纹有些相似。 莫非刘焉是从埋葬妲己头骨的地方拓印来的? 这猜想虽有些牵强,却也不能排除某种关联。 庾献暗暗记了几条纹路,准备回去比对一番。 他对张松说道,“此物倒颇有趣,你好好收着。若我想看时,再来寻你。” 张松暗松了一口气,赔笑着将西蜀地形图收起。 接着想起前事,看着众人,清了清嗓子说道,“这几日跋涉,比我们想的要辛苦许多。咱们都是修行之人,在荒野中虽然生存容易,但绝对称不上什么舒心。现在想来,之前的准备也草率了些。我看,咱们不如在这小镇采购一番,多备些调味之料,洗浣之物。我也可顺便打听下消息,看看时局有没有什么变动。” 这提议很合众人心意,毕竟大家还没修行到餐风饮露的水平,该恰饭还是要恰饭的。 能让行程舒服一点,谁也不会反对。 特别是巫鬼宗门弟子都知道巴山鬼王的喜好,这一路正愁没有施展的余地。 为了节省负重,他们都没带什么金银。 按照原本的计划,众人可以在村镇中劫掠富户,迅速完成补给。 不过这里离汉中不远,庾献不愿意节外生枝。 最后,还是贺玄出手,施施然的进了赌坊,随后得意洋洋的拎出来一个包裹。 庾献取了些银钱,买了点可能会用到的布阵材料,随后就在小镇中慢悠悠的逛着,听着闲汉们的闲言碎语。 这里离阳平关很近,市面上普遍的气氛是不乐观。 大多数人认为凭借汉中这点人马,就算陈调倾尽所能,也无法阻拦益州军。 不过,小镇上的百姓无论对苏固,还是对刘焉,都没有太强的认同感。 无论谁赢了,都要有人来种田纳税,日子还会是照样的过。 只是兵过如梳,到时候免不了要乱上一阵子。 前两天得来的消息是,陈调不知从哪里说服了一位实力强悍的妖魔。这妖魔在庞德和人缠斗的时候突然从关内杀出,打了益州军一个措手不及。 陈调引兵猛攻了一阵,让益州军的前锋惨败而回。 现在益州军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平定任歧、贾龙的叛乱上,对这败阵选择了隐忍。 “陈调这家伙。”庾献有些感慨。 他隐约记起陈调的一些事情。 在历史上,这个少年的结局,并不算美好。 除此之外,庾献还打听到了点别的消息。 朝廷的使臣似乎到了汉中。 他们带来的兵马虽不多,但是杀气腾腾,看着十分精锐。 据说,就连游弋在汉中附近的一股流贼都被他们收编了。 不过这支朝廷兵马做事似乎不太地道。 在苏固热心的为他们补足粮草银饷,一脸期盼的等着他们去阳平关,会一会益州军的时候,这支兵马竟然连夜跑了。 若非主簿赵嵩亲自作陪,确认过来人的身份。 苏固几乎要以为遇上大型诈骗团伙了。 这一场意外,让本就不富裕的汉中郡更是雪上加霜。 小镇上的百姓谈起来时都十分愤慨。 ——“简直不是人!” 庾献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附近还有哪支势力能搞出这样的手笔。 这件事或许找赵嵩打听打听,能知道些眉目,不过庾献可没那么作死。 等到在小镇中简单的完成补给,张松再次带队引着众人向子午谷的方向行去。 张松骑着小素云旗速度颇快,只是他还要顾及旁人的速度,因此只能一顿一顿的慢慢控制着速度。 这让庾献又觉得这货像是在骑着一辆“突突突”的摩托车。 嗯……,有些亲切。 这一路原本该风平浪静,只是不知为何多了许多搜寻的探马。 子午谷的入口,也有许多军兵把守。 见了此情此景,庾献有了些猜测,“莫非那支骗了汉中许多物资的军队,从子午谷方向逃了?希望此行莫要遇到,免得多生事端。” 第440章 祭坛 庾献正打算呼唤大雾,掩藏众人的行踪。 张松主动请缨道,“国师且待,这等小事儿让下官来就是。” 说着,将小素云旗挥了一挥,周围顿时云雾丛生,目光不能及远。 庾献开口赞道,“倒是个好宝贝。” 有了此宝,众人在云雾的遮掩下,轻易的进了子午谷险道。 等到察觉四下无人,张松收了神通,尽起了向导的职责。 “诸位且慢行,等我先去前面探路。” 说着,将手中小素云旗长短变化了一些,骑着旗杆快速向山谷中飞去。 众人目送离去,都满眼羡慕。 好东西啊。 就在这时,庾献猛然想起来,自己的功名葫芦好像也是有骑乘功能的。 当初在“禄”字关,自己化身李肃,就是骑着变大的功名葫芦追击庾小献的。 李肃大约是对这功名葫芦了解甚浅,从未这般用过,连带着庾献也忘了此事。 不过这会儿庾献就算从子午谷爬着出去,也不敢轻易惊动葫芦里的那位。 走了不多久,张松急匆匆的骑着旗杆飞了回来。 一落地,张松就有些紧张说道,“国师,前面十多里的地方有一处祭台,似乎举行过什么仪式。” “哦?”庾献好奇,“周围有什么异状,你可看清楚了?” “这……”张松脸色微红,“下官怕是有什么邪道妖人或者山野精怪作祟,没、没敢多看。” 庾献也不苛责,他看了巴山鬼王一眼,“鬼王,要不咱俩去瞧瞧。” 巴山鬼王笑笑说道,“贤侄不必那么小心,尽管过去就是了。这益州之地,谁不卖我首巫一族几分面子?” 庾献也不坚持。 就算没有首巫一族的面子在,这支队伍的战斗力也不弱。 巴山鬼王虽然看上去只是一个能吃的胖子,但是光瞧这些小辈们恭恭敬敬的样子,就知道这货不简单。 封明、封亮两兄弟,以及贺玄、常乐这些白石山的弟子,庾献都是交过手的。每个都颇有些本领。至于骆平和梁思也是巴山鬼王比较看好的后辈。 唯一的短板就是从事张松。 可这货有些儒家手段,又有小素云旗相助,自保是绰绰有余的。 众人提高了戒备,慢慢向前行去。 等到了张松所说的那处地方,果然见峭壁险壑间草草筑成一个祭坛。 掺杂着碎石的泥土,被简单的夯实成一个祭台,周围许多连树皮都没来得及剥下的木桩,定在四周方位。 祭坛的每个台阶上好像都泼洒过血迹,中央是一堆燃烧过的灰烬,许多焦黑的骨头被乌鸦不甘心的扒动着。 常乐小声的嘀咕了一声,“看上去是在祭拜什么邪神。” 巴山鬼王闻言,瞪了她一眼。 常乐立刻闭紧了嘴。 巫鬼宗人修行巫鬼之道,从神秘之处获取力量。有些隐秘家族,甚至暗暗沟通了一些偶尔能给出回应的古怪神只。 巴山鬼王自己都见识过女魃的威力,哪敢在这种事情上惹出麻烦。 庾献观察了一番,说道,“倒也未必,有些像是殷商的风格。” 他是经历过洛邑鬼城祭祀事件的,对祭坛的一些摆位和涂血方式有些眼熟。 一旁的星妖师掀开半边人皮面具,露出尖尖的下巴。 接着,忽然吐出粉红细长的舌尖,在空中一卷,又收了回去。 众人侧目。 庾献前些日子见的多了,倒是淡定。 他开口问道,“星妖师有什么发现吗?” 星妖师仔细感觉着口中气息,若有所思,“没什么人的味道,烟火气也消散了,应该有些时候了。” “嗯。” 众人放下心来,好奇的上前几步打量。 庾献仔细看着祭坛的风格和上面纹路,越看越是眼熟。 这和洛邑鬼城里举行仪式时,真的很相似。 就在这时,常乐忽然向对面一指,“咦,你们看那边的石壁上,好像有字。” 众人闻言,都有些意外,向那祭台对面的石壁上看去。 只见石壁之上,以潦草的笔迹刻着五个大字。 ——“魏延回马处!” 庾献一惊,猛然想起去年冬天路过子午谷时的事情。 当时他和管亥、李肃等人一路辛劳。路过此地时,庾献忽然想起当初魏延想要借助子午谷偷袭长安的典故。 庾献遥想魏延行至此地,想要立下奇功,却被诸葛亮严令拒绝时的情景。 一时起了玩闹的心思。 于是庾献用从李肃那里借来的倒须悟钩枪,在那石壁上刺石为书。 留下这几字。 庾献仔细看看左右,脑海中模糊有了些印象。 似乎便是在此地。 庾献正出着神。 贺玄眼尖,见石壁上攀附的青藤有被拨弄的迹象,当即上前,将那石壁上的青藤掀起。 又露出了后面的几字落款。 ——“道人庾献。” 庾献?! 贺玄瞪大了眼,回头看看。 众人也都看到,错愕的回头看了一眼。 之前一直猜测祭祀的是什么邪物,没想到捉弄他们的,竟是身边之人。 不少人面露无奈之色,斜眼看去。 灰袍少女常乐心直口快,向庾献嘻嘻笑道,“原来是你搞的鬼。” 蚕陵鬼王门下骆平迟疑的看了看那字上附着的青苔藤蔓,开口说道,“或许是重名也有可能,看这样子应该有些时候了。” 庾献颇有些尴尬,只得解释了一番。 “各位,这几个字的确是我所留。” 见众人表情各异,庾献只得解释道,“贫道去年的时候路过此地,一时心有所感,得知数十年后,当有一名为魏延的大将引兵而至。我知他事不能成,所以留书于此,劝他早些离开。当时随性而为,今日着实不曾想起。” 众人听了脸色越发古怪。 几十年后?大将魏延?留书于此? 这家伙不是疯了吧。 大家都是修行之人,谁敢断言几十年后的事情? 巴山鬼王却似没听到庾献的那些荒诞之言一般,皱了皱眉问道,“既然是你过去留的字,那此地的祭坛是怎么回事?” 那祭坛边上的木桩,接茬处还有些新鲜,烧焦的骨头除了一些被乌鸦翻动,其他的都还摆的像模像样。 这一切都证明,就在数日前,这里举行过一场仪式。 而且仪式庄重肃穆,散佚的威能,让野兽在这数日都不敢靠近。 这些人祭拜的对象…… 是道人庾献。 庾献也想到了此节,他和巴山鬼王面面相觑。 一脸懵逼。 庾献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唯一的可能。 那支刚刚路过的神秘军队! 在这么险恶的地方修造祭台,绝对是需要消耗巨大人力的,而且若不是他们所为,他们路过此地,也不会任由这行军障碍挡在这里,无动于衷。 ——从长安而来,骗走了汉中的物资跑路,还诱拐了附近一支流贼,似曾相识的祭祀仪式。 庾献心中隐约有了点猜测。 第441章 迷之自信 就在子午谷的另一头,一支艰难穿越了这段蜀道的军队,正在做着最后的休整。 在褒斜道内殊死搏杀之后,董白手中的兵马有了不小的扩张。 原本带来的洛阳郡兵还剩下两千余人,董白仍旧交给李肃统带。 归附来的的西凉兵一千多人,依旧是樊稠担任校尉。 投降的赵谦余部,共有两千多人,这些原本是京兆兵,忠诚度几乎没有。董白考虑到王允老成持重,在朝廷中素有名望,又是自己的二师弟,于是让王允这个靠谱的威猛将军统带这两千多降兵。 到了汉中之后,董白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小师弟徐晃。 有了徐晃那三千精兵,董白也算是有了靠谱的嫡系部队。 王允和董白,一个是汉室重臣,一个是董卓的嫡亲孙女。 有赵嵩在旁证实,这两人在汉中一露面,就轻易取得了苏固的信任。 董白号称有精兵两万,可以帮助苏固讨伐刘焉。 苏固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为何是女子带兵,但想想西北民风彪悍近于蛮夷,董白又是大魔王董卓的嫡亲孙女,反倒多信了几分。 于是苏固谋神上身,准备博上一把,利用董卓的兵马行一番驱虎吞狼之策。 谁料这支杀气腾腾的军队要了足够的物资之后,连夜就跑了。 苏固手中兵马只有数千,守住汉中城还够用,追击根本就不现实。 除了象征性的四处派出斥候查探,新晋谋神苏固只能忍气吞声,自认倒霉。 有了徐晃的武力支持,董白信心大增。 她一改之前的计划,准备抄近路走子午谷,直接杀回长安。 王允、李肃等人甚是不解,董白却脸上充满了迷之自信。 “放心,这些都在我师父的预料之中,他已经把一切都替我安排好了。” ??? 王允和李肃等人都是一脸的懵。 这怎么就安排好了? 再说,你师父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呢。 董白也不多解释。 如今董白对手中兵马的掌控力十足。 徐晃的三千精兵,本就是师父为她准备的后手,樊稠和他那一千飞熊军,更是死心塌地的效忠董家。 王允身为她的师弟,必然是会支持她的。 就连虎贲中郎将李肃,也是很靠谱的。当初在董白在洛阳落难的时候,就是李肃和庾献一起把董白救往长安的。 有这些依仗在,董白就有了独断专行的资本。 董白率领大军义无反顾的进入子午谷不久,就有斥候回报发现了一处古怪的留字。 董白初看时疑惑不解,但李肃却忽然想起,去年带着庾献去长安的时候,他曾借了自己的倒须悟钩枪,在附近山壁上写写画画。 董白心有所感,亲自上前,将爬在山壁上的藤蔓扯开,果然看到了那四个字。 ——“道人庾献。” 什么都清楚了! 董白目中闪着光芒。 ——这并不是我多想,师父果然早就安排的明明白白,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汉中追来的守将应该是叫做魏延,所以师父才会留字警告,让自己顺利通过子午谷。 既然什么都安排好了,那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 回长安! 莽过去就对了! 于是董白下令修造祭坛,向师父祈祷此行顺利。 虽然这会儿太史令不在,但蔡琰声称对这些也是很懂的。 最后在蔡琰的主持下,董白完成了这场祈祷。 徐晃军中的不少士兵来自洛阳流民,这些人对国师庾献感恩戴德,都跟着虔诚叩拜。 一时间西凉兵、京兆军、洛阳郡兵都跟着不明觉厉,东张西望,疑神疑鬼,仿佛被什么神秘的正能量庇护着。 因为士气振奋的原因,原本快要一个月才能通过的子午谷,只花了董白二十天。 这给了董白更多的时间。 让她可以一边封锁子午谷的入口休整军队,一边派出斥候秘密打探长安的消息。 子午谷离长安已经极近,没花多少时间,惊雷一般的消息就从长安传来。 并州军和朝廷旧臣联手,假托禅让之名,将董卓骗入未央殿中。 随后在吕后杀韩信的地方,由吕布突然在后一戟捅来。 董卓身穿宝甲,逃得一命。然而他面对凶悍的吕布却不能抵挡,只能仓皇而逃。 就在此时,士孙瑞忽然手捧皇后玉玺而出,此地立刻“上不见天日,下不见幽泉”,董卓无路可走,最终被斩杀在玉阶之前。 吕布的这场反叛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他被正式任命为为奋武将军,假节,仪比三司,共秉朝政。 除了部分权柄被汉室旧臣拿走,可以说,以军事政变的方式夺权的吕布,几乎替代了董卓当日的地位。 皇甫嵩趁乱疾驰入京兆军兵营,在许诺赦免后,轻而易举的夺回了这支力量。 长久的积怨,让吕布极为痛恨凉州人。董卓的死,也让之前积攒的矛盾彻底爆发。 董卓死后不久,吕布就和皇甫嵩一起引兵包围了郿坞。 可惜留在郿坞的是西凉兵中最精锐的飞熊军,并州兵和京兆兵围攻许久,都没有得手。 若非董卓死的早,让西凉兵成了一盘撒沙,恐怕这两支军队都有被反攻的可能。 士孙瑞轻身进入郿坞,和西凉兵秘密谈判。 朝廷将会任命李儒为凉州牧,只要西凉军留下郿坞中堆积如山的粮草和财富,可以任由他们退回凉州。 徐荣、段煨等依附董卓的外将,皆可重新入朝为官。 以往叛逆的行为,也会既往不咎。 这个条件打动了飞熊军校尉李傕、郭汜、张济等人。特别是在不久后,传来徐荣、段煨等驻守各地的武将纷纷投降的消息后,他们终于同意了朝廷的条件。 就在飞熊军撤出郿坞,准备回凉州舔舐伤口时,忽然又从士孙瑞口中得知了一个让他们震惊的消息。 吕布突袭董卓成功,是因为有李儒参与这个阴谋。 李儒得知这消息脸色大变,矢口否认。 可屯扎在陕县的牛辅却显然是信了,他不管不顾,领兵就来攻打李儒。 李傕、郭汜、张济等人虽然心存疑虑,可这会儿大势已去,只能指望李儒这条活路。 牛辅的兵马和支持李儒的飞熊军混战一场,结果牛辅被原属于他的三校尉杀的大败,当场身死。 西凉军经过这场董卓两个女婿间的内战,也是元气大伤,如今屯兵扶风郡,暂时无力西去。 短短时间。 董白就失去了疼爱她的祖父。 失去了庇护她的西凉军。 第442章 一如浮萍 长安来的消息,只在极小的范围内传播。 这些人正是这支军队最顶层的小圈子。 王允、李肃、樊稠、蔡琰、徐晃,以及少量的校尉、军候。 在得知消息的全部内容后,所有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只时不时看上董白那边一眼。 他们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的悲伤,也不知道以她的身份,在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自处。 王允心中则又是欢喜又是遗憾。 喜的是,汉室终于复兴了,这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遗憾是,筹划了这么久,这临门一脚却没有他的份儿。 这让他不但在历史上少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说不定,因为他猥琐发育的事情,有些心理阴暗的还会私下质疑他的立场。 原本稳稳的一场大功,现在却变的有些不清不白。 王允蛋疼,李肃也有些失落。 双赢变成了单赢,这一票怎么看都没有赚。 樊稠的心情就郁闷多了。 董卓一死,西凉军就像是少了魂一样。 樊稠和手下的上千西凉精锐还没有努力过,就成了输家。 如今大势已定,樊稠既有强烈的不甘心,又有对之后前程的迷茫。 如他这样在长安之乱中置身事外的,是要投靠新任的凉州牧李儒?还是像徐荣、段煨那样投靠朝廷? 又或者,被当做董卓余孽斩尽杀绝? 蔡琰唯一担心的就是她的老父蔡邕。 蔡邕深受董卓的知遇之恩,董卓以国士相待,那蔡邕又当如何回报这份恩情呢? 一旦有些迂腐的蔡邕触怒了某些急于表明立场的人,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徐晃想的就没那么多了。 他本来就是流贼出身,又在西凉军中无足轻重,若非师父庾献看重,恐怕这次长安之乱就会如同草芥一般死掉。 就算没到什么士为知己者死的程度,但眼前的局面,还不足以让他背叛心中的底线。 这些人有的得意,有的惶恐,有的忧心忡忡。 不管是出于同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都没人敢去打扰一个人默默流泪的董白。 直到时间足够长了,王允才示意了蔡琰一下。 蔡琰有些抗拒。 这时候去将那少女叫回到现实中有些残忍,不过这会儿,也只能由她去打破这宁静。 蔡琰走上前,轻声对董白说道,“渭阳君,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事情已经这样,还是节哀为好。” 王允闻言,也想假惺惺的说上两句。 可是如今他处在随时跳反的关键时候,这时候说错一句话,很可能会后患无穷。 索性沉默。 蔡琰劝了一会儿,董白才沙哑着嗓子说话。 “小师弟,为我准备祭台。” 徐晃闻言,沉稳的应了声,“师姐先好好休息一下,我这就去办。” 说完转身离去。 樊稠唏嘘了一声,说道,“我也尽份心吧。” 说着也带着手下的军候去了。 剩下的人都不多言。 王允摸着胡子暗想道,无论如何,董卓都是董白的祖父,祭祀一番也是应有之义。只是这件事颇为敏感,老夫不该在场,不然难免惹得一身骚。 王允眼珠一转,向远处的貂蝉悄悄招手。 貂蝉莫名奇妙,凑上前来。 王允忽然一个踉跄,老脸上都是慌张,“唉哟,肚子疼。老夫去方便方便。” 貂蝉赶紧扶住。 王允一瘸一拐的催着貂蝉离开。 走开了几步,貂蝉一脸无语的轻轻地戳了戳王允。 王允这才意会,把手捂在小腹上。 还哼哼了两声。 董白双目泛红,面无表情的看着王允的背影。 不一会儿,嘴角露出个满是揶揄的笑容。 泪水流下。 似哭似笑。 …… 王允进了京兆兵的营地就不再露面。 他一边时不时派貂蝉出来打探下情报,一边在琢磨着要不要大义灭亲,捉拿了董贼余孽,洗刷自己的不清不白。 想到这里,王允忽然觉得自己糊涂了。 ——“呸呸呸!” 狗道士庾献何德何能,可以做我王子师的师父! 当初为了诛灭董贼,老朽这才委曲求全,认贼为师。 我和那董白也无亲无故,只有正邪之分! 何况董白有身怀王命的谣言,隐患仅次于董卓。 老夫若趁机说动李肃、樊稠行此义举,也算长安子午两开花。 将来,也不至于被人指指点点。 王允在营中闷了一下午,外面的祭台已经建造的有模有样。 貂蝉被王允使唤着反复回报。 好在原本枯燥无聊的事情,到傍晚终于变得有趣起来。 貂蝉看到祭台上的名字,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小舌头,想起了那富含力量的美味血液。 回报王允之后,王子师也诧异无比,“什么?董白铸造祭台不是为了祭祀董卓?” 貂蝉笑着答道,“是啊,我听说渭阳君要再次向她师父祈祷呢。” “庾献?” 王允心中有些糊涂。 都这种时候了,董白不赶紧祭奠董卓,向那小道士祈祷什么? 王允瞪着眼追问道,“你可看清楚了?不是董卓?” 貂蝉乖巧的点头,“的确是师祖的名字呢。” 王允闻言,脸色一沉,教训道,“什么师祖,以后不许在外人面前这么提。” 王允心中终究有些不踏实,他整理了下衣衫,从席上起身。 “不行,我得去看看。” 王允出了京兆兵的营地,这才发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同。 这时天色还未全黑,营地中的火堆,却是以往的数倍。 到处燃烧的熊熊大火,驱散了寒意,似乎比白日都要暖和几分。 整束衣甲值守的士兵,也比往常多了不少。 另外还有少量的兵马,正在营地内来来回回的穿梭,不知是在戒备什么。 王允心头一紧,就有些想打退堂鼓。 抬眼一看,董白在祭台上已经注意到了他。 王允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拱手道,“渭阳君。” 董白脸上没什么表情,她看着王允点点头,“你来的正好,我正在向师父祈祷,你也来磕个头吧。” ??? 王允心中挣扎。 他看了董白一眼,发现董白那漆黑的眼睛,正认真的盯着他。 王允心气一缩,低眉顺眼道,“好。” 说着慢慢走上祭台,跪倒在那里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 等到礼毕,才按捺不住心头所想,低声问道,“渭阳君,你为何想起祭拜师父?这会儿不该……” 王允没说下去,有些话点到为止,更有进退的空间。 董白似乎没有领会这意思,注视着王允,认真问道,“不然呢,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王允没说话。 他倒是想让董白自我了断,省得自己费心。可这话说出来,跪在另一边的徐晃就得给自己一斧子。 董白不看王允,目光注视着前方的祭火。 轻声说道,“因为,我已经没路可走了啊。” 董白脾脏中的传国玉玺微微散发着寒光,映衬着董白此时的心情。 洛阳之乱。 长安之乱。 董白这小小女子,被时势的的波涛高高托起,又翻卷拍下,柔弱的如同小小浮萍。 她承担着世人嫉妒的福分,与此同时,命运也被这福分羁绊,连好好活下去都是一种奢望。 经历了两次兵荒马乱和失去一切的无助之后,董白的心也在悄然变化。 她的目光扫过身边的人。 王允、徐晃、蔡琰…… 董白脸上忽然露出一分说不明的笑容,带着少许自嘲带着少许讥讽。 随后又慢慢轻声说道。 “师父那么了不起,算定了一切,那么我这小小徒儿,岂不也在他的股掌之中?放心吧,我们走下去,总有活路。” 失去了一切的董白,庾献已经成了她的信仰。 她对这信仰有多少信任,就又有多少幽怨。 第443章 有信号了? 王允一开始对“走下去”三个字没什么概念。 等到董白大礼拜完起身,樊稠立刻赶了过来,低声说道,“都准备好了!” 嗯? 王允立刻敏感了。 这什么意思? 怎么就准备好了? 还不等他把耳朵竖起来,就听董白果断的说道,“好!你的人跟我一起走,断后的事情,让公明师弟来做。嗯?樊校尉意下如何。” 樊稠平时鲁莽,这种关键时刻,心思却细腻了。 他听出董白的话意,当即一脸肃然,生硬却坚定的说道,“都听渭阳君的!我们飞熊军永远是董家的飞熊军!” 王允的脸色变了,他连忙问道。 “渭阳君,你这是?” 蔡琰从后过来,为董白披上厚厚的皮毛大氅。 董白不理王允,反倒是扭头看向李肃。 “中郎将,你的意思呢?能不能成,全靠你了。” 李肃一脸苦色,却又不敢在这时候怠慢军心,只能说道,“末将才能有限,只能试试了。” 董白神色倒平淡,“没事的,当初师父怎么做,现在还怎么做就是了。” 李肃闻言苦笑。 你这可是拿命赌啊! 洛阳之乱后,庾献的确带着董白和李肃,骗城夺兵,一口气重振声势。 可如今朝廷刚经过变乱,根本不敢松懈,正是如临大敌的时候。 李肃硬着头皮最后劝了一句,“徐荣、段煨、皇甫嵩三人都是沙场宿将,末将只能尽力而为。” 王允惊的腿都有些发软。 他看明白了,董白这是要鱼死网破啊! 正要极力反对,谁料董白却平静道,“我改主意了,以我现在说的计划为准。我们绕长安而走,去扶风郡。” “扶风郡?”李肃脑海中迅速筛过刚才的情报,心头猛然闪过一个念头。 董白突然调整兵锋,莫非是为了…… 正想着,董白已经斩钉截铁的说道,“不错,我要先去收回我的飞熊军!” 李肃没话说了。 董白有这决断,看来已经思虑良久。 只不过对手换成了李儒和飞熊军三校尉。 ——这特么也不好打啊! 李肃目光一扫。 徐晃是董白的嫡系,樊稠也刚表过态要陪着轰轰烈烈一把,眼下只能看王允这货啥想法了。 他赶紧求助似的瞥了“威猛将军”王允一眼。 王允这会儿刚缓过神来。 见到李肃示意,都要急出汗来了。 “渭阳君三思、三思啊!那李儒智谋过人,又修有五色神光之术,一身本领高深莫测。” “再加上董太师一死,李傕、郭汜、张济这三个丧家之犬,早就没了胆气。中郎将牛辅为太师报仇,攻打李儒时,那三人就装着糊涂,领兵把牛辅打的落花流水。” 王允瘦弱老迈的身体,几乎是双手张开,拦在董白面前。 “渭阳君一定要三思啊!” 董白这才看向自己这个师弟,微微一笑,“三思什么?等我去了,那几条恶犬,就该明白谁是他们的主人了。” 说完,董白再次看向李肃,“中郎将?” 李肃抬头,正看到董白那如同点漆的眼眸。 他心中一叹,出声应道,“末将遵命!” 王允见事不可为,他心念乱闪,口中立刻说道,“好,下官这就回营点起兵马,随渭阳君出征。” 脚下慌乱一动,却听董白在后笑道。 “不必了,那些京兆兵有些麻烦,你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就让人去接管了。那些京兆兵之前没什么准备,动身要晚一点,你就别跟着浪费时间了。” 王允听了如遭雷击。 这连最后垂死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了! 董白一番连消带打,王允的“长安子午两开花”计划算是彻底破灭了。 一想到这里,王允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这马上就入冬了。 错过下半年,那可就是明年了。 政治站队晚了一年,他的仕途就差不多玩完了。 等到众人各怀心思领命而去,董白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变得平淡。 …… 就在子午谷的另一端,一行人正加快脚步赶路。 张松胯下夹着小素云旗的旗杆,像是骑着一辆控制不好速度的摩托车,漂在半空中,一顿一顿的在前引路, 星妖师的人身耐不得久耗,索性现出原型,化作一只灰色的巨蛇,在山谷间快速游走。 其他人虽未使用什么特殊手段,但是速度都不慢。 就这样又行了些日子,漂在空中引路的张松忽然手搭凉棚向前望去,接着小素云旗“嗖”的放开速度,带着他向远方而去。 巴山鬼王皱眉看了一眼,又瞧了瞧庾献。 “不会出什么事吧?” 庾献淡定摇头,“放心,要是有什么危险,他早跑了。” 巴山鬼王深以为然。 这些日子的相处,大家和张松接触的不少,对这个墙头草都有些了解。 果然,没多长时间,张松一脸古怪的飞了回来,看着庾献说道,“国师,前面又有一座你的法坛。” 众人闻言,都古怪的瞧了庾献一眼。 庾献皱紧了眉头。 这是干嘛呢。 初遇到时,庾献还觉得有些新奇,再次遇到,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若是他想的那些人,为何要连续为自己修造法坛? 巴山鬼王察觉到庾献的不安,主动问道,“你怎么看?” 庾献沉思了一会儿,对众人说道,“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和鬼王去前面探一探。” 巴山鬼王也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对此并无异议。 庾献和巴山鬼王一起紧赶慢赶,赶到了子午谷出口的地方。 果然,见一座用碎石夯土筑成的法坛。法坛上以木为碑,刻着庾献的名讳。台阶上,以鲜血刻画着一些纹路。 中央是熄灭的灰烬,以及一些烧焦的动物骨头。 巴山鬼王仔细看了一番,说道,“看样子和之前一样。” 庾献这次倒是多了些想法。 上次是遇到自己的留字,这次却是刻意修造的法坛。 如此一来的话。 庾献左右看看,比着方位,估摸了一下。 接着用手中的剑劈开法坛上的一处覆土,隐约露出一卷天青色的绸缎。 庾献用剑尖挑起一看,上面本该写着祷词的地方却空无一字。 庾献越发不解。 正在这时,他忽然心有所感。 庾献从袖中摸出那枚用惯的虎符,就见上面的杀伐之力微弱的增加了一丝。 嗯? 这枚虎符一直被用来存储从郭巨佬那里偷来的海量杀伐之力,不过本源上,却是对应的徐晃的道兵。 这是……有徐晃的信号了? 第444章 卷入争端 庾献思索了一会儿,对巴山鬼王说道,“这件事我有点头绪了。鬼王先在这里等着和他们会合。其他的事情,待我回来再说。” 巴山鬼王早就心知这里面定然有什么缘由,他不便多问,当即大咧咧的说道,“尽管去便是了,这里有我。” 庾献微微催动虎符,辨认了下方向,随即快速的追赶上去。 远处正在殿后行军的徐晃,忽然心中一动,冥冥中感受到来自某个方位的召唤。 徐晃立刻意识到了这代表什么,不由大喜过望。 他急忙令手下就地休整,自己则匆匆的向庾献来的方向迎去。 两人全力奔走,约莫到了天黑,庾献心中的感应越发强烈。 他冲上高处,就见徐晃正从远方疾奔来。 两人相见,俱都欢喜。 待徐晃见礼完毕,庾献连忙询问之前发生的事情。 徐晃不敢怠慢,详细的把自己所知的事情,前前后后的说了。 庾献听说董卓已死,李儒叛乱,颇有些意外。这时间点,似乎比历史上要早了些。 再仔细听下去,不由感慨果然造化弄人。 按照原本的历史,并州军和西凉军的矛盾激化之后,吕布就开始主动联系忠于汉室的力量,发动了这场叛乱。 然而现在,因为庾献在益州搞事,和他关系密切的董白为了掌握主动权,决定自己来益州弄清真相。 董白带走了附属于她的虎贲中郎将李肃,又带走了老成持重的二师弟王允。 这样一来,长安之乱最主要的两个发动者,就离开了变乱的中心。 吕布由是选择和士孙瑞、李儒联手。 士孙瑞的态度没有王允那么激进,有了一条活路的西凉兵也没有像历史上那样选择鱼死网破。 然而因为士孙瑞故意暴露了李儒这个内应,西凉兵在回程中发生了激烈的内乱。 董卓的大女婿李儒,干掉了二女婿牛辅,彻底接管了西凉军。 如今凉州牧李儒带着残兵屯扎在扶风郡休整,并州军和关中降将们则背靠长安,与之对峙。 庾献对这些不太关心,他眼中只有董白的安危。不等徐晃分说,就皱眉问道,“既然如此,那董白是怎么打算的?” “大师姐……” 徐晃又把董白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说了一番。 庾献听的瞠目结舌。 这董白,到底是脑补了什么? 就算自己为救她预备了点后手,可她这也想的太多了! 庾献一脸懵逼,徐晃也觉出点不对。 他试探着主动提了一句。 “师父,师姐带兵去偷袭扶风军的西凉兵了。您、您真的没什么准备吗?” 庾献无言以对。 老子那时候还忙着应对川中大大小小的麻烦呢,准备个毛线啊。 徐晃也在那儿干瞪眼,“师姐可是很确信您会有布置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庾献捋了捋头绪,问道,“她走了多久了?” 徐晃答道,“已经十余日了。按照原本的约定,明日我就该佯攻潼关,将关中的兵马吸引到长安以东。师姐就趁机领兵突破长安以西防线,进入扶风郡。” 庾献明了。 难怪徐晃的兵马迟迟不动,原来是为了替董白拉出空挡,方便她声东击西的。 庾献皱眉,“那李儒不是好对付的,何况李傕郭汜等人态度暧昧不明,董白就算突袭,恐怕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一扭头,徐晃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庾献揉了揉眉心。 原本是想收徒应劫的,没想到这些徒弟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他很快拿定了主意,“你把董白的计划详细说给我听听,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徐晃连忙把和董白约定的计划说了。 庾献默想片刻,对徐晃吩咐道,“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董白那边,我自有决断。” 徐晃闻言松了口气,“好,弟子这就尽快赶回去攻打潼关。” …… 庾献看着徐晃远去,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随后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若是单打独斗,庾献还没这么大把握。但这次,庾献可是带团出征! 只要把益州来的这些家伙骗上自己的贼船,那他就多了几分胜算。 庾献丝毫不肯浪费时间,趁着月色直接往回赶。 等到了子午谷口,庾献费了不少工夫,才找到众人秘密宿营的地方。 今日值夜的,正巧是巴山鬼王。 庾献故意露出身形,远远向他招了招手。 巴山鬼王很快察觉,他看了庾献一眼,红色的袍袖一挥,转眼消失在原地,接着在极短的时间出现在庾献身旁。 巴山鬼王上下打量着庾献,疑惑的问道,“贤侄怎么这般小心?何事找我?” 庾献也不瞒他。 “我今日出去探听了下情报。董卓已经死了,西凉军已经被逐出长安。如今朝廷被并州军和汉室朝臣重新把持。那些汉室朝臣抢先收服了段煨等关中降将,现在就连吕布也不敢放肆。汉室中兴,指日可待了。” 巴山鬼王听的茫然。 他半生沉浸巫术修行,对庾献所说这些一头雾水。 但这会儿见庾献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不说点什么也不合适。 只得干巴巴的回应道,“汉室中兴便中兴,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庾献见状,决定说的直接点。 “也就是说,刘州牧的两个儿子不需要我们去救了,他们所代表的阶层已经赢了。” 这话巴山鬼王就能听懂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一脸欣喜的哈哈大笑,“竟、竟然有这种好事?真是要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庾献脸上的严肃不改,示意巴山鬼王噤声。 嗯? 巴山鬼王莫名奇妙。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就见庾献看着巴山鬼王,不咸不淡的说道,“这当然是好事了,鬼王大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两位公子寻到,然后风风光光的送回益州继承家业。” 巴山鬼王听出庾献话里有话,神色不悦的说道,“贤侄有话直说就是了。” 庾献目光一动,这才看着巴山鬼王慢慢说道,“鬼王做事这般出色,想必鬼姬知道后,也一定会很感激您的。以我对她的了解,怎么也得感激您个十年八年的。” 庾献说到后面,似笑非笑的看了巴山鬼王一眼。 巴山鬼王整个人一激灵,立刻想明白了自己的立场! 若是鬼姬真心实意的愿意帮这个忙,她何至于非要把“捣蛋鬼常乐”硬塞到这支队伍里。 巫颜分明是既无法拒绝,又不甘心如此,这才做出的妥协。 若是他这当哥哥的,连妹妹的这点小心思都猜不透,那可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巴山鬼王想明白这一点,再想想庾献刻意这番作为,不由多想了几分。 他探头问道,“你的意思是?” 庾献也不隐瞒。 “我想要帮助西凉兵,重新夺回长安。如此一来,长安动乱,会发生什么,那可就难说了。” 巴山鬼王一惊,“你疯了?两军相争,岂是我们这点人能参与的!” 庾献看着巴山鬼王正色说道,“我们人虽少,但只要运用得当,也是一支奇兵。这件事,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巴山鬼王连连摇头。 “不成不成。就算我答应你,其他人也不会跟着你去冒险。你可别忘了,张松和星妖师都是益州牧府的人,那些巫鬼宗门弟子更不是一条心。万一此事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庾献的目光往他们宿营的地方看了一眼,这才耐心说道,“放心,我有办法说服他们!不过这件事需要鬼王和我配合,至少让他们在这里停留七日。” 庾献算了算路程。 董白是带兵行军,速度肯定不如自己单人独行。 他有把握三日时间就能追上去。 来回七日足矣。 至于把这些家伙绑上贼船的办法,庾献已经有了腹案。 第445章 别低头 巴山鬼王不情不愿的应下了此事。 庾献说的很有道理。 就这么把刘焉的两个儿子带回益州,肯定是没法在鬼姬那里交差的。 可要是跟着庾献冒险,也不是他心中所想。 最有利的选择,莫过于静观其变。 若有好处,那还能掺和一下,若是情况不妙,就得随时抽身而走。 庾献和巴山鬼王商量了一下说辞,随即也不耽搁,再次起身赶路。 这样一连又行了一日一夜,才疲惫的寻了一个树洞休息。 等到一觉醒来,庾献再次精力充沛。 这次他不忙着走,而是趁着自己精神极佳,以虎符召唤左先锋。 随着一道黑烟升腾,一个穿铁甲带儒冠的年轻武将慢慢浮现在庾献身前。 那“年轻武将”一出来,就连忙躬身,“末将见过主公。” “嗯。” 庾献点点头。 这个“年轻武将”就是这点好,可以直接用杀伐之力召唤,能够节省不少精力消耗。 正要说话,那左先锋的脑袋又开始下滑。 “……” 庾献连忙让他起身,顺便提醒了一句,“别低头,脑袋会掉。” 那左先锋也意识到这一点,赶紧用手将已经有些错位的脑袋扶好。 庾献触景生情,再次缅怀了下牛逼的郭巨佬。 “剑斩人设”这样的事情,几乎是规则类的力量了。 这种永久性的创伤,如果打在庾献身上,估计只能用“斩尸替身法”来个一刀两断。 也不知道斩将台上的封印还能持续多久。 庾献回过神来,对左先锋说道,“这次找你来,是有事要问你。我曾听人说过,墨麒麟化形于皇宫中洗笔池之中,本是天地间的一件异物。自从诞生灵智后,每日的吞吐修行,学习的都是那些高官们如何处理政务,如何谄媚君主,如何彼此攻讦,如何虚报功劳,如何阴谋陷害,如何赞颂吹捧。久而久之,才成了一个能够遮蔽天机的精怪。你们几人身上的本领,也都是来源于这诸般神异。” 庾献所说的乃是墨麒麟的根脚,左先锋为墨麒麟所化生,闻言只是沉默不语。 庾献见状追问道,“可有此事?” 左先锋拱拱手,肃然道,“主公所言不差。” 庾献听了此话,心中越发有底,“那如果我要伪造一份任命两千石官员的圣旨,你们谁能帮我做成此事?” “这?”左先锋皱眉道,“两千石官员的任命事关朝廷社稷,若无三公手书,天子用印,就算造出来也会被人识破。” 庾献也不瞒着他,“我有办法拿到天子印玺,关键是这个三公手书,你们有没有办法?” 左先锋不敢直接应下。 “卑职所学只有统兵用兵之法,这些还得找那两位问一下。” “这样啊……”庾献有点失望。 召唤左先锋可以用杀伐之力充数,召唤其他人,就得消耗自己的精力了。 而且召唤还是随机的,不一定遇到哪个。 这件事“黑衣少年”和“年幼童子”肯定是没戏的,就是不知道“阿谀中年”和“幸佞之人”哪个靠谱一些。 庾献挥挥手,让左先锋退下。 随后趁着精力十足,开始了第一次随机召唤。 随着术法催动,庾献只觉泥丸宫中一空,接着一个黑衣少年的虚影慢慢出现。 庾献暗叫倒霉。 他有之前在贺玄赌局中连续召唤的经验,当即也不停顿,继续开始了第二次召唤。 第二次召唤对精力的消耗极大,庾献的泥丸宫都隐隐有些生疼。 好在这次总算出来了期待中的一个人物。 ——“幸佞小人。” 这样一来,之前的召唤也不算脸黑了。 “幸佞小人”加“黑衣少年”,可以直接合体变身,重回少年,美滋滋。 谁料那“幸佞小人”一听说要假传圣旨,就连连摇头。 “老臣一身荣宠皆出于上,不敢犯王权分毫。” 庾献愕然,这样也行? 想想似乎又有那么几分道理,幸佞之人的一切都是来源于君主的恩赐,他们自然不愿意让依仗的王权变得廉价。 庾献也不打算多费什么口舌劝说。 这几个家伙看着活灵活现,但实际上都有着固化的人设,几乎无法改变。 若没有郭巨佬那样的本领,花多少心思都是白费功夫。 庾献好好休息了一阵,等到泥丸宫中的胀痛略微缓解,这才强打起精神,进行第三次召唤。 二选一的机会。 总算是如愿召唤出了“阿谀中年”。 那“阿谀中年”一出来就是对着庾献一番歌功颂德,阿谀奉承。 庾献听着心情飘然,志得意满。 泥丸宫中的酸痛都缓解了几分。 他把自己的计划和那“阿谀中年”一提,就见那“阿谀中年”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下官不是迂腐之人,事急从权,也是有的。只是下官能力有限,伪造出的圣旨只能维持十日。而且,若是圣旨上有什么伤天害理的条文,俱都会报应在主公身上。” 庾献闻言,安心不少。 他直接取出了早就预备好的锦帛,摆在“阿谀中年”的面前。 又给他说了自己的计划。 那“阿谀中年”叮嘱了一句,“稍后若是主公用天子印,切忌不要把印盖在字上,不然,下官也无法保证会发生什么?” 说完,那“阿谀中年”直接如同一阵黑烟消散。 接着那黑烟附着在锦帛之上,凝成了一行行的文字。 庾献读罢,确认无误后将之收起。 随后将诸多役鬼都挥散。 等到诸多役鬼云散,庾献继续躲回树洞休息。 这次连续召唤役鬼,精力消耗极多,让庾献比之前赶路都要疲惫。 庾献休息了一会儿。 想起刚才阿谀中年所说的话,又将那伪造的圣旨从怀中取了出来,展开在面前。 看着那圣旨上一行行的墨色字体,庾献心中一动。 都说天子一言九鼎。 墨麒麟变化万千,可以化生出各种各样的形态,若是被天子印玺盖住,莫非就会抹掉其中灵性,被固化了形势? 庾献自然不会自毁助力,但这话中的意味,却颇有启示。 若真的如庾献所想,这岂不是说,在牵扯到“属性”和“法则”类的东西时,“传国玉玺”和郭巨佬的“斩将台”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446章 取印 庾献得了伪造的圣旨,一边沿途打探消息,一边加紧赶路。 然而一路行来,所见所闻,却让庾献的心情糟糕无比。 四处游散的南匈奴骑兵,如同等待捕食的野兽,活跃在关中的土地上。 他们零零散散的三五成骑,在原野上奔驰。 这些南匈奴斥候既不攻击城市,也不骚扰村镇。 然而这平静外表下掩藏的恶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注视着大汉统治的这片土地,就这样静静的等待猎物的死亡。 似乎就连多一分的力气,都不肯耗费。 然而被他们视作猎物的凉州兵、并州兵、关中兵和京兆兵,却死死的盯着彼此,随时准备拼个你死我活。 面对来去如风的南匈奴人,他们无暇他顾,也无力驱赶。 庾献对这种无力感,感同身受。 他一路穿过许多城镇。 看过许多真真切切,或欢喜或悲伤的容颜。 这让人心安的红尘俗世,令庾献不可遏制的想要主动解决这场乱局。 不止是为了董白,也不止是为了这个关中。 …… 在进入扶风郡之前,庾献就按路线追上了董白的军队。 庾献悄无声息的跟在后面,一直到夜晚扎营。 还未等庾献开始行动,就见营地中出来一人。 那人装作随意查探的样子在营地周围绕了一圈,随后直直的向庾献藏身的地方找来。 庾献仔细一瞧,见是李肃。 他知道这货有闻风望气的本领,索性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在树荫里现了身。 李肃一见庾献,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咧嘴刚要笑,却又板起脸来,伸手喝问道,“欠我的钱呢?何时还我?!” 庾献张口,将白银葫芦从口中吐出。 李肃一见,立刻缩手,大喝道,“想退货?门都没有!” 庾献在弄明白斑斓的后手之前,自然不敢轻易把这东西弄丢。 他没好气的说道,“别废话,有事问你。” 自从庾献欠了李肃大笔的钱,面对这货的时候,心理优势十分明显。 庾献一指功名葫芦,向李肃打听问道,“你祖上拿了这东西那么久,有没有发觉什么古怪的地方?” “古怪?”李肃愕然。 接着后退一步,目光上下打量着那白银葫芦,一边审视一边疑惑的问道,“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 “坏的方面。” “有多坏?”李肃狐疑。 庾献想了半天说道,“最坏的那种。” 李肃脸色微变,皱眉冥思苦想起来。 接着又想起什么似的,先强调了一句,“先说好,东西可不退啊!” 庾献哪有心情和李肃纠缠这个,不耐烦的说道,“放心好了,钱少不了你的。” 李肃想了半天,隐约有些印象,一时又记不清楚。 “这事儿我得问问家中族老。” 庾献也没指望一次就能有什么结果,他顾着眼前之事,直接问道,“董白的计划,你知道多少?” 李肃一听这事儿,气不打一处来。 “你那徒儿,也不知道脑袋瓜里想的什么,凭她手底下这点人,就想去偷袭李儒。王允两面三刀不说,樊稠也只有点匹夫之勇。那个徐晃倒是能看,可惜偏偏被她派出去攻打潼关。” “要不是今天行军的时候,我闻到了你的气息,这会儿我已经卷铺盖滚蛋了。” 庾献差点都忘了,在历史上,李肃这货也是个不逊于张松的骑墙派啊。 他连忙警告了一句,“我先说好,你要敢跑,那我可就赖账不还了。” “你!” 李肃气的浑身发抖。 畜生啊! 庾献知道这货没什么立场,威胁完之后,赶紧给他吃了个定心丸。 “放心,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解决此事。那些西凉兵马效忠董家日久,忠心度很高。之前李儒和牛辅相争,说白了还是董家的内乱,不管他们坐观成败还是有所倾向,都是人之常情。” “这次只要我们解决掉李儒和支持他的三校尉,再有樊稠出面劝说,剩下的西凉军很大可能会直接投靠董白。” 李肃无奈,“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五色神光一刷,我等武人备受煎熬,想要在敌营之中袭击李儒和李傕他们,谈何容易。” 李肃的带兵能力虽然不行,个人的战斗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这件事风险极大,连他都有些怵手。 李肃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我曾听贾诩说过,郎中令李儒手中有鸩龙之毒,只需取出点滴,在符纸上书写姓名,就能将人鸩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庾献一听就知这是巫蛊之术,他想了一下,宽慰道,“若是这么了得,李儒何必还和牛辅打那一场,直接用巫术将他毒死不就是了?这里面定然有别的限制,不必过于担心。这次我正好带了一些巫鬼宗门弟子的过来,其中还有一位是此道高手,破他的巫术应该不是难事。” 巴山鬼王虽然除了贪吃对别的漠不关心,但是他身为川中的十地鬼王之一,光是经验见识就是很大助力。 庾献稳住李肃,随后对他说道,“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准备,这几日,你先设法拖慢董白的速度。这个不难吧?” 李肃满口应下。 庾献又和他把之后的计划大致交代了一下。 等到李肃离去,庾献就闭目休息。 到了夜半,庾献唤来乌云挡住月光,又吐出一口浓雾,遮掩了身形,这才慢慢向营地摸去。 董白住宿的大帐并不难找。 庾献借着夜色浓雾,避开了大多数的巡哨,又用“周公入梦术”强行昏睡了帐外守卫,这才悄然潜入。 帐内有屏风,桌案,坐席。 庾献循着细微的呼吸声,来到屏风后面。 就见地上铺着大量干草,干草之上是两个并排拼在一起的苇席。 董白和蔡琰裹着锦被偎在一起,露着两个小脑袋,睡的正熟。 这么多时日不见,庾献再见到董白,神色有些恍惚。 他有些分辨不出这会儿复杂的心情。 也理顺不清,这会儿的情绪是针对的哪个董白。 是洛阳城中收来的可爱童养徒,还是在葫芦中朝夕相处的那个天真却又果决的妹子。 庾献长叹了一口气。 都是斑斓造孽啊。 真特么妥妥的是邪神。 庾献心情郁郁,从怀中摸出伪造的那份圣旨,放在一边。 又强行让董白进入了深度昏睡状态。 接下来就得剖开董白腹部的肌肤,露出肝脏,随后以术法取出藏在她肝脏窍穴中的传国玉玺,在这伪造的圣旨上用印。 庾献轻轻的将锦被掀开一角,就见一只白洁的足掌落入眼中。 ??? 庾献又掀开一点,这才发现蔡琰正肢体交缠,攀在董白身上。 第447章 事了拂衣去 庾献注视了一会儿,轻手轻脚的握着蔡琰的脚踝,想把她挪开一点。 冰凉的手指刚一触碰,蔡琰就下意识的一缩。 庾献不敢乱动了。 赶紧也给蔡琰补了一记周公入梦术。 谁料庾献不招惹蔡琰还好,这一记周公入梦术一出,蔡琰虽然立刻陷入了深度睡眠,但是她脖子上挂着的夔牛战鼓却似乎被惊动了。 庾献眼睁睁的看着那夔牛战鼓上的纹路一丝丝点亮。 猝然之间,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主动护主夔牛战鼓,已经飘荡而起悬在空中,滴滴答答的落下污血。 那污血虽非实质,却散发着一种污浊、混同、涤荡的气息。 如果说庾献对蔡琰所用的周公入梦术如同一缕柔和的清风,那这污血气息,就如同扬起的漫天尘沙。 正熟睡中的蔡琰被这浊气一冲,控制类术法立刻失效。 蔡琰猛然惊醒。 她察觉到身体有异,借着模糊的光线,低头一看。 正见一个男子掀开她的锦被,正在掰她的大腿…… 而此时,那男子一个抬头和她对视。 强烈的惊恐,让蔡琰张嘴就要大叫。 庾献吓得连忙用手紧紧的捂住蔡琰的嘴巴。 蔡琰花容失色,瞳孔一张。 掰腿又捂嘴,难道是要? 想到此处,蔡琰顿时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啾咪,啾咪啊——” 庾献额头生汗,压低声音道,“别闹,不是找你的。” 蔡琰一怔,目光扫了旁边的董白一眼。 接着又继续挣扎起来。 那也不行啊! 庾献不好太过用力,可这般挣扎挨磨,也着实让人心摇。 庾献强自镇定下来,低声解释道,“莫慌,我是道人庾献,之前和你一起探访过洛邑鬼城的。” 庾献? 蔡琰这些天可没少听过这名字。 这不是董白的师父吗? 这大半夜的…… 蔡琰震惊了。 眼看蔡琰的目光逐渐诡异,庾献索性松开她的嘴巴,把旁边伪造的圣旨塞到她手中。 “自己看,我是有正事找你们。” 蔡琰一脸的不信。 有正事你半夜跑来掀被子掰大腿的? 好在确实是熟人,再加上蔡琰有过半夜被这道士从家劫走过的经历,蔡琰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毕竟上次孤男寡女时就没发生过什么,这让她产生了不少安全感。 将信将疑的往手中的绢帛看去,却黑乎乎的看不分明。 庾献催动一股木德之力,进入蔡琰的身体,随后上行至双目窍穴。 蔡琰只觉得眼睛一阵清凉舒适,借着帐外的微光,已经能看清绢帛上的字迹。 上下读完,蔡琰心惊不已,迟疑说道。 “这圣旨上没有宝光,你这是矫诏啊?” 庾献不动声色的将蔡琰放开,温声说道,“所以这才是我来找你们的原因。我见过徐晃和李肃了,对你们现在的处境也很清楚。放心,我能解决。这次找你们,是想来董白这里取一件东西。” 蔡琰一脸的怀疑,目光看了下刚被掀动的锦被。 庾献倒也坦荡,“不是你想的那样。嗯,等会儿若是看到了什么,不要太过慌张。” 说完,再次将董白这一侧的锦被掀开。 蔡琰“嗖”的把长腿缩了回去。 庾献估摸了下脾脏的位置,轻车熟路的将董白身上的小衣掀开,露出少女柔软平坦的小腹。 “你、你、你……”蔡琰不知所措了。 庾献接下来的动作,立刻把蔡琰的话都吓了回去。 只见庾献从怀中摸出一把锋利的短刀,随后用短刀的刀锋抵在董白的腹部,轻轻地割了下去。 刀尖刚刚割破肌肤,董白腹部便开始渗出鲜血。 纵然是在昏迷之中,她的娥眉也忍不住轻蹙,露出痛苦之色。 庾献连忙封禁住董白的血脉,防止她失血过多。 等到刀锋划开一层层的皮肤肌肉,露出里面的脾脏,庾献才停下刀来。 庾献轻轻一喝,“还不出来。” 就见董白那沾了不少鲜血的脾脏上,忽然亮起一个针眼大小的光芒。 那光芒转眼生出五色光辉,照的帐内通明。 庾献再一招手,一方镶着黄金的美玉,便落入掌中。 五色光芒微微闪动,随即消散。 庾献见没了异象,这才将吞烟吐雾的兵法收起。 不然光刚才这一下,就得暴露了玄机。 仔细打量时,却发现上次用董白鲜血画在传国玉玺上的那几个符文,竟然还在。 庾献皱紧了眉头。 这些得自苏妲己封印地的符文,不但能镇压住郭巨佬的斩将台,就连在传国玉玺上都不会消散。 莫非真是什么了不起的奇物? 看来回去后,还要借张松的西蜀地形图一观,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关联。 庾献来回打量手中的玉玺,旁边的蔡琰已经看傻眼了。 等她看明白怎么回事,不由失声道,“这莫非是传国玉玺?怎么、怎么会在董白身体里。” 庾献回过神来,顾不上回答。 他向蔡琰一伸手,蔡琰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把手中伪造的圣旨递了过去。 庾献记得阿谀中年的话,刻意在空白处用印。 美玉印玺在绢帛上一按,那绢帛立刻生出莹莹宝光,和真正的圣旨一比,几可乱真。 庾献用完印,依旧将传国玉玺藏入董白的脾脏的窍穴之中。 接着用出“春生万物生”的秘术,从神秘木匣中抽取木之生气,催生着董白创口处的血肉。 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的愈合着。 等到伤口结痂,庾献又耐心的一遍遍催动木之生气冲刷着那疤痕。 庾献轻轻一碰,那道结痂便从董白腹部蜕落下来,除了微微有点白印,那伤口处的皮肤和别处已经没什么分别。 蔡琰看着庾献这些神奇手段,已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庾献将伪造的圣旨卷起一口吞下,接着一边为董白擦拭血迹,整理衣衫,一边慢慢向蔡琰问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何把传国玉玺藏到董白身体里?” 蔡琰只知怔怔点头。 庾献默默的收拾了一会儿,才说道,“因为我不想让她死。” 见蔡琰不解。 庾献一肚子话却无从说起。 不由长叹一声。 狗邪神真造孽啊。 庾献慢慢将董白的衣衫恢复原状,随后在蔡琰诧异的注视下,握住她的脚踝压在原处,又掩住锦被。 “希望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告辞了。” 说完,转身离去。 蔡琰懵逼的望着屏风后消失的身影,良久之后,心中缓缓的浮现了一个问号。 “?” 第448章 看把你能的 庾献出了帐篷,吐出伪造的圣旨满意的看了看。 事情解决的很顺利。 深藏功与名,可以离开了。 正在这时,一种强烈的强烈危机感的忽然将庾献攫住。 庾献警惕左右一张望,却见不远处一座帐篷被撩开一道细缝,一双眼睛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那眼睛颇细长,眼波闪动,带着一种独特的魅惑。 庾献只看了一眼,就浑身寒毛一炸! 这样迷人的双眼,他只在一个美人身上见过。 ——貂蝉! 这大妖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没人给我提?! 庾献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果断扭身而走。 惹不起惹不起。 这妖女喜怒无常,翻脸无情,偏偏又有许多诡异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貂婵身子未动,一道细细的传音却响在庾献耳边。 “咦,这不是我那为老不尊的师祖嘛?” 岂可修! 庾献微怒,他知貂蝉定然不肯罢手,奔走间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貂婵娇柔的传音继续,如在庾献耳边倾诉,“师祖身上怎么香香的?是在哪个女孩儿那里讨了什么便宜吗?” 庾献眉头一挑,猛然想起一事。 刚才一时情急倒是糊涂了。 有这小妖女在这里,自己还用什么斩尸替身法啊? 那斩尸替身法太过邪异,副作用充满了不确定性。 而貂蝉这妖女的邪术,自己是经历过的,事后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只要引诱她将自己身上的一母之力慢慢吸干,自己再用神秘木匣填补替换,岂不是一样能消除隐患。 而且力量来源换掉,这能力却不会失去,反倒是如虎添翼。 庾献回头一看。 本就妖娆的貂蝉,迷人+1。 好,就这么办了。 庾献心中打着鬼主意,一个转身,仗着守营士兵肉眼凡胎看不破自己的身法,脚步轻快的向貂蝉在的营帐走去。 貂蝉的吃吃的谑笑声,再次在耳边响起。 “怎么?师祖连小徒孙也不放过吗?” 庾献对那如泣如诉的甜美嗓音充耳不闻,刚到帐篷口,一只纤纤玉手忽然从里面探出。 这手似是要掀开帐幕,但伸到一半,指尖却散发出苍白森寒的气息,直接向庾献的心脏抓来。 庾献对这恶毒的小妖女早有预备,迅速的出手一格,接着两手一搭,就要顺势把貂蝉从帐篷中拖出来。 谁料手上传来的力气却让庾献脸色一变,反倒被拽入帐篷中。 庾献心念急闪,张口吐出一口狂风。 近在咫尺之下,貂蝉那如花娇颜,被吹的皮肤开裂,血肉模糊。 貂蝉大怒,身法骤然加快,锋利的指甲频频向庾献心脏处招呼。 庾献看着貂蝉那白净纤细的小手,丝毫不敢大意。 当初在洛阳城郊,貂蝉就凭借这双小手硬接过张辽双斧钺。 他毫不迟疑的发动“一母之力”和“人马如龙”。 两大体术上身,庾献的力量瞬间暴增,反应速度也能勉强跟上貂蝉的进攻了。 两人在小小的帐篷内,都使出轻巧的功夫。 庾献经过在益州的锤炼,争斗水准已非吴下阿蒙。貂蝉本就是历经劫数的妖魔,肉身的力量和灵敏更非寻常人类可及。 两人兔起鹘落,拳爪翻飞,转眼间就在帐中斗了十余个回合。 庾献身上多了十余道伤口,火辣辣的疼痛。 貂蝉偶有失手,雪白的肌肤上也多了几处青紫,让人望之生怜。 庾献尚有道术兵法可用,貂蝉也未将妖法使出。 两人心中有鬼,小小的试探之后,都有了息事宁人的想法。 貂蝉形势占优,一掌逼退庾献,接着轻笑道,“师祖大半夜的跑到徒孙帐中,还对一个女孩儿家大打出手,传出去岂不被人耻笑?” 庾献不答,一边快速的恢复伤势,一边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貂蝉是妖魔本质,身体复原的本就极快,在妖术的作用下,脸上的伤口也在愈合着。 她也不怕庾献拖延时间,笑着说道,“父亲让我来照顾师伯,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自然要听父亲的意思。” 庾献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他和王允这家伙打过不少交道。 王允这家伙虽然油滑软弱,才能平庸,但是骨子里还有自己的底线。若说他和私下妖魔勾结,几乎没有这个可能。 貂蝉主动潜伏在王允身边,恐怕是另有所图。 庾献想起重玄子所说的妖魔使命,心中有些猜测,更多的却是不解。 若是之前,王允有终结董卓的天命在身,貂蝉为其指引迷途,或许能说的通。可这会儿董卓毙命,王允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关键的时间点,貂蝉这个工具妖可以说的上重获自由,怎么还会在这里空耗工夫? 莫非这只是一个寻常得道的野性生灵? 庾献脸上不动声色,沉声威胁道,“这些话何必来哄我?既然咱们各有各的目的,那我的事情,你可不要添乱。不然咱们一拍两散,谁都落不得好。” 貂蝉目光闪动。 她的视线落在庾献的伤口上,轻轻一笑,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好。” 庾献又补充了一句,“也不能加害董白和蔡琰。” 貂蝉又笑道,“也好。” 庾献说完,也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目送庾献离开,貂蝉的目光一垂,落在帐内的几处血迹上。 她手指轻轻一勾,那些血污就如同生灵一般,自己滚动起来,凝聚成了一颗颗的血珠。 再一勾,那些血珠蹦蹦跳跳落入纤掌之中。 貂蝉得意的一笑,将那些血珠和手腕上原本那一颗放在一起。 随后拈出一颗,仿佛期待什么美味一样,吞咽了下口水。 小心翼翼的放入口中。 庾献出了帐篷就拔足疾奔,若是他的计划没出什么问题的话…… 庾献正想着,心脏处就猛然一悸,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扑通跪倒在地。 庾献心知计划成功,他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紧张。 貂蝉要汲取自己的力量,应该不会主动加害,但也不能不防。 庾献拼命的挣扎起身,向营外奔去。 不过片刻功夫,又是一阵强烈的悸动从心脏传来。 庾献眼前一黑,险些不能支撑住自己。 就连正开着的一母之力也被动关闭,膨胀的身形快速的恢复了正常。 庾献心有所感,扭过头去。 就见貂蝉撩开帐门,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这边。 见庾献回望。 她伸出鲜红的舌头,轻轻地舔着嘴唇。 接着,像猫戏老鼠一样戏谑的露出腕上的血珠,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欣赏着。 但那搔首弄姿的得意样子,分明就是在无声的威胁庾献。 庾献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扭身就走。 看把你能的。 第449章 伪诏 也不知道是不是貂婵刻意报复,在回去的路上,庾献时不时就有心悸之感传来。 他的身体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衰弱。 庾献竭力的调动内息,从神秘木匣中源源不绝的汲取生之气息。 这力量来的绵韧,却远不如诅咒来的霸道。 庾献节节抵抗,节节溃退。 等到身体实在撑不住时,只能临时觅地休息。 然而这持续不断地衰弱和疲惫感,却让庾献充满了踏实的感觉。 比起斩尸替身法要从身体里斩出一尸,这样的代价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如附骨之蛆般如丝如缕缠绵在肌肉骨骼里的力量在慢慢衰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充满勃勃气息的生机。 这股生机带着青草和树木的清新,带着野花和果实的芬芳。 这神秘木匣的力量比起嫘祖之肺,果然丝毫都不逊色。 庾献强忍着疼痛和疲惫,终于在伪诏失效之前,赶到了子午谷口。 今日负责哨望的是捣蛋鬼常乐。 她自从出川就跟着艰苦行军,什么中原繁华锦衣玉食根本没有见到,这些日子更是跟缩头老鼠一样藏在子午谷中。 好不容易看到探路的庾献回来,常乐激动的远远就在不停挥手。 庾献定睛一瞧,见是常乐。 心情顿时就不是那么美丽了。 他好不容易做足准备,可不愿意在最后出什么岔子。 庾献略作思索。 重来。 于是在常乐翘首以待的期盼中,庾献的身影远远消失。 常乐看的一头雾水,“???” 等到庾献好不容易绕道找到了巴山鬼王他们,张松赶紧迎上来询问道,“国师此行,可有收获?” 庾献心中早有说辞。 他当即看着众人肃然说道,“不错。还好我提前出去查探了一番,这些日子关中局势的确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说完,庾献就把长安之乱的前前后后大略说了一番。 众人闻言惊讶不已,过了一会儿,张松才后知后觉得醒悟道。 “如此一来,我等岂不是不用再去长安救人了?” “不用去长安?”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 庆幸之余,又有些失落。 耗费那么多功夫穿过蜀道,最后竟然是白忙一场。 众人正议论纷纷,张松忽然发现带来消息的庾献,神色严肃不发一语。 他是心思灵透之人,连忙向庾献问道,“国师,莫非下官说的不对吗?” 庾献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若是单论此事,你说的并没错。可是我在来的路上,偶然截获了这个……” 说着,庾献从衣袖中拿出一副绢帛。 张松仔细一看,见那绢帛上隐隐有光泽潋滟,色呈五彩。 他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说道,“看这宝光,国师手中的莫非是圣旨?” 庾献沉声说道,“不错。这份旨意正好是发往益州的,还在路上就被我截获。上面的内容……,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庾献将圣旨递给了张松。 张松眼中惊疑不定,小心翼翼的接过。 他有一目十行之能,草草一观就脸色大变,“怎么可能?!” 庾献看着张松的脸色,故意问道,“这圣旨莫非有假?” 张松闻言也起了念头,他仔细将手中圣旨打量了一番,这才没了侥幸之理,脸色难看的说道,“国师或许不知,事涉朝廷两千石高官的任免,必是三公手书,天子用印。这道诏书有五色宝光流转,真的不能再真。” 庾献听了放下心来。 这圣旨上的字很快就得消失了,提前让张松验看,倒是少了个隐患。 庾献目视巴山鬼王。 巴山鬼王立刻明白这定是庾献搞的鬼。 虽说他也稀里糊涂,不过倒不妨碍他给庾献帮个暗手。 巴山鬼王轻咳一声,主动开口问道,“这旨意上说的什么?莫非有什么变故?” 张松一慌,下意识就想把圣旨往袖中一藏,转眼醒悟过来,这种事情怎能隐瞒得了。 他支吾了一会儿,不得不实话实说,“朝廷赏功,打算委任刘州牧为司空。” 巴山鬼王听了有些疑惑。 刘焉担任三公,这无疑是高升了,张松怎会是这般模样。 接着,就听张松干巴巴的说道,“朝廷、朝廷还打算任命贾龙为州牧,犍为太守任歧为州刺史。” 张松这话一说,就连对政治不太敏感的巫鬼宗门之人,都相顾哗然。 谁不知道益州牧府的主要敌人,就是任歧和贾龙这两个叛贼啊! 特别是自从这两人叛乱以来,益州牧府的大多数军事行动都是直接针对的他们。 毫不夸张的说,深度参与这场益州内乱的,就是在场的这些人,和他们所代表的背后势力! ——倒向益州牧府的益州本土派,益州牧府的主战力青衣羌,因鬼姬所请而来相助的巫鬼宗门,以及鹤鸣道宫的道士们! 可若是这两人做了州牧和州刺史…… 贺玄素来没有顾忌,他劈头盖脸的向张松质问道,“刘焉跑去享受荣华富贵了,那我们怎么办?” 张松这会儿也心如乱麻。 朝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往日的生死大敌转眼成了顶头上司。 那些世外之人大不了就此避世不出,可是他们这些依附刘焉的本土派和青衣羌却绝对会遭到血腥清洗。 张松正六神无主,就见庾献平静的向他一摊手。 张松犹豫一下,将手中的圣旨递了过去。 庾献接过,拿在手中。 随即在众人的注视下双手一撮,将那绢帛撮的粉碎。 张松本就是极聪明的人,他见庾献这般胆大,心中也豁然开朗。 庾献扫视了瞠目结舌的众人一眼,淡淡说道,“什么朝廷的圣旨,我们不理就是了。” 张松越发觉得庾献果决,他小心的提醒道,“国师此言虽佳,可若是朝廷见久无回应,将旨意明发天下,又该如何是好?” 那时候刘焉若不遵从,就只能抗旨造反了。 刘焉会因为底下人的生死,宁肯放弃三公的高位,去做一个反贼吗? 张松可没有半点把握。 庾献听了正中下怀,他看着张松,认真的说道,“嗯,这个我也想过,我们去把长安的朝廷打垮了,他们就发不出这样的圣旨了。你觉得如何?” 第450章 地级市枪王 庾献此话说的平淡,然而话中的力量,却如高山崩摧,河水倾覆。 张松听的目瞪口呆。 其他人也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庾献目光左右一扫,平静的问道,“如何?” 众人心中都有些寒意。 这妖道…… 只有张松在刚才毁掉圣旨的时候,就对庾献的打算有些猜测。 这会儿大胆的说道,“只凭我等的力量,在这关中之地,恐怕连水花都掀不起一丝。国师拿什么攻打长安?” 庾献已经让他们明白了利害,这会儿也不藏着掖着。 “我在关中找寻了一番,发现除了凉州牧李儒的兵马,另外还有一支西凉兵残余。这些人乃是渭阳君董白的部属。” “董白痛恨李儒背叛董卓,决心要诛杀李儒,夺回西凉兵。” “我和董白有师徒之缘,若是我们相助董白,做成此事,那就有了撼动长安的力量。” 庾献这话并不夸张。 在真正的历史上,就算董卓死了之后,仅凭李傕郭汜等辈,就在贾诩的鼓动下以飞熊军攻破了长安,将吕布、张辽和他的并州狼骑打的仓皇东去。 接着,这支兵马又马不停蹄的回头和跑来趁火打劫的韩遂、马腾连番大战,将他们撵回西北不毛之地。 若是董白能夺回这支兵马,可以说潼关以西,都能任她横行。 张松听了,目光闪动,飞快的思索着其中的利益。 一旁的星妖师见这两人自顾自筹划,不由担心的说道,“这件事牵扯不小,要不要征询下州里的意思。我有灰雁可以传书。” 庾献听了一笑。 张松却急忙说道,“不可。” 说完之后,深深的看着星妖师,咬牙说道,“有些时候,咱们也得替州牧拿拿主意。” 话音一落,又觉得此语有些露骨。 连忙不动声色的向庾献甩锅,“国师以为如何?” 庾献本就知道张松是自私自利的小人。 不过用在此处,却是自己的快刀。 庾献从容说道,“不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朝中的局势变幻莫测,谁敢保证执掌朝堂的不是下一个董卓?与其把这麻烦丢给州牧,让州牧背上不义的恶名,倒不如由我们这些人来把问题解决掉。” 星妖师不是很爱动脑筋,听庾献说的像模像样,颇觉有理。 “既然国师也这么说,那我就听从你们的差遣。” 庾献趁机向巴山鬼王问道,“鬼王,你觉得呢?” 巴山鬼王早就打定了观望的主意。 他也不表态,扫视了一眼底下的巫鬼宗门弟子,问道,“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底下人互相看看。 贺玄见骆平和梁思不出头,封明封亮又对自己马首是瞻,当即大着声音愤然说道,“我们是为了刘焉的事情卷入这场纷争,他若半途而废,又把我们巫鬼宗门置于何地?抽身而走的事情,他想都不要想!” 庾献见其他人不答,当即也不拖延,“那好,既然大家意见相同,咱们就先去扶风郡见过董白。等到配合她杀掉李儒,夺回长安,那时圣旨怎么写,就由咱们说了算了。” 庾献说到这里,望了张松一眼,“我记得巴郡太守的官职一直空悬,这也太不成样子了,等论功行赏的时候,张从事别忘了提醒我一声。” 张松闻言会意,顿时心花怒放。 庾献将这些人手笼络了,随即让人去叫来还在眼巴巴张望的常乐,一行人加快速度,赶往扶风郡。 临近长安的时候,庾献让张松去打听来些消息。 就在数日之前,有人忽然打着西凉军的旗号向东攻打潼关。那些兵马甚是精锐,为首的武将又极骁勇。 潼关守军大意之下吃了败仗,不但损失了不少兵马,还战死了两个校尉。 本来佯攻到这个阶段已经足够了,长安朝廷震怒之下,一定会派兵支援,和潼关守军内外夹击。 徐晃也正好可以虚晃一枪,抽身而走,绕道去扶风郡和董白会合。 但这些守兵远比徐晃想的还要不堪,吃亏之后,竟然直接弃关而走。 大好潼关在前,徐晃脑子一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势将潼关夺了下来。 这一下可彻底捅了马蜂窝。 潼关是长安朝廷控制天下的咽喉,失去了潼关,就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 长安朝廷直接派出了老将徐荣前来攻打,就连吕布的并州军也让张辽和高顺各领一支骑兵前来支援。 徐晃原本还为夺下潼关欢喜不已,谁料转眼就被这些强人堵在里面,成了笼中之鸟。 徐晃若想全身而退,只能弃关向东,退向烧成一片废墟的洛阳。 可这样一来,徐晃手中这支兵马就被驱赶出关中了。这枚董白手中最重要的棋子,就算彻底废掉了。 徐晃心中不甘,又怕坑了董白,索性继续在潼关坚守。 可惜张松打听来的消息,并没有董白的动向。 长安朝廷的注意力被潼关吸引去,原本这该是董白和李儒火并的最好时机。 可惜庾献为了稳妥,特意嘱咐李肃拖慢董白的节奏。 一来二去,竟是让徐晃单独陷入危险之中。 庾献虽有些担心,但心中却明白,解决一切问题的症结,仍旧是在李儒那里。 李儒此人修有五色神光,实力不俗,另外还有李傕、郭汜、张济三校尉相助。 张济的侄儿张绣,更是有一手出神出化的枪术,在后世还有个北地枪王的称号。 据说此人使一杆虎头金枪,耍出的“百鸟朝凰枪法”甚是惊人。 虽然目前北地郡治下只有富平,泥阳两个贫困县,北地枪王大约只相当于后世半个地级市枪王,说服力不是很足。 不过,也很厉害了。 最让庾献担心的,还是李儒手中那神秘的鸩龙之毒。 想到这里,庾献又去找了巴山鬼王,向他询问鸩龙之毒的事情。 巴山鬼王听完鸩龙之毒是个什么玩意儿,双眼都有些放光。 “鸩龙之毒,这可是好东西啊。” 庾献皱眉问道,“怎么讲?” 巴山鬼王说道,“制备鸩龙之毒需要的仪式极为复杂,其中最重要的贡品,就是一位天子的性命。这需要在仪式举行的过程中,将天子毒杀,随后取出天子的心头血,重新炼药。” 巴山鬼王看着庾献的眼睛,压低嗓门着重提了一句,“传说见了此毒,就连神只都要畏惧三分。” “嗯……” 庾献闻言若有所思。 巴山鬼王高兴了一会儿,有些奇怪,“你不激动?” 说着挤眉弄眼一通暗示。 庾献回过神来,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嗯,是挺好的。那当敌人拿着这玩意儿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呢?” 第451章 西凉之锦 巴山鬼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先忙着。” 说完,转身离去。 庾献看了看巴山鬼王的背影,嘴角轻轻一撇,继续自己的思索。 若是巴山鬼王所说不错的话,这鸩龙之毒的可怕之处,在于上面附带的巫术,而不是这毒本身。 当一朝天子被毒杀时,这气运的反噬之力,被巫术锁在天子的心头血之中。 一旦有所触动,自然会遭遇不测之祸。 但庾献不同啊! 若是别的毒素,庾献心里还没什么底。 但若是巫蛊之毒,庾献根本不在乎! 因为庾献有周公之血在身,几乎可以免疫大部分巫术,就连许多儒术也影响不了他。 如果有机会将那鸩龙之毒拿到,也是一个极好的后手。 庾献放下此事,领着众人绕长安而走。 川中来的众人,初识关中风物,都满满的好奇。 等看到经历了数次羌乱而残破不堪的城镇坞堡时,都大失所望。 关中百姓因为一次次的征兵和苛税流离失所,广阔的土地长满了荒草。时不时还有狐狸和兔子从荒废的农田中窜出来。 张松看了一番,感慨的说道,“好一片战场。” 庾献也叹息一声。 汉朝已经没有足够的国力镇压西北的羌乱,而西北边防不靖,百姓也没法安居乐业。 没有足够的百姓种植粮食,关中就没法养出足够的士兵。 除非中原王朝再次兴盛,不然这大好的关中,只会沦为被羌人践踏的战场。 又行了数日,当先探路的张松兴冲冲的骑着小旗飞了回来。 “国师,我找到你说的那些西凉人了。” “哦?他们离得多远?”庾献忙问。 张松也有些奇怪,“还是在国师你说的那处地方。” “还在那里?” 庾献想了想,吩咐道,“你们慢慢走着,我先行一步去瞧瞧。” 巴山鬼王摆摆手,示意庾献自去。 庾献赶到董白之前扎营的地方,果然发现军队仍旧留在那里。这些日子董白似乎有些收获,巡营的士兵中开始有了少量的骑兵。 庾献围着营地饶了一圈,不见李肃出来接应。 他心中狐疑,不顾这是白日,打翻了一个落单的哨兵,乔装打扮了一番,装作巡营而回,混入了营地中。 庾献遮掩着身形,费了一番工夫,才打听到董白出营去了。 他耐心等到黄昏,才见董白骑一匹白马,在王允、李肃、樊稠、蔡琰、貂蝉等人的拥簇下进了营中。 这些人一进营地,李肃和貂蝉的目光就同时向庾献的方向扫来,接着不经意间滑开。 董白似乎有些疲惫,低声吩咐了两句,王允、李肃等人就拱手而别,各回营帐。 董白出神的望着李肃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一旁的蔡琰按捺不住好奇,开口问道,“虎贲中郎将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董白轻轻一笑,看不出喜怒,“以往这个家伙从不关心军务,我知他心有去意,也不过分逼迫。谁知这几日,他开始对我的许多决定阳奉阴违起来。看他的意思,无非是要拖延我的行程,你猜……” 董白一顿,淡淡说道,“这是谁的意思?” “额。”蔡琰也是极聪明的,立刻明白了董白的话意。 何况她前几天,还见过某个不愿意透漏姓名的国师,半夜跑来掀被窝…… 董白没指望蔡琰回答什么,自顾自说道,“想来李肃就是师父安排在我身边的后手之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李肃此举应该是让我等他赶过来吧。那我,何不等等。” “嗯……”蔡琰有点走神。 董白扭头,定定的看着蔡琰的脸。 蔡琰一怔,“嗯,看我做什么?” 董白狐疑,“你是不是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蔡琰吓了一跳,赶紧摇手,“怎么会呢。” “是这样吗?”董白脸上的疑惑更甚。 “就是这样啦!” 蔡琰平复了心情,回答的斩钉截铁。 董白目光四下一扫,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等两人结伴回帐,庾献才设法脱身。 在营外略微一等,就见李肃鬼鬼祟祟的出来。 见到庾献,腰杆不自觉的挺直了几分。 李肃得意洋洋的向庾献说道,“如何?本将出马,董白那丫头只能束手无策。” 庾献懒得和他计较,“我把人带来了,你们这边有什么打算?” 李肃听了长叹一声,脸上的得意消散无踪,“哪有什么打算。我看董白那意思,就是计划直接莽过去,也不知她哪来的信心。” 庾献闻言倒没太大的反应,“也好。等到突袭飞熊军的时候,李儒就交给我。李傕郭汜等人,我的人也能帮着牵制牵制。” “别的呢?” 李肃追问道。 “别的?莽过去就是了。”庾献也没有什么计划。 李肃扭头就走。 庾献连忙将他拽住,“哎哎哎,你这什么意思?” 李肃回头怒道,“松手,老子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你们师徒手里。” 庾献一怔,“这怎么说?” 李肃见庾献这般样子,诧异道,“你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吗?南匈奴左贤王一部投靠了李儒,现在他们声势大振,就连心怀不轨的长安朝廷都不敢妄动了。” 庾献听了大吃一惊,猛然想起一人,“大白狼左贤王?” 接着另外一个人,也跃入脑海,吃惊的问道,“莫非还有太平教的叛道唐周?” “恩嗯?”李肃纳闷,“你知道这事儿?” 我知道个毛线啊! 庾献脑中一懵。 这两个祸害当初可是追着他和管亥暴打啊! 庾献现在还记得被左贤王扑倒撕咬的情景。 虽说庾献如今的手段今非昔比,可要独自对付这两人,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管亥这个强力的肉坦,发起性子的左贤王,扑杀那些巫师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更别说唐周的手段莫测,根本防不胜防。 李肃又问道,“那你听说过另一件事吗?韩遂已经派出马腾马超进入关中,他们打着维护西凉人的名义,在李儒和董白之间举棋不定。我听说,他们似乎也倾向李儒那边多一些。” 庾献倒吸一口凉气。 羌人的神威天将军,西凉锦马超! 莫非他也要加入关中的这场乱局吗! 第452章 堂皇之法 庾献带着益州诸人进入关中时,还信心满满准备大展拳脚。 如今却猛然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些巫师们诅咒暗算还有一套,但是面对面的战场杀伐却不是他们所长。 依靠这帮连葭萌关四将都奈何不了的家伙,怎么可能敌得过马超和韩遂的八部将。 这可不是庾献杞人忧天。 韩遂一边勾结刘焉,一边拉拢分化西凉军,他的意图就是要依靠羌人的力量,染指关中。 两方的争斗,已经无从避免。 庾献迅速的思考着关中的乱局,忽然想起了一个关键人物。 这家伙怎么还没动静。 庾献连忙向李肃打听道,“对了,你可知道贾诩身在何方?” “贾诩?”李肃想了一会儿,“我听董白说,贾诩回家奔丧了。她前些日子专程派了人去请,这会儿人还没回来。” 庾献摇头,对这件事不太看好。 “董白现在劣势很大,贾诩这么精明,怎么可能轻易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李肃对此事倒还挺上心,“那怎么办?贾诩此人智谋深长,就连董卓在的时候,都对他极为看重。若是有他相助,局面会好很多。” 庾献闻言点头。 从历史来看,当时的关中之乱完全可以说的上是贾诩一人的手笔。杀死董卓后,王允穷追不舍,要把董卓的党羽一网打尽。 李傕郭汜等人觉得大势已去,一个个六神无主,打算各自逃难。这下可把老胳膊老腿的贾文和气坏了。 你们都跑了,我可怎么办? 被逼急了的贾诩,使出纵横家的手段,一一说服了凉州众将。 等到把西凉兵捏成一个拳头,这才有了后来夺下长安,击退韩遂的壮举! 如今因为庾献的原因,美人连环计未曾发生,王允貂蝉不在长安。长安朝廷掌权的,变成了相对温和一些的士孙瑞。 于是,蔡邕没被株连,关中诸将都被重用,西凉兵被安抚放归,贾诩也就没有跳出来的必要性了。 这庾献怎么能忍? 贾老头不出山,就相当于少了一个关键的任务前置,后面的夺回长安和击退韩遂就得庾献自己卖命了。 跟着历史主线走,那多舒服。 庾献思索了一下,坚定的说道,“不行,得想想办法。” “不好办吧。”李肃嘀咕了一声。 这可不是想想就能解决的问题。 庾献冷笑一声,“呵,要找他出来自然不容易,不过却有的是办法让他自己跳出来。” 说完,庾献问道,“董白杀回关中的事情传开了吗?” 李肃叹道,“这能瞒得住谁?不止是李儒那边,长安朝廷也派人来打听消息。李儒态度暧昧,既不肯邀请董白回西凉,也没有直接宣战的打算。长安朝廷就有意思了,他们询问董白是否愿意从渭阳君改封泾阳侯。” 庾献听了纳闷。 “士孙瑞这是什么意思?” 汉朝能封侯的女人不是没有过,而且还有五个之多。 可是如今董卓刚死,董白正矢志复仇,朝廷这波操作实在让人费解。 李肃答道,“还能什么意思,装没事儿人呗。现在士孙瑞到处让人散布消息,说是李儒和吕布合谋杀的董卓,朝廷只是被胁迫而已。” 庾献越发不能理解,“这谁能信?” 董卓死在未央宫中,是铁的事实。而且是士孙瑞亲手捧出的皇后之玺,激发了当初吕雉杀韩信的大阵。 士孙瑞不是傻瓜,这样的作态也不知有什么用处。 李肃倒是看的很明白。 “无非是在赌罢了。士孙瑞是赌董白对李肃和吕布这两个叛徒的仇恨,超过对朝廷的仇恨。若是董白接受这侯位,双方有了那么点默契,那董白就可以专心去对付李儒,朝廷也能腾出精力努力压制吕布。” “至于双方的仇恨,则可以放在这些之后。再说,不是还有韩遂这个虎狼在侧嘛,朝廷想把自己从中摘出来,打算坐观成败。” 庾献大致有些了解了,“那董白是怎么打算的?” 李肃呵了一声,“不理不答,不知道在想什么。” 庾献也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小丫头脑袋瓜现在是什么回路。 “别管这些,先说贾诩的事情。贾诩这个老狐狸最擅长趋利避害,可不管多聪明的人只要被人看透了本性,那些善变,也不过是掌中戏耍而已。” ——噫! 李肃对庾献有些不能忍了。 这逼装的。 那可是贾诩啊! 这货何德何能,敢把贾诩的通天手段,看做掌中之戏。 庾献扫了李肃一眼,也没什么隐瞒的意思,“说破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把这个老狐狸放在更糟的处境下,这家伙就会自己跳出来。” 李肃嘁了一声,“现在人都找不到,你把他放进去试试。” 庾献笑道,“这有何难。等你回去,就向董白献策,请封贾诩为军师。之后你从军中找一个面容相似之人,让董白大张旗鼓,当众筑台封拜。” 李肃听得一头雾水,“这有什么用?只怕没什么效果,还会引来外人耻笑。” 假的就是假的,找不到真的,弄个假的来,岂不是徒惹笑柄。 庾献冷笑一声,“只要你们死守这个秘密,谁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等到消息传来,就让董白以贾诩的命令,去抓捕壮丁,搜寻粮食,乃至烧杀抢掠,怎么作恶怎么来。而且要设法把这把火烧到凉州人头上。” 李肃闻言,大致有些明白庾献的意思了。 “你这是要彻底毁掉贾诩的名望?” 接着又反应过来,嘶的吸了口凉气,“不对,你这是想要他的命啊。” 庾献把凉州人卷入其中,贾诩世代居于凉州,如何能承受住本州父老的愤怒。 庾献摇摇头,“谈不上。关中这乱局对我们来说很是棘手,但对贾诩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只要董白不停的想办法恶心他,总有一天,贾诩会觉得就算替董白夺取天下,也比做董白的敌人更简单一些。” 和贾诩这种人玩弄阴谋,就太自不量力了,但有些堂皇之法,一样能达成目的。 第453章 为师也很慌 庾献又对李肃说了一声,“等我的人到了,我打算去李儒营中探一探,到时候你得帮我个小忙。” 李肃闻风望气的本领,庾献还是很看重的。 李肃虽然惯于见风使舵,可也不甘心就这样成为输家,当即满口应道,“行,到时候你在营地跟前晃几圈,我就知道你来了。” 说完,李肃大致给庾献指点了下李儒兵马的方位。 庾献离去,等见到了巴山鬼王,也不把此事多提。 只说道要备些人手去李儒营中一探。 庾献也不确定此行有什么麻烦,他挑选了封明、封亮和贺玄这三个知根知底的一同前去。 常乐对偷袭敌营很感兴趣,却被他的师兄弟们极力阻拦。 庾献倒是有心一试。 这种不稳定因素或许会麻烦不断,但是陷入绝境的时候用来破局却有奇效。 庾献略做准备,带着白石山三兄弟,一起前往董白营外。 在上风处晃了半天,不见李肃出来。 正疑惑李肃是不是又出营了,才见他急匆匆的赶了出来。 一见面,李肃就叹道,“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庾献不解,“怎么?” 李肃不答反问,“你打算今晚就去偷袭李儒?” 庾献算了下时间,等赶过去正好是后半夜,倒也不用等明天,“不错。” 李肃无奈道,“你们师徒可真会凑热闹。董白刚给我的军令,说要今晚带兵去偷袭李儒。” “今晚?”庾献愕然,接着想到了什么,追问道,“你已经把对付贾诩的事情给董白说了?” 李肃纳闷,“是啊,不是你让我说的?” 庾献立刻懂了。 随即感叹,还真是个不省心的徒弟啊! 肯定是李肃的异常举动,让董白意识到庾献已经赶过来了,这才有恃无恐的对李儒发动复仇。 ——可现在为师也很慌啊! 庾献这次过来,只是为了探听下李儒军的虚实,看看他们和南匈奴以及韩遂勾结到什么程度,可没打算一波莽啊! 而且早知道董白这么不省心,怎么也得把巴山鬼王那货带上。 庾献也不指望李肃了,“你先回去吧,免得点将时找不到人,我带人先去看看。” 李肃也有这个顾虑,随口说了句,“你自己小心点。” 利索的转身离去。 庾献无法,只得自己带了白山票三兄弟同行。 这一路奔走的顺畅,月亮才刚到中天,就隐约看到了李儒军的大营。 此时早已入冬,夜间寒冷刺骨,在外值守的伏路密探,早不知道躲到哪个草丛树洞里取暖去了。 白石山三兄弟鬼气森森,在这寒夜中行路如鱼得水。 庾献又口吐浓雾,遮掩住众人气机,这一行人一直摸到营地跟前都无人察觉。 只不过李儒也不是平庸之辈,营地适合潜入的地方,都有巡兵来回把守。 庾献看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带队巡营的武官体魄强健,目中有光,至少也是个军侯都伯之流,这么近的距离想要明目张胆的进去,恐怕不容易。” 封明低声道,“看我的。” 说着悄悄唤出了契约的役鬼。 那吊死鬼一出来,就隐入夜色之中。 没过多久,正在望楼上值守的哨兵,忽然脖子上一紧,被一条冰冷的锁链牢牢扼住。 那士兵猛然遇袭,惊恐地浑身一个激灵。 还未等他做出什么反应,脖子上冰冷的锁链就猛然收紧。骨骼破碎的声音想起,那士兵眼睛瞪大,转眼就没了生息。 庾献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赞道,“干得漂亮。” 这种秘密潜入,鬼魂类生物无疑有着很大优势。只要干掉几个关键点哨点,那他们就可以绕开防御,不必从巡兵眼皮子底下硬闯了。 那士兵一死,吊死鬼的身影慢慢显现。接着熟练的用绳索在那士兵脖子上一套,慢慢的挂在望楼上。 庾献一惊。 卧槽。 这吊死鬼这么有仪式感的吗? 如此一来,岂不是很容易就会暴露了。 好在这会儿,没人留意高高的望楼之上。 那吊死鬼顺利的再次隐入黑暗之中,又连续杀掉了几个落单的士兵。 每次杀人之后,依旧是熟练的就近将士兵吊颈悬挂起来。 眼看离成功越来越近,庾献忍不住向封明说道,“管管你的小鬼儿,万一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封明无辜的回望了庾献一眼,“我也没办法啊。这是它的执念,杀人之后一定就要吊起来。” 庾献无语。 这么说这封明岂不也是个强迫症很强的家伙,平时倒是没有注意到。 庾献正要催促,忽然一个营帐闹出些动静。 接着就有几个士兵打着哈欠,从里面出来准备换防。 这几个士兵刚打开帐门,就见眼前吊着一个冰冷的尸体。 猝然之下,这些士兵忍不住吓得大叫起来。这里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巡兵,不少值夜的兵马都迅速赶了过去。 接着更多被吊死的尸体被发现,原本静谧的营地立刻聒噪了起来。 庾献眼前一亮,好机会! 他连忙发动兵法,趁着巡兵离开,带着三人悄悄潜入营中。 这时营中的动静越来越大,许多士兵陆续被惊醒,值夜的巡兵大声呼喝着在营里奔走,火把四处摇曳。 不一会儿外营的骚乱惊动了中军,一个匆匆披甲的武将手提大刀,带着少量亲兵赶来喝问道,“怎么回事?” 很快有人回道,“李将军,营中混入了贼人!” “什么?”李傕大怒,“哪里来的贼人?” 说着一脸凶横的四下环顾。 等到回报的士兵详细说完,那李傕已经冷静下来。 若是真有大量敌人偷袭,岂会有闲心悬挂尸体。 他略一思索,冷声笑道,“众军莫慌!不过是些藏头露尾的狗贼虚张声势罢了。你们他娘的,别自乱阵脚!” 喊完又厉声大喝道,“张绣呢?” 一个留着短须的年轻武将正赶过来,连忙回道,“小侄在此!” 李傕瞧了张绣一眼,果断说道,“好!让各处巡兵守好自己的位置,兵士全都回帐!你带几个人在营里找找,一定要把那几个狗贼揪出来!” 张绣连忙应是。 庾献远远听了,和其他三人对视一眼,心中沉重了几分。 第454章 错了,再来 庾献立刻有了判断。 原本计划的偷袭是不太可能了。 如今倒不如趁机把水搅混,寻机刺杀李儒,也好为董白之后的进攻创造条件。 庾献左右一看,对哭丧鬼封亮说道,“等会儿你来搅乱局面,最好设法把李儒引出来,我和贺玄看看有没有办法偷袭得手。” 白石山鬼王这三弟子都是少年血勇,不知畏惧。 封亮仰仗这一身本领神通,自信满满的说道,“看我的吧!” 说完封亮悄悄离开,带着役鬼,身影遁入暗夜之中。 不多久,营中似乎就有时断时续,似有似无的哭泣之声。 西凉军兵将初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那些死掉的士兵,有亲人在营中。触景生悲,倒也是人之常情。 李傕甚至还吩咐了左右一声,将那些死掉的士兵好好埋葬。 可是过了一会儿,李傕就首先察觉到不对了。 那时断时续的哭声,似乎就在耳边萦绕,不论走到哪里都摆脱不得。 那哭声悲怆,却不哀婉。 反倒像一个征战多年的老兵终于忍不住宣泄一腔意气。 其中的沧桑悲壮,如高渐离送荆轲,如申包胥哭秦庭。 李傕脸色一变,他环顾四周,暴喝一声,“是什么人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 李傕此言一出,周围没有半点回应,反倒是更多的士兵被这哭声影响,一个个惶惶不安,左顾右盼。 原本准备退回帐内的那些士兵也探头出来,小声的窃窃私语着。 李傕见状眉头一竖,毫不犹豫的高声厉喝道,“飞熊军何在?” 随着李傕此声高喝,离得稍近的西凉军中,立刻有一些士兵应声而出,粗犷着嗓音高声回应道,“飞熊军在此!” 这些士兵的齐声应喝,立刻引动了连锁反应。 远远近近的西凉兵中,充当精锐的飞熊军,都仿佛听到头狼呼喊,又如同此起彼伏的波浪,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一时西凉兵营地中声浪震天,冲击的那呜咽鬼泣无踪无影。 就连躲在庾献身旁的贺玄,都被这旺盛的血气之力冲击,泥丸宫中的赌鬼吓得瑟瑟发抖,使劲儿的藏匿着气息。 没过多久,封明封亮两兄弟就灰溜溜的逃了回来,他们面如土色的说道,“庾师兄,顶不住啊。” 庾献身为白骨夫人在鬼道上的半个弟子,和他们颇有渊源,再加上之前不打不相识,相处的很是相得。 封明封亮两兄弟说完,贺玄也心有余悸的说道,“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些兵将太过精锐,杀气又重,我们的役鬼束手束脚,根本施展不开。” 说着,贺玄费劲的把赌鬼唤了出来。 那赌鬼生前就是亡命之徒,成为役鬼之后,更是没有半丝顾忌。 如今感受着满营的杀气森森,这嚣张狂妄的赌鬼,却乖巧的抱着手中投壶一动不敢多动。 庾献暗叫失算,这些鬼蜮技俩果然只适合阴谋暗算。军营这样煞气十足的地方,正好天然克制他们。 正为难着,庾献又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他们的真鬼魂被克制,那自己的假鬼魂有没有影响呢? 庾献想着,开口说道,“别慌,我来试试。” 接着立刻召唤出了绑定虎符的左先锋。 随着一道黑烟升腾,头戴儒冠身披铁甲的左先锋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形体一凝,连忙向庾献见礼,“末将见过主公!” 庾献问道,“左先锋,你可感觉到这营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左先锋闻言,四下打量,顿时精神一振。 “主公,这营中杀气森森,战意腾腾,对我的修行颇有好处。若能待上一些时日,让我仔细感悟一番,说不定我就能补全之前的那个缺憾。” 左先锋所说的缺憾,就是当初在郭嘉梦中演兵时,左先锋亲眼目睹高明的战阵演化,险些在腹中凝成兵书。 可惜这成将机缘,无意中引动了斩将台,被一剑斩断。 庾献见状心中有了底,看来这杀意血气,确实对自己的假役鬼没什么作用。 庾献怕白石山三弟子自乱阵脚,连忙稳定军心,“各位师弟莫慌,你看我的役鬼,不就好好的。” 三人听了不信,仔细看去,立刻大吃一惊。 庾献满意的看着他们的表情,趁机鼓舞众人道,“人间伟力无穷,相生相克也是常事,若是不能放正心态积极应对,那我们和只能倚仗爪牙皮毛的野兽有什么不同?” 贺玄和封明、封亮两兄弟都充耳不闻,仍旧怔怔的看着左先锋。 嗯? 庾献看了过去。 就见封亮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左先锋,吃吃的说道,“大哥,它是不是……” 话未说完,左先锋稍有错位的脑袋,直接滑落下来,咕噜咕噜滚到了庾献脚旁。 “?!!” 贺玄和封明、封亮都惊得一个激灵。 役鬼乃是执念形成,一经存在,就只有被打散消弭一个结果,哪有断头一说? 吓人。 庾献也是心中暗道不妙,他怎么忘了这事儿了。 左先锋自从被郭巨佬剑斩人设后,脑袋就一直未能复原。 庾献强自镇定,轻咳一声,“这个役鬼有点问题,我换一个。” 说着让左先锋赶紧退下,重新驱动术法召唤役鬼。 庾献召唤役鬼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契约绑定,一种是随机召唤。 当初契约绑定的时候,庾献觉得黑衣少年叼叼的,一时误判绑定了此人。 后来庾献才晓得这黑衣少年的能力是让人重回少年,以最旺盛的精力迎敌。 这个能力虽然逆天,可是单独把他拉出来,又派不上什么用场。 这会儿庾献能用上的主力役鬼,还是“阿谀中年”和“佞幸小人”这两个。 那就随机召唤吧。 庾献念念有词,指诀一掐,随着一道黑烟升腾,一个身影慢慢浮现。 庾献瞧了一眼,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次出来的竟然是那个五六岁的童子! 这关键时候,竟然没召唤出庾献想要的人物! 以庾献的精神力还能维持一次召唤,只不过那样的话,他的精力状态无疑会大受影响。 如今和李儒的搏杀就在眼前,这些役鬼能发挥出的能力又有限,庾献以牺牲战斗状态为代价,再次强行召唤就有些不划算了。 而且庾献心中也有些生奇,这年幼童子的样貌和墨麒麟的化身相同,也不知道这年幼童子有什么能力,能得这么特殊的待遇。 第455章 张绣的野望 庾献想了想,现在还不是莽的时候。 在大群的精锐兵马面前,除非是修行体术的猛将,不然讨不了什么便宜。 庾献对封明低声说道,“让你的役鬼把人引一引,咱们先躲一下。等会儿董白的兵马迫近了,咱们再趁乱偷袭李儒。” “这……,没什么用吧?” 封明心中惴惴。 将哭丧鬼呼唤出来,那小鬼果然畏畏缩缩,一个劲往封明身上躲。 庾献安慰道,“没关系,不成气候才不会让他们过于警惕。不然的话,咱们就麻烦了。” 封明闻言,勉强驱使那小鬼去别处弄了些动静。 李傕听见那哭泣声呜呜咽咽,已经失去了之前蛊惑人心的力量,果然傲然笑道,“不知哪来的家伙,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招惹我飞熊军。” 说完他吩咐左右,“告诉众军不要疑神疑鬼,只不过是个不成器的巫鬼宗门弟子。让张绣加紧搜捕,其他人都回帐休息,不要给那小贼浑水摸鱼的机会。” 李傕一声令下,飞熊军快速开始行动。 大队大队的士兵,严整有序的回了帐篷。 指挥他们的军侯、都伯在营中来回奔走,逐个帐篷巡查,警惕着有没有出现什么新面孔。 等到确认无误后,才让帐内士兵解除武备,开始休息。 张绣则带着一小队西凉兵上了马,在空荡荡的营地中一边驰骤,一边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四下的动静。 这般严密谨慎的排查,对别人或许有效,却偏偏正中庾献下怀。 庾献的吞烟吐雾之法在夜色中虽然便于藏匿,但是距离太近仍旧会被发现。 之间那般混乱的情况,反倒容易被人意外撞破。如今营地里空空荡荡,庾献以浓烟黑雾融入夜色,正好多了许多腾挪空间。 封明折腾了一会儿,慢慢沉寂。 李傕吃不准到底是将那巫鬼宗弟子逼走了,还是那贼子不知潜伏到了什么地方。 不过,想来也不足为患。 李傕令张绣严密戒备,自己也回帐休息。 只是经历了这样一场,不少士兵都心有疑惑,再加上确实死了人,隐患又没有排除,不少人直到后半夜才陆续睡着。 营中时而静谧,时而响起张绣细密的马蹄声。 虽然一直没找到那巫鬼宗门弟子的踪迹,但张绣仍旧像是最耐心的猎手,带着小股骑兵不急不躁的在大片的营地间游弋。 不知不觉,弯月半斜,时间拖到了后半夜。 张绣固然没什么成果,可庾献和白石山三弟子要不停的变换位置,躲避张绣的追击,慢慢也有些疲倦了。 就在这时,营外忽然似有马蹄声远远传来,只是响了几声,又没了动静。 张绣警惕的抬头望了一眼,对手下亲兵说道,“跟我来!” 不一会儿营门大开,张绣带着小队骑兵,骤马冲入浓浓的夜色之中。 行出不远,寒风中那浓烈的血腥味已经遮掩不住。 张绣冷静的将铁枪从马勾袋囊上摘下,又将手下骑兵散开,这才顺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慢慢寻去。 走不多久,远远的就看见一骑马倒毙路旁。 马头上一支箭穿眼而入,射透了脑壳。 旁边一个骑士,则被整个割掉了脑袋,一旁的地上喷溅了大量的鲜血。 看那骑士的装束,正是他们营中散布在四周戒备的斥候! ——这! 一发觉到不对,张绣身旁的力士胡车儿猛然策马上前,将张绣护在身后。一双眼睛瞪的像是铜铃一样,四下扫视着。 张绣微眯了眯眼。 敌人的大队恐怕已经不远了,所以才在杀死斥候后,肆无忌惮的没有掩饰。 张绣用铁枪拍了拍胡车儿的肩头,沉声说道,“咱们走!” 走出不远,张绣脑中闪过可能出现的几个敌人,忽然心中一动,又对胡车儿吩咐道,“咱们先去见见叔父。” 张绣绕开主营,行了不久,就见一座紧挨着主营的营寨。这里丝毫没被主营的骚动影响,依旧如同沉睡的猛兽一样,安静却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张绣还未靠近,就有巡营军侯过来确认身份。 张济没有儿子,待这个侄儿如同亲骨肉一般,张绣在张济营中也地位超然。 来人见是张绣,赶紧打开营门将这一骑人马迎入营中。 张济早已熟睡,听说张绣深夜求见,知道事情定然不同寻常,连忙从邹氏的暖被窝里爬出来相见。 张济披着衣服出来,一见张绣就开口问道,“你不在李傕那里效力,半夜找我何事?” 张绣连忙把前般事情,如是一说。 张济听了,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他皱着眉头问道,“既然如此,你该早早回报李傕才是。” 张绣目光一闪,低声问道,“叔叔这几天也听说那件事了吧,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她?” 张济的目光立刻凝重起来,看着张绣问道,“她又如何?” 说完顿了一下,又叹息一声,“去回报李傕吧。” 张绣上前一步,沉声说道,“叔父糊涂了。如今我们西凉人已经和朝廷反目,除了一个凉州牧的空头名衔,几乎一无所获。” “韩遂假意和我们联合,所图的无非是想让我们西凉人让开道路,放他入关。” “那韩遂不过是羌人的一条狗,性格又反复无常。虽然他暂时和羌人有些龌龊,但如果他在朝廷那里吃了亏,迟早还会夹着尾巴逃回西北。” “到那时候,韩遂和羌兵内外夹击,我们又失去了朝廷的支援,那数十万西凉父老都会没有埋骨的地方。” 张济被张绣说的脸色一沉。 张绣见状,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现如今,我们西凉人,必须要攥成一个拳头。” 张济有些明白张绣的意思了,“你指望她?” 张绣脸上浮现一丝笑,在亲叔叔面前,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不,我指望我自己。那个人,比李儒好应付一些。” “你啊。”张济摇头,不容置疑的说道,“去告诉李傕。” “叔父!”张绣想要再说什么,却被张济不耐烦的挥退。 看着张绣离开,张济看了良久才回去休息。 冰冷的身体一进被窝,那美貌多情的女子就温暖温软的纠缠上来。 耳边也响起轻声的呢喃,“怎么了?” 张济闭目感受着那小手的摸索,无奈的说道,“现在的小孩子,总觉得自己才是最聪明的那个。” 第456章 夜袭 张绣闷闷不乐的离开了张济的军营。 快到中军大营的时候,才让手下加快速度。 张绣急急匆匆的求见了李傕,等李傕听完张绣的回报,不由皱紧了眉头,“营中有鬼祟作乱,外面又有斥候身死。这件事大意不得,你立刻带人戒备,以防不测。那些中军兵马,可任你挑拣。” 张绣得了此言,又问道,“要不要和凉州牧说一声。” 李傕点头,“小心总是没错的。” 张绣这番来回花费了不少工夫,刚从李傕大帐中出门,就再次听到有探马快速向营地靠拢的声音。 事情似乎已经极为紧急,几处埋伏的哨探都被惊动,疯狂的向大营奔来。 只是那些四面八方来的急促马蹄声,在临近营地的时候,都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消失在这世间。 这下就连寻常的值夜士兵都有所察觉,他们警惕的拿起身旁的武器,看向那黑乎乎的浓夜深处。 远方黑暗的连光都照不进,就连杀戮也悄然无声。 张绣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最紧急的时候。不等守营士兵回报传警,他就催马迎上得信赶来的巡营军侯,大声喝问道,“今天备贼的武官是哪个?” 那巡营军侯连忙答道,“是副车中郎将和上军校尉。” 长安之乱告一段落后,士孙瑞为了稳住西凉兵,任命了李儒为凉州牧。 在西凉军中影响力最强的飞熊军四校尉,除了不在场的樊稠,每个都得了封号将军的高衔,正儿八经的中两千石! 与此同时,西凉军中的众武官也跟着水涨船高。 一些地位稍高的,都得了中郎将或者校尉之衔。 巡营军侯所说的副车中郎将,乃是李傕的亲侄子李暹;上军校尉,乃是李傕的族弟李维。 这两人手中都有一个实力不弱的校尉营。 李傕掌握了西凉兵的主导权之后,就大肆分封亲族,以为羽翼。 除了这两人,另有督军校尉李桓,赞军校尉李利,以及骑都尉胡封。 李桓是李傕的堂弟,李利是李傕的亲侄,胡封则是李傕的外甥。 反倒是李傕的亲儿子李式,虽然挂个校尉的名头,但是因为李傕夫妇太过疼爱,不忍让他军前冒险,手中并无兵权。 为了弥补李式缺位造成的权力结构不稳,也为了在李傕不在时,有人能镇压那些跋扈亲族,李傕将最喜爱的侄儿李暹拔为中郎将,而且副车之名更是明晃晃的宣示了其地位。 张绣本欲发号施令,闻言却是一怔。 既然今晚值夜的是副车中郎将李暹,那何必由自己全权处置? 张绣眼睛微眯,沉吟半晌,随后对巡营军侯说道,“现在夜色正浓,不要妄动,以免中了贼人埋伏。也要提防他们虚张声势,用出疲兵之计。你可先报副车中郎将知晓,我去求见凉州牧。” 之前为了和朝廷相持,李傕令人抓了不少壮丁填补人手,如今李傕这个主营少说也有两万人屯扎。这会儿虽然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但还没到将所有人马惊动的份上。 两个值夜的校尉营,已经足够应对突袭,并能支撑一段时间。 张绣放下心来,匆匆去中军深处拜见李儒。 西凉军的武官们对李儒的感情是复杂的。 董卓活着的时候,李儒作为董卓的女婿,又是他的智囊,在西凉军中地位很高。 董卓死后,李儒虽然失去了立足的根基,但是他也凭借自己的手腕掌握了一些力量。杨奉、杨定和董承这些没有山头的力量,都紧密的团结在李儒身边。 如果单凭这些,李儒还不足以和西凉武官出身的牛辅抗衡。可是西凉军现在最大的危险,来自于外部。 在这种朝不保夕,四面皆敌的局势下,拥有灵活外交手腕的李儒,无疑更适合执掌如今的西凉兵。 特别是李儒暗中结交了南匈奴人,并州军的吕布和他也有些默契,甚至就连刚翻过脸的长安朝廷,都在明面上承认了李儒凉州牧的地位。 张绣私下有过猜测。 李儒之所以留在关中,迟迟不肯带兵回凉州,明面上是防备长安朝廷和并州军毁约追击,暗地里,说不定是打算利用这险恶的局势为磨盘,将这支西凉军彻底掌握在手中。 张绣带着少量士兵绕过重重鹿角,到了营寨中央的大帐附近。还未等人通传,营地外面就隐约响起骚乱的动静。 张绣回头,看着那昏沉的夜色。 作为西凉军中最骁勇的年轻一代,他带兵发动过十几次成功的夜袭,也打退过更多的夜袭! 无数的敌人被他杀死在夜幕之下,让他名震北地! 今次…… 或许并没有什么不同。 张绣定了定神,向守卫大帐的士兵扬声说道,“留营司马张绣,有大事求见凉州牧。” 把守大帐的军侯连忙去通传。 不一会儿,就见中军帐中灯火亮起。 那守帐军侯前来回复,“州牧召司马相见。” 张绣下了马,将虎头金枪扔给亲兵,跟着守帐军侯向前大帐行去。 转身的时候,张绣似乎见附近的火光恍惚了下。 他也没在意,仍旧跟着那军侯向前。 与此同时,天上的弯月慢慢被乌云遮掩起来。 有风轻轻的刮动,送来一阵阵寒意。 要下雪了吗? 张绣抬头望天,若是如此的话,倒是便于防守。 谁料,就在张绣仰头的时候,一条冰冷的锁链猛地搭在张绣脖子上狠狠的向后一套。 那轻轻刮动的风,也忽然狂风大作起来!狂风滚滚卷动,裹着地上的枯草败叶泥土,如同怒龙一样,向那亮起灯火的中军帐冲去。 一个身影和张绣交错而过,借着这呼啸的狂风如同捕食的猎豹一样,向中军帐猛扑过去。 中军帐内之人立刻就察觉到这猛然出现的杀机,不由惊怒交加,“张绣你敢?!” 接着一道白光猛然透出大帐,向外刷来! 庾献之前见识过李儒的五色神光。 上次还是依靠智障之盾的绝对防御,硬生生的挺了过来,这会儿庾献可不能放弃机动力。 庾献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半吊子墨门弟子能不能魔免五色神光,只能暂缓攻势,退避三舍。 白光落下。 无从避让的张绣,脸上的皮肤立刻被腐蚀的通红糜烂。 躲在他身后的吊死鬼却有幸逃过一劫。 张绣中了这记暗算怒火中烧。 他的半边脸颊已经腐烂,从侧面甚至能看到他咬紧的牙齿和通红的牙龈。 张绣猛然暴喝一声,“好胆!竟然敢算计我张绣!” 那仿佛破布的脸颊震荡着,一身旺盛的血气杀机瞬间爆发。 勒着张绣脖子的吊死鬼竟不敢停留,骇然而退。 张绣心中虽恨李儒,却也知道谁是祸首。 他仇恨的看着面前妖道,以极快的速度抽出腰间佩刀,向他砍去。 第457章 李儒的儒 庾献在决定偷袭时,早就有应对张绣夹击的觉悟。 庾献可比张绣等人看的明白多了。 营外闹出的动静,八成是董白大举进攻在即,李肃开始用他神准的箭术和血腥手段,在猎杀外围的斥候。 在这种关键时候,哪怕不能偷袭李儒成功,也要在营中制造足够的混乱,动摇军心。 这样才能给董白制造更多的机会。 庾献见张绣攻来,按照原先计划的,大声提醒一句,“贺玄!” 躲在一旁的贺玄,立刻伸手在地上一指,出声挑衅道,“来和我赌个输赢!” 话音一落,随着贺玄一指,张绣脚下仿佛出现了方方正正的棋盘一样的东西,将两人容纳入局中。 那癫狂赌鬼一手拿着卦盘,一手拿着投壶,从贺玄泥丸宫中跳出。 不等那赌鬼使出手段,张绣就杀气森森的扭过被腐蚀溃烂的脸去,目中闪着森然寒光,“那命赌不赌?!” 贺玄自幼在山中修行巫术,所学的多是以暗中伤人的手段为主。何曾直面过如此惨烈的情景。 他一时语塞,竟呆在那里。 等张绣手持佩刀斩到面前,贺玄才如梦初醒一般使出手段。 张绣一刀砍来,透体而过。 那贺玄已经化为一团团汹涌的斗鸡,随着刀锋所划的方向,猛然分开,四散奔走。 张绣没经历过这等巫术手段,眉头紧皱,又增添了被人戏弄的愤怒。 那些四散的斗鸡满场奔走,不一会儿重新聚成一团,化为贺玄的模样。 饶是已属寒冬,死里逃生的贺玄额头上仍然挂满了大颗的汗珠。 贺玄不敢大意,赶紧大声喊道,“不要得意,赌局上看的是运气,不是实力!” 随着贺玄此言出口,一种冥冥规则开始在赌局上生成。 张绣实力虽强,却依旧感觉到有些束手束脚。 庾献见贺玄勉强牵制住张绣,赶紧趁着其他地方的兵马没反应过来,向中军冲去,想要诛杀李儒。 守帐军侯这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大声呼喊着领兵上来截杀。 庾献身上一母之力和人马如龙同时发动,正是势如猛虎,气势如虹的时候,又岂是小小军侯能够阻挡。 庾献一刀砍翻守帐军侯,又连杀数个士兵。 封明、封亮两兄弟也从黑暗中走出来,帮着拖住那些陆续赶来的守兵。 哭丧鬼现出形来,撒出大把的纸钱,口中凄厉大叫道,“你们这些枉死之人,还不早些上路?!” 吊死鬼也扔出大把黄土,阴恻恻的说道,“快点入土为安吧!” 这两个小鬼肆意作恶,那些被纸钱、黄土沾到的士兵都在转眼间失去了生息。 就在此时,大帐之门掀开,露出李儒那阴沉的脸。 等看明白眼前的情况,李儒才知冤枉了张绣。 他面上不见丝毫愧意,反倒尖刻的看着正追打贺玄的张绣,低声说道,“蠢货。” 说着,李儒眼中现出太阳精火的虚影,只是那太阳精火已经污浊不堪,黑火缭绕,仿佛炎狱。 李儒抬手一道耀眼的红光,向那赌局刷去。 贺玄见了,匆忙之间赶紧把庾献纳入赌局之内。 赌局内众人的力量,立刻超过了李儒。 那红色光芒虽未能破开赌局,却也刺入赌局之内,刷的一扫。 贺玄以毫厘之差躲过此劫,惊的魂飞魄散! 庾献连忙向封明、封亮两兄弟大叫道,“不要管别人了,你们配合我直接将他拿下。” 刘焉的儒术精通,也练有五色神光,可被陈调突入近前时,依旧受了伤。 若不是“三运加身”这种逆天的东西触发,恐怕刘焉已经被陈调一飞枪捅死了。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趁各营主将密切注视营外来敌,还没意识到中军被突袭的时候,尽快刺杀李儒。 贺玄应声将庾献从赌局中放出,封明、封亮两兄弟也舍弃那些乱逃的亲兵,齐齐向李儒逼去。 就在此时,忽听有人大叫道,“贼子慢来!” 一将衣衫不整的从左边营帐中提刀而出,正是校尉董承。 又有一将也领兵骤马赶来,大叫道,“我杨奉面前,谁敢无礼!” 庾献刚才躲避五色神光退开了一些距离,倒不如封明封亮近切。庾献急忙催促道,“先杀李儒!” 说着撒出一把豆子。 那些豆子落地化生,变为一群黑衣黑甲的兵士。 庾献又厉喝道,“左先锋何在?” 左先锋正带着“年幼童子”躲在阴影之中,闻言现出鬼影,“卑职在此!” 庾献向董承和杨奉一指,大叫道,“拦住他们!” 这些道兵的战力远不如寻常士兵,用来牵制还勉强能派上点用场。 左先锋闻言,将哇哇大叫的“年幼童子”一丢,领着那些道兵兵分两路,去抵住董承和杨奉。 身在暴风眼中的李儒见状不怒反笑,“好,想不到我堂堂凉州牧,这般被人小瞧。” 说完他也不用五色神光,转而从袖中摸出一卷青色的竹简扔在空中。 那青色竹简莹莹有光,展露开来,上面浮现一个儒冠矍铄的老人虚影。 这老人虚影一出现,就长声道,“吾善养吾浩然之气!” 声音浩荡飘渺,让远近无不心折。 那老人虚影回顾李儒。 李儒身上的天命色应声响应,支离破碎。功德星图浮现,暗淡无光。人道之火闪烁,奄奄待熄。 饶是这样紧张的时刻,庾献也情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 李儒弑君、背主、品行败坏,他攻读的偏偏又是《孟子》这注重大义的学问。 这种家伙绝无可能得到孟子的认可,用出儒术! 那老人面无表情注视着李儒,“你有何德?何能?” 李儒看着那老者正气凛然的虚影,竟毫不避让,他扬声说道,“我杀一人,以定朝廷!杀一人,以定凉州!” 李儒这话一开口,庾献脸上猛然变色! 这会儿,他终于明白李儒为何学孟子。 ——在亚圣孟子的核心理论中,有这样一句话,“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李儒毒杀汉少帝刘辩,的确是被大多数儒家不能容忍的事情,但在孟子这里却不同。 李儒毒杀废帝刘辩,稳固了新天子刘协的地位,汉室旧臣也失去了和董卓争锋的基础,局面逐渐稳定。 可以说,李儒完全做到了杀一人以定社稷的事情。在社稷重于君王的孟子这里,这是大功。 之后因为利益的争夺,汉室朝堂的各个派系和西凉人的矛盾越发激化,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后来,更是引动了十八路诸侯攻打虎牢关。 尽管董卓带领朝廷退往长安,但整个天下,仍旧在分崩离析的边缘。 李儒谋杀了董卓,又和士孙瑞达成妥协,带西凉兵回西北。就算不敢说对天下人有功,却总算解除了西凉人的困境。这在孟子眼中,更是一场大功德! 果然,李儒说完,那老者虚影微微颔首,“善!” 第458章 学而时习之 那矍铄老者的虚影在认可李儒之后,随即消失不见。 青色竹简浮在空中,随着李儒的目光哗哗翻动。 李儒的目光很快落在其中一行上,他当即大声诵读道,“贫贱不能移!” “贫贱不能移”这句话来自《孟子·滕文公下》,这句话原文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意思是,如果一个人在富贵时能够不沉迷放纵;生活贫穷地位卑微时,能不改变自己的志向;面对威逼胁迫,能够不因畏惧而屈服,这样的人,可以称的上大丈夫。 李儒单独从中截取一句,却忽然有了曲解本意的特殊威力。 原本正向李儒扑去的封明封亮两兄弟竟像是被人用了定身法一样,猛然停住脚步。 两人满脸惊骇的看着脚下,失声道,“怎么回事?” 想要发足急奔,脚下却根本用不上力气。 离得最近的董承已经摆脱道兵的纠缠,赶到跟前。 庾献暗叫不妙,赶紧争分夺秒的向李儒冲去。 不想,就在此时,那毫无存在感的“年幼童子”也手忙脚乱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竹简。 这竹简短短的,外面似乎还带着未刮净的青皮,嫩青嫩青的颜色,如同刚抽出的纤细竹枝。 年幼童子拿出此物时,庾献心中吃了一惊。 等见展开竹简,上面空无一物,失望之余又觉得理所当然。 年幼童子本身并不是真的鬼魂,而是由墨麒麟拟化而生。墨麒麟诞生于皇宫洗墨池中,杂糅了能登上朝堂的诸般显学,其中以儒家为最。 可年幼童子的人设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对什么学问儒术绝不可能有什么体悟。 就在庾献惋惜之时,那童子稚嫩的嗓音大声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这句话的意思是,学到的东西时常温习应用,这不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吗? 语义虽然简单,却是论语开篇第一句! 随着那年幼童子所言,那展开的小小竹简上竟浮现出了刚才那矍铄老者的虚影。 只是这次没有问答,没有判定。 在矍铄老者虚影快速的闪过消失后,竹简上方出现了白光莹莹的几个字,“贫贱不能移”。 年幼童子四下一指,一道明显比刚才弱了不小的儒术光芒闪过,冲向李儒,董承等人。 竟然可以这样?! 庾献惊喜不已。 这年幼童子之前一直坐冷板凳,庾献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有什么作用。 现在才搞清楚,原来这小东西是儒家向的,而且还可以复制一个对面的儒术弱化版反弹回去。 对面的李儒显然也有些意外,不过等感受到落在身上的儒术,不由哈哈大笑,“我乃堂堂凉州牧,这术法岂能对我有用?” 说着微微一挣,向后退了几步。 庾献一怔。 这年幼童子用出的儒术这么弱的吗? 又迅速扫了董承一眼。 正奔跑的董承仿佛被一条无形的锁链拌了一下,可是尚未摔倒就稳固了身形,继续冲来。 李儒哈哈一笑,毫不掩饰的嘲讽道,“小童儿只得其形,我等岂是贫贱之人。” 庾献醒悟,原来如此。 难怪李儒这儒术没有针对自己。 自己可是大汉国师,银印青授,中两千石来着。 接着,庾献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的瞥了死死被困在原地的封明封亮两兄弟一眼。 修行巫鬼之术的人,每日搜检内心,拷问执念,那心思得多敏感。 封明封亮岂会没听明白这些人的话外之意。 少年人的崩溃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庾献不巧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 封明封亮悲愤的眼泪都险些滚出来。 ——莫欺少年穷啊! 这时庾献终于冲到李儒面前,首先迎上来的就是张牙舞爪的董承。 庾献大喝一声,“滚开!” 手中长刀迎头劈去。 那董承虽然衣衫不整,来的狼狈,但是手底下却是有几分功夫的。 他嗔目怒道,“妖道也敢猖狂!” 说着挥刀一架,刷刷的连续反攻。 庾献急于摆脱去杀李儒,反倒被闹了个手忙脚乱。 李儒见状,好整以暇的看看远处陆续赶来的兵马,开口轻笑道,“国师,想不到咱们是在这种情况下相见。” 李儒初见庾献时就用五色神光试过他,当时庾献用了智障之盾,连汗毛都没伤半根。 这会儿庾献身边还有个能复制儒术的小鬼儿在,李儒索性不再出手,只等着兵马赶来将庾献围杀。 庾献见无侥幸,索性沉下心来,准备先杀董承,再看看有没有偷袭李儒的机会。 庾献稍一认起真来,董承这等三流武将立刻就有些吃不消了。好在杨奉已经带人杀散了左先锋率领的道兵,也正在快速赶来。 庾献见贺玄也逐渐支撑不住,连忙张口吐出大团烟雾,笼盖了附近的战场。 一时间,到处黑雾四窜,浓烟扑面。 董承卷入这团烟雾之中,不敢再纠缠庾献,舞着刀护住周身左右。 杨奉虽然人多势众,可这会目不能识物,只有声音远近相闻,有兵也等于没有。 杨奉是白波贼出身,对李儒的依赖程度不如董承。他见局势不明,本能的就要自保优先。 庾献在这黑雾中自然丝毫不受影响,他迅速的摆脱了董承,就要再去杀李儒。 离得稍近,庾献看着眼前的李儒,又觉出一丝不妥。 这个李儒,实在是太冷静了! 身为一介文士竟然丝毫不怕被近身突袭,莫非他还有什么别的倚仗? 庾献下意识就想到了那个传闻。 ——李儒身怀“鸩龙之毒!” 庾献犹豫起来。 如果“鸩龙之毒”单纯是巫毒,那么用“周公之血”硬刚“鸩龙之毒”,庾献还是有些信心的。 怕就怕这“鸩龙之毒”还附带有其他的中毒效果。身在敌营之中,可不是冒险的时候。 庾献犹豫着不敢向前,战场上又出现了其他的变化。 董白率领的军队,终于逼近了西凉兵大营。 西凉兵在伏路斥候被大量猎杀时,就已经开始做起了准备。 董白虽是在夜间发动的攻击,但是在西凉兵这等周密的布署面前,却没发挥出应有的夜袭效果。 一场大战,以硬碰硬的形式猝然爆发! 第459章 王允的决断 在发现突袭失去效果之后,董白军中的樊稠最先出阵。 他骑着马在营外来回奔驰了几圈,随后放声大叫道,“我樊稠要入此营,谁敢拦我?!” 此话说完,满场鸦雀无声。 在壁垒上戒备围观的西凉兵虽众,却无人在此时聒噪。 樊稠武力逊于华雄,但是在西凉军众多武人之中,却以豪勇独得西凉兵的军心。 见这个熟悉的西凉男儿,豪情四射的在军前踊跃,无数对阵的西凉兵心头五味杂陈。 樊稠见无人回应,跃马作势,要向营地冲锋。 那些在壁垒上戒备围观的西凉兵,纷纷拔出腰刀,以刀背“咚咚”的敲击木盾。 此时虽然立场不同,却不妨碍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宣泄心中的情绪。 只不过以往敲击木盾的时候,是樊稠冲锋在前,而如今,樊稠提刀而来! 正当面的军侯,稍沉默了一会儿,断然大声喝道,“弓手预备!” 许多硬弓举起,齐刷刷的瞄准樊稠。 就在这时,董白军中又一骑快马出阵。 此人带着银头盔,身披银锁甲白袍,提一条丈五倒须悟钩枪。 他的突击速度更快,不一会儿就追上樊稠,手中的长枪一横拦在前面,“樊校尉且慢,渭阳君另有军令!” 樊稠闻言,回头一望。 阵中正好响起鸣金之声。 樊稠回过头来,对着营垒哈哈一笑,大叫道,“等我!” 说着和李肃一起,骤马驰回本阵。 董白见了樊稠,开口问道,“樊校尉,西凉军声势如何?” 樊稠想了想,很公正的说道,“虽不如太师在时,却也足称一时强兵。不过我看他们营内调动的火把有些杂乱滞涩,可能又吸收了大量的关内青壮,训练还不充足。” 董白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和我想的差不多。樊校尉,等会儿冲开敌阵,就靠你和麾下那一千飞熊军了。如何?” 樊稠听了,拍着胸脯说道,“渭阳君尽管放心!飞熊军是西凉军中的精锐,战力不是等闲能比。现在张济单独驻扎在西边,只凭李傕和郭汜,还拦不住我!” 飞熊军四千人,四校尉各领一千。 真要硬碰硬的对攻,樊稠以一对二,肯定是撑不住得。 但若只是冲开阵线,护送董白进入营垒,樊稠还是很有信心的。 王允在旁忍不住皱眉。 西凉人内讧本来是他乐见其成的,可是这会儿他还在这儿,就怕万一输的太惨自己也跑不了。 他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立场了。 开口劝阻道,“渭阳君这样做,是不是有些鲁莽了。万一那些西凉军冥顽不灵,岂不是羊入虎口?” 董白听了,自信的一笑,“不会的。西凉兵追随我祖父,可以与天下人为敌。我不信他们会为了李儒背叛我。” 王允又苦劝道,“可是之前他们就帮着李儒对付了牛辅,这次也难说啊。” 董白却没被王允吓住,冷静的说道。 “我祖父在西凉兵中威望极高,是他们纵横西北的倚靠。猝然遇害,自然会让他们六神无主,惶惶不安。之前的内心有多么强大,现在就有多么软弱。随后被有心人稍一诱导,难免就失了方寸。如今我回来了,只要让他们看到我的力量,这些人自然会继续效忠董家。” 樊稠勒着马缰,在一旁耀武扬威道,“不错!那些家伙要是执迷不悟,我樊稠就去将他们打醒!” 王允无法。 正待后退,忽听董白在马上说道,“对了,威猛将军,这第一阵就由你麾下的京兆兵来打如何?” “什么?” 王允吓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就他这老胳膊老腿?带着一帮军心涣散的京兆兵,要去冲击西凉兵的营垒? 王允颤着声音说道,“这,这万万不可啊!老朽不过是一腐儒,从未带兵上阵过。老朽倒是不畏死,可就怕坏了渭阳君的大事啊。” 董白听了安抚道,“威猛将军不用担心,你素来站在我们董家这边,你的能力如何,祖父也时常对我提起过。我用你的京兆兵,不是让你去送死,而是打算用你佯攻。” “佯攻?”王允忧心不减,又赶紧可怜巴巴的说道,“只怕老朽连佯攻都做不好,老朽愿意交出京兆兵,让给有能之人。” 董白笑了笑,却不容拒绝的说道,“放心好了。既然是佯攻,自然不需要真打,你和你的人只要冲到营垒前接敌,就可以立刻后退。” “可是……” 王允又要再说话。 董白脸上的笑容收起,看着王允认真说道,“我允许你冲在最后。只要有一个京兆兵前线接敌,你就可以立刻奉命回撤。若是你手下这两千兵马,一个都没能冲到营垒前接敌,你就自己冲上去。” 董白说完,不等王允回答,就看向李肃。 “虎贲中郎将为京兆兵押后,若是威猛将军失手无功,你就射杀他,带着你的郡兵接替他的任务。” 王允听了脸色大变。 围在附近的将校们,也都心头一震。 这董家的嫡女,临阵之时,果然有董卓之风! 李肃上前应诺。 董白又对蔡琰说道,“等会儿你跟在我身旁,一旦京兆兵接敌,你就立刻敲响夔牛战鼓!依旧是大武之曲,不可错一个音符。” 夔牛战鼓是战场的大杀器,强大程度,足以扭转一场战局。 这也是董白这次总攻最大的依仗。 蔡琰知道这是要命的时候,顾不得紧张,重重地点了点头。 董白看向樊稠,“樊校尉的飞熊军要跟在京兆兵的侧翼。夔牛战鼓一响,樊校尉就要在十息之内冲到营门之前,杀光面前的所有敌人。我和蔡琰会跟在你的军中,随你一同进入营垒。” 樊稠闻言,大声应诺。 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王允。 王允的一张老脸在火光之下,几乎要扭曲了。 他这哪是什么佯攻? 分明是要用京兆兵的血肉,为樊稠的飞熊军铺开一条路来! 王允的内心挣扎着,脸色也随着火把的映照阴晴不定。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第一句话。 这将代表王允在这一战的最终立场。 如果王允再次推脱,等待他的定然不是什么好结果。如果王允应诺,那么就将由他的临阵血战,拉开董家再起的大幕。 “我允许你冲在最后……” “只要有一个京兆兵前线接敌,你就可以立刻奉命回撤……” “若是你手下这两千兵马,一个都没能冲到营垒前接敌,你就自己冲上去……” “射杀他……” 王允攥紧了干瘦的拳头。 这些年来,他虽然在董卓身边苟且逢迎,却依然坚信自己是为了汉室忍辱负重,为的是等待讨逆诛乱的那一天! 他没有辜负朝廷厚恩,也没有忘记太原王家的荣耀! 他卑躬屈膝的蛰伏,不是为了自己,为的是那个光明的未来! 他王允不是在苟活,他王允也不是软骨头! 然而,这些每天都在说服自己话,在董白的咄咄逼人之下,却有些溃不成军。 董白皱了皱眉,认真的问道,“威猛将军?” 王允回过神来,才觉得背上已被冷汗湿透。 他的手动了动。 终于拱手说道,“诺。” 说完了,心中却仿佛断开了什么似的,竟有些释然。 我终究还是想活着啊…… 第460章 铜镜 董白看着王允追问道,“你的京兆军打算什么时候进攻?” 王允此时定下心思,再不犹豫。 “请渭阳君给老朽一炷香的时间。” 董白点点头,“好,我看着你。一炷香后,我就率军总攻!” 说着一摆手,一旁立刻有功曹跳下马来,在董白马头前的土地上点起一支线香。 王允看了那线香一眼,打马离去。 很快京兆军那边响起一阵阵的聒噪之声。 这倒是在众人的预料之中。 这样为人开路送死的活儿,可没多少军队愿意做。 何况京兆兵属于降兵战俘,忠诚度几乎没有。 樊稠策马上前,担忧的向董白问道,“渭阳君,这老东西行不行?别耽误了等会儿的正事。” 李肃也主动提议道,“不如我带人去帮威猛将军壮壮声势。” 要是王允压不住京兆军,不能将他们驱赶上战场,那为樊稠的飞熊军开路的任务,就得由他麾下的洛阳郡兵来完成了。 这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董白有些犹豫,她看了一眼那线香,终究还是说道,“不必了。”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那线香,又看向京兆军那边。 等到线香烧到一半,那边的躁动总算是安静下来,开始陆续有武官吆喝着整队。 不等线香烧完,京兆军已经从本阵中脱离,开始向前挪动。 董白有些意外,没想到这王允还有两下子。 她回头看了一眼,“樊校尉,该你准备了。” …… 就在董白军大举进攻的时候,营内的战斗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原本正急匆匆救援中军的郭汜等人,听到守营士兵齐刷刷的用刀背敲击木盾的声音,都猛然停住脚步。 他们相顾失色,“是樊稠来了!” 也只有樊稠,能让西凉兵这般不顾敌我,壮其声威。 郭汜勒住马想要找人商量,看了一圈,这才发现没有李傕的身影。 他拧着眉头看向李暹,劈头问道,“李傕呢?” 李暹在马上拱拱手,“回郭将军,我叔叔他昨夜喝得大醉,这会儿还熟睡不醒呢。” 郭汜脸色一沉,怒道,“不成用的东西!” 郭汜扫了脸有愠色的李暹、李维等人一眼,估摸凭这些新近崛起的小字辈,想要去对抗樊稠,根本也不太现实。 他没好气的说道,“你们也靠不上。” 说完,径自带着亲兵,掉转头去迎击樊稠。 郭汜一走,李维等人都凑到副车中郎将李暹面前,低声说道,“现在该怎么办?” 李暹不假思索的说道,“樊稠都来了,想必那边要动真格的了。咱们分一些人去救援中军,剩下的人,跟我去协助郭汜!” 胡封闻言主动请缨。 “中军那里我去就好。” 李暹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拉马,追着郭汜的背影而去。 身后诸校尉,杀气腾腾,如同影从。 庾献见这般动静,也不顾李儒还有没有什么后手,准备横下心来,先和他决一生死。 庾献快速的向李儒靠近。 身影刚刚在迷雾中显露出个影子,那李儒就有所察觉。 谁料他不闪不避,反倒哈哈一笑。 “也罢,今日便让你等知道,我李儒凭什么力压西凉!” 说着,李儒从袖中取出来一枚带着手柄的铜镜。 庾献眼尖,看见此物,脑海中立刻想起能定人生死的封神法宝阴阳镜。 既然五色神牛能出现在这世上,说不准就有什么遗宝藏于世间。 庾献警惕的闪躲到一旁,防止李儒拿镜来晃。。 不想,那李儒取出铜镜,却不来照庾献,反倒单手举到面前,自己对镜而视。 庾献不知这里有什么暗藏的手段,不敢贸然行动。 那李儒对镜一照,很快将镜子拿开。 庾献仔细看去,不由大吃一惊。 出现在庾献面前的,已经不再是李儒的模样,而是一个浓眉大眼,面容甚伟的大汉。 这大汉挥着铜镜一震,背后就显出一个巨大的山魈虚影。 妖魂?! 庾献越发警惕。 这可是正经武人凝练神兵之法。 有了妖魂加持,在战斗中可以如虎添翼! 这铜镜不是法宝,竟是兵器! 可这大汉是哪来的?李儒呢? 庾献心中无数的疑问闪过,那大汉已经紧盯着浓雾中那淡淡的虚影,冲杀上来。 离的还远,手中铜镜就如重锤一般击下。 那掀起的风浪,让庾献布下的浓雾被吹开了一片。 庾献轻身闪过,张口嘬唇,吹出一道劲风。 这风甚薄,出口就带出一阵尖啸,如同利刃一样,刺向那大汉的双目。 那大汉有些意外,匆忙闪过,脸上的皮肉已经被割开一道血痕。 见那大汉避开,庾献有些惋惜。 不过这风刃太薄,在空气中威力削弱的很快,能有这样的效果已经出乎预料了。 趁着占得先手,庾献迅速近身,全神贯注一刀向那大汉劈头斩去。 那大汉失了先机,只能咆哮一声,仓促拿着铜镜向上一迎。 庾献有“一母之力”和“人马如龙”的加持,这一刀斩下,有劈石断金之力。 然而砍在铜镜之上,却听“铛”的一声,刀身崩断,直接断为两截。 庾献力道放空,险些摔个趔趄,心血翻涌,一阵意乱。 回刀一看,这把堪称精良的武器,已经在刚才的撞击中彻底报废。 断口处都扭曲的不成样子。 再瞧那大汉,虽是仗着铜镜神奇挡住了庾献,却也显然也不太好受。 庾献灌注了浑身力气的一刀,虽然未竟全功,却也劈的那大汉虎口一麻,铜镜险些脱手。 庾献再次张口嘬唇,作势要口吐风刃。 那大汉连忙躲开视线,却不料庾献虚晃一招,直接猱身而上,狠狠的一拳当面轰来。 那山魈妖魂见了,发出刺耳尖啸,猛的向庾献扑来。 庾献被那山魈一扑,虽明知只是妖魂虚影,却也不免慢了一分。 那大汉回过神来,同样是一拳打来。 庾献哈哈一笑,直接硬碰硬的轰了过去。 这一拳避无可避,那大汉被打的手脚酸软,骇然身退。 山魈妖魂不甘寂寞的直接合身扑上,强壮了他的肉身。 庾献却无半点惧色。 两人缠斗了片刻,庾献对这大汉的武力水准已经有了粗略的估计。 有妖魂相助的前提下,这大汉的战力能和吴懿之辈相当,但比起被两大体术强化,更有许多手段的庾献还远远不如。 庾献呵呵冷笑,“这等手段,还奈何不得贫道。” 那大汉见凭武力竟然吃不下这个小道士,也大感意外。 他转念一想,竟开口笑道,“想不到你也能斗力。” 听这声音,竟又是李儒。 那大汉也不拖泥带水,将那铜镜在面前一照,挪开时,竟又换了另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 庾献越发惊疑,眼睛微眯,想要看破此人虚实。 却猛然感觉到周围杀伐之力汹涌,无数尘土泥沙平底席卷而起,如同细细的龙卷风柱,将周围的烟瘴迷雾一扫而空! ——兵法,飞沙走石! 第461章 夺镜 庾献震惊不已,满脸不可思议。 他看着那老者脸上的那道血痕,无比确认这就是李儒! 可这李儒竟能在短短时间,切换了儒者、武人、兵法家三种战斗模版。 要是再加上庾献猜测中的巫师身份,这李儒到底有多逆天? 可这又怎么可能? 庾献自问际遇不凡,学到了许多本领,但是除了能和自己的道门根基兼容的学问,其他的根本学不到高深境界。 比如说,庾献也会一些儒家的本领。可惜就算是子夏亲授,庾献也只能修炼五德之力,根本不能正式使用儒术。 庾献在“一母之力”和“人马如龙”的加持下,也能和一流武将打上几个来回,可他这半吊子体术都是几乎无法成长的。而且无法像正常武人那样凝练妖魂,使用妖魂的种种奥妙。 至于巫鬼之道的本领就更惨了,庾献为了顺应天时天意,根本不敢沾身。甚至用了墨麒麟演化,作为替代。说白了,根本就是假役鬼。 也就是兵家的本领兼容性强一些,各种门类都有征战的需求,这才让庾献有了足以和人争斗的资本。 从根本上来讲,这就是所谓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然而这个根深蒂固的观念,却在李儒这里颠覆了。 李儒能回应孟轲意志,还能使出《孟子》上记载的儒术,足以说明李儒的儒术货真价实。更何况李儒能把五德之气修成世间罕见的五色神光,更证明了他根基扎实,没有投机取巧。 李儒的武人手段,可以凝练驱使妖魂,还能使妖魂附身。 兵家手段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以改变天时为最上,改变地利次之,改变人心为最下。 李儒可以用出飞沙走石这样改变天时的法门,已经在兵家中稳居上游。 他的巫术手段可以用一国天子为祭品,炼出鸩龙之毒。这法门胆大包天又邪异无比,没有足够的水准,根本无力主持这么庞大的仪式。 李儒在短短时间内表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足以让庾献瞠目结舌。 李儒所谓的“力压西凉”,果然不是一句空口白话! 庾献充满忌惮的看着李儒,慢慢后退。 李儒见状也不逼迫。 他慢悠悠的扫了呐喊厮杀地前营一眼,回头对庾献说道,“国师,你是聪明人,何必跟着那个小丫头胡闹?若你肯效忠我,不但可以活命,以后也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庾献闻言不答,仔细打量了李儒一会儿。 目光落在李儒手中的铜镜上。 庾献目光微闪,半开玩笑似的对李儒说道,“我猜你的这些本领,来源于你那铜镜,我若将那铜镜夺来,你又当如何?” 李儒听了,脸上不见喜怒。 “国师大可以试试看。” 李儒伸手一挥,那些细细卷动的沙尘旋风慢慢合拢,最后缠绕扭曲,变成两个巨大的泥沙风柱。 这两个巨大的泥沙风柱,飞速的旋转着,如同搅动的磨盘一样向庾献的方向迅速碾压过来。 在这沙暴的侵袭下,庾献吞烟吐雾的兵法被破坏殆尽! 被困在烟雾中的杨奉和董承刚刚脱身,就见沙暴要来侵袭。 两人脸色大变,顾不上夹击庾献,就仓皇狼狈的逃离现场。 贺玄也连忙暂息赌局,逃之夭夭。 只有张绣,从赌局中刚刚出来,一时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怔愣了片刻。 庾献的一身本领中,造诣最深的就是吴起传下的兵法。 对兵法的杀机也最为敏感。 几乎是李儒的兵法一催动,庾献就有了迎敌的准备。 他攥紧了拳头,身上的金光越发灿烂。 人马如龙,可周旋风雨之中! 李儒看着庾献身上的金光流转,不由哈哈一笑。 就算庾献的兵法可以无视狂风,但是那高速旋转的沙暴,上面的每一粒砂都有将人打的皮开肉绽的威力。 在这滚滚狂沙之下,谁能支撑的住? 谁料,就在李儒以为庾献也要逃窜的时候,庾献却注视着李儒,猛然向前奔出。 在人马如龙和狂风的加持下,庾献眨眼间就如同一道流淌的金光,冲入沙暴之中! “嗯?” 庾献的反常举动,立刻引起了李儒的警惕。 他连忙加大杀伐之力的输出,拼命的想要将庾献绞死在沙暴之中。 两道如龙卷风一样的沙暴,也开始反复的交错,如同磨盘一样撕裂着里面的一切。 就在李儒信心满满的想要一举击杀庾献的时候,他忽然脸色一变,脱口道,“不好!” 那滚滚卷动得沙暴中,一道金色的身影如同流光一样若隐若现,渐渐清晰! 李儒的瞳孔一缩。 庾献! 怎么会? 李儒脸色难看的后退半步,随后目光就被庾献手中所举之物吸引了过去。 那物非金非木,状如令牌,上面刻着两个古朴的文字。 ——“非攻。” 在那令牌周围,那些滚动的狂沙和包裹它们的杀伐之力在急剧的衰退,就连庾献身上的金光都斑驳破烂,仿佛要随时崩溃。 一切由兵法所构筑的末日景象,在那小小令牌面前,竟如此烈日下的冰雪一样在消融。 李儒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免战牌?” ——这正是上次陈调用来求庾献退出战场的免战牌。 当时庾献脑子一热,转身就走。 东西都忘了还人家。 陈调毕竟是没怎么经历过社会毒打的青葱少年,眼巴巴的看着庾献离开战场,竟抹不下面皮追上去讨回来。 知道的,明白庾献认下了彼此情分,甘愿离开,不知道的还以为庾献抢了东西就跑路呢。 事后庾献也颇觉不好意思。 只是他因为擅离战场之事,被益州列为失信被执行人,事后再也没有去前线的机会了。 这么一来,东西就一直没来得及还给陈调。 想不到在这里倒是派上了用场。 李儒认出了免战牌,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有了这东西,庾献几乎是无损的穿过了沙暴,如此一来…… 他连忙举起铜镜放到面前,想要再次做出变化。 谁料这次还未来的及用出秘法,就有一股重重的力气从铜镜上传来。李儒手中抓握不住,那铜镜竟是脱手而出。 庾献抢过铜镜,心中大喜。 正要趁机一举击杀李儒,一眼扫过,却大吃一惊。 只见那李儒愣在那里,脸上的五官融化,狰狞陆离,变幻不定。 第462章 李儒的底牌 庾献见这术法妖邪,生怕手中这铜镜也是什么邪物。 欲要丢开,又怕被李儒得了回去。 他顾不得理会李儒,仔细打量手中这铜镜。 只见这铜镜磨的甚是光滑,借着远处微微的火光,就能看清容貌。 不过这铜镜除了入手颇沉,兼之材料坚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能量波动。 甚至就连镜背的纹理也只是寻常的山字纹。 庾献瞧了几眼,心中就有猜测,恐怕问题不是出在这铜镜上,而是那李儒另有邪法。 李儒见庾献把铜镜收起,失态之下疯狂的扑击过来。 只是他幻化未成,仍旧是维持着兵家的模版,在庾献的近身搏杀之下,几乎命丧当场。 李儒五官尽失其位,连哀嚎都发不出声。他脸上如同蒙着一层迷障,越发狰狞陆离,一时疯狂的扭曲起来。 剧烈的疼痛让李儒短暂清醒。 他奋力挣脱开来,慌乱中,竟从地上摸到庾献那半截断剑。 断剑无柄,割的李儒手上鲜血淋漓。 然而李儒却像是得到了什么稀世宝物一样,宁可忍着又受了庾献一拳,也拼命将那断剑攥在手中。 接着李儒迅速将那断剑放在自己面前。 银白的月光落在断剑上,一道清辉闪过。 再将断剑拿开时,李儒脸上已经有了形状,五官已经重新变成那个武人的模样。 随着相貌变化,李儒身上的气血精力,也渐渐如同一个真正的武人那样旺盛起来。 看着李儒重新出现的五官容貌,庾献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李儒切换模式的这种邪法,要求的不是什么神奇法宝,而仅仅是需要借助一个东西看见自己! 看见自己,不断改变,就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 这样一下子就说通了。 难怪李儒把一件铜镜炼成神兵,原来为的就是在切换各种模式的时候,可以确保随时看见自己。 然而,庾献看着擦了擦嘴角鲜血重新露出斗志的李儒,不但没有畏惧,反倒目中露出神采。 这种邪法,和庾献的契合度实在太高了。 如果庾献所料不错的话,修炼这种邪法至少需要在一定程度上通晓各种学问。 比如说,如果修行武人的法门,就要有一定的肉身基础,或者说要有短时间强化肉身的方法。 修炼儒术法门,至少要有相应的能获得回应的功德。 有了这些基本的条件打底,才能借助这邪术打破各种学问中的壁障,融为一体。 庾献虽然没有精力兼修多法,但是庾献有墨麒麟啊! 至少墨麒麟现在就能分化出四种形态。 而且这四种形态的属性都是役鬼,可以使用鬼上身的法门。 一般的鬼上身,只能略微强化肉身,增加对应的属性。只能部分或者极少的得到对应的能力。 若是庾献学了这邪法,岂不是可以用鬼上身的方式,直接切换这四种模版? 庾献这边跃跃欲试,李儒那边已经有了惧意。 他勉强笑道,“国师果然手段不凡。” 庾献也实话实说的回了一句,“你也不差。” 李儒这能随时切换模版的邪术一开,凭借这多变的手段,一般两般的高手根本应付不过来。 也就是遇到了庾献这个怪胎,各方面刚好都能完克李儒。 李儒看了一眼战斗的越发激烈的前营,又转头看看庾献。 沉声问道,“现在各退一步,本牧还可以既往不咎。就算那丫头,我也愿意割让一郡之地给她养兵休整。若是再打下去,国师难道不怕唇亡齿寒,被长安朝廷渔翁得利吗?” 庾献听了一笑,又往前走了几步。 “打不打那是董白的事情,我只是负责来杀你。” 李儒见庾献丝毫不肯动摇,当即绝了其他心思。 李儒冷笑一声,“好,既然如此,本牧就算付出一点代价,也要先送国师归天了。” 说着李儒从怀中摸出一个青色的玉瓶。 庾献见了立刻一警。 莫非是鸩龙之毒! 庾献虽然身怀周公之血,但是没有试过的东西,他也不敢小看。 就在庾献犹豫着要不要先拉开距离,观望下这鸩龙之毒到底有多厉害时,那李儒犹豫了下,又将那玉瓶塞回怀中。 庾献不动声色,笑问道,“鸩龙之毒?” 李儒听了一笑,半真半假的说道,“国师手段莫测,区区鸩龙之毒如何拿的出手?” 说这,又从怀中拿出一个普普通通的葫芦。 这葫芦样貌虽然寻常,但庾献可不敢小看。在各种神仙志怪中,和葫芦沾边的要命宝贝可不少。 李儒取出这个葫芦,在手中一掂,随口叹道,“想不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也罢。” 说着,将那葫芦上的塞子取下,右手微扬,一条水线流下。 庾献从未见过鸩龙之毒什么样子,他吃不准李儒之前取出玉瓶的举动,是否为故布疑阵,为了保险起见,仍旧谨慎的选择激发身上的周公之血。 随着术法的催动,庾献身上的血液变得滚烫,紧接着,一道血焰在庾献身上跃然而起,熊熊烈烈的开始燃烧。 李儒惊讶的抬眼一望,随即明白这想必就是那道士预备的后手。 不过李儒心中笃定,依旧不紧不慢的倾倒着那葫芦中的水。 这水流的极细,偏偏流的笔直。 明明是在风尘动荡的战场,却丝毫不受影响一般,没有半丝倾斜。 李儒手中的葫芦不大,转眼间,就留尽了最后一丝。 庾献左右看看,没感觉到有什么术法的痕迹。 他皱紧了眉头,仔细盯着李儒手中的葫芦,不知道他在搞什么玄虚。 只是这不是迟疑的时候,若不及时将李儒拿下,恐怕会夜长梦多。 李儒也察觉到庾献的杀机,他连忙退后一步,开口喊道,“道友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庾献正打算再次出手,忽然感到一股强大的法力开始慢慢汇聚。 嗯? 他的目光猛然盯在那落在地上的那摊水上。 接着,在庾献眼睁睁的注视下,那滩水上慢慢的浮现一个人脸。 这人脸上的眼珠一动,盯在庾献身上。 随后露出狂喜的神色。 接着一个道人忽然从这滩水中一跃而起,那些水淋漓相随,尽数化为他的身躯。 庾献心头一沉,有了不妙的感觉。 来人正是太平道的叛徒,唐周! 第463章 别来无恙 唐周现身,当即长笑一声,“小道士,别来无恙啊!” 庾献眉头一挑,冷笑道,“想不到你这叛贼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接着又看向李儒,“我更想不到你堂堂凉州牧竟会沦落到勾结南匈奴的地步。” 李儒听了此话不答。 那唐周却看了一眼李儒,阴柔的笑道,“天下之事如同流水就下,只要顺势而为,就能流淌到更有利的位置。这是天道使然,凉州牧也不过是顺应了时势而已。” “何况,当初为了对付董卓,就连大汉朝廷都允许我纵马洛阳宫,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多话?” 庾献听了,对唐周越发憎恶。 “好,今日我就一并杀了你。日后见到管亥,让他记我个大大的人情。” 那唐周听了,嘴角慢慢咧起。 他的嘴角刚刚勾起一个弧度,就忽然如同垮塌一样,崩碎成一地水珠。 庾献在众敌环伺之下,神经本就如绷紧的弓弦一样。 然而即便如此,见到此景也不由产生了小小的错愕。 接着,这些日子的锤炼,让庾献在极短的时间做出了反应。 他身上的血焰瞬间消散,接着细密如同鱼鳞一样的水晶护甲快速浮现在庾献身上。 庾献的肉身关节刚刚开始僵硬,那唐周倏然凝结成型,出现在庾献背后。 手中法诀一掐,大量水汽随手招来,在庾献身上快速凝结。 庾献哈哈一笑,挥拳一震,那些若隐若现的水晶鳞甲俱都消散,就连唐周刚刚在庾献身上凝结的薄冰也尽数破碎。 唐周微惊。 他和庾献之前交过手,知道庾献有些护体秘术。 原本唐周打算骗出这秘术,趁着庾献失去机动性,将他冰封,没想到庾献也暗藏了算计,早有预备。 庾献转身,快速的一拳打来。 唐周怒道,“小贼安敢使诈!” 说着话,整个人在转瞬间透明起来。接着,快速的由人化水,又由水结冰。冰至极寒,上面短短时间就凝上寒霜,颜色苍白如月。 庾献这用尽全力的一拳,就连三头六臂之身的庞德都不敢硬挨,轰在坚冰之上,立刻打的那冰人崩碎了小半。 然而那四溅的冰渣和碎冰转眼化为水珠,重新回到那冰人之上。 冰人很快由冰化水,由水化人,重新成了唐周的模样。 除了脸色略微苍白了些,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庾献神色微动,看了看血迹斑斑的拳头,竟不知这一波交锋是赚是亏。 唐周脸上的怒意更甚,他恶狠狠的说道,“好一个贼道士,也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手段。” 话音未落,人随声到,已经当面冲来。 庾献此时两大体术在身,就连寻常武将都不放在眼中,何况一个修行水法的道人。 上次在洛阳的时候,庾献的手段不多,再加上有大白狼左贤王在侧,这才让唐周压着打。 如今高攻高敏的大白狼左贤王不在,这道士气昏了头想要肉搏,那庾献又有何惧? 看着唐周突至身前,庾献毫不犹豫的一个“周公入梦术”砸了过去。 那唐周大意之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庾献大喜,连忙上前就要先杀唐周,再快速解决李儒。 谁料刚一靠近,那唐周紧闭着双眼,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 接着眼睛也不睁就猛然向庾献身上一扑。 庾献横拳要挡,那唐周已经化为一滩清水,劈头盖脸的罩来。 电光火石之间,庾献心头一动,反手拔出备用腰刀向前劈去。 抽刀断水! 接着庾献心头一沉。 一刀劈空! 那水根本未化为唐周模样,而是依旧蒙头裹脸的罩来! 庾献还来不及做出别的反应,身体就被一层水所包裹。 水,天下至柔。 拳打不碎,刀劈不烂。 任是庾献如何咆哮挣扎,都死死的黏在庾献身上,将他裹在这水球之中。 唐周的脸浮现在水球之上,他的容貌随着水球的挣扎变化着,微笑的看着庾献慢慢窒息。 挣扎了良久。 李儒看着庾献无力跪倒,满意的对唐周吩咐道,“这些人都交给你了,我去前营拿下那个小丫头。” 那水球上唐周的人脸,游到了水球的另一侧,看了看喊杀连连,越发混乱的前营,接着水波一晃又出现在了李儒的正对面。 唐周不紧不慢的问道。 “凉州牧,我总不能白白帮你这些忙。按照约定,我伏击了你的对手,你也该给我个明白话才是。” 李儒不答,只是说道,“等我回来。” 说完,抽身而走,直向前营奔去。 唐周目送着李儒离开。 他也不阻止,等李儒走远了,那水球上的人脸才咧开嘴一笑。 “逃避的了吗?” 说完,唐周的目光又看向被刚才这场交战所吸引的封明、封亮、贺玄,以及张绣、杨奉、董承等人。 封明、封亮、贺玄自然是心生惧意,不知该怎么应对这妖道。 张绣、杨奉、董承在知道这是南匈奴的使者后,也拿不定主意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 虽说李儒刚利用唐周收拾了庾献,但这毕竟是西凉兵的大营,唐周终究是南匈奴的人。 董承大着胆子客气道,“不必道长费心了,这三个小贼交给我们就足够了。” 唐周听了不答。 目光在张绣、杨奉、董承三人身上游移,慢慢施加着压力。 作为南匈奴的使者,唐周自然不会浪费这样对凉州武将施加影响的好机会。 这三人若是有了畏惧之心,以后便可以善加利用,影响凉州军的决策。 唐周正打着主意,忽然对面三人的神色有异。 再看时,那些人的眼睛已经睁大。 唐周不等他们提醒,就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他急忙内视。 就见那原本被水球包裹,窒息扑倒在地的庾献,口鼻上不知何时竟冒出来碧绿青嫩的芽尖。 接着在唐周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那口鼻中冒出的芽尖迅速的生长茁壮。青嫩的茎杆快速向水球上蔓延,那芽尖也成长为绿叶,蓦然舒展。 只眨眼间,那水球表面上就冒出了一片片蒲扇大的荷叶。 就在碧绿的荷叶之间,一朵粉色莲花绽放,如饥似渴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水球之中的庾献猛然睁开眼睛,和浮在水球表面的唐周对视着。 第464章 王允的进击 就在庾献在营中搅风搅雨的时候,王允已经驱赶着京兆兵向西凉军的大营进发。 以往只知道猥琐发育的王允,终于第一次站上了正面交锋的战场。 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这次行动。 原因很简单。 京兆兵执行的乃是送死的任务,他们作为降兵忠诚度本来就不高,指望他们不顾生死几乎是不现实的。 若是有勇猛无双的大将能当先荡开防线,或许能够振奋他们的士气。 但王允这干瘦老头,骑马快行都坐不稳,要是上阵冲锋只怕还没接敌,就要自己摔个跟头。 在众军的注视之下,京兆兵缓缓的开始向前移动。 董白示意了李肃一下。 李肃点点头,策马回到了洛阳郡兵那边,随时做好接力冲锋的准备。 等董白挪回目光,看向战场,那些缓慢移动的京兆兵,已经顶起盾牌,开始慢慢加速。 守营的西凉兵显然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后,守门的军候开始指挥士兵轮流向外投掷火把。 这些火把扔的不远,却足以将营地附近照亮。 另外有两个营头的士兵,手中持弓,耐心的等待着军候的命令。 一直到京兆兵充分进入了射程,负责把守营门的军候们才互相示意了下,齐声大吼道,“预备!” 几百张弓一起拉开,对准了营外黑暗处那密密麻麻移动的人影。 “放!” 这些弓手刚刚射完手中的箭,不等听到箭雨落地的动静,就听军候们催促道,“退下来,退下来!” 弓手们赶紧让开位置,又一队士兵上前。 这些士兵不等军候们下令,就对营外展开乱射。 面对早有防护密集冲阵的敌军,单凭士兵们手中的弓,几乎是很难穿透盾牌造成什么杀伤的。 按照以往的惯例,在箭雨下最先混乱,露出破绽的,往往就是敌军中最薄弱的位置。 那些缺少战场经验的士兵,会下意识用大盾首先护住自己。 一旦整体防护的盾阵出现漏洞,就会被接下来的攻势轻易的撕开。 董白和樊稠等人忧虑的看着那些前冲的京兆兵。 这些皇甫嵩训练许久的兵马虽然号称精锐,但是在士气低落,人心惶惶的时候,能发挥出多少能力,都是未知。 面对西凉兵密集饱和的射击,京兆兵的左翼果然出现了混乱。 原本顶的整整齐齐的盾阵,像是被刮过的鱼鳞一样,翻动凌乱起来。 随着一阵惨呼之声,不知多少人在这一波攻击中被射翻在地。 “要糟!” 董白等人都有了不妙的预感。 一旦混乱从左翼向中央扩散,京兆兵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王允见状,连忙声嘶力竭的大叫道,“退下来,快退下来!” 王允此言一出,跟在京兆兵后不远的樊稠气的直接破口大骂道,“他妈的!这老东西果然没带过兵,军队冲阵岂能说退就退!” 一旦撤退演变为溃退,并且冲击了后面准备主攻的樊稠军,那今晚的突袭可能就会以失败告终。 和董白一起,跟在樊稠中军的蔡文姬,也不安的开口道,“威猛将军不会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吧。” 董白闻言,虽然面色不变,但稍一犹豫也吩咐道,“樊校尉先带兵让到侧翼,免得被败兵冲动阵脚。” 樊稠无奈,只能骂咧咧的指挥手下的飞熊军让到侧翼。 好在王允似乎有些安排,这些京兆兵在箭雨的威迫之下,虽然逃的狼狈,但退开射程没多远,就停住了脚步。 众人松了口气,蔡琰又小声的向董白建议道,“要不要换人上?” 董白答道,“再看看。” 很快,王允重整了兵力,向中军这边举手示意了下,继续驱兵向前。 凉州兵那边很快根据战场形势做出了调整,弓手这次射击时,将更多的利箭射向了左翼。 这次京兆兵的左翼,混乱的比之前还要迅速。 跟在最后的王允只能再次大叫着让士兵们退后整理。 樊稠皱着眉头,小声咕哝了一句,“要是这时候,郭汜带着骑兵冲出来,那可就热闹了!” 好在因为是夜战的原因,弄不清楚外面形势的凉州兵,选择了稳妥保守的方案,依旧是固营死守。 这次王允整好兵后,并没有立刻驱兵上前,而是打马向中军这边赶来。 董白让飞熊军让开道路,放王允进来。 王允到了跟前,脸上不带以往的谄媚,反倒神色复杂的说道,“渭阳君,能不能成就看下一波了。机会稍纵即逝,还望渭阳君和樊校尉做好准备。” 董白听了沉声说道,“放心好了,你尽管去。” 王允这才打马往回去。 重新整队的京兆兵扛着沉重的木盾,缓缓的再次发动进攻。 这次,本就薄弱的左翼,受到的攻击更多。 王允跟在军后,努力的鼓舞着士气,然而左翼却在极短的时间混乱,接着崩溃! 西凉兵壁垒上的士兵见状,齐齐发出欢呼,将更多的箭雨向京兆兵的左翼倾泻。 然而这欢呼仿佛是个信号,原本顶着沉重木盾缓缓向前挪动的京兆兵右翼士兵,忽然同时将木盾丢下,手中只拿一柄钢刀,争先恐后的向西凉兵的营地冲去。 丢开了沉重的木盾,这些士兵的速度立刻提升了一大截。 负责察敌的西凉兵军候见状,连忙大吼着调整弓手射击的方向。 普通步弓的杀伤射程在百米左右,这个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足够西凉兵做出反应。 王允在左翼的引诱,只给右翼的士兵争取到了少许的时间。 很快,一阵乱箭就从壁垒上射向那些几乎没什么防护的京兆兵。 那些京兆兵一个照面,就有几十人惨叫着被射翻在地。 若非这些士兵冲的散乱,必然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王允见状,连忙在后声嘶力竭的大叫道,“中一箭死不了!不要怕,给我冲啊!” 攻势稍稍受阻的京兆兵闻言,竟是再次鼓起了勇气,速度不降反增。 就连遭受重创的左翼,也抛掉盾牌疯狂的向前冲去。 第465章 突进! 壁垒上的西凉兵军候大喜过望。 这样毫无防备的冲锋,简直就是送死! 他连忙指挥着弓手再次上前。 “预备——” “射!” 这次京兆兵已经冲的很近,在这一阵乱箭之下死伤更多。 就连在队伍最后面的王允胳膊上都中了一箭。 王允忍着剧痛,怔怔的看着臂上中的箭。 直到这时,他才真真切切的明白自己正身处战场。 他咬咬牙齿,看着遍地哀嚎翻滚的士兵,努力的大叫道,“中两箭不会死人的!继续冲!” 如果射不到要害,中两箭的确不会立刻就死。 ——然而,也不意味着能活。 失血、创伤、剧痛、感染都会轻易的夺走一个士兵的性命。 何况还有许多士兵被乱箭射中,当场毙命。 然而经历了这两轮箭雨还活着的士兵,脑海中却仿佛只回响着王允的这句话。 ——奉为真理。 那些京兆兵红着眼,嗷嗷大叫着挥舞着单刀向前。 仅仅只是数个呼吸的时间,被乱箭射死的士兵就已经数百。 原本为王允鲁莽的举动愤怒的樊稠,错愕的在后面看着。 两千人的京兆兵,在死伤接近三成的情况下,不但没有崩溃,反倒向前推进了数十步! 接着,很快,他想起了自己的使命,连忙和洛阳郡兵呼应着,紧随其后。 这时,西凉军营地中已经射出了第三轮箭雨。 守卫营地的军候,大呼着调集了更多的弓手,集中向前射击。 更多的京兆兵死在第三轮的箭雨之下。 王允这次侥幸没有中箭。 心悸之余,他又嘶哑着嗓子大声激励道,“是不是没有射中?!继续冲!不要怕!射中了也不会死!” 虽然被乱箭射死的士兵已经无法回答,但那些活着的士兵却越发振奋。 ——他们的确就像王允说的那样没有死! 蔡琰看着死伤已经近半的,却毫不畏怯的京兆兵,不禁胆寒。 她拽了拽董白,惊恐的低声问道,“这些人是怎么了?” 董白没有回答,神色凝重的指了指营地上空开始翻腾的尘土说道,“麻烦来了。” 樊稠闻言看了一眼,肃然回道,“是待命的骑军!京兆兵离营地很近了,西凉兵要出动骑军冲垮他们了。” 董白环顾了一下周围的飞熊军,沉声道,“准备上了!” 樊稠拔出长刀,毫不犹豫的大声道,“飞熊军准备迎敌!” 这时西凉兵营地中射出了最后一波箭雨,接着营门嘎嘎响动,就要打开释放出早有准备的骑兵。 此时离营地已经极近。 正在打开的营门口,已经能看到阵容森严的西凉铁骑在预备着。 王允在刚才的箭雨中,不幸再中一箭。 他强忍着疼痛,左右看看。 两千人的京兆兵,在这百余步的冲锋中已经死的只有数百。就连这些士兵,也有很多多处中箭,伤痕累累。 王允回头。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洛阳郡兵,侧翼则是董白所在的飞熊军。 看到王允回头,不忘军令的李肃手中弓虚拉,箭头遥遥对准王允的脑袋。 王允心中滋味难名,回头奋力叫道,“冲啊!” 仅剩的京兆兵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他们发疯一样的向西凉兵营地冲去。 这时,西凉军的营门已经彻底打开。 大队的骑兵轰然从里面冲出。 迎面的几十个京兆兵,几乎是刚一照面,就被一枪捅死。 王允在原地没动,目光死死的盯着避开了骑兵正面冲锋的那些人。 那些京兆兵仿佛根本没看到自己那些被骑兵屠杀践踏的同袍,不管不顾的冲到了营地前,手中的长刀重重的砍在营地壁垒上。 王允看着被壁垒上探出的长矛轻易杀死的那些京兆兵,忍不住老泪长流。 终于,能退兵了。 他一回头。 后方的李肃看了他一眼,放下弓箭,转而拿起马勾上的倒须悟钩枪,领着洛阳郡兵大喊着向那些西凉骑军冲去! 李肃要尽量的裹住这支骑兵,用洛阳郡兵的人命消化掉他们的速度。 面对西凉骑兵的冲锋,洛阳郡兵的表现甚至不如送死的京兆兵。 若不是有李肃的个人武勇撑着,恐怕第一时间就会崩溃。 或许是见识到了之前京兆兵的惨烈,李肃进攻起来格外认真,一上来就拍马向当头的赞军校尉李利迎去。 赞军校尉李利见是李肃,也不敢大意,令左右齐上,一起迎战李肃。 李肃抖擞精神,振奋妖魂,将手中的倒须悟钩枪舞的如同跃出深渊的怪蟒。 李利带着亲兵不但没能击退李肃,反倒肋下挨了一枪,伤重而退。其他骑兵见主官受伤,也都大喊着围拢过来,想要将李肃一举拿下。 李肃长笑一声,不慌不忙的和这十数个骑兵人来马往,在一个大圈子里战成一团。 如此一来,后面的骑军无从施展,只能减慢速度饶行而走。 见到主官李肃如此神勇,那些洛阳郡兵也都大着胆子挺枪上前。 在付出了百余人的伤亡之后,这些洛阳郡兵终于和凉州骑兵搅成一团。 在侧翼虎视眈眈的樊稠见凉州骑兵失去了速度,当即毫不犹豫的领兵进入战场。 这支负责一锤定音的武力,直接将进攻方向瞄准了大开的营门。 樊稠带着少量的骑兵快速驰骤在前,剩下的飞熊军因为在秦岭中失去战马,只能步战追随在后。 眼看营门在望,忽然又有一支兵马从营地里涌了出来。 这支兵马军容甚盛,光看气势就比起李利带领的骑兵不知要精锐多少。 樊稠定睛望去,立刻打马向那领头的武将冲去。 于此同时,身上的杀伐之力疯狂涌动,发动了兵法。 ——突进! 樊稠身后的飞熊军一个个陡然提升了速度,向着刚露头的那支骑兵发动了冲锋。 那领头的武将也毫不犹豫的拍马迎来,冲过来的同时,也发动了兵法突进。 他身后的兵马瞬间被兵法覆盖,也气势汹汹的向樊稠这边冲来! 来人正是飞熊军四校尉中的郭汜! 樊稠对上郭汜! 突进对上突进! 飞熊军对上飞熊军! 前营的战斗在一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第466章 郭汜的决断 董白对蔡琰断然说道,“不能拖了,我们也上!” 按照原本的计划,要在樊稠凿穿阵线之后,再让董白突入西凉军营招降旧部,但这样消耗下去,损失的都是西凉兵的力量。 蔡琰听了董白此言,连忙将早就紧紧攥在手心的夔牛战鼓往空中一抛。 那夔牛战鼓迎风便长,慢慢变大。随着战鼓体型的改变,上面精巧的纹饰变得狰狞。 古朴形状,隐约肃穆。 直到鼓面足有六七尺,夔牛战鼓的变化才停下来,平平整整的悬浮在蔡琰的面前。 夔牛战鼓真身一露,上面的森森凶意迅速释放。 不但周围的大军受到影响,就连蔡琰这个素来文静知性的女子,都觉得心中的躁动,要跃出胸腔。 她几乎本能的高高举起鼓槌,奋力的在战鼓上一砸。 随着“咚”的一声巨响,原本正激烈搏杀的整个战场,都悚然一惊。 那鼓声仿佛巨兽之蹄落下,仿佛战争的君王出现,巡视战场。 董白一方的士气立刻大振。 西凉兵那边也很快意识到了到底是什么。 这是战鼓! 这是强大野兽蒙皮做成的战鼓! 蔡琰离的夔牛战鼓最近。 那犹在嗡嗡震动的鼓面,和鼓槌上传来的微微反震,让她越发心怀激荡。 蔡琰脑海中浮现着大武之曲的旋律,几乎是下意识的奋力的敲击着战鼓。 那鼓声质朴荒蛮,带着不屈和必胜的意志。 董白麾下的士兵情不自禁的气血上涌,勇气倍增。 他们如同置身牧野的战场,踏着大武之曲,征伐商纣! 未曾预料到这般局面的西凉兵,气沮之下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丝混乱。 不少西凉兵军候校尉左顾右盼,希望得到明确的应对命令。 然而此时郭汜正被樊稠压着打,临阵不多的副车中郎将李暹,没有做出任何决断。 这个撤军重整的短暂机会,稍纵即逝。 夔牛战鼓一经蔡琰唤醒,立刻展现了它作为战场统治者的强大力量。 蔡琰的每一下敲击,都有耀眼的白光向西凉兵阵营刷去。 这白光虽然造不成任何伤害,但是却刺目异常,特别是夜袭之时,效果更是奇佳。 不少西凉兵士兵本就熟悉了夜间的视线,这刺目的白光一照,不但眼前瞬间白茫茫一片,甚至产生了轻微的眩晕。 西凉兵这边的情况则完全相反。 他们是在背光的位置,面前的敌人被白光照亮,就算稍微有些反射,也在他们的目力承受范围内。这反倒是让他们看敌人时,更加清晰了。 短短的时间,西凉兵那雄厚的防线,就被一冲而垮。 更加糟糕的是,出营劫杀的还有大量的西凉骑兵,那些战马受惊根本控住不住。不少骑兵直接被从扬蹄嘶鸣的战马上摔了下来,一些侥幸没掉下马来的,也被战马带着向后逃窜。 这样一来,随着溃退的骑兵冲击,就连后方影响稍小的西凉兵防线也被摧枯拉朽一般,冲的四散。 蔡琰不断地敲击夔牛战鼓,那夔牛战鼓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感染力,让蔡琰沉浸其中。 她目不可视,耳不可闻。 一边疯狂敲击,一边且唱且跳如女巫一般露出狂态。 随着蔡琰的连续敲击和白光迸射,那夔牛战鼓上的纹路逐渐被点亮。 又是猛的一槌砸下。 那夔牛皮的鼓面上,忽然有少量的污血溅出。 随着一槌一槌落下,飞溅出的污血越来越多。 很快,鼓面一震,夔牛战鼓仿佛解锁封印一样,进入了第二段。 沉闷的雷声轰隆隆的响起,恫吓着敌人的肝胆。 两个如同妖魂一样的虚影忽然一跃而上,出现在鼓面上。 这两个虚影一手持干一手持戚,挥舞着这些古老的兵器,在蔡琰两旁蹦蹦跳跳,跳着夸张的巫舞。 四射的白光,沉闷的雷鸣轰响,手持干戚跳跃的巫者。 在光芒的照耀下,那两个挥舞干戚跳着巫舞的巨大虚影,投射在了西凉兵的营地之中。 看着那巨大的影子,扭动的肢体,巨大的恐惧降临在每个西凉兵心中。 他们甚至在那一瞬间产生了错觉,仿佛重新回到了蛮荒时代。 巫者围着跳舞,而他们则是要被焚烧献祭的祭品。 李维、李桓、李利等诸校尉惊慌失措的看着眼前的变化,不少人努力的想要控制住混乱的局面,然而他们既没有战鼓可以抗衡,也没有强力的兵法整束众军,一时之间反倒被败军裹挟,冲开了营门。 郭汜见状,只能气急败坏的奋力挡住樊稠,接着抽身跟着退走。 也正在此时,李儒赶到前营。 他见前营溃败,满脸的不敢置信。 董白虽然来势汹汹,但是有多少实力,李儒还是心中有数的。 单凭那点兵马,想要击败西凉兵,夺取自己的位置,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算董白有董卓的遗泽在,但也架不住一个形势比人强。 那些西凉官兵纵然念旧,也不会去追随一个失败者。 李儒扫视一眼,只见郭汜不见李傕,不由大怒道,“李傕何在?” 然而此时夔牛战鼓引发的雷鸣轰隆,将他的声音压的传不出多远。 李儒急于收拾眼前的局面,当即毫不犹豫的放出了五色神光。 五道神光在李儒背后流转如扇,立刻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五色神光! 这在西凉兵心中已经成了凉州牧李儒的招牌! 或许是见到凉州牧出现在战场,西凉兵溃退的脚步一缓,慢慢开始向李儒聚拢。 董白见状不再犹豫,她轻轻的用腿一磕战马,回头大叫道,“跟我上!” 说着,纵马向西凉兵营地中冲去! 董白身后数十飞熊军精锐,轰然而动,扛着董字大旗策马紧随在董白身后。 冷漠旁观的李儒第一时间发现了董白。 他四下一扫,正看到郭汜带着兵马退入营中。 李儒当即向郭汜大喝道,“郭阿多还不拿下贼将,更待何时?” 郭汜回头,见董字大旗下,一个少女带着数十精锐向营中冲来。 他见是董白,心中百般纠结。 刚刚和旧日同袍樊稠打过,他如何不明白眼下是什么局面。 李儒越发愤怒,又暴喝道,“郭阿多安敢首鼠两端!” 郭汜心中一横,拉转马头,直向董白迎去。 只要拿下此女。 西凉兵的内乱就会告一段落。 第467章 渭阳君 郭汜横下凶心,就要去捉拿董白。 正好庾献,也挣脱了唐周的纠缠,追赶李儒到此。 他见董白身边竟无大将跟随,竟这般轻身直入,不由大急。 口中大喝一声,“滚开!” 当即鼓荡狂风,向郭汜吹去! 庾献心知这狂风对郭汜这等悍将所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只能拼命向前,额头的汗水几乎流淌成溪。 果不其然。 郭汜身上妖魂骤现,帮助他抵挡了庾献的狂风,座下马毫不停息依旧向董白冲去。 庾献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连附近交战的双方都停了下来。 董白如此的冒失突入西凉军,这个小小的举动,很可能决定整场战局的胜负! 郭汜策马奔驰数十丈,见董白不闪不避的冲上来,不由大喜过望。 他快速的插回宝剑,探出手去,准备在两马相交的时候,将董白一举生擒。 谁料就在两马越来越近的时候,董白忽然长腿一挑,一条长槊从马勾上一弹到了手中。 郭汜愕然。 她这是? 还未等郭汜想明白。 两马已经极近! 郭汜已经能看清那娇俏的少女,看清那少女苍白脸上冷冽的目光! 接着那娇俏少女仿佛瞬间大了几岁,以郭汜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腿长臂长,健美有力。 一道金黄色的光芒如同从天上坠落,让她浑身金光灿烂,威风凛凛的如同一个跃马冲锋的女武神。 郭汜的瞳孔情不自禁的放大。 已经忘记了厮杀的西凉兵将,都呆呆的看着。 就见那跃马冲锋的女武神,手中长槊猛然刺出! 接着,在他们眼前出现了他们做梦也不敢想象的画面! 两马交错之际。 在西凉军中以鲁莽好斗有称的飞熊军校尉郭汜,被董白一槊刺穿胸膛,挑在空中! 全场鸦雀无声。 被董白挑在空中的郭汜痛声大叫,尚要挣扎,董白左手猛然把剑,一剑挥去。 一腔热血喷出。 郭汜那不能瞑目的的人头滚落在地。 董白左右一转,看着众人平淡又生涩的说道,“你们的主人,回来了。” 那些之前还在互相搏杀的双方士兵,几乎本能的扔掉了手中的武器,向着董白和她背后的董字大旗跪倒在地,口中狂热的大声呼喊道,“渭阳君!渭阳君!” 强大的董白,一瞬间就征服了在场的西凉兵! 李儒和刚追过来的唐周,一言不发的转身就逃。 以李暹为首的西凉军武官,看着跪了满地的士兵倍感无力。 他们略一犹豫,终究是选择再次跪倒在董家的旗下。 见就连李家的将官都选择臣服,那些被裹挟来的关中兵马也毫不犹豫的放下武器跪倒在地。 西凉军,再次回到了董白的掌控之中! 军营之前,立刻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呼喊! ——“渭阳君!” ——“渭阳君!” 被满地跪倒士兵围在中心的董白,却似乎丝毫没有在意这一切。 她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苍白的小脸侧转一望,眸子看向那个唯一呆立当场的人。 庾献! 转而嘴角一勾,似笑非笑。 庾献脑海中正不敢置信的回想着刚才的画面。 ——“一母之力!” ——“人马如龙!” 正在庾献努力的想要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努力的想要给自己一个解释时,正好看到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庾献看着那冷冽的目光,仿佛如梦初醒,一切都明白了…… 斑斓! 她终于挣脱了束缚,降临人间。 庾献心头恍惚,仿佛经历了一个不真实的梦! 怪不得葫芦中会有董白这一关。 也难怪斑斓会花费那么多精力把庾献捆绑在董白身上。 原来这一切都是斑斓编织的阴谋。 董白。 本就是斑斓选中要降临的神选之人,是一个如同巫颜那样的年轻美丽的“衣服。” 庾献回想着葫芦中的种种,这时才真正的明白前因后果。 他心中仿佛空荡荡的。 庾献看着斑斓,口中无力的吐出了只有他们两个才明白的话语,“原来那是你,原来那不是我。” 董白闻言一笑,眉间又是一挑。 庾献当初通过功名葫芦第三关时,一度有过一番体悟,如今再看来,是这般可笑。 真正想要神降,附身董白的,是斑斓自己。 想到此情,庾献悔恨不已。 ——逐鹿之战的军师! ——因为擅长编织阴谋走上征战蚩尤的战场! 这样一个人,庾献竟然没有拿出全部的警惕。 董白策马回转,看着庾献,悠然说道,“若不是你把她送入葫芦,我的图谋又如何能得逞?” 庾献闻言,仇恨之余,心中生出无名之怒。 诞生于阴谋的感情和沦为陷阱的守望。 这股心头火灼灼燃烧,让他再也不能压抑自己! 庾献从地上捡起地上一把长刀,接着毫不犹豫的大步向前,向董白行去。 周围的西凉兵将俱都怒喝道,“大胆!” 正要上前阻拦,董白按着马缰长笑一声,“不必拦他。”接着又对庾献说道,“枉我高看你,不过是个匹夫。你若此时降我,自当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庾献脚步不停,口中寒意森森道,“匹夫,自有匹夫的担当。而你,也该承担你要承担的后果!” 庾献怒意上冲,毫不畏惧。 如果斑斓斩杀郭汜尚需要动用一母之力和人马如龙,那庾献未必没有和这个虚弱的神明抗衡的机会! 和女魃这个被封印在赤水之北的神明不同,斑斓不但没有肉身作为依靠,就连完整的魂魄都没有! 在被流放到过去的时光后,她只能算是承载了蚕神意志的一段回忆! 就算她神降到董白身上,也必然虚弱无比。 董白见庾献想要行险一搏,苍白的小脸,再次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的笑容慢慢收起,神色逐渐淡漠。 董白看着庾献,如同真正的神只看着蝼蚁,“你对神明的强大一无所知。” 说着,五指张开遥遥罩定庾献。 庾献顿时像是被猛兽盯住一样,情不自禁的肌肉颤颤,浑身冷汗涔涔。 庾献咬牙再向前一步,董白的五指慢慢收拢。 庾献的心脏仿佛遭受剧烈的挤压,让他脸上血脉贲张,通红一片。浑身更是筋肉酸软,力气衰竭。 庾献心头绝望,不顾一切的向前冲锋,手中刀猛然向前挥出。 ——离着尚有十数步远,长刀自然斩了一个空。 庾献前冲数步,颓然摔倒在地。 庾献闭目。 结束了。 谁料,就在这时,庾献忽然感受到力量迅速的回到了自己身上。 他猛然睁开眼,向董白看去。 却见董白正一脸错愕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 她是蚕神降临,衣物自然不能遮挡她的视线, 随着庾献的靠近,一抹淡淡的血痕慢慢浮现在她腹部的肌肤上。 那血痕和她一脉相连,在雪白的肌肤上勾勒纹理,形成数个符文。 而这符文…… 董白脸上阴晴不定,咬牙切齿道,“雍州鼎!” 庾献原本正糊涂着,看着董白注视的部位,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当初为了藏匿传国玉玺,庾献把玉玺埋入董白脾脏中时,曾经蘸着董白的鲜血,在上面画上了意外得来的那神秘符文。 那神秘符文极为不凡,乃是镇压苏妲己头骨的密室上所画,还曾经封印了郭巨佬的斩将台! 莫非…… 董白猛然和庾献对视,恨声道,“你给我等着!” 话音一落,便从马上摔落下来。 庾献几乎是本能的上前,将她搂入怀中。那符文似乎察觉到邪物离开,慢慢的颜色黯淡下去,转而消失不见。 庾献怀中一动,女武神恢复成那娇俏的少女。 董白努力睁开眼来,正见自己在庾献怀中。 她心中五味杂陈,最终鼻中一酸,轻声说道,“师父。” 第468章 恐攻教父 庾献一手持刀,一手搂着董白。 心中的怅恨沧桑,实在无法用语言表述。 半晌,庾献才缓过心情。 低声对董白说道,“西凉兵初定,正是军心不安的时候。你且先安抚兵将,其他的,稍后再说。” 话语间,不可避免的生疏了些许。 庾献说完,有些悔意。 却抿紧嘴唇。 董白默默点了点头,爬上马去。 庾献怕离的远了,那神蚕斑斓又要出来作怪,也将马牵来,跟在左右。 见庾献放开董白,李暹等诸将赶紧围拢过来,警惕的看着庾献,向董白大声问道,“主公,这道人无礼,可要卑职等除掉他。” 董白眉头一皱,不悦的看着李暹呵斥道,“这是我的师父,也是当朝国师,你要除掉哪个?” 李暹等西凉军武官见状,当即不敢再多言。 王允总算得了空,赶紧巴巴的上来拜见恩师。 自从被迫选边站之后,王允在西凉军中势单力薄,举目无亲。 如今庾献归来,正是最好的粗大腿。 可惜庾献这会儿心情极度恶劣。 只冷冷的瞪了王允一眼,这位爱徒就灰溜溜的滚回了原来的地方。 董白说完,在马上迷茫了好一会儿,这才一一向诸将看去。 她看一圈,还未说话,正好樊稠催马赶来,那些武将校尉又纷纷向樊稠行礼。 樊稠哈哈一笑,向众人问道,“如何?你等服不服气。” 说话间竟是全无芥蒂,仿佛之前并未两军对垒,也全无那些生死搏杀。 语气态度仍旧如同樊稠旧日在西凉军营中时那样。 那些刚刚归降的西凉兵将,俱都心中一松,诚心实意的恭维道,“樊将军神勇,我等不及。” 樊稠得意洋洋,睥睨四顾。 目光扫过众将,发现李傕不在,当即直接问道,“李傕呢?” 李暹连忙上前答道,“叔父昨夜饮酒太多,这会儿怕是还未醒酒。” 樊稠怒道,“不像话,有这样带兵的吗?” 说完,问清了方位,自顾自打马去了。 董白也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负担的使命。 经过樊稠这一出,董白也想到了飞熊军四校尉中的另一个。 “谁去旁边营寨替我传唤张济?” 李维闻言出列,自告奋勇道,“卑职愿去,若是张济不识时务,卑职就将他拿来。” 董白点了点头,李维忙唤了几百骑兵,随他一起去寻张济。 过了不多久,樊稠就哈哈大笑着挟着烂醉如泥的李傕前来。 那李傕似是饮酒极多,被樊稠按在马上,如同死狗一般。 等到了跟前,樊稠使劲摇晃了一番,李傕才朦胧的睁开眼睛。 一见董白,李傕吃了一惊,酒醒了大半。 他连忙跪倒在地,口中颤声说道。 “原、原来外面传言属实,少君果然还在人世。” 董白呵了一声,淡淡道,“起来吧。” 李傕尚有许多言辞要说,见董白这般,只得垂下眼皮,心中胡乱思忖。 骑都尉胡封大着胆子上前回报,“回禀主公,董承和杨奉各带部曲不告而别,怕是追随那逆贼李儒去了,要不要属下领兵去追杀他们?” 董白摇头,“不必了。” 胡封闻言只得退下。 张绣也赶了过来,匆匆地和董白见礼后,默默地站在众人后面。 没过多久,就有士兵急急赶来回禀,“渭阳君,右营的张将军在外求见。” 董白道,“让他过来吧。” 很快,张济就和李维一块过来。 张济见了董白,直接恭敬的拜倒在地,“卑职张济见过渭阳君,愿为渭阳君效犬马之劳。” 张济投降如此干脆利落,让李肃、蔡琰、王允等人都松了一口气。 至此,除了少量随李儒撤走的士兵,西凉军的大部分已经全部归降。 董白先上马,带着诸多将校一起在营中巡视一遍。 董白马到之处,到处都是对着董字大旗欢呼的西凉兵。 跟随其后的将军、校尉,都熄灭了最后的一点异样心思。 董卓经营凉州数十年,带领着飞熊军先后在边境同匈奴、鲜卑、羌兵血战百余场,董家早就已经得到了凉州的人心。 如今董白强势归来,所有士兵几乎是理所当然的继续选择效忠。 等到检阅完兵马后,董白当众对手下的武官,做了一些调整。 首先是西凉兵中最精锐的飞熊军。 李傕、张济二人归顺的及时,仍旧可以掌管手下的兵马。 向董白刀兵相向的郭汜,已经被阵斩,他手下那支飞熊军以后交由李肃统率。 李肃原本掌管的洛阳郡兵,则转交给几乎成了光杆司令的王允。 王允指挥的一仗打的十分惨烈,却给董白等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这支几乎没什么忠诚度的京兆兵,在王允的指挥下,几乎是以飞蛾扑火之势,向西凉兵营地发动进攻。 在见识到京兆兵的亡命攻势后,无论是李肃还是樊稠,都自问做不到这一点。 原本按照董白原先的计划,王允若是选择站在她这边,那么王允这个前司徒,就是个很好的门面。 有这么个担任过朝廷三公的人物,董白的幕府才显得更有深度。 可是今日京兆兵这场惨烈的战斗,却彻底改变了董白的想法。 王允或许不懂什么军略,也没什么战斗力,但光这振奋军心,鼓舞士气的本事,就让董白刮目相看。 董白思来想去,仍旧给了他一支兵马,留待后续的观察。 事实上,如果庾献来做选择的话,也会选择重用这个看上去很酱油的王允。 因为这家伙虽然骨头软,又心胸狭隘,但是在鼓动人心上,确实有着卓越的天赋。 堪称汉末的“恐攻教父!” 要知道,就连曹操这种智力水平极高的人物,都被王允三言两语说的热血上头,二话不说拿着一把刀就去刺杀董卓! 好在曹操智力高,抗性高,眼看拔刀要捅,却猛然意识了眼下是什么处境。 草率了啊! 曹操心中一怂,凭借重新上线的智商,花言巧语的以献刀的名义掩饰了过去。 后来心中有鬼的曹操,只能慌不择路的逃出了洛阳。 至于说动吕布和董卓反目,自然更是不在话下了。 王允能在不动声色间驱使最狡猾的狐狸和最鲁莽的恶狼,那么训练一支舍生忘死的部队,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第469章 苍天之下一蝼蚁 等到简单的做完调整,又再次安抚了军心,董白这才挥退众人。 帐中只剩下庾献和董白两人。 董白看着沉默的庾献,目光一瞬也不瞬,“师父,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庾献一时语塞。 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事情的开始是斑斓做了个局,庾献被诱导之下,为了自己的一些心思,将董白送入葫芦之中。 也正是那次机会,让斑斓和董白建立了联系,成为了斑斓的后手。 在这些事情中,董白完完全全的成为了牺牲品。 庾献在任何立场上,都没有兴师问罪的资格。 然而现在问题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 斑斓选择董白作为神降的载体,从某种角度来说,董白已经成了斑斓的延伸。 在彻底解决掉斑斓神降的问题之前,董白已经不能再单纯看作董白。 董白是自己喜欢的人,而斑斓,是自己敬而远之的邪神。 庾献这会儿,甚至就连自己对董白的感情都充满了不确定。 ——如果自己对董白的感觉,来源于一场精心设计,那么自己的喜欢还是喜欢吗? 庾献不知该如何开口,想了想,问道,“那你想知道什么?” 董白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她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师父料事如神,无所不能,又为徒儿谋划了这么多退路,徒儿,心中只有感激。” 庾献听了轻轻一叹。 他又岂能不明白董白的想法。 庾献注视着董白,轻声说道,“你是不是想问,既然我早就知道有这一劫,为何不肯早些出手,救下你的祖父?” 董白闻言,抬头看了庾献一眼,目光又躲闪开来。 庾献略一沉默,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没有半丝隐瞒,看着董白无奈的说道,“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我名为国师,手段无穷,说到底不过是个小小修士,苍天之下一蝼蚁而已。” “你祖父虽是一时之雄,但早就注定是天命之下的一缕劫灰,我根本无能为力。我苦心算计,也只能为你增加几分活下来的胜算,又哪敢妄想替你祖父这样的豪杰逆天改命。不是庾某不想,而是我根本做不到。” 庾献说完,董白心头一轻,仿佛压抑已久的东西,被尽数拿走。 心中有些遗憾,更多的是释然。 董白轻轻的呼出口气,又看着庾献狐疑的问道,“她是谁?” 斑斓神降时,董白并未被蒙昧心智,甚至还浮光掠影般的知道了些什么。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庾献再无隐瞒的必要。 他从被李肃以功名葫芦捉拿开始慢慢讲起,接着又讲到了葫芦中的种种。 “我从白银葫芦里出来后,终究是放不下你,于是想去见你一面。正好借了和李肃同行的机会,一起到了洛阳。” “等见了你,我又想起了当初的慕艾心思。辗转反侧,不肯割舍。所以,我就去求那神蚕,想让你也进葫芦一遭,明白我的想法。” 庾献的脸皮很厚,一脸淡定的说着这些事,仿佛在说着旁的什么人。 董白就没那么好受了。 听着原本仰慕的师父,说着乱七八糟的话,耳朵羞得通红,手足无措。 小脑袋一个劲儿的低下去。 “谁料那神蚕布下这局,就是为了诱我将你收入葫芦。等你进了葫芦之后,斑斓就将你转化为了可供她神降的女巫。说到底……,是我害了你。” 庾献说到这里,心头感触越发复杂。 他认真的看着董白,郑重承诺道,“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驱除那邪神的方法。” 董白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低着头如同蚊呐般的嗯了一声。 庾献心头沉重。 只有他自己明白,这件事说着简单,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原本庾献无意中招惹上斑斓,还将这视作一桩机缘。谁料随着对这个世界认识的越来越多,庾献早已经抛弃了之前的幼稚。 若是正常的神明,庾献还能有些期待。 可尽管神蚕斑斓对人类有大功德,但它的本质是妖啊! 按照重玄子老道所说,这些有名有姓的强大妖物都是上天放牧的精灵,出现在人间,都是带着重要使命的。 那……,等到这使命完成之后呢? 比如说,上古时洪水泛滥,大禹治水之时,有“黄龙曳尾于前,玄龟负青泥于后。” 这黄龙、玄龟后续去了何处? 又有“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这玄鸟后来又到了何方? 在人类先民的传说中,许许多多的大妖仿佛忽然出现,等到完成某个使命,又凭空消失。 这些消失的大妖又在哪里? 别人或许茫然不知,但庾献可是亲眼见过两个例子的。 ——祸乱殷商的狐妖苏妲己,被封了符文,无声无息的埋在洛邑郊野的荒原。 ——指引人类养蚕制衣的斑斓,在逐鹿之战后被流放在过去的时光里。 庾献仅知的两个例子,没有一个是好结果。 这让庾献不得不去认真思考,斑斓的流放,到底是因为逐鹿之战的失误,还是宿命的使然。 若庾献的猜测成真。 一旦他选择站队在斑斓这边,帮助她挣脱束缚重临世间,那就是和天意做对。 逆天而行,只有死路一条! 庾献想着,开口对董白安慰道,“放心,那神蚕现状十分糟糕,未必还能兴风作浪。不过,我得先确认一件事情。” 不等董白回应,庾献就说出自己的猜测,“我之前为了增加你的气运,把传国玉玺藏在了你脾脏的窍穴中。上面还用你的鲜血,绘上了符文,我怀疑今天就是这玉玺和符文镇压了斑斓的神念。她最后提到了雍州鼎……,莫非上面的符文和雍州鼎有什么关系?我想取出传国玉玺,看看有什么变化。” “嗯。”董白低着头胡乱应了一句。 庾献得了董白应诺,从袖中摸出一把小刀,在董白小腹上方比划了下。 “等会儿我要把这里切开一个小口,将玉玺取出来。可能会有些痛,不用怕,我会先用秘术把你催眠。……等你以后修炼了相关法门,就不必这么麻烦了。” 庾献一边说着,周公入梦术已经悄然发动。 董白软软昏倒,靠在庾献身上。 第469章 升帐 庾献也不耽搁时间,轻车熟路的割开了董白腹部的皮肤。 接着掐动法诀,从董白脾脏的窍穴中,召唤出了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落入庾献掌中,上面散发的五色毫光立刻消散,只如同一块寻常的温润美玉一般。 庾献曾经拿着这玉玺在洛阳宫中祭拜天地,阴错阳差之下,甚至还误导了上天,终结了汉室火德。 从某种角度来看,庾献已经是传国玉玺认可的主人。 ——而且还是办过正式手续的。 恐怕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在庾献靠近董白的时候,上面的符文才会有所感应,被动激活。 庾献将那传国玉玺拿在手中仔细的打量。 当初用董白鲜血绘就的符文已经如同血沁一样,在玉玺上勾勒出丝丝纹路。 这丝丝血纹如同脉搏一样,似乎仍有着温润的生机。 庾献看着那些纹路,心中一动,想起了张松持有的“西蜀地形图”。 那西蜀地形图随形势而变,幻化无穷,将西蜀之地的地形、城池、人口、物产一一展现。 那西蜀地形图的边界,就曾显露出一些纹路痕迹,和庾献所知的那半幅禁纹相仿。 庾献暗自沉吟。 张松说这西蜀地形图是从一件强大法宝上拓印下来的,莫非那强大法宝就是蜀地所对应的梁州鼎? 想到这里,庾献越发觉得合理。 难怪刘焉凭空起了勃勃野心,原来是暗中得到了梁州鼎。 庾献手中雍州鼎的符文不全,使用出来,有诸多不可控的地方。若是能得到梁州鼎参详一二,或许会大有好处。 而且说不定那梁州鼎的符文,也同样有镇压斑斓的效果。 看来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些后患,少不得还要再去蜀中一趟。 那还得去趟长安,把刘焉那两个作死的儿子找到。 庾献将那传国玉玺一翻,露出正面的几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受命于天,受命于天……”庾献默念了两句,依旧将那传国玉玺藏入董白肺部的窍穴中。 等到施法为董白愈合了伤口,庾献才将董白唤醒。 若非还有破损的衣物以及上面沾染的少量鲜血,恐怕董白还不知自己脾脏中藏着一件重宝。 庾献对董白认真的说道,“那符文本就不全,只怕时间久了,未必有效。我再等上几日,如果那邪神没出来兴风作浪,我就去一趟川中,设法从刘焉那里借梁州鼎一观。纵是不成也能从鬼姬巫颜那里问些应对的经验。” 董白只低头应是。 庾献想了想,又道,“若是我不在的时候,那邪神再次神降,你不必勉强和她抗争,万事等我回来再说。” 庾献此时心思已乱,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董白。又仔细吩咐了几句,传给了董白一些修炼法决,庾献就起身离开。 出了大帐,庾献去寻了封明、封亮和贺玄三人。 董白成功夺取军权之后,这三人也一下子成为了西凉军的座上宾。 庾献找到他们三个的时候,他们三个正有些兴奋的在一处篝火旁指天画地的聊着。 这三人自幼在山中学艺,这次下山没多久,就经历了这样一场恶战。 可以说的上险死还生。 然而也正是这样的经历,才越发让他们觉得有的聊。 看到庾献过来,三人都兴奋的起来招呼。 庾献也不扫兴,狠狠的把这三个肯跟随自己冒险的巫鬼宗弟子夸了一番。 贺玄一时兴起,还鼓动着封明、封亮两兄弟就此不回川中了,以后多跟着庾师兄在外面长些见识。 …… 第二日一早,董白早早便升帐。 西凉军归附是一码事,能不能将西凉军用好又是另一码事。 当初董卓把西凉军带到洛阳,一举主宰天下。西凉军上下的士气极为高涨,这使得董卓在西凉军中的威望达到了顶峰。 之后李儒虽得了凉州牧的官位,但却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被人赶走。这前后的心理落差和积聚的不满,才是西凉军倒向董白的关键。 再加上董白临阵之时,竟能一枪捅死郭汜,这一下子唤醒了西凉兵家对董家的强者认同。 可董白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提振西凉兵的军心,那么恐怕也会沦落到和李儒一样的处境。 庾献到了帐中,董白脸上倒没什么异状,只是恭敬起身,让他上座。 庾献本就是外人,见西凉军中武官皆都有不忿之色,当即淡淡笑道,“不必了。庾某乃是世外之人,来此只是为了董白的安危。军中之事,徒儿当与诸将商议才是。” 庾献说完,诸将这才神色和缓。 说起来,这帐中的武将还真没几个陌生的。庾献是什么情况,这些武将都心知肚明。 当初庾献便是李肃去川中寻来的。 被董卓任命为国师时,这件事在西凉军内部还有过一些讨论。 正是因为知根知底,在不少武将心中,这道士和那些欺世盗名之辈,也没什么区别。 也就是欺负董白年龄小,没见过社会的险恶,这才跑来装神弄鬼。 王允见状,连忙起身,“师尊来我这里吧。” 王允的思考就比较现实了,不管这道士是真有本领还是欺世盗名,最关键的是董白信任他啊! 只要讨好了这便宜师父,就是讨好了董白,这对他在西凉军中站稳脚跟可是大有好处的。 庾献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看看斑斓有没有偷偷上线。 虽说在找到解决办法前无法完全避免,但来看看总是心安。 庾献正要去王允那儿坐下,却被李肃就近一拉。 庾献也无所谓,顺势坐在了李肃席上。 见众人来齐,董白升帐,李傕连忙起身献上文籍。 “主公,这是西凉兵中军候以上武官的名册。另外这上面还有各部统领兵卒、持有兵器、甲具、战马的详细数字。军粮辎重单独另有一簿,末将已经整理完善。现在军中的存粮,都是从郿坞中抢出来的,当时长安生变,顾不得许多,搬出来的军粮也不充足。之后叛贼李儒和长安朝廷求和,打算领兵回西凉,当时我们想着反正已经和关中势力撕破了脸,于是顺势劫掠了周边数县,补充了一些物资和壮丁……” 李傕事无巨细的将西凉兵现在的情况一一讲了。 董白示意了一下,蔡琰起身上前,将那文籍取了,慢慢翻阅。 李傕回席坐下时,扫了张济一眼。 张济当即上前拜倒,恭敬说道,“我西凉军有主公主持,定能重振声势。只是如今军中存粮不多,兵士们对以后的出路在哪,也心有忧虑,主公还要早做打算才是。” 庾献对这些兴趣不大,只随意打量着众人。 却见王允听到这里,微微皱眉,抬头看了张济一眼。 庾献神色一动,也仔细的听了起来。 第470章 改变历史的女人们 就在此时,忽听外面有探马回报。 “渭阳君,长安朝廷派使者过来了,离这里还有三里。” “长安朝廷?”董白皱了下眉头,“他们来做什么?” 正有些不解,脏腑中五色光芒微微闪动。 脾主多思,瞬间有了想法。 董白神色恍然,“呵,他们是来找李儒的。可惜,他们来晚了一步。” 正翻动文籍的蔡琰,将竹简一合,很是腹黑的提醒道,“渭阳君,这可是个探听情报的好机会啊。” 董白笑道,“不错。” 说着,目光在帐中扫视一圈,最后看着李傕说道,“我夺回西凉兵的事,长安定然还不知道。等会儿那使者来了,就由你来应对。顺便,探听一下长安朝廷的虚实。” 帐内诸将俱都会意,各个都露出笑容。 樊稠哈哈大笑道,“好!正好可以看看他们要和李儒搞什么鬼。说不准,还能好好利用一番。” 李傕也不推辞。 他是心细之人,主动提议道,“不如在这大帐中立一屏风,主公在屏风后听着,免得末将转述时有什么遗漏。” 董白知他避嫌,闻言也不拒绝。 李傕于是吩咐下去,让士兵从掠夺来的物资中,寻找有没有可以充当屏风的东西。 一些校尉军候也主动要回自己营中帮着找找。 军议暂时中止。 庾献趁着这个机会,找到王允低声问道,“子师啊,刚才李傕和张济可有什么不妥吗?” 王允见庾献询问,迟疑了一下,才说道。 “以师尊所见,西凉军如今想要闯开一番局面,胜算几何?” 庾献笑了笑,也不避讳什么,直截了当的说道,“几无可能。” 击败吕布夺回长安,又回头击败韩遂马腾的叛军,就已经是西凉军最后的辉煌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失去了董卓这个强力领导者之后,西凉军中主事的飞熊军四校尉很快开始内讧。 李傕和郭汜联手诛杀了樊哙,张济见势不妙领兵远走。 原本李傕、郭汜两人雄心勃勃就要改变历史,谁想到最后改变历史的是他们的女人们。 郭汜和李傕的关系非常铁,经常在一块饮酒,有时候喝的太晚,郭汜就留宿在李傕的军营中。 李傕也很仗义,就用自己的婢妾招待郭汜。 后来这事儿被郭汜的老婆知道了,自然就不肯干休。 有一次李傕给郭汜送来好吃的,郭汜的老婆就故意放上药物,指给他看。又一次郭汜喝多了,肚子有些不舒服。他老婆就趁郭汜醉稀里糊涂的时候,用粪汁给他催吐,坚称李傕在酒菜中下了毒。 最终李傕和郭汜的关系开始破裂,时不时大动干戈。 好在西凉军中还有个明眼人,那就是跑到弘农的张济。 这么多年的兄弟们了,何至于此? 为了结束西凉军的内讧,张济亲自跑来摆酒,为两人说和。 最后可能是喝高兴了,两人决定摈弃前嫌,同心协力。 李傕和郭汜甚至还以一种很江湖草莽的形式,来表达自己诚意。 ——互相交换儿子! 大概意思就是,你儿子就是我儿子,我儿子就是你儿子。 解决了郭李内讧的后顾之忧,张济就高高兴兴的回了弘农。 谁料事情到了李傕老婆那儿,却被激怒了。 她好好的儿子凭什么换给郭汜?! 李傕老婆闹个不休,最后李傕也被整的没办法了,只能跑去找郭汜商量。 要不,咱们换女儿吧。 郭汜,“!!!” 郭汜,“嗯?” 郭汜,“……” 这一段史料不太详细,但最后的结果是,后来李傕和郭汜都快打出狗脑子来了…… 在汉末一度掀起风云的西凉兵,就此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如今虽说是没了郭汜,但是积弊仍在,不是轻易能解决的。 王允自己也不看好西凉兵的前景,却没想到庾献说的这么干脆。 他顿了顿,才对庾献意味深长的说道,“西凉军目前的局面败坏,离气数已尽也相差不远。凭借渭阳君的见识,能改变多少?如今李傕、张济二人把渭阳君捧的这么高,一旦事不如意,定然会让西凉军上下大失所望。到时候她这董卓嫡孙女的光环,可就不值钱了。” 庾献听了眉头微皱,“是人就难免会有私心,我也见怪不怪。可是眼下的局面,西凉军只有抱成一团才有活路,利用董家的余威凝聚军心,可以说是现在的唯一希望。他们这么拆董白的台,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李傕和张济可不像是蠢人,为何要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王允老于世故,心中早有猜测,他嘿然一笑。 “师尊这么想,那是没有弄清楚这两个家伙在想什么。西凉军的确可能因此衰落下去,可是如果那两个家伙根本没有争霸天下的心思呢?” “嗯?”庾献不解。 王允只得说的深一点,“如果他们的志向,只是想做一个郡守、将军呢?那一个不大不小,又对他们唯命是从的西凉军是不是对他们更有利?” 庾献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这还真说中了庾献心中的盲点。 或许是后世思维的惯性,在他心中,这些汉末割据的群雄,每一个都是要逐鹿中原,夺取帝位的。 但事实上很多人的志向根本没那么远大。 像李傕、张济这样有点小聪明的人,在董卓死后,岂会不明白西凉军已经大势已去。 死掉的可不止是一个董卓,死掉的还有西凉军的信仰! 董卓活着的时候,十八路诸侯中胆敢对西凉军露出爪牙的只有曹操和孙坚这两个。 可董卓一死,失去了那恐怖的威慑,那些关东诸侯,会不会像是恶狼一样聚集起来,对西凉军的残部群起而攻?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有了很现实的目标,并向这个目标努力。 庾献想了想,对王允说道,“既是如此,你以后多提醒她几句,免得中了他们的算计。” 按照历史线来看,西凉军还有最后的回光返照,董白若想为董卓复仇并非没有机会。 等到事情平定,到时候庾献再带董白离开这个漩涡不迟。 王允闻言忙不迭的应是。 庾献有了刚才的收获,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这王允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只是不知这小老儿如今的目标又是什么。 这时,陆续有西凉军的兵将过来,献上可以使用的物品。 李傕挑拣了一番,最后看中了李利献上的五张虎皮。 李傕让人取来用鱼胶粘好的木板,将虎皮缝缀蒙上。 粗略一看,倒很是像个样子,大小尺寸也足够在屏风后藏下数人的。 董白瞧了,也对这屏风很是满意。 “好,等会儿各位便依计行事。其他不相关的人各回自己的营头,都约束好众军,免得走漏什么风声。你们也都管好自己的嘴,不要事到最后,功亏一篑。” 董白吩咐完了,又对王允说道,“威猛将军和朝中的官员熟悉,等会儿你和我一块在屏风后听听吧。若是遇到相熟的,或许可以利用一番。” 王允闻言苦笑。 他如今这样的立场,恐怕在朝中早就成了过街老鼠。他早些年为了兴复汉室,被迫投靠董卓,如今董卓死了,他没跳出来表明立场,反倒继续辅佐董白。 原本就身处暧昧之地,这会儿更是洗不清了。 接着董白又看向庾献,“那师父呢?” 庾献有点不好意思,“那我也听听?” 没办法,就这么好事儿。 第471章 所图不小 躲在屏风后的一共四个人。 西凉军的主人董白、作为记事的蔡琰、深知长安朝廷虚实的王允、以及纯粹为了满足好奇心的庾献。 李傕为了方便董白中间询问,特意让帐内席上坐满了武官,只留出了靠近门的一张席子。 这大帐是中军议事的地方,空间本就宽大。 安排使者坐在远处,再加上满帐武官的嘈杂,就算董白在虎皮屏风后和李傕偶有交流,也不用担心被使者听到。 过了一会儿,有士兵进来回报,长安朝廷的使者已经到了营前。 李傕见已准备妥当,于是唤人进来。 来人昂然入帐,见上席坐的乃是李傕,当即不悦的拉长声音说道,“凉州牧好大的架子,本官奉圣命而来,为何不来跪接。” 席上的凉州武官们闻言大怒,纷纷叫骂起来。 “狗一样的东西,老子们在长安的时候,视你如奴仆一般,如今竟这般嚣张。” 那些武官们叫骂不休,来使却面无惧色。 现在是什么形势?这些西凉人竟然还这么不知死活。 那使者依旧淡淡问道,“凉州牧何在?” 李傕摆了摆手,压下底下的武官们的声浪,阴阳怪气的冷声笑道,“怎么?难道我李傕不配和你说话。” 那来使闻言一笑,淡淡说道,“若只是本官来,和李将军说话也无妨。只是这次本官带来的是圣命,定要见到凉州牧才行。” 李傕闻言,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那使者,“那假如我就是不肯让你见凉州牧呢。” 那使者闻言面色微变,他扫视了下帐中众武将,见诸多武将对此话竟没有半点特别的反应。 使者不由心中一跳,李傕这意思,莫非是他已经架空了李儒? 如果是这些鲁莽的凉州武人重新夺回西凉军的权力,恐怕就不符合长安的利益了。 一个知道进退,懂得权衡利益的人,可比这些喜怒无常的莽撞武人要好打交道。 李傕打量着那使者,狐疑的开口问道,“长安朝廷的诸官我大都见过,怎么之前没见过你。你是何人?” 那使者弄不清楚西凉军这边是不是已经被李傕架空,当即也不再坚持要见凉州牧。 如果李儒已经成了一个傀儡,那和他打交道也没什么意义了。 那使者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李将军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本官乃是大鸿胪周奂。之前虎狼在朝,本官不愿与之同流合污,又不想似王允之流苟且偷生,全无气节,因此称病在家,极少在朝堂露面。” 庾献在屏风后,同情的看了王允一眼。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不到最后永远得不出正确的结论。 比如说,如果王莽没有称帝,那么以他的名望,肯定会成为伊尹周公那样名垂青史的贤臣。勾践如果没有灭吴,也不过是个寡廉鲜耻的脓包小人。 王允之前卑躬屈膝跪舔董卓,但他最终的反戈一击,却让他成了忍辱负重的大忠臣。 可现在好了,反戈一击的时候,王允却不在场! 而且因为王允仍旧在董白身边的原因,士孙瑞等少数知道内情的人,也不敢公然为王允洗刷污名。 一旦暴露了王允是内鬼,恐怕董白直接就得给他一刀。 这样一来,王允慢慢就成了投靠董卓的奸臣代表。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之下,恐怕就算士孙瑞等人为他洗白,这一小撮言论,也难以让人信服。 周奂介绍完自己的身份,试探着问道,“凉州牧不是不知礼数的人,怎能对圣命这般怠慢?不知这是凉州牧的意思,还是李将军的意思?” 李傕正要回答,屏风后传来蔡琰的轻咳声。 李傕一顿,顺势拿起了桌上的酒盏。 接着就听蔡琰在屏风后轻声说道,“大鸿胪典掌礼仪,为九卿之一。主要负责藩国和诸侯王的事务,为何会跑来这里出使?” 李傕早已知道,蔡琰这个这名声响彻洛阳的才女,是董白的心腹。 他也不多问,端着酒盏看向周奂冷笑道,“礼数?据我所知,大鸿胪卿负责的乃是藩国和诸侯王的事务,平素是个闲差。跑来我这里,莫非是朝廷故意慢待我凉州人,还是说堂堂朝廷已经无人可用了?还是说……” 李傕还未想到怎样狡辩,就听屏风后,董白冷然说道,“这关内哪有什么藩国,他定是去见了羌人!” 李傕猛然一凛,立刻想到了李傕这些日子偶尔提到的韩遂和马腾。 李傕的脸拉了下来。 他阴沉的看着周奂的脸,慢慢道,“还是说朝廷对我西凉人的仇恨,已经到了要勾结蛮夷,也要将我等铲除的地步了。” 周奂脸色大变,他万万没想到只是一个身份,竟让他之前的使命暴露。 作为朝廷中少数熟悉羌人事务的官员,他这次出来的主要使命,就是去和韩遂的前锋见面。 临来时,新任司徒士孙瑞和司隶校尉黄琬,临时起意,让他回程时来见见李儒。 本来这也不算个大事。 董白在关中崛起,天然会对李儒不利。 两者不但有着化解不开的仇恨,而且他们的根基,决定了他们必然会争夺西凉军剩余的资源。 哪怕周奂不来这里,李儒和董白也是一山不容二虎的局面。 长安朝廷落这一子,纯粹是起到火上浇油、推波助澜的作用。 谁想顺带完成的一次任务,竟出现这样的纰漏。 周奂强自镇定,说道,“李将军何出此言?我这次可是专程来此的。” 屏风后的董白,直接对李傕说道,“你问他,韩遂是不是许诺愿意帮着剿灭我们西凉军。甚或者,连并州军也在他们的谋算之中。” 李傕听了,当即开口喝问道,“那韩遂许了朝廷什么?是剿灭我们凉州军,还是连并州人也不放过?” 周奂听的张口结舌,“李、李将军莫要误会……” 庾献想了想,也开口问道,“再问问他,韩遂曾秘密给董太师送信的事情他们知不知道?还有韩遂和益州刘焉密约共取长安的事情,他又知不知道?” 李傕在屏风前听了面色微变。 想不到这韩遂尚未现身,就已经在四处搅风搅雨,这次羌人气势汹汹而来,只怕是所图不小啊。 第472章 执子人 李傕当即依照董白和庾献所说问了。 周奂听完脸色大变,竟连敷衍言辞都忘了说。 李傕闻言也有了判断。 看来韩遂确实老奸巨猾,在进入关中之前,竟是和各方势力都打了招呼。 李傕身子前探,看着周奂。 “我是鲁莽人,不喜欢被人欺骗。”接着又阴测测的问道,“大鸿胪喜欢被人欺骗吗?” 周奂脸上阴晴不定,半天才阴沉着开口道,“本官也不喜欢被人骗。” 李傕冷笑一声,“那好,我也不瞒着你。韩遂之前派人来向凉州牧示好,说是愿意帮助凉州牧重新夺回长安。条件也不算苛刻,只是想要一郡之地,安置愿意跟他从羌地挪营出来的部属。” 周奂闻言,吞吞吐吐的说道。 “韩遂向朝廷上表,想要帮助朝廷解决董白这个麻烦。只要朝廷尽赦前罪,允许他重回大汉便可。” 李傕对周奂这话压根不信,冷笑道,“只怕韩遂的目标还有我们吧。” 周奂不答,脸色已经恢复,他四下看看。 “纵然不提本官的使命,本官也是九卿之一,莫非李将军就让本官在这大帐中站着说话?” 李傕下巴一抬,示意下首唯一的一张坐席,口气冷淡的说道,“这帐中自有大鸿胪的一席之地。” 周奂瞧了眼是在下首,脸色有些不好看。 不过此时也没法计较什么。 他施施然坐下,这才慢慢对李傕说道,“韩遂的事情,我定然会回报朝廷,不让这宵小得逞。我这次过来,主要还是为了你们凉州军的事情。” 李傕不说话,只是盯着周奂。 见李傕不接话,周奂微微皱眉,只能自顾自说了下去。 “渭阳君董白扬言要为她祖父报仇的事情,想必你们也该知道了……” 李傕生怕周奂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让屏风后的董白心生芥蒂。 当即不耐烦的说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不用说那些有的没的。” 周奂听了,也不着恼,“司隶校尉黄琬打算让胡轸去董白营中诈降,然后内外夹击,消除这后患。胡轸乃是董卓故将,手下有精兵千余。如今董白声势正弱,得到胡轸相助,定然大喜过望。若是凉州牧有心,留意下渭阳君那边的情况,说不定能闯开另一幅局面。” 李傕半晌不答,见屏风后迟迟没有回应,这才问道,“便只有此事吗?” 周奂见李傕态度不冷不热,倒也不意外。 此时关中有这么几股实力。 取代了西凉兵控制长安朝廷的并州军,董卓事败后深度依附长安朝廷的关中军,李儒的凉州军,董白的西凉兵,以及即将入关的韩遂羌胡叛军。 这几方势力,哪一个都恨不得将其他几支杀光利索,但是在彼此牵制下,都投鼠忌器不敢轻动。 若是李傕态度太过明显,反倒会为人所乘。 周奂任务完成,又把心思放到李儒那边,话里话外想要弄清楚西凉军营中权力是否发生转移。 李傕见问不出什么,又怕被周奂有所察觉,当即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周奂一走,董白等人从屏风后出来。 李傕给董白让出上席,众人都在附近围坐了。 或许是刚听了朝廷的算计,脸色都有些难看。 董白向李傕打听道,“这胡轸你知道多少?” 这里面牵扯到朝廷的阴谋算计,李傕不敢掺和的太深。 他想了想,比较客观的说道,“胡轸是咱们西凉人,往日对太师也算忠心耿耿。他生性蛮暴,没什么主见,打仗的本事也不怎么样。太师出事的时候,他的兵马屯扎的远,和别人联络不上,索性就投了长安。不过人心易变,谁也不知道这会儿他是怎么想的。这世上有雪中送炭的,也必有落井下石的。” 董白听了点点头,正思索着,一旁的王允小心翼翼的开口,“这件事我倒不这么看。” 王允本身就身处嫌疑之地,按理说这会儿该少说少做才好。 但同样的,这种关键决断,也是个能让他站稳脚跟的难得机会。 董白看着王允,有些意外,“你来说说看。” 王允当即说道,“下官在长安的时候,对太师麾下的诸将校有过些了解。据我所知,胡轸的确是个鲁莽之将,又喜爱任性使气,还贪酒无度。如今的司隶校尉黄琬是个缜密之人,若使人为间,不该选胡轸这样的人。若是让段煨诈降,我还信一些……” 围坐的将校听了都觉得很有道理。 他们都是西凉出来的,胡轸那傻逼就不是那块料! 王允见没人跳出来质疑,心思稳了稳,继续说道,“我听说胡轸当初督兵攻打孙坚的时候,吕布的并州兵就在他的麾下。胡轸和吕布相处的极不融洽,胡轸多次扬言要诛杀吕布立威,吕布也深恨胡轸,最后上下不和,被孙坚打的大败。说到底,凉州军和并州兵分裂的根源就在这胡轸身上。如今朝中辅政的是吕布,胡轸仗着手中有兵,还能暂且维持住地位,可一但朝局大定,他定会遭到吕布的报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胡轸应该是真要来投奔渭阳君的……” 张济听完,越发一头雾水,“若是如此,那周奂为何不去阻止,偏偏跑来告诉李儒?” 王允笑着看向张济,“怎么阻止?莫非派兵去打?长安朝廷能依靠的除了那些降将就是并州吕布。降将自不必说了,胡轸本就是降将。若是吕布去打,只怕其他降将也会心生疑惑。长安朝廷无力阻止胡轸出走,又不甘心就这样平白增强渭阳君的实力,自然要闹出些幺蛾子。” 校尉李维听完忍不住问道,“即便是这样,这离间计也该是去渭阳君面前说才好,周奂不该来找李儒啊。” 王允呵呵一笑,“说到底,胡轸是真心要降的,这离间计弄到最后,有九成的可能会被识破。只有渭阳君和胡轸两相猜疑之下,旁人才可以加以利用。现在胡轸自己有要投靠的心思,可他连渭阳君的面儿还没见到,如何可能对渭阳君猜疑?至于渭阳君这里,恐怕长安说什么,她都不会轻信的,一不小心,还会弄巧成拙。” “长安朝廷不想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自然只能让出棋手的位置,换别人执子。可惜我们抢先夺回了西凉兵,这上场执子的,如今换了渭阳君。” 第473章 孽徒坑我啊 王允这一说,众人都有些明白了。 长安朝廷这是设好了一个局,只不过这个局恐怕不好收尾。于是司隶校尉黄琬故意让大鸿胪周奂泄露给了凉州牧李儒这边,想要利用李儒对董白的恐慌,引诱李儒接手,去推动计划的发展。 长安朝廷只搭个台,然后四下寻人上台唱戏。这出戏不管什么结果,他们都可以毫不沾手的坐收渔翁之力。 说不定,那搬弄是非,翻云覆雨的韩遂,也只是长安朝廷看上的一枚棋子。 这么一想,这司隶校尉黄琬的手段,可比总想着找人捅董卓一刀的王允,要阴柔的多了。 司隶校尉这个官职权威很重,负责监察文武百官,地位相当于后世赫赫有名的锦衣卫指挥使。 董卓任命这个职位的时候十分谨慎,还特意向王允征求过意见。 当时王允大着胆子,推荐了更大胆的盖勋。 董卓一听就拒绝了。 ——“此人明智有余,然不可假以雄职。” 能被董魔王看为“雄职”的官位,地位自然特殊。 最后董卓选中了看上去老实无害的黄琬。 没想到这个家伙也是个难缠的。 李傕心思一动,主动向董白询问道,“现在咱们识破了长安的手段,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还请渭阳君示下。” 董白这会儿功夫已经拿定了主意,她神情如常,口中平静道。 “既然换我执棋了,我总要落上几子。我记得长安朝廷想要把我的渭阳君改封为泾阳侯。我就趁着这个由头,向长安派出使者,索要凉州牧的官位。” “凉州牧?”不说李傕、张济,就连只是旁听的诸校尉都吃了一惊。 董白是女子之身,如何能担任凉州牧? 董白四下一看,自是知道这些人所想,理所当然的问道,“女子可以封侯,为何不能为凉州牧?”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 严格来说,如果长安朝廷真的给董白册封了泾阳侯,那董白就成了汉朝第六个女侯。 可那是有先例的,如今别说州牧了,就算是一郡太守,也没听说有女人担任的。 若是董白一意孤行,引起满天下保守势力的反弹,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对她来说,最好的方法,就是由她实际掌权,然后推出董卓的那个襁褓中的庶子做为幌子。 董白见众人哑口无言,知道这些人尚有疑虑,当即淡淡道。 “长安拿我们给别人做戏,难道我们就不能同样做戏给别人看吗?我们主动和长安称臣,不但可以在明面上捆住长安的手脚,还可以让那些旁观势力心生疑虑。就算长安主动算计我们,恐怕响应的也不会多。” 众人一听,这才弄明白董白的想法。 若是如此,倒不失为良策。 董白看了众人一眼,开口说道,“胡轸那里,我们也该派人去摸个底。王允虽然说的合情合理,但天下人事败,多由反常。如果胡轸确实愿意归附,应当劝他从速决断。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将才,但他手中那千余精兵却是一只不小的力量。” 蔡琰身为记室,提笔写下董白所做决定。她有幕府之责,顺口询问了一句,“不知渭阳君打算派谁去?” 董白的目光落在李傕和张济身上,“便由李、张两位将军,各选一个有才干的子侄辈同去吧。” 李傕和张济都躬身应诺。 董白的意思很明白了。 由李、张二人的后辈出面,定然会让胡轸迅速认清现实。 等胡轸知道董白已经整合了西凉兵,手中重新掌握了飞熊军精锐,那朝廷再去离间也动摇不了胡轸的心思了。 蔡琰提笔记下,又问道,“那朝廷那边呢?让谁去好?” 众人的目光立刻落在王允身上。 这货之前可是堂堂三公,朝廷司徒,由他去最合适不过。 王允脸色当即有些不好了。 他因为贪生怕死投靠董白,这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如今再以董白使者回到往日同僚那里受人奚落,这如何能够承受? 王允心念急转,立刻有了主意。 他起身说道,“下官倒是有个好的人选。” “哦?”董白诧异,“莫非威猛将军要自荐?” 她在内心中并不觉得这是个好的选择。 王允是否真心投靠还在犹疑不定,这时候送他回长安,没什么好处。 王允摇头笑道,“当然是更好的人选。”说着,目光转向庾献,“这件事若是由恩师走一趟,最是妥当。” “我?”庾献愕然。 这事儿怎么会扯到自己头上? 王允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不错。国师既是朝官,也是方外之人,对各方势力,本就可以不持立场。就算长安起心要挟,也未必能动摇西凉军的想法。所以他们定然不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庾献有些心动。 他若要再回川中去找刘焉和鬼姬,那就得完成他们交代的任务,把刘焉的两个儿子从长安带回去。 他正愁着该以什么身份混入长安去见两人,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只是…… 庾献皱着眉头说道,“我这国师之位,也是太师董卓所立,只怕那些朝臣未必买账。” 王允轻咳了一声,目光有些躲闪。 “这个……,也是无妨的。现在外界纷纷传言,说是国师曾经在天子手中拿走一份衣带诏。关东诸侯正是以此衣带诏为由,纷纷起兵反对太师。若论起来,国师对长安也有大功。” 我去! 庾献顿时不淡定了! 这孽徒坑我啊! 衣带诏的事儿,外间只是传言。 甚至就连很多长安朝廷的人,也只以为是关东诸侯,虚张声势,矫诏而为。 可王允和士孙瑞这些家伙可是真见过的! 那衣带诏可是天子以十常侍毕岚之血,亲笔手书,上面宝光莹莹,根本做不得假。 帐中诸人的眼神立刻就不对了。 庾献心塞。 这特么可是在西凉兵的老窝里。 今天可要被王允这孽徒坑死了。 庾献当初为求自保,不免做的鸡贼了些,可这会儿…… 庾献看着一旁的董白,尴尬的想元神出窍。 董白却似乎没有听到底下的窃窃私语,也似乎没有弄明白王允话中的意思,小脸平静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由国师去走一趟吧。国师智慧过人,想必知道该怎么做。” 庾献这会儿早就已经坐不住了。 闻言反倒趁了心意。 “也罢,我这便去一趟长安。” 说完,并不停留,起身出了大帐。 庾献刚出了帐,就听有人在内大声嚷嚷道,“主公,这道士是个两边下注的小人!切不可信他!” 庾献略等了等,却一直没听到董白有什么回应。 他回头看了看落下的帐帘,心中颇不是滋味,往日的机巧应对,反倒让如今成了一团乱麻。 只是不知此行长安,又会是一番什么局面。 第474章 余晖 庾献寻了贺玄和封明封亮二人,径自离开了军营。 要入长安的话,少不了要和巴山鬼王沟通一下。 庾献虽有自保的信心,但是若有这些巫鬼宗弟子相助,也是不小的助力。 走出里许,就听身后马响。 庾献回头,见李肃正骤马驰来。 等到了跟前,李肃伸手一抛,扔过来一个绢帕包裹的物事。 那绢帕在空中散开,落到庾献手中,竟是一枚小小的金印。 庾献低头,看着掌心那枚金印,诧异的瞧了李肃一眼。 “这是何意?” 李肃有些促狭的上前,“国师怎么走的这般狼狈,连该有的文书都没带齐整。” 庾献刚才只顾要离开那尴尬的地方,竟忘了这事儿。 没有相应的文书,就没法和长安朝廷交涉。 李肃眼神示意了下庾献,“你那徒儿让我把她的金印给你送来了,需要用到什么,自己慢慢写吧。” 庾献轻叹一声,张口将那金印吞下。 又对李肃吩咐了一句,“我走了之后,你好生看着董白,若是事情不能成,带她逃了性命就是。王图霸业,又算得了什么。” 经历了白天一事,庾献有些灰心丧气。 李肃有些深意的说道,“你才要好好留心些,这里出了事,我大不了一走了之,长安城可好进不好出。” 庾献闻言,心中微叹。 有时候这般摇摆不定,纵然一时得意,却未必便是什么好事…… 庾献走的匆忙,白石山的三位弟子也没多问。 他们嘻嘻哈哈着,想着回山之后,该怎么向同门炫耀自己的见识。 等到了和巴山鬼王约定的地方,见了众人,庾献把前事一说。 听到董白已经收服了西凉兵,张松等人无不欣慰。 只要董白再夺回长安,那么刘焉入朝为三公的事情,就彻底没戏了。 知道庾献还要入朝,众人心痒,都想去长安看看。 庾献这次入长安把握不是很大。 能带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庾献和白石山的几位弟子已经有了些默契。这次依旧要了贺玄三人。 常乐听后,百般不肯,固执异常。 庾献无奈,只得将她算上。 张松见常乐得了机会,也有些跃跃欲试。 可惜之前庾献伪造圣旨欺骗了众人,若是张松入了长安,那就瞒不住了。 好在张松不敢违逆庾献的意思,不然光这些就是个麻烦。 张松没能得到去长安的机会,却也不敢怠慢。在他的协助下,庾献顺利的伪造好了文书。 庾献留下巴山鬼王等人接应,带着贺玄他们向长安进发。 贺玄和封明、封亮三人扮作道童。 常乐则扮作了董白的心腹女官。 庾献忌惮这丫头的隐藏属性,生怕她露出破绽,惹出什么麻烦,一路上不厌其烦的交代她和此行相关的事情。 好在常乐虽然调皮,却极聪明,很快就把此行的目的和董白的一些情况尽数记熟。 到后来,常乐被庾献叮嘱的不耐烦起来,用手指索性堵住耳朵,只是笑嘻嘻的看着庾献。 …… 此时长安正风声鹤唳着,把守城门的校尉听说是董白军中来使,慌忙前去回报。 没多久,朝中执政的士孙瑞就急急忙忙的带人前来迎接。 他一见面,就慌忙对庾献躬身拜倒。 庾献正觉诧异。 就听士孙瑞激动的说道。 “国师忍辱事贼,暗中以衣带诏流布关东,这才让关东诸侯不至气馁,起义兵震慑董卓。国师危难之中拔救大汉,称得上功德无量。” 士孙瑞此言一出,白石山的几个小鬼都一脸古怪的看着庾献。 庾献心情复杂,勉强说道,“只是机缘巧合罢了,哪里有什么功德。” 士孙瑞却只当未闻,依旧诚恳的问道,“如今朝中去了奸臣,正是百废俱兴的时候。恰好国师归来,不知何以教我?” 庾献这才察觉出士孙瑞的蔫坏。 守城校尉分明就是以董白使者的身份回禀的,这会儿士孙瑞拿话挤兑住庾献,无非是想让庾献选择立场。 看来,哪怕长安朝廷对庾献的所作所为心有疑惑,一个反复小人的评价也是免不了的。 庾献此时哪里还有回旋余地。 他叹了口气,开口说道,“贫道是方外之人,本就无心这红尘之事。这次过来,也为了徒儿的事情,哪里好妄议朝政。” 庾献此话一出,士孙瑞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随后态度变得淡淡,“那,既如此,不知渭阳君派国师来朝,有何所求?” 董白让庾献来,只是为了迷惑关中诸多势力,象征意义要大过实际意义。 求取侯爵也不过是个引子。 士孙瑞忽然这般倨傲,倒让庾献生出反感。 庾献冷笑一声,索性闭口不答。 不过,这也在士孙瑞的预料之中。 董白不过是一丧家之犬罢了,朝廷何必在她身上弄的不清不楚。 只要敷衍些日子,以董白那点实力,在兵荒马乱的关中,恐怕根本撑不了多久。 既然如此,倒不如让这妖道开不了口。 朝廷到时候喊打喊杀,也不落人话柄。 谁料,就在两人互斗心机的时候,一旁的小巫女常乐却有些不淡定了。 庾献这一路都是在教她,遇到事情该如何应答。常乐虽然淘气,却也不傻,知道这次入城危险不小,势必要小心再三。 这会儿常乐见庾献不答,眼前的老头问的又是庾献反复教过的事情,她有些疑心是不是该自己说话了。 她往日错事做的多,这会儿唯恐想差了。 回头看看三个师弟,却见这三人也是一脸没见过世面且紧张的模样。 常乐得不到任何帮助,只能小心翼翼的开口。 “这个,我知道……” 庾献和士孙瑞都不满的看了她一眼。 常乐心中委屈,赶紧闭紧了嘴。 士孙瑞也不和庾献兜圈子了,索性说道,“朝中事务繁忙,渭阳君的事情还要再议。不如国师先带人去馆驿住下,等忙完了,再和国师商议此事。” 庾献也正中下怀。 他还想找机会去见见刘焉的两个儿子呢。 士孙瑞寻了一个服侍他的令史小官,引着庾献一行前往馆驿,之后便不再理会。 庾献带着几个少男少女在馆驿住下后,就耐不住他们的撺掇,带着他们出来闲逛。 贺玄等人一路看着长安景物,不由啧啧称奇。 这时长安还未经历李傕郭汜之乱,虽然人口稀疏,市面荒凉,但还依稀能看到前汉强盛时的风貌。 巍峨的城墙,宽阔的道路,气魄恢宏的陈旧府邸……都让川中来的这些少男少女啧啧称奇。 庾献也颇感叹。 事实上,从公元一零七年到现在,西北的羌乱已经持续了八十五年。这八十五年陆陆续续的战争,像是大汉身上的伤口,让紧邻凉州的关中持续失血。 而且雪上加霜的是,关中之地不但人口丁壮持续减少,就连土地也在反复开垦后慢慢失去地力。 抛荒的土地越来越多,能耕种的土地出产越来越少。 庾献看着这没落的雄城长安,仿佛在看着大汉最后的余晖。 第475章 主劫之妖 庾献带着几人在街市上慢慢走着,顺便寻思着该如何去找刘焉的两个儿子。 走的累了,索性在一处露天的酒摊子上坐下。 谁料,刚坐下没多久,庾献就是脸色一僵,接着不可思议的看着长街尽头走来的一人。 那人穿着七色彩衣,头上拢着竹冠,做道人打扮。 只是本该云游四方的逍遥身,却目光阴鸷,无半分祥和。 庾献看着此人,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野鸡道人! 自从庾献被封为国师后,时不时就被人叫做妖道。 可庾献心里明白,他不过山中一道童而已。最多也就是有些奇遇,意外介入了这世间的风云际会。 但是说破了天,和野鸡道人一比,自己就是个弟弟啊! 想当初,汉灵帝为了镇压这妖孽,不但卖官鬻爵,穷尽财富在皇宫之中建造鸡鸣堂,以黄金大柱造成阵法,还以曹操、袁绍等极有气运的豪杰组建西园八校尉镇压。 这道人一出世就焚烧洛阳,天下震动。 这特么才是真妖道啊! 只是庾献想不通的是,它来这里做什么? 该不会…… 庾献正心惊。 那野鸡道人却目不斜视,向庾献直直的走来。 庾献有些不淡定了。 他稳了稳心神,起身主动招呼道,“道长别来无恙?” 野鸡道人微微一顿,上下打量了打量庾献。 接着记起了什么似的,笑道,“原来是你。” “你在洛阳坏了我的好事,不过倒也免了贫道阴德有损,这件事就一笔勾销了。” “你时辰未到,倒是我来的早了。” 庾献本就摄于野鸡道人的威名,对他充满警惕,此言一出,那点蒙昧的灵性立刻被点醒。 他神思一静,心念电闪。 “时辰未到?” “来的早了?” 这话中的意思,让庾献情不自禁开始战栗。 他是修道之人,岂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 人若遭逢天数,必有前来点破之人。 若是灵性蒙昧,免不得劫数上走一遭,死无葬身之地。 若是平素积攒功德,关键之时心头灵性不失,那上天也无绝人之路。 野鸡道人前来,言辞虽然含糊,话已经说的明明白白。 正是庾献那保全洛阳百姓的一点善念,让庾献识破了这盘中之谜。 庾献心头大震,当下顾不得其他,飞速的思索起来。 他有三运加身,平生无必应之劫。若是上天要收,只可能是他作死,招惹到了牵涉王朝更迭的世界剧情。 庾献平时本就小心,生怕落个王莽一样的下场,干涉历史线也都小心翼翼。 就算是帮助董白复仇,也是反复推算过的。 李傕和郭汜虽有执掌天下四年的气数,可此时天下的重心,已经转移到了河北、山东和豫州三地的争夺。 袁绍在龙凑之战刚刚击败了公孙瓒,旋即就在巨马水惨败,被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杀的屁滚尿流! 仰仗袁绍庇护的曹操,兵临兖州,大破再度起事的黄巾余孽,得到了足以改变他命运的青州兵! 袁术也凭借袁家的威望,连夺南阳、淮南等天下精华之地。最强盛时,甚至要袁绍和曹操联手才能抗衡。 这个时代的英雄 已经纷纷登上舞台,和他们相比,这落魄的关中之地,只是不起眼的一个角落。 庾献以董白代替李傕郭汜,连打擦边球都算不上。 那到底是自己怎么作死的呢? 他此时灵性不失,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这次前来长安,是为了解救刘焉的两个儿子。 那两个作死小能手,在历史上籍籍无名,他们的死活本不重要。但若是他们活着回去的话,却很可能会影响刘璋的继承顺位。 一旦最年幼的刘璋不能如愿成为益州牧,那刘备入川这个重要历史线,就彻底崩坏。汉朝也凭空就少了四十年苟延残喘的气运。 难道问题出在这里? 野鸡道人说他来的早了,莫非来收自己小命的就是这个大妖魔? 庾献一抬头。 野鸡道人正和贺玄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 野鸡道人面色玩味,贺玄则是横眉竖眼,对野鸡道人的这番打量很是反感。 若非这道人看着就不凡,贺玄早就出声喝骂了。 野鸡道人也不着恼,看了贺玄一会儿,开口笑道,“我看你颇为顺眼,也帮你掐算一下吧。” 庾献闻言也瞧了贺玄一眼,不知道这个嚣张小子哪里让野鸡道人看顺眼了。 野鸡道人说完,扬起手,掐指细细算了起来。 过不多久,就有些惋惜的说道,“你的时辰已经不远。你生性嗜赌,之后就算十赌九赢,只怕也落不下什么好下场。” 贺玄听了顿时无名火起,他怒声道,“你这野道士,不会说话就闭上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野鸡道人哈哈一笑,不但不怒,反倒觉出几分闲趣。 他是汉末这场大劫的主劫之妖,秉持天意而行,岂会和一个小巫一般见识。 他顺便又看了常乐一眼。 手指略一掐算,又摇头惋惜道,“你这小丫头虽然顽皮,但心地不坏,可惜,时辰也快到了。” “什么?!”常乐的小暴脾气一点就着。 这臭道士竟敢咒她! 咒一个巫女?!! 老子在四川,想打哪个打哪个,你居然敢咒我? 常乐那个气啊。 她二话不说,直接倒头趴在桌子上,暗搓搓的开始施展自己的巫术。 野鸡道人自然看到了常乐的小动作。 不过他是何等人物,岂能在这个小巫女这里翻了车。 他淡淡一笑,也不在乎常乐气的咬牙切齿,又看向封明封亮两兄弟。 掐算之下,也都没有太好的结果。 常乐趴在桌子上冒冒失失就开始暗算人,脸上刚刚露出喜色,胸口就像是被大锤击中一样,一口鲜血喷了来。 常乐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嘴巴一张,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剧烈的痛楚让她眼前一黑,昏倒在桌上。 众人大吃一惊,白石山众弟子更是又惊又怒,赶紧上去查看。 野鸡道人神色自若,哑然笑道,“不自量力。我是何等根脚,也是你能暗算的?” 贺玄闻言大怒,“你这妖道,也太过猖狂!敢不敢和我来赌一局?” 野鸡道人扫了白石山众弟子一眼,哈哈一笑,“川中诸巫,气数已经尽了。若是还不肯知天数,这次大劫,俱将齑粉,何况你们几个小儿?” “那首巫一族用尽心思,又能苟延残喘多久?也罢,待此间事了,贫道就入川,先杀鬼姬巫颜,再尽诛十地鬼王。将周公姬旦未完之事,重新做个了断!” 庾献闻言色变。 这野鸡道人好大的口气,竟然敢扬言尽灭巫鬼宗门。 第476章 常乐的巫术 野鸡道人说完,睥睨四望,威风凛凛。 众人皆是修行之人,如何感受不到这大妖魔身上的的滔滔凶焰。 贺玄等终究见识少些,声势被夺,一时呆愣。 庾献更是早知这妖魔厉害,暗中戒备。 野鸡道人见诸人缓过神来,皆有愤怒之意,形于颜色。只不过碍于修为,不敢当众撕破面皮。 他只觉玩弄人间,心思舒畅,大笑道,“也罢,就给你们留个念想。” 说着,往怀中一摸,取出一支五彩羽毛。 他略带揶揄的说道,“我自知你们有些巫术手段,心中不服。如今我就给你们留下一支我身上的羽毛,你等可以回去求教师门长辈,哪个自恃有本领的,可以尽管使来。” 庾献听了心中微惊,这野鸡道人怎么这般托大? 对于那些修为精深的巫师来说,妖物身上的羽毛麟爪都可以作为施咒的媒介。有些阴损的手段,更是可以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野鸡道人拿出自己的羽毛来,岂不是平白多了后患。 野鸡道人将手一松,那五色羽毛飘落了下来。 看着轻薄,却如同锋利的金铁之物,“咄”的插在桌面上。 野鸡道人开口冷笑道,“贫道的羽毛在此,川中诸巫都可以试试,若是尽都反噬死了,还免了贫道赶路的麻烦。” 野鸡道人说完,施施然转身离开。 走了数步,庾献恰好眨眼。 左眼一眨睁开,眼中已经没了野鸡道人的身形。右眼之中,野鸡道人却还在慢慢走着。 庾献吃了一惊,用力挤了挤双眼,哪里还有野鸡道人的身影。 庾献这才知道厉害。这大妖魔的修为如此深不可测,也不知道川中巫鬼宗门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庾献看了常乐一眼,向照顾她的封明问道,“你师姐伤势如何?” 封明自幼修行巫术,对常乐这种状况也不陌生。 他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寻常的巫术反噬。休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无妨了。” 庾献想了想,心中拿定了主意。 他对众人淡淡吩咐道,“长安也是是非之地,这里的事情应该尽快做个了断。你们设法去打听打听,问问益州牧的两个儿子住在哪里,得了消息就赶紧回报。常乐就由我先把她带回驿馆。” 经历了刚才的事,众人也不愿意在长安多待,听了此令,都各施手段四处去查探消息。 …… 野鸡道人慢慢悠悠出了长安城。 他正行着,忽然微微一笑,向城外荒僻的道路上走去。 不知何时,他身后已经跟上了一个极为美貌的女子。 野鸡道人只作不知,慢慢行着。 等到了一处荒丘,野鸡道人转身,悠然回望。 那美貌女子不闪不避,也停下脚步。 野鸡道人见状,心中暗暗称奇,他打量了那女子一眼,口中淡淡的说道,“哪来的小妖物,这般不知分寸,也敢寻我的麻烦。” 那美女闻言轻笑一声,虽未刻意,俏脸尽是妩媚之意。 “道长好大威风,不愧是这一世的主劫之妖。” 野鸡道人猛然被人道破根脚,不由面似寒霜,恶狠狠的盯着那女子喝问道,“你既知贫道是谁,为何还敢跟踪?你到底是何人,又有何图谋?” 随着野鸡道人的大喝,他身上的妖魔气息再也不能遮掩,熊熊烈烈的气息,肆意的向前宣泄着。 若是寻常人,恐怕光是这阵势,就能吓破肝胆。 然而那女子却仿佛什么都没感受到一样,向前盈盈一拜,柔声说道,“小女子叫做貂蝉。来见道长,不过是出于好奇,想看看这一世的主劫之妖什么样子,并没有什么恶意。” “貂蝉?” 野鸡道人自然不会轻信这女子的鬼话,得了她的名姓,索性闭嘴,飞快地掐算起来。 只是原本该响应无误的命数,这会儿却算的颠三倒四,因果混乱。 野鸡道人脸沉似水,飞快地看了貂蝉一眼,又再次掐算起来。 那貂蝉耐性十足,一直到野鸡道人掐算了四五次,脸上都没露出一丝厌烦。 那野鸡道人终于放弃了手中的掐算,微眯着眼睛,看向貂蝉。 冷淡的话语,流露着毫不掩饰的杀机。 “想不到道友这般有来历,竟连天数也可以遮掩。” 貂蝉听了,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忽然笑的花枝招展起来。 野鸡道人见状,只是冷冷站着。 貂婵这会儿已经收起了心中的忌惮,一双美目,信心十足的看着野鸡道人。 “原来这一世的主劫之妖不过如此,连自己中了暗算都不知道。” 野鸡道人心中燥怒。 他抬手一扬,便有数团火焰围绕着两人漂浮。 这火焰不是寻常的世间火,而是蕴藏了五德之力的灵火。这五团火焰看着温驯,实则蕴含了恐怖的威力。 当初野鸡道人逃出洛阳宫的时候,就是使用这样的灵火,烧开了控制他的枷锁。 貂婵本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她微嘲道,“怎么,刚才道长只顾着耍威风,连自己手指被人换了,都毫无所觉吗?” “什么?”野鸡道人猛然色变。 他慌忙将手中摊开在面前。 有了貂婵的提示,他这次一眼就看到了刚才被他无视的一个细节。 他的右手食指,竟然比中指还长出一截。 野鸡道人的食指和中指,竟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人交换了过来。 如此一来,因果错乱,颠倒常理,那还能算出什么结果? 野鸡道人脸色铁青,紧紧的攥紧了拳头。 ——要出大乱子了! 这恶作剧发生在旁人身上也就罢了,可野鸡道人还有引导劫数的使命。被人毁了这推算之能,后果可想而知! 野鸡道人红如火炭的双目死死的注视着貂婵,仿佛面前这妖女,就是那个自不量力的小女巫一样。 他本就心性偏狭,最爱迁怒,这会儿更是怒急如狂。 野鸡道人那如火炭般的眼珠,盯了貂蝉一会儿,忽然纵身一跃,竟是毫无征兆的向貂婵一拳打去。 貂婵来见野鸡道人时,早就有做过一场的打算。 这会儿见他逞凶,也不意外,腰肢如同没有骨头一样,灵活的一个躲闪就避开了野鸡道人这饱含恨意的一拳。 紧接着,还未等貂婵反击,野鸡道人的目光向那几团火焰一瞧,那烧的四周元气不断坍塌的“肾中虚火”立刻张开火焰大口,一口向貂婵吞来。 第477章 逃窜 貂蝉呵的笑了一声,身后无声无息的闪出一条火红的狐尾招摇。 她的体型虽然算不上娇小,但是在长达丈余的狐尾下,也显露出不对称的妖异。 泛着光泽的红色狐尾,柔韧有力,如同游鱼一样,灵活的搅动着四周的天地元气。 随着狐尾的搅动,原本丰富活跃的五行之力,迅速的褪去属性,变得死气沉沉。 野鸡道人冷眼看着,貂蝉四周的天地元气轻易被搅散扑灭,却仍旧无动于衷的用火焰烧来。 那火焰进入貂蝉身遭的区域,本该无声无息的熄灭。 谁料,那烧的周围元气不断坍塌溃陷的火焰,竟是无视那片死气沉沉的区域,仍旧漫卷上来。 虚火烧来,貂蝉不由大吃一惊。 只是此时再想应对,已经来不及了。 她慌忙叱喝一声,火红的狐尾迅速将自身卷住。 等到火焰落在身上,貂蝉才察觉出问题。 那火焰不但没人任何炙烤之感,而且仿佛没有温度一般。但是在这火焰的舔舐下,她身躯中一些微弱的血流经脉正在慢慢干枯。一些妖力细微的地方,也开始慢慢崩解。 貂蝉的脸色一黑,惊怒道,“水德之火?” 说着,魂力外放,将自身包裹。 野鸡道人见虚火侵蚀不进去,也不意外,又将大团的心头火驱赶来烧貂婵。 貂蝉见状不由咬牙切齿起来。 水德之火和心头火专烧人的肾脏、膀胱和心脏,能够干枯体内液体,消耗生命源泉,将人烧的如同枯木败絮一般。 专攻这三处的火焰对妖类尤其有用,后世还有个大名鼎鼎的名字,叫做三昧真火。 压制这等火焰只靠天赋本能已经没什么效果,只能动用妖魂之力。 可妖魂之力固然能驱除体内的五德之火,但是若不能解困,最终只能被生生炼死。 但和这危险处境比起来,貂蝉心中的震撼却一点也不少。 如今人道大兴,就算妖类主劫,也无非推波助澜,点醒道途而已。 此妖为何本领如此强横? 这时,貂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眼睛弯弯的眯了下来。 她口中轻笑道,“原来如此。都说鸡有五德,想不到这天赋属性被你化用的如此之妙。” 野鸡道人闻言,用那火炭般的眼珠看了她一眼。 接着口中吐出一口清气,让那火焰越发旺盛起来。 貂蝉见野鸡道人不应,不由大怒。 她口中大喝一声,“是不是?!” 随着貂蝉的大喝,她那如花似玉的面庞猛然变成了一个火红色的狐狸头。那狐狸头尖尖长长的嘴巴张开,发出尖细如同婴儿嬉笑的狐鸣。 野鸡道人猝不及防下,吃了一惊,那火焰稍窒,貂婵已经化为女子之身,得意的哈哈一笑,冲出了火焰的围堵,不知去了哪里。 野鸡道人立刻反应了过来。 接着如同受了奇耻大辱一般,满脸涨红起来。 就算修行多年,但是鸡对狐狸的恐惧仍旧深深的扎在血脉之中。貂蝉忽然显出原形,借着那短暂的位阶震慑,竟是趁机找到机会逃出火海。 野鸡道人那火炭般的眼珠疯狂的四下乱看,口中咬牙切齿道,“大胆妖狐,等贫道拿住你,必将你炼为灰烬。” 说完,七色道袍一甩,倏忽间化为七个道人。 这七个道人怒气冲冲的各选了一个方向,向前追去。 …… 到了晚间的时候,四处打探消息的白石山三小鬼赶回了驿馆。 这三人各有手段,打听来的消息五花八门,其中有不少有用的东西。 刘焉的两个儿子,左中郎将刘范和治书御史刘诞,原本作为董卓的人质被软禁,可在董卓身死之后,就恢复了自由之身。 不但如此,他们最近还频频活跃于朝廷各个衙门中,筹划什么事情。 庾献听了有些不解,“刘焉怎么说也是一方牧伯,朝廷中人难道就没什么防备吗?” 这帮朝廷三公可不是省油的灯。 只要牵扯到他们的利益,就连董卓这样的强人,都能被发动政变,乱刀砍死。 何况刘焉的身份更加敏感。 若是刘焉打通汉中要道,带着西川将士,兵进长安,随后拥护着天子重回洛阳。 那整个朝堂,谁还能制约拥有汉室宗亲的身份,又成功上洛的刘焉? 封明听了说道,“这事儿我也打听了,如今主持朝堂大局的士孙瑞性格温和,不够强势。反倒是司隶校尉黄琬,在朝堂拥有更大的声音。刘焉的母亲姓黄,正是黄琬的亲姑姑,这两人乃是正儿八经的表兄弟关系。刘范和刘诞就算私底下搞些小动作,谁又敢多说什么。” 庾献闻言点头,“原来如此。” 这样一想,庾献越发觉得有些不妥。 在原本的历史上,此时执政的是刚愎自用的王允,刘家兄弟自然不敢这么跳。等到李傕郭汜打下长安后,他们虽然勾结韩遂叛乱,但是在强力的飞熊军面前,也很快被扑灭。 如今形势出现了很多变化,西凉军又刚刚经历了火并,正是元气大损的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变数,说不准,真能让这两个家伙逃得一命。 第二日一早,庾献正犹豫着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就听贺玄一脸紧张的进来说道,“庾师兄,驿馆外隐隐约约埋伏了不少兵马,不知道是不是冲我们来的。” “嗯?”庾献警惕起来。 他起身正要出门观望,就见回廊远处,似乎有人向这边窥伺。 庾献皱了皱眉,打消了主意,重新回了堂上。 随后对贺玄不动声色的吩咐道,“朝廷没理由这时候撕破脸,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你暗中出去打听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等到贺玄离去,庾献慢慢起身,去看了看遭受反噬的常乐。 常乐的状况比庾献预想的还要糟糕,这会儿不但没有半点好转,反倒是有恶化的迹象。 庾献轻叹一声,神色变得无比复杂。 从葫芦中时起,庾献就知道一件事情。 董白可是个相当果决的妹子啊…… 一直到了天色擦黑,贺玄才得到了些消息,匆匆赶了回来。 早就等的心烦意乱的封明,急忙忙的问道,“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等坐下,贺玄就满脸怒容的说道,“白天还打听不到什么,临到傍晚,外面就开始纷纷传言。说是李傕和胡轸带兵攻破了池阳的关中兵大营,已经开始向长安进兵了。徐晃也在昨日突然舍弃了坚守的潼关,对徐荣和段煨发动了猛攻……” “什么?”封亮听了,气的满脸涨的通红,“咱们还在长安呢,怎么就打起来了!那咱们怎么办?!” 贺玄咬牙切齿道,“还能怎么办?咱们被董白那丫头给卖了!看这样子,咱们前脚出了军营,后脚传令兵就跟出来了!” 第478章 分头行事 封家兄弟不约而同的回头去看庾献。 庾献心中有数,面上带了一丝尴尬。 他有想过,董白会因为董卓的事情和自己生出芥蒂,却没想过,竟是这般激烈的转瞬反目! 庾献甚至不太确定董白是再次被斑斓给盗号了,还是董白就是这样的董白。 庾献努力平静神色,对三人果断说道,“事到如今,也不必想太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逃离长安。” “若是光咱们几个,这也算不得什么。可如今常乐身负重伤,必定会拖累我们的速度,想要全身而退,就得另想法子了。” 封亮闻言问道,“那庾师兄是怎么打算的?” 庾献想了想,对他们说道,“咱们还是要分散撤离,明日我会设法引开长安朝廷的注意力,到时候你们就见机行事,护着常乐离开长安,先去和巴山鬼王会合。” 三人对望一眼,他们显然都知道庾献主动做饵的风险,贺玄犹豫了一下,主动开口说道,“师兄,要不我和你一起?有封明封亮在,足够照顾的了常乐师妹。” 庾献摇头,“事情是我惹出来的,自然该我承担。何况常乐伤势不见好转,还不知道有没有别的隐患,你们三个都在,也能多些照应。” 贺玄闻言也不坚持。 “好!师兄也要小心些,若是事情不成,也不要太过勉强。等我们寻了巴山鬼王,可以再想办法来长安救人。” 庾献和这白石山的三小鬼相处的颇为融洽,此时分别,也有些不舍。 昨晚他一直都在思量一事,这会儿忍不住对贺玄说道,“师弟,你还记得昨天那妖道对你说的话吗?” 贺玄闻言撇撇嘴,“又不是什么好话,惦念这个做什么。哼,那家伙伤了常乐,以后等我修行有成,一定要给他好看!” 庾献却不这么看。 野鸡道人说贺玄时辰不远,只怕这小鬼真的命数不长了。 庾献心头黯然,碍于情面,却不好直接明言。 只是庾献终究不能眼看他平白送命,只得刻意提醒道,“那妖道来历玄奇,不是等闲之辈。他肯平白点醒你,是你的福缘。” 贺玄有些不满,怏怏说道,“莫非师兄也觉得我是短命之人?” 庾献自然不会和这小鬼置什么闲气,他不理会贺玄的情绪,继续叮嘱道,“那妖道说你之后会十赌九赢。可十赌九赢,终有一输。这里面未必没有启示。” “我知道赌术是你的道途,可若想赌赢离场,就不要拿自己输不起的东西来下注。” 庾献很是怀疑,野鸡道人所说的十赌九赢其实就是在明牌提醒,贺玄在之后会连赢九次,随后输掉自己的性命。 可是这等玄机,谁又能说的明白?焉知庾献所想的这些,不是来自天意的误导? 贺玄嘿嘿一笑,既没有许诺,也没有拒绝。 第二天,庾献慢悠悠的起身出门。 到了门口的时候,不出意外的遇到了阻拦。 驿丞匆匆忙忙的赶来,高呼道,“国师哪里去?” 庾献瞧了那驿丞一眼,明知故问道,“怎么?我不能出门吗?莫非你还要软禁我?” 长安朝廷显然是还没拿定主意,该怎么处置庾献这些人。 底下做事的人,也不敢妄自揣测。 那驿丞只得苦笑道,“国师此来是为西凉军的事情,若是朝廷诸公正好有军国之事要寻找国师,岂不是就错过了?还请国师以大局为重,稍忍耐些。” 庾献听了笑道,“我也不往别处去,只是要去见一见左中郎将刘范。我从川中来时,捎来了他的一封家书。这刘范乃是司隶校尉黄琬的表侄,莫非这点情面都没有吗?” 驿丞闻言倒是松了口气,笑道,“若是如此,倒也不用国师费心了。今天治书御史刘诞家有喜事,早上的时候,还见左中郎将从前街打马去赴宴。等他回来时,下官可让人将他叫住,国师再给他书信不迟。” 庾献听了,欣然道。 “正巧也要见刘诞。” 驿丞闻言一脸的苦色。 庾献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道,“我也不为难你。刚好我也不识路,你可令人当先开道,陪我同去。若是朝廷诸公寻我,也不至于急切间找不到人。” “这……” 驿丞犹豫了一下。 接着转念想到,朝廷之所以软禁此人,不立刻处置,无非就是因为董白攻势甚猛,让他们看到董卓当年的影子。 朝廷尚且要留上一线,何况是他这等人物。 再说,只要自己带着兵马重重围裹,庾献在哪里也没什么分别。 那驿丞苦笑道,“既然如此,下官这就安排人手。” 不一会儿,驿丞准备停当。 庾献出门一看,不由莞尔。 在驿馆列队的兵士足有数百,一个个都带着长枪劲弩,看着庾献如临大敌。 甚至在人群之中,还有几个路人打扮的中年儒生。 驿丞倒是面皮颇厚,睁着眼说瞎话道,“国师肩负重任,一身安危,关系甚大,下官岂敢轻忽。” 庾献笑道,“无妨,前面带路。” 就在庾献跟着大队兵马前往治书御史刘诞家时,防守明显疏松的驿馆中,白石山的几位弟子也做好了准备。 先是许多斗鸡趁人不备从后院的井沟中钻出。 接着那些斗鸡见左右无人,迅速的化为一个少年。 随后,摇动骰子的声音响动,又有两个少年爬上墙头。 在一个少年身上,还用背尸的手法,以锁链在身后吊了一个少女。那少女额上胸前贴满了纸钱,脚下的鞋中则撒满黄土。 虽然这少女看上去已经身体僵硬,全无气息,但是对她的生机却无半点损耗。 两少年在墙头对望一眼,都为自己的想法得意。 常乐身负重伤,身体又柔柔软软的,抱起来很是麻烦。 如今使用巫鬼宗门的咒术封印之后,不但可提可背,而且只要再用封亮的吊死鬼吊住她的脖颈,甚至还不会晃动。 奔跑跳跃什么的,也颇省心。 贺玄记得庾献的吩咐,小声对两人说道,“咱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等会儿看庾师兄那边的情况,再做打算。” 第479章 芳兰 庾献被浩浩荡荡的兵马前呼后拥着,一路往治书御史刘诞家中行去。 这几日,董白再起的消息,在长安城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街面上颇有人心惶惶的意思。 面对这局势的变化,刘范和刘诞这两兄弟,却大为兴奋。 虽说如今汉中还未攻破,刘焉的上洛之道并未打通,但是这并不妨碍刘家兄弟施展他们的权术手腕。 他们积极的拜访朝中大臣,又不断派出信使引诱韩遂。 和庾献所想的不同。 这两兄弟并没有天真的以为韩遂真的会来帮助他们父子掌握朝堂,而是他们希望利用韩遂和韩遂背后的羌人,给长安朝廷一个沉重的压力。 如今董白再起,不但李傕、张济归附,听说就连以胡轸为首的西凉降将们都纷纷再度叛逃。 现在朝廷作为依仗的关中诸将,到底有多少忠诚,恐怕连执政士孙瑞心里都没底。 若是再有韩遂大举入关的消息,那长安朝廷唯一能指望的,就只剩下刘焉这个坐镇一方的汉室宗亲。 只要设法让天子下一封明诏,令忠心汉室的苏固投降,那刘焉就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汉中,随后兵出秦岭,掌控长安。 这两兄弟正在府中秘密谋划着,忽听家人回报,说府前有一道人求见。 待问了姓名,听说是庾献。 不由大吃一惊。 刘范不敢置信的同刘诞商议道,“这道人被董卓拜为国师,又为董白出使长安,这会儿来寻我们做什么?” 刘诞倒是想到了之前的传闻,压低嗓门开口说道,“我倒是想起一事。听说这妖道投了咱们父亲,还辅佐他攻打汉中。苏固还因为这件事儿派人告到了朝廷。也正是因为这样,董白才带兵离开长安,成了长安之乱的漏网之鱼。这次他来寻我们,莫非是有川中的消息?” 两人合计了一会儿,向家仆问道,“那道人是自己来的吗?” 家仆连忙说道,“还有很多馆驿的兵丁。” 刘诞闻言心里有了底,“既然如此,想必也没什么要紧的大事。那就大开中门,迎人进来,免得招惹朝廷猜疑。” 庾献等了一会儿,就见刘诞府上中门大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笑着迎出门来。 “国师,我家主人正在堂前恭候。” 庾献点点头,说道,“好。” 说完,回头看看那馆驿的官员,毫不在意的说道,“你呢,要随我一起吗?” 那驿丞也不避嫌,笑眯眯的说道,“既然国师相邀,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示意了左右一下。 庾献和驿丞刚进了中门。 两旁的甲士就分成两队,在一个个要害位置,架弓搭弩,将府邸团团围困起来。 有个带队的军侯上前,拔出长刀用刀锋在门环上一撬,将那门环拽了下来。 随后又有两个武官上前,在门环的位置,扣上了两个虎形的青铜兽首。接着,割破手指,滴血在那兽首之上。 受到鲜血的刺激,这两个兽首很快苏醒过来,它们的眼珠转动一下,沉默的注视着宅内的一切动静。 刘府的下人见这般阵势,哪敢阻拦,只想着等会儿怎么能暗中通知主人一声。 庾献自然也察觉到了那两道一直紧盯自己的目光。他神色不变,仍旧慢悠悠的跟在那管家身后向中堂行去。 不一会儿就见一处高大的堂屋,台阶下站着两个神高气昂的年轻男子。 他们一脸审视的打量着过来的庾献。 姿态虽然刻意恭敬,却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庾献也不在意,边上前走,边含笑问道,“可是治书御史?” 刘诞闻言,笑着点头,“不错。国师远来辛苦。” 庾献不答,又看向另一人,“可是左中郎将?” 刘范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应了一声。 “是我,国师寻我们兄弟何事?” 庾献打量了这两人一眼,不由开口赞道,“不愧是刘益州的儿子,果然风采过人。” 实话实说。 刘焉本身就长的不错,这两个儿子遗传了几分刘焉的长处,兼且又年轻,各个容貌不俗。 而且这两人都是雄心勃勃之辈,更为他们添了几分自信神采。 刘范和刘诞见庾献说的客气,两人对望一眼,心中有些纳闷。 不知此人到底是什么来意? 心中纳闷着,口中却忙谦虚道,“小子岂敢。国师谬赞了。” 庾献一边慢慢上前,一边摇了摇头,惋惜的说道,“只可惜,芳兰生门,不得不锄。” “嗯?” 刘范和刘诞闻言尽皆愕然。 还没等这两人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庾献的手一翻,从道袍中露出紧紧握着的一柄短刀。 什么?!这! 刘范和刘诞脸色大变,转身就要逃走。 可惜庾献早有预谋,哪能容他们就这么开溜? 庾献的身躯猛然鼓胀,生出一股神力! 接着抢上一步,在这两人全无抵抗之下,先是手起一刀割断了刘诞的喉咙,接着反手一拍,将这匕首重重的拍入了刘范的心口。 看到刘诞和刘范,如同木桩一样干脆利落的扑倒,庾献心中的一块大石才总算落地。 只有亲手解决了这后顾之忧,庾献才能毫无牵挂地踏上逃亡之路! 紧跟在庾献身后的驿丞,不敢置信一般呆呆的看着庾献突然暴起,短短时间连杀两人。 等到刘焉的两个儿子全都身死,驿丞这才猛地打个激灵,浑身颤抖的如同筛糠一般大叫道,“来人!来人!快来人拿下这妖道!” 庾献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 那驿丞这才意识到,此刻自己才是离庾献那凶人最近的。 他吓得浑身一软,再也站立不住。脸上涕泪交流而下,“国师!国师!下官也是听命做事!下官是听命做事啊!” 庾献撇了撇嘴,目光刚落在此人身上,就听外边咻咻连声,不知多少劲弩向这边攒射而来。 庾献此行,除了解决刘家兄弟这个隐患,还是为了吸引长安守军的注意,为白石山的几个小鬼创造机会。 他当即大笑一声,“来的好!” 话音落下,口中鼓荡起长风,向那射来的劲弩吹去。 这些劲弩在这么短的距离激发,单论起杀伤力,就算是坚韧的牛皮,也会被射的千疮百孔。 然而这些射出的弩箭,落在庾献的风中,却仿佛陷入了泥泞的的沼泽,卷入了旋转流深的暗流,还未等靠近,就纷纷摔落在地! 第480章 混乱 庾献没有趁手的兵刃,自然不会给这些士兵缠斗的机会。 他打落弩箭,随手一抛,大把豆子落地。 这些豆子落地化生,变为一个个黑盔黑甲的士兵。 或许是因为庾献的兵法越发扎实,那些士兵变幻不定,模糊不清的容貌,都有些像模像样了。 这些黑盔黑甲的士兵不知畏惧,呐喊着向府门杀去,打算一举冲破守兵的包围。 墙头上的弩兵再次疯狂射箭。 因为之前攻击庾献没有效果,这次他们的目标转为了那些黑盔黑甲的士兵。 庾献索性也不理会,只是跟在那些士兵身后慢慢向府门走去。 刚到府门前,那门上早就伺机而动的兽首猛然跃出,张开血盆大口向那些士兵吞来。 庾献毫不在意的就要踏出府门,谁料忽然间一道道兵法落下,那些豆子化生的士兵仿佛烈日下的冰雪一样纷纷消融。 那原本作势要攻击士兵的兽魂,也猛然掉头,向庾献撕咬过来。 庾献之前在人群中见到那些儒生打扮的人时,心中就有过预感。 想从这包围中脱身而走,绝不容易。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这些人不是使用儒术的书生,而是专门用来克制自己兵法的兵法家。 这种驱散类的兵法,主要是以自身的杀伐之力,干扰战场内的杀气,破坏其中的兵法结构。 这类兵法消耗极大,效果却有限,而且不像其他兵法那样,在强化战力上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但和“闻风望气”这类辅助兵法一样,擅长驱散的兵法家,也是一个完整幕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庾献反应极快,一边快速的补充士兵,一边挥拳重重的向那撕咬来的兽头砸去。 庾献不知这兽首有什么古怪,挥出的拳头极重。 一拳打去,手上的触感竟然如同击中了活物一般。 那虎形兽首痛呼一声,重新退入那门上的铜器之中,化为了冷冰冰的青铜器物。 另一支兽首却趁机寻到空档,猛的张开大嘴,死死的咬住了庾献的肩头。 庾献吃痛之下,正要反击,那兽首却灵活的往回一缩,也想要重新缩回门上的铜器之中。 于此同时,之前那被庾献击退的青铜兽首,又眼珠转动,盯在庾献身上。 庾献看了看身上的伤口,冷笑一声。 “不过如此。” 说着,身上的道术发动,疯狂的汲取着四周的木属性原力。 那厚重的木门在短短时间腐烂成一堆朽木,扣在门上的两个青铜兽首,也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庾献上前,随意的一脚将一个青铜兽首踢飞。那踢飞的兽首又撞在另一个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正好大蓬的箭雨兜头向庾献射来,庾献一时不慎,竟被一箭射中肩膀。他这才发现,自己身边围绕的狂风已经被驱散兵法刷的极为稀薄。 庾献皱了皱眉头。他看看四周乱成一团,喊杀不断的战场,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已经吸引了足够多的注意力,必须在吕布、张辽这等猛将赶来前,尽快退出长安。 庾献随手拔掉那长箭,肝脏中涌来的生之气息立刻收紧了伤口,快速的愈合着。 ——撒豆成兵! ——吞烟吐雾! ——人马如龙! 庾献瞬间火力全开!浓浓的烟雾从庾献口鼻耳目,衣服缝隙中不断涌出,转眼间就将他淹没。 接着这烟雾四下蔓延,迅速将那些长安守兵吞噬其中。 那些兵法家慌忙驱散着烟雾,谁料面前的烟雾刚刚驱散,立刻露出了埋伏在其中的道兵。 负责指挥这些兵马的校尉脸色大变。 “不好!速退!” “放箭!” 那些长安守兵慌乱之下,连忙一边向烟雾中胡乱射击着,一边试图退出浓雾的范围。 庾献此时早已趁机逃出围困,凭借着永不衰竭的体力,飞快地在长安城中奔窜。 城中的骚动很快惊动了更多的驻兵,他们一边敲响锣鼓呼唤援兵,一边飞速向朝廷回报。 士孙瑞正在朝堂主政,听闻庾献杀了刘焉的两个儿子,又脱出围困,制服不得,连忙向群臣问道,“妖道不思报效国恩,正在城中为祸,现在该如何是好?” 黄琬正心如刀割,闻言发怒道,“该速去城外大营,请温侯回来擒杀此人!” 杨彪闻言,连忙反对道,“董白来势汹汹,离城已经不足三十里,温侯岂能轻易离开军营?” 黄琬听了,怒目瞪着杨彪,“那妖道诡计多端,手段不俗。如今朝廷人物凋敝,除了温侯,何人能够制服他?” 杨彪心中早有主意,当即不慌不忙道,“司隶校尉莫急,前凉州牧李儒昨日进城来投,他手中有些兵将可用。何不令此人去捉拿庾献,也算将功赎罪。” 黄琬皱起了眉头,抗声道,“那李儒有毒害少帝的嫌疑,若非怕关中诸将多心,老夫早就让人将他推出去斩了。就算如今,等温侯退了董白的兵,稳住当前局面,老夫也少不了要和他算账。这等人物,如何可用?” 侍中赵温见两人争吵,笑眯眯的在旁和声细气的说道,“司隶校尉莫要焦躁。如今朝廷用兵于外,城中确实没有多少堪用的人物。若李儒言过其实,死在庾献手中,那自然一切休提。纵是他擒拿了庾献,立功回朝,也不妨碍再做计较。” 黄琬立刻明白了赵温之意,当即说道,“好,那就速速传令,让李儒快去擒拿此人。” …… 那日李儒从军营中逃出后,就带着小股追随他的兵马,在关中浪荡。 等到听说董白彻底整合了西凉兵,已经和朝廷反目,李儒这才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 于是,他冒着极大的风险,再次投靠了长安朝廷。 原本朝廷肯用李儒,除了他手握一部分西凉兵外,最主要是希望通过李儒能稳定西凉的局势。 如今李儒虽然丢了西凉兵,但只要董白还活着,那他依然有存在的价值。何况,留一无害之李儒,还能做样子给那些关中降将们看。 朝廷虽然憎恨李儒,却也只能强忍着恶心,将此人隆重接纳。 庾献在长安城中厮杀奔走的时候,李儒正在他旧日的府邸休息。 等到军令传来,李儒展开看过,这才笑道,“原来是此事,于我倒也不难。” 说完,李儒也不带家将,只取了一面铜镜,昂然出了府门。 第481章 踪迹 李儒出府,那传令使者正要上马离开,见状疑惑道,“凉州牧怎么不带些家将?” 李儒心有所恃,又有心在长安文武面前显露本领,当即哈哈一笑,狂言道,“区区妖道,何足挂齿?当日若非兵乱,本官早就将庾献斩于刀下。” 那使者眉头一挑,脸上并未露出喜色。 这李儒哪是什么良善之辈? 现在多事之秋,长安城前门进狼,后门进虎。 实在不是什么福分。 那使者心有所思,索性下马笑道,“凉州牧好本领,正好下官也不急着复命。就陪在凉州牧身旁,看凉州牧施展神威。” 李儒听了大喜,“甚好。” 他走投无路,重回长安,正是期望得到朝廷认可的时候。 常言道,狡兔死走狗烹。 如今四海皆乱,人人皆是狡兔,正是走狗得用得意之时。 李儒所侥幸的,就是这身本领! 他笑着打量了那中年文官几眼,开口道,“我看阁下气度不凡,想必不是常人,不知姓甚名谁?” 那中年文官闻言一笑,淡淡说道,“下官司马防。” “司马防?”李儒听的有些耳熟,随口说道,“倒有些印象。” 司马防看着李儒,微微一笑,口中说道,“下官曾历任洛阳令、京兆尹,后来关东起义兵的时候,下官因为荐人不当,被凉州牧贬为治书御史。洛阳之乱后,又因为指使长子弃官回乡,被凉州牧夺了官职。直到前些日子,才重回朝廷,担任骑都尉一职。” 李儒听了吃了一惊。 这司马防竟被自己贬过官?有这样的事情? 不过那时他为董卓处理政务。事务繁杂,无法面面俱到。此事有无,却也说不准。 李儒心头闪过一丝阴霾。 他不愿再和董卓再扯上什么关联,断然说道,“这我倒没有什么印象。那时董贼专横,我也不过为人犬马。许多事情,都情非得已。好在最后也算幡然醒悟,和士孙瑞,杨彪等贤良一起诛杀此贼,匡扶了社稷。” 李儒替董卓为非作歹的黑历史,已经成为巨大的隐患。想要避祸,就只能死绑上士孙瑞的讨董之战。 只要士孙瑞的定性不变,那李儒作为和他里应外合的盟友,就能洗脱往日罪名。 司马防闻言点点头,却不再说这个话题。 李儒心不自安,又有心解开这段恩怨,当即试探着问道,“不知骑都尉因何人的原因受到牵连?” 司马防倒也坦然,“曹操,曹孟德。此人虽为宦官之后,以我观之,却有治世之才。那时下官正好担任洛阳令,于是保举他做了洛阳北部尉。后来他逃出洛阳,起义兵讨董,是以我也受到牵连。” 听了此话,李儒脸色陡然一变。 经司马防一提,他才想起一桩祸事。 朝廷或许有不得不用他的地方,但是他替董卓打理朝政时,却得罪了极多的朝臣士大夫,这些士大夫能不能容他? 别的不提,光是司马防说到的这件事情就是一个大麻烦。 当时因为关东叛乱,牵连了一大批的官员,太傅袁隗更是被灭了满门…… 现在袁隗的两个侄儿,袁绍和袁术,如今可都是一代雄杰。 自己和他们如何相处? 司马防见李儒看着自己,脸色阴晴,若有所思。 不由也有些诧异,“凉州牧?” 李儒回过神来,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 他收敛心事,勉强笑着岔开话题,“我看骑都尉容姿雍容,富有青春,想不到儿子都能为朝廷效力了。如今董贼已除,朝廷清明,令郎正是可以复出的时候。若是骑都尉不嫌,本牧愿意向朝廷举荐。” 司马防神色不动,摇了摇头,淡淡说道,“犬子司马朗虽然侥幸为朝廷所用,终究少些历练。我已责令他在家好好读书,正好司马懿和司马孚也需要人管教,下官只能辜负凉州牧的美意了。” 李儒不知道司马防这番话有几分真心,只当他不愿和解。 心中对投靠长安朝廷的事情,越发不踏实起来。 恼恨之心也油然而生。 若无董白师徒,他岂会落到这般田地? 李儒深吸了口气,语气有些阴冷,“罢了……,那妖道庾献何在?” 司马防一脸的无奈,“这正是我让凉州牧带齐家将的原因。那妖道满城流窜,城中的防线,已被撕扯的千疮百孔。现在到处锣鼓大作,以讹传讹。谁也分辨不清,妖道到底在哪。” 李儒听了低头想了想,接着冷笑道,“这有何难?” 说着从怀中取出来一个淡黄色的小葫芦。 李儒左右一望,正见府前的小巷深处有个水井。 他信步走到水井旁边,拔开了葫芦的塞子。 正待李儒要将葫芦里的东西倒入水井之时。 那司马防却猛然色变,上前拽住了李儒的袖子,口中肃然问道。 “凉州牧,这是何物?” 李儒微微皱眉,用力一抖,扯回袖子,问道,“怎么?” 司马防神色认真的看着李儒,口中慢慢说道,“我听说,凉州牧有鸩龙之毒……” 李儒惊怒交加,口中大喝道,“胡说八道!” 心中已经冰凉一片。 他索性不再理会司马防,只专心要将庾献这个大仇杀掉。 他将手一抖。 一道如银线般的水流,就从葫芦中落入水井里。 接着不到片刻工夫。 就听“轰”的一声,一道急速的水流忽然从水井中喷出。 这水流喷的高有十丈,在半空中猛然炸开。 一个半透明的虚影慢慢浮现在上面,在喷涌的水柱的支撑下,漠然的注视着四周。 接着很快,不远处的另一个水井,也“轰”的一声,冲出一道水柱。 “轰!” “轰!” “轰!” 一道道高高的水柱从四面八方的水井中喷涌而出! 长安城中所有和水脉连接的水井,都成为了一个个节点。 四处飞溅的水珠,在烈日的映照下,到处闪耀七彩的虹光。 ——如同,是在极乐之夜,释放的漫天烟花一般。 原本兵荒马乱,厮杀成一片的长安城,忽逢此变,仿佛被按下了定格键。 无论是厮杀的士兵,躲避的平民,还是慌乱贩夫走卒,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在一处小巷子中,庾献停住脚步。 他不理那水柱顶端,冷冷注视自己的唐周,看着四周水井中喷涌出的水柱,拔出随手夺来的长刀,口中也赞叹道。 “可真美!” 第482章 破城而出 哪怕是在东都洛阳,唐周也不敢这么肆无忌惮。 可关中在经历了漫长的羌乱之后,原本坐镇西北的长安雄城已经颓败不堪。 整个长安城,除了未央宫中吕后杀韩信的大阵还能勉强启动,其他地方的阵法早就毁坏殆尽,几乎成了不设防的状态。 ——毒杀天子,又背叛了魔王董卓的李儒。 ——追随黄巾道人张角作乱,又出卖同门,投靠了南匈奴的唐周。 ——以及周旋乱世的妖道庾献。 这三个无法无天之人,在这长安城中猝然相遇。 唐周在发现庾献的瞬间,就化为一条水龙张牙舞爪的扑击过来。 庾献对这道人的手段颇为头疼,他心念一转,全力向最近的城门奔去。 唐周见状大笑道,“走的了吗?” 那水龙在空中轰的炸开,如同雨点般落下。 接着很快那些雨点滚动,在庾献前方凝聚成一个个水人模样。 庾献大怒,猛的张口吹出狂风。 狂风呼啸向前,将那些水人吹的鼓胀起来,波光粼粼如同一层薄膜。 那些水人几乎站立不住,像是兜住了风的布帛一般。 唐周脸色一变,加大了法力的输出。 庾献口中暴喝道,“给我滚开!” 随着庾献此言,那本就被吹的极薄的水幕,轰然迸碎,流了一地。 然而,不知哪里仍然传来唐周的笑声。 “不自量力,我看你有多少杀伐之力能用。” 接着那散地的水人再次汇聚,在路旁小巷的水井里,也快速的爬出一个个的水人。 庾献皱紧了眉头。 唐周的手段虽然杀伤不足,但是诡异难防。 庾献之前从郭嘉那里收获极多,杀伐之力虽然充足,但这么耗下去肯定不是办法。 庾献正在思索着破敌之策,李儒也已经含怒赶来。 他见庾献被困,冷笑一声,“好妖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说着,毫不留情的抬手放出一道赤色光芒。 庾献不知自己这半吊子的墨门身份是否管用,他不敢硬接,匆匆避开之后连忙吐出大团烟雾,遮蔽住身形。 李儒见了冷笑不止。 他抬起手中铜镜一望,待形貌变幻,立刻用出了“飞沙走石”的兵法。 一时间,到处黄土飞扬,随风漫卷。 庾献呼唤出遮蔽行踪的烟雾也被刮的四散。 庾献哪顾得许多。 不待那要命的砂石龙卷成型,趁着最后的烟雾,直接撞开房门躲入了路旁的店铺之中。 不等店家主人惊呼出声,就穿破墙壁,向另一户逃窜。 李儒很快察觉到庾献的动向,他毫不犹豫的大喝一声,“给我出来!” 那被狂风滚动的砂石,立刻一股脑的向那破门中灌入。 接着,店铺中传来短促的惨叫声,那卷着零碎血肉的砂石洪流冲天而起,将房顶的砖瓦茅草,尽都卷入其中。 李儒闪动着目光左右一扫,很快紧随其后,指挥着那砂石洪流又扎入了另一处房屋。 街道上的水人,悄无声息的崩散,随后化为一道道细流,追随着两人而去。 庾献身在敌营,不敢恋战。 身上“一母之力”和“人马如龙”全开,拼命的向远处逃窜。 趁着李儒和唐周不备,庾献还时不时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给他们添些麻烦。 这三人且战且走,沿路的大片城区都仿佛被猛兽践踏过一样,成了一片废墟。 这附近的百姓哭喊着四散而走,一些躲避不及的,都在李儒的砂石旋风下,被打的血肉模糊。 庾献固然有免战牌可用,但这会儿若拿出,也会毁掉他最得力的手段。 城中的大乱很快由探马急报给了朝堂众人。 特别是司马防跑来回报,说是有不少李儒带来的西凉兵卒,竟然趁着混乱出府劫掠欢淫。 黄琬大怒之下,直接令人传书吕布,命他带兵入城平乱。 庾献将两人引到城门附近。 他也不主动冲城,而是站稳脚跟,和李儒、唐周再次搏杀了一场。 庾献这次的运气不错,随机召唤竟直接出了年幼童子。 有年幼童子在侧,李儒不敢轻易动用儒术,这让庾献节省了不小的压力。 而且在混战中,庾献意外打出的国师印玺,竟然对唐周的水系术法有不小的压制作用。 庾献猛然得到这个空档,心念电闪之下,直接向重兵把守虎视眈眈的城门冲去。 漫卷的狂风呼呼大作,吹的那些守兵睁不开眼。 城门校尉索性闭上眼睛,直接大喊道,“给我乱箭射杀!” 那些士兵们之前就瞄着的弓箭一瞬间激发出来。 庾献身子如龙般在风中游走,避开了那些被狂风吹偏的箭矢。 庾献哈哈一笑,在那闭着眼睛胡乱挥刀的城门校尉盔上一拍,接着迅速的向城门洞冲去。 那城门校尉被这一拍,吓得寒毛直竖。 情不自禁的睁开眼时,狂风已经止息,眼前又有两道身影扑来。 那城门校尉几乎是颤着嗓子失声大叫道,“杀贼!杀贼!” 当先一道身影,毫不理会的越过那校尉向城门洞追去。 另一道身影则呵呵一笑,反手将一支射来的乱箭接住,狠狠的塞入那城门校尉的喉咙中。 庾献冲进那城门洞中,立刻全力催动“春生万物生”的法力。 那早就被砍伐刨制钉在城门洞里不知多久的木门,忽然生机盎然起来。 新芽不断的在门轴生出,衰朽。这衰朽中,又长出蘑菇。 庾献重重的一拳砸在城门之上。 那原本可以抵抗冲城巨木撞击的城门,竟在庾献的一拳之下,重重的掀倒过去,砸起漫天烟尘! 庾献回头一望,心生诡计,当即哈哈大笑道,“贫道本为内应,李儒接应有功,不亚胡轸。待渭阳君入城,必不失九卿之赏!李卿,何不随我速退?” 庾献说完,直接扬长而去。 那李儒在后闻言,越发愤怒。 他裹着风沙而至,远远的就伸手向庾献罩去。 庾献回头看着漫天遮来的沙尘,有些不愿恋战。 此时已经出了城,正是逃之夭夭的时候,若是等到吕布杀回来了,谁胜谁负又有什么意义。 庾献连忙在身上检视,想看看有什么能够应敌的东西。 翻着翻着,忽然在袖囊中摸出一个碧玉般的乌龟壳。 咦? 这是。 第483章 凉州牧 庾献拿在手中,很快想起了这宝贝。 这不是用来克制郭巨佬的“鳖行符”吗? 庾献正要随手掖回去,忽然想起了郭嘉在自己面前显出斑斓虎头的情景。 郭嘉? 庾献心中一动。 说起儒门变化之法的话…… 庾献回头看了追杀上来的李儒一眼,心中若有所思,接着毫不犹豫的将那碧玉般的龟壳祭在空中。 那龟壳祭在空中不久,就像是受了什么指引一般,竟直接飞过去找上李儒,落在李儒的头顶上方。 庾献一见,心头大喜,“果然如此!” 说着,庾献立刻催动了龟壳上的“鳖行符”。 一道道红色流光在碧绿色的龟壳上来回流淌,以极短的时间勾绘成型! 李儒不知庾献在搞什么鬼,警惕的看了那碧绿色的龟壳一眼,手握铜镜蓄势待发。 就在此时,那龟壳外缘,忽然现出一只碧绿色的乌龟灵体,牢牢的将下方的李儒罩定。这乌龟灵体有手有脚有尾,看上去仍似幼年模样,甚至有些笨拙可爱。 李儒心思多变,转眼闪过许多念头,接着冷笑道,“装神弄鬼!” 说着,铜镜在面前一横,挪开时,已经化为一个浓眉大眼,面容甚伟的大汉。 这大汉手握铜镜,挥臂一振,立刻就有一个巨大的山魈虚影猛然从身上冲起,挥舞着强壮的臂膀,要将那龟壳击碎。 妖魂有吞噬异力,洗掉元素属性的能力。 李儒以此术对敌,并非鲁莽而为。 谁料,还未等那山魈虚影冲上半空,那碧绿龟壳上红色的流光就照耀下来。 先是那山魈虚影怒吼一声,仿佛被坠上了千斤大石一般,从空中掉落。 紧接着,李儒浑身的气息都运转的凝滞起来。 李儒大惊失色,将铜镜在面前一照,想要再次切换状态。 庾献见有机会,赶紧揉身而上,狠重的拳头向着李儒砸去。 那李儒有所察觉,连忙就要应对。 他这会儿是武人之身,打起来并不惧怕。 谁料,此时他的动作迟缓异常,铜镜挪开,刚露出半个脸就被庾献冲到近旁。 李儒慌忙挥舞铜镜来打。 庾献抬头一望,不由吃了一惊。 只见李儒脸上五官变化,仿佛要流淌下来一样失了形状。 原本极快速的变化,竟然也似凝滞了下来一般。 五官慢慢的蠕动着,似乎想要拼成什么模样。 庾献一拳打去,将李儒打的呕血飞起。 可惜,还未落地,就有一道清泉从地面涌出,轻松的化解了力道,将李儒稳稳的托在泉水之中。 庾献见没机会,也不追击,呵呵冷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本领,原来是小人之儒。” 革卦,主变革。 其词曰,“大人虎变,未占有孚。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征,凶。居贞吉。” 这里面的小人倒不是指的什么人品败坏之人,而是指的社会层次中,被变革所影响的寻常人。 与此对应,大人指的是一方一地的主宰,而君子则是聪明敏达的士人。 大人虎变,未占有孚。乃是《易经》革卦中的九五爻辞,意为人间君王乘时而动,现出斑斓华美。以自身的意志主动变革,那这样的事情,就算不用占卜,也知道是吉祥的。 君子豹变。豹,斑纹类虎也。 意为聪明敏达的士人,应该追随主君的意志,改变自己,让自己的立场向主君靠拢。 小人革面。 意为被社会变革所影响的普通人,应当认清自己所处的位置,主动改变,去迎合所发生的变化。 “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征,凶。居,贞吉。” 整句话合起来,则是告诉世人,作为君子和小人,如果试图主导变革,那么就是大凶之兆。如果安然处之,则会吉祥。 这卦词与其说是占卜,倒不如说是周文王娓娓道来,教导世人宝贵处世经验。 身为君主,如果决定推动变革,那么就不用为占卜结果迷惑,大胆去做就是了。而身为臣子和百姓,最好是乖乖跟随主君的变革。如果下位者,想要主动推动变法,那么你很容易shi。 李儒的小人之儒就是取其中的意味,不断革面变化,最终立于不败之地。 好在关尹子的《三极篇》,虽未毁掉这论述,却暗藏机锋,将之引申,不但化解掉了其中的锋芒。还以“事则鳖行”一语,迟滞了其中的变化。 而这,正是庾献克制李儒的关键。 如果自身的改变跟不上形式的变化,那么这种改变还有什么意义? 李儒被庾献一语道破根脚,又见庾献拿出了克制之物,心中不免生出惧意。 庾献此时消耗不小,却也一时杀不了有唐周相助的李儒。 庾献索性收起施展的兵法,哈哈笑道,“今日不是杀你的好时候,贫道先去了。并州兵将随时可能追杀上来,贫道可以一走了之,凉州牧只怕不止要费一番口舌了。” 庾献幸灾乐祸的说完,将那碧玉龟壳一招,直接抽身而走。 李儒面色阴沉,却惧怕庾献手段,不敢再次追击。 等庾献去的远了,那团托着李儒的泉水,才忽然化为一个人形。 唐周看了看城门的方向,又瞥了李儒一眼,不紧不慢的问道,“凉州牧还能再战一场吗?” 李儒这会儿终于压制不住伤势,口中鲜血一吐,萎靡扑倒。 唐周看着李儒这番模样,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 仍旧不咸不淡的说道,“死心了?” 见李儒不答。 唐周慢慢说道,“如今西凉容不下你,朝廷也容不下你。你这个凉州牧,不过是个丧家之犬而已。何不按照你我的约定,去投奔北方?有贫道保举,凉州牧仍不失贤王之位。” 唐周看着沉默的李儒,皱了皱眉。 口中直接威胁道,“不要不识抬举。” 李儒身子一动,慢慢缓过些力气。 他摸索过地上的铜镜,放在面前。 脸上恐怖的五官蠕动。 很快变为原本的模样。 接着镜面一晃,又出现一个儒雅书生。 镜面一晃,这次成了个奸猾市侩之辈。 李儒变化数次,唐周终于不耐烦起来。 他又看了看城门的方向,口中不耐烦的冷嘲热讽道,“你还能拖延的几时?并州兵要来了。” 李儒叹了口气,口中带了一丝无奈苍凉。 “也罢,本牧终究不能再面对刀笔之辈。” 唐周嘿嘿一笑,“这就对了。你我岂是靠别人施舍活命之辈。” 李儒不理此言,从袖中摸出一个淡黄色的小葫芦,“先离开这里再说,吕布可不好对付。我有些改头换面的本领,道长权且在这葫芦里栖身。” 唐周听了,满意的一笑。 正要纵身跃入那葫芦,却见李儒身子一顿,展开手来,那葫芦竟有些破损。 李儒皱紧眉头,面上又生出恨意,“好妖道!” 说完,将那葫芦随手一丢,在怀中摸了半天,半天才有些不舍的寻出来一个青色的玉瓶。 李儒将玉塞拔下,对唐周说道,“此物虽非木属,却是一块天然青玉雕琢。道长也可暂且容身。” 唐周瞧了一眼,笑道,“你倒阔气。” 说着,化为一道水线落入那玉瓶之中。 李儒见唐周进了玉瓶,默默的将瓶塞封上。 轻轻一摇,响动的水声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极为惨烈的呼喊声。 等到那呼喊声消失。 李儒那失血过多的脸上,才不可遏制的露出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容。 接着,才慢慢说道,“我是大汉凉州牧,没有一张脸,愿意给匈奴人做狗。” 第484章 人力有时穷尽 庾献快速离开,等到长安城被远远被抛在身后,才来得及思索以后的去向。 如今他不知董白的想法,又杀了刘焉的两个儿子,还和长安朝廷反目,处境不比李儒强到哪里。 “也罢,先去寻找巴山鬼王,把斩尸替身法学来再说。” 斩尸替身法是鬼姬巫颜答应自己的东西。 庾献杀了刘范和刘诞,虽然得罪了刘焉,但是鬼姬和巴山鬼王应当领情。 庾献做成了他们想做的事情,还自己背了锅,没有好评是说不通的。 等学了斩尸替身法,庾献就去把董白斩上一斩,看能不能把斑斓和她的羁绊斩杀出来。 庾献有神秘木匣,可以迅速为董白恢复元气,斩上一斩也算不得什么。 庾献想着,向之前约定的方向快速奔去。 到了巴山鬼王和张松等人藏身的山谷,庾献远远的却没看到值守的星妖将。 庾献有些迟疑,慢慢靠近。 谷中寂静一片,早已经杳无人踪。 庾献警惕的四周查看一番,在一处狭道看到了一些凌乱的战斗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 庾献捡起一片有些破损的鳞片看了看,心中有些疑惑,又慢慢放回原处。 好在庾献和巴山鬼王早就另有准备。 如果此处出现意外,还可以去子午谷出口的秘密营地相见。 庾献也不拖延,赶紧掩藏着身形继续赶路。 又走了半日,眼见日头昏黄,庾献腹中又饥又渴,有了暂且歇息的打算。 他四下望了望。 此处正是荒野,这一路行来,虎啸鹿奔,活物颇多,倒是不缺食用之物。 正四下看着,庾献猛然觉出不对。 他的眼睛微眯,看向远方一处光秃秃的山丘。 那山丘上野草极少,犬牙交错,都是乱石。 在一块巨大的裸露岩石上,停着一个小轿。 有风吹过,刮的轿帘不时微扬,也不知道里面有人无人。 庾献心中不安,他想了一会儿,索性不停,绕开此处山岭继续向西行去。 走了个把时辰,日头慢慢落了下去。 此时月亮还未升起,正是昏暗的时候。 庾献得了空,去河边捕了些鱼,又沿途寻了些野果。 接着在林下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生起火来,将鱼架在火上,吃着野果慢慢充饥。 没多久,一轮圆月升起。 白月光落在林中,将四周照的光洁一片。 正在火堆旁无聊的庾献,心中一动,猛的抬头看去。 就见不远处停着一乘小轿。 林中无风,静静在那里。 庾献心中一寒,背上汗毛竖起。 他修行有日,早就耳聪目明。 就算没有这月光照下,之前也不可能发现不了那小轿。 那这小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何况这会儿庾献已经意识到了,这小轿连接出现,分明就是冲自己来的! 是谁…… 庾献看着火堆,略一出神。 默默将火架上的鱼拿了起来。 鱼只半熟,还有着难闻的腥气。 庾献也不嫌,直接大口的吃了起来。 一条吃完,又拿起一条。 依旧吃完。 庾献略解饥饿,随即起身,慢慢向那小轿行去。 这轿中不管是何人,能做到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庾献身边,就足以证明是强者。 庾献不敢托大,离着丈余,很是谨慎的开口招呼道,“贫道有礼了。不知阁下找庾某,有何贵干?” 半晌,那轿中才有一个略显阴沉的声音传来。 “有人,托老夫给国师捎个话。” 庾献听着那声音似乎听过,心中疑惑,直接开口问道,“尽管说来。” 那轿中之人略停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述道。 ——“那人说,若是有来世,再做一对好师徒。” 庾献闻言,猛然上前将轿帘掀起。 里面那人四十多岁年纪,面相长的颇为瘦削刻薄,两只眼睛不大,尾角却高高扬起。他的嘴唇极薄,两缕细长的胡须自上唇垂下。 庾献的瞳孔猛然一缩。 贾诩!贾文和! 庾献几乎是下意识的瞬间开启了“一母之力”、”人马如龙”,接着一个纵身,向后退去。 那轿中的端坐的贾诩看着庾献,两手慢慢垂下,放在腿上。 接着,手上的指甲如同受到什么刺激一般开始疯长。 短短时间。 两手上的指甲,就变的长达数寸,锋利如勾! 庾献警惕的看着贾诩,任由额头上的汗水流下,一步步慢慢后退。 接着,就见贾诩抬起双手放在胸前,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 还未等庾献做好应对,贾诩那锋利的指甲已经刺穿了自己的胸膛,接着双手用力一分,竟是直接在胸前撕开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口子。 庾献大吃一惊。 不知贾诩为何自残。 不过很快,庾献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胸前撕开伤口虽然恐怖,但是只有少量鲜血滴落,胸腔中血肉蠕动着,甚至可以看到那强劲跳跃的心脏。 庾献正惊疑,忽然那撕开的伤口处,露出一张恐怖模糊的人脸。 那人脸用力挣扎,拼命扭动。 接着又露出了脖子,形貌逐渐如常。 庾献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这有何古怪,就连要慢慢退走都忘记了。 谁料那伤口处的人头出现的缓慢,一双瞳子却用极短的时间找上庾献,接着身躯一纵,猛然从贾诩胸前的伤口处跳了出来。 那人顶盔掼甲,手中拿刀,除了隐约有些血迹,竟和常人无异。 这人的出现如同一个信号。 贾诩胸前的伤口,立刻有无限的人脸浮现,挣扎蠕动。 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如同恐怖的母巢一样,无数的士兵武将从那里蜂拥而出,甚至还有骑兵纵马一跃而下。 那场景,如同密密的蚂蚁,如同出巢的蜂! 庾献脸色苍白的一步步后退。 这时他猛然想起了一个传说中的兵法境界。 ——胸中有百万兵! 庾献目光一闪,踢散身旁的火堆,接着转身拔腿飞奔! 那些火把落地,很快将周围的落叶枯草引燃,烧成一片。 只是还没等那火头席卷,无数冲锋呐喊的士兵,就一脸无视的将那大火踩的零落。 庾献回头,就见大群的兵马浩浩荡荡的从那林中涌出,几乎无穷无尽的一般,遮蔽了眼前的视野。 那些士兵呼喊着,挥舞着,释放着他们狂热的杀戮渴望。 甚至还有大群的骑兵越众而出,他们挥舞着战刀,敲响着战鼓,试图向两翼完成包抄。 庾献连忙咬牙洒出大量的豆子化为兵马,想要迟滞他们的脚步。 谁料这些豆子化成兵马,只是片刻时间就被斩杀殆尽。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头,根本掀不起什么浪花。 庾献呆呆的看着,手脚冰冷一片。 人力有时穷尽,这根本不是可以抗衡的! 第485章 且战且走 庾献转头就跑。 身后的追兵如同水泄一样,从山谷中汹涌而出。 骑兵、鼓声、乱箭…… 几乎是追着庾献的影子赶了上来! 庾献开启了“人马如龙”,凭借着身法带来的速度,快速的甩脱了身后的一批敌人。 谁料那些士兵似乎无穷无尽一般,又很快从林中,沟壑,甚至山涧里冒出来。 庾献见避无可避,随手夺过一柄长矛,手杀十余人。 却不想,短短一会儿,夺来的那武器就腐烂成渣,化为杀伐之力消散。 而这停下杀敌的短短停顿,立刻为庾献招来一阵乱射而来的箭雨。 有一箭,甚至险些刺破庾献的脸颊。 四周涌来的敌人,也很快填补了之前的空白,再次把庾献团团围住。 庾献只能重新再夺了一把长刀,仓促应对这些家伙。 好在那些士兵只是寻常的水平,以庾献的神力,杀起来不说如同砍草,也带不来太大的麻烦。 又是一连杀了十数人,彻底冲散了围困自己的那个营头。 斩尽面前的最后一人,透阵而出的那一刹那,庾献恍惚间竟有种错觉,像是挣开什么桎梏一般。 他神思一松,这些日子积攒的郁闷,都发泄出了不少。 庾献见前后无路,一时生出凶心。 “也罢!索性我就随性大杀一场!且看这些蝼蚁能奈我何?” 庾献打发了性子,四下左冲右突。 夺刀,用枪,挥舞链锤,甚至还用弓箭远远的接连射杀骑兵。 庾献呼唤狂风,招来暴雨。 大雨冲刷着山谷,泥泞着道路,又冲垮土山,在庾献身后卷起奔涌的洪流。 无数的士兵迎头遇上,全部被埋葬在泥水波涛之中。 他有永不衰竭的体力,尽情在这四下的山谷间辗转乱战。 一直杀到后来,庾献都有些头脑发昏,几乎本能的开始撕碎眼前的敌人。 连续数个时辰不间断的重复杀戮,甚至让他的肌肉开始被本能支配,无论夺过什么武器,都像是浸淫了多年那样,用的无比趁手。 可这无穷无尽的敌人虽然弱小,但却越杀越让人绝望。 那庞大的数量仿佛大山,仿佛乌云。 让自己的反抗绝望而渺小。 在这机械重复的杀戮中,庾献那一腔豪情早已荡然一空。 若不是在功名葫芦中经历过吴起那更加绝望的一生,若不是见过吴起是怎样像独狼一样慢慢前行,庾献恐怕早就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心理压力了。 在这生死之间,任何一丁点的软弱退避,都会成为崩溃的开始。 …… 眼看东方渐渐发白,那青色小轿中正打瞌睡的贾诩,抬眼瞧了瞧晨昏交割的远方,慢慢回过神来。 丰富的人生经历,给了他超越常人的耐心。 而有耐心的,总是容易成为赢家。 贾诩掐算了下时辰,有些意外的向远方。 “咦,这小道士竟然还未死?” 接着,用手轻轻在膝盖上拍了拍,笑道,“有些意思。” 那些道兵的个体实力固然不值一提,但是面对这无穷无尽的攻击,贾诩还没见过有哪个能坚持下来。 哪怕简单的事情,只要重复了无数遍,也能轻易击垮人的意志。 贾诩袍袖一挥,那小轿如同泡影般破裂,很快消失无踪。 接着,离庾献不远的一处山坡上,一个正奔跑围堵的士兵慢慢停下身来。 他的面孔一阵陆离变换,成了贾诩的模样。 贾诩目光向下一看,见庾献一身鲜血淋漓,正在山坡底下如疯魔般的冲杀。 贾诩召唤的道兵,死后就会化为杀伐之力,回到他的身上。 这一身鲜血,只能是庾献自己的。 贾诩看了半晌,口中不由赞叹道,“这妖道好大神通。” 寻常武将妖魔,若是被围困了那么久,恐怕早就法力干枯体力不支。 底下这年轻道士,虽然遍体鳞伤,但是披着沾满鲜血的道袍,来回冲突,就像是一丛野草那样,任是经历什么暴雨霜雪,都倔强着奋力挣扎的生息。 或许是贾诩注视的久了,底下的庾献忽然有所触动。 他那在不断重复杀戮中本以麻木的神经,立刻感受到了贾诩的存在。 庾献猛的回头,双目死死的盯住贾诩。 贾诩的出现,让这不变的沉闷中,仿佛多了无数色彩一般。 庾献兴奋的几乎要发抖,原本要麻木沉沦的精神,一瞬间鲜活起来。 “贾文和!” 庾献仰天大吼一声,震得四下回响,接着猛的发力向贾诩所在的山头冲去。 强烈的木属性气息从庾献身上爆发,无数开裂的伤口迅速的愈合着,充盈的体力越发鼓荡,让庾献觉得自己从未这般强大! 贾诩眼中越发赞叹。 “这妖道竟这般骁勇!” “可惜……” 贾诩袍袖一挥,出现在更远的一处山头。 那里停着一乘青色的小轿。 贾诩回头看了一眼,慢慢走入那小轿之中。 微微笑道,“那又如何?” …… 庾献死死的盯着那小轿在的地方,且战且走。 好不容易寻了一处薄弱处杀透重围。 可惜庾献不明地理,刚刚从重围中冲出,远远又见山坡处冲下来成排的骑兵。 “这样可不行。” 一旦有了目标,庾献那本有些僵硬了的脑子重新灵活起来。 而且冷静下来之后,庾献忽然发现了另一件恐怖的事情。 庾献从郭嘉梦中收割的那海量的杀伐之力,已经消耗到了极为严重的程度! 若是他最为依仗的兵法之力消耗殆尽,那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我不能坐以待毙!” 庾献四下一望,不再理会远处的贾诩,转而向最高的一处山坡奔去。 等到高坡上,庾献极目远眺,辨认着周围的地形。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忽然在不远处的一处河谷中看到了数量极多的鹿群。 “鹿?” 消耗了一夜,早已饥饿难耐的庾献,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接着,他额头的血管跳了跳,脑中忽然有了个疯狂的计划。 庾献狠狠的看了看那鹿群,又回头看了看远处那乘小轿。 凶心一起,当下再无顾忌,“老子收拾得了郭巨佬,难道还收拾不了你贾巨佬?” 第486章 诸劫不沾 庾献是决断之人,既然拿定了主意,就再也顾不得什么有伤天和。 他辨明了方向,飞速的向之前驻扎的地方奔去。 察觉到庾献的动向,底下正团团围困着山坡的士兵,连忙呜呜的吹响了号角。 行动最快的骑兵,立刻开始骚动起来。接着大队的骑兵开始转向,纵马前驰,试图要半路邀击庾献。 最远处的步兵也跟着旗号鼓角而动,一边判断庾献的意图,一边在外围重新结成包围网。 庾献有些诧异,这会儿才有心思认真审视底下的兵马。 之前他只留意了士兵们的战力,如今看来,这些道兵的指挥行动,才更显得不凡。 庾献自己“撒豆成兵”出来的兵马,几乎只能执行最呆板的命令,本能的投入战斗。 若想充分发挥实力,必须得有左先锋这样的统帅担任中枢。 可是贾诩召唤出的这些道兵,明显没有大将指挥。 他们似乎是把无数的应对方案,都深埋在骨子里。 面对敌人的变化,能够自发的像水一样流动、集结、发起攻击! 这几乎就是庾献所知的最完美道兵了。 可惜,就是不知道其中的诀窍。 庾献看完有些震惊。 贾巨佬不会是没事就在家里给这些道兵敲代码吧!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给了庾献一个提醒。 贾诩看似对这阵厮杀不闻不问,但说不准就有什么后手。 自己的意图,还是表现得不要太直白。 庾献左冲右突,仍旧装作困兽犹斗的模样,又经历了好一番搏杀,才回到昨日过夜的地方。 此时已是日中。 庾献一夜不眠不休,又厮杀了这大半日,就算有永不衰竭的力量,整个人的精神也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若非报复贾诩的念头支撑着他,恐怕庾献早就有了认输等死的打算。 庾献左右一看,终于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昨夜贾诩施展兵法时流下的几滴血! 这几滴血落在地上,早已经变得像是坚硬的黑褐色石头。 庾献拿在手中,勃勃的生机一吐,那黑褐色的坚硬血块立刻有了软化的迹象。 随着浸入的生机愈多,那黑褐色的石块终于重新变成了深红色的模样。 这几滴血并不散开,反倒自发的凝成略带柔韧的血珠。 庾献将那几滴血攥在掌中,当下再无顾忌,全力向那发现鹿群的河谷奔去。 或许是庾献的冲杀轨迹如此直接,那原本在小轿中闭目养神的贾诩,也忽然有所察觉。 他出来看了一眼,有些诧异,“这小道士怎么回了那里。” 贾诩皱眉思索了一下,接着目光远眺,视线在鹿群那里略一停留,又看向远处。 贾诩没找到什么头绪,有些搞不清楚这小道士要干嘛。 他想了想,将兵马分开,让开一条道路。 “呵,老夫倒要看看你还有何术可用。” 庾献冲杀之间压力骤然减小,他猛的抬头四望,果然看到贾诩正在一处高地上打量着自己。 庾献心中有些不安。 虽说预期中可能得要顶着贾诩操作一波,可是巨佬就这么看着,还是给了庾献极大的压力。 不过庾献现在的状态已经支撑不了太久,他的精力在枯竭的边缘,杀伐之力也随时会耗尽。 庾献索性直向那河谷冲去。 贾诩默默在高处注视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士兵也如同蚁群一样一边给庾献让路,一边汹涌的从后围裹上来。 庾献花了极短的时间冲到河谷。 他也不拐弯抹角,直奔鹿群而去,手起一刀,就杀死一鹿。 那小鹿哀鸣一声,跌倒在地。 庾献却是愣住了。 他看着鹿颈上汩汩流出的鹿血,艰难的吞咽着唾沫,一时间几乎要忘记本来的目的了。 一日一夜的苦战让他消耗极大。 庾献固然可以转化神秘木匣中的生机维持生命力,但是精神上的饥饿感,却越发炽烈起来。 看着庾献愣在那里,山坡上的贾诩也微微皱了皱眉。 这小道士莫非要血食? 这是要拼命的节奏啊。 好在庾献挣扎了一会儿,仍旧忍住了吞食的欲望。 “左先锋!” 庾献低喝一声,唤出了左先锋,接着以不多的杀伐之力撒豆成兵,召唤出了一些兵马。 这些兵马一出现,却并没有如贾诩所认为的那样,做困兽之斗。 反倒是迅速向那鹿群奔去,开始大肆杀戮。 那些鹿似乎被吓呆了,只是温驯的站在那里。 数千头野鹿注视着庾献,目光中有些空洞,又像是看着幽远的远处。 只是庾献这时只顾挣扎求生,哪还理会得。 贾诩看着那巫鬼化的左先锋,又看看庾献的举动。 忽然有些明白,“这小道士还懂巫鬼术法,莫非这是要血祭?只是如今这年头,也没多少能回应的邪神了吧。” 贾诩想着,索性在袖中起了一卦。 只可惜,没有阴阳铜钱相助。 贾诩算完,没明白庾献的目的,却得到了一个极不吉祥的预兆。 “这小道士在作死啊。” 贾诩皱紧了眉头。 他的目光反复在庾献和那鹿群上来回。 秦岭之中虽有大群野鹿,但很少进入关中,这处河谷有这么多野鹿徘徊不去,本就古怪。 难道? 贾诩想着刚才那极不吉祥的预兆,心中有了退意。 “杀了这小道士尽快离开才是。诸劫不沾,才能保身。” 贾诩决断一下,立刻转身回了小轿。 随着轿帘一落,那些道兵原本就连绵不绝得攻势,立刻汹涌起来。 乱箭密密麻麻叮叮当当的落在庾献附近。 庾献召唤的那些道兵在骑军的冲突之下,几乎当场溃散。 左先锋虽然勇猛,但面对这人山人海的浪潮,也无能无力。在勉强抵挡了一阵儿,很快被打成黑烟消散。 庾献大惊失色。 左先锋可是他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他连忙再次召唤。 随着一道黑烟升腾,左先锋再次出现。只不过他的状态已经极不稳定,随时濒临崩解。 庾献急忙让仅剩的道兵,将左先锋护住。 可是转眼间,那些豆子化生的道兵就被杀的七零八落。 好在借着这一番混乱厮杀,庾献也布好了材料,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庾献深吸一口气,双臂扭曲着用尽了力气,像是从地上提起了极为沉重的东西。 ——“八门金锁阵!给老子开!” 第487章 死阵 一道道极为复杂绵密的阵纹,忽然凭空出现在这河谷之中。 接着如同涟漪一般晃动一下,消散不见。 庾献双目通红,疲惫至极,脸上却带了一丝不正常的亢奋。 “死!” 随着庾献的大喝,一道灰色的死光刷过,贾诩召唤的大片道兵,就如同泡影一般被刷的一空。 庾献见阵法奏效,心中畅快无比,又操纵着死光狠狠的向四周刷去! 贾诩那些道兵实力本就寻常,只是倚靠无穷无尽的数量,可以把人生生耗死。在庾献的死阵冲刷之下,几乎摧枯拉朽一般迅速败亡。 然而贾诩的兵岂是易与,这些士兵死亡的瞬间,立刻就又有士兵从后面涌出。 好在庾献早有准备,他的右手猛然一攥,一粒贾诩的血珠就在他掌中碎裂。 接着,庾献迅速发动灵秘上的巫术,身上气息恍惚,竟和贾诩有些相似。 “左先锋!” 随着庾献大叫,早就和他干过这番勾当的黑衣武将,立刻接过庾献抛来的虎符,全力的收集起了散佚的杀伐之力! 这些杀伐之力在道兵死亡后,会回到贾诩身上,重新召唤新的道兵。 之前的时候,庾献单打独斗,效率甚低,对这点蝇头小利也没看在眼中。 可是这死阵一布,庾献收割起着这些杀伐之力简直如同鲸吞海纳一般。 随着大量的士兵被死光一刷就消散,那些散佚的杀伐之力迅速的的循着最近的气息飞速而来。 左先锋一边极力吸纳,一边将那些杀伐之力转入虎符之中。 庾献那原本就要见底的库存,极速的膨胀起来。 那数千头鹿尸上,死气如同线束一样被源源不绝的抽取,投入大阵之中。 庾献也不敢确定什么时候会被贾诩发现,赶紧拼命的催动大阵,想要榨取最大的收益。 庾献的杀戮刚刚开始,贾诩就立刻察觉。 只不过因为死阵的杀戮效率太高,左先锋收集杀伐之力能力有限,仍旧有许多杀伐之力散佚逃回贾诩身上,贾诩暂时还并未发现杀伐之力的亏损。 小轿之中。 贾诩睁开眼睛,抓过一束杀伐之力嗅了嗅,若有所思。 “嗯,这是死亡的力量。” “是劫数发动?还是那小道士在临死挣扎?” 贾诩思索了一下,不肯留下变数,起身撩开轿帘。 庾献早就注意着贾诩小轿的动静,一见贾诩要出来,手中弓箭连动,一口气向贾诩所在的方向射出三箭。 这工夫,仍不忘继续用死光刷灭密密麻麻的敌人。 贾诩在阵法之外,庾献刷不到他,也不想过早惊动他。 如今贾诩想要观看局势,却不能让他从容。 庾献之前就暗暗接近贾诩所在的山头,这三箭刚好在射程之内。 贾诩猛然察觉到危机,他心念一动,身躯如同泡影一般消失在原地。 接着面容浮现在一个小兵身上。 庾献连忙四下看去,却未在四周的高地找到那标志性的青色小轿。 庾献心中一警,连忙四下打量。 这时,他忽然发现那些杀伐之力分出一股,向某处投去。 庾献见贾诩竟然出现在河谷内,当即毫不犹豫的用死光刷去。 贾诩此时正一脸惊愕的看着阵内变化。 他飞速思索了一下,立刻有了答案。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八门金锁阵?!” “不对!” “没有气息变化,八门流转,只有死阵。这应该是简化版的八阵图!” 贾诩看破阵势,庾献的死光也刷了过来。 他身形一晃,立刻消失在原地。 庾献见状,顾不得再寻他。拼了命的将死光乱刷,争取尽可能的抢夺杀伐之力。 贾诩这种老阴逼哪是轻易能算计的?这一波能捞多少捞多少,想太多是要死人的。 那数千条如同汩汩细流一样的死亡气息被越发凶猛的抽取,让整个河谷笼罩在压抑灰暗之中。 庾献的死光四处纵横,不断的收割着那些道兵。 左先锋手中的虎符明亮的几乎要发出光来。 之前庾献刷郭巨佬副本的时候,左先锋是先收集了杀伐之力,然后和庾献一起走出梦境才能将杀伐之力存储。 如今左先锋直接手握虎符,鲸吞海纳一般,效率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贾诩的面孔很快浮现在远处一个道兵身上。 一向果决的他,竟有了少许的犹豫。 这杀阵固然凶狠,但庾献匆匆布成,所用的材料不会好到哪里去,死气的根基来源不过是那数千头死鹿的尸体。 道兵并非实体,被死光扫中只会消散,不会再给庾献增加阵法的威力。 哪怕他不干预,只要一时半刻这阵势也会崩溃。 若是主动出手破阵,一来要多花心思,二来恐怕被劫数牵连。 贾诩迟疑不决,目光立刻发现了杀伐之力流向的诡异。 “可恼!” 震惊之下,贾诩连忙查看了下杀伐之力的存量,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气的胡子都吹了起来。 他再不留手,直接指挥士兵开始破阵。 在贾诩的操控下,许许多多的道兵原地爆为一团团精纯的杀伐之力,随后这些杀伐之力无视虎符的吸引,迅速开始勾连。 纵横之间,一道道晶莹的光束快速成型。 庾献见事不可为,也不等贾诩破阵的结果,果断的一把接过左先锋扔来的虎符,直接向远处飞奔。 “哪里走!”贾诩已经动了真怒,心念一动,立刻动用了兵法。 …… 两人且战且走,渐渐声息远去。 原本静谧的河谷只剩下遍地的鹿尸,和被连番大战蹂躏的土地。 那些纵横浮现在半空的晶莹光束,没等到进一步的命令,俱都慢慢消散。 而庾献的死阵却仍旧在缓慢的运作着。 终于,数千头野鹿身上的死气被尽数抽光。 整个河谷充满了死亡与凋零的压抑。 就在这时,就在这灰与暗的空间,凭空之中忽然闪过一丝嫩绿的光泽。 一种强大到极致的生机,猛然迸发! 一头早已死去许久的野鹿,忽然睁开了眼睛,翻身而起。它的身上闪烁着强烈的生之气息,让它身上的伤口快速愈合,体型也越加庞大。 这头野鹿看了庾献逃离的方向很久。 它低头闻了闻附近的同类尸体,行了几步,又低头轻轻碰了碰一只僵硬小鹿。 最终一步步离开河谷,进入秦岭之中。 第488章 十面埋伏 庾献逃窜了一阵,深深的觉得有些蛋疼了。 虽然阴了贾巨佬一把是很爽,但是自己面前的处境有改变吗? 并没有! 无论是面对一百万还是八十万,庾献仍旧只有那些手段。 就算把虎符里的杀伐之力充好充满,但无非就是把之前的过程再重复一遍。 庾献面临的仍旧是被活活耗死的结果。 而且得罪了阴险腹黑的贾巨佬,能否善终都不好说。 说不准贾巨佬凶性大发,直接趁鲜吃刺身了。 庾献此时坑贾诩的兴奋劲一过,困倦感再度袭来。 就算仍有无穷的体力,但是这精力的消耗却很要命。 庾献趁着喘息的工夫,左右一打量,很快拿定了主意。 西边是不能去了。 王允这个孽徒早有反骨。 董白这个小号屡屡被斑斓偷偷上线,看来也是白练了。 现如今只有徐晃还能接应自己一下自己。 只是不知他离开潼关又去了哪里,实在不行,就只有逃亡关东了。 那里群雄并立,正是英雄豪杰乘势而起的时候,不愁甩不掉这个大麻烦。 庾献思索既定,当即向东奔去。 途中正遇大河奔流,庾献见水流湍急,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跳入河中。 水流浑浊激扬,冲的庾献左右歪斜。 庾献反转身子,摊开双手,仰天向上。 接着立刻开启了智障之盾。 载浮载沉之间,沉重的疲惫袭来,庾献很快进入了睡眠。 滔滔河水冲刷,卷着庾献顺流而下。 等到再次醒来,庾献只觉得眼前明亮,照的一时眩晕。 再仔细一看,周围狭窄憋闷,似是在一烧的通红的铜器之中。 身上智障之盾的防护仍在,只是那铜器上以八卦方位开着八个口子,上下也各有一孔。周围阵纹浮现,有人正用十面埋伏的杀阵,一点点消磨身上的水晶鳞甲。 庾献大吃一惊,连忙奋力挣扎。 只是不知身上的锁链是什么材质,虽然有些松动,却一时挣脱不开。 庾献挣脱失败,又觉得有些糟糕。 早知如此,就该伺机而动了,如今却是打草惊蛇。 心中想着,连忙从那铜器的小孔中向外望去。 就见贾诩正守着一旁,手中把玩着一条木柴,不知在出神的想着什么。 庾献看着贾诩脸上映照的火光,越发觉得铜器滚烫。 隔着水晶鳞甲尚且受不了,要是智障之盾被他炼开,那自己岂有活路? 似是察觉到庾献的目光,贾诩回过神来,看着那小孔,面无表情的说道,“好小贼,坏了我的兵法,折损我数年苦修。竟然还敢在水中呼呼大睡,莫非欺我贾文和没有手段吗?” 庾献暗自叫苦不迭。 那时已经疲惫至极,哪顾得许多,一切听天由命罢了。 庾献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在铜炉之中并不做声。 贾诩见庾献不回应,当即冷笑道。 “莫非你以为身上那水晶壁障,就护得了你?我这铜炉乃是张子房亲手所炼,上面暗藏十面埋伏的兵法。这兵法玄奇,就连当年的霸王项羽,也挣脱不得,被困在垓下,逼的他只能横刀自刎。” 庾献听了不答。 他之前和郭嘉对线的时候,曾经用鳖行符惹出郭巨佬的斩将台来。那斩将台出世时,附近的劫云就有十面埋伏之像,当时的威势,庾献至今历历在目。 贾诩这话,不是虚言。 庾献打量着这铜炉上的十个小孔,看着上面若隐若现的兵法之力,息了直接硬闯的心思。 贾诩见庾献仍不说话,哂笑着用手中木柴在铜炉上一敲。 “怎么?还不死心?” “你以为老夫没有看破你暗藏的手段?你身上有着微弱的神性,应该是同什么邪神打过交道。我用这铜炉炼你,除了想要坏掉你护身的术法,主要还是想用人间烟火慢慢烧掉你身上的神性。这火虽然只是寻常灶火,却最能磨灭神性。” “等你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神力消散,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庾献听到这里猛然一惊。 长久以来,他一直渴望能用神秘木匣的木属性力量,将来自斑斓的一母之力替换掉。 可惜貂蝉这妖女不够给力,吸了几次之后,仍有残余。 正是因为这样,庾献才打上了“斩尸替身法”的主意,想要从身体里斩出一尸,彻底了断来自斑斓的羁绊。 谁料遭了这番罪,反倒从贾诩这里有了意外之喜。 只不过玩兵法的人心都很脏,庾献也不能分清这里面有几分虚实。 与其冒冒然和贾诩玩这致命的游戏,还不如等到彻底摆脱了他,自己慢慢尝试。 庾献耐下心来,专心琢磨捆绑自己的锁链。 花了不少的时间,总算是解开了身上的锁链。 贾诩似乎有些察觉,不过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显然对自己的铜炉极有信用。 庾献本打算等贾诩松懈的时候再用手段,但既然双方已经明牌,索性大张旗鼓的开始破阵。 庾献在功名葫芦中曾经走过吴起的成长之路,出了葫芦之后,更是在郭巨佬梦境中看过他梦中练兵,比起当初只会对杀伐之力蛮暴使用,如今多少有了一些见解。 庾献仔细观察了一番,选了东南方的一孔,袍袖一甩,投入其中。 谁料刚一落入阵中,庾献就觉出不妥。 这十面埋伏之阵竟立时启动,十面杀阵同时闪烁,一道道杀伐之力引动天崩地裂,化作刀山火海,直向庾献扑来。 庾献骇然之下,竟全无手段抵挡。 好在那些兵法手段一时也奈何不得庾献身上的水晶壁障。 于是平地又化为巨浪,巨浪卷入深渊,烈火熬煮着大海,将庾献颠来倒去。 旋即一座刀山在深渊中冲天而起。 庾献虽受不得伤,但见那利刃在身下如同乱矛刺一般捅来,仍旧免不了菊花一紧。 就在这时,刀山崩解。 晕滔滔,酒池幽香。神迷迷,美人歌舞。 接着酒池翻血浪,美人变虎狼。 …… 各种兵法蹂躏一番之后,阵法一开,又将他丢回铜炉慢慢消磨。 庾献原本仗着睡饱,还斗志昂扬的想要和贾诩周旋一番,就算得不到取胜的机会,仍有再次逃离的把握。 结果被阵法扔回铜炉的时候,整个人无力的瘫倒在地,双目空洞许久,仍未回神。 第489章 我一个滑铲 庾献良久回过神来。 看着身上被炼的时不时发出轻微爆响的水晶壁障,心中陷入极大的恐慌。 这水晶壁障又名为认知障,强度取决于双方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但是维持智障之盾的消耗,却源于庾献的精气神。 以庾献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完全可以碾压当世的所有人。 但是他的精气神却不是无穷无尽的。 贾诩以烙印了十面埋伏之阵的铜炉炼化水晶壁障,间接上就是在炼化庾献的精气神。 可以说,这水晶壁障被炼化干净的时候,就是庾献油尽灯枯,暴毙当场的时候。 以庾献如今旺盛的状态尚且不能突破这铜炉的封锁,那么随着他的精气神不断地被炼化消耗,接下来等待他就只能是慢性死亡! 除非…… 庾献心中闪过那个念头,又强行按住。 贾诩见铜炉中的火焰躁动慢慢消停,一点也不意外。 他不紧不慢的添着柴火,将铜炉烧的微红。 不知不觉,数日过去。 庾献数次尝试以后,已经接近崩溃。 在闯阵的时候,他甚至使出了墨门的非攻令牌。 可惜的是,随着十面埋伏之阵的瓦解,那逃生的门户也随即消散,庾献仍旧被丢回铜炉之中。 在贾诩的烧炼下,庾献的精气神消耗极为严重。而且数日的不饮不食,让他几乎得不到任何补充。 庾献沉默无语的仰天躺了许久。 终于翻身起来,张口吐出一个白银葫芦。 心念已定,再无犹豫。 随着一道毫光闪过,庾献消失在铜炉之中。 庾献神思恍惚,出现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 四下一看,周围尽是颓败之意,天空中也隐约有些破裂的痕迹。 庾献警惕的等了许久,既不见斑斓,也不见吴起幽魂出现。 这处宝贝里的空间,似乎已经彻底荒废了。 “我送来了狐狸头骨,给了斑斓骨身作为基础。又送来董白,让她有了依附的肉身。如今斑斓只缺魂身,已经不是那么依赖这处空间了。” “只是不知道斑斓这会儿跑去上线董白,还是彻底放弃了这里。” 这白银葫芦虽然能让庾献短暂栖身,可这葫芦的本体仍在铜炉之中熬炼。 如今白银葫芦的法力已经在衰退,无法长久支撑。 庾献稍恢复了下,就毅然离开,重回铜炉之中。 这白银葫芦功能玄奇,正是庾献破局的关键。若是能用白银葫芦把这铜炉收走,庾献就彻底脱离了这桎梏。 庾献之前只用白银葫芦装过人,从未试过用它收取物品。不过上次既然能收取周公之血,这次说不定也有效果。 庾献手中拿着白银葫芦,对着铜炉催动法诀,“收!” 等了片刻,白银葫芦却是全无反应。 庾献心中渐凉,慢慢陷入绝望。 果然是不可以吗? 难道真的要命丧此处? 就在庾献万念俱灰之际,那白银葫芦才像是刚睡醒一样,闪烁着微光,恢复了灵性。 随着一道毫光刷过,困住庾献的铜炉忽然消失,庾献的肉身直接掉落在火堆之中。 庾献猛然抬头,正对着贾诩那惊愕的脸。 庾献自己也没想到,白银葫芦忽然又恢复了灵性。 竟是和贾诩一样,同时呆愕了片刻。 在这关键的时候,贾诩反倒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 贾诩看着庾献,气急败坏的大叫道。 “妖道还我铜炉!” 庾献打个激灵,连忙扑散身上的火焰,转身就要奔逃。 谁料,那白银葫芦灵性已经极为微弱,转眼之间竟是又将那铜炉喷了出来。 贾诩见状惊喜不已,连忙催动法诀,想要将铜炉召回。 谁料收取铜炉的禁制,仿佛经历了无数时光,早已磨灭。 法诀打出,竟然全无回应。 庾献也是大叫可惜。 他做贼做顺手了,舍不得心中的贪婪。 铜炉这般宝贝岂肯错过? 庾献几乎下意识的哼出一道白气。 这道白气之中,两枚铜钱叮当作响,落入庾献掌中时,阴文阳文已经贴合在一起,铜钱上浮现了新的字。 ——“一两。” 庾献将这“一两”反手贴在铜炉之上,随即张开大口猛然吸去。 那原本无法撼动的沉重铜炉,瞬间轻的只剩下一两,被庾献张口一吸,不由自主的落入庾献口中。 这铜炉烧的正红,烫的庾献龇牙咧嘴。 饶是如此,庾献仍不舍得吐出,强忍着将它藏入肺部窍穴中。 贾诩看到那两枚铜钱,几乎气晕了过去。 “阴、阴阳铜钱?!” 旋即,看着庾献仿佛见到了杀父仇人一般,咬牙切齿道,“小贼道,还我铜钱!” 庾献吃了一惊,不想这铜钱竟和贾诩也有牵连。 这阴阳铜钱是庾献从神秘木匣中得来,但是那宝物本就是做无本买卖的,就算有些贼赃也不意外。 以贾诩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可能平白讹上庾献。 庾献心中一虚,掉头就想跑! 贾诩大怒,“小贼,哪里走!” 一边大喝,一边毫不留手的放出种种兵法。 庾献已经见识过贾诩的本领,对巨佬的手段甘拜下风。 此时逃出生天,哪里敢和他再做纠缠? 庾献当即毫不犹豫的张口吐出了墨门的矩子令牌。 “非攻”一出,周围疯狂聚集的杀伐之力开始消散。庾献身上的人马如龙也斑驳起来,随后迅速瓦解。 “非攻?” 贾诩吃了一惊,旋即冷笑道,“那又如何?” 说着,就引动了所学的名家之术。 错综文字,浮现虚空,朗朗之声,回响旷野。 贾诩的眼睛,发出幽幽的光芒,目视那写着非攻的令牌,开口缓缓说道,“白马非马,名似实非。” 随着贾诩此言,那写着非攻的矩子令牌,一时竟晦暗起来。早已退散的杀伐之力,也重新活跃。 庾献不敢置信的看了看手中令牌,又看看贾诩,想不到名家的诡辩之道,竟能歪曲掉自己法宝的属性。 要知道矩子令牌为规则类法宝,“非攻”乃是圣人墨子亲手定下的规则,可以强制抹平小范围内的所有杀伐之力。 但在名家的诡辩之道中,白马既然不是马,那么非攻自然也就改变了原本的意味。 庾献心中立刻有了判断。 贾巨佬的本领底蕴,绝不在郭巨佬之下。 甚至因为年龄的原因,贾巨佬所学可能更加驳杂。 那还打个蛋蛋啊!? 庾献气馁之下,正要继续逃跑,却猛然注意到一件事。 之前庾献困在铜炉中时,贾诩就在旁边烧火。 这会儿庾献脱身而出,贾诩却光顾着着急自己的铜炉、铜钱,竟忘了及时拉开距离! 这…… 贾巨佬气糊涂了吧! 庾献怦然心动,情不自禁的冒出一个念头。 这么近的距离,我一个滑铲就能将他放倒啊! 第490章 凡事要往好里想 这特么不滑,庾献这么多年的道就白修了。 庾献二话不说,忽然暴起,向贾诩冲去。 贾诩一怔。 还没从痛失宝物的悲伤中缓过来,就见庾献身子一矮,向前一窜,一脚铲了过来。 卧槽! 贾诩脑海中立刻闪过无数种应对方法。 还未等的掐诀,猛然左腿一痛,接着就听“咔嚓”一声,贾诩的身子不自然的歪了下去。 贾诩眼前一黑,痛彻心扉的感觉这才传来。 一时间贾诩再无多余想法,用的最熟的兵法“退避三舍”立刻发动。 眼前的场景极速变化,眨眼间,贾诩已经出现在了九十里之外。 庾献偷袭得手,正要上前暴打。 谁料贾诩转眼消失,一拳竟打了个空。 庾献吃了一惊,心中惋惜之余,却不敢恋战,只能拔足飞奔。 庾献跑着,心中长叹一声。 比起年轻的郭巨佬,贾巨佬好像不是很能打啊。当初如果不跑,直接上去莽,是不是机会大一些? 不过,这下可算把贾诩得罪狠了。 自己偷了他的阴阳铜钱,又抢了铜炉,临了还给了他个滑铲。 也不知道贾巨佬这老胳膊老腿儿抗不抗造。 贾诩可是个青史留名的老阴逼啊,按理说光凭他挑动西凉兵,祸乱天下的罪行,砍他十次都嫌轻的。 可人家混的,那叫一个精彩! 董卓死后,贾诩先后依附了李傕、郭汜、段煨、张绣等人,还为张绣献计两败曹操,坑死了曹操的长子和侄儿。 结果,贾诩转头就和没事儿人一样,又劝张绣投靠了曹操。 曹孟德也是大气,不但不记仇,还封了贾诩都亭侯,冀州牧。到了曹丕篡汉之后,贾诩更是一步登天,做上了三公太尉。 平白得罪了这么一个狠人,庾献心中颇有些不淡定。 就算以他的心志坚定,也免不了遐想,若是自己把东西还回去,贾叔叔会不会大度的原谅自己。 毕竟当初惹了郭巨佬,后来人家也没较真不是? 凡事也得往好里想…… 庾献胡思乱想着,辨明了方向,一路向东飞奔。 庾献在大河中顺流而下,睡梦中不知漂流了多远,又被贾诩拿在铜炉中熬炼许久,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 庾献跑了一会儿,不见有什么城镇,心中难免焦虑起来。 贾巨佬在后面随时可能重整旗鼓追杀上来。 可这会儿庾献已经疲惫饥饿不堪,消耗到了极点。 他不敢停下来休息,也不敢直接血食。 若是不能找到城镇躲藏起来,不但没法得到补充,在这旷野中被发现的几率也是大增。 正踌躇着,庾献猛然察觉到西南方似乎有一股强悍的妖气威压。 见到此景,庾献心中一动。 反正也打不过贾巨佬,不如趁机把水搅浑。 以贾诩那漫山遍野的兵法,说不定就会招惹到什么狠人。 就算自己算记错了,这口锅又大又好,有人和自己一起抗也是好的。 正琢磨着,庾献再次察觉到身后凛冽的杀机。 贾巨佬这是又追来了? 庾献一慌,当即顾不得许多,向着西南方拔足奔去。 离的还远,庾献就觉出一些不对。 纵使他没有李肃“闻风望气”的本领,也察觉到这股妖气有着一种极为熟悉的气息。 庾献脚步一慢,略显迟疑。 对面来的那妖却速度极快,转眼间,已经能模模糊糊看清飞奔的身形。 庾献看着那足以让人心痒的窈窕婀娜的身子,情不自禁的揉了揉眼睛。 咦? 接着庾献就看清了那勾人的狐媚模样。 对面那妖女也同一时刻察觉了庾献的存在。 ——“孽徒孙!” ——“为老不尊的师祖!” 双方远远一见,俱都大喜。 貂蝉反应极快,心念一转,一边飞跑,一边娇媚呼唤,“师祖快来呀!快来呀!” 庾献也不是什么厚道人,见状更是猴急,一双腿跑的鞋都要掉了。 “这就来这就来!” 庾献兴冲冲的赶了一程路,眼见就到跟前,这才发现有点不妥。 这妖女似乎狼狈了些。 貂蝉却不管那么多,冲到庾献面前,连寒暄都不寒暄就手忙脚乱的往庾献身上爬。 “嗯?” 庾献心中一懵,什么情况。 本要想问,感受着身上的绵软,又舍不得开口。 那貂蝉却不客气,像八爪鱼一样死死搂紧,缠在背上,口中催促道,“师祖快跑!” “什么?” 庾献脸色变了。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这时候庾献才察觉,那股妖气仍在远方,并不是貂蝉的气味。 庾献惊怒道,“你惹的是谁?” 貂蝉满脸的疲惫几乎遮掩不住,不过仍在死撑着,勉强笑嘻嘻道,“一个小妖,师祖又不认识。” “说!是谁?!”庾献可不吃那一套。 “师祖——” 貂蝉趴在庾献背上,螓首拱啊拱。 庾献仍不为所动。 貂蝉见状只得悻悻的说道,“是一只小野鸡。” 我特么! 听到这话,庾献整个人都不好了。 贫道何德何能,收了你们这么一群坑货入门…… 他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野鸡道人?” “是呢。”貂蝉从庾献背后冒出个头来,轻轻点着,显得很是乖巧。 庾献炸毛了。 揪住貂蝉就想来一记刘备摔阿斗。 貂蝉被野鸡道人追杀了那么久,早就疲惫不堪,哪里肯放弃这根救命的稻草。于是手脚死死的缠在庾献身上,不肯松开。 庾献废了半天劲没把貂蝉揪下来,心中颓然。 貂蝉见庾献放弃了,心情又好了起来,从背后探出头来催促道,“师祖快跑啊!” 当初在洛阳城外,庾献背着貂蝉可是险些跑死张辽的乌烟驹。 貂蝉对庾献的本事不屑,但是对他那无穷无尽的体力,却印象极为深刻。 若是利用得当,说不定就能甩掉那野鸡道人。 见庾献意气消沉,并不理会。 貂蝉想起当初的情景,嘴角露出一丝了然,搂在庾献脖子上的双臂慢慢前探,整个人贴在庾献背上。 她脑袋舒舒服服的枕在庾献的颈窝,靠近庾献的耳根,柔声细语的问道。 “是不是要这样?” “师祖——” 第491章 师祖猛不猛 这…… 庾献勉强打起了精神。 仔细想来,他急火火往这里跑,不也是怀着坑貂蝉一把的心思? 无非貂蝉的麻烦是主劫之妖野鸡道人,庾献的麻烦是当世乱武贾文和。 既然如此,庾献也不好又当婊子又立牌坊。 “我想通了,就带你一程!” 庾献拍着胸脯给自己的孽徒孙安了安心,表达了同舟共济之意。 ——呵。 貂蝉趴在背上斜了庾献一眼。 也不知道是否体会到了庾献的诚恳。 庾献转身,依旧按照原本的计划逃。 野鸡道人说他时辰未到,庾献又杀了刘焉的两个儿子应劫,按道理说,野鸡道人不会刻意跑来和他过不去。 但是贾诩却绝不会放过他。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摆脱贾诩的追击。 庾献跑了一会儿,想起一件要事,向貂蝉打听道,“对了,你可知道,咱们现在在哪里?” 貂蝉疑惑的看了庾献一眼,不过她也没有多问。 “这里已经过了洛阳,前面就是成皋县,虎牢关现在没有大将把守,拦不住我们。” 为了宽慰庾献,貂蝉又说了一句,“现在关东正是风云际会的时候,野鸡道人不敢轻易卷入其中。只要东出虎牢,咱们就算逃出生天了。” 庾献听说到了成皋,不由吃了一惊,没想到在河中飘了那么远。 不过,这也算好事。 貂蝉说的没错,只要出了虎牢关,别说野鸡道人和贾诩不敢肆无忌惮的追杀,庾献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免得招来什么劫数。 只不过关东现在局势混乱,庾献一时也不知该投奔何方。 说起来,和混乱的关东一比,洛阳、成皋一带此时反倒最是安宁。 董卓当初撤离洛阳的时候,为了防备内部生乱,把朱儁等拥汉顽固派留下断后。 朱儁得了这机会,原本想充当内应,把关东诸侯引进来。 谁想袁绍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没有和董卓决战的心思。 感觉自己被坑了的朱儁,心中不安,索性扔下这一摊子,带人逃到了荆州。 到了荆州之后,朱儁左想右想还是不甘心,于是再次率兵回洛阳,赶走了董卓派来的河南尹杨懿。 这次朱儁学乖巧了,他仗着年纪大资历老,语重心长的给袁绍、袁术、曹操这些小儿辈写了一封信。 信里感念汉室,追忆往昔,劝他们多想想那些夕阳下奔跑的日子。 袁绍曹操等人都是血性汉子,读完老叔的信,眼眶都情不自禁的湿润了。 于是袁绍二话不说,提兵一路向北,直扑公孙瓒。 先战界桥,又战龙凑,再战巨马水。 曹操也不甘示弱,带了所有兵马主动东出,讨伐兖州的黄巾叛贼。 袁术则让麾下最得力的大将孙坚南下,征讨荆州,攻打刘表。 原本风云际会,战斗一触即发的成皋一带,转眼间跑的毛都不剩一根了…… 朱儁万万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这么不讲武德,直接被反击的西凉军揍了个灰头土脸。 好在很快长安之乱爆发,李傕郭汜慌忙回师,这才给了朱儁喘息之机。 再加上朱儁的老粉丝陶谦认为朱儁是名臣宿将,屡立战功,可以委以大任。 于是陶谦联合前扬州刺史周干、琅邪国相阴德、东海国相刘馗、彭城国相汲廉、北海相国孔融、沛相袁忠、泰山太守应劭、汝南太守徐璆、前九江太守服虔、博士郑玄等人共推朱儁为太师。 又纷纷送来兵马钱粮,让朱儁在离洛阳不远的中牟站稳了脚跟。 和周围纷乱的局面相比,洛阳、成皋、中牟这一线反倒出现了罕见的平静。 貂蝉见庾献迟迟不做声,试探着问道,“师祖?” 庾献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好,咱们就东出虎牢,先去中牟。至于以后的事情……,还要观望下局势再说。” 庾献杀了刘焉的两个儿子,益州是不能回了。好孽徒董白那里,也是刚刚反目。 天下之大,一时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好在朱儁目前还算罩的住,庾献可以在中牟慢慢盘算以后的事情。 貂蝉听了庾献的话只是嗯了一声,显然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两人间的沉默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就齐齐色变。 庾献扭头望去,就见漫天杀气席卷而来。 那其中的凌厉意味,让庾献隔着很远,就寒毛竖起。 貂蝉自然也是识货的,她一脸惊叹的看着,口中感慨道,“好厉害的声势,。这么强的兵法家,在这世间屈指可数。” 庾献看着她那一脸的无知,心中隐隐有些愧疚。 不过这也不是解释的时候。 庾献脚下的速度再次提了一层。 “师祖?”貂蝉微微讶异。 庾献一边飞跑一边呵斥道,“不要多事,惹来麻烦怎么办?” 貂蝉以容貌见称,平素娇嗔惯了。 闻言虽觉有理,但被庾献呵斥一句,却有些气结。 “呵,我本以为像师祖这般搅弄风云的人物,必有大胸襟,大气魄。没想到私底下,却如丧家之犬一般惶惶。” 一边说着,还一边故意用手在庾献胸口摩挲。 这尼玛! 若是以往,庾献让她沾点口头便宜,倒也罢了。 可如今贾巨佬马上就要带着他无穷无尽的虫族大军降临了,老子还惯着你? 庾献放慢速度,将貂蝉打横一抱,很是光棍的远远的破口大骂道,“国师庾献在此,何人这般无礼?!” 貂蝉万万没想到庾献居然这么莽的。 一时被弄的错愕不已。 那远方徘徊的杀气,立刻就有了回应。如同蔽日的乌云一般,直接笼罩过来。 这杀机如此浓烈,恨意如此深重,一些飞在庾献周围的蚊虫螟蛉都被直接杀死在半空,纷纷坠落。 一只野兔惊慌的从巢穴中逃窜出来,还没窜出几步,那白色的兔身上就出现凌乱的伤口,鲜血斑驳。 好在那杀机只是针对庾献而来,那兔子很快逃出生天。 可貂蝉的感受就完全不美丽了。 你特么有病啊! 庾献也没想到贾巨佬的愤怒如此强烈,虽然早就明白逃是逃不掉的,可心中也难免有些发慌。 这回可能麻烦大了。 庾献强撑着看了貂蝉一眼,色厉内荏的问道,“师祖猛不猛?” 第492章 这不是开往虎牢关的车 这、这是猛不猛的问题吗? 貂蝉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快!快放我下来!” 庾献这会儿英雄装够了,也不愿意在这儿等死。 他不顾貂蝉扑腾的小腿,牢牢将她抓住。 “放心好了,虽然……这是你惹的事,但师祖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庾献来了一个恶人先告状,说完就迈开大步,继续向成皋的方向逃去。 这小妖女实力不俗,恢复之后是个不小的助力。 何况她的妖身坚固,哪怕用来挡箭也美的很。 貂蝉被野鸡道人追杀许久,体力早就消耗殆尽,这会儿挣脱不得,只能一边暗暗咒骂,一边认命的跟着庾献奔逃。 逃不出里许,那杀机越来越近。 貂蝉忍着心中的埋怨,小心翼翼的提议道,“师祖,咱们刚才也是无心之过。不如停下来,解释清楚。想来那人大人有大量,未必会责怪我们。” 庾献听了叹息。 他和贾巨佬还真没太多好解释的。 先是在洛阳之乱时窃取了对方的阴阳铜钱,不久前又强抢了他的铜炉。 甚至在临走的时候,还给了贾巨佬一个滑铲。 要想化解双方的恩怨,除非把贾巨佬绑上鹤鸣山,让张掌教使用秘传的原谅大法,帮他强行原谅一波。 庾献不好明说他和贾诩的恩怨,不然这小狐狸非得炸毛不可。 他抢先讥讽道,“若非你故意激我,哪会有这般事?也好在贫道是有些手段的,若是别人,岂不因你横死?” 貂蝉闻言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她本就有求于人,此时更不占理,当即只能咬着银牙软语求饶。 庾献抓住这一点,正要对这小妖女乘胜追击,就见四下一静,一乘青色小轿出现在不远的地方。 庾献下意识判断了下滑铲距离。 不太够…… 庾献转身就跑。 只是如此一来,方向却不是冲着虎牢关了。 这次贾诩连面都没露,直接召唤了他无穷无尽的大军。 汹涌的道兵幻化而出,疯狂的对庾献展开了追击。 貂蝉没经历过这种阵仗,看的眼睛都直了。 过了许久,或许是见庾献速度上稍有优势,貂蝉总算回过神来,哆哆嗦嗦的趴在庾献背上问道,“现、现在的人类,都这么凶的吗?” 庾献趁机埋怨了一波,“说了不叫你挑事,你看看,你看看。” 貂蝉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追兵,确实没有还口的底气,只能拿出撒娇手段用脑袋在庾献背上拱啊拱。 庾献苦中作乐,戏弄着小妖女。 全然没注意到方向越来越偏,已经不是开往虎牢关的车了。 那青色小轿忽前忽后,布下无数的兵马。 庾献仗着杀伐之力充沛无比,神勇的在乱军之中几进几出。 貂蝉看着腕上的几颗血珠,数次犹豫,终究没敢吞下血珠,抛弃庾献自己跑路。 就算使用血珠窃取庾献的体力,但是这力量终究不长久。 她也有自己的麻烦,面对野鸡道人时,这点力量只是杯水车薪。 庾献杀了一场,不由皱紧了眉头。 那些原本如同草芥一般收割的道兵,竟隐隐约约开始有了阵法的痕迹。 贾巨佬这是认真了。 都开始微操了。 庾献毫不犹豫的从袖中摸出矩子令牌。 随着上面的“非攻”二字闪烁,庾献开着的“人马如龙”立刻崩散,周围的道兵也被横扫一空。 庾献不等贾诩用“白马非马”的手段篡改“非攻”本意,直接将令牌收起,继续奔逃。 在庾献背上的貂蝉忽有所觉,向一个方向指道,“去那边,那里有些古怪。” 庾献这会儿也没什么主张,顺着貂蝉所指的方向就奔去。 跑了一会儿,眼看那无穷无尽的兵马又要追赶上来,庾献才见前方有一片山岭极为险峻。 庾献不识地理,生怕被围堵在里面,正逡巡不前。 貂蝉向一处一指,“你看那里。” 庾献定睛看去,就见不远处一大石上,一个虬髯道人正抱臂在怀,一脸郁闷的看着这荒山。 那道人穿着一件有些破旧的道袍,看着四十多岁的年龄,长的魁梧磊落,浓眉阔颊。 乍一眼望去不像是像是炼气士,倒更像是一个习武之人。 庾献给了貂蝉一个眼神。 ——“你的意思是?” 貂蝉弯弯的眼睛眨呀眨。 庾献立刻秒懂。 这小妖女果然人品极差,她是打算把这无辜道人也卷进来! 这、这不就是你对我做的,以及我对你做的事情吗? 真,师门败类是也! 庾献目光望回那道人。 不可避免的有些心动。 谁料那道人对庾献的目光立刻有些察觉,他回过头来,看了两人一眼,直接张口笑骂道,“你们两个小男女,打的什么坏心思。” 说完,不等庾献回话,那道人目光看向远处,已经瞧见了那滚滚而来的无尽兵马。 那魁梧道人吃了一惊,慌忙站起身来,口中向着远处扬声高喝道,“来者何人。” 貂蝉见那魁梧道人开口,不由激动地在庾献身上掐了掐。 若是这道人招惹了那路怒的前辈,说不定就能躲过一劫。 庾献却是心中苦笑。 自己的仇恨拉的那么稳,贾诩又不是喜欢招事惹事的性格,怎么可能无端的和人打起来。 果然,很快那远处就传来平淡的声音,“凉州贾诩,替人清理师门。老夫无意和阁下争斗。” 庾献听了这话,气的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董白这孽徒竟然敢清理老子的师门! “清理师门?” 那魁梧道人身子一缩,下意识的四下张望了下。 接着他反应过来,连连向着声音传来处摆手,“你们的事情自己解决,莫来惹老子。老子在这山中遗失了一件东西,被你们偷了拿了如何是好?” 庾献见后方已经被贾诩的兵马团团围住,要想逃生也只有逃入山中一条路了。 他见魁梧道人不肯帮手,当下也不顾忌他的情面。 拱拱手说道,“得罪了。” 就要趁着贾诩离的尚远逃入山中。 那魁梧道人见状,连忙像是护崽的母鸡一样,双手往后一张。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震动猛然传来。那道人身后的山岭,树木摇晃,碎石滚落,竟凭空向后退了半尺。 那魁梧道人看着庾献笑笑,又看向远处出现的那青色小轿,口中淡淡道,“莫来惹老子。” 第493章 搬山道人 庾献吃了一惊。 他和貂蝉对望一眼,心中都浮现了一个名字。 能有这般大神通的,世间只有一个人。 ——搬山道人! 而从某些角度来看,这搬山道人和庾献的关系是敌非友。 搬山道人是鹤鸣山的叛徒,而庾献则是货真价实的鹤鸣山弟子。 这矛盾本就难以调和。 而且从阵营来看,搬山道人是曹操的客卿,庾献则是董卓任命的国师。 甚至当时庾献还有替西凉军对抗搬山道人的使命。 要不是因为庾献在传国玉玺上搞鬼,没能去和他对线,说不定去年的时候,庾献就被这位搬山道人锤爆了。 不过这会儿哪是细计较的时候。 庾献心念一动,换上一副激动的嘴脸,毫不犹豫的对着搬山道人深深一拜,“原来是师叔!弟子见过师叔,求师叔救弟子一命!” 搬山道人听了一脸古怪的问道,“什么师叔,你是哪个的弟子?” 庾献低下头,恭敬的说道,“晚辈是重玄子道长的弟子。弟子在鹤鸣山时,就时常听到师叔的威名。” 搬山道人听了狂笑一声。 “鹤鸣山的弟子?这和贫道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联想到刚才贾诩所说,搬山道人自以为找到了庾献的根由,不屑的问道,“就凭你也被逐出鹤鸣道宫?重玄子这般好脾气,你是如何得罪了他,被他派人清理师门?” 庾献听到这个额角直跳。 他悻悻的说道,“师侄不是被重玄子老师驱逐,是被我那孽徒派人清理师门。” 搬山道人听到这里一愣,不由瞪大眼睛问道。 “等等,你说什么?” 庾献只得强忍羞耻再说了一遍。 那搬山道人听了嘲弄道,“有趣。老子倒是第一次听说被徒弟清理师门的。” 他用破旧的袍子在旁边的石头上拂了拂,“来,坐下说说。” “……” 庾献看着搬山道人,小心翼翼的说道,“那,还望师叔帮弟子度过这一难关。” “嗯?” 听到庾献提出条件,搬山道人脸色难看起来。 这贾诩明显不太好惹,为了一件无碍的旁事,做过一场却也不值。 搬山道人正沉吟不语。 貂蝉看出端倪,配合的可怜巴巴的望着搬山道人。 搬山道人有所察觉,扫了貂蝉一眼,微皱了下眉头,对庾献说道,“这女子这般妖媚,我一看就不是人。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貂蝉生怕庾献借机反水,一边故作含羞低头,一边紧紧将他搂住,威胁一样用指甲轻轻的在庾献身上划着。 就算没有貂蝉威胁,庾献也不会这时候出卖她。 这搬山道人未必靠谱,说不定关键时候,还没貂蝉这小妖女有默契。 他只得说道,“她是我另一徒儿的义女,从辈分上,算是我的徒孙。” “徒、徒孙?!” 搬山道人惊了。 他的目光来回看着。 一会儿瞧瞧庾献,一会儿瞧瞧搂着脖子趴在庾献背上的貂蝉,一会儿又瞧瞧貂蝉缠在庾献腰间的双腿。 过了好半晌,这魁梧道人才感慨道,“怪不得你徒弟要清理师门。这简直,这简直荒唐!” 庾献看着搬山道人那古怪的目光,立刻知道他误解了。 只是也不知那搬山道人打的什么主意,呵斥了庾献一句,转而看向那青色小轿。 看了一会儿,搬山道人慢悠悠的开口说道,“贫道虽然已经离开了鹤鸣山,但香火情还是有几分的。今日且给贫道个薄面如何?” 庾献闻言大喜。 那青色小轿中很快传来贾诩那阴冷的声音,“搬山道人可知此人是谁?” 庾献心中叫糟。 想要出言打断,却见搬山道人审视的目光看来。 庾献立刻沉默。 以这两位的心机手段,哪有自己在中间搬弄是非的机会。 搬山道人看着庾献直接问道,“你是何人?” 庾献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说道,“弟子庾献。” “庾献?” 那搬山道人脸色难看下来。 他身为曹操客卿,岂能少听了庾献的名字? 传闻这小道士刚入洛阳就妖言惑众,鼓动董卓迁都长安。被董卓奉为国师后,竟然还胆大包天的坏掉汉室国运,以土德代替了火德。之后偏偏又让人捉不到头脑的命孙坚秘密传出衣带诏,号令天下群雄,共扶汉室。自己又跑去益州扶持汉室宗亲刘焉,为他武力上洛清扫障碍。 对了,在这货搅风搅雨的百忙之中,竟然还抽空把曹孟德的几个美貌妾室亲自送了回去。完全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想的。 就连搬山道人极为看好的天下枭雄曹孟德,都为此几天几夜没睡着。 搬山道人那几日见到曹孟德时,都见他眼中布满血丝。脸上的表情,侥幸之中带着一丝狐疑,狐疑之中带着一丝复杂。 想不到眼前这个小道士,就是传闻中那人。 “呵呵。”青色小轿中传出意味难明的笑声,随即那些道兵慢慢化为泡影消散,不多时,就连那青色小轿也消失无踪。 庾献看着把注意力重新落在自己身上的搬山道人,不由头皮有些发麻。 眼前这位也不是什么善茬啊! 那搬山道人面上不见喜怒,只是淡淡问道,“你有什么可说的?” 庾献面对这位能把贾巨佬赶走的高人,不敢再有什么侥幸。 “弟子无话可说。” “嗯?”搬山道人皱起了眉头,不怒自威。 庾献心中一跳。 以双方的立场,以这位搬山巨佬的实力,想要收拾自己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他为何还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是对鹤鸣道宫旧情仍在,还是…… 庾献猛然想起另外一人。 那位喜怒不形于色,待人和蔼可信的张教尊。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庾献咀嚼着这句话,心中渐渐有了明悟。 庾献深深一拜,开口道,“弟子有好多话要说。弟子被那孽徒逐出师门……,其实是有原因的。” “哦?”搬山道人再次皱眉。 庾献又道,“另外,弟子还和这位徒孙有许多苟且之事。” 貂蝉闻言不由打了个哆嗦。 你、你、你。 这小道士,说的什么鬼话。 第494章 这么无情的吗 “什么,真是荒唐!” 搬山道人听了勃然大怒,“鹤鸣道宫怎么出了你这样的弟子!执掌戒律虽是青青子的事情,但我搬山道人嫉恶如仇,眼里也容不下半点沙子。你把你办的那些丑事,都给我好好道来!” 庾献了然。 果然精通八卦,是道家的传统艺能。 庾献当即慢慢讲起自己的一些事情,为了拖延时间,也为了勾起搬山道人的好奇,庾献不得不随口编了许多荒诞不伦的故事。 有些和董白有关,有些和貂蝉有关。 这让凭空风评被害的貂蝉,听的异常悲愤。 可是她也知道轻重,不好在此时揭穿。 不知不觉,明月高悬。 庾献估摸着贾诩应该不至于还在哪个草丛蹲着,当即果断选择了完结。 “总之就是这样……” “你!唉!”搬山道人回过神来,捶胸顿足,一脸的痛心疾首,“果然是道门败类!” 搬山道人说完,感叹一声。 “也罢,今天我就替这天下除了你这祸害!” 庾献听了大惊。 这么无情的吗? 庾献心念一转,赶紧改口,“等等——,师侄,还有些细节没有说全!” “嗯?”搬山皱了皱眉头,厉声喝道,“岂有此理,我搬山道人嫉恶如仇,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你把你的罪恶给我一桩桩、一件件的交代清楚,贫道再明正典刑。” 庾献听了欲哭无泪。 可是为了争取活命的机会,庾献也只能拖延下去。 庾献绞尽脑汁,又拖更又填坑,断断续续的说了半夜。 不久天色微亮,搬山道人忽然似有所觉,站起身来,看向远处。 庾献顺势停了下来,心中胡乱猜测着,不知是贾诩去而复来,还是野鸡道人寻到了貂蝉的踪迹。 搬山道人看的很是关注,似乎对那事极为重视,就连庾献停下来,也未催促。 不多久,就听远处马响,三人三骑迅速沿着山路过来。 以庾献的目力,些许的黑暗根本无法阻隔。 只见当先一将穿着黑甲,骑着白马,驰骤如风。另外两人也都骑术娴熟,紧追不落。 到了跟前,不等来人行礼,搬山道人就神色肃然的开口喝问道,“曹子廉,你这般匆匆而来,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庾献听了,不由多看了当中那将一眼。 他就是曹洪? 嗯,除了有钱,倒也平平无奇。 接着,庾献的目光落在曹洪胯下的战马上。 这战马青史有名,唤为“白鹄”,不但神行如风,而且渡水马毛不湿,可谓神骏非常。 曹洪乃是曹操的族弟,深得曹孟德信任。洛阳之乱后,曹操轻军追赶董卓,被伏兵打的大败,兵马损失极为惨重。 就在曹操被徐荣追击的危难时刻,曹洪自己下马,将骑的“白鹄”献给曹操,这才让曹操逃过一劫。 其后,曹洪又不辞辛劳的去庐江和丹阳为曹操募集了数千兵马,这才为曹操稳住了局面。 可以说,曹洪是曹操极为信任的一员大将。 这时天色才刚刚明亮,曹洪就赶了过来,只能说明曹洪是连夜赶路,前来这里。 曹洪见搬山道人发问,急匆匆的跳下马来,拱手说道,“道长,寻找宝物的事情还请缓上一缓。兖州如今事急,还望速行。” 搬山道人听了诧异。 “兖州?些许黄巾贼寇,莫非还能难住曹孟德不成?” 不由得搬山道人奇怪。 今年四月的时候,青州黄巾军攻入兖州,斩杀了兖州刺史刘岱。东郡太守曹操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于是派出部下陈宫劝说兖州治中、别驾等迎曹操入主兖州。本就和曹操友善的济北相鲍信也极力推荐曹操。 兖州治下共有五郡三国。 五郡分别为陈留郡、东郡、济阴郡、山阳郡、泰山郡。 三国则为任城国、东平国和济北国。 曹操自掌东郡,陈留郡太守张邈、泰山郡太守应劭都是曹操的好友,又有济北国鲍信相助,再加上东平国相李瓒一直看好曹操,曹操在兖州的影响力占据了微妙多数。 于是兖州治中万潜与鲍信亲至东郡,迎接曹操出任兖州牧。 只要曹操顺利将侵入兖州的黄巾军赶走,就可以坐拥一州之地,有了争雄天下的本钱。 按理说,曹操有这等机缘,气运何其雄厚,怎会在这关键时候,出了什么波澜。 曹洪一脸沉痛的答道,“那些黄巾贼寇中,有不少妖道张角的弟子,他们身怀奇术,本领非凡。又散布瘟病,吞吐瘴气,让我们的士兵损失惨重。而那些黄巾贼寇则依靠符水,丝毫不受影响。” “除了那些妖道张角的门人,这些黄巾贼寇也久经战阵,十分精悍。有一将名为裴元绍,他有控马的异术,战场之上呼唤一声,战马就不受控制,将上面的大将摔下马来。又有一将唤作周仓,不但神力过人,而且手足敏捷,快如奔马。曹州牧在寿张和黄巾贼第一阵交锋,济北相鲍信就被阵斩,另有多名武官负伤。。” 搬山道人闻言说道,“原来竟这般棘手。” 曹洪苦笑道,“不止如此。曹州牧刚在前线吃了点亏,后方的东阿县丞王度就起兵在东郡造反。他勾结了郡中的黄巾余孽,偷袭了州牧的粮道。泰山太守应劭也送来急信,说是境内有黄巾乱贼蠢蠢欲动。如今局势紧急,州牧特让末将来请回道长。如有道长在军前坐镇,想必那些黄巾乱贼的邪术就不能得逞了。” 搬山道人听了慨然说道,“原来如此,那的确不能耽搁。贫道寻那宝物许久,不见踪影,看来和我无缘。贫道这就去军前,会会那些贼徒。” 庾献听到这里,不由有喜有忧。 若是搬山道人离开,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自由了?可若是这家伙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自己一刀砍了,又该如何? 庾献虽然耗了不少时间,但这搬山道人听得多,说的少,彼此还真没多少交情。 正想着,搬山道人目光扫了过来,有些挣扎又有些犹豫。 庾献慌了,强烈的求生欲让他赶紧说道,“下边还有!” 第495章 镇压 搬山道人闻言,面上表情未变。 却也没再提除掉庾献的事情。 他想了想,对曹洪说道,“你且去虎牢关等我。” 说完,不等曹洪回话,大袖飘飘荡荡一张,将庾献缠裹,接着用起纵地金光法,向虎牢关的方向土遁而去。 庾献大吃一惊,倏忽之间,就见前方一座雄关。 此时天色还未大亮,虽有士兵在城楼把守,但关门紧闭,戒备周全。 搬山道人到了关前,开口喝问道,“是哪位将军把守此关,可来一见。” 那些士兵见搬山道人仪表不俗,又出现的突兀,当即不敢大意,开口回道,“把守此关的是徐州来的校尉曹豹,敢问道长姓名,我等也好去回禀。” 虎牢关此时仍在朱儁的掌控之中。 他的兵马几乎都是来自关东各位刺史、太守的众筹,除了各地的郡兵,甚至还有些豪强的家兵家将。 徐州刺史陶谦作为众筹发起人,出兵最多。不但派来了三千精锐的徐州兵,而且还派来了臧霸、孙观、曹豹等实力不俗的武将,在朱儁帐前听用。 搬山道人听了漫声应道,“贫道也不知自己姓名。就说,贫道乃是当初挪开成皋的那个搬山道人。” 那些士兵虽然觉得古怪,却也不敢多问,连忙去寻曹豹。 士兵去了没多久,曹豹就带着数个随从,匆忙上了城楼。 当初曹操请道人挪开成皋群山,追击董卓虽然事败,但是这胆大果断的举动,仍旧让关东诸侯对他刮目相看。 连带着,就连搬山道人的名号,也被诸侯们所知。 只不过当面见过的却不多。 曹豹在城楼上打量了搬山道人几眼,先是告罪一句,接着颇有些犹豫的说道,“本将正在巡城,让道长久等了。道长说是搬山道人,不知可有什么凭证。” 搬山道人没想到还有此节,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证明,只得说道,“贫道不好证明,若是朱儁在,或许认得我……。这关内还有别人主事吗?” 曹豹听了说道,“这却为难。关中发生一件大事,诸将都去中牟议事了。” 搬山道人有些意外,“哦?是何大事?” 这不算什么秘密,曹豹也不隐瞒。他长叹一声说道,“我等原以为士孙瑞诛杀董卓,控制了朝堂,马上就能天下太平了。还眼巴巴的,在等着朝廷酬功。谁想到这才短短功夫,朝廷就被董白率领飞熊军攻破了长安。那董白冠冕朝见了天子,又当廷历数了士孙瑞、黄琬等人的罪过,最后竟将他们全部斩杀在了街市。” 搬山道人听到这里,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董白入了长安?吕布呢?朝廷的兵马呢?” 曹豹对此知之甚详,脸上露出一丝鄙夷,“吕布空有勇武之名,结果一战败走河内。长安朝廷最精锐的两支京兆兵,一是掌握在左冯翊宋翼手里,一是掌握在右扶风王宏手里。可万万没想到,这两人都是王允的死党,竟被董白派王允说反,不战而降。” “现在董白封了王允为司徒,蔡邕为侍中,主持朝堂。又封了李傕为车骑将军、樊稠为后将军、张济为镇东将军,掌管兵马。太尉马日磾主动投效,改任了太傅。原车骑将军皇甫嵩,改任了太尉。其他汉室朝臣,俱都既往不咎。徐荣、胡轸等降将,仍任原职。” 搬山道人闻言怒道,“朱儁手握重兵,为何早不去长安?” 曹豹听了亦满腹怨言,“陶刺史也是这么想的,可惜,朝廷有些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把这些边疆大吏,都当成董卓来防备了。那朱儁听说士孙瑞杀了董卓,不但没有兵进长安的意思,反倒压制着各部不得擅动。哼,看如今这模样,天下还得乱上一阵子。” 搬山道人虽修道日久,但一腔热血未冷,闻言怅恨不已。 他转头看着庾献迁怒道,“都是你干的好事!” 搬山道人余怒未息,开口说道,“也罢,我也不必托付什么人了,就把你压在这虎牢关下。等我得了空,再回来收拾你。” 搬山道人袍袖一甩,庾献情不自禁的凌空飞起。 接着搬山道人几步就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到了虎牢关下。 他一手接住庾献,一手推在关城上。 这一推如同地动山摇一般,虎牢关上的砖石泥土簌簌而下,尘土飞扬。 城楼上的士兵一个个唬的脸色发白,东摇西晃。 曹豹更是慌的手足无措。 他原本还揣度搬山道人的身份,这会儿彻底深信不疑了。 曹豹慌忙大叫道,“道长息怒!道长息怒!末将这就让人开城,这就让人开城!” 搬山道人喝道,“不必了。” 手中一用力,那厚实坚固的关城,颤抖几下,竟像是玩具一样被他掀的倾斜。 搬山道人将庾献往关城下一丢,开口喝骂道,“你给我好好在这反省吧。” 大量的砖块、青石、泥土立刻掉落下来,覆盖在庾献身上。 庾献吓得魂不守舍,就连泥丸宫中的几只小鬼都逃出来四下奔窜。 他连忙启动智障之盾,浑身覆满水晶鳞甲,只是他也不确定这秘法抗不抗砸。 搬山道人将手一松,整座关城重重的向庾献砸来。 庾献此时脑海一片空白,无数的念头和应对方法从心中闪过,却一个都抓不住。 随着“咚”的一声沉闷声响,那虎牢雄关被放回原位。 飞扬的尘土,立刻淹没了关前。 庾献听着那一声响,一颗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他的心脏情不自禁的急速的砰砰跳着,身上热汗直冒。 等到好半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这关城似乎被搬山道人施展了土系的术法,庾献虽然感受到了无尽的沉重,但是骨骼并未碎裂,胸腔也仍旧在呼吸,只是下半身似乎失去了知觉。 庾献慌忙看去,就见从腰肢开始,自己的半截身子都被压在虎牢关下。 他用力的想要蹬踢,可下半身却无任何反应。 这特么是废了? 庾献的一颗心冰凉冰凉。 他奋起全力,身上金光闪动,疯狂的用力捶击城墙,想要将那些泥土砖石打碎。 搬山道人见状冷哼一声,重重的一掌印在城墙之上。那些原本早已破碎,被随意被压实的墙体根基,立刻变得如同金石一般坚固。 接着沉重的力量,从禁制中泄露出了一丝,立刻压的庾献的术法破碎。 庾献感受到腿上的疼痛,一颗心才从嗓子眼咽下。 见搬山道人没有杀心,庾献这才缓过神来,向搬山道人认怂,“弟子知道错了,师叔且饶我这一回!” 搬山道人听了冷笑道,“我若杀你,重玄子老道面上,却不好看。若是放了你,又如何对的起这些涂炭的生灵?你且在这好好反思,自有人来取你性命。” 第496章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搬山道人布下阵势压制了庾献,随后也不理会曹豹等人,径直而去。 庾献挣扎半晌不得脱身,心中慢慢绝望。 不知有多少仇人,想要将他除之而后快。 若是消息传出去,那可就死定了。 搬山道人走的利索,留下了一脸懵逼的曹豹和惶惶不安的众多守兵。 曹豹经历了刚才那一场,对这些世外之人情不自禁的多了敬畏。 他不知庾献来历,也不敢过多打听。 只让人将附近散碎掉落的泥土清扫干净。 曹豹倒是好意,只是庾献被压在城墙下,根本耐不得扬起的尘土。 他索性一口气吹出,吹的地面泥沙飞扬,碎石乱滚。一些干裂的地皮也被狂风掀起,吹了个干净。 那些守城士兵见了越发敬畏。 有人向曹豹悄悄问道,“校尉,看这人本领不俗,也是个招惹不起的。要不要派人给他送些吃食去,也算结个善缘。” 曹豹闻言摇头,低声说道,“结交了他,就得罪了搬山道人。看眼前这样子,那个更不好惹一些。我们不如不闻不问,免得给自己惹祸。” 曹豹拿定主意,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等日头起来,依旧像是往常一样开了城门,放百姓出入。 这虎牢关是一座军城,进出的大都是往来南北,行险获利的商人。 再加上有大大小小的武官驻扎城中,当地一些樵夫和打鱼捕猎的百姓,也时常进来兜售。 那些往来的百姓没见过之前那一幕,见到城墙下压了一个人,都大惊小怪,以讹传讹。 曹豹嘴上说不理会,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混在人群中瞧了庾献一眼。 他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又刻意往城墙根打量了一番。 却见那被掀开的地方,碎砖青石泥土早已混成一团,结实无比。城墙上也被打了许多符文,隐约闪烁。 曹豹看了两眼,放下心来,随后躲回关内的军营之中。 庾献郁闷了没多久,忽然一阵淡淡香气袭来,抬头一看,却是小妖女貂蝉。 搬山道人显然没有再去找她的麻烦,恢复了自由身的貂蝉,重新变得活力满满。 她背着手绕着墙根走了两圈,口中啧啧连声,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是你!”庾献大喜,“快帮我想个法子出来。” 貂蝉听了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庾献,“我怎么敢?认识了师祖这么久,小徒孙还不知师祖对我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把你放出来,吃了我怎么办?” 庾献老脸一红,此事……,确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厚着脸皮尴尬道,“事急从权,有些事儿,师祖也没的奈何。再说,你是我徒儿义女,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可你说的很细啊……” 貂蝉笑吟吟的看着庾献,眼波一横,似做娇怯,意有所指。 庾献尴尬的真想来一口吞烟吐雾把自己藏起来。 可是这会儿除了貂蝉,还真没人能帮自己。 庾献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先、先帮我出来。这种时候,咱们还得互相扶持才是。” 庾献不说倒还罢了,一说这个,貂蝉的俏脸瞬变,冷笑道,“呵,互相扶持。那贾诩明明是来追杀你的,你却冤枉到我身上,让我陪了一路的小心。这也叫互相扶持?” 庾献听了,张口结舌。 他一直以来都做着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获利极多,坑人也不少。不知不觉,他已经把路都走绝了。 结果时至今日,却让自己无路可走了。 庾献正不知该怎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貂蝉已经开始观察城墙上封镇庾献的那些符文。 庾献赶紧闭紧嘴巴,心中存了一丝侥幸。 貂蝉观察了许久,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若有所思,最后长舒了一口气,看向庾献。 一直留心的庾献立刻激动了起来。 莫非有戏? 却听貂蝉慢悠悠的开口赞道,“这搬山道人不愧是世间少有的道门高手,这土行术法的威力,等闲之辈根本破解不得。” 嗯?什么意思? 是说你不是“等闲之辈”吗? 庾献热切的用仰视视角看着貂蝉。 却见貂蝉拍了拍胸脯,喜滋滋的看着庾献,“那徒孙就放心了。” 庾献的心刚跟着微微一颤,接着就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这小妖女终究还是要见死不救。 貂蝉看着庾献呆如木鸡的模样,忍不住俯下身,挑衅的看着庾献笑了笑。 这笑容倾国倾城,美的不可方物。 貂蝉毫无心理负担的说道,“再说,就算徒孙想帮你,我也奈何不得搬山道人的手段啊。师祖还是自求多福吧。” “而且徒孙这次有些草率,一不小心惹怒了那主劫之妖,以后说不定还自身难保呢。” 庾献闻言,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满脸不可思议的追问道,“主劫之妖,野鸡道人?” 接着又反应过来,难怪这野鸡道人被汉灵帝以西园八校尉囚困在鸡鸣堂中,原来这货就是汉末大劫的发动者。 看来野鸡道人一现世就焚烧洛阳,未必只是为了泄愤。 貂蝉不答,反倒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庾献。 “我早就察觉到师祖和别人不太一样,看来师祖果然知道不少。” 庾献太知道不少了。 在一场大劫中,起到主要作用的有三个因素,神明、天命和妖。 按照重玄子老道的说法,神明是锄头,是刀斧,是钟磬,是便溺之器。 本质上来讲,神明就是身负使命的一个时代的强有力者。 比如说武王伐纣时代的强有力者,被一卷封神榜点化神职,成为传说中的人物。 如同黄飞虎、崇黑虎、闻仲、邓九公、张桂芳等强人。 事实上,在三国时代结束后,有很多强人也得到了庙观的祭祀。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就是关羽…… 抛开当前的时间,纵观历史,这就是一个未曾觉醒的神。 而天命呢。 ——“天命就是让锄头明白自己该去犁地,让刀斧明白自己该去砍劈,让钟磬金声玉振,让便溺之器自甘下流。” 这些时代的强者不但要觉醒自己的使命,明白自己的位置,而且还要受之驱使,走上应劫之路。 而按照重玄子老道所说,若是劫数中人始终未能觉醒自己的天命,或者走上歧路,那么,妖就来了。 这也就是所谓的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第497章 陪劫之妖 只是有一件事,庾献一直没想明白。 趁着这个机会,庾献直接开口问了。 “在知道你是妖精后,我就一直想不通。以你的能力,为何会出现在王允府中,成为他的义女。你到底想要图谋什么?” 貂蝉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 “乱世争锋,并无定数。有人主劫,自然就要有人陪劫。我以前年纪小不懂事,不小心坑了自己,现在只能还债了。” 两人一高一低,聊着很是不便。 貂蝉见地面干净,索性并膝坐在一旁,慢慢说道。 “那时候,我修炼小有所成,虽然还未修成人形,但已经能口吐人言。” “有一次,我在一个荒郊野祠中躲雨。正舒舒服服的睡的开心,忽然听有一些人在窃窃私语,密谋造反。” “我惯爱热闹,见他们犹豫不决,一时高兴,忍不住跳出来,摇着尾巴在旁撺掇。就因为多嘴了一句,却给自己招来了麻烦,触怒了上天。” “是以……,天命降下,应在汉末之时,为人陪劫。” 貂蝉一脸的怏怏,后悔之情,溢于言表。 庾献一听无语,这小妖女还挺多事儿的,老老实实睡你觉不就得了。 庾献好奇,“你说的什么,还能惹这么大麻烦?” “瞎喊的。” 貂蝉看着庾献,一脸的无辜和委屈。 ——“好像是‘大楚兴,陈胜王’来着。” 庾献听了,惊的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卧槽!!” “是你?!” 庾献看着貂蝉满脸的“我也很委屈”,心中波涛起伏。 你特么这一嗓子把大秦喊没了啊! 秦始皇到现在都在等人打钱营救呢。 额,也不对,那时候都秦二世了。 接着庾献意识到一件事情,惊愕道,“秦乱之时,是你主劫?” 貂蝉一听这个,懊恼的拿小脑袋敲城墙,“所以我冤啊,根本就不是我!当时的主劫之妖是一条白蟒,只不过它未掌过劫数,不懂轻重。被我引动劫数后,以为自己使命失败,冒冒失失的就去寻刘邦。” “刘邦乃是世之枭雄,气运所钟,强而有力。面对这等雄人,我等妖类,能作的只是引诱劝导而已。那白蟒自负妖力莽撞而行,却不想刘邦手中有一把斩蛇剑,正好犯讳,一剑之下把它斩了。” 貂蝉说了半天,庾献才有些明白。 原来秦失其鹿,天意早属刘邦。 只不过因为这小狐狸乱入,让陈胜吴广坚定了造反之心,抢了刘邦的头筹。 那主劫的白蟒眼看自己的任务要失败,情急之下,径直去寻刘邦。 谁料刘邦见白蛇而无畏,拔剑斩之。 他手中的偏偏又叫斩蛇剑,犯了白蛇的讳,直接将白蛇斩为两段。 斩蛇之后,刘邦虽然觉醒,开始踏上征服天下的道路,但因为失了先手,只能屈居陈胜之下,又不得不和项羽再次争锋。 惹出这么大麻烦,难怪上天要貂蝉出来应劫。 嗯,也对。 如不是因为自己在董白那里诸多谋划,恐怕貂蝉早就被王允那个阴险孽徒当成礼物送来送去,然后被无惨个几百遍了吧。 庾献想了想,又问道,“那何为主劫之妖,何为陪劫之妖?” 貂蝉看白痴一样瞧了庾献一眼,这才开口说道。 “人心本就难测,所以乱世争锋,没有定数。假如当年陈胜没有横死,说不定也是一个人间之主。” 庾献一想也对。 那主劫的白蟒既然能被刘邦一剑斩了,若是没有陪劫的其他暗手,一场大劫,岂不是成了儿戏。 说不定刘邦和项羽的争锋,背后就有这样的拉锯。 汉末乱世,天下三分魏蜀吴,难道天意有三个归属? 无非是英雄争竞,各施手段罢了。 庾献思索一番,只觉心思越发通透。 接着他又想到了眼前的困局。 如今天下纷乱,正是斗争最激烈波折的时候。 曹操、孙坚父子以及刘备根本还未觉醒自己的天命。 乱世奸雄曹孟德,现在跟着大哥袁绍鞍前马后,时不时还抽空幻想一下,若是能当上大汉的征西将军,那多美滋滋。 孙坚则是袁术手下奔波的打工人,虽然刚被庾献以衣带诏激发了野心,但仍旧惯性的接受着袁术的驱使,走向被黄祖乱箭穿心的宿命。 刘备此时打了督邮,丢了官位。投靠了同门师兄公孙瓒,担任着不高的武官。四处征战。得闲的时候,还做点手工活,让张飞拿出去卖钱。这习惯一直延续到很久以后,刘备有一次正在编牛尾,结果把在场的诸葛亮气的不要不要的。 这可是载入历史的尴尬。 如今世事纷乱,怂在这虎牢关伺机而动,未必是件坏事。 而且按照贾巨佬所说,人间烟火可以烧掉自己身上的神性。洛阳位居天下之中,虎牢关则把守着进出的要害,正是人烟汇聚之所。 若在此地潜心修炼,消磨个一两年,彻底清除掉身上的隐患,那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只是,要怎么瞒过那些仇家呢? 庾献思索良久全无主意,只能暗暗安慰自己,凡事还要往好里想。 董白那里,无非是自己在坑她祖父的时候,推波助澜了一番。 贾巨佬也不过是被自己抢了两件宝物,还把一条腿打了个骨折。 郭巨佬更是通情达理,不但和我笑,还认了我做叔叔。 刘焉被自己杀了两个儿子……,但是他还有一个啊。 嗯。 不害怕不害怕。 庾献定下心来,向貂蝉打听道,“接下来,你打算往哪儿去?” 听庾献问起这个,貂蝉满脸的不开心。 “还要再逃亡一段时间吧。总归要等野鸡道人气消了,不然这么追杀下去,我可就死定了。若是无事的话,我打算再回长安看看。” 庾献有些诧异,“你看好董白?” 貂蝉反问道,“谁说的?” 接着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当然要回义父王允那里。” 庾献信她才怪。 他想了想,说道,“若是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先去一趟襄阳?” “襄阳?”貂蝉脸上有些抗拒,“襄阳学宫在那儿,我可不想去找麻烦。” 第498章 襄阳学宫 “襄阳学宫?” 庾献听了一怔,“这么早就有襄阳学宫了吗?” 接着庾献反应过来。 也对,从时间上来看,刘表的确应该开始着手这件事情了。 说到襄阳学宫,就得提一下董卓的魔幻操作了。 关东诸侯起兵的时候,孙坚因为荆州刺史王叡屡屡瞧不起他,于是和武陵太守曹寅合伙将他逼死。 董卓不知发的什么神经,竟然选中汉室宗亲刘表,作为荆州刺史的接替人选。 刘表得到任命后迅速的奔赴荆州,先是娶了荆州大族蔡氏的女儿,又得到了另一个大族蒯氏的支持。 控制住当地的局势后,刘表立刻显露出自己的爪牙。 先是在蒯越的帮助下诱杀了五十五个宗族首领,又袭击他们的部众,彻底消除后患。 随后,蒯越和庞季手无寸铁的进入襄阳,说降了占据襄阳城的张虎和陈生。 在襄阳城被拿下后,刘表一时威名赫赫,其他郡县长官都解印逃走。 除了袁术掌握的南阳郡,刘表很快在名义上控制了荆州剩余的七个郡。 不过作为董卓任命的官员,刘表的身份颇为微妙。 他不但没有参加关东诸侯的讨董联军,就算董卓死后,也和李傕、郭汜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和在政治上的沉默相比,刘表的另一个举动则吸引了天下士人的瞩目。 那就是扩大了荆州的官学,修造起了襄阳学宫。 要知道这时候北方刚刚经历了黄巾之乱,各郡早就狼藉,甚至到最后就连文华鼎盛的国都洛阳,都没逃过付之一炬的下场。 这就导致了一个后果,那就是北方的士大夫们纷纷南下,流亡到了相对安稳的荆州。 刘表虽然在面对西凉军的态度上暧昧不明,但是这捞取政治声誉的机会,却丝毫不肯错过。 他积极的救助了那些落难士人,又扩大了官学,延揽他们继续研究学问。 随着美名传扬,越来越多的士人选择在襄阳落脚。 慢慢的,襄阳学宫的规模和制度已经超过了郡国官学的体制。毫不夸张的来说,单从规模来看,这个新崛起的襄阳学宫已经压了颍川书院一头。 举个例子来说,汉朝的学问有古文学派和今文学派之争。这两大流派,以秦始皇焚书坑儒为界,各自坚持不同的理念。 今文派所学的学问,是汉初时仍旧残存的老儒,将所知所学口述,重新整理出来的学问。 古文派所学的经典,乃是在焚书坑儒之前,就被人收藏起来的儒家典籍。 古文派的士大夫认为,今文派所学的儒术,经历了战乱兵燹,又是由他人口述转录的,早就已经不是经典本来的样子了。 而今文派的士大夫则认为,儒家教学本就是由大儒讲学,教育弟子,彼此口耳相传。就算是同样的经典,不同的人也能解读出不同的学问。他们所学的儒术,拥有着完整不间断的传承。和那些早就断代,无法证明真伪的古文相比,今文无疑更贴近儒家的本意。 这两个学派寻章摘句,彼此争斗,一些有才学的大儒借机阐述自己的学问,又出现了大量的衍生学派。 这就引出了另一个麻烦。 后世的学子拿过一本书来一瞧。 ——嚯,密密麻麻的满本子都是弹幕,甚至还有些毫无意义的666。 最后搞了半天,大家弹幕看的津津有味的,书里到底说了啥意思,却越发稀里糊涂。 这种弊端后来越来越严重,一些大儒就开始主动删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逐渐形成自己的思想。 然而这些也不过只是一家之言,影响力也只在少数学派内部。 于是这个时候,刘表就做出了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举动。 ——消耗庞大的人力物力,来修治典籍! 他模仿当年汉章帝修《白虎通义》的事情,召集了大量的学者一口气对《诗》、《尚书》、《礼》、《易》、《春秋》五经,同时删繁就简,制成了学术史上有重要影响的《五经章句后定》。 从刘表的角度来看,缺乏根基的他,与其在不擅长的领域同其他豪强争霸,不如争夺士大夫的人心。 要知道,当年的汉文帝刘恒就是因为宽厚仁慈、名声极好,被平定了诸吕之乱的太尉周勃,拥戴为皇帝的! 他圆滑的和西凉军若即若离,又以汉室宗亲的身份在关东诸侯那边刷着存在感。 可惜,这份弯道超车的心思,很快被他的盟友袁绍识破,袁绍宁可推举端方的刘虞称帝,也不愿意支持刘表。 从时间上来算,这个时候正是刘表全力为弯道超车筹划的时候。 他的襄阳学宫人才鼎盛,担任五业从事的是声望很高的宋忠宋仲子,担任官学主讲的是天下闻名的司马德操。 另外还有在州学暂时栖身的綦毋闿和颍容。 颍容在后世名声不显,可在这个时代,光是颍容就聚徒千人。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人才。 比如说,之前在朝廷担任雅乐郎的杜夔,他精通音律,丝竹八音。 刘表就让他和孟曜整理雅乐,教授学生乐理。 邯郸淳,即博学又富有文才;梁鹄,曾经担任过朝廷的选部尚书,他的八分书,就连当年灵帝都很看重。 这两人一个负责教授大家小字,一个负责教授大家大字,都深得学生们的敬爱。 而且梁鹄的字,就连文采过人的曹操都喜爱不已。 后来,曹操打下了荆州,总算把这个偶像占为己有。 开心的曹孟德不但把梁鹄的字钉了满墙,甚至就连大魏王宫的牌匾、立柱都换了一个遍。 曹操每天就徜徉在梁鹄的文字之间,看到眼花了都不满足。 从此也在历史上,给梁鹄的字留下了“太祖忘寝,观之丧目“的美誉。 以鹤鸣道宫掌教张鲁之能,面对颍川书院都吃了不小的亏,襄阳学宫如此文化鼎盛,貂蝉一个狐妖哪敢前去放肆。 庾献忙道,“不是让你去闯襄阳学宫,是让你去帮我找个人。我有个老相识叫做左丘俊逸,洛阳之乱后,避祸去了襄阳。他出身的小说家虽然排在九流之外,但有不少独特的才能,我想委托他帮我做些事情。” 貂蝉听了既没答应,也没多问。 她轻松的跳起身来,笑嘻嘻的说道,“那我先走啦,若是师祖死了,记得给我托梦,让我高兴高兴。” “徒孙会给你烧纸的。” 庾献困倦已极,懒得理会,口中吐出烟雾遮掩了身形,呼呼大睡起来。 第499章 樵夫 庾献一觉醒来,竟是正午。 他召唤来的迷雾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散,有几个衣衫破旧的小孩子,正近距离的蹲在地上好奇的冲他打量。 见庾献猛然有了动静,那些小童猝不及防,都吓得吱哇乱叫。 庾献哈哈一笑,四下打量。 他被困的地方背阴,倒是避免了日晒之苦。 手能够到的地方,竟然还放着一块粗糙的饼子。 那饼子黑乎乎的,压在一片树叶上。 庾献笑了笑,也不去动。 他有那神秘木匣维持着生机,虽然没有食物会让他活的很辛苦,但也不愿让自己那么狼狈。 或许是庾献表现出的好脾气,让那些小孩子渐渐失了畏惧,那些小孩都好奇的凑了过来,开始七嘴八舌的问庾献一些问题。 庾献正是无聊透顶的时候,一边用心的回答着,一边向这些孩子打听周围的事情。 不一会儿工夫,庾献就把想知道的事情问了个七七八八。 虎牢关把守要道,是那些不要命的商人绕不开的地方。 这个时代的行商,为了低买贵卖,往往要周折数百里贩卖。如今天下这么不太平,往来的商人们只能抱团取暖,一起抵御风险。 这些商人沿途售卖,需要时常入城停留。 每当这时候,虎牢关内就会出现短暂的繁荣。 朱儁掌握此关之后,认为天下大乱,商旅不多,因此也没上心,直接把关税下放给守城校尉,让他多少有些收益,可以补贴下关内的兵卒。 把守此关的曹豹是徐州客将。 他也不在乎什么长久发展,打着能捞一把算一把的算盘,对往来商人课税极重。 城内武官们从商人们身上得利不少,又把钱拿去从商人那里换取物品,维持舒适的享受。 商人们要价虽高,但这些武官手中的钱本就是各方盘剥来的,也就不在乎那些。 再加上军队从附近抢掠的一些物资,也要折价变现,商人们在关城中逗留数日,往往收获颇丰,满载而归。 这种军事繁荣维持着虎牢关内的商业运作,官商之间相处,倒也算得融洽。 而不管是武官和其家眷的奢侈生活,还是商人们在城中的停留,都需要许多肯卖力气的人,为他们忙忙碌碌。 这些衣衫破旧的小孩子,就是山中樵夫们的孩子。 每当商队大量入城的时候,这些靠贫瘠土地养活不了自己的百姓,就会砍伐干柴运来售卖。 为了节省力气,那些成群结伙的樵夫们,一般都是把孩子留在城外看着柴车,自己挑着柴担进城贩卖。 运气好的话,一上午就能来回挑几趟,若是不凑巧商队刚好离开,可能一天都得在关城里转悠。 留在城外的孩子虽然大多面黄肌瘦,可也改变不了孩子爱玩闹的天性。 聚在一起,更是能疯上一天。 庾献的迷雾一消散,这些孩子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怪人。这两日来,一直兴致不减。 庾献也满足了孩子们的好奇。 他一本正经的告诉他们,自己原本是打算偷偷出城,结果爬狗洞时一不小心,卡在这里了。 孩子们听了,都哄笑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面貌憨厚的樵夫擦着汗,挑着空担子,出了城门。 长的最高的男孩子眼尖,嚷嚷道,“小虎子,是你爹。” 那个叫小虎子的小男孩,连忙跳着脚大声招呼道,“爹爹,在这里在这里。” 说着,兴冲冲的跑去了自己的柴车那边,灵活的爬上柴车,推下两捆干柴。 那面貌憨厚的樵夫,看到被孩子们围着的庾献醒了,不由一怔。 他脸色变了变,过去小声地问了那小虎子几句。 接着犹豫了一下,向庾献走来。 离的还远,那樵夫就远远跪倒,诚惶诚恐的说道,“道长莫见怪,这些孩子素来顽皮。” 说着,使着眼色示意那些孩子离开。 孩子们玩兴正足,既不情愿,也不理会。 庾献能理解他的谨慎,笑着慢悠悠的说道,“无妨的。我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随他们高兴便好。” 那憨厚汉子犹豫良久,终究不敢得罪庾献,又磕了个头,慢慢向后退去。 只是也不知他叮嘱了什么,等那汉子挑了柴入城,那个叫小虎子的孩子却不肯过来了。 庾献也不在意。 他想了想,对围在附近的小孩子说道,“我困在这里也是无聊,正好给你们讲讲故事。你们若是听说了城中有趣的事情,也不妨说给我听听。” 听说庾献要讲故事,那些小孩子们都高高兴兴的应了。 庾献想了想,先从“守株待兔”开始讲起。 庾献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那几只,从自己这里跑走的役鬼。 当时虎牢关城砸下,庾献自己都觉惊心动魄,神魂浮动,那几只小鬼儿更是吓得四散而逃。 这几只役鬼各有用途,是难得的助力,倒是得用心找寻一番,让它们尽快回来。 役鬼依靠人的精力存活,逃散之后,必定就近附身。以它们的能力,定会让那人显露出神异的地方。 这些樵夫走街串巷,或许能有些发现。 …… 等到午时刚过,那些樵夫就陆续从城中出来。 这些小孩子都恋恋不舍的离开。 他们要在日落之前,避开狩猎的猛兽,赶回山中的住处。 那个憨厚汉子最后一个出城,离开之前,又到城墙下,一脸畏惧的把一块用宽阔树叶包裹的粗糙干粮,放在庾献手能碰的到的地方。 庾献恍然大悟,他莞尔一笑,再次道,“你倒是个周全的人,不过你太过小心了,贫道不会对那些孩子不利。” 或许是庾献已经醒来的原因。 第二日,那些回家后受到叮嘱的孩子,都不敢上前。 庾献也无所谓,他静静的观察着往来的人,感受着他们的心怒哀乐。 将这丰富的人性,烙印心底。 日子一天天过去。 庾献终于成为整个虎牢关再也无法无视的人。 这道士镇压许久,却从未听说过他饮食。 这让当地百姓又敬又畏。 兼且有些百姓心思愚昧,甚至还有人在附近偷偷焚烧香烛,祈求保佑。 那些樵夫的孩子们见日久无事,慢慢被好奇压倒,仍旧跑来庾献这里听故事。 那些樵夫也渐渐从一开始的忐忑,到后来的听之任之。 有些人心中还觉得踏实,觉得有这道士照看着,反倒安心不少。 有时候干柴卖出去的早,偶尔也有樵夫借着接孩子,在旁听上一会儿。 有些胆大的还敢接上几句话。 庾献一开始还关心那几个役鬼的去向,但很快他就被另一件事吸引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又是一日,樵夫们接了孩子离去。 庾献静静的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目光额外在一人身上看了看。 口中喃喃道,“莫非此宝和我有缘?” 第500章 活神仙 这一日,有一只庞大的商队入城。 樵夫们不到正午就把干柴卖光,一群人喜气洋洋的在城门商量了下,决定避开酷热的日头,等到下午再回山去。 一群孩子听了,都欢呼一声,向城下庾献那里奔去。 这道人会讲很多有趣的故事,而且城墙下背阴,还时不时有凉风环绕,十分舒爽。 这道人似乎对这些孩子们格外宽和,时间久了,就连那些大人也敢去阴凉处听故事,或者躺着呼呼睡上一觉。 庾献随口给孩子们讲了几个小故事,见那人这次凑得格外近,当即笑道,“我见你们父母每日砍柴很是辛苦,为何不寻些别的营生?” 几个孩子哪懂这些,闻言面面相觑。 或许是见场面冷了下来,或许是被勾起了谈兴,离得近的那人叹了口气,接话道,“山中土地干旱贫瘠,产出又少,比起我等老家河东差了很多。那道长可知道,为何我们放着好好的土地不种,逃亡成皋山中?” 不等庾献开口,那人就说道,“自从黄巾之乱起,河东就被黄巾余部白波贼几番劫掠。后来官兵来平叛,打跑了白波贼,官兵又把我们抢了一次。白波贼吃了亏不肯干休,引来了南匈奴右贤王于夫罗,于夫罗打走了官军,又把我们抢了一次。” “春日里辛辛苦苦的种了,秋日里的粮食,却无半颗落入嘴里。我等无奈,这才背井离乡,流离在外。除了在山中无人处开几亩薄田,再就是靠这把子力气砍点干柴,来山下贩卖,换些食盐布匹。如今这年景,活着就已经不易,还挑拣什么营生。” 庾献听了也很是唏嘘。 他想了想,看着那人说道,“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你肯不肯听。” 那人疑惑的看着庾献问道,“道长莫非有什么法子?” 庾献听了不答,反问道,“你打柴为生,每日能得几个铜钱。” 那人想了想说道,“好的时候,能有二十个铜钱。” 庾献点点头,对他慢慢说道,“离这里不远就是黄河,你何不去黄河里钓些鱼来。那些武官和商人都喜爱享受,送到城里,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那人听说是这个主意,脸上有些失望。 “道长有所不知,前几年的时候黄河发水坏掉了一段河堤,现在若想捕鱼只能再往上走上几里。现在天气炎热,等我钓个三五条,再赶回来,恐怕那鱼早已腥臭难闻。” 那人说完,半天不见庾献回话。 好奇的看了过去。 庾献正好回望过去,平静的说道,“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那人支吾着没有回应。 心中却道,这道人莫不是消遣我吧? 孩子们听的无趣,频频在旁打岔。 庾献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自己和那宝贝是否有缘分了。 于是顺势又给孩子们讲起了故事。 孩子们听的喜欢,一个劲的追问着前因后果。 躺的近的那人却睡不着了。 他想着庾献的话有些纠结,也跟着听了一会儿故事。 忽而又觉得庾献的故事有些道理,或许给出的主意也不算差。 等到过了午时,众人慢慢回山。 路上的时候,那人仍旧神思不属。 有人好奇的打听,那人还未回话,那些孩子们已经七嘴八舌的把事情说了。 众樵夫听了,都觉得有些不靠谱。 “吃鱼都吃新鲜的,谁会去买发臭的鱼。” “其实也是个法子,我们可以用坛子装了水,钓上来就用坛子装着弄过来。” “坛子有多重?再装上水又有多重?这翻山越岭的搬回这坛子,只怕比打柴还要辛苦。若是一不小心打破了,折的本钱不知几时才能赚回来。” “我看,你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别错过这几天的好光景。” “我觉得寻常时候倒也可以试试,可这会儿糜家的商队刚刚进城,正是需要干柴的时候。” “那道人话里有话,只怕寻常时候再试,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那人一路闷闷的听着,也不知听见了哪一句。 等到了山中聚落,众人四散而去。 那人也回到家中。 他将一小串钱扔进一个木盒里,躺了一会儿,又翻身而起,对正在往车上捆扎木柴的老父喊道,“再把柴晒一日吧,明日我有些旁的事。” 说完,快速起身,去外面的山林寻找竹子,制作钓竿。 第二日一早,众多樵子如同往常一样,推车去城中卖柴。 只有那人鬼迷心窍一般,带着钓竿和一个简易的鱼篓向黄河边行去。 众多樵子见了或笑或闹,并不放在心上。 这一日,木柴仍旧好卖。 糜家带队的东家糜芳,是个豪奢的人物。 他是徐州东海国的豪族,和把守虎牢关的校尉曹豹,往日就有不错的交情。 两人摆开宴席,呼朋引伴,酣醉的好不逍遥。 迅速拉高的消费,让跟随的行商和城中百姓都活跃了起来。 不但木柴好卖,其他一些做苦力活的,也都得到了一笔不错的打赏。 众多樵子卖完柴,依旧去城墙根打盹。 见到庾献,不由想起了鬼迷心窍的那人。 只不过,当着庾献的面,众人不好玩笑。 眼看要过了日中,忽有人低声道,“瞧那边,来了。” 打盹的樵夫们,睁开惺忪的眼睛一瞥,立刻来了精神。 只见昨日那人一身泥泞,手中提了个鱼篓,狼狈不堪的赶了过来。 见众人偷笑着看他,那人一肚子的不甘终于忍不住了,不由向庾献埋怨道。 “道长,我说的不错吧,这鱼果真是臭了。” 就是他不说,众人也闻到了竹篓中的腥臭味,一个个捏捏袖中的钱,都窃笑不已。 庾献见那人果然钓了鱼来,心知离那机缘又近了一分,不由开口笑道,“好好好。” 说着,一口清气向那鱼篓吹去。 众人正不明白庾献什么意思,就听扑簌簌一声响,一条本该早就死掉的七八斤大鱼,正扑腾着从鱼篓中跃了出来。 那鱼落地之后,有力的甩动着尾鳍,在地上一跳一跳的,似乎想要躲回水里。 竹篓中另外两条鱼,也睁着死鱼眼睛闹腾起来,撞的竹篓摇摇晃晃。 这是…… 起死回生? 这极有冲击力的一幕,让那些樵夫们双腿一软,惊骇的看着庾献,情不自禁的跪倒在地。 这是,活神仙啊! 第501章 天下渐安 庾献自然没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 他巧妙的使用“生之气息”,补满了鲤鱼身体的生机。那旺盛的生机,催动刚刚死亡的细胞,再次开始新陈代谢。 新生的细胞代替了死亡的细胞,并旺盛的成长着。 鱼的身体,本身就有很强的肌肉记忆。 有时候被剁掉鱼头,身体还能挣扎很久。 于是在众多樵夫眼中,那些已经死掉,开始散发腥臭味的鲤鱼,竟重新活了过来。 庾献怕时间久了被人看破端倪,淡定的看着那些磕头如同捣蒜的樵夫,说道,“快些去吧,莫辜负我的美意。” 那人醒悟,感恩戴德的将鱼从地上捞起,匆匆进了关城。 其他樵夫艳羡的瞧着,半晌才有人畏畏缩缩的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神仙,我等能不能也学他那般打鱼来卖。” 庾献听了诧异。 自己显露了这样的神通,这些人想到的竟然只有鱼。 他摇了摇头,说道,“尔等自去打鱼便是,若说点死为生,却不是你等的机缘。” 庾献说完,那些樵夫都懊悔不已,只恨昨日没和那人同去。 那人带了鲜鱼入城,不一会儿功夫就兴冲冲的出来。 有人上去打听。 说是卖给了糜家的管事。 而且那管事说,这几日会有贵客前来,若有好鱼不必去寻别处,只管送去。 众多樵夫听了越发羡慕。 一连三日,那人都去黄河捕来鲤鱼,又去求庾献点的鲜活。 因为送来的鲤鱼格外鲜美,糜家人出手很是大方。短短三日,获利就是以往的数十倍。 也有些旁的樵夫想来庾献这里碰碰运气,可惜庾献一概不理,只对那人青睐。 这一日,那人卖完鲜鱼,正要和众多樵夫回去。 庾献从容向他开口道,“你我机缘尽了,明日你依旧卖柴便是。” 那人听了大惊失色,慌忙问道,“老神仙,我可是哪里做错了。” 庾献听了笑道,“你并无过错。你为我解惑,我给你些小恩小惠,不过是些寻常往来罢了。莫非要我一世欠你的?” 那人听了哑口无言。 可庾献说的在情在理,他也只能怏怏离开。 等回到山中聚落,那人慢慢回到家中,随手将卖鱼得来的钱,扔进一个木盒里,又出门对院里的老父说道,“老神仙不肯帮忙了,明日还要再去卖柴。” 那老汉闻言,却没那人这般沮丧,“终究靠自己才算踏实。” 他指了指前几天早就装好的柴车,随手将地上的扁担向那人扔了过去。 那人接过笑了笑,把扁担靠在门边,回了屋里。 第二日,那人依旧随了山中的车队去关城卖柴。 他向同行的其他人打听了一下,得知卖的快的好日子,还能持续一段时间。 樵夫们平日走街串巷,打听消息很是方便。 他们又很依赖城中的行商和军队,因此格外留心这些事情。 按照城中武官们的家眷所说,这天下眼瞧着是要太平了,以后这商道会越加繁忙。 那人慢慢听着,对如今发生的事情略知了大概。 这一日,他卖柴卖的漫不经心。 卖掉一担后,也不去柴车装柴,忍不住就往庾献那边凑。 庾献依旧和那些衣衫破旧的小孩们玩笑着,见他靠近,只是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那人尴尬,也不知该怎么说话。 听了一会儿,忽听庾献向那些孩子问道,“你们哪个知道,糜家的行商为何在关城中留连数日不去?” 那人心中一动,急忙抢在孩子们之前说道,“这个我知道我知道。” 那些小孩儿早就听说过庾献之前那事,闻言都向那人愤愤道,“我们也知道呢!” “之前你便得了机缘,这会儿还贪心不足。” 庾献闻言哑言失笑。 对那人说道,“贫道只是随便问问,这次可没有恩惠给你。” 那人听了心中微微遗憾,却连忙说道,“本就得了老神仙的好处,小人只是尽心而已。” 那些小童见庾献说没有好处,也不同那人争了。 那人连忙凑近了,清清嗓子,开口把打听来的事情说了。 原来董白攻占长安之后,并未过多株连,反倒在一定程度上维持了朝廷的现状。 三公九卿的官位也依旧掌握在王允、杨彪、马日磾、皇甫嵩等辈手中。 董白除了掌握着西凉兵盘踞在郿坞,时不时催要钱粮,平日对朝政也很少过问。 这让那些汉室重臣们动了心思。 无论台面下是怎样的暗潮汹涌,但这表面的和平不但对董白重要,对他们也同样重要。 如今这局面,看似烽烟四起,天下大乱。但实际上,挑头起事的只是少数人,占大多数的仍旧是那些掌握郡国的中立派。 这些数量庞大的中立派,往往有两个倾向的优先级。 一个是倾向于赢家,一个是倾向于维持原状。 现在的几路诸侯,谁都没有足够的优势,成为赢家。 那假如董白能够稳固住天下大体的局面,阻止情况恶化,那么这些人就会倾向于顺从董白。 而对于朝堂重臣们来说,维护这假象同样重要。 因为如果长安朝廷的权威沦丧,他们这些人就会一文不值。 只有先树立长安朝廷的权威,打压地方派系,等到从容收回地方派的力量,才能有足够的力量反击董白。 在历史上,长安朝臣和李傕郭汜就是这么达成妥协的。 ——这个共治的长安朝廷维持了三年之久。 董白的上位显然并未能动摇历史的惯性,长安朝廷依旧向关东派出了三路特使,持节慰抚天下。 一路是太傅马日磾,他的目的地是河北。在那里,袁绍正带着贴心小弟曹操,同带了小马仔刘备的公孙瓒血战。 一路是太仆赵岐,他的目的地是荆北。在那里,袁术和刘表的争夺已经进入白热化。在围攻襄阳的时候,袁术刚刚死掉了贴心小弟孙坚。 还有一路特使直奔中牟而来,目的是劝说朱儁入朝。 这一路的主官为太尉周忠,副职是新任的尚书,贾诩。 第502章 这份机缘 “糜家是东海国的豪商,自然对这四方的动向很是关注。糜芳这次来,就是为了探听消息。这件事有个结果之前,应该是不会离开的。” 听到贾诩要去中牟,庾献心中有点小慌。 不过这也不是他能左右的,想的再多也没什么用处。 庾献只得继续问道,“糜芳既然是为了探听消息,为何不去中牟,反倒来这虎牢关。” 那人对此倒是略知一二。 “听说袁绍、公孙瓒这些人都不想接受朝廷的诏命。只不过他们打的是勤王的旗号,来的又是朝中的重臣。若是全然不理会,也有些不太像话。于是他们都派了心腹人物前来,想看看朱儁拿的什么主意。” “等使臣到了中牟,那里就是四方瞩目的地方。他一个商人,出现在那里太过扎眼。正好虎牢关离得不远,这里的守将曹豹又是徐州客将,和他关系不错,所以糜芳就来这里等消息了。” 庾献听了暗暗点头,这倒也是。 在这动荡的时代,一个商人跳的太欢,可未必是件好事。 至于袁绍等人的反应,倒是不意外。 这帮家伙一开始不理睬朱儁,现在一看朝廷的诏命来了,又想要把朱儁推出来扛这个黑锅。 按照初步的打算,他们打算共同推举德高望重的朱儁为太师,一起对抗长安朝廷的乱命。甚至,为了坚定朱儁的信心,他们还紧急派出了一些兵马,前来帮助协防成皋。 只是很可惜。 朱叔叔可比他们坑多了…… 庾献想了想,又问道,“前几日你卖鱼回来,我听你提起说糜家会有贵客到访,你可知是哪个?” 那人知道的也不多。 “听说是本城校尉曹豹的一个同姓远宗,好像是叫曹纯还是什么的。糜家也有些人脉,不少来中牟的人物都受了邀请。” 庾献心中大致有了数,对那人笑道,“答的不错,可惜没有什么奖品。” 那人虽在意料之中,却难免失望。 就在那人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庾献忽然看了他身上一眼,笑道,“且慢。” 那人闻言立刻多了许多期盼,连忙回头道,“老神仙尽管吩咐。” 庾献也不节外生枝,向他背上一指,慢慢说道,“贫道白日里有小儿辈陪伴,也算安乐。只是夜晚偶有野狗搅我清静。贫道不欲杀生,你将那木棒留下,给我驱赶野狗如何。” 那人听了诧异的在背后一摸,旋即醒悟,连忙把身后的扁担拿了出来,讨好的说道,“老神仙,这扁担有些不趁手。我去替你寻个好些的木棒如何。” 庾献闻言一笑,说道,“也罢,我寻别人讨要吧。” 说完,目光往那些小孩儿身上一扫。 那人立刻慌了,连忙将扁担向庾献递去,“小人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怕老神仙不喜欢这粗笨物事。” 庾献看了那扁担一眼,尽管目光中有无数的热切,但他却不敢就这么去接。 他想了想,对那人问道,“你这份机缘,不知想要什么回报。” 庾献刻意加重了音。 那人却灵性不悟,只以为又讨得了老神仙的欢喜,得了所谓的机缘。 他连忙说道,“只盼老神仙再帮我点化些鲤鱼,让我多攒下些钱财。” 庾献闻言大喜。 不过他要干干净净的得到这东西,却不能多说一句。 “你这份机缘宝贵,确定只和我换些鲤鱼?” “这?”那人犹豫了一番,只是他见庾献被困在城下,就算有什么神通,恐怕也能力有限。 而且这老神仙是个做事分明的人,一根扁担,能换来多少好处? 还是点化鲜鱼实在些。 那人完全没有醒悟庾献口中的“这份机缘”,和他以为的“这份机缘”,到底有什么区别。 那人斩钉截铁的说道,“只要些鲤鱼就够了。” 庾献松了口气,“极好。” 伸手讲那个扁担接过,终于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欢喜。 他试着用法力输入其中,那扁担却丝毫没有什么反应。 庾献看不出究竟,但他也不着急,以后总有时间慢慢琢磨。 他点点头,刻意说道,“嗯,不错,果然只是个寻常的扁担。” 接着,又向那人问道,“你想要我帮你点化几日鲤鱼?” 那人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一月如何?” 庾献听了哈哈大笑,“也是极好。你且去吧。” 说完,张开大口,将那扁担一口吞下。 那人得了庾献的允诺欢喜无限,见庾献将那么长的扁担吞入腹中,不由惊得咋舌。 这老神仙莫非要去这扁担,其实是打算啃着吃的? 他急忙殷勤道,“小人还有些好柴,虽不美味,甚是磨牙。这就送给老神仙解闷。” 庾献听了哈哈一笑。 他这会儿心情好,懒得理会,张口吐出烟雾,遮蔽了身形。 “你们都去吧,贫道今日有些乏了。” 等到众人散去,庾献也未立刻检查到手的那根扁担。 虽然那根扁担表现得平平无奇,但庾献有一种很强的预感。 这就是那件董卓送来,压住成皋地脉的宝物。 因为庾献这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件东西了。 上次庾献路过成皋的时候,曾经见过左丘俊逸那老家伙从山中得到此物,只不过此物实在寻常,被庾献和管亥嘲笑之下,左丘俊逸自己也觉得似乎做了件蠢事。 他羞怒之下,将这扁担扔下山去。 不想,时间过了这么久,庾献竟然在一个樵夫身上见到了它。 庾献是个修道人。 一件带有疑点的东西,出现在自己面前两次,他岂能无动于衷。 过了许久,等到人群散去,夕阳西下,城门紧锁。 庾献才张开大口,从肝脏窍穴中,吐出那根扁担。 口中笑道,“你我果然有缘。” 放在手中一看,除了日久年深的使用被磨的光滑,这跟扁担确实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 庾献忍不住手痒,简单了试验了几种方法,可惜不管是滴血、咒术、还是符文,都没法从上面得到什么反馈。 庾献想了想,丢入口中,“也罢,不论你是平凡还是神异,既然有这份缘分,以后就跟着我吧。” 第503章 茕茕孑立苍茫间 这样又过了数日。 庾献每天都遵守自己的承诺,为那人点化鲤鱼。晚上的时候,则反复研究那扁担。 这一日,庾献正在走神,忽见远处尘头大起,似有数骑快速而来。 庾献心中一紧。 这不会是长安来的使者吧? 要去中牟的话,虎牢关可是必经之路。 如今自己被阵法困在这里,如何面对如狼似虎的贾叔叔? 庾献一直不敢去想的问题,终究还是要面对! 等到快马临近,庾献警惕的看去,却是几个年轻武官。 当头那将似乎察觉到了庾献的目光,双目如同钩子一样看来。 见是个古怪道士被压在城下,那将脸上微微露出诧异。 他向陪同来的本城军候询问了两句,那军候不敢多说,只言道,“曹将军见到本城校尉自然知道。” 庾献远远听到,打量了几眼。 原来这个就是曹纯。 此人是曹仁的弟弟,曹操的绝对心腹,手中掌握着曹操战斗力最强的虎豹骑。 这虎豹骑乃是天下骁锐,据说每折损一个士兵,都要从军中搜求百人将来补充。 在历史上,这支军队的战斗力确实惊人。 比较有名的战绩有几个。比如说,攻破南皮击杀袁谭;比如说击破游牧的乌桓骑军,斩杀乌桓王蹋顿;比如说长途奔袭刘备,打的刘备在长坂坡丢弃妻子;再比如说,击破马超带领的精锐西凉羌兵,将他赶出西北。 只是不知道曹纯来这里,到底是代表曹操的意思,还是代表幕后大哥袁绍的意思。 庾献见不是贾诩,暂时松了口气。 然而心中的焦虑,却丝毫不减。 中午的时候,那人贩鱼回来,颇有些心事重重。 庾献并未多想,也并未理会。 谁料,那人临走,磨磨蹭蹭的凑了过来说道,“老神仙,今日糜家的管家向我打听鲜鱼的事情,我一时没防备,被盘出了底细。也不知道这事儿,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庾献听了眉头微皱,他立刻四下看去。 果然见了城门远处,有人在鬼鬼祟宿向这边张望。 庾献低头想了想,说道,“无妨的,他们知道分寸。” 糜家八成是从庾献的举动,看出这位比较好说话,想试探着接触一番。 不过,最近城中人员进出频繁,颇为鱼龙混杂,也有些不知轻重的,却让庾献不得不防。 倒不是怕麻烦,主要是总被人像看怪物一样观赏,多少有些不自在。 庾献拿定了主意,向那人问道,“今日你晚回去一些,如何?” 那人听了颇为惊喜,“老神仙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效力。” 庾献也不和他客气,吩咐他去寻几样常见的材料,等到关门关闭,明月升起再来寻自己。 等打发走了那人,庾献慢慢内视自己五脏的窍穴,整理着剩余的材料,看能摆出个什么阵法。 庾献之前搜集的材料,在野鹿谷布置“死阵”时用掉了不少。 剩下的估计只能勉强布出一个“开阵”,这阵法虽然没什么杀伤力,却妙用无穷,有极强的辅助作用。 “开阵”的核心法门是转移。 不但可以迷惑方向,将人从阵中挪来挪去,也可以将看向此阵的人,视线挪开。 当初庾献在葫芦中对阵田和的时候,就使用“开阵”直接将鲁军隐去身形。 等到了夜间,四下寂静,那人果然如约带着几样材料赶了过来。 庾献被困在城下不能动,只能张口吐出各种材料,指挥着那人按照特定的位置和顺序埋置引动阵法之物。 那人脑子不是很机灵,庾献反复指点数遍,才牢牢记熟。 等到布阵完,已经是月上中天。 庾献看着那人气喘吁吁的样子,不由好笑,“不必如此作态,该给你的好处不会少你的。” 说着,从怀中摸出几个蕴含生机的豆子弹了过去。 “这几粒豆子你可以好生保存。若是身体得了疾病,一颗下去,或许能帮你度过一劫。此时夜深了,山中野兽不少,你就在这城门洞中歇息一晚吧。” 等那人千恩万谢的去了,庾献引动阵法,悄然隐去了身形。 那人走了几步,回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再揉揉眼,依旧见不到那老神仙的身影。 他慌忙向前走了两步,想过去瞧瞧,忽见周围云雾升腾黑烟弥漫,再一晃神,已经出现在城门洞口。 他这才知道仙家手段,畏惧的避在洞中打盹。 庾献的心情却并未放松多少,这阵法瞒过这些凡夫俗子还简单,但是在贾诩这个兵法大家眼中,光是那偶尔泄露的兵家阵法之力,就足以让庾献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暴露无遗。 庾献想着,仍旧取出那木棒,就着月色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他猛然一拍脑袋,想起一事。 “我却误入歧途了!董卓既然能以此物镇压气运,还用来压住成皋地脉,说明此物之前还是能用的!八成是在镇压成皋地脉的时候,消耗掉了威能,神物自晦,这才将自己隐藏起来!” “这道理不就像是妖类受伤之后,现出原形一样吗?” “既然如此,我若为其补足本源,说不定就能重新将它解封!” 庾献脑海中念头丛生,接着立刻想到了重玄子用来攻打剑阁的那株妖桃。 他心中越发笃定。 原来如此,这扁担的情况,定然和那妖桃一模一样。 庾献豁然开朗。 至于解封的方法,庾献恰好学过! 当初的妖桃就是重玄子让庾献处理的! 庾献再也按捺不住,立刻开始引导四方的木之气息向那扁担中灌注。 虎牢关周围草木不多,但庾献肝脏中还有一件异宝,可以帮上一臂之力。 随着浓郁的生之气息不断灌注,一直快到天亮,那扁担终于微微有了反应。 庾献大喜,立刻加强了抽取的力度。 虽是盛夏之时,虎牢关四周的野草杂树,尽都焦枯。 更有一股强横的力量从肝脏中汹涌而出,送入扁担之中。紧邻的豫州之地,许许多多临近收割的农田都像是霜打一样,茎杆萎靡,麦穗干瘪。 随着庾献的最后一搏,那扁担终于流露出神异的气息。 庾献猛一激灵,这感觉就像是当初深夜接触那桃树一般。 这扁担是有灵的! 庾献连忙把自己的精气神沉浸,想要直接接触那灵。 接着,就见那扁担上的木壳破裂,露出乌黑的木质本身。 一个文字若隐若现,似要浮出。 那字形古怪,不拘泥于表达,直通人心。 庾献从吴起那里学过名家的学问,也见识过神秘木匣上的诡秘文字,对此毫不意外。 随着庾献精气神的侵入,那个字越发清晰。 ——“茕。” 庾献大为振奋,全力的感知着那木棒。 接着几行文字慢慢在棒身浮现。 ——“茕茕孑立苍茫间,千斫万斧出深山。敢比定海神针铁,曾挑太行王屋山。宝光焰焰八百里,人间消磨三千年。采薪担石通大道,筚路蓝缕开险关。子孙相继慷慨业,始信人间不畏难。” 这数行文字一闪即逝,接着木棒的一端亮起。 庾献的额头见汗,他这会儿已经彻底明白了,自己到手的,到底是个什么宝贝。 他咬紧牙齿,全力以赴的用精气神向那端贯通,就见那端慢慢浮现两个字。 ——“太行!” 极度沉重的力量传来,庾献的双手颤抖着,几乎拿不动那木棒。 接着,木棒的另一端也亮起。 庾献心中几欲崩溃,然而他知道这是关键时候,怎能放弃?! 庾献嘶吼一声,再次以精气神向另一端贯通。 然而庾献此时已是强弩之末,眼看那亮起的光芒要暗下来,庾献猛然催动了心头火。 随着心头火炽烈的燃烧庾献身体的本源,庾献的精气神终于触到了木棒的另一端。 那一端立刻变得沉重无比,上面也慢慢浮现了两个字。 ——“王屋!” 第504章 变强就从补眠开始吧 ——“太行!” ——“王屋!” 庾献艰难的拿着手中的木棒,激动的左看右看,浑身颤抖。 “老子,这是要天下无敌了啊!” 还未等庾献将这句话吼出,极度透支的后遗症,就开始爆发。 满腔的豪言壮语,瞬间变为了一句“卧槽”。 庾献眼前发黑,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 少了庾献的支撑,那沉重的木棒却并未落地。 它如同水中的浮漂一样,在庾献面前载浮载沉,随后在空中一旋,顺着一道气流进入庾献的鼻孔,重新回到肝脏窍穴之中。 庾献心中有事挂念,这透支的疲惫稍一和缓,身体就强行从昏迷中醒来。 他双眼睁开,没见到自己刚得手的宝物,立刻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接着庾献察觉到了肝脏中的异样,仔细内视一番,不由大喜过望。 不愧是自己花了大把功夫洗白入手的宝物! 在主人失去意识之后,竟然能自己跑回来。 庾献张口将那木棒吐出,拿在手中。 这时木棒的重量,又如同寻常木材一般。 庾献想了想,依旧以精气神沟通木棒,那木棒两端的文字微微亮起,重量也开始快速增加起来。 这木棒一端有“太行”之力,一端有“王屋”之力,能根据庾献灌注的精气神,一层层的提升杀伤力。 庾献粗粗估摸了一下,心中越发欢喜。 若是他全力打出一棒,真不知当世有谁能接得住。 可惜的是,这木棒和“智障之盾”一样,消耗的都是主人的精气神。 若是当真全力一棒打出,恐怕庾献也立刻就得挂掉。 如果只是寻常消耗的话,问题倒不大。 精气神的补充,十分低碳,只要吃饱了好好睡一觉就行。 比较麻烦的是,一旦战斗持续时间太长,别人是越打越强,自己可能会越打越弱。而且,自己一边开着智障之盾,一边挥舞着愚公之棒,就显得很不聪明的样子。 庾献收回灌注的精气神,将那木棒在手中把玩。 这扁担的木壳破裂,相当于从退回原形的状态,完成了一次进化。 这宝物的外形已经变的和寻常棍棒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庾献对此也不意外。 愚公移山的寓言,恐怕只是一层掩人耳目的表象。愚公移除的也不是现实层面的大山,而是另一个级数的对抗。 这是伐山破庙,挑战神明的争斗! 事实上,在这寓言的末尾,就语焉不详的露出了一鳞半爪。 “操蛇之神闻之,惧其不已也,告之于帝。帝感其诚,命夸娥氏二子负二山,一厝朔东,一厝雍南。自此,冀之南,汉之阴,无陇断焉。” 说白了,愚公让子子孙孙都付之努力的真正事业,是对抗盘踞在太行、王屋二山上的操蛇之神! 而神明的本质,是一个时代天命所归的强有力者。 所以愚公移山的故事,实质上,是愚公以不畏难的决心,对抗那个时代的强有力者,最终迫使上天不得不更改了自己的意图。 这木棒说他曾挑太行王屋山,说不定也不是“挑担”的“挑”,而是是“挑战”的“挑”。 庾献思索着那木棒所蕴含的信息,心中忽然有了点不一样的想法。 “大禹治水,愚公移山,刘邦斩蛇……” “若是我将这个时代行走的神,通通打倒,再让引诱我的妖魔臣服,那么天命会为我更改意志吗?” 庾献想着,目光扫过手中的木棒。 接着,张开大口,将那木棒吞下。 眼下要做的,还是要在这场大乱世中好好活下去。 那么,变强,就从补眠开始吧! …… 在庾献疲惫的呼呼大睡中,天色不觉大亮。 虎牢关的城门照例升起,百姓们也如常一般往来。 守候在城门口的那个樵夫也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再等等看庾献有什么吩咐。 这会儿时候还早,他的那些同行还未下山,一时也找不到个能够商量的。 正犹豫着。 那人平日熟悉的糜家的管事,慢悠悠的出了城。管事毫不在意的看了那人一眼,随后装作不经意的向城墙下看去。 一看之下,却大吃一惊。 城墙底下被压着的那个道人竟然不见了。 管事想起主人的吩咐,顿时有些慌神。 他连忙向压着庾献的地方走去,想要看着究竟。 谁料刚刚凑近那边,管事就眼前一花,如坠云雾之中。 再一晃神,已经出现在了城门口。 庾献被搬山道人镇压的地方离城门尚有一段距离,除了那些孩子们全无禁忌,平时往来的百姓都敬而远之。 这管事急匆匆过去,又倏忽间出现在城门,立刻引起了三两人的注意。 这些人窃窃私语,大惊小怪,却又不敢过去尝试。 那管事却彻底懵了,他失声道,“怎么回事?” 接着回过神来,茫然的看向那樵夫。 那樵夫神色躲闪,被管事看出了端倪。 他立刻换上一脸笑容,热情的搀着那樵夫说道,“兄弟今日来的这般早,这次是卖鱼还是卖柴?” 那樵夫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 管事嗔怪道,“和我这般见外,早上吃了没有?” 那樵夫不惯撒谎,嗫嗫嚅嚅道,“还没。” 那管事哈哈一笑,攥紧了他的衣袖,“正好,我也饿着。” 说着就极力劝那樵夫同行,管事是行商出身,惯懂得察言观色,甜言蜜语,那樵夫贪一口热吃食,半推半就的被拽着一同往糜家的馆舍去。 路上的时候,管事便把前因后果打听了个究竟。 等到了地方,管事将那樵夫安排给下人,急匆匆的去寻糜芳。 糜芳此时正陪着早起的曹纯和曹豹,在关内校场中练习射箭。 昨夜三人喝的痛快,彼此相见恨晚,今日又早早聚在一起。 糜芳听完管事的窃窃私语,他见曹纯和曹豹停下弓来等着,不欲和两人见外,当即笑呵呵道,“今日倒是遇见一件奇事。” 说着,糜芳看向曹纯,“子和还记得昨日你提过的那道人吗?” 曹纯反应过来,目光微动,“那妖道庾献?” 第505章 阵法完劫 曹豹在旁听了,试探道,“贤弟似乎对这位当朝国师,不以为然?” 曹纯哂道,“什么国师?朝廷的乱命罢了!这个妖道给我家主公可是带来了不少烦恼。” 曹豹听了奇道,“昨日怎未听你说过。” 曹纯心道,昨日那时候不是还和你们不熟吗? 昨天入城之后,曹纯倒是向曹豹和糜芳打听了下那道人的来路,不过问的多,说的少,倒也没有深谈。 糜芳脸色诡异,嘿嘿笑道,“莫非是歌姬卞氏那事儿?” 糜家是豪商,各处的风吹草动,都有所耳闻。 糜芳自己又喜欢小道消息,倒是听兖州来的人,说了点曹孟德的趣事。 曹纯听糜芳取笑也不以为意。 那卞氏只是侍妾,地位低下,些许的风言风语,也算不得冒犯。 曹纯摇头道,“和那侍妾无关,纵是她不够检点,无非赶出府去就是了。问题出在她那庶生的儿子曹丕身上。” “也不知那女人怎么鬼迷心窍了,见到我家主公后,竟说自己那儿子曹丕,被这狗屁国师收为了弟子。” 曹豹初闻此事,仿佛听到了一个大笑话一般,幸灾乐祸道,“哈哈,有意思,曹操可是讨伐董卓最积极的人物,他的儿子倒给董卓任命的国师当了弟子。这女子无知,却坑了曹孟德。” 曹纯冷笑一声,“这事儿还没完呢。我家主公正愁着怎么跟袁绍解释,又有同行的其他歌姬向我家主公告密,说卞氏撒谎了。” “那妖道的确有意收曹丕为徒,但是被卞氏当场拒绝了。也就是说,这根本就八字还没一撇。” 曹豹听了诧异,“嗯,这是为何?敢骗曹操,这卞氏胆子也太大了些。” 糜芳通晓世情,自认为明白卞氏的心思,在旁理所当然道,“曹丕是娼家女生的庶子,地位也就比家仆强些。为人母的,哪个能够甘心?那卞氏八成是想借以自重,提高曹丕的地位。” 曹纯摇头,似乎也颇为不屑,阴阳怪气道,“哼,这事儿仍旧没完呢。此事荒诞无稽,我也不瞒你们。还有其他歌姬向我家主公告密,说是那妖道曾经对曹丕说,让他做了天子之后该如何如何。” 曹纯此话说完,曹豹和糜芳尴尬的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曹纯自己说的随意,见两人这般反应,也觉得有些失言。 他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怎么?这般荒谬之事,不值一笑吗?” 曹豹摇着头说道,“这我就想明白了。一边是做娼妓生的庶子,一边是有天子命格。谁会不心存幻想?” 曹纯嘿然笑道,“只是那女人眼皮子太高了,却踩空了脚。这件事闹开之后,我家主公虽未立即处置,却激怒了丁夫人。” “丁夫人虽然没有孩子,但是刘氏生的曹昂一直养在她身边。那刘氏死的早,曹昂把丁夫人当生母一般看待。丁夫人一手把曹昂拉扯大,更是早就声明把曹昂当成自己的嫡子。” “丁夫人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怎么能容忍这小娼女抬高曹丕,压曹昂一头?她听了传言之后,怒气冲冲的亲自去见了曹丕。听说,若不是曹昂流泪苦苦拦着,那曹丕早就被杖毙了。” 曹豹闻言,啧啧连声,“想不到曹家竟有如此悍妇,曹孟德可有好日子过了。” 这话曹纯不好接。 他当即看向糜芳,转移了话题,“兄长提起那妖道,可是有那妖道的消息。” 糜芳听了笑笑,意有所指。 “贤弟还是慎言吧。若是这次三路诸侯都听从了朝廷的诏令,只怕虎牢关下压着的那位,又要重见天日了。” 曹纯奇道,“怎么说?” 糜芳索性把手中的弓扔给守卫在旁的亲兵,慢悠悠的说道,“这三路诸侯要是接受了朝廷的诏命,就代表着他们仍旧承认董白掌控的朝廷。到那时,城下的这位,可依旧是堂堂的中两千石,银印青绶的主儿。” 曹纯听到了自己喜欢的话题,连忙追问道,“那朱儁怎么说?他到底肯不肯对抗乱命?” 糜芳也是无奈。 “我若知道此事,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要是天下太平了,我就回徐州。彭城相已经年老,我兄长帮我活动了下,准备让徐州刺史陶谦保举我那个位置。要是继续乱下去,那就不好说了,我糜家少不得也要寻个英雄倚靠。” 糜家富可敌国,最怕别人误判了自己的意图,和两人推心置腹了一番,接着,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前些日子,有个樵夫一直在外售卖新鲜的鲤鱼,我家管事时常从那里买鱼。后来无意中套出话来,说是这些鲜鱼都是压在城下那道士,用仙法点死为生的。管事报给了我,我觉得这道士似乎不是想的那般穷凶极恶,就让管事试着找机会接触一番。” “谁料,今早管事去见那道人,却已见不到踪影。管事怕我责怪,想去寻找点蛛丝马迹。等走到城墙边,竟然云雾丛生,直接被传送到了城门口。” “好在他是个机灵的,从那樵夫那里套了不少说话。看样子那位国师是用阵法将自己遮掩了起来。” 糜芳此话一出,曹纯和曹豹都有些坐不住了。 两人是武将,深知兵法战阵的厉害。 曹纯主动提议道,“反正闲来无事,咱们不如去城门口看个稀罕。” 曹豹犹豫了一下,接着舒展开眉头,说道,“正该如此。” 三人离了校场,很快到了关城之下。 糜芳让那管事和樵夫又指点了下阵法范围。 曹纯仔细打量了一下,只见那里空空如也。不过他和曹豹都是武将,有些兵法底子,两人刻意寻踪觅迹之下,倒也看出几分端倪。 曹纯见猎心喜,越看越是心动。 他暗暗盘算,这阵法这般不俗,就算没有别的效果,单是用来伏兵也足以改变一场战争的结果。 想不到这这妖道传闻中颇不堪,竟有一身莫测的兵法。 真要用在战场上,这作用比起搬山道人也不遑多让。 曹纯心思一动,看了那樵夫一眼,心中暗道,这妖道不好招惹,樵夫却好收拾。我兄长曹仁勇不可挡,兵法娴熟。若将这樵夫捉了回去,一窥这阵法之妙岂不是如虎添翼? 第506章 破阵 曹纯看完阵法,也不过多试探。 直接吵吵嚷嚷的,就要回去喝酒。 曹豹和糜芳更沉得住气,三人和乐融融同回馆驿。 也是这阵法在野鹿谷中杀生太多,需要完劫,注定有流传。最有可能阻止此事的庾献,正好因为得到愚公之杖,消耗精力过多,正在呼呼大睡。 那曹纯路上,悄悄吩咐了跟来的副将牛金。 等到三人回了馆驿,饮酒正酣时,忽听管事急忙回报,说是带回来那樵夫不见了踪影。 三人闻言,暂停了酒杯,沉默无言片晌。 曹豹想要发怒,却自思凭自己的资质,得了这阵法也无用,只是有些不甘。 糜芳是豪商,更是不会轻易沾手这惹祸的东西。再说,不管曹豹还是曹纯,哪个得了,都是他的人情。 曹纯拉着脸转着酒杯,假装出满脸的不开心。 最后还是糜芳打破了僵局。他哈哈干笑了一句,“两位兄弟,我家里遭了点事,恐怕不能奉陪了。过几日朝廷的使臣就要到了,我看咱们还是安分几日,好好准备吧。” 曹纯正中下怀,当即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去一趟中牟。我兄长曹仁过几日会亲自来见太师,有些事情我们兄弟还要商量下。” 说着,果断起身,又向曹豹拱了拱手。 曹豹嘿然一笑,也不回礼,将杯中酒拿起一饮而尽。 曹纯也不介意,神色淡淡的转身离开。 …… 庾献一觉睡醒,懒洋洋的睁开眼睛。 却见不少小孩子,正嘻嘻哈哈的在自己面前跑来跑去。 跑的离自己近了,就忽然被传送去了城门那边。 然后再兴冲冲的向这边奔来。 庾献揉了揉眼,有些懵逼。 这特么是什么情况? 老子布下的阵势不但没起到遮掩的作用,反倒因为这些小孩子瞎搞,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群。 看的久了,就连一些年轻人都有跃跃欲试的想法。 这简直,这简直岂有此理! 庾献气的火冒三丈。 好在这阵法布的简陋,有许多可以利用的后手。 庾献轻而易举的就改变了杀伐之力的流向,将开口设在了即将干涸的护城河那里。 不少孩童兴冲冲的过来,下一秒却一头扎进了半人高的泥浆里。 这些孩子吓得吱呀乱叫,等挣扎着爬出来,彼此看着满身的泥垢,一个个欲哭无泪。 庾献的大敌就要来临,正好趁机将人赶走,免得受池鱼之殃。 他又略做修改,让阵法显露出凶恶气象。 那些顽童虽然不明白,往日和气的道人为何会忽然发怒,但是他们的父母却是晓事的,赶紧约束孩子们,不再去打扰庾献的清净。 庾献得了这工夫,总算闲下心来,研究搬山道人镇压自己的阵法。 看了半天,庾献虽未找到破解的方法,却也大略找到了几个节点。 “若是激发愚公之杖的力量,强行打碎这几个节点,说不定老子就能在贾诩到来之前,破困而出。” “不过愚公之杖消耗精气神,这和智障之盾消耗同源。一旦自己脱困失败,又消耗了大量的精气神,那防御也会岌岌可危。” “稳妥起见,只能等半夜再试试看了。” 庾献慢慢等到夜深。 他抬头看了看虎牢关上黯淡的火光。 随后开始释放出身上的杀气。 随着杀伐之力积攒的越来越浓郁,一股凶焰冲天升腾。 那些正在瞌睡的士兵,很快陷入噩梦之中,一个个辗转反侧,满脸狰狞。 庾献见火候差不多了,当即开口大喝道,“所有人立刻离开关城,莫要自误。” 随着声浪滚滚,那些在梦中身首异处的士兵,一个个都被惊醒。 他们满头大汗的惊慌四顾。 还未弄清楚什么情况,守城的军候就果断高喝道,“咱们走!” 说完,连忙带着那些士兵狼狈的撤下关城。 庾献心思一动,关城立刻笼罩在狂风骤雨之中。 一声声闷雷炸响,为庾献做着最后的掩饰。 远处的一个宅院中,一个酣睡的仆役忽然坐起身来,无神的睁开眼睛。 接着一道魂魄猛然觉醒,从他身上脱离出来,飞速的向关城飞去。 庾献口中吐出愚公之杖,正在权衡用出几分力道。 就见那道黑烟冲到面前,大礼参拜,“左先锋见过主公。” 庾献大喜过望,“怎么来的这么迟!” 庾献没想到左先锋能自己找来,有他在,自己也可以安心几分。 那左先锋满面惶恐,“搬山道人手段了得,惊了我等魂魄。附身之后,一时又摆脱不得。” 庾献也不计较。 那墨麒麟是修炼有成的精怪,自然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他吩咐道,“替我留意四方的动静。” 随即,目光落在那愚公之杖上。 随着庾献的精气神慢慢灌注,那黑色木棒两头的铭文渐渐开始清晰,庾献手中的分量也越发沉重起来。 不一会儿,庾献就有些抓握不住。 这时他才想明白,原来这木棒能发挥出多少实力,不只取决于自身的消耗,而且还要受限于自身的实力。 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素质,想要一棍打满“太行”、“王屋”之力,只能是痴人说梦。 “不管那么多了。” 等感受到木棒的重量几乎到达自己能够驱使的极限,庾献目光一扫,毫不犹豫的抡着木棒向身上的关城砸去。 带着庾献那一往无前的意志,棒端的“太行”两字,在这雷雨交加的夜晚,散发着熠熠的金色光芒! 那沉重的棒身和手感,让庾献一瞬间,感觉像是要摧毁一个世界! 众多的士兵,心惊胆战的远远看着。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沉重的木棒砸到了城墙之上。 接着,那十八路诸侯连番攻打都未动摇分毫的虎牢雄关,在猛然一震后,慢慢向一侧滑落。 滑着滑着,那半边城墙在半空中崩解,那些士兵之前睡觉的城楼像是被巨力摇晃过一般,整体崩溃。 木材、砖石、瓦砾四散而下,你追我赶,彼此撞击。 那些士兵看的心惊胆颤,双股战战。 好、好一个凶人! 与此同时,在寿张城外的军营里,正盘坐修炼的搬山道人如同被人用一棒砸在胸口,“哇”的一声,张嘴吐出一口黑血。 他眉目一睁,带出怒意,“庾献!” 第507章 再次镇压 庾献察觉到阵法松动,立刻挣扎着想从虎牢关下挣脱出来。 残余的阵法,却仿佛清醒来的生灵一样,迅速发动。尚算完好的阵纹一边稳固阵势,一边蠕动着蔓延,试图重新镇压庾献。 庾献估量了下刚才的消耗。 因为肉身的实力所限,精气神的损失不算严重,似乎还能再打出一棒。 庾献也不迟疑。 他见“太行”两字略显黯淡,知道这法宝刚刚恢复,不能竭泽而渔,当即掉转过来,以铭刻着“王屋”的那一端,狠狠的砸向城墙上的另一个节点。 因为城墙已经破损的原因,这一棒砸在残存的城关之上,显露出了更加惊人的破坏力。 厚厚的城墙直接被打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断砖泥瓦,稀里哗啦的顺着那豁口倾泻而下。 正在牵引阵法的搬山道人,如同被人当头一棒打来,眼前一黑,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等到回过神来,这个修行有年的炼气士,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的滋味。 他竭尽全力的引动阵法,再次去镇压庾献。 随着搬山道人驱动残余阵法,虎牢关周围的土地翻滚,就像是活过来一样,慢慢的爬动着向残损的城墙上覆盖。 庾献眼睁睁的看着城墙上碎裂的伤口慢慢被修补,手中握着木棒,一时犹豫起来。 再打一棒,说不定就要搏命了。 若是不打,等阵纹全数恢复,那今夜的努力就宣告前功尽弃。 这片刻犹豫,很快改变了这场争斗的结果。 那些翻涌的新鲜泥土,蠕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像是一支巨大的胃一样,迅速将这片庾献打烂的废墟包裹。 原本有些松缓的阵法压制,也再次强横起来。 庾献见状,只能暂息了心思,另寻破阵之法。 一念之间,骤雨止歇,乌云消散。 随着庾献偃旗息鼓退出战斗,那些包裹着虎牢关的新鲜泥土,也慢慢放缓了蠕动的速度。 等到阵纹的彻底贯通,那些新鲜泥土又慢慢蠕动着从城墙上退散。 那场景仿佛是一只怪兽从口中吐出一座关城一般。 庾献抬眼望去。 之前被他打垮半边的城墙已经彻底修复如初,就连城墙上的城楼也看不出丝毫变动的样子。 致密的土壤填充在每一个碎裂的孔隙中,让这座关城似乎比起之前更加坚固。 庾献看的心服口服。 “不愧是鹤鸣山中叛出来的狠人,真是好手段!” “看来我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与此同时,寿张城外的搬山道人也心有余悸的收了术法。 “现在的小辈都这么凶的嘛?” “差点搞死老子!” 隔空斗法的劣势太大,刚才的时候,要不是搬山道人先感受到庾献的退却,说不定他就得断尾求生了。 搬山道人独自郁闷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情又好起来。 他嘿然一笑。 “那又如何?” …… 从庾献决意破阵,到搬山道人反击将他重新镇压,所用的时间不过区区半柱香的工夫。 然而这半柱香的时间,却让那些围观的士兵,见到了此生从未见过场面。 一座雄关被轻而易举的打的崩塌,又被轻而易举的恢复原状。 接着争斗的一方再无回应,另一方则躺下呼呼大睡。 这都是人? 那些围观的士兵都不敢置信的疯狂交流着眼神。 守城军候最先反应过来,他压低声音道,“我这就去见曹校尉。你们在这里守着,谁都别让靠近。” 转身走了两步,又严厉的叮嘱道,“不该说的别乱说。” 那些守兵连忙点头。 曹豹得了守城军候的消息,这才知道半夜这场雷雨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在这狂风雷电的掩饰下,虎牢关下压着的那妖道,竟和人拼斗了一场。 等听完那守城军候的描述,曹豹越发心惊胆颤。 他本就不是什么有勇有谋之辈,自己防守的地方镇压了这么一尊大神,更让他充满了不安。 “或许朱儁那老儿服软了也好,正好可以离开这里,退回徐州去。” 接着又一转念。 “我那女儿长的国色天香,也该到了要嫁人的时候。不如我就用这个借口,向陶刺史告假,让别人来顶替我的位置吧。” 曹豹有了此念,就不打算再沾手这些事情。 他向营中的亲兵吩咐道,“若是明日糜芳再来,就推说我有些军务要处理,让他自去便是。纵使他邀请了什么客人,也不必再报我知晓。” 曹豹生了去意,连忙回帐修书一封,打算等到天亮就让人送往徐州去。 至于城下压着的那妖道,只能听之任之了。 好在过了没几日,就有好消息传来,长安朝廷的使臣,不日就会抵达虎牢关。 为了表示对此事的重视,朱儁特意从中牟派来的两个文官,一个是徐州的治中从事王朗,一个是广陵太守赵昱。 王朗就是传说中被诸葛亮嘴炮喷死的那个王司徒,至于赵昱,平平无奇。 曹豹向两人简单的试探了一下。 王朗和赵昱都对这次使臣的到来,持乐观态度。从偶尔透出的口风来看,现在的局面,就连朱儁也有些心动。 自从刘邦建立汉朝以来,总共已经有了二十四个皇帝。 其中固然有英明神武之辈,但事实上,大多数的皇帝在位的时候,都有强大的权臣执掌朝廷。 新晋的郿侯董白,也只不过是历代权臣中最普通的一个。 更甚至,她在明面上很少插手朝堂的事情,大多数的行政指令都是由站在台前的王允和李傕两人来执行的。 这让在中牟等待良机的朱儁,寻觅到了一丝机会。 与其在军事上打一场没希望的战争,反倒不如回到朝廷,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同董白争斗。 王允、杨彪、皇甫嵩等人之前就是坚定的拥汉派,关中系的将领虽然再次投降了董白,但是他们已经背叛过董卓一次了,不是吗? 他们能够背叛董卓,自然也能够背叛董白。 两个文官到了虎牢关没多久,就有快马紧急回报,太尉周忠和尚书贾诩已经离开洛阳,很快就能抵达虎牢关。 第508章 这些拦路的小朋友真奇怪 王朗和赵昱不敢怠慢,连忙让人净街打扫,又带人去城外迎接。 曹豹本不想去,但如今长安朝廷还在董白手里,西凉军和关东豪强并未正式达成和解,还要提防着被人诈开城门的可能。 适当的武备也是要做的。 三人带着随从出了城门,曹豹情不自禁的就向关下某处看去。 虽说一眼望去空空如也,但曹豹也不敢多看,低头微微躬身,连忙在马上坐正了身子。 过了没多久,就有斥候急匆匆来报。 长安朝廷的使臣已经离这里不足三里,随行的有仪仗若干,兵甲百人。 曹豹不敢大意,连忙向自己的军司马示意,再调些兵马出来。 王朗和赵昱也不阻止。 尽管来的是朝中德高望重的人物,但既然要谈判,总要摆出一点筹码。 曹豹增兵没多久,就见远处有一队骑兵骤至。 远远的的看了这边一眼,又沿城四散开去。 接着又一队骑兵到来,隐隐占据了关外道路的要害。 赵昱见状微微皱眉,颇有不悦的说道,“西凉人豺狼心性,果不其然。这种时候不想着以恩德安抚,反倒胁迫以威。” 王朗闻言笑笑,慢悠悠道,“只怕这也是太尉周忠的意思。那些落地的凤凰想要再爬回去,少不了要自欺欺人一番。” 赵昱想了想问道,“那咱们要不要也还以颜色,别让他们小瞧了。” 王朗在马上坐的四平八稳,笑呵呵道,“不必如此。太尉要面子,咱们就给他面子。若是咱们这些州郡的官员都不把他们当回事儿了,岂不是把他们逼到西凉人那边了?” “咱们呐,就好好的捧着这位老太尉。不但是他,太傅马日磾、太仆赵岐也都得好好捧着。这边捧得高了,那边的就变得低了,这正是分化拉拢之道。等他们回到长安,迟早生变。到时候咱们匡扶汉室,易如反掌。” 赵昱听的心服口服,“若是如此,小小面子,又算的什么。” 说完,他径自从马上下来,笑道,“这样可好。” 王朗笑笑,也跟着从马上下来,牵马等候。 又等了一会儿,一个长长的车队到了关前。 当先的一辆马车上,轿帘一掀,露出了太尉周忠威严的相貌。 他看了牵马等候的两位官员,满意的点了点头。 赵昱嘴角一瞥。 这老贼在董卓任下苟延残喘的时候,可不是这般嘴脸。 周忠起身,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从旁边的马上跳下,小心的将他扶下车来。 这年轻人身材高大,相貌俊美,穿的也极为利落,风姿甚是不凡。 赵昱看了周忠一眼,立刻被这年轻人所吸引。 心中暗赞道,好一个奇男子。 王朗和赵昱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见礼,“下官等奉河南尹之命,在此恭候太尉。” 朱儁名义上的官职仍旧是留守洛阳的河南尹,诸侯们推举的太师,在周忠这等老官僚面前,根本上不得台面。 周忠听了笑呵呵的摇头说道,“河南尹太过多礼了,等他入朝,我这三公之位怕也要拱手让贤。” 这时,周忠身后的马车上也有人下来。 却是两个文官。 王朗不敢失礼,向周忠打听道,“敢问老太尉,不知这两位哪个是副使贾尚书。” 周忠听了回头一看,笑道,“两个都不是。贾尚书身体有恙,在最后面的马车上休息。这两人,一个是我的堂兄,前洛阳令周异。一个是我的堂弟,新任的丹阳太守周尚。” 似乎是为了避嫌,太尉周忠又解释了一句。 “周尚新任丹阳太守,这次同行是顺路赴任去。至于我堂兄,在洛阳待的久了,难免思乡,是以让他小儿来接他回庐江修养。” 说着,周忠向那姿貌甚美的年轻人一指,“这便是我那侄儿周瑜。” 周忠看了周瑜一眼,心中又是得意,又是感叹。 若是他的儿子周晖还活着,想必也如他一般出色。 洛阳之乱期间发生了一件事儿。 董卓在西迁长安的时候,不少官员纷纷让家小逃亡,试图离开董卓这艘破船。 比如说,前前前任洛阳令司马防,就准备让儿子司马朗和司马懿等人跑路,自己留下给董卓做个裸官。 结果这件事被董卓发现,若不是司马朗机灵,说服了董卓,说不准这一家就要完蛋。 有心疼儿子的,自然就有心疼老子的。 前前任洛阳令周晖在老家听说洛阳生乱了,立刻就坐不住了。他本就是地方豪族,在江淮之间很有势力。而且他觉得自己的实力也挺不错。 于是他和他的兄弟带了千余门客准备来劫走周尚。 谁想这些人千辛万苦从庐江赶到关中,正好遇到董卓撤退的大军。 董卓一看,这些拦路小朋友真奇怪,随手一指,无边无际的飞熊军就冲上去把他们突突了。 周尚老来丧子,对这个异常优秀的侄儿,就颇为喜爱。 这次周瑜来接周异回乡,周忠就经常将他带在身边。 周瑜见提起他,抬头看了一眼,就要和两人见礼。 谁料这时他眼角一扫,忽觉不妥。 仔细看去,不由朗声笑道,“我原以为河南尹是亮达人物,能眀忠义知大体。此时眼看就要四海收兵,天下宁靖,为何偏偏逆流而行,做出城下伏兵,埋伏朝廷使节的行为?莫非朱儁是要造反吗?” 周瑜本是气度宽宏,情致高雅之人,此时点破,堂堂正正之言说出,更是显得神采过人。 王朗和赵昱面面相觑,他们慌忙看了周瑜所指的地方一眼,见看不出什么端倪,这才愤愤然的分辩道,“岂有此事?河南尹忠义之名天下皆知,若不是提防小人作祟,早就回朝面见天子了。这次我等诚心恭候朝廷使节,哪会怀有二心?” 接着,赵昱一指身后的曹豹,略含怒意的说道,“这是虎牢关的守将曹豹,他本人便在这里,难道还能有别的岔子。” 谁料被这一指,曹豹面上竟露出一丝惊慌。 赵昱心头诧异,正要追问。 周忠皱眉向周瑜道,“这话可不要乱说。河南尹德高望重,不是你这小辈可以指摘的。” 周瑜早就在观察阵势,这时心中已经有了底,当即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要破此阵却也不难。也罢,就让我揪出这些藏头露尾之辈。” 第509章 为我抚琴一曲 周瑜说完,吩咐随从,“取我的琴来。” 那随从听了,匆匆去后面马车上取来一架古琴。 周瑜伸手接过,很是潇洒的在手中一转,接着托在手中,以拇指轻轻按出几个音来。 这音袅袅,游荡在天地之间,如丝如缕,如绝如续。 然而周边众人却都变了脸色。 在这音丝波荡下,天地间的一切杂音似乎都已消散,耳中只剩下从未感受过的静谧。 赵昱本想要趁机向曹豹小声问几句,嘴巴张开,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周瑜手指一顿,众人耳中的这缕轻音也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空寂。 就在这时,周瑜的手指迅速的一打一摘,又连续拨出几个音符。 这琴音迅速的四下蔓延,到了虎牢关下,却诡异的化为几个碎音,飘散在了虎牢关四方。 曲有误,周郎顾。 周瑜的目光迅速扫了过去,看向阵法的几个关节。 短短的几个试探,周瑜已经寻出了这阵法的几个破绽。随着音弦的波动,半空中的阵纹也开始若隐若现。 这队人靠近虎牢关的时候,庾献就已经察觉。 原本见贾叔叔没有露面,庾献还在窃喜,谁料转眼竟有个不知哪里来的小白脸竟然察觉了自己藏身的兵阵。 搞出这番动静,贾诩就算再没上心,也该注意到了。 这特么真有贱人多管闲事! 庾献怒火中烧,他索性将阵法一收,恶狠狠的破口大骂道,“哪来的小白脸,敢坏老子好事!” 阵法一散,现出形来,众人才见是一个年轻道人被压在城下。 周瑜看见这架势,便知自己定然是有了误会。 他是豁达之人,也不掩饰己过。 当即将古琴一收,拱手正色说道,“周瑜无状,打搅了道长,还望恕罪。” “周瑜?”庾献立刻反问道,“庐江周郎?” 周瑜有些意外。 “不错,道长也知周瑜否?” 庾献默然无对。 ——这我惹不起啊。 就在这时,车队后方的一辆车中,有人“呵呵”笑了一声,慢慢掀开轿帘。 庾献早就留意着整个车队的动静,目光迅速扫了过去。 果不其然,在那掀开的轿帘缝中,见到了贾叔叔那阴冷的目光。 庾献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药丸。 贾诩的目光在庾献身上扫了一眼,随后落在虎牢关的关城上。 上面的封印隐隐浮现,让他若有所思。 随即,那挑开的轿帘落下,遮住了贾诩的目光。 这下可把庾献搞糊涂了。 贾巨佬这是几个意思? 怎么没有冲上就打? 接着又一转念,迅速意识到了答案。 不对,贾诩不是不想打自己,而是根本奈何不了自己。 当初自己开着智障之盾,让贾巨佬烧了好几天,不也没什么事儿吗? 如今贾诩连“十绝铜炉”都落到自己手中了,只要老子开了盾往虎牢关下一缩,贾诩想要自己的小命,就只能以大阵炼化整座虎牢关。 先不说如今朱儁和西凉军之间的微妙关系,根本不能让他攻打虎牢关,就算他能动手,那他首先就得破坏搬山道人的符阵才行。 如此一想,庾献也没那么心虚了。 两人之间的互动,自然瞒不过周公瑾,他稍微一琢磨,就想明白了因果。 原来这道人以阵法遮蔽,是为了躲避车队中的尚书贾诩,他这一插手,反倒把这道人给卖了。 周瑜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这两人的恩怨和他无关,却因他有了这番变数。 他拱拱手,颇怀歉意的问道,“道长怎么说?” 庾献默然无语,这能怎么说。 按住打一顿解气?自己未必能赢。狮子大开口?周公瑾也不是吃素的。 也罢。 庾献索性也不计较,他看着周瑜开口说道,“若道左有缘,来日相逢,周郎为我抚琴一曲。如何?” 周瑜听了欢喜,这道人性情豁达,又是个如此雅致的。 惺惺相惜之下,倒让他大生好感。 周瑜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容,开口问道,“敢问道长姓名?” 庾献尚未回答,就听身后的周忠声音低沉的说道,“瑜儿,莫多管闲事,公事要紧,还要速速赶往中牟才好。” 周忠是朝廷重臣,在洛阳的时候,就曾经在殿上见过这个搅风搅雨的妖道。 这会儿董家重新执政,按理说这妖道又能重新大摇大摆的进入朝堂,但不管是明面上的司徒王允,还是幕后的郿侯董白,都没有召国师还朝的意思。 ——这两位可是妖道的亲传弟子啊。 如今再见面,这妖道却被镇压在虎牢关下,还结成阵势,提防着董白的心腹贾诩…… 周忠本来不是什么硬骨头,他这个太尉的官职还是因为带头为董白请封换来的,这时候哪里敢掺和进这样的事情。 周瑜被周忠阻止,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看来堂叔是认得这道人的。 认得,却不敢相认。 以堂叔太尉之尊,这道人的身份…… 周瑜好奇的看了庾献两眼,又拱拱手,重新回到车队旁边服侍。 庾献一笑,也不在意。 车队缓缓入城,庾献也心头渐安,就在庾献以为这一关就这样过了的时候,某辆正要入城的马车却停了下来。 虎牢关城门本就不大,再者又有上下尊卑的礼数,此人马车一停,剩下的辎重仪仗护卫都不得不停下来等着。 庾献心知是贾巨佬,有些不安。 毕竟是纵横一个时代,搅弄风云的人物,谁知道这老阴货会干出什么坑爹事儿来。 这车一停,前面车上正陪着周忠说话的王朗,连忙示意了赵昱一眼。 已经知道后面是使团副使贾诩的赵昱连忙赶了过来,客气的问道,“副使这是何意?莫非下官有什么礼数不周的地方吗?” 却听车内贾诩淡淡说道,“有一句话,我最近颇有心得。” 赵昱莫名奇妙,问道,“副使请讲。” 贾诩呵呵一笑,慢悠悠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赵昱学问精深,闻言应声答道,“此语出自先贤左丘明。” 说完了,也不知贾诩提起这句是什么意思。 贾诩点点头,撩开轿帘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庾献一眼,偏又岔开了话题,“诩有一事不明,如今这么一个国之大贼,就在眼前,太守何以视而不见?” “这?”赵昱吃了一惊,看了被压在城下那道人一眼,满是疑惑。 贾诩冷笑一声,故作感叹,“连赵太守都不知此人,可见他罪行不彰,尚未被天下人识破。我身为持节使者,岂能视而不见。” 赵昱正一头雾水,顺着问了下去,“那以副使的意思?” 贾诩也不可客气,直接吩咐道,“取纸笔来。” 赵昱犹豫了一下,向后招了招手,立刻就有侍从官送来纸笔。 贾诩那阴冷的目光扫了庾献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便尽书此贼罪恶,张贴在这虎牢关上,等他气运磨灭,自有天雷降下,诛杀此人。” 第510章 歪打正着 贾诩下了车,在地上展开纸张,提笔就写。 早在之前追杀庾献的时候,贾诩就显露出了精通的名家手段。 以白马非马,名似实非的诡辩之术,破掉了庾献的矩子令牌。 如今在为庾献书写罪状时,更是动用了“指鹿为马”的高深手段,写出一行行罪行,让人深信不疑。 贾诩落笔不多时,就连在一旁观看的赵昱都怒发冲冠,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庾献杀之而后快。 等到文章落成,天地间竟凭空生出一股怨气,向着庾献笼罩而去。 庾献耳聪目明,早就听清贾诩所说的话。 初始他还不以为意,以为自己本身没多大罪恶,相反,洛阳焚城时,还有救护百姓的大功德在身。 但等到那阴冷的怨气缠身,看着赵昱等人仇恨的目光,庾献才知道又被这老阴逼给算计了。 贾诩将手中文字递给了赵昱,口中吩咐道,“麻烦赵太守就将这檄文,张贴在虎牢关上,让来往之人看看。如此,也可激扬正气,镇压奸邪。” 贾诩说完,面无表情的看了庾献一眼,嘴角勾出一丝笑容。 这人间怨气比起人间烟火更能消磨神性,等到这妖道身上神性磨灭,只需一剑就能砍下他的头颅。 哼,跟我斗。 贾诩一时神清气爽,脸上的阴郁都散了几分。 当即不用赵昱催促,一瘸一拐的上了马车,得意洋洋的去了。 赵昱招招手,让守城的士兵,将檄文贴在虎牢关正中的“牢”字之下,随即跟上了车队。 那些远远回避的百姓,见车队去了,都围上来观看,有些识字的,小声的念给别人听。 那檄文仿佛天生带着戾气怨气,每被人读过一次,便有一分怨恨加持。 这些力量源源不断的从虎牢关,向庾献镇压过来。 庾献初时还有些惊慌,等到察觉到那些怨气是为消磨自己的神性而来,不由大喜过望。 自己身上的神性,是由斑斓所赋予的,这可以算的上是自己和那邪神的最后羁绊。 比如那无穷无尽的一母之力,说不定就藏着斑斓的后招。 庾献之前中过貂蝉的算计,这才领悟了以神秘木匣中的力量取代斑斓赋予神力的方法。可惜那孽徒孙不太给力,仍留了许多残余。 后来贾诩以人间烟火烧庾献,又帮庾献去除了不少。若是这檄文能帮着庾献将所有残余的神力驱除,那庾献就真的算是从瑰斓的掌握之中挣脱出来。 “等老子脱困了,就把这檄文偷走,说不定还能找巫颜去换些好处。” 庾献一念,不由想起那个曾在自己面前婉转舞动的大巫女。 当时她就是以巫舞取悦了藏在自己身体中斑斓,让自己情不自禁的被吸引,从而识破了藏在庾献背后的邪神。 然而可怜的是,这个号令川中十地鬼王的奇女子,也不过是那邪神女魃的一具傀儡仆役而已。 再想起南川鬼王和巴山鬼王这两兄弟的悲惨命运,庾献心中刚升起的喜悦慢慢消散,面上却更加坚定起来。 庾献修道日久,自认为已经有了不错的心境。 然而仅仅一个上午,他就有些承受不住了。 就算庾献努力将那些诬陷的言辞当做笑话,然而每当被人读一遍,那篇檄文就像是不受控制一样,钻入自己耳朵眼中。 庾献初始还冷笑连连,不一会儿就气的鼻息咻咻,再过一会儿直接气的忍不住破口大骂贾诩这个老阴逼。 听着那一条条的邪恶罪名,就算明明知道不是自己做的,但面对来来往往百姓的窃窃私语和鄙夷目光,庾献却不受控制的大动肝火。 这会儿庾献才知道檄文厉害。 三国的几大骂神,哪一个是好惹的? 当初陈琳一篇檄文,就让曹操这样心机深沉之辈,气的连头风病都顾不上了。 祢衡在大殿上裸身击鼓,直接骂的荀彧顿足,郭嘉捶地。 诸葛亮在传说中,直接把王朗王司徒给骂死了。 孙权更牛逼,因为都不用传说,他真的把自己的大都督陆逊骂死了。 庾献万万没想到的是,就连贾诩这老货居然也这么能喷。 这檄文在城墙上挂了半日,就连往日一起玩耍的小童儿,都远远的向庾献吐唾沫。 庾献气的脑门血管突突的跳,到最后实在忍耐不得,竟直接露出凶相,再次吐出“愚公之杖”,攻打虎牢关。 众目睽睽之下,庾献如同被压住的洪荒猛兽一样,在关下挣扎蠕动着,手中的棍棒没命的向城墙上打去。 那城墙被敲的夯土破裂,石块乱飞,周围百姓被吓得连连惊呼,四处躲藏。 可惜那棍棒上次攻城的时候灵性损失甚多,庾献又许多时日未能进食,单靠睡眠,精气神补充的也不是很充足。 这次连续打击起到的效果,连上次的一半都没有。 远在寿张的搬山道人被拖累的连吐了十几口血,擦了擦嘴角,一脸的无辜且悲愤。 只是他早有筹划,咬牙了半天,终究不肯放庾献出来。 于是很快,那被打的七零八落的关城,又重新被土行法力恢复如初。 庾献这会儿才觉出被镇压的难熬。 他就像个靶子一样,被无数的唇枪舌剑瞄准,被以恶毒的语言所描绘。 好不容易撑到了傍晚,关城落锁,庾献才如蒙大赦一般得到了难得的清静。 “这样下去不行!” 仔细查看了下身体的状况,庾献少有的慌了。 “这檄文不但乱我心性,还坏我气数。时间久了,只怕真要遭遇不测。” 要解决此事的办法很简单,只要将那檄文毁掉便可,只是这乃朝廷使节所贴,哪个百姓敢去伸手? 再者说,贾诩写成此文,难道没有暗藏的手段吗?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将那几个四散的役鬼唤醒。那阿谀中年惯会歌功颂德,欺上瞒下。有他为我护持,起码白天能稳住心思,不会轻易被檄文影响,保持一颗冷静头脑。而且,还能少许为我弥补气数,免的早早遭受天谴。” 至于挽回声誉的事情,只能等左丘俊逸赶来再说了。 这件事也不知道貂蝉那孽徒孙,有没有用心帮自己去办。 按照庾献原本的计划,刘表想要弯道超车,光靠那些文人营造的单薄名声肯定是不行的。 有自己这样一个经验丰富,且辅佐过多人的资深人士在,把握就大多了。 庾献也可以趁机在荆州安稳的躲上十来年。 ——这也是他对未来的规划。 不过庾献想要上车,也不是轻易就能成功的。 刘表此人看重名声,庾献的名声又确实不怎么样。想要把名声洗白,只能依靠左丘俊逸这个小说家胡编乱造的手段。 双方一手交钱一手洗白,原本就配合默契。 如今庾献遭了贾诩的暗算,这步棋反倒歪打正着。 第511章 荆州车神刘景升 历史固执的展现出了强大的惯性。 无论各方诸侯的使者怎么苦苦相劝,朱儁都坚持要奉诏还朝。 用朱儁的话来说,“以君召臣,义不俟驾,况天子诏乎?且李傕小竖,樊稠邕儿,无他远略,又势力相敌,变难必作。吾乘其间,大事可济。” 朱儁信心满满,准备用丰富的政治经验来翻盘,但其他人可慌了神。 一旦朱儁奉诏还朝,这也就意味着朱儁将正式承认长安朝廷的正统性,以及李傕、王允执政的合法性。 失去了大义的名分,关东的诸侯再擅自兴起刀兵,在天下人心中就会沦为叛贼。 到时候再面对董白,无论是人心士气,都将会输的一败涂地。 这不堪设想的后果,让整个中牟都沉浸在畏惧与恐慌之中。 在起义兵之初,不少人心中或许只是为了推翻董卓,兴复汉室。但是这些日子以来,手握大权,独断专行的滋味,已经让他们难以放手。 袁绍、公孙瓒、曹操、袁术这些强力诸侯,不断的派出使者说客,又不断的彼此接触,探讨接下来的种种可能。 其中反应最激烈的是后将军袁术。 得知消息后,袁术亲自赶来中牟,对朱儁破口大骂。 最后离开时,这个被称作“路中悍鬼袁长水”的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大声威胁要做出一番事来。 和这些诸侯一比,另外一个军事集团的反应就让人惋惜了。 在得知了朱儁放弃军事对抗的准信之后,徐州刺史陶谦、前扬州刺史周干,泰山太守应劭、汝南太守徐璆、前九江太守服虔,以及琅邪国、东海国、彭城国、北海国、沛国这五个国家的国相组成的第二联盟,几乎在一瞬间变成一盘散沙。 在这波操作中,最优秀的就属徐州刺史陶谦了。 陶谦是第二次讨董联盟的主要推手,他不愿意屈居袁绍之下,这才一手串联,推了朱儁出来,搞出来这么个讨董联盟。不管出人出力,徐州刺史陶谦都是贡献最多的。 这会儿形势不妙,他感觉和自己的两个心腹王朗、赵昱商量了一下。 这两人心中早有主张,于是趁势对陶谦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求诸侯莫如勤王。今天子越在西京,宜遣使奉承王命。” 陶谦被这两人一语惊醒梦中人。 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原地起跑,抢在朱儁离开之前,以赵昱为使节,携带呈给皇帝的奏章和贡品,匆匆赶去了长安。 结果朱儁还没动身呢,董白给陶谦的加封,就已经被快马加鞭的送了过来。 ——“迁安东将军、徐州牧,封溧阳侯。” 这几乎是一个封疆大吏能拿到的顶级头衔了。 作为力推此事的王朗,则被任命为会稽太守。这个会稽郡,大约有两个福建那么大。 原本还心中忐忑的陶谦,顿时就觉悟了。 这董白,是真香啊! 这下好了,别说袁绍曹操等诸侯了,就连朱儁都被陶谦的骚操作,秀的头皮发麻。 一看陶谦先跪了,众人只能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荆州方向。 刘表嘛,大家都懂的。 那个暗戳戳的一直想要趁乱上位的荆州车神。 长安天子确定自己的正统性,打击最大的,就是这个营造名声,想要弯道超车的荆州刺史。 别人不说,刘表是一定会跳出来反对的。 只是众人不大明白。 这件事都闹的这么沸沸扬扬了,这货怎么迟迟没有反应呢? 后来出使长安的赵昱回来,众人向他打听。 赵昱诧异的问道,“你们还不知道?” 众人连忙询问。 赵昱慨叹一声,露出回忆的神色,“当时我快马加鞭连夜赶路前往长安,路上的时候突然遇到一支速度极快的车队。这支车队总是漂移过弯,而且会利用田垄加速。” “我虽然骑着快马,但是他们越追越近,后来这支车队只是在我身旁一晃,就失去了踪影。等我天亮赶到长安,排队等着入城的时候,才看到了车尾后面隐约的字。” “——荆州刺史府。” 众人闻言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刘景升,不愧是你! ——“那后来呢?” 赵昱闻言答道,“朝廷已经加封刘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成武侯。从九锡之中选了鼓吹、大车两样赐下,又策命褒崇,谓之伯父。另外朝廷允许荆州牧持节督扬、交二州,置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开府辟召,仪如三公。” 这尼玛。 众人听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光算地盘,半个大汉都划到刘表名下了! 而且朝廷还赐了两锡,称其为伯父,让他可以在荆州开府,位比三公。 可惜。 刘表的收获虽然丰厚,但这件事情,也彻底让天下人都看清楚了,这个整天幻想着弯道超车的荆州车神刘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怂逼。 只是这样一来,众人最后的心气都消散了。 按照最新传来的消息,原本正打的头破血流袁绍和公孙瓒,已经火速向北路使者赵岐认怂。而且让人震惊的是,为了展示服从朝廷的决心,两人不但握手言和,而且还约为了儿女亲家。 曹操更是彻底,他索性扔下正在应对的黄巾乱贼,亲自带兵迎出来几百里,和赵岐面谈。 他们三人同赵岐约好时间,打算洛阳相见,共同去朝觐天子。 …… 当庾献得知这些消息后,震惊的无以复加。 因为董白的因素,历史上郭汜李傕的大决裂已经不复存在。 郭汜已经死在董白手中,李傕已经彻底被收服了,樊稠是董家的铁杆心腹,张济只打算和稀泥混日子。 如果事情真的这样发展下去,那这场汉末大劫就彻底消散了? 如此一来,庾献在西北边角的落子,岂不成了胜负手? 改变历史主线的事情,庾献只是私下想想,暗爽一下,现在还完全没做好准备啊! 如此一来,上天岂不是又要启动杀毒程序,让野鸡道人之流来把自己修正掉。 这是药丸啊! 庾献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猛然意识到那个唯一变数。 “不对,还有一个人能逆转当前的局面!” ——“袁术,路中悍鬼袁长水!” 接着,庾献瞬间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或许。 这是一个窥测天意的极好的机会。 第512章 天下安,则庾献不安 庾献有左先锋相助,召唤役鬼的行动进行的极为顺利。 檄文贴上的第二天,左先锋就运气爆发,从虎牢关内将佞幸小人唤醒。 这佞幸小人同时具有“坑主”和“护主”两个属性,当庾献状态不错的时候,这货出战就可能会随机出现对庾献不利的事件,但当庾献的状态糟糕时,又会展现出他全力护主的一面。 毕竟佞幸之人成长的基础就是主君本身,虽然在出战时会偶尔窃取主君的气运归于己用,但他很明白自己根基在哪。 这佞幸小人醒来一看,自己背靠的主君居然那么惨,一时间动力被迅速拉满。 有这两个小鬼一起帮着寻找,花了没多少时间,逃散的役鬼悉数被唤醒。 只是这几个小鬼惊怖之下逃散了一回,多少有些离魂之症,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 庾献也不在乎别的,趁着难得人齐的机会,索性让这几个小鬼都拉出来挂机。 阿谀中年是庾献对抗“讨罪檄文”的主力。 他在庾献身边不停地阿谀奉承,歌功颂德。 这些文字,滔滔不绝于口,如百官所奏,万民所请,为庾献一点点增加着功德,抵抗着“讨罪檄文”带来的众生之怨。 佞幸小人则在“讨罪檄文”被人诵读的时候,不断的曲解“讨罪檄文”上的内容,为庾献去忧解烦。 庾献精神疲惫多时,心中对那檄文又反感厌憎。 听了佞幸小人所言,只觉说到了心坎里,一时神思迷惑,听信谗言,反倒觉得如“讨罪檄文”上这般行事,真是肆无忌惮,畅快无比。 再加上听得旁边阿谀中年的颂词,当真心情舒爽,哈哈狂笑起来。 庾献志得意满,心思欢悦,索性也不让左先锋闲着,也在一旁诵读兵法,纸上谈兵,为自己加点可有可无的杀伐之力。 黑衣少年的属性只有一个,那就是“少年”,代表锐气和青春。 庾献再糊涂也明白,不该折掉枪尖的道理,索性让他站在一旁,不管不问。 年幼童子啥也不会,只能边学边用。庾献对他也没多大指望,那就唱个儿歌吧。 这五个小鬼,将庾献环绕,各自施展。 围观的众人却看不分明,他们眼中只见得一个独自哈哈狂笑的年轻道人,四周似乎还能听见鬼邪之物耳语。 一边是讨罪檄文,一边是阿谀奉承、奸佞谗言,时不时的还有孩童稚嫩的歌声飘过。 虽是烈日当空,但整个虎牢关外邪气森森,竟有说不出的诡异。 一时间,众人吓得脸色惨变,一个个避走不及。 这些亲眼所见的事情,也让他们越发相信了檄文上的所言。 有些见过庾献和那些小孩儿玩耍的,还以讹传讹,说他嗜血成性,爱吃小儿心肝。 慢慢的,恶语四下流传,那“讨罪檄文”对庾献的影响也越来越大。 庾献虽然知道佞幸小人这货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被骂了许多时日,着实有些烦躁,索性听之任之。 不过这样一来,原本还能对抗“讨罪檄文的”阿谀中年,就被拖了后腿。 庾献的精神愉悦了,身上的罪孽却慢慢积攒,一时不得洗雪。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就如同贾诩所预计的那样,庾献身上的一母之力再次被剥离了不少。 庾献及时的从神秘木匣中的汲取了力量,添补了这些空白。 仔细内视之后,庾献现在已经有相当大的把握,自己身上的“一母之力”已经彻底的更换了力量本源。 他的身上,很大可能已经没有了来自神蚕斑斓的神力。 这一日,在中牟盘桓许多时间的周忠,终于决定带朱儁回朝。 这次出使,周忠基本上完成了朝廷交给的使命。 讨董第二联盟直接土崩瓦解,讨董第一联盟中混战的那几个,也决定就此休兵,继续向长安称臣。 唯一的遗憾就是,刘表和陶谦这两个王八蛋实在跑的太快,冲淡了这次出使的功劳。 这次朱儁还朝很是盛大,许多仍旧在中牟的各路人马,也都来相送。 走到虎牢关时,又大宴一场,彼此辞别。 贾诩高挂在虎牢关上的檄文,自然惹来不少人的注意,许多人看过都悲愤不已。 更有北海太守孔融直言,正是妖道祸国,才让天下遭受这般荼毒。 “前有黄巾道人张角,后有川中妖道庾献,皆有不赦之罪!” “等天下平定了,老夫定要奏禀朝廷,夺了他的国师之位,填入北海海眼,永世镇压!” 孔融言罢,提笔又写了一书,张挂在虎牢关上。 众人读毕,反复琢磨,忽然恍然大悟。 在孔融的檄文之中,彻底把董卓之乱的罪行,转嫁了出来。再结合着前面的黄巾起义,引导成了“道家”和“儒家”的治世之争。 这就是政治正确! 何况如今是董白暗中掌控朝堂,现在天下就要平定了,眼瞅着董白就是霍光、王莽这样的专断地位。 这时候帮董卓擦擦地,回朝受封的时候,能不香吗? 再如果能趁机把儒家地位往上推一推,他“孔”融,在朝中岂不是更加超然? 众人对视一眼,都有些鄙夷。 孔融心里那点鸡贼,真是一点也不比陶谦和刘表差。 感叹完毕,众多太守、国相也都不甘示弱,上前痛书其罪。 庾献在旁听着那凿凿言辞,数着那历历罪行,不由大发雷霆,惊怒不已。 佞幸小人连忙上前,为其曲解文意,哄得庾献哈哈大笑。 只是嘴上笑着,庾献脸上却没半分愉悦。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念。 他伸出手指,慢慢在地上写了数字,“天下安,则庾献不安。” 写完之后,收手沉默看着。 那原本曲意逢迎的佞幸小人,在庾献身后,慢慢露出一个无声笑容。 他慢慢凑近庾献的耳朵,轻声说道,“就是,这样啦。” 那声音轻柔入耳,仿佛一个经历了无数世事的沧桑老人,慢慢将他的人生经验谆谆教诲。 让人不知不觉便听在心间。 说完,他抬头看了正在歌功颂德的阿谀中年一眼。 那阿谀中年口中话语不停,却和他一个对视,脸上也慢慢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 第513章 公元192年,国师赠给年青人的一句话 庾献看着地上那字,忽又恼怒起来。 手指重重的在地上一捏,将地面上那些字抓的粉碎。 那些官员不停落笔,写下一封封檄文,张贴在虎牢关城墙之上。 庾献仔细察觉了一下,发现这些檄文携带的力量十分微弱,十余篇放在一起,也就抵得上贾诩的一段。 事情不大,却够恶心人的。 庾献索性闭目不理,任由这些小丑跳梁。 庾献闭上眼睛不久,旋即又睁开,脸上满是阴沉。 他轻轻自言自语道。 ——“袁术没有了孙策献上的传国玉玺,还能野心膨胀的想要称帝吗?” 沉默了一会儿。 庾献摆摆手对那些小鬼儿们说道,“都下去吧,我有些事情要想一下。” 那些役鬼闻言,都化为一缕细烟,回到了庾献的泥丸宫中。 役鬼消散的瞬间,檄文所产生的怨憎之力,立刻如同找到了目标一样,迅速的向庾献扑来。 庾献像是猛然从温室中,赤身裸体的来到了荒野一般,整个身体寒毛直竖,做出警惕。 随着那些怨憎的侵染,庾献脑海中慢慢出现了各种激烈的负面情绪。 他烦躁的想要呐喊,却又苦苦忍住。 那些怨憎之力,又化为恶毒言辞,不断萦绕。 庾献不愿再饮鸩止渴,只凭自身的精神意志慢慢支撑着。 听着那些诬陷的言辞,庾献仿佛又回到了葫芦之中。 那时他扮演着吴起,承受着吴起那些明明和他无关的污秽之名。 ——那时候的吴起,弃母、杀妻、背叛师门,被主君像狗一样赶走。 和吴起那些罪行比起来,贾诩所书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庾献心中想通,念头一时更加清澈。 尽管紧绷的精神仍旧难熬,那些焦虑烦躁,却慢慢褪去。 庾献正闭目坚韧对抗着那些怨憎侵染,忽然听到有人大着嗓子问道,“大哥,我们要不要也把这妖道骂上一骂?” 接着,一个有些惫懒的声音说道,“他又没招惹我,我骂他干什么?” 那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哈哈笑道,“可是,好热闹啊!” 饶是庾献已经想的通透,心中也不免来气。 这是哪个缺德鬼? 庾献想要睁眼回骂,又强自按捺住。 这会儿他就是个声望boss,他和那些人对骂,不过是给那些家伙邀名取誉的机会罢了。 庾献可不愿意配合这些家伙的表演。 谁料,接着又有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可是某观这些檄文,有理有据,内容详实。这妖道身为国师,却不思忠义,屡起事端。论起祸国殃民,当真不在张角之下。大哥乃是汉室宗亲,难道不痛恨这狗贼吗?” 那惫懒声音听了,呵了一声。 接着揶揄道,“何必自欺欺人呢?天下糟蹋成这个样子,难道不是桓灵二帝和满朝文武的责任吗?” 那浑厚声音闻言,左右顾盼了下,语气重了些,“大哥慎言啊。” 那惫懒声音,却似乎并不在意,反倒认真说道。 “因为天子和朝臣的贪婪、愚蠢、暴虐,使得整个天下陷入动荡不安,百姓流离失所。然后却以忠义的名头,勒索威逼百姓,这是我刘备所不取的。” “如果没有他们的贪婪、愚蠢和暴虐,眼前这个道人或许正在山中啸歌,或许正在烧丹打坐,也不会背上侮辱的名声,被压在这虎牢关下。” “刘家人搞乱的天下,我们刘家人自己会来收拾,我不会责怪任何人。” “那些没给过百姓恩德,却让百姓为忠义而死的……” 那惫懒声音,认真却缓慢,却又带点玩世不恭的说道。 “是娼妓。是贱人。” 那浑厚声音听了也没什么反对的话,只是又沉声叮嘱道,“大哥自己说说就算了,莫让有心人听了去。” 那惫懒声音哈哈一笑,毫不在意的说道,“我从小在市井长大,毛还没长齐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件事。” “做人一定要讲道理,如果大家都不讲道理,那这个天下就太糟糕啦。” 庾献听到这里,哪里还沉得住气? 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了三个名字。 抬头睁眼看去,果见三个英雄穿着低级武官的衣甲,悠闲的站在众人之外。 左边那个,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雄壮无比。 右边那个,身长九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正中那个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光深邃,脸上带着些许玩世不恭的笑意。 ——张飞!关羽!刘玄德! 庾献大吃一惊,这三个怎么到了这里? 接着反应了过来,莫非这便是公孙瓒派来打听消息的心腹武官? 说不定啊! 庾献的目光,和正向这边打量的刘备一个对视。 那刘备也有些惊讶,旋即脸上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他想了想,向庾献问道,“吃桃子吗?” “嗯?” 庾献诧异,这是什么脑回路? 就见刘备走近,蹲下身来,向庾献探出手。 手掌里赫然有一枚粉白可爱的大桃子。 庾献默然。 旋即伸手,将桃子接了过来。 拿在手中仔细看看,除了极为新鲜,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庾献想想,自己也没什么回赠的。 接着又一转念,想起刘备刚才所说的话,心中有了些感触。 也罢,反正这会儿自己是个声望boss,索性就成全了他。 ——公元192年,国师赠给年青人的第一句话,就说给你小备备吧。 庾献正酝酿着,这边的动静,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不少正慷慨落笔痛斥妖道的人,都停下笔来,皱紧眉头看着刘备三人。 这三个是哪来的不懂事的? 牵头的北海孔融还没说话,你就去开怪了? 庾献想想刘备的平生,最终赞成了曹操对他的评价,于是开口说道,“刘玄德果真天下英雄也!” 庾献此言一出,果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那些原本窃窃私语的官员都被惊得哑口无言。 不说周忠、孔融、陶谦等人面面相觑,就连赶来凑热闹的糜芳,都仔细的打量了刘备几眼。 刘玄德何许人也? 竟能得这妖道如此夸赞?! 第514章 随身带着二亩田 刘备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小在市井长大,看惯了人情世故,哪里不明白妖道这话的威力。 他拱拱手,狐疑的问道,“我与道长素不相识,道长亦知世间有刘备乎?” 既是询问,又是同这妖道撇清关系。 庾献刚送给年青人一句话,当然不能再多说。 那不就掉逼格了吗? 刘备见庾献不回应此事,他也不多言,向庾献拱拱手,笑了笑。 招手带着关、张二人离开。 离得远了,就听那豹头环眼的汉子说道,“这妖道说话还怪好听,可见本质也不算坏。” 面如重枣的那汉子思虑深些,感慨道,“被他称赞,未必是好事啊。” 刘备轻笑了一声,一脸的满不在乎,“那又如何,无非是回到市井,织席贩履而已。我既然拿得起,就放得下。” 他心神沉浸,便见到一片桃源。 这桃源两三亩大小,里面桃花烂漫。 刘备只是一念,一棵树上,便有桃子成熟。 他回过神来,随手一翻,手中多了两个粉白的大桃子。 随手丢给张飞一个,丢给关羽一个。 心中有些感慨。 可惜还没弄清这里面的古怪,不能种点别的。 张飞接过桃子啃了一口,随口问道,“大哥今天浇地了没?” 刘备答道,“还没。” 于是心神再次沉浸,驱使着那桃花源中的一条小溪,慢慢流经每棵桃树。 等到刘备回过神来,张飞嘴里含含糊糊的问道,“怎么样,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吗?” 刘备脸色古怪,摇头说道,“还没,只是觉得身上好像多了点什么。暂时还不分明。” 接着又道,“走吧,咱们先回幽州吧。不管是袁绍还是我那个公孙师兄,都不是甘于寂寞之人,如今天下暗潮汹涌,早晚生变,只是还不知大乱的祸源在哪里。” …… 三人走后,虎牢关前的众多官员,也失去了在妖道身上浪费时间的心思。 今日的多般举动,被庾献搅局之后,大出风头的只能是那个原本默默无闻刘备。 哪怕被妖道夸赞,不是什么好名声,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这件事情上。 那刘备也会凭空获得巨大的声望。 许多人会议论他,就连朝中的大人物,也会把他的生平事迹,细细查看。 其他人再怎么卖力表演,也不过是毫无价值的背景板。 等到众人散去,庾献看了看手中的桃子,放在口中咬了一口。 桃肉有着淡淡的清香,带着微甜。 这让久不进食的庾献,身体慢慢苏醒。 等吃完了桃子,腹中反倒越发饥饿起来。 这种饥肠辘辘,不是靠汲取生机就能消弭的。这也让庾献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一定要尽快的打碎虎牢关,从这里逃出去。 “出去之后,要先去看看袁术,然后,还要去川中见郭巨佬一面。” 庾献目中寒光一闪,拿定了主意。 他轻笑一声,“看来还是我想的简单了。” 庾献之前本以为洗掉了斑斓赐予的一母之力,就彻底断绝了和她的羁绊,谁料刚才不经意间的一件事,却让他彻底意识到了还有另外一个隐患未除! ——墨麒麟! 这是斑斓帮他收服,然后寄居在庾献泥丸宫中的! 庾献本以为这只是外物,并未多想,但是刚才庾献被檄文激怒时,那反常的愉悦却引起了他的警惕。 他任是再怎么没心没肺,性情乖张,也不至于这般喜怒无常! 这样的体验。 庾献之前恰好经历过一次! 那就是在在攻打剑阁时,庾献曾经因为祭拜妖桃,被巫颜以妖娆巫舞取悦过。 那次他也是发自内心的欢愉,发自内心的被取悦。 如今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庾献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身上一定还存在着某种神力。 甚至这神力的羁绊甚深,能够被人取悦。 庾献立刻想到了,巫颜曾经说过的话。 能够取悦神明的,除了女巫的妖娆舞姿,还有男祝的甜美祷词。 现在看来,“阿谀中年”和“佞幸小人”这两个役鬼,本质上便是两个“祝”。 庾献想不明白的是,之前这两个家伙出现的时候,并没有这种状况,这次自己怎么会连几句谗言都顶不住? 不过,庾献横下凶心,脸上淡笑不减。 “也罢,有一个我就杀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待杀的尽绝,也就清净了。” 这几个小鬼虽然对庾献有用,但庾献是个果决之人。当断则断,并无半分犹豫。 心思一定,他立刻筹划起来。 役鬼是无形之物,但也不是没有毁掉他们的办法。 ——庾献所能利用的武器,就是郭嘉的养在识海深处的斩将台。 当初庾献带着左先锋潜入郭嘉梦境的时候,就因为左先锋遇到了拜将的契机,结果被斩将台发现,一剑斩掉了头颅。 能斩掉左先锋的头颅,就能将左先锋斩的粉碎。 其他几个小鬼虽然不是武将之身,但只要庾献带他们进入郭嘉梦中,然后去掉气息的遮掩。 这些梦中的异类,定然会被郭嘉那个虎头人身的意识察觉。 由郭嘉主动催动斩将台,说不定能斩杀的更彻底一些。 只是这会儿,也不知道郭嘉那被封印的斩将台,有没有恢复如初。 庾献有点遗憾。 可惜自己杀了刘焉的两个儿子,这会儿刘焉应该还没有消气,那西蜀地形图八成是没法借来参详了。 不过因为此事,巫颜还欠自己一份斩尸替身法,去川中时,倒是可以前去讨要。 庾献正慢慢盘算着以后的计划,一双轻巧玲珑的布靴,出现在庾献面前。 庾献猛然吃了一惊。 就算他的阵法被周瑜所破,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接近自己不被察觉的。 庾献收起心中的突兀,目光顺着那布靴,慢慢抬头。 接着,便看到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女子。 这女子容貌甚美,眉目如画。笔挺的鼻子,带来了少许的英气。长长的头发系着一根简单的丝绦,漫卷在身后。 青色袍子舒缓宽松,只有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掌露在外面。 一柄古朴的宝剑便轻提在这手掌中,如美玉一般的拇指轻轻搭着,宝剑将坠未坠。 除此之外,庾献再未见到什么多余的装饰。 或者说,这女子的气质,已经夺走了庾献所有的注视,无暇顾及其他。 这青衣女子整个人,便如同清爽的初晨阳光。 也如,阳光一般闪耀。 庾献的心砰然跳动,这简直就是一位…… 接着那个敏感的字眼,让他瞳孔一缩,蓦地想起了重玄子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很多你认为足够古老的神……,说不定,正行走人间。” 庾献脑海中一时纷乱,他有些被自己的大胆想法吓住了。 正在这时。 青衣女子低头,那如点漆般的眸子看了一眼,冰冷声音问道,“庾献?” 第515章 说好的好人一生平安呢 庾献努力的甩开自己那些荒诞的想法,警惕的反问道,“你是何人?” 那青衣女子不答。 等了一会儿,见庾献没有反驳,轻轻点头道,“看来是了。” 说着把剑交到左手,右手从怀中摸出一卷写满小字的绢帛,展开在庾献面前。 那青衣女子,神色清淡,“有人向本门飞讯传书,说有门下弟子诸多不法,可有此事?” 庾献见那兴师问罪的架势,只以为是和那些官员一样,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正义之士。 他松了口气,无奈的用手指了指身旁。 那里早已写好几行小字。 “灵帝不是我害的,洛阳不是我烧的,我没有睡长公主,我也没有屠城劫财,刘焉造反和我也没关系。” “我不是,我没有。不信谣,不传谣。” 那女子没想到庾献会是这个反应,她疑惑的看看手中举着的帛书,又疑惑的看看庾献。 庾献这时也反应过来,这美人儿刚才似乎提到了本门两个字。 “本门?”庾献愕然看了过去。 那青衣女子神色莞尔。 她用握剑的手帮着撑开那帛书,认真的对庾献说道,“有人向本门举报,说有门中弟子秽乱不堪,和徒儿徒孙有不顾伦常之举。我,是来问罪的。” “什么?!” 庾献大吃一惊,急忙仔细将那青衣女子手中的帛书看了。 细看之下,心情十分之卧槽。 这不就是自己给搬山道人胡咧咧的那些东西吗? 这货回头就把自己举报了?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搬山道人,听的时候喜滋滋,回头就飞讯向师门举报。 他不是人啊! 庾献气的几要吐血,“我是冤枉的!” 那青衣女子不为所动,“门中已经由白云子算过了,上面的话,句句出自你口。白云子向来修行神思交感之术,能断是非,明虚实,心血来潮,看破劫数。他的话,我是信的。” 庾献直截了当的悲愤问道,“是不是搬山道人举报的?” 青衣女子蛾眉微皱,有些不悦的说道,“是我在问你。” 庾献坚持,“你就说是不是吧?” 妈的。 说好的好人一生平安呢? 青衣女子显然有些摸不清庾献的套路了。 她轻蹙蛾眉,终于还是答道。 “不错。搬山道人屡次违戒,被逐出师门后一直想要重返鹤鸣山。这次他飞讯检举,正是为了将功赎罪。” 庾献听到这里,前后一想,哪里还不明白。 难怪搬山道人那货表现如此诡异。 分明是他听说自己是鹤鸣山弟子后,故意要寻自己的错处邀功。 可叹自己还以为拿捏住他的喜好,想要借机脱身,谁想当时的一言一语,这会儿都成了罪证。 这也就说的通了。 难怪搬山道人会费心费力的把自己压在虎牢关,自己可是他邀功的本钱。 庾献看着那青衣女子欲哭无泪。 他想了想,语气客气了许多,“还未请教前辈姓名?” 庾献是重玄子唯一的弟子,能跑来拿自己问罪的,怎么也得是个治头大祭酒的级别。 那青衣女子不答,庾献抬头,见她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随后神情平淡下来,垂眸看着庾献,“我是,青青子。” 庾献看着青青子那居高临下的目光,似乎有些熟识。 仿佛这场面在什么时候见过。 接着他就听到了青衣女子所说的话,心中一惊,她就是青青子? 鹤鸣道宫的武力担当? 庾献还记得自己入门的时候,就曾经被重玄子问过几个问题。 最后的时候,重玄子对庾献说,青青子前日曾经向他询问。 “她梦中曾斩一鹿,随后去后山找寻,果然见到鹿尸。只是那鹿尸着剑处,却全然没有伤痕。她有些困惑,不知道是因为鹿死方有此梦,还是因为此梦而让那鹿死于非命。” 庾献当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取巧过关。 后来庾献和郭嘉一起回山的时候,曾经路过一湖,湖边有一块石头,杀气凛冽。 庾献本以为是件异宝,后来被白云子说破,是青青子平日里磨剑的石头。 庾献自入门以来,都没见过鹤鸣山的这个战略威慑力量,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居然是用来威慑自己的! 青青子见庾献不出声,依旧垂眸问道,“若你无法自证,我就以搬山道人的证言,以及白云子的术算为准,将你明正典刑。” 庾献听见似乎还有转机,连忙把前因后果说了一番。 就连许多迫不得已之处,也事无巨细。 当然描述到搬山道人的时候,自然把他描述的阴险恶毒,猥琐无比。 庾献说了半天,青青子认真听完。 随后只向庾献问了一句,“你与那徒儿可有爱慕,与那徒孙当真无染?” 庾献听了一怔,心中百般纠结。 这该怎么界定呢? 看着青青子那点漆一般的眸子,庾献不知该如何开口。 青青子想了想说道,“也罢,既然你不服,我也不能妄断。搬山道人和你各执一词,白云子的术算又对你不利。若是那两个女子也说你有胁迫威逼之举,那我只能将你废除修为,交给她们处置。” 庾献闻言又是一阵头大。 庾献中了斑斓的算计,将董白送入功名葫芦。董白虽然以此借取了斑斓的力量,但也沦为斑斓附身的载体。说起来自己亏欠她良多。 而且自己虽然和董卓的死没直接关系,但是却也立场反复横跳,有辜负背叛之嫌。 西凉军营的当场决裂,是斑斓在线,但是后面的贾诩追杀,庾献就不知道是不是董白自己的想法了。 而那孽徒孙貂蝉乃是妖魔之身,向来古灵精怪,谁知道会说出什么大胆的话来。 只是如今形式对自己不利,庾献也没有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 青青子见庾献不答,只当他已认可,拇指一弹,手中长剑出鞘,双手缓缓拉开,露出里面冰冷的锋刃。 “我先放你出来吧。” 青青子话音一落,那搬山道人留下的阵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慌乱的在城墙上显出形状,随后如潮水般的退去。 青青子看着那阵纹收缩成拳头大小黑不溜秋的东西,不觉莞尔道,“原来是一小块生了灵性的息壤。” 那块黑色的泥巴蠕动着,变成一个大大的讨好笑容,随即钻入地中,消失不见。 第516章 妖道脱困 庾献立刻感受到那无时无刻的镇压之力消散,他大喜过望,稍微活动了下身形,就从城墙下脱身而出。 长久的镇压,让庾献的身体虚弱不堪。 他从肝脏的窍穴中,猛地汲取了一口生之气息。 随着那滋润的感觉在近乎麻木的下身游走,庾献又有了全新的感受。 他像是一颗种子,萌芽而出。 蜕变了过往,探手全新的天地。 就在这时,那被庾献用木棒施虐了无数遍的虎牢关,也微微发出颤动。 失去了搬山道人的息壤之助,那些之前被庾献打出的无数裂痕,正慢慢浮现。 好在从那天暴雨夜,庾献攻打虎牢关之后,城中的守兵就不敢再驻扎在城楼上了。 周围围观的百姓见庾献脱身而出,那城墙摇摇欲坠,都吓得大呼小叫,四散而退。 庾献看着这困了自己多日的虎牢关,心中颇为感慨。 很快,那些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先是城墙上的一块青石掉落,接着那破口处许多泥土也滑落下来。 泥土细细的流淌了一会儿,变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被那青石支撑的其他部分率先崩溃。 接着砸落的青石、碎砖、泥土,又将下方早已龟裂的墙面带的如同瀑布一样整块倾泻而下。 之前被庾献打垮掉的半边城墙,受到这剧烈的震动波及,则整个崩溃下去。 最顶端的城楼一歪,轰的一声,重重的砸在尚未破坏的剩余部分。 这座矗立多年,无数兵马来回争夺的雄伟关城,就在眨眼间垮成了一片废墟。 庾献回头一看青青子。 心道这般美人儿,若是弄得灰头土脸,却不好看。 于是张开大口,吐出狂风。 那些四散的烟尘都被卷起,滚滚旋转着,如同通天烟柱一般,送往长空。 远近百姓见了,无不惊骇失色。 庾献心中畅快,哈哈大笑起来。 这般异象,让那些送走了周忠,正回程往中牟赶的关东诸侯,都面色一变。 孔融连忙唤部将宗宝,带兵前去查探。 不久,就听宗宝回报,说是那虎牢关城堕,妖道已经脱困了。 众人听了无不色变,一个个相顾说道。 “这妖道脱身,天下又要多事了。” 也有人忽然反应过来,试探着说道,“若是如此,四方诸侯似乎也不必急于入朝。” 此言一出,一些不甘心的诸侯都有些怦然心动。 “此事,要不要和袁家兄弟商量一番?” “袁绍有谋无勇,袁术有勇无谋。我看,若要利用好此事,不妨让人往淮南走一趟。” “或许,且等一等,看看长安的态度。” “这是如何说?” “我等把这场祸劫的责任推给妖道,也就遮掩了董卓的罪恶。想必董白定会识趣,和这妖道反目。原本妖道受制,我等也无话说。若他脱困而出……,呵呵,别忘了,当初传出衣带诏,让各地勤王的首倡之人便是他啊。” “衣带诏仍在袁术手中,妖道如今也在,岂不是比拥戴一个朱儁,更得大义?” 不少太守、国相原本也不想轻易放弃手中的权力,向董白低头也完全是出于形势所迫。 闻言都大喜道,“不错,衣带诏是天子密令,比朱儁更得大义。我等虽无重臣名宿稳定人心,但若有那妖道在,或许另有奇效。” 关东诸侯虽然在西凉军面前屡战屡败,但是并不影响他们的勇气和决心。 最担心的,反倒是因为师出无名,导致内部瓦解。 山高皇帝远的,那些地方豪强势力,根本弄不清楚眼前到底是什么局面。 现在这么多汉室重臣站出来,说天子无恙,要四方平定干戈,他们当然更愿意相信这些德高望重的老臣。 就算这些知道内情的人,说一千遍天子仍旧是董白的傀儡,恐怕也没多少人肯相信。 而偏偏这些因为黄巾之乱崛起的地方势力,这些最基础的地主阶层,才是四方义兵的主体。 没有他们的支持,这些人根本无法和强横的西凉军抗衡。 这些诸侯们窃窃私语着,却少有人注意站在外围的陶谦,并未说话。 陶谦的目光在东海国国相、彭城国国相、琅琊国国相,下邳国相,广陵太守几人身上转了一圈,若有所思。 在汉朝的时候,为了监察各州,朝廷设置了州刺史一职,相当于朝廷在地方的特派员。 州刺史虽然权力不小,但是官位却低,只有六百石。 这个官位,甚至连一些大县的千石县令都不如。 被他们监视的各州太守和国相,则是两千石高官。 这种以小治大的方式,虽然能保证政体的稳固,防止出现尾大不掉的情况,但是却有一个巨大的缺陷。 那就是这些刺史的官位太低,权力直接来源于朝廷,一旦朝廷失去控制力,地方上又不买账,那就根本就是一个光杆司令。 就连赵昱对陶谦的支持,也是因为两人的关系不坏,而不是因为区区徐州刺史的节制。 像徐州治下的另外四个王国,在这次联合中,就都是直接单独站队的。 这也是朝廷一发出善意,荆州刺史刘表和徐州刺史陶谦,就抢先起跑的原因。 无论朝廷是谁的朝廷,州刺史都是朝廷的州刺史。 在地方上,他们什么都不是。 可如今,长安朝廷已经任命陶谦为徐州牧了。 徐州牧乃是中两千石高官,位在各郡太守、国相之上,属于军政一把抓的封疆大吏。 真正的地方实权派! 陶谦面无表情的看着争吵的那几人,嘴唇轻动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难道这些家伙都不明白,我陶恭祖才是徐州唯一的那个声音吗?” 陶谦的目光微动,看着那些人。 又嘴唇轻动着,思绪缭绕,“现在,轮到我说话了。” 人群中的下邳国相,似有所觉,回头看了陶谦一眼。 陶谦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如果这时候让陶谦重新评价朱儁,他已经有了新的看法。 朱儁的选择并不是不聪明,他很明白他能运用的力量,只是不幸的是,他遇到了更为老练的对手。 无论在长安城内,还是在中牟城外。 政治是一把锋利的刀,乱世来临,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而抉择。 第517章 进击的陶谦 等到因为庾献引起的插曲告一段落,这些四方诸侯的心思都有了些变化。 再回中牟,似乎已经变得没有意义。 朱儁这个一度承担了无数人期待的重臣元宿,如同骤然崛起时一般,又轰然落地。 他雄心勃勃的以为可以和乱臣贼子周旋,凭借自己的政治智慧,在这风口浪尖影响这个时代。 却没想过,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可以轻易被改变的。 无数的矛盾涌动,无数的利益聚合。 最终的结果,是这个世界的大势选择人,而不是人能颠覆世界大势。 就如同重玄子老道所说,“天命就是让锄头明白自己该去犁地,让刀斧明白自己该去砍劈,让钟磬金声玉振,让便溺之器自甘下流。” 如果上天需要锄头,锄头便会被妖唤醒。如果上天需要刀斧,刀斧就会被妖唤醒。如果上天需要钟磬,钟磬便会被妖唤醒。如果上天需要便溺之器,便溺之器便会被妖唤醒。 但如果一个牙签觉得自己很大,自命不凡的想要当棉棒,那就会像朱儁那样,迅速失去大势的青睐。 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太师朱儁,这个曾经足以改变天下的人,志得意满的前往长安,最终被活活气死在西凉兵的军营中…… 陶谦离开之后,立刻前去见了手中有不弱兵权的曹豹。 徐州这次虽是由各郡国共同出兵,但眼下士兵还掌握在车胄和曹豹手中。 车胄且不去管他,只要曹豹设法扣留下手中这一千五百人,那陶谦就有了可以依仗的资本。 陶谦和曹豹本就交情不错,等到陶谦直言不讳的说出心中所想,曹豹大为赞赏,当即拍着胸脯要全力支持。 曹豹想起糜家兄弟有从政的想法,立刻带着陶谦去见了准备要离开的糜芳。 糜芳听后也极为心动。 糜家兄弟有钱,但是在这样的乱世,有钱人是最没有安全感的。 陶谦手中徐州牧虽然是个空壳,但是有了糜家的巨大财富和曹豹手中那些军队支持,那这个徐州牧就可以变成拥有实权的封疆大吏。 糜家也可以借机分享到一些权力,获得他们想要的安全感。 糜芳稍一考虑,立刻果断应允道,“纵是家兄不在,我也可以做这个主。州牧既然是朝廷所任命,自然应该拥有与之相匹配的实权。相助州牧,乃是大义之举。” 陶谦初师告捷,十分高兴。 他热情的挽着曹豹和糜芳的手坐下。 “我等既然同心协力,就不必这么客气了。大家一起来合计下,看看眼下咱们手里有什么资源,还要准备点什么。” 说完,陶谦笑呵呵的看看身边这两人。 这会儿他虽然是个空壳州牧,但是他其实有个小秘密。 那就是,他其实是丹阳人。 看过《豺狼佳人》的都知道,丹阳兵虽然神坑,但是战斗力还是很猛的。 只要他回到家乡登高一呼,拉起大几百上千的精兵,还是不成问题的。 糜芳既然打算上陶谦的船,自然要展现诚意。 他当即说道。 “钱粮、马匹,我糜家应有尽有。” “眼下虽然没有生铁,但我家库房中有精铁农具万余件,家中常年养着铁匠,不下百人,随时可以打造兵刃。” “唯一麻烦的,就是人手。我糜家虽有僮仆上万,但是眼下正要抢着秋收。能够抽调出来的精壮,只有半数五千余人。而且门客中好勇斗狠的虽多,可是能排兵布阵的却没几个,这些都是问题。” 糜芳说完,陶谦和曹豹都不由面面相觑。 这特么你自己造反得了。 身为同事的曹豹更是有些慌。 自己该怎么说? 他手中虽然有点兵,但这都是各郡国的兵马,能留下多少,还是未知指数呢。 除此之外,自己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 漂亮的女儿吗? 陶谦和曹豹正尴尬着,忽听糜芳又道,“不过,有一人或许能用。” 陶谦松了口气,赶紧岔开话题,“哦?是何人?” 糜芳说道,“今日送行时,那妖道说过一句话,不知道州牧有没有留意?” 陶谦想了想,询问道,“刘玄德?” 糜芳点头,“不错!那妖道虽然祸国,但是以他这般身份地位,就算随口一赞,也不是常人可以轻忽的。何况他还郑重其事的,称呼刘玄德为天下英雄。这刘玄德定然有他过人之处。” “我事后立刻派管事找幽州的随员打听过,这刘玄德乃是汉室宗亲,在黄巾之乱中力战有功,得了小小的官职。后来因为小事被朝廷罢免,如今他投在旧日师兄公孙瓒帐下,虽是情分亲近,却无得以施展手脚的职权。” “这是个能打仗的人,如果州牧许以千石之位,再给他补充些许兵马,应当足以让他心动。” 陶谦听了却有点狐疑。 “这妖道之前不过寻常,如今正因我等,成就了他的名声。他年纪轻轻,纵是有胡言乱语,也不意外。” 说白了,庾献的那些位格,就是被他们这些人骂起来的。 正因为要讨好董白,让庾献抗下董卓的那些黑锅,所以众人才把各种罪名都加诸在庾献之上。 那这么一个无恶不作、祸国殃民的大反派,可怕不可怕? 当然可怕了! 不然说不通啊。 这样一个水货大魔王,外人或许不明所以,但是他们这些在场的,心里明白的很。 见糜芳仍不死心,陶谦笑道,“此事我也有考虑,我徐州境内正有一豪杰,可以统兵同四方争雄。” 糜芳听了下意识思索了下州中人物,“哦?不知州牧所说何人?” 陶谦笑道,“乃是陈珪之子,东阳县长陈登陈元龙。” 曹豹在旁听了忍不住皱眉,“此子有何才德,能让州牧这般看重。” 这事儿由不得曹豹不纠结。 要知道眼前这班底,明摆着自己就该是掌兵之人。陶谦另外找人统兵,还扬言是可以同四方争雄的豪杰,这不就是打自己的脸吗? 再说,区区东阳县长,何许人也? 汉制,大县置令,小县置长。 大县县令官位可达千石,小县县长则有两种规格。 小县,四百石;小县mini,三百石。 而这东阳县的规格,就是小县mini。 区区一个三百石的小县mini,竟然把自己比下去了。 秩比两千石的曹校尉不服! 陶谦似乎对这局面早就胸有成竹,他看着曹豹笑道,“正好,我打算先和你去一趟东阳,见见此人。我听说你有个漂亮的女儿,我有意保媒,替你们成就这桩好事。若是能招得此人为婿,就算你立下第一桩大功。” “啥?” 曹豹听了有点傻眼。 怎么忽然就要招陈元龙做女婿了? 莫非自己在这个团队的核心竞争力,真的就是自己那个漂亮的女儿? 第518章 教劫开启 庾献看着冲天而起的烟尘兴奋了一会儿,旋即,有些索然无味。 所谓的挣脱束缚,也不过是从一个麻烦,跳入了另外一个麻烦而已。 庾献目光一斜。 看了下旁边的青青子。 青青子也正悠然负手,看着眼前壮观的异象。 似乎是察觉到庾献的目光,青青子随口问了一句,“先去哪里?长安还是襄阳?” 青青子的声音平静端方,字字清晰,让人不自觉的就容易产生距离感。 她的嗓音偏向中性,又带着一丝女性的温和。 庾献自辩的时候,把自己的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 是以青青子也知道自己的两个目标,一个在长安,一个在洛阳。 庾献想了想,试探着说道,“原本我还有些因果未了,只是那人有些时日没来了。我打算给他相熟的樵夫留些钱财,托他们帮我转送,也算了断此事。” 青青子听了,扭头看向庾献,平静的问道,“要多久?” 庾献这会儿是待罪之身,当然不敢太过分,“等到明日一早,如何?” 青青子点点头,不甚在意。 庾献经历了刚才这个小小的试探,微微松了口气。 接着,心思又热切起来。 青青子这小小的通融,至少说明她本人对庾献没什么恶感,这次的事情只是公事公办而已。 光这态度上的些微区别,就足以给了庾献很大的利用空间! 要知道,在游戏里,这相当于任务npc跟随模式啊! 青青子身为鹤鸣道宫的武力担当,要是利用的好了,完全可以一波崛起。 至于眼下的计划,庾献也打算好了。 要想达成最大的收益,就要先去找貂蝉。 庾献有很大的把握,这祸水已经离开了襄阳。 只要貂蝉不瞎,肯定能看出来襄阳的局面十分稳定,根本没有她可以利用的空间。 貂蝉这妖女身为陪劫之妖,自然是哪里热闹往哪里跑。 然后庾献就来个反其道而行之。 带着青青子慢慢刷地图。 这里面的机会想要把握其实也不算难,比如说去襄阳的路上,就会经过颖川书院。 当初张鲁以元神出窍之法前来查探郭嘉的底细时,曾经落入颖川书院的算计。 被四个大汉团团围住,意外之下还吃了不小的亏。 后来张鲁神情郁闷的给庾献发了个任务,让庾献去拿回他丢掉的东西。 庾献也拍着胸脯立誓,张掌教的自尊由他来守护。 如今,这不就是个绝好的机会吗? 青青子总不至于拒绝吧? 只要潜入颖川书院,拿回掌教丢的东西,就能立下大功。 到时候哪怕青青子最后查出些什么,庾献也能借这个功劳,得以减轻罪责。 再说,青青子和重玄子的关系应该不错,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疑惑去向重玄子请教。 庾献乃是重玄子唯一的传人。 修道之人看重传承,这种关系和亲儿子也差不许多。 庾献不指望重玄子像太2真人那样护短,只要到时候帮着说几句话,想必青青子也不会很坚持。 庾献正美滋滋的盘算着,就听青青子再次平淡的开口问道,“此间事了断之后呢,先去长安,还是先去襄阳?” 庾献闻言要答。 他也不知道青青子和自己师父重玄子是怎么排序的,当即很机智的说道,“回青仙子,弟子打算先去一趟襄阳。董白在长安,并不难找。可貂蝉一个人孤身在外,未必会一直留在襄阳,若是去的晚了,只怕会找寻不到。” 青青子闻言,向庾献微笑道,“若找寻不到,岂不是对你更有利些。” 这种送分题,庾献哪会不知道怎么回答。 庾献当即正义凛然道,“弟子心中坦荡,是以无畏。” 青青子听了,仔细打量了庾献两眼,思索了下,慢慢说道,“我也不愿意相信,重玄子的弟子会这般无状。既然这样……” 庾献听了有些意外之喜,莫非这就算考验过关了? 接着,就听青青子说道,“既然这样,那也不必急着去襄阳了。你且随我去洛阳一趟。” “洛阳?”庾献愕然。 洛阳不是已经烧成一片废墟了吗,去那里做什么? 青青子也不隐瞒,“我来之前,白云子心血来潮,忽生感应。说洛阳有一桩极大盛事就要发生,让我去看上一眼。” “极大盛事?” 庾献听了更加不解。 不记得历史上,洛阳这些年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啊。 青青子似乎对此事也一知半解,反倒向庾献询问道,“你下山这么些时日,想必有些见识,你有没有听说过西方有佛。” 庾献对此倒不陌生,这时候的佛教比较原始,还是阿三那一套。 于是随口说道。 “弟子的确知道一些。百余年前,汉明帝刘庄在南宫夜宿的时候,梦到一个身高六丈,头顶放光的金人自西方而来,在殿庭飞绕。” “第二天一早,汉明帝将此梦告诉给大臣们,博士傅毅告诉天子,西方有神,称为佛,便是这般模样。汉明帝听罢大喜,派大臣蔡愔、秦景等十余人出使西域,拜求佛经、佛法。” “蔡愔等人在天竺遇见了迦叶摩腾、竺法兰两个梵僧,于是将他们带了回来,翻译出了佛门经典《四十二章经》。迦叶摩腾与竺法兰以白马驮经像而来,他们落脚的地方,就是后来的洛阳白马寺。” 庾献说道这里,恍然醒悟,“青仙子说的是洛阳白马寺?” 青青子所知不多,摇头道,“白云子只是算出有人应劫而生,将助佛门大兴。过不许久,这人将会前往洛阳,开启一桩教劫。这劫数应在海、岱、淮水之间,其他的,我也一无所知。” 庾献心中一转念。 海、岱、淮水之间,不就是徐州吗? 道家虽说平和,但和儒家的争斗也曾激烈无比。 算算时间,佛教确实也快要兴起了。 面对这个新生事物,不知这两家又是作何想法。 莫非青青子此行还另有目的? 也对,不然何以称得上的开启教劫。 庾献试探着问道,“白云子治头大祭酒,莫非真的只让青仙子去看上一眼?” 青青子点头,那双点漆般的眼眸注视着庾献,口中淡淡道,“不错。我又没有什么替身入劫的徒儿,这么大一桩劫数,我怎好轻涉其中。” 庾献看着青青子那清澈的眼神,忽然就有些慌。 我去! 老子想简单了。 这npc不会要带着我做任务吧! 第519章 心照不宣 教劫什么的,一听就不是好路数。 何况庾献这会儿身为大汉国师,本就随着汉室的衰亡,慢慢开始走背运了,这要是牵扯到佛教大兴的教劫,岂不是更加糟糕。 庾献赶紧甩锅道,“弟子入门那年,师尊好像也为青仙子寻过磨剑的童儿,这次没有带来吗?” 青青子闻言,淡淡说道,“我这宝剑是不祥之物,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传人的。这些年寻觅多次,不过是白费力气。” 青青子说着话,眼眸仍旧直直的盯着庾献。 庾献知道这一遭是躲不过去了,当即硬着头皮说道,“既然如此,弟子愿意替青仙子探探此事的底细。” 青青子眉头微蹙,“这不好吧?” 庾献心中的女神形象开始崩塌。 这明明想要,又不想担因果的模样,怎么和自己诱骗愚公之杖时是一个德行? 不过就算看破此事,这会儿也不是庾献耍小聪明的时候。 与其索要些看不着的好处,不如索性留下一份人情在。 青青子战力这么猛,趁机抱紧她的美大腿才是乱世保命的明智之举。 庾献很狗腿很上道的说道,“弟子只是好奇而已,并没有其他的缘故。” 青青子微微颔首,彼此心照不宣。 庾献从毁掉的虎牢关下,取出来那些痛骂自己的檄文,粗略一看,对这个时代文人的骂功佩服不已。 他看看惊恐未散的百姓,知道这时候进城未免有些惊世骇俗。 于是引了青青子,向附近山中行去。 路上的时候,庾献打了一口野猪带在身上。 未及黄昏,便在一处静谧的山林间,寻到了几户猎人。 庾献向青青子笑道,“青仙子,我们便向这些猎人借宿一晚吧。” 庾献和青青子都是修行中人,露宿山林,也不过是寻常野趣。 只不过庾献许久未曾进食,正是需要补充虚耗的时候。 庾献不敢血食,又无耐心整治食材,寻这些猎人倒是方便许多。 “我身上没什么金银,正好去附近猎几只虎。剥下皮毛,拿去了结因果,我也能少一桩牵挂。” 青青子闻言,自不反对。 山中那几家猎户见有外人来,都露出少许的警惕。 庾献没有浪费口舌,只是稍稍露出手段,那些猎人便惊惧不已,心甘情愿的为他洗剥烤制起野猪来。 趁着这工夫,庾献向这些猎户询问了一番,去附近山中打了几只恶虎。 庾献回来时,那只野猪已经烤的肉香四溢。 庾献看的食指大动,便想大快朵颐,不过还有青青子这位大高手,总要客气一番。 庾献左右看看,不见人在,向那些猎户询问道,“和我同来的那女子何在?” 那些猎户见了庾献扔下几具虎尸,越发畏惧,恭敬的说道,“那位仙子听说山后有一泉,趁月色去那边磨剑了。” 庾献闻言,问清了方向,向那边寻去。 没多久,便见到一道清澈的溪流蜿蜒而来。 再向前,走不里许,便见到青青子正坐在一道泉水边,在一块凸起的青石上磨着手中宝剑。 庾献心中怪异。 他刻意的放轻脚步,慢慢向青青子行去。 还未靠近,便见青青子头也不抬的淡淡道,“你来何事?” 庾献飞速的在青青子手中那长剑上看了一眼,旋即低下头去,恭敬的说道,“野猪肉已经烤好了,弟子来请青仙子前去享用。” 青青子闻言摇头,“我不饿。” 说着,将那雪亮的长剑一扬,拿在手中。 庾献还是第一次见这宝剑完全出鞘,顺势看去,只是看了一眼,就有些心惊肉跳。 这剑色如白银,虽有熠熠之光,却不耀眼。 乍一看去,似是寻常。 但就在那宝剑的剑脊上,却以莫可名状的文字镂刻着一个花纹。 庾献曾经在功名葫芦中,借着向子夏请教,粗略的学过名家之学。 虽不识得字形,却能看破文字所表达的真意。 ——这正是一个凶威赫赫的“戮”字。 就在这“戮”字周围,不断有杀机积攒。 割裂着,厮杀着,屠戮着。 那森寒的锋刃,更是带着些许疯狂之意。 庾献刚才所见,便是青青子在青石上,将那些杀戮气机磨掉,使长剑干净的再无一丝杂念。 “这宝剑……” 庾献干咽口唾沫,说不下去了。 庾献自问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和这时代顶尖的高手,也交手过几次,可是这等威势,却让他有瞬间就能被杀死的预感。 这种恐怖感觉,恐怕就连郭巨佬的斩将台都不能比拟。 庾献飞速思索着所知的种种宝物,随即心中有了个荒诞的想法。 这东西,不会是戮仙剑吧。 青青子的目光从宝剑上离开,看向庾献,“还有事?” 庾献回过神来,连忙道,“弟子无事。” 说罢,又躬了躬身,起身离开。 随后庾献回了火堆旁,独自享用这头野猪。 这头野猪颇为硕大,但是油脂却不多,烤出来之后肉很柴,而且有一股怪异的土腥味。 不过庾献的心情却极好,吃的眉飞色舞。 这哪是美大腿啊,这就是金大腿啊! 庾献已经打定主意,只要这次洗脱了嫌疑,就跟在青青子身边混,一直苟到天下太平…… 但是好在庾献立刻驱散了这个念头。 这人设要是立起来,八成自己就回不去了。 庾献每次进食不多,吃两三斤肉便盘坐调息,等到迅速消化之后,再次进食。 到天亮时,庾献已经将那头野猪吃下大半。 临近天亮的时候,青青子回来,在临近的地方抱剑休息,象征性的担当着她监管者的责任。 庾献取了一块烤的极好的肉递了过去,青青子尝了尝,倒也没嫌弃味道,尽数吃了下去。 再送去时,青青子摇了摇头,没有再进食。 庾献看看剩下的碎肉,有些遗憾。 吃了一整夜,身体的虚耗仍未恢复多少。 可惜,不能在这里久留了。 那几只恶虎的皮毛,已经被猎人们连夜剥了下来。 庾献取了恶虎的皮毛,又将虎肉虎骨留给那些猎户当作报酬,随即带了青青子,再次向虎牢关的方向行去。 第520章 洛水 虎牢关那座废墟,已经被简单的挖出了一个豁口,可供车马勉强进出。 一些驮着辎重的车马陆续从关内出来,在许多豪客奴仆的拥簇下,迅速离开。 如今这座关城已废,就算天下太平了,十年之内,地方上也没有足够的财力,将这雄关恢复如初。 没有城池的守护,留在这里已经不再安全。 把守此处的校尉曹豹,已经带着徐州兵连夜离开。 一些后知后觉的本地豪家,等天亮之后,也慌忙抛弃家业,带着亲属仆役离开。 一些向南撤往了颖川郡,一些则向东进入了陈留国。 原本此处有关城,也有驻兵,本地百姓还有些倚靠。 可如今随着驻军的撤离,和本地豪族的逃窜,这些百姓都陷入绝望之中。 洛阳之乱后,南匈奴的铁蹄屡屡出现在黄河北岸,整个司隶地区都惶惶不安。 虎牢雄关的垮塌,彻底的打碎了他们最后的信念。 许多百姓无精打采的议论着,一些路过的行商,则趁机招揽着卖身为奴的仆役。 庾献远远听了一会儿,心情有些沉闷。 当处于一个悲伤离乱的年代,面对自己的挣扎求活和别人的挣扎求活,庾献给不出更好的答案。 不一会儿,那些悄悄的议论声慢慢停了下来。 一些发现了庾献的百姓,悄悄的扯着彼此的衣服,噤若寒蝉。 就是这个罪行累累的家伙打坏了虎牢关,让他们流离失所。 庾献上前,看着众人开口问道,“往日有一个樵夫,时常拿鱼来求我点化,你们哪个知道他在何处?” 众百姓闻言默不作声。 庾献索性做个恶人,阴沉着脸发出鼻音,“嗯?” 被庾献的目光扫过,立刻有几人抖抖瑟瑟的翕动嘴唇。 等庾献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这几人立刻跪倒在地。 “回仙长,小人等知道在哪儿。” 庾献听了,直接将那几卷虎皮扔在他们面前,“不必惊慌,我之前答应要为他点化一月鲜鱼,可是这些日子一直不见他过来。如今我要走了,这些东西就留给他,就当是我的补偿吧。” 庾献说完,生怕这些人生了贪心,把这财物昧下,或是什么不长眼的人敢半路抢夺。 于是又恶狠狠的挨个看了一遍,开口恫吓道。 “若是哪个又歹心的坏了我的事,我就吃了他。” 这一下,就连那些无关的也吓得跪倒在地,磕头如同捣蒜,涕泪交流。 了结了此事,庾献心头一松。 随即寻了等在远处的青青子,两人一起向洛阳进发。 离得洛阳渐近,青青子忽有所觉,看向洛水的方向。 庾献一路都在想着教劫的事情,见状不由紧张起来,“莫非那些和尚已经来了?” 青青子分辨了一会儿,摇头道,“是几个儒生,看来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庾献闻言反倒觉得理所当然。 若是连道家这些死宅都察觉到的事情,垄断朝堂的儒家,不可能无动于衷。 只不过这会儿佛家影响力很小,流传也不广,对于儒家来说,这些佛教理论更近似于一种冷僻的小众学说。 这次儒家前来,应该只是一种打酱油的心态。 青青子想了想,神色淡淡的说道,“现在洛阳形势不明,咱们也去洛水上等吧。” 说着,改变方向,向洛水前行。 庾献乖乖跟上,半路的时候,很有眼色的主动采了一些竹子扎成竹筏。 不一会儿庾献雄赳赳气昂昂的托着竹筏,跟着青青子来到洛水边上。 这时,洛水上的一艘小船上,也有人注意到了这边。 很快,就有一个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知道门何人,可来一叙。” 庾献瞧了青青子一眼,见她懒得理会,当即上前大声答道,“信言不美,美言不信。阁下就不必在我道门面前惺惺作态了。” 说着,庾献抓紧竹筏,用尽力气向前一掷。 那巨大的竹筏重重的砸入洛水之中,随后又荡开清波,重新浮于水面。 青青子纵身一跃出现在竹筏之后,庾献紧随其后,也落在上面。 那小船上的人没想到庾献这么不客气,又有数人从船舱中出来,向这边打量。 青青子容貌极美,一身青衣,手提长剑,潇洒无双。 庾献也风姿极好,又兼少年得志,神采飞扬。 那小船上的人窃窃私语了几句。 就有一个沉稳些的声音,远远传来。 “原来是鹤鸣道宫的青青子道长,既然鹤鸣道宫对这洛阳城中的机缘势在必得,陈长文自当退避三舍。” 说完,那小船摇动,慢慢向上游去了。 庾献听了陈长文三个字,猛然想起来。 陈长文,这不就是颍川书院的陈群吗? 当初庾献还答应要替张鲁找回场子来的。 要不要…… 庾献正犹豫着要不要趁机挑唆青青子给他一剑,那小船已经慢慢划远。 庾献看青青子的神色,似乎也没有计较的心思,当即只能按捺下想法。 青青子悠然的看着洛水两岸的风景,随口向庾献说道,“这佛教能惊动颍川书院,或许比你我想的还要不凡。你可有趁手的兵器?若是没有,我这把戮仙剑,可以借你一用。” 庾献听了淡定不能了,还玩意真是戮仙剑! 你老人家不会是要我屠佛吧? 庾献哪里敢牵扯这么深,他连忙从口中将自己的愚公之杖吐出,在青青子面前一晃。 “弟子有这个,还算……堪用。” 青青子的目光在那棍棒上一扫,接着略带惊讶的目光,掠过两端,口中轻轻感慨道,“太行,王屋。” 随即似笑非笑的看向庾献,“移山棍也只是堪用吗?” 庾献没想到这宝贝这么快就会被识破。 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之内。 兵器这种东西和法宝不同,一旦争斗起来,根本是藏不住的、与其藏着掖着,反倒不如早早拿出来显得坦诚。 何况青青子手中有戮仙剑,未必看得上自己这玩意儿。 和庾献预想的一样,青青子果然没有纠结这个话题。 见庾献有自保之物,随即也不多言。 两人在竹筏上随意休憩,一边观察着洛阳方向,一边静等那教劫到来。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流逝。 夕阳西下,弯月半悬。 青青子见月色甚美,向正打瞌睡的庾献吩咐道,“我这宝剑杀意又起,你且在筏上等我,我去寻处地方,将宝剑磨一磨。” 说完,足尖在船上轻轻一点,身形向岸边飘去。 庾献昨夜未睡,身体又虚耗的严重,正是需要补眠的时候。 青青子在,庾献还不好意思酣睡,这会儿她要离开,倒是正中庾献下怀。 庾献在竹筏上简单的刻了个警示的小小阵法,随即舒服的躺下,心神渐渐昏沉。 此时已近深秋,夜晚的洛河上,已经渐渐带了寒意。 白日升腾的水气,都化作水雾,慢慢萦绕在竹筏四周。 庾献沉沉的睡着,甚至少有的开始做起了梦。 梦中光怪离奇,似乎有一个身姿极好的白衣女子,正笑盈盈的向他张望。 庾献仔细看去,那女子也大胆的对视过来。 那女子有着明亮的眸子,一双眼睛笑的弯弯的,给脸上添了许多妩媚。 只是这妩媚并不温婉。 反倒带着些许挑逗的情欲味道。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第521章 贫道一直光明磊落 庾献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那么怪诞的梦。 在梦中,他的理智轻易的妥协,被欲望引诱着肆无忌惮。 那美丽女子似是时常碰面的邻家姐姐那般,温柔又亲近。那轻蹙的娥眉,有着带些纵容的容忍。 庾献一梦醒来,竟有怅然若失之感。 闭上眼睛,旋即又睁开。 那贪恋的心思,在微凉的夜风中,慢慢冷却。 庾献盘腿坐在竹筏上,满是不解。 ——贫道自从下山以来,一直光明磊落,梦中怎么被推送了这么白生生的妖精。 莫非是中了什么人的暗算? 有心找青青子询问,却又不是能开得了口的事情。 庾献抬头看了看天色,起身盘坐,慢慢调理气息。 等到东方微微发亮的时候,青青子翩然而来,落在竹筏上。 庾献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开口。 他看着初生的耀眼太阳,心中竟莫名的有了一个想法。 等这太阳西下,便又是另一个夜晚了…… 庾献起身,向青青子施了一礼,开口询问道,“青仙子饿不饿,弟子这便整治些食物。” 青青子摇摇头,“我不饿,你不必理会我。” 庾献想起上次这位仙子也说不饿,最后还是吃了自己送去的猪肉,当即也没把这句话再当真。 “春生万物生”的术法一经催动,竹筏附近的水草立刻疯狂的开始生长,不一会儿,结成罗网的水草就将几条硕大的鲜鱼拖拽到了竹筏上。 庾献自己吃东西向来马马虎虎,不过这会儿还有一位巨佬要伺候,自然大意不得。 他翻了半天,找不到什么得用的器皿。 最后不得已,张开口吐出一道白气,拿出了从贾诩那里抢来的十绝铜炉。 这铜炉铭刻有张良的十面埋伏之阵,困入其中,就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可惜庾献找不到法子炼化,暂时还派不上用场。 倒是这铜炉的本体,能解燃眉之急。 庾献一手拎着铜炉在洛水中打了半炉水,又拽了把水草仔细的洗刷干净。 等到涮洗完成,用术法一引,从江心取来净水烧上。 又坐在竹筏尾部,将那些鲜鱼撕开腹部,清洗里面的内脏。 青青子在旁看了一会儿,好奇的问道,“你不刮鱼鳞的吗?” 说着,将手中宝剑递了过来。 “用不用?” 庾献的手一颤,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跃跃欲试。 “可以吗?” 这种级别的宝贝,庾献说不想碰,那肯定是假的。 “别弄伤自己。” 青青子的神情,少有的认真。 这下庾献再无顾忌了,伸手将那宝剑接过。 拿在手中,却意外的有些轻。 庾献拔剑出鞘,看着那闪烁着银光的材质,莫名觉得眼熟。 这感觉和白银葫芦有些相似。 那白银葫芦的本体是嫘祖的肺显化而成,这戮仙剑说不定也是这样的神物。 庾献将戮仙剑在手中舞了一个剑花。 青青子问道,“是不是觉得有些轻了。” 庾献随意挥了挥,老实说道,“不错,感觉有些不受力。” 青青子解释了一句,“看来你的本质还算不错,你的杀心越重,这把剑就会越沉重,威力也就会越大。” 庾献听了着实羡慕。 这岂不是说,随着怒气值的增大,手持戮仙剑能够越打越强? 这么一看,自己那个消耗精气神,越打越弱的移山棍,果然没法比。 庾献用这剑在鱼身上比划了两下,不好意思的问道,“这等宝剑,做这样的事,岂不是太过亵渎。” 青青子呵的笑了一声,语气冷淡的说道。 “这把剑对于你们来说,或许是个宝贝,对我来说却是一个束缚。” “我青青子只不过是一个执剑人罢了。” 庾献越听越是糊涂。 青青子却不愿多谈,看了庾献一眼,皱眉道,“还用不用?” 庾献听说有这般缘由,哪里还敢乱用。 他忙不迭的将剑交还青青子手中,有些不死心的问道,“这剑怎会是什么束缚?” 青青子不答,接过那剑。 竖在身前慢慢打量。 青青子看着,过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听到了没有?” “什么?”庾献有些懵。 左右看看,却不知道青青子说道什么。 青青子如玉的指尖,轻轻在剑上一弹,口中平静的说道。 “它让我一剑斩出去。” “又按捺着我,告诉我还不是时候。” 庾献听得越发有些懵。 他想了想问道,“那,青仙子知道自己要斩的是什么人吗?” 青青子摇头,“时候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说完,青青子将那宝剑一振,收入剑鞘。 庾献也从移山棍上感受过灵性,对这件事并不算特别意外,只是难免多了些猜测。 既然青青子那么关心鱼鳞的事情,庾献索性用些手段,将那鱼皮一点点揭下,而后才把鱼扔入铜炉之中,慢慢熬煮。 等到清香逸出,庾献又想起还未撒盐,赶紧手忙脚乱的取出一个纸包,扔了几颗粗大的盐粒下去。 庾献随手一招,从远处飘来两片荷叶。 庾献以荷叶掬了鱼汤鱼肉,仍旧请青青子先用。 青青子想了想,并未拒绝。 这一日,竹筏就这么飘荡在洛水上。 洛阳城中并无什么异象出现,乘坐小船的那几个儒门弟子也识趣的躲得远远的。 到了夜间,庾献眼巴巴的看着青青子。 青青子有些奇怪,不过她依旧飘然而去,寻找合适的地方磨剑。 庾献打坐了一会儿,布下警醒的阵法,意识慢慢陷入沉睡之中。 庾献似乎坐于云端,脚下便是烧成废墟的洛阳城。 洛阳城中偶尔有闪亮的灯火。 那是无路可逃,寄居在城中的穷苦百姓。 城内城外,凋零荒僻,时不时,还有野狼的低嚎。 在月光照耀下,一道银亮的长河自西而来,在平原上婉转数回,汇入黄河之中。 不一会儿,洛水之中,波光粼粼,一个美丽的女子慢慢从水中升起。 庾献看到那似嗔似笑的温婉模样,先是恍然,想着昨夜的那些柔情缱绻,又忍不住有些嗓子发干。 “洛水女神?” 第522章 这特么不道德啊 那美丽女子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看出了些许端倪,当即醒悟。 她的嘴唇不动,一道声音却清晰传来。 “原来是周公入梦术,怪不得小郎君能够清醒。” 昨夜时,庾献便知洛水女神声音甜美,想不到就连说话也带着独特的韵律,悦耳动人。 洛水女神说完,烟波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庾献。 “你既然有这般好本领……,昨晚的时候,怎么不醒过来?” 她虽然离得还远,但庾献却觉得那声音就像是直接在耳边响起。 而且耳朵痒痒的,像是有青丝在摩挲。 庾献听了洛水女神此问,心头一虚,还未想好什么借口。 那让人酥酥痒痒的声音,再次响在耳边。 “还不是一念贪欢……” 那声音带着揶揄,又像是慵懒的猫舒展身子。 庾献咳嗽连连。 再看那女子时,一时也没了理直气壮。 或许是因为昨夜的露水神交,庾献打量那洛水女神的目光,难免带些意味。 这洛水女神和庾献过往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她的身体不但性感美丽,而且散发着诱人的吸引。 这种美丽不同于貂蝉,不同于董白,不同于巫颜,不同于青青子。 至少庾献看这几个女人的时候,不会刻意去打量胸前的大小,以及那些若隐若现的裸露肌肤。 踩在洛水上的女神仰头看着庾献这副模样,不由嗔怪道。 “站的那么高做什么?” 说着,不经意的用素白的小手在胸前衣襟上一掩。 “我……”庾献本无此心,却被那小手晃的有些走神。 那美丽女子见状笑笑,忽然有了恶作剧的心思。 伸出手指轻轻一勾,庾献竟然在虚空站立不得,失足掉入洛水之中。 这下可让庾献大吃一惊。 他在自己的梦中,本该是主宰一般的存在,怎会落入这女子的掌控中。 庾献像一块石头一样“咕咚”掉入洛水之中。 等到挣扎着浮起来,正好在踩水而立的洛神面前。 他不敢置信的向上看去,“怎么会?” 那洛神促狭的一笑,声音再次响在庾献心间。 “是不是很诧异?” “入梦之术又不是太过高深的东西,我纵然不及巫山女神,但是比你还是强出不少。” 巫山女神“旦为朝云,暮为行雨”,贪男女之欢,时不时就在人间搞事情。 后世渐渐就有了“巫山云雨”这个词。 庾献对此也不陌生。 只是庾献不能释怀的是,在自己的梦中,不该是由自己来主宰的吗? 怎么会受洛水女神的影响。 似乎看明白了庾献的疑惑。 洛神用手指了下她双足所踩的水面,悠然说道,“这是洛水,我是洛水之神。你在洛水上梦到了我,我也就梦到了你。” “我只不过是把你,从你的梦境,拉到了我的梦境之中。” 庾献大吃一惊,他看了看那如银龙一般缓缓流淌在平原上的大河,心中暗道原来如此。 坐实了洛神的身份,庾献倒也没有惊慌。 神明,无非是之前时代的强而有力者,她们或许有些天命所赋予的匪夷所思的权柄,但也不意味这这个时代的强而有力者不能抗衡。 庾献也是从上古蚕神斑斓手下死里逃生过的,对此,倒也没有特别的敬畏。 何况,昨晚还睡过…… 心中想着,庾献放眼望去,果然察觉到许多不同。 同样的洛水,同样的洛阳城。 这洛水在月光下,那泛动闪烁的水波,仿佛一道道锁链,密密麻麻的缠裹着洛河。 原本欢快奔流的水波,水下的部分却如死水一般沉静。 这死水丝毫没有静水流深的从容,反倒如同陷落一般向东方流去。 而之前庾献眼中荒凉破败的洛阳城,却人烟繁华,千奇百怪,到处都是盛开的鲜花,和结满的果实。 庾献这才有些相信,自己确实被拉到了洛神的梦中。 庾献一边看着,一边说道,“洛神的这个梦境,却叫我有些糊涂了。洛水不像洛水,洛阳不像洛阳。” 洛水女神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神色。 随后在水面上弯下腰来,一双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睛看着庾献,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下他的下巴。 软糯的声音响在庾献心间。 “小郎君不看我,看的什么风景?” 庾献被这一撩,顿时有些吃不消。 那洛水女神本就衣履轻薄,踩水立于水面,这一弯腰,立刻露出大片诱人的肌肤。 庾献本就是二回熟,伸手一揽,便落入怀中。 庾献嗅着清香之味,哈哈一声,“堂堂的洛水女神,莫不会只是来自荐枕席的?” 风流的巫山女神这么干,庾献并不意外,但是洛水女神的后世风评并不算坏。 “本来有正事求你,但是你俊啊……” 嗯? 庾献闻言气不打一处来。 找我帮忙就算了,居然还把我上了。 庾献赶紧把洛水女神的缠在身上的双腿按住,一脸的正气凛然,“先说正事,若是有违背道义的无礼要求,那庾某就恕难从命了。” 庾献可不能为了这一夕之欢,傻乎乎把自己给卖了。 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洛水女神嗔怪的看了庾献一眼,“小郎君还真是不念旧情。去年的时候洛阳大火,你祭起国师印玺,取水灭火,调理此间五行。我见小郎君孤掌难鸣,是以取洛河之水助你降雨。妾身又不分你功德,莫非连些许情分也无?” 庾献吃了一惊,“还有此事?” 接着庾献隐约有些印象,似乎当时祭出印玺后,呼风唤雨的确轻松了许多。 庾献也不好抵赖,只得问道,“既然如此,洛神打算怎样讨还这情分。” 说起正事,那洛水女神也认真了一些。 “前日我在河中,见你取出一物,似乎是当年挪走太行、王屋的移山棍,是也不是?” 庾献心道,还好自己没把那东西当成底牌,怎么三个两个的都能看出根脚。 庾献反问道,“是又如何?” 听得庾献的回答,那洛水女神明显的松了口气,就连紧绷的身体,也恢复了绵软。 得到想要的答案,洛水女神心情甚好,她笑盈盈的看着庾献。 “那小郎君可知道,移山棍加上国师印玺,意味着什么吗?” “额……”这下可问到了庾献的知识盲点。 他这国师刚当上就跑路了,许多东西都一无所知。 洛水女神本为此事而来,自然不会遮掩什么。 她斩钉截铁的说道,“那就是,可以为妾身移封!” “移封?” 庾献这下可吃惊不小。 “我能为你移封?” 洛水女神说道,“不错。神明除了秉承天命而生,也可来自人间帝王的封拜。小郎君有国师之位,可以代替天子调理阴阳,抚定五行,又有移山棍可以抗衡天命,自然就可以为我移封。” “当初辅佐人皇的姜子牙就曾经大肆封神,为那一世的纷争做了一个了断。” “如今许多神明陨落,就算残存着的,也都设法利用劫数,重新回到世间,再痛痛快快活上一场。” “妾身神力微薄,不敢冒险,只敢将一缕魂魄化为劫身,前去转世。只是不巧,那劫身投胎甚远,无法让我顺利寄身其中。她又年幼,生在大户人家,想来寻我也难。” “若等那女孩长大,心思成熟,只怕我这番心思就要落空了。” “所以,若是小郎君愿意相助,能将我移封漳水,那就感念不尽了。” 庾献听了这些,只觉的脑袋晕晕的。 竟然还有这般事情?! 接着心中又有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他开口询问道,“漳水?莫非是在邺城之外。” 洛水女神,轻点螓首,“不错。” 庾献心中那古怪的念头越来越重。 “莫非你那转世的劫身……,叫做甄宓?” 嗯? 那洛水女神吃了一惊,警惕的向后一退。 庾献看了洛神这般反应,心中越发笃定了。 还真是这个女人啊! 十余年后,那甄宓长大之后,成了倾国倾城的祸水。 她先是嫁给了袁绍的儿子,又被曹操的儿子抢去。曹操去晚了,后悔的差点上吊。 这个曹操的儿子,就是庾献一直想收徒的小豆丁曹丕! 而且就连曹丕的弟弟曹植,都对这位美丽祸水念念不忘,据说还有什么暧昧的关系。 之后,知晓了点什么的曹植,更是留下了《洛神赋》这等绮丽的文字。 不过,按时间算,这会儿陈思王曹植有没有生下来,还两说呢? 庾献想想孺慕自己的小曹丕,再想想昨晚发生的事情。 顿时蛋疼无比。 这、这特么不道德啊! 第523章 女神也要哄 庾献正满是负罪感的纠结着,那洛水女神却不淡定了。 她神位不动,仅以劫身入世。 本以为可以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竟被人一口道破底细。 那洛水女神看着庾献,语气温柔的一字一句问道,“妾身为了此事,筹划多年,自问没有泄漏丝毫行迹。那你是怎么知道那孩子叫做甄宓的,小郎君可愿意为我解惑?” 庾献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只是这件事不太好圆,难道说自己是穿越者? 庾献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猜的。” 洛水女神闻言,美丽的睫毛一合,眯眼看了看庾献,浑身的气息倏然高绝。 她将轻薄的云裳一振,不顾光洁的肩头和纤细的小腿尚露,上了水面便向远处行去。 庾献心中莫名,又有些不舍。 下意识伸手去抓,不料洛神肌肤嫩滑,用力挣脱下,只留一只丝履在手中。 紧接着,那条如同银龙一般横卧在平原上的洛河,慢慢开始缩小,最终消失不见。 庾献手握那只丝履,一脸懵逼的站在干涸的河道之中。 再四下看去,远处是洛阳城的废墟。 凋蔽荒凉的城外,有着低嚎撕咬的恶狼。 除了不见那条洛河,庾献目之所及,全都如之前那般。 在不知不觉中,庾献竟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梦境之中。 庾献低头看看手中的丝履,蛋疼无比,“怎么好好的就撕破脸了。” 心中有些懊悔,却也不知在懊悔什么。 庾献慢慢醒来,仰躺在竹筏上,看着满天的星斗。 发呆了一会儿,翻个身,仍未睡着。 “喂!——” 庾献坐起身来大喊道。 接着,就感觉到竹筏微沉。 庾献心头一喜。 一回头,却见青青子飘然而至,落在竹筏上。 她平静的看着庾献问道,“你找我?” “额。” 庾献挠挠头,一时语塞。 他哪里敢把梦中的那些苟且,说给这位听。 不怕她手中的戮仙剑吗? 庾献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弟子,弟子是见天野平阔,星空高远,一时情难自禁,抒发胸怀而已。” “哦?”青青子仔细看了看庾献,随后淡淡道,“无事便好。” 等到青青子离去,庾献索性开始了修习。 熬到天亮,那儒门的小船慢悠悠的在河上游出现。 似是观察了这边一会儿,随即又消失在远方。 庾献心中有了猜测,看来那些佛门中人迟迟没有动作,让儒家的人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庾献本来也担心错过了什么,但是有了儒家这个反应,反倒放心了许多。 青青子似乎可以永远不眠不休一样,早上回来后,依旧在竹筏上开始自己的修行。 只是今天庾献就不太走运了。 无论他费了多大的劲,都没能从洛河中捞出一条能吃的鱼。 那些水草铺满了周边数丈的范围,可惜拉出来时都空空如也。 庾献试着将竹筏划到稍远的地方,谁料那些鱼群就像有灵一样,都躲得远远的。 庾献知道这是洛水之神生气了,他不屈不挠的继续移动着竹筏,又换了一处地方。 这次仍旧没什么渔获。 庾献翻翻那些水草网,竟然从里面蹦出来一只癞蛤蟆。 庾献哈哈大笑,惹来了青青子奇怪的目光。 不过这一整天,庾献也想明白了洛神前后态度的变化。 无非是因为自己道破了她转世劫身的身份,让她不敢再去转世了,许多年的辛苦毁于一旦,当然会恼羞成怒。 庾献和她无怨无仇,而且还有那么一丝露水姻缘,自然不会凭空坏人好事,结下因果。 等到夜晚青青子一走,庾献就赶紧入梦,打算向洛神好好解释一下。 可惜,尽管庾献在洛河之上入梦,却并未在洛阳城外梦到洛河。 庾献睁眼醒来,心头有些空落落的。 他用竹篙轻轻的在洛水中搅动,又不死心的跳到洛河里游了几圈。 可惜洛神都没有半点回应。 若不是那些鱼群仍旧躲得远远的,恐怕庾献都要以为洛神已经彻底远离这附近了。 庾献想了半天,终于拿定了决心。 “看来……,本国师也要做一些羞耻的事情了。” 庾献说完,回到竹筏之上。 随手取了一节竹子,又从怀中取出刻刀,“唰唰唰”在上面刻起了字。 “初平三年,余至京师,宿于洛川。睹一丽人,在水一方。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怀慕艾遐思之想,遂作斯赋。其辞曰……” 庾献一边搜肠刮肚的想着陈思王曹植所写《洛神赋》,一边下笔不辍,在竹子上刻下纤细文字。 “洛神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写完一段,庾献将那竹子扔到洛水之中,随后又取来一截青竹,继续刻字。 “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庾献又将这一截竹子投入水中,仔细一看,之前那截青竹已经没了踪影。 咦,有效果! 果然女孩子还是要哄得,女神也一样。 庾献大喜,连忙将后面的一段刻出。 “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只是刚刻完,庾献看着手中竹子就是一怔。 洛神那两晚,穿的好像挺少…… 不行不行,这就显得很假,就像抄的一样。 庾献赶紧将这一段刮掉,换了一段。 “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投入水中,这次竹子消失的极快。 庾献又写了数段,将洋洋洒洒的《洛神赋》略作修改,投于水中。 最后又用刀刻道,“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 曹植这赋虽然写的骚了点,但是此时用来,竟颇应景。 第524章 三生之约 庾献将那竹子投入洛水之中,稍等了一会儿,随即在竹筏上打坐,强制进入了自己的梦境。 梦中依然是这座荒凉的洛阳城,城外广阔的平原上,则横卧着一条银龙般的长河。 庾献松了口气,情不自禁有些喜悦。 不一会儿,在水波荡漾中,洛水女神一脸清冷的出现了。 庾献欢呼一声,直接跳入洛河之中。 洛水女神皱眉看着闯入她梦境的人,略带微怒的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庾献好不容易把她哄出来,心中欢喜之下,赶紧嬉皮笑脸的表态,“姐姐莫恼,移封的事情,交给我了!” 洛水女神的眉头蹙了起来,接着舒展开,神色有些冷淡。 “呵。” 见洛神不是很领情,庾献连忙把之前的事情,花言巧语了一番。 “我……之前曾去邺城,偶然间曾经路过甄家,发现他家……有些异象。其中有个小女孩叫做甄宓,容貌气数贵不可言,这个小孩儿和姐姐你的神名相同。这次听你说想去漳水,所以才有些猜测……” 庾献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洛神的脸色,不知道她信了几分。 洛神闻言,神情果然认真了少许。 筹划了数百年的事情,好不容易得以实施,忽然中断,要付出代价实在太大了。 错过这次机会,想要等下一次大劫,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漳水虽远,还能有点念想。 万一转生到了淮水、泗水之类更远的地方,那成功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而且这年轻国师,手持移山棍出现在这里,岂不是天意? 洛水女神心有所求,一时患得患失,不知是喜是怒。 庾献见她这般清冷高远的模样,心中又是一番滋味。 见洛神踩在水面,离得不远,情不自禁的向前游去。 那洛水女神正纠结着,被游过来的庾献轻轻一拽,不由自主落入水中。 她用手一挡,抵住庾献的胸膛,叹了口气,双目嗔视而有情。 “真不知你到底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说着,手腕一翻,握着几节刻满了字的竹子。 庾献想想之前撒过的慌,再看看抄袭的洛神赋,又看看怀中美人,当即信誓旦旦,“句句都是真的。”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渣。 洛神心思不定,任他轻薄了一会儿。忽又以指尖在一截竹子上一划,眼波如秋水一般注视着庾献,认真的问道。 “这句也是真的?” 庾献低头一瞧,乃是文字的最后一句。 ——“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 想想文字的意思,庾献有些傻眼。 想说是曹植写的,可此情此情,又怎么能? 再说,曹植还没出生呢。 庾献目光深情,看向洛神,硬着头皮说道。 “是。” 手有些想松开,却又不敢。 洛水女神目光盯着庾献,终于拿定了主意。 “那我就答应你。” 答、答应我? 庾献这下可不淡定了,他强自镇定的笑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洛神认真的看着庾献说道,“你我都不是寻常人,开口一诺,便有因果。郎有情,妾有意。方才之言,便成三生之约。” “等你离开洛阳,就去一趟邺城,向我的劫身提亲。妾身成神日久,疲惫消亡已在眼前,不图长生久视,只求有爱有恨的过完一生。” “余下的岁月,便托付郎君如何?” 说完,柔软的双唇在庾献身上轻轻一吻。 庾献彻底惊了。 自己要去娶甄宓?! 历史上鼎鼎有名的甄姬?!那个权力暴风眼中的女人?! 别的不说,按照原本的历史,她的这个劫身可是有皇后命格的,而且还诞下一位聪明睿智的天子。 这妥妥是要让自己改变历史吧? 还能不能拒绝? 庾献脑海中刚闪过这想法,便碎成杂念。 那洛水女神要抛弃过往,转生历劫,方有之前大胆之举,如今分属已定,心中更无顾忌。 庾献情不自持,反倒在这温柔乡中,激起雄心万丈。 就连这洛水之神都愿意去历劫,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那他庾献岂能白活这一生! …… 庾献心思一定,就连对待洛神的态度,都认真了许多。 事后缱绻之时,详细询问了移封的事情。 洛神初始目光躲闪,后来才在吞吞吐吐中,说出了不少之前隐瞒下的事情。 这次移封说着简单,其实代价不小。 移山棍会受重创不说,恐怕就连庾献的气数都会有些影响。 这也是洛神之前愿意和庾献成一夕之欢的原因。 不但可以在重生之前放肆一下,还可以对庾献略作补偿。 庾献听完,看着洛神垂下的螓首,不由哈哈大笑。 他以指托起洛神的下巴,只觉得怎么看怎么美。 见庾献不怪罪,洛水之神稍稍心安,旋即又关心道。 “我见郎君这几日一直在洛水上徘徊,不知所为何事?” 被洛神一问,庾献心中一动,开口询问道,“姐姐的封地离洛阳城甚近,这些日子,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洛水之神闻言微讶,“是什么样的异常?” 庾献正要把佛劫的事情,说给洛神听,话到了口边,忽然有些警醒,“罢了,你转生在即,说给你听,怕把你牵连到劫数之中。一旦有什么闪失,悔之无及。” 洛水之神见庾献为她着想,心中也颇甜蜜,当即宽慰道,“无妨的,离那甄宓长成,还有些时间。” “何况原本的漳水河神肆虐无度,残害百姓,已经被战国时的西门豹镇压。如今两位雄人都已经成为土灰,我执掌漳河易如反掌。” 庾献见洛神这般说,这才勉强暗示道,“这件事和白马寺有些关联。” “白马寺?白马寺……”洛神想了一会儿,疑惑的抬头问道,“莫非郎君是为九镜而来?” “九镜?” 庾献愕然,这是什么鬼? 旋即,庾献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在无意中,提前发现了这次教劫线索。 也对,若说对这洛阳的了解,谁能比得过这位洛河之神啊! 庾献振奋了精神,连忙问道,“这九镜是什么来历?怎么会和白马寺有牵扯?” 洛神听了,轻轻一笑。 “当年迦叶摩腾与竺法兰带着经文来到洛阳之后,见识了从未见过的繁盛文明和富强国度。他们震惊于大汉的繁华安乐,立誓要在大汉建立佛国,将佛法传遍四方。” “后来那迦叶铸造了九个铜镜,以应九州之数,又在白马寺内修造浮屠,挂铜镜照映九州。可惜没多久,就有人从幽州来,击破了照住幽州的铜镜。不久,又有人来,打碎了照住荆州的铜镜。” “迦叶摩腾与竺法兰恐惧不已,只得把剩下的铜镜和被打破的碎片,埋在白马寺下。如今算来,已经有两甲子的岁月了。若佛门果有气数,怕是应在此事上。” 第525章 应劫之人 庾献听完,不觉对佛门有了些许嫌恶。 他纳闷的直接开口问道,“莫非这么些年来,那些铜镜一直在白马寺下?难道没人理会吗?” 洛水之神闻言答道,“这件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有些算出内情的,也只毁掉了对应自己方位的铜镜。至于其他的事情,想必他们也有一番博弈吧。” 庾献大致听明白了。 这种毁坏气运的隐秘举动,本来就是暗戳戳的行为,所以大多数修行者根本察觉不到。 察觉到的那些人,反倒觉得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因此打碎了对应自己那方的铜镜后,对别的不闻不问。 庾献看向洛神,张了张嘴。 洛水之神似乎看出了庾献的想法,无奈的说道,“我力量微薄,拿他们没有办法,再说,总不能让洛河决堤,去灌洛阳吧?” 庾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转而问道,“那个迦叶摩腾与竺法兰现在何方?” “这两人重伤在身,熬不过岁月消磨,过了没多久就圆寂了。这两个家伙,似乎是佛门的什么大人物。死的时候有七宝浮现,金花坠地,还有赞颂膜拜之音。” 庾献在内心中比较了下,若神明只是古时的强有力者,那么反过来推测,迦叶摩腾与竺法兰,在佛门的体系中估计也是佛陀、菩萨之流。 庾献有些不甘心,继续问道,“这两人死后,莫非没人理会这里吗?” 洛神摇头说道,“一教兴衰,气数甚大,谁敢轻涉其中?而且当时没多久,就又有两个僧人前来。一个是原本的安息国太子,叫做安世高,他修行的是小乘佛法。一个是月氏国高僧,叫做支娄迦谶,他修行的是大乘佛法。” “这两人神通莫测,都不是寻常之辈。他们来了洛阳后,就在白马寺低调的翻译经文,教授弟子,就连汉帝都对他们褒奖有加。一来二去,事情便拖延下来。去年的时候,董卓焚烧洛阳而走,那白马寺也遭了火劫。安世高和支娄迦谶也不知所踪,如今看来或许别有内情。” 庾献听洛神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 “当年的博士弟子秦景,似乎也是从大月氏王使伊存那里,得到的口授《浮屠经》。后来才发生了为汉明帝解梦,迎佛东来的事情。这中间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联系。” 庾献正低头思索着。 那洛水女神忽然心有所感,神色紧张的说道,“她回来了,我得走了。” “什么?”庾献一时没反应过来。 接着,就见洛神化为烟雾,慢慢消失在洛水之上。 庾献回过神来,若有所悟,当即迅速离开了自己的梦境。 睁开眼没多久,便见青青子翩然而至,落在船上。 庾献和心中所想印证,不由感叹。 不愧是鹤鸣道宫的武力担当,就连洛水之神都对她心有忌惮。 不过这也给庾献提了个醒,等到给洛神移封的时候,得想法避开青青子的视线才好。 青青子回来,照例盘膝打坐。 不过似乎也有些等的不耐烦了,这次多问了一句,“晚上有没有什么发现?” 庾献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和青青子说。 见有此问,正好趁势说道,“晚上倒是没有什么动静。但弟子却有些计划,既然是佛劫,咱们不如直接去白马寺看看,正好我也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情……” 说着,庾献把从洛神那里听来的东西修饰一番,对青青子说出。 青青子听了摇头道,“不必了。应劫之人未到,我等做什么都是错的,且再等待吧。” 庾献见说不通青青子,暗暗思索着,要不要找个机会去把那铜镜偷一两面回来。 既然鹤鸣道宫让自己去搞事情,这点自由度,应该还是有的。 不过,佛门也不是好惹的,青青子又不敢轻易入劫,到时候说不定会有一番争斗。 自己还是应该早作准备才是。 庾献张开大口吐出贾巨佬的十绝铜炉,在洛水中用水草刷干净,随后依旧开始用术法在水中捕鱼。 这次那些网状的水草刚动,许多尺余长的大鱼,就争先恐后的向那水草编成的渔网中跳。 庾献脸上忍不住笑了出来。 随后从河中取了净水,慢慢将铜炉烧上。 等到铜炉中散发出香气,庾献正要邀请青青子同食,却见青青子站起身来,向洛河的上游看去。 那里一艘小船慢慢的显出身影。 庾献看了一眼,随口说道,“青仙子,不必理他们。昨天他们也来过,看样子是来打探咱们进度的。” 庾献说完,那艘船却不像昨日一样知趣的离开,反倒又划着靠近了一些。 庾献面上有些挂不住,站起身来大声喝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各位何必来自讨无趣?” 似乎是怕这便误判形势,那小船远远停下。 接着,舱室中丢出一封信笺。 那信笺快速旋转着,向竹筏这边飞来。 庾献见青青子没什么反应,上前张开手掌,任由那信笺落在掌中。 信笺薄薄,似乎里面也没什么东西。 庾献目光一落,看在信封上。 上面则是工工整整的三个字,“钟元常。” 庾献脸色立刻变了。 这不就是当初阴了张鲁的儒家秘法,——见字如面! 似乎被庾献的目光触动,那信封之上慢慢发出微光。 接着一个近乎透明的人形显化,站立在信封之上。 那人形是个儒雅中年的模样,一出现就向青青子含笑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此言甚是!可若是我儒门之事,青仙子是否也该退避三舍?” 青青子反应很快,皱眉冷淡的问道,“应劫之人来了?” 钟元常微笑道,“不错,来人乃是下邳国国相笮融,他是我儒门之人,又是朝廷命官。若依你我两家当年的约定,这件事恐怕道门不便插手。” “笮融?!”庾献听了这个名字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 青青子听了钟繇的话,却轻笑一声,“真是好不要面皮。既然是佛劫,那来的自然是佛门弟子,和你儒家有何关系?” 钟繇听了面色不变,又微笑道,“此人还是朝廷命官,乃是下邳国的两千石国相。莫非朝堂之事,道门也要插手?” 说这话,目光锋锐了些许。 青青子目光一斜,扫了庾献一眼,口中淡淡说道,“呵,不是只有你儒家才有两千石朝官的。此番是劫是缘,总要试过一场。” 第526章 行僧 钟繇闻言,看了庾献一眼,笑的很是和善,“国师自然是识得体统的。既然青仙子不出手,那我们也没了顾虑,大家不妨继续看下去。” 庾献顿时回过味来,看来这帮家伙也谨慎的很。 他们应该是不确定青青子会是什么态度,特意来寻求默契的。 若是青青子不管不顾的主动插手,很可能会迫使他们做出被动反应。 庾献心中有些古怪。 怎么看起来,好像儒家和道家,更在意教劫的过程。 双方都在努力维持这个教劫的完整。 庾献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只要自己去白马寺下毁掉那几枚铜镜,就肯定能对这件事造成重大影响。 可是青青子不但不同意,还一定要等那应劫之人到来。 这种感觉…… 怎么有点像是自己当初在功名葫芦中凑齐触发条件呢? 那他们图谋的又是什么? 青青子得了线索,索性坦然向钟繇问道,“人在哪里?” 钟繇闻言也不隐瞒,“有弟子回报,说是在洛阳城东十里见到了一个车队,他们并未遮掩,打得是去白马寺求取佛经,为故哀王祈福的名号。” 庾献闻言皱了皱眉。 钟繇口中的故哀王,就是下邳国王刘宜。 刘宣的老爹刘意经历了黄巾之乱,一度弃国而走。后来黄巾之乱平定后,回国没多久就死去了。 九十多岁的老爹死了之后,只留下一个六岁的小王子刘宜。 这般违和,就算当时人淳朴,也难免多想。 不过这时候正是兵荒马乱,也没法跑去较真。 再说,这小王子继位没多久,就落了个暴毙夭折的下场,事情的真相更加扑朔迷离。 于是,在历史的记载上,不免出现了自相矛盾的地方。 一种是完全的否认了刘宜的存在和地位。 ——“是岁,下邳王意薨,无子,国除。郡国生异草,备龙蛇鸟兽之形。” 另一种则承认了刘宜的合法身份。 ——“子哀王宜嗣,数月薨,无子。” 从后世的考古结果来看,下邳国墓葬中穿着金缕玉衣的幼童尸骨,和刘宜“哀”字的谥号,也完全对的上。 只不过…… 那哀王已经死了数年,还祈什么福? 庾献正胡思乱想着,青青子目光投了过来。 “师侄怎么看?” 庾献直言问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下邳王已经死了有些时候了,这时候祈福是何道理?” 钟繇答道,“下邳王这一个支系来源于明帝,因此都对佛教心有好感。明面上的原因,是故哀王的遗愿,但事实上大家都明白,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向佛之心。” 庾献想了想,转身对青青子说道,“青仙子,我打算先去见见这个下邳相笮融。” 青青子显然也意识到了儒门已经占了先手。 她点点头,看着庾献意味深长的叮嘱道,“自己小心些,我等只是来看热闹的,不要牵涉太深。” 庾献笑道,“弟子明白。” 他这次去寻笮融,倒有一大半的原因是想摆脱青青子的视线,趁机替洛神移封。 计议已定,庾献将竹筏慢慢划向岸边。 等到上了岸,庾献向青青子招了招手,算作辞行。 刚一转身,青青子的声音,便悠悠的响在心间。 ——“诛杀邪僧容易,点悟愚民却难。” ——“这不是你我的劫数,是这苍生的劫数。” 庾献心中一凛,面上神色不动。 …… 离洛阳城不远的官道上,一个长长的车队正缓缓向西进发。 这正是下邳国相笮融,前去洛阳为故哀王祈福的一行人。 车队里梵乐阵阵,颇具异域之色。 似是为了表达虔诚之心,就连护卫的士兵也尽都剃度,在阳光下露出发着暗青色的光头。 车队的前导不是插满旗号的游骑,而是几个骑着的猛虎的行僧。 这条官道上以往行人不多,可如今虎牢关陷落,不少人抛弃了家业,结伴西行,倒是陆陆续续都有人声。 不少人看到这古怪的车队都绕道而行,也有些胆大的,忍不住好奇的尾随观望。 这车队行不许久,就会停下来升起锅灶施舍米粥。 许多背井离乡之人正走的肚饿,都见状大喜,壮着胆子上来讨上一碗。 熬煮米粥的都是些笑眯眯的大和尚,有时那些吃完了再来讨的,也不计较。 再加上这车队有官家身份,还有一支不弱的护卫力量,就连一些小的豪强也不前不后的跟着。 这一路行的虽慢,但也慢慢聚拢了些百姓。 有时吃完,那些和尚也不急着走,而是盘坐在树荫下,笑眯眯的讲一些佛门故事,间获着,有些劝善之词。 百姓们亲近那些慈和之言,心虽懵懂,渐渐也有些认同。 再加上这车队一路布施,救助百姓,言行如一。又能将猛虎驯的温顺,更显得法力无边。 那些和尚宣讲时,时不时便有人接话。 那些笑眯眯的和尚们脸上越发和善,再施粥时,挑眼熟的,多打了几碗。 这一日,那些和尚们施完粥,正在讲释迦牟尼佛割肉饲鹰的故事。 说的是,释迦牟尼佛的前世菩萨,遇见一只饥瘦秃鹰,正追捕一只鸽子。鸽子惊慌恐怖,看到菩萨,苍惶投入怀中避难。 秃鹰追捕不得,周旋不去,显露出凶恶的样子对菩萨说:“你为了要救鸽子的生命,难道就让我饥饿而死吗?” 菩萨问鹰说:“你需要什么食物?”鹰回答:“我要吃肉。” 菩萨一声不响,便割自己臂上的肉来抵偿…… 和尚们正讲着,就听人群中有个衣衫整洁的中年人摇头笑道,“大和尚,前日听你讲舍身饲虎,今日又听你说割肉饲鹰。我却是有些不信的。你传道便罢,何必拿这些虚言,夸张其事?” 那和尚抬头一瞧,认出此人。 这是跟在车队后的一个富户人家,这家主人唤作陈通,平素无事时,也爱来前边转转,听和尚们的故事消闲。 这次却是忍不住出言打岔。 那和尚闻言,笑眯眯的说道,“此乃经卷所录,确有其事,何来夸张?” 第527章 失敬 陈通听了哈哈一笑,一个劲儿的摇头,“我且问你,你自己信不信。” 那胖大和尚见周围百姓都笑而不语,也知道这般空口白话,难以深入人心。 他心念一动,摸着袒露大腹,故意嘿嘿一笑,激怒道,“世尊所为,不为显露威能,为的是劝世为善。贫僧有佛心,自是相信这些慈悲善行。施主不信,想是内心冷漠,少些怜悯。” “这一路行来,老僧从未见施主帮助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有这般质疑,老僧也不意外。” 陈通不想这大和尚口出如此之言,不由面皮涨红。 往常太平年岁,他也时常修桥补路,救助孤寡。 如今兵荒马乱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停,这点积蓄还得维持整个家族的生存。 这样的心思,本是人之常情,只是被人这么当面说破,却让陈通有些难堪。 他左右一看,当即反讽道,“大和尚既然说有佛心,这里正有许多猛虎,你何不自己割肉来喂,省下的肉食,散给百姓,也让我等见识下你的佛心?” 胖大和尚听了低头不语。 陈通自以为得计,当即追问道,“你敢不敢?” 那胖大和尚抬头,双目中的精光让陈通有些心悸。 他只是寻常富家,哪里愿意多招惹是非。 见这和尚不好惹,正打算找个台阶,含糊过此事。 就听那胖大和尚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为施主看看我的佛心。只是此事却不能没有由头。若是施主看后有了怜悯之心,不妨拿出一些家产,周济下这些流离百姓。” 说完,不等陈通答应,那胖大和尚伸出手来。 后面立刻有剃了光头的随行侍卫,递上一把短刀。 陈通唬了一跳,他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劝说。 那胖大和尚拿起那短刀,在胸前比划一下,直接向心脏剜去。一刀刺下,又横着一拖,豁出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陈通离那和尚最近,吓得双腿瑟瑟,几乎要站立不住。 那和尚却面无惧色,直接伸手从胸腔中拽出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接着用短刀一挥,如割枯草藤蔓一般,将血管截断。 那伤口呈鲜红之色,甚至能看到血管末端的跳动,却不见有血喷出。 周围百姓都惊呼出声,纷纷躲避。 那胖大和尚哈哈一笑,站起身来,便捏着手上犹在跳动的心脏,向一只卧着的猛虎递了过去。 那头猛虎在心脏上嗅了嗅,竟是毫不理会,依旧将头搁在虎爪上,将睡未睡。 这下那些惊慌初定百姓,都说不出话来了。 那胖大和尚肯割心饲虎已经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谁想那平素喜爱肉食的老虎,竟然不肯吃这和尚的心脏。 那胖大和尚哈哈一笑,又捏着这块心脏去其他老虎跟前晃了晃。 那些老虎都或侧头,或低吼,一个个对那心脏避之不及。 陈通看到这里,早已经目瞪口呆。 那胖大和尚看着他喝道,“佛法无边,就连老虎都能感受到老衲的佛心,施主还不早早觉悟?!” 陈通这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那胖大和尚手中的心脏,一时忧惧不已,颤声说道。 “我觉悟了,觉悟了!这便回去施舍钱财,救助百姓!” 四周百姓闻言都惊喜交加,赞美不尽。 果然是佛法无边,神威盖世。 庾献也混在人群之中,附和说着佛法无边的话,表情十分投入。 他打扮的如同一个风尘仆仆的行人,远远的躲在人后。 越看此景,越是觉得诡异。 只不过他有了青青子的提点,知道不是擅自介入的时候。 何况,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终究是做了对百姓有益的事情。 庾献对此也是乐见其成的。 而且从后世的结果来看,佛教的崛起几乎无可阻挡。 庾献的目光在那些逐渐热切的百姓身上划过,接着落在一个年轻人身上。 那年轻人穿着一袭白衫,系着黑色的丝绦,脚下也是一双乌黑色的步履。 虽是做读书人打扮,却有着不多见的锐气。 庾献的目光在他身上一落,立刻就被察觉。 他看了庾献一眼,绕到外围,向庾献走来。 庾献心中有数,这大约便是颍川书院派来入劫的弟子。 估计他也从钟繇等人那里,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果然,那年轻书生凑过来,略带挑剔的上下打量了庾献一眼。 随即挪开目光,看着那和尚,口中慢慢道,“道长看也看了,不知有何想法?” 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客气,流露出浓浓的试探之意。 这也在庾献的意料之中。 儒家之学和黄老之学本就是宿敌,如今虽然新多了佛教这个对手,但彼此也谈不上和睦。 这两家面对佛家的区别,就在于儒家执掌朝堂,很不希望另有一种学说,能对天子和士大夫施加影响。 而道家本来就已经被逐往山林,面对佛教崛起,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 庾献刚才便看出了些端倪,当即淡淡道,“不过是点障眼法罢了。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那和尚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子,迷惑了众人视线,不过却骗不了我。” 那年轻人微微颔首,口中说道。 “这是佛门中的一法,唤作天眼通。不但可以堪破迷障,不为形貌色相所惑,修为高深时,还可以迷惑他人的眼睛,看到种种幻象。除此之外,还有天耳通,神足通,他心通,宿命通,漏尽通。不过,能尽数修成的却少。” “我儒家修行五德,坚定自身,受到的影响不大。道长和他们对上,可就要小心些了。” 佛教传到中原,已经有百余年的历史。 虽然信奉的人极少,只在很小的范围流传,但是一些修习法门已经不是秘密。 庾献关注的少些,只是略知一二。这年轻书生有颖川书院做后盾,早已将这些信息了然于胸。 庾献自信凭自己的手段,不至于怕了这些和尚,对此也不在意。 至于这年轻人暗踩道家的行为,呵呵,等会儿自然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庾献见这年轻人气质不俗,有心摸摸他的底,于是开口说道,“颖川书院果然多有才俊,还不知阁下姓名?” 那锐气十足的年轻书生想起自己还未通姓名,当即拱手道。 “失敬。在下徐元直。” 第528章 街头传说徐元直 庾献闻言吃了一惊。 ——徐庶,徐元直! 这、这可是刘备认定的王佐之才啊! 此人不但谋略过人,精通兵法,而且还有一身不错的剑术。 这家伙虽然是个书生,但是性子野的很。 就在几年前,他还是小混混的时候,为了帮朋友报仇,直接以白土涂面,披头散发跑去斩杀了仇人。 地方官吏将他抓住想要肢解,最后被同伙救了出来。 经此一事,徐庶幡然醒悟,觉得游侠浪荡是很没有前途的。 于是,徐庶告别了街头传说,转而用心求学。 结果万万没想到啊。 他徐元直不但街面上混的开,做起学问来更是一日千里! 学了没几年,一身本领就能在颖川书院横着走!前一阵子还去荆州游学,顺便结交了刚来的流浪少年诸葛亮。 徐庶和诸葛亮两人聊了半天,把诸葛亮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家伙再努力几年,都快赶上我了…… 这么江湖的读书人,直接和他拔剑是莽了些。 ——庾献不是怂,只是单纯求稳。 想了想,庾献决定先和这位颖川书院中的猛人套套近乎,“那不知元直……,可认识颖川书院中的郭嘉郭奉孝?” “奉孝?” 徐庶一愣,多看了庾献几眼,接着皱眉道,“奉孝才能过人,酒量又不错,我和他兄弟相称,甚为相得。不知道长,提起郭兄是何意?” 嗯? 庾献心中一动,不由热情起来。 “哈哈哈,这么一说,还真不是外人。说起来,我和奉孝也沾亲带故,既然如此,咱们不如放下门户之见,把臂言欢如何?” 徐庶听了,脸上不自觉带些诧异。 “道长和奉孝还有这层关系?” “我怎么没听门中提过?” 看着徐庶一脸质疑,庾献向西方看了一眼,神情颇为唏嘘,“那是在益州的事情了,不说了,不说了……” “对了,奉孝去益州的事情,你听说过罢?” 徐庶听了神色一缓,慢慢道,“这我倒是知道一些。” 庾献松了口气,笑的如沐春风,“这就对了,我们便是那时候结识的。我和奉孝相见恨晚,引为至亲。这件事在巴蜀那边都传开了,你们颍川书院应该也有相应的情报,可能……,没人给你提吧。”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回头你找人确认下就是了,不会有错的。” 徐庶见庾献说的笃定,心中信了八九分。 他是江湖出身,后来又所学甚杂,本就没多少门户之见。 而且郭嘉的才学素来让他佩服,两人的性情又投缘。 就算为着郭嘉的面子,徐庶也不好再端着架子。 他嘿嘿一笑,洒脱道。 “要是这样的话,之前倒是我冒昧了,稍等我请道长喝酒如何?” 庾献听了,脸上神色更见亲切,“哎——,说了不必有门户之见,还叫什么道长。” 话语里都带着热乎劲儿。 这下徐庶更加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早年是混江湖的。 江湖人,讲究的就是一个义气。 庾献这般热情,倒显得他之前有些小肚鸡肠。 只是不等徐庶开口,庾献就已经和蔼又责怪的看着他,“我和奉孝叔侄相称,你和他又有兄弟之谊,咱们说是一家人也不为过。元直,你怎么还这么见外?” 徐庶正下意识的跟着点头,接着,忽然反应过来。 “什么?!”徐庶直接懵了,“叔、叔侄相称?!” 他像是见了鬼一样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庾献,想弄清楚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这道士脑子有些毛病。 庾献心中坦荡,半开玩笑的说道,“怎么?郭奉孝的叔叔,莫非元直还瞧不上眼?” 徐庶后退一步,一脸的警惕的望着庾献,口中老实不客气的说道,“请恕徐某直言,这件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我那郭兄性情孤傲,寻常之人,就算平辈论交都高攀不上,如何会认人做叔叔?” 庾献一脸的从容,“那就是他的事情了,不信你去打听。” 庾献的这幅理所当然的态度,让徐庶心里又有些动摇了。 既然这家伙说此事已经在蜀中传开了,那想必不是什么秘密。颍川书院早就对蜀中有所关注,必定是有所耳闻的。 只要自己回头一打听,是真是假,很快就能知道结果。 这年青道人完全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面撒慌。 而且这件事除了占点口头便宜这样幼稚的事情,根本没有别的好处,一旦被揭穿,那就是同时得罪了郭嘉和他两个人。 这道人年纪虽然不大,但是看着也不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吧。 徐庶正纠结着。 就听庾献主动说道,“元直不必为难。我和奉孝结交,纯粹是性情相投,根本没有顾及过双方的身份地位。如今我和元直结交也是这般,你我便兄弟相称如何?” 徐庶一听,顿时松了口气。 这小道士还算识相啊。 心中那点疑惑也消散无踪。 他二话不说,直接眉头一扬,拍起了胸脯。 “这好说。咱们这就先去洛阳痛饮一场。我倒要见识下,能让郭兄如此推崇的人,到底如何了得。” 庾献闻言目光在那些和尚身上一扫。 “那咱们的任务……” 徐庶听了笑道,“嗐,盯着这些和尚有什么用,真正需要留意的是一直留在车队里的笮融。你们道门也就是来看看热闹,我说给你也无妨,我们就不同了,后面还有的麻烦。” “笮融?” 庾献想起来,人群之中确实一直没发现那个家伙。 当初在虎牢关的时候,那家伙还随大流骂自己来着。 “笮融这家伙自从离开虎牢关,就忽然对陶谦产生了兴趣。陶谦是丹阳人,笮融也是丹阳人,两边一接触,就很快勾结在一起。刘焉需要抓住徐州的实权,这笮融正好便是下邳国的国相。下邳国前些年死了国王,笮融趁机截留下了该拨付给下邳王府的税赋。国相本就掌握军政,这下就连财权也都拿了回来,实力已经在徐州数一数二。刘焉对这个实力派同乡也很倚重。” “原来如此。”庾献点点头。 徐庶下巴向前遥点那些和尚,冷嘲道,“类似戏码,我这一路不知看了多少了。依我看,他们进洛阳前,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咱们不如直接去洛阳等着了。” 徐庶性情果然江湖,大咧咧的交代了一番,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去洛阳上面了。 “说起洛阳,我也算熟悉。不过上次来时,还是繁华盛世,如今也不知被烧成什么样子了。” 徐庶感慨了一下,又想起远在蜀中的郭嘉,“可惜郭兄不在,等他从益州回来,我要单独置酒,咱们兄弟三个再约一次。” 或许是说到兄弟三个有些违和,徐庶又追问道。 “对了,郭兄那边该怎么办,咱们是各论各的吗?” 听到这里,庾献连忙摇头,神色郑重的说道,“元直此言差矣,礼数不可轻废。若是连长幼伦理都不顾,那人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额。”徐庶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严重,一时有些头大。 “那怎么办?” “好说。”庾献笑呵呵的说道,“以后让奉孝叫你世叔就好了。他是晚辈,在这件事上,当然要迁就咱俩。” 徐庶听了大吃一惊。 “让郭嘉叫我世叔?” 他飞快地畅想了一下。 接着脑海中浮现初了一个虎头人身的怪物正把他按在地上,对着脑袋狂暴猛锤的动人画面。 徐庶情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脸上带了一丝惊恐,“不用这样吧。” 郭奉孝……,不好惹啊。 第529章 我徐元直是有底线的 徐庶慌了。 自己本来是受命出来对付佛家,顺带着让道家别出来捣乱的。可是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自己的假想敌怎么成郭嘉了? 卧槽! 原本愉快的心情,一下子就沉重了起来。 郭奉孝,那可是个小心眼的人啊。 虽然跑去让郭嘉叫一声叔叔爽爽的,但这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遗言。 这尼玛。 徐庶觉得自己简直有病!好好的,跑来招惹这小道士干嘛! 这下可好了! 不理这家伙吧,他说你瞧不起郭奉孝的叔叔! 理这家伙吧,要么是叫他一句叔叔,要么是让郭奉孝叫叔叔! 这特么…… 劳资该怎么办? 庾献却不理会他的纠结,振振有词的主动开解道,“这有什么?年龄虽有长幼,但是辈分却不能乱了。儒家的孔圣人有言,人与人的交往,要发乎情,止乎礼。可见礼字是做人的底线。元直你虽然年轻,但做人总不能没有底线吧。” 他、他竟然说的好有道理! 徐庶的心乱了。 “你们颖川书院的荀攸比荀彧大了好几岁,那荀攸见了荀彧,不还得叫叔叔吗?” “对了,以后你是郭嘉的叔叔,也就是,和钟繇等人同辈。下次你见了钟繇,和他平辈论交就可以了。那荀彧和郭嘉是忘年好友,也算平辈。那你就是荀攸的,我算算,额,你就是荀攸的叔爷爷……” 徐庶本就心里就毛毛的,接着被庾献越算越是崩溃。 自己今年十七岁,荀攸今年三十五岁,给自己当爹都绰绰有余。论江湖地位,荀攸更是颍川书院走出去的头面人物。 然后自己跑去让他叫叔爷爷…… 卧槽! 庾献正说的高兴,那徐庶已经深吸了一口气,伸手一拦,一脸严肃的看着庾献。 “叔叔,你别说了。我徐元直做人也是有底线的。我和郭奉孝既然是兄弟,哪能乱了礼节。你这让奉孝怎么看我,让天下人怎么看我?!” “这……,不好吧。小徐,我可是很欣赏你的。” 庾献面色为难,欲言又止。 “再说我们年龄相差不大,叔是真心想和你们玩到一起的。” “不耽误不耽误。” 徐庶说着,就想转身开溜。 ——这是非之地,是不能再留了。 庾献哪能就这么让他走了,赶紧上去将他袖子捉住,满是不解的问道。 “元直,你这是干什么?你我初次见面,就这么投缘,正是要说说交心话的时候。” 徐庶不敢和这坑货继续呆着,他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下,“书院交代我的事情还没做完,小侄想了想,还是不能耽搁了。再说,青青子道长想必也等着叔叔回话呢。” “这……”庾献拽着徐庶袖子的手迟疑了下。 徐庶见状,赶紧趁热打铁。 “小侄先去了。” 庾献这才松开手,叹口气道,“罢了,我本想以普通身份跟你相处,没想到换来的却是疏远。” 徐庶大喜,转身想跑,不想又被庾献拽住。 徐庶的心立刻从起飞到降落,情绪波动的极为剧烈。 他木然的转身。 就见那小道士笑着说道,“初次见面,我这做长辈的怎么能没有礼物,这东西虽然不是什么天材地宝,但也是件灵物,你可拿去善用。” “原来是这样。” 徐庶紧张的心情一缓。 这才注意到那小道士手指上,正有一枚漂亮的五色羽毛正灵活的翻动着。 “额,这是何物?” 就算没拿在手中,徐庶也能感受到这小小羽毛上上面蕴含的莫测威能。 这小、叔叔出手太阔绰了吧。 庾献看着手中野鸡道人的翎毛,也不知道这算个啥。 当初野鸡道人拿出这羽毛,就没怀什么好心思。 他刻意将这翎毛丢给巫族的几人,又出言挑衅,想激的封明封亮这些小家伙拿回去给巫族的鬼王们施咒。 庾献当时迷惑,还以为是野鸡道人艺高人胆大,现在却彻底明白了。 野鸡道人这货可是劫数的化身,一旦被他反噬,遭遇的可就是劫数的力量。 这玩意儿可就后果难料了。 原本庾献留着还想以后派上什么用场,但心中却总感觉有些不太踏实。 这次见到徐庶,正好可以送出去,说不定以儒家的底蕴,能够利用好这东西。 庾献也可以趁机换来自己想要的一物。 “别的还不清楚,只知道此物极为锋利。” 说着,那在指间翻滚的羽毛落入掌中。 庾献随手一招,树上落掉一片黄绿色的叶子。 接着用这羽毛在叶子上轻描淡写的一挥,庾献手持的半边叶子纹丝不动,而另半片竟然悄然滑落, 徐庶年少时当过剑客,见状不由大吃一惊。 他从地上将那叶子捡起,发现就连最细微的叶脉也没有破碎拉扯的痕迹。 徐庶不由赞道,“果然锋利!” 庾献将那羽毛一抛,徐庶慌忙接在手中,又连忙推辞道。 “这太贵重了。” 庾献很大气的笑道,“也没什么,下次我去颍川,请我多喝几次酒就好了。” 徐庶是豁达之人,见此也不纠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心中则暗道,不愧是郭奉孝看重的人物,果然风采过人。 庾献见徐庶收了东西,这才装作不经意的说道,“对了,你的名刺给我一份,免得去了寻不到人,还要费一番口舌。” 名刺就是这个时代的名片。 不过和后世四处散发的名片不同,还有拜谒的含义。 一张名刺就能体现一定的社会关系。 原本这东西就是上门拜访时,用来自证身份的,但是上面的一些东西是带有社会属性的。 古人讲究人情往来,一张小小的名刺,就能体现你的亲族圈和朋友圈。 徐庶听了也觉有理,连忙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一块青玉般的翠竹简。 接着直接用手中的羽毛在上面笔走龙蛇。 “侄徐庶再拜,问起居,颍川长社,字元直。” 庾献接过,满意的点了点头。 有了这玩意儿,说不准就能混进颖川书院,去看看掌教丢在那里的东西了。 庾献目的达成,向徐庶说道,“你有事自去便是。” 徐庶早就呆不住了,见状赶紧告辞。 庾献看着徐庶的背影,嘿嘿一笑,又将手中的青竹简翻看了一下。 都说三国时代是一场世家大内讧,自己一个穿越者,没有家人们的支持怎么行? 能不能实现自己的家人宇宙,就要从好侄儿郭嘉和徐庶开始了。 第530章 千人千面 庾献搞定徐庶,瞬间觉得眼前这帮和尚的事儿,也没那么重要了。 道家本来就是打酱油,儒家出手的还是自己的好侄儿。 于情于理,自己也没必要出这个风头。 何况青青子说的明白,除邪僧容易,点悟愚民却难。 眼前只是序曲而已。 庾献心思一闲,满脑子都是为洛水之神移封的事情。 青青子随时会带他离开洛阳,若不早点解决,只怕就会误了小情人的大事。 悠悠半日过去,那些和尚再次启程,不紧不慢的向洛阳进发。 或许是之前那事的影响还在,不少百姓都一路追随。 有些还主动帮着那些和尚搬运辎重。 和尚们见状都笑眯眯的,任由他们去做。 等到临近日落的时候,这行人才慢慢接近洛阳。 为首的那个胖大和尚对众人说道,“时辰已经不早了,我等今日便不入城了。诸位信众可自行选择,想要入城的可以自去,不愿入城的只能和我等在城外露宿了。” 那些百信闻言纷纷叫嚷道,“我等自然是愿意跟随大师。” 那胖大和尚笑笑,也不多言,让人去准备吃食。 庾献身体虚耗甚多,这几日在河上食鱼,也只是略略弥补。 见那些和尚煮好了大锅的米粥,竟有些饥肠辘辘。 “吃一碗没什么吧……” 庾献想着,有些心动。 目光在那长长的队列中扫过,接着下意识看了回去。 “咦?” 庾献诧异的看着排队人群中的一人,此人中等身材,面貌白皙,四十多岁年纪,脸上颇有飘逸之色。 庾献确定自己没见过这货,但却总有一种熟悉感。 或许是庾献盯得久了,那人似有察觉,不断的到处打量。 庾献本就纳闷他的身份,当即也不躲藏。 不一会儿那人便和庾献来了个对视。 那人瞧见庾献,立刻露出大喜之色,当下也不排队,腿脚利索的向庾献寻了过来。 庾献见到他的举止动作,越发觉得有些眼熟。 见人过来,正要询问,就听那人张嘴骂道。 “好你个庾小子,说好了在虎牢关等我,怎么在这里?” 庾献听着熟悉的声音,不由大吃一惊。 “是你,左丘老头!” 接着庾献一脸懵逼的瞧着这家伙问道,“你、你、你怎么这幅模样。” “嗯?” 左丘俊逸一愣,接着反应过来。 他连忙左右看看,一张原本飘逸出尘的脸上,愣是给出了贼眉鼠眼的感觉。 接着左丘俊逸趁人没注意到,从袖中摸出一只毛笔,随便在脸上涂涂改改起来。 不一会儿功夫,左丘俊逸的脸竟像是一张画纸一样,硬生生被改成了另一个模样。 庾献看着眼前这个带着小胡子的熟悉老头,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接着反应过来,疑惑的问道,“莫非你也是学的小人之儒?” 左丘老头鄙夷的看了庾献一眼,“什么小人之儒,你懂什么?这是我小说家的千人千面之法。” “千人千面?这是什么法门。” 庾献愕然。 左丘老头得意洋洋道,“我小说家描绘世间百态,芸芸众生。下笔若是用心,自然情之所钟,一往而深。那日我正写春、咳,备注五经,忽然觉得笔下这男子才情过人,容颜如玉,器大、咳,不就是写的老夫嘛。于是越看越是开心,晚上拿笔在脸上涂抹一番,便成了这个样子。” 庾献听得目瞪口呆。 接着再打量下摸着小胡子的猥琐老头一眼,简直想把这老汉痛揍一顿。 这老货也太特么不要脸了。 你自己什么德性啊,写春书居然还写出代入感了。 左丘老头得意完,接着想起正事,拉下脸来,一把揪住了庾献的衣襟,恶狠狠的吼道,“你这小家伙,说好了在虎牢关等老夫,人呢?人呢?” 庾献想想,确实忘了给左丘老头留言,理亏之下连忙说道,“折现折现。” “折、嗯?”左丘老头一听,脸上阴晴不定了一会儿,这才缓和道,“这还差不多。” 庾献拍开左丘老头的手,纳闷的问道,“你这老家伙怎么到这儿来了,我看你混的……” 庾献打量了下左丘俊逸那有些脏破的袍子,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委婉。 左丘老头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说!老夫千里迢迢跟着那小妖女来找你,本想赚一票大的。结果半路上就被什么妖怪突袭了,那小妖女是个缺大德的,丢开老夫就跑。不但害老夫被人痛扁一顿,身上多年的积蓄都不知哪里去了。” 庾献听了大吃一惊,他仔细打量着左丘老头,眼中有些古怪。 “你行啊,左丘老头,野鸡道人都没把你打死!那可是汉灵帝以西园八校尉才镇压住的大妖魔。” “唉。”左丘俊逸叹了口气,颇为唏嘘,“老夫当时也是拼了命了,一边挨揍,一边在身上写满了让人看完就忘的陈词套路。总算在那妖怪把我打死之前,让他弃我而去了。” “牛逼。”庾献有些佩服了,“那你也挺抗揍的。” 左丘老头脸上都是躲闪。 “也还行吧。老了。老了。” 庾献和左丘俊逸还没熟悉到可以追问秘密的份上,庾献也只能岔开话题,“对了,那小妖女呢?” 孽徒孙居然真的去把左丘俊逸找来了,这是庾献意料之外的。 没想到这小妖女还挺讲义气的,早知道之前就少坑她几次了。 “小妖女?我怎么知道!”左丘老头愤愤的说道,“只知道是往东去了。” 庾献不由得为貂蝉担心起来。 只是他一时也没有什么办法。 正想着要不要主动让徐庶和他背后的颍川书院,从那个羽毛上想想办法,左丘俊逸又张口问道,“对了,庾小子,你怎么来这里了?” 庾献也不瞒他,下巴向前一点,“喏,还不是为了这些和尚。” 左丘俊逸听了脸色一正,认真的问道,“你也发现他们有问题了?” 庾献微微皱眉,“怎么说?” 接着解释道,“师门有命,说是这些和尚牵涉教劫,我这才来看看。眼下看他们还算规矩。” “哼,幼稚。”左丘俊逸嗤之以鼻。 第531章 左丘俊逸的计划 庾献知道这家伙人老成精,当即连忙打听道,“莫非你听到什么风声?” 左丘俊逸摇头,一脸得意道,“哪是风声,都是老夫亲眼所见。” 庾献不想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他连忙邀请左丘俊逸共坐,“快来讲讲。” 左丘俊逸瞧了眼庾献坐的石头,从怀中取出一块布皮铺上,这才悠悠然坐下。 啧。 庾献侧目,还是个精致的猥琐老头。 左丘俊逸看着山坡下施粥的那些和尚,认真问道,“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庾献想了想,据实答道,“还好吧。这些和尚心怀慈悲,教人劝善。就算用了点手段,但也无伤大雅。” “他那佛门经义我也听了几段,什么割肉饲鹰,以身饲虎虽然扯淡,但总体来看还算平和,没见什么喊打喊杀的东西。” 想着佛门后世的一些举止,庾献又补充了一句,“眼下还好,以后会不会变味,那就难说了。” “以后?”左丘俊逸嗤之以鼻,“现在就不怎么样。” 说着左丘俊逸指了指自己屁股底下的那块布皮,“你道这是什么?” “精致的小垫布?”庾献疑问。 左丘俊逸摇头。 “神秘的藏宝图?” 左丘俊逸深深的看了庾献一眼,“再猜。” “总不至于是尿片吧?” 庾献自己也觉得荒诞。 左丘俊逸叹了口气,将那布片从身下抽出来,扬在面前展开。 “贤侄,你觉得这东西,像不像一块包袱皮?” “包袱皮?”庾献看了看。 是有点像。 接着问了一句,“包的什么?” 左丘俊逸将那包袱皮重新垫在屁股底下,悠悠道,“都是老夫的心血。” 见庾献不明所以,又解释道,“老夫被那大妖魔打了一顿,身上的行李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老夫也是凡夫俗子,总得要吃要喝吧?一路这么远,没点盘缠傍身怎么行?” “于是路过南阳的时候,老夫好说歹说从一家铺子赊来纸笔,写了写老夫年轻时纵横天下的事情。” 庾献闻言,呵呵冷笑。 左丘俊逸是什么货色,他还能不知道。 见庾献不信,左丘俊逸也不尴尬,“老夫在南阳卖了几套,还了纸笔铺子的本钱。怕耽搁时间,随身带了一些,打算边走边卖,先来寻你。” “谁知道越往北走,越是兵荒马乱。除了几页插图,竟然一份都没卖得。” 庾献哈哈一笑,幸灾乐祸道,“识字的人本来便少,如今这世道,都自顾不暇,谁还有心情想着这些道道。” 左丘俊逸不理庾献的冷言冷语,继续说道。 “老夫到了虎牢关,打听说某个妖道脱困了,本来以为这趟买卖要黄,还白赔上一份行李。老夫心中郁闷不已,于是奋笔疾书额外加更一章,写了写那妖道的丑事。等到写完,心情刚稍稍缓解,就遇到下邳国相带僧人西行。” 庾献听了不淡定了。 也不知道这老货,把自己写的英俊不英俊…… 只是又不好意思开口直接问。 左丘俊逸继续说道,“我跟着那些人看了两日,见那些和尚都读经文,似是识字的,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找了一个年轻和尚兜售。” “真的假的?”庾献听了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左丘老头你可真行,这种事情也敢做,有没有被他们打出来?你怎么说的?” 左丘俊逸嘿嘿一笑,脸上露出几分诡秘猥琐之意,手上则比划着,假装袖中藏了什么东西。 悄悄漏出空荡荡一角,接着低声向庾献问道,“老夫这里有一些道门见不得人的丑事,大师要不要批判一番?” 卧槽! 庾献懵了,这也行? “然后呢?”庾献比较关心这个。 左丘老头要是挨一顿揍,那自己就舒坦了。 左丘俊逸拍了拍身下的包袱皮,淡定道,“然后全卖光了。” 庾献听了无语。 这也行。 接过很快反应过来,左丘俊逸提起此事是什么意思了。 左丘俊逸开口问道,“你也看了一阵子,你觉得这些百姓对佛门是个什么看法?” 庾献看了不少时间,心中也有些感触,他想了想说道,“整体观感应该也还不错。如今生逢乱世,就连你我都不敢说明天会是什么样子。这些百姓在滔滔大势面前,更是如同蝼蚁一般。绝望之下,难免需要一些心中寄托。” “这些东西,我清静修行的道门给不了。执掌天下的儒门……,呵,若他们有用,哪来的这乱世?” 接着,庾献转回话题。 “今天我已经听见不少人向那些和尚打听来世的事情,他们今生已经没有多少盼头,只能指望来世。更有一些人,还拿出家财给那些和尚,想让他们在佛祖面前说说好话。百姓们已经如此,谁还忍心去掐灭那点指望。” 庾献说着,不由想起了当初和鬼姬巫颜的对话。 如果说《周易》,是发现没有神的周文王,留给天下人的最热烈的期望,让人们去自强不息,那么这些佛经就相当于颠覆了这一切。 它重塑了一个神,让人们放下念头四大皆空,将人生化作灯油,一切寄托在这个神,对来世的恩赏。 或许这也不该叫做指望,对一个把指望放在来世的人来说,他们已经失去了今生的热烈。 庾献只是想想,叹了口气,并未说出口。 他们也不想的…… 左丘俊逸听了庾献的话,沉默了一会儿。 接着摇摇头,哂笑道,“老夫和你的看法不同,老夫左思右想,那佛或许是好的,但是侍奉的和尚比丘,却是如你我一般的凡俗。免不了七情六欲,男盗女娼。” “你想想,一边是一门心思的虔诚,一边是七情六欲,男盗女娼,这能好的了?” 庾献听了,却是对左丘俊逸刮目相看,“想不到你也有这般情怀。” 左丘老头冷哼一声,不屑一顾。 显然对这话题有些反感。 庾献这才想起来,这左丘老头除了写写小黄书,也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 汉灵帝当初不就一度启用小说家参与朝政吗? 小说家的高光时刻才刚过去十几年,这老家伙说不定就是经历过当初那场风雨的。 这也难怪他之前会和蔡文姬不对付。 当初小说家被打倒,就是蔡邕为首的儒家文人干的好事。 这么一想。 庾献看待左丘俊逸的态度不由端正了一点。 他认真的问道,“你这几天一直跟着他们,看来是有些计划,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能有什么计划?”左丘俊逸诧异的看了庾献一眼,满是不解,“当然是趁机狠狠的赚这些和尚一笔。” 第532章 这里面水很深 庾献气的浑身发抖。 就这等情操,如何共商大事? 庾献转身就要走,却被左丘俊逸一把拽住。 庾献回头怒目。 那左丘俊逸却痛心疾首的说道,“贤侄,你、你还是太年轻啦。你以为老夫只是为了这几个钱吗?这其实……,只是老夫埋下的伏笔。” “伏笔?”庾献满脸都是怀疑,这老货能信吗? 左丘俊逸慨然叹息,“不错。我等小说家草蛇灰线,伏延千里,岂是你这小辈轻易就能识破的?” 见庾献态度动摇,左丘俊逸语重心长的说道,“佛门眼看着要兴盛起来,这是多大的事情?教劫二字,每次都是血淋淋的。” “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时候,出过多少乱子?当初就连你们道家都以神仙之术,诱惑淮南王刘安作乱。我还听说川中那些巫师,为了报复武帝,还掀起了巫蛊之乱,让武帝刘彻父子相残,夫妻反目。” “像你这样莽莽撞撞的怎么行?” 左丘俊逸动情的说着,拍了拍庾献的手,“我怕你把握不住啊孩子,因为这里水很深……” 庾献闻言半信半疑。 是不是这样啊? 左丘俊逸遮掩过此事,忽然想起来这里的本来目的,心情又火热起来,连忙问道,“对了,贤侄这次寻老夫过来,是打算去哪里发财?先说好了,再有夔牛战鼓这等好东西,你可不能再吃独食了。” “哦,这件事啊。”庾献当时怕这老东西不肯来,又知道左丘俊逸笃信野史玄奇,于是让貂蝉编了个寻宝的瞎话,这才将他骗来。 不过庾献这会儿已经有了去襄阳的敲门砖,对此事倒不急迫了。 要知道徐庶和诸葛亮可是好兄弟来着。 诸葛玄现在还没死,诸葛家在襄阳多少也有点人面。 庾献转念一想,忽然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这左丘老头杂七杂八知道的不少,说不定能帮点忙。 “对了,你知道为人移封的祭文怎么写吗?” “移封?”左丘俊逸纳闷,“什么移封?” 庾献稍微给他透了一点,“就是,为山川河流之神移封。” 左丘俊逸听了瞠目结舌。 接着他用手在庾献脑门上试了下,又一脸古怪的看着庾献,阴阳怪气的说道。 “贤侄,那虎牢关掉下来的时候,是不是砸到你的脑袋了,这种事情你也敢想?” “我可是堂堂国师。”庾献不爽的提醒道。 左丘俊逸嗤笑一声,“那有个屁用,神位自有天数。就连人皇也只敢象征性的去泰山封禅一下,你还敢胆大包天的为人移封。” 庾献当然不会把移山棍的事情让这老货知道,嘴上强硬的说道,“这你别管。” 左丘俊逸狐疑的打量了庾献几眼,低头默默盘算了一会儿。 然后皱眉问道,“你打算怎么个移法?” 庾献见左丘老头这个模样,就知道他八成肚里有货,于是又透露了一点,“漳水之神被西门豹所灭,到现在也有几百年了。我和洛水之神有点关系,打算把她移封到漳水去。” 左丘俊逸听了庾献此言,揣着袖子低头不语。 庾献对这个反应接受不能了。 不管这老货大惊小怪,还是嗤之以鼻,都不该是这个反应。 庾献纳闷的问道,“你不奇怪?” 左丘老头的反应,也太不正常了。 任是哪个人听说“漳水之神、”“洛水之神”阿什么的,也不该这么平淡。 左丘俊逸看了庾献一眼,冷哼一声,“老夫早就说过,如今的王朝气运镇压不住,许多前朝的沉渣又开始泛起了。古往今来,莫不如此。那些行走人间的神明,就算没有七八个,三五个总还是有的。” 庾献更加接受不能了。 这世上出现了神明都不奇怪,那左丘老头琢磨什么呢? 左丘俊逸揣着手皱着眉琢磨了一会儿,又皱着眉看了庾献一眼,低头轻声道,“漳水、漳水……,好像在哪里见过……” 庾献莫名其妙,凑了过来。 忽然,左丘俊逸浑身一震,一脸怒意的抬头看向庾献。 庾献一愣,“干嘛?” 左丘老头暴怒,上来就一把攥住庾献的领子,“还不承认,你是不是又想吃独食!” 庾献懵了。 我不是,我没有啊。 再说,哪来的独食? 这左丘老头是发什么疯呢? 左丘俊逸见庾献抵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和洛神不就是想打漳水里那只铜雀的主意。哼,还想瞒过老夫!” 庾献被左丘俊逸一提,如同醍醐灌顶一般,醒悟过来。 卧槽,对啊! ——漳河有异宝铜雀啊! 曹操还为此宝,在漳河之上修建了一座铜雀台。 曹植也为此写过着名的《铜雀台赋》。 后来诸葛亮激怒周瑜的时候,还贱贱的故意歪曲了铜雀台赋的内容,说“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当面幻想周瑜的妻子。 若不是左丘俊逸提醒,庾献都要错过这等宝物了。 庾献神色不动,脸上稍露疑惑,“铜雀,什么铜雀?” 他有洛神小情人帮忙,还愁找不到铜雀不成?得把左丘俊逸这老狐狸支开才行。 左丘俊逸人老成精哪是那么好糊弄的。 “你少来!”左丘俊逸鄙夷的看着庾献,“贤侄,若是你敢发誓,之前对漳河铜雀之事一无所知,老夫就信你一次。” 这誓言庾献哪里敢发。 他没想起来归没想起来,曹操建造铜雀台这么标志性的事件,他当然知道的清清楚楚。 也就是从建造铜雀台开始,曹操才真正成为了中原霸主。 左丘俊逸看庾献支支吾吾不敢发誓,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只是这样一来,也越发愤愤不平了。 “呸!还好老夫机灵,不然又要被你这个小滑头白白骗了。” 庾献见事情瞒不下去了,索性哈哈一笑。 “好吧,你来帮我写为洛神移封的祭文,若是等到铜雀出世,我也带你同去。不过到时候能分到什么,还得看你的真本事。” 左丘俊逸神色缓了缓,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什么时候要?” 庾献也不确定这教劫会如何发展,于是说道,“越快越好,免得再生别的事端。” 第533章 家有一老 左丘俊逸有异宝铜雀吊着,对此事格外热心。 他见附近的百姓都在山下等着领粥饭,无人注意这边,索性直接取出纸笔涂涂画画。 庾献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上面大抵是些称颂洛神,以及褒美漳水的言辞。 左丘俊逸不片刻就洋洋洒洒写了许多,只是正写着写着,忽然笔尖一顿。 庾献好奇的一看,左丘俊逸正写到“……朝宗于河,其流汤汤。神其北徙,浸彼苞稂。” 他一边读着,纳闷的询问道,“有问题吗?” 左丘俊逸看着庾献,脸上难得的严肃,“当然有问题。” 接着不等庾献发问,左丘俊逸就说道,“替一位河神移封可不是小事,就算你有什么手段,可以违背天意,但之后肯定会惹怒上天,你可要想清楚了。” 庾献叹了口气,不然洛神哪会付出如此代价。 庾献点头道,“我想清楚了。” 左丘俊逸见庾献清楚后果,提笔就要继续写,忽然心思一动,开口问道,“除了那个铜雀,那洛神还有必须留在漳水的理由吗?” 庾献默一盘算,洛神之所以要去漳水,纯粹是为了和甄宓这个劫身会和,之后便要以人身,体会这世间的悲欢离合了。 等到甄宓寿终,世上也就没有这个所谓的洛神了。 留不留在漳水,根本没有意义。 至于铜雀的事情,倒是可以在这之前,托她帮忙找寻找寻。 庾献不提铜雀的事情,直接问道,“若是不需要留在漳水,又当如何?” 左丘俊逸听了精神一振,嘿嘿笑道,“那你可要欠我一个人情了。” 说着,划掉了之前那几句,提笔又写道,“参差荇菜,青草悠悠。芝兰水渚,猎月逐光。神其北往,长乐未央。” 庾献读完,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那左丘俊逸得意的说道,“真要徙封,恐怕你就完蛋了,老夫说不定也会跟着倒霉。但若只是去没有封君的河流北狩,说不定上天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行啊你。”庾献顿时对老家伙刮目相看。 虽说已经有了对抗天命的打算,但是不管是从天而降的火流星,还是一棒打来的大猴子,都让庾献一点底都没有。 不愧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等到左丘俊逸写完祭文,庾献匆匆读了一遍,满意的揣入怀中。 之后,就是趁没人的时候,尽快把此事搞定。 庾献又想趁势问点铜雀的事情,谁料左丘老头越发觉得庾献是想吃独食。 不肯再吐露一字。 而庾献…… 确实想吃独食,心情难免抑郁。 两人勾心斗角了一番,默契的岔开这个话题。 左丘俊逸示意了下底下舍粥的队伍,主动提议,“要不要下去尝一碗,味道还不错。” 这会儿工夫,排队的已经没有几人。 庾献身体亏损严重,整个态度欲拒还迎,很快被左丘俊逸说动。 两人磨蹭到队尾,一会儿就轮到他们。 庾献没有器物,用的是和尚给的陶罐,左丘俊逸也是这般。 等到庾献打完半罐,露出后面的左丘俊逸。 那盛饭的和尚一抬头,神色微动,接着做贼似的左右一看。 旁边的和尚,下意识的错开了目光。 接着那盛饭和尚眉头一垂,刻意在锅底搅了搅,给左丘老头满满的装了一罐。 两人依旧寻了人少的地方坐下。 此时天色已经沉了下来,月亮还未升起,只能依稀看到彼此轮廓。 左丘俊逸用手指敲了敲手中坛罐,摇头晃脑的说道,“吃了人家这口饭,难免就要留一线。唉,老夫啊,没有别的毛病,就是见不得这些小便宜……” 说完了,却不肯客气,拿着木勺理所当然的喝了起来。 庾献却是一怔,看了看手中的坛罐,放下了勺子。 左丘俊逸吃了一会儿,见庾献未动,纳闷道,“怎么不吃?” 庾献闷不做声,将那些稀粥倒在了左丘俊逸罐子里。 左丘俊逸也不嫌弃,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挑唆道,“怎么?你们道家和佛家这么不对付的吗?” 庾献听了摇头,“和这两家没关系,只是我不肯吃。” 说完,庾献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手中空空的坛罐。 “我来问你,这些和尚虽然一副慈悲面孔。可是他们不耕不种,这些粮食哪来的?” 左丘老头闻言,眼皮也不抬,哼哼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庾献说道,“这就是道家和佛家的区别了。虽然我道家也有一些人试图入世,以黄老之学影响朝廷。但黄老之学的核心思想,是为了修生养息,安抚百姓。” “大多数的修道之人,还是一门心思的只想着飞升做神仙,追求的是自我的完美,哪里有幽静的深山老林,就往哪里钻。” “至于世俗百姓……” 庾献想了想张鲁之前忙着封山的德性,说的坦诚了些,“光我吊事?” 左丘老头听了,哈哈大笑,揶揄道。 “不错,你们有时候确实直白的不招人喜欢。” 庾献神色不变,认真的说道。 “佛家就不一样了,佛家要结众,要人供养。” “可是现在百姓贫苦,谁碗里的饭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那怎么办呢?无非是威逼利诱,让百姓从口中节省下来,供养他们。” 左丘俊逸听了,看着手中的坛罐有些尴尬,“额,话也不能这么说,他们的教义还是慈悲的。我跟了这许多日,也没见有什么威逼利诱之举。” “呵呵。”庾献冷笑一声,“那好,今天我偶然从那大和尚口中听到一个词,叫做地狱,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额。”左丘俊逸被问得语塞。 他瞧了手中坛罐一眼,不由得愁眉苦脸的说道,“也罢,吃人嘴软,就替你们说道一番。” 左丘俊逸干咳一声,脸上郑重了少许,“贤侄可不要误解,这是地狱乃是针对恶人的。比如说喜欢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辩,说谎骗人的,死后会进入拔舌地狱。那些喜欢恃强凌弱,刻薄待人的,将进入削足地狱。那些以剥众生皮为业,嗜食鲜肉鲜血的,将会进入剥皮地狱。” “另外还有粪尿地狱,烧手地狱,烧脚地狱,锯牙地狱,啖眼地狱,飞刀地狱,铁床地狱,凡此种种皆有因由。” 庾献闻言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以你所言,世间有多少地狱?” 左丘俊逸挠了挠头,想想那些和尚的说法,原话回复道。 “其大地狱有一十八所,次有五百,名号各别,次有千百,名字亦别。” 庾献仰天哈哈一笑。 笑声一落,神色逐渐变得认真起来,“这就是我不喜欢佛门的第一个原因。” ——“善与恶,都是人性。是蕴含在我们骨子里的复杂判断。我们的人性,既有善念,也有恶念。我们的人生,既有善行,也难免恶行。” “地狱一词,之前从未有过。” “可自从有了佛,人人可下地狱。” 第534章 立地成佛 庾献说完,就听一人慢悠悠的说道。 “国师言重了,我佛门虽有此论,却是为了劝善。恶人有恶人的去处,善人自然有善人的去处。” “国师是聪明人,自然该知道要去何方。” 庾献听着这略带威胁的话,心中警惕。 明白自己刚才一时忘形,招惹到了有心人的注意。 他起身一看,就见一个穿着锦服的人,正向山上走来。 这人三十五六的模样,脸色微黑,留着短短的络腮胡子,脸颊狭长,流露出狐狼一般的狡诈。 这锦衣大汉上山的步幅不大,却脚步无声。每一步落下,都如缩地成寸一般,跨越数丈的距离。 庾献略一沉吟,莫非这就是佛门的秘法神足通? 这家伙不简单啊。 左丘老头也吃了一惊,这老家伙一看来者不善,下意识就想和庾献撇开关系,抱头鼠窜。 屁股一抬,底下的包袱皮却没拽动。 低头回看,正被庾献踩住一角。 左丘俊逸心中破口大骂,却舍不得那包袱皮,只得郁闷的重新坐下。 庾献见那人顷刻赶了过来,索性站起身来,有恃无恐的直接开口问道,“阁下怎么称呼?” 有青青子这个大后盾在洛河上,庾献当然不虚。 而能叫出“国师”二字,想必是见过自己的。 那人的目光在庾献和左丘俊逸身上依次一扫,又看回庾献。 口中则似笑非笑的说道,“本官下邳相笮融。虎牢关一别,不想会在这里遇到国师。不过,国师贵人多忘事,怕是记不得下官了。” 庾献没想到只是来探个信儿,这么轻易就把正主招惹了出来。 他哈哈一笑,毫不客气的说道,“当时骂我的蠢货那么多,我还能一一记住名字吗?” 说起来,双方的立场并不友好,庾献还真没必要给他这面子。 笮融听了,心思微动,笑道,“我以为国师会记住的。因为,我没有骂。” “咦?” 庾献听了有些意外,这就不好直接翻脸了。 他只记得刘备和自己结了个善缘,别人的事情还真没太留意。 庾献沉默了一下,从怀中摸出来一卷卷的文书。 接着,当着笮融的面展开,借着月光看下面落款的姓名。 笮融看着庾献翻找,愣了一下,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实在没想到,这货竟然还随身把那些骂他的文书都带着。 庾献翻找着,很快在一个联署檄文后,找到了徐州诸多官员的名字。 笮融目光幽幽的看着。 庾献翻到后面,一个一个的确认着姓名。 一直到看完,果然没看到笮融的名字。 笮融在庾献心中,立刻从红名变成了黄名。 正待收起,庾献忽然想起了徐庶提过的,佛门的“天眼通”可以蒙蔽人的视觉。 他当即不动声色的,将许久未用过的木德之力,汇聚双眼。 那末尾原本空白的地方,立刻浅浅的浮现出五个字。 ——下邳相笮融。 庾献心中警惕。 檄文辱骂,无非引来睚眦之怒,刻意隐瞒,却更显包藏祸心。 这笮融狡诈,怕别有后图。 庾献是果决之人,立刻拿定主意,要趁其不备,对笮融先下手为强。 谁料就在这几个字显露的时候,笮融立时察觉。 笮融听过庾献刚才所言,早知这小道士心如铁石,彼此难以两立。 见庾献发现端倪,更是毫不犹豫的横下凶心。 只是一念之间,那五个字猛然放出炽烈的佛光,向庾献的双目刺去。 庾献早有预备,双目之中木德之力大盛,转眼间,瞳孔中就出现了一片树叶形状的虚影。 一叶障目! 那刺来的佛光落在树叶虚影上,被柔柔承接,接着,很快耗尽威能消失不见。 笮融见偷袭失手,哈哈笑了一声,“开个玩笑而已,国师怎么还当真了?” 说着,袍袖一摆,腕上三十三颗佛珠大放光明,狠狠的打向庾献胸前。 庾献暗骂一声,却不敢大意。 他不知这佛珠的深浅,不舍的用宝物犯险,索性张口吐出贾诩的“十绝铜炉”挡在身前。 笮融的佛珠急速转动,光晕流转,带着不知多少人的美好祈愿,重重轰在铜炉之上。 那铜炉被打的“咣当”一声巨响,肉眼可见的凹下去一块。 笮融见佛珠被铜炉挡住,不由大吃一惊。 这佛宝神异非常,轻易就能让人打的筋断骨折,不想竟被此物阻拦。 他心念一转,双手相合,手指立刻结出一个大慧刀印。 那佛珠上祈愿的光芒立刻化作无数密密麻麻的光球,向庾献铺头盖脸的涌去。 笮融口中厉声高喝道,“我见国师颇有慧根,今日便助国师,立地成佛!” 庾献从未见过这等手段,仓促应对之下,竟有些顾此失彼。 这等时刻,再无犹豫。 庾献直接启动了素来视为依仗的“一母之力”。 洗掉斑斓的神力之后,这还是庾献第一次动用这力量。 熟悉的感觉涌来,庾献的身形暴涨瞬间拔高一尺,双臂一振,更是觉得力量无穷无尽。 庾献双手迅速的挥舞,试图将那些光球撕碎打烂。 然而大量的光球被破灭,旋即又有更多细密微小光球从那三十三颗佛珠上飞出,如同虫蚁一般密密麻麻的将庾献覆盖。 那些破灭和附身的光球中,传出阵阵祈祷的声音,将无数的祝愿向庾献脑海中涌去。 庾献在片刻中,似乎经历无数人生,那众生愿力疯狂的侵蚀,想要将庾献变成他们崇拜的样子。 一个佛陀虚影,在柔和的佛光中,在庾献身上若隐若现。 庾献从未经历过这等诡异手段,虽是奋力挣扎,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身上那若隐若现的佛陀,也如庾献一般面目扭曲,挣动着脖颈。 旁边的左丘俊逸见势不妙,赶紧从袖中摸出笔来在庾献身上写写画画,用小说家的手段,加强着他的存在感。 只是他和庾献相处也不多,那些经历很快写完,正搜肠刮肚着,见庾献再次陷入挣扎,心中一慌,索性把之前写小黄文时捏造的段落,大笔书写。 随着左丘俊逸快速的书写,那佛陀的模样竟然模糊起来,随后变得与庾献有几分相似。只是那佛陀诡异,手中似乎抱着一个面容美丽的女子。 始作俑者的笮融,看的目瞪口呆,不知这是何等佛果。 庾献的意识,却在此时忽然得到了少许清明。 他顾不得多想,毫不犹豫的张开大口,将诸般宝物一股脑的打出。 阴阳铜钱、功名葫芦、神秘木匣、移山棍、国师印玺、巨子令牌…… 诸多宝物一出,浮在半空,各自镇压了小小的一片空间,可惜在无穷众生的祈愿面前,这却如杯水车薪,根本难以挽回局面。 第535章 南无大自在欢喜佛 庾献见这些宝物无用,忽然想起刚才挡住了三十三颗佛珠的十绝铜炉。 他从贾诩那里抢来这铜炉有些日子了,可惜一直没有祭炼的方法。 也正因为如此,祸祸起来一点也不心疼。 庾献目光落在那铜炉之上,果断的重重一掌拍了过去。 汹涌的杀伐之力,肆无忌惮的冲入那铜炉之中,强行激活着上面的阵法。 庾献目之所及,就见铜炉上的许多阵纹崩坏、零散,闪烁着消失不见。 剩下的大半则被庾献强行唤醒。 蛰伏的兵法立刻苏醒过来,如同活物一样,在铜炉的孔洞吞吐。 在这纯粹的杀戮力量面前。 那些祈愿的光球只是稍稍靠近铜炉所在的空间,就如同烈日下的雪花一样快速消融。 天南地北之中,无数曾经向佛门祈愿过的百姓,恍惚间,停下了手中的事情。 接着他们如同置身旷野之中,转眼间,就被冲出的兵马,斩的人头落地。又有一些,好像脚下一空,落入陷坑之中,接着被掉落的滚石,砸成烂泥。又有一些,在惊涛骇浪中挣扎,转眼乱箭攒射,烧红的箭头点燃了船帆,火海波浪之中,走投无路。又有一些,身边同伴被离间反目,凶猛的追杀此起彼伏,五步之内,人人皆敌…… 那些百姓疾走奔窜,茫然惊慌间,只隐约看到一个抱着女子的佛陀模样,凌驾于战场之上。 那佛陀冷漠的注视着底下的杀戮,纵容着他们的死亡。 一个恍惚之后,那些祈愿过百姓的回过神来。 接着浑身颤栗。 这就是我们信仰的佛吗? 在这强烈的冲击之下,不少人的信仰渐渐消散,一些懦弱的反倒越发诚惶诚恐。 笮融眼见那三十三粒佛珠光芒迸散,一时暗淡起来,不由恼怒。 他口诵金刚法咒,试图扳回一城。 可是那贾诩祭炼许久的兵家宝物,岂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笮融面色一狠,“好妖道,这般难缠!还不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说着,口中吐出一朵硕大的金莲花。 那朵金莲刚一现世,就放出万道光芒,照耀四方。 那些虚幻的刀兵屠戮,以及虚空中那冷漠的佛陀虚影,也被凭空之中照映出来。 笮融冷笑一声。 那金莲微微转动,就有万世不易的一道法则降下。 ——诸行无常! 那屠戮的战场之上,那些因缘聚汇而来的众生,立刻陷入无常宿命。 死者复生,生者断灭。 道兵化为众生,众生手持刀兵。 接着转眼之间,数次轮回! 所有被金莲照射到的,无论是道兵还是众生,都呆滞的站在原地。 这些人的思想和认识,在短短时间内,数次被颠倒,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的认识。 每个人都恐惧的四下看着。 在此时此刻之前,他们是这般人物。 在此时此刻之后,他们又是那般人物。 那到底自己是谁? 决定他们的是身份?是立场?是认识?还是记忆? 在这无尽的轮回之中,哪一个才是我? 随着战场陷入死寂,那金莲微微转动,又是一道法则降下。 ——诸法无我! 随着金莲的光芒照耀,那些人的思维仿佛凭空站到了极高处。 就在那凌驾战场的佛陀眼皮底下,注视着底下的战场。 原本停滞的画面,像是被突然启动一样。 那些新转化的道兵,狠狠的向那些祈愿的众生杀去。 而刚苏醒的祈愿众生,也全无道兵的凶厉,只是无力的挣扎着。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那些人皆如局外人一般,看着这无尽的轮回。 他们一会儿是道兵,一会儿是众生。 然而正是因为这高高在上的看着,让他们都有着发自心底的明悟。 这些世轮回,这些世的因缘际会,每一个都不是我。 笮融看着脸色大变的庾献,呵呵冷笑一声,再次震动金莲。 金莲再次微微转动,降下一道法则。 ——涅盘寂静。 随着金莲的光芒照耀,那混乱的战场,又瞬间像是定格一样恢复了平静。 只是这一次的平静与之前并不相同。 无论是祈愿的众生,还是杀戮的道兵,都在同一时间失去了生命。 那高高立在空中的众人都一时错愕起来。 接着一种莫名意味涌上心头。 无论前一世,这一世,下一世。 无论是在恐惧中等待死亡,还是在麻木中无情杀戮。 似乎,都没有这一刻的寂静,更加安详。 无论是生、无论是老、无论是病、无论是死、无论是怨憎会、无论是爱别离、无论是五阴炽盛、无论是求不得。 这些生而有之的苦恼,面对涅盘而来的解脱。 终究释然。 随着诸般念头成空,身心自在,那些人一时欢喜起来。 一个个都跪在云端,面向那抱着美人,冷漠无情的佛陀虚影,诚心诚意的口中称颂道,“南无大自在欢喜佛。” 随着众生称颂,庾献的脸上露出极度的惊惧。 庾献身上再次涌出柔和的佛光,他身后那佛陀虚影也越发清晰起来。 一旦众生祝愿成真,庾献真的皈依佛门,那庾献的本我意识,将会被彻底杀死,成为众生祈愿的模样。 那时候的庾献,纵然结成佛果,和一个可供佛门利用的木雕泥胎又有何区别? 然而佛门这度化手段,庾献之前闻所未闻,手里的诸般本领也全然无法应对。 难道就这样等死吗?! 庾献心中正绝望,那佛陀虚影上陡然出现了变化。 原本被庾献虚影捧在怀中的美丽女子,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带着血丝,充满了癫狂与杀戮的意味。 庾献本就注视着那虚影,等待着慢性死亡,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变化。 他张口结舌的大叫道,“怎、怎么回事?!” 纵然明知道只是虚幻形象,但是被那目光扫到,庾献竟然就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庾献说着,赶紧去看左丘俊逸。 左丘俊逸这个始作俑者也有些目瞪口呆。 他之前为了防止庾献的意识被彻底灭杀,曾经用小说家的手段拼命的加强庾献的存在感。 为此搜肠刮肚之下,还把写给和尚们的那些黑庾献的小黄书也用上了。 可、怎么会有这般变化? 笮融也看到庾献的变化,他紧锁眉头,下意识的看向后面的营地。 很快,两道有些生涩别扭的汉话,以“他心通”的方式响在他心中。 ——“你大意了,他体内似乎潜藏着别的神力。” ——“那个神,被惊醒了。” 第536章 黄帝之女 如果说笮融的警惕来自于对未知事物的不安。 那庾献的恐惧则更加真切。 他真切的感受到那种强大的力量在他身体中苏醒,那疯狂而残暴的意志,就连来自众生的祈愿都无法动摇她分毫。 这种强大而澎湃的力量,绝非斑斓或者洛神这样衰落的神明所拥有的。 ——这是一个真正的神! 庾献体会着那熟悉的气息,心中一片冰凉。 这种恐惧,他曾经在大巫女巫颜身边近距离的感受过。 ——这股气息来源于黄帝之女! ——在逐鹿之战中讨伐蚩尤的女魃! 满心的茫然,在庾献心中,只变作惊雷般的四个字! 原来如此…… 能替换神力的,本来就应当是另一种神力! 庾献之前懵懂猜测,只以为是靠神秘木匣的木属性之力,替换了斑斓的神力,让他身上无穷无尽的一母之力重获新生。 却不想,竟是神秘木匣凭借着它的特性,为庾献从另一位神那里窃取来的力量。 想到这位神只的残暴,想到南川鬼王和大巫女巫颜兄妹的可悲下场,庾献后悔的想要吐血。 这特么真的是作了大死! 和这位神相比,以功德成就蚕神的斑斓,简直可以称得上神明的美德典范。 虽说斑斓为了重回人间多次利用了庾献,还欺骗了庾献的感情,让他在董白一事上摔了个跟头。 可仔细想想,这一路走来,斑斓实在给的太多。 甚至在西凉军营摊牌之后,斑斓还许诺只要庾献肯降服,愿意让他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庾献当初畏惧斑斓,急于将她驱离,完全是因为看到了巫颜兄妹的可悲遭遇,这才有了对神明敬而远之的想法。 谁曾想,庾献费尽心思的消灭这未知的隐患,竟然招惹来了真正的凶神。 这特么…… 就在庾献想通这一切的时候,笮融已经等不下去了。 眼看那佛陀虚影双手搂着的女子气息急剧攀升,笮融慌忙大叫道,“两位尊者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营地中那两个胡僧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从帐篷中走了出来。 这两个老僧高鼻深目,碧绿眼眸,身躯虽然只是中等,却有着山岳一般厚重的气势。 这二人,一个是原本的安息国太子安世高,一个是月支高僧支娄迦谶。 董卓焚烧洛阳而走,那白马寺也遭了火劫。 两个老胡僧见中原大乱,自顾不暇,于是相顾谈论,认为是佛门大兴之时。 于是两人东行,一直到了下邳国,寻到了笮融这个注定大兴佛门的野心勃勃之人。 按照原本的计划,等到笮融以替死去的下邳国王祈福的名义,大张旗鼓的取回九镜,就可以在下邳国重新立下浮屠塔,以九镜照耀四方,趁机成事。 不想眼看要进入洛阳,却遇到这么个难缠的对手。 两个老僧看了看庾献身上的佛陀虚影,俱都皱眉不语。 笮融见状怒骂道,“两个老糊涂,这般不知深浅!他是大汉国师,身上有许多气运,若能让他归位,自有无穷好处。” 两个胡僧心中暗怒。 只是见庾献那佛陀虚影中的女子,越发清晰,甚至有反客为主的趋势,当即也不敢拖延。 安世高上前一步,用略有些生涩的汉话大喝道,“也罢,大自在欢喜佛,且放开心思,老僧这就为你镇压那邪神。” 说着话,那老僧身上,一道法身带着祥云紫雾,冲天而起。 那法身立在半空,有十八只手臂,二十四个头颅。手中各握有诸般佛宝,有璎珞、伞盖、花罐、鱼肠、加持神杵、宝锉、金铃、金弓、银戟、幡旗、七宝妙树、六根清静竹等物。 这法身一出,霎时间仙乐齐鸣,异香缥缈,金花万朵,络绎不绝。 支娄迦谶怕安世高轻敌,随即跟上。 他用脚一跺,就有一个巨大的经幢,如同龙卷风一样,斜斜当空旋转。又有舍利子、巨大莲台、巨大旗幡、连绵至无尽处的念珠四下环绕。 支娄迦谶的法身只是寻常上下,站在那巨大的莲台之上,本该渺小,但在那些法宝的衬托下,反倒显出异样的威严。 笮融这等心思诡诈之人自然不会讲什么道义,趁着这两个胡僧放出法身,加紧用祈愿佛珠度化庾献。 庾献见到这般声势,那还顾得上正在苏醒的女魃,拔腿就要逃离此地。 只要逃到洛水之上,就能寻求青青子的接应,说不定就连他的好侄儿徐庶,也能帮上一把。 可惜庾献想法虽好,他的身体却被无数细小的祈愿光球侵蚀,根本不听使唤。 若不是他意志坚定,苦苦坚守,这会儿早已被灭杀本我意识,成为众生期望的那个佛陀。 庾献这会儿后悔无比。 当初杀了刘焉的两个儿子之后,就该先出城设法找到巴山鬼王,将巫颜答应的斩尸替身法学来。 这时候一剑斩去,岂不利索。 就在庾献胡思乱想之际,安世高已经抢先发难。 他的法身中的一双手,高高的举起加持神杵,重重的向女魃的虚像砸去。 或许是众生的祈愿初见成效,那大自在欢喜佛的虚影,竟然像是有了意识一样,伸手一档,想要护住怀中女子。 可惜那佛陀虚影尚不成型,被安世高的加持神杵打的手掌崩碎,半边身子化为虚无。 那加持神杵打碎了半个大自在欢喜佛,又带着破坏之威重重砸下,想要将他怀中的女魃的灵身打的粉碎。 谁料那威力巨大的神杵打在女魃脸上,竟然打的金光迸射,高高弹起。 “什么?” 安世高微微色变,正要应对,那邪神已经漠无表情的抬起脸来,接着一只手臂从欢喜佛的怀中挣脱出来,纤细修长的手指重重的抓在神杵上。 安世高手中一沉,那加持神杵几乎脱手,此时方觉骇然。 见安世高争夺不得,支娄迦谶急忙接应。 “师弟莫慌。” 他随手一指,那如同龙卷风一般斜斜横在空中的经幢,如同乌云一样慢慢开始压下。那巨大经幢充斥着所有人的视野,如山崩城摧的气势,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面对这佛门异宝,女魃那不断上涨的气息,陡然受到了压制。 庾献目光迅速一扫,立刻敏锐的观察到,她抓着加持神杵的手指,都隐隐有了破裂的痕迹。 “这下要糟!” 看着怀中女魃那面无表情的美丽面庞,庾献一时竟不知道该期望她好对付一些,还是难对付一些。 赤水之北埋葬的女魃,只是黄帝之女陨落的尸身。就算有些零散残暴的意识存留,就算可以依照本能驱使奴仆,但是战斗力和智力能有多少存留,绝对要打一个问号。 一旦女魃被镇压,单凭他自己和这两个胡僧对抗,恐怕转眼之间就会被灭杀意识,度化成佛。 安世高见支娄迦谶镇压住那邪神,大喜之下连忙用足力气,想要夺回加持神杵。 谁料就在此时,那漠无表情的美丽女子,忽然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僵硬笑容。 接着,她猛然张开口。 一道炽热的洪流轰然冲出,落在空中。 那如同龙卷风一般滚滚转动的巨大经幢,直接被打的倒翻回去。 支娄迦谶面色一变,急忙用巨大莲台护住自己,安世高也赶紧弃了加持神杵退向远方。 定睛一看,那落在空中的宝物如同一颗烧的乌黑的陨石。那陨石蕴含着极为炽烈的温度,镇在当空,燃烧的熊熊烈烈。远远望去,竟如同一颗黑色的太阳一样。 安世高心思一动,就要用七宝妙树去刷。 还未等他行动,就见那漠无表情的美丽女子再次张口,喷出数道炽热洪流! “轰!” “轰!” “轰轰!” …… 安世高和支娄迦谶脸色大变。 足足九颗黑色的太阳落在空中,将上下四方,烧成了黑色的烈火地狱! 第537章 笮融之谋 安世高见状不妙,身后法身一动,就用七宝妙树去刷。 这七宝妙树乃是用七种佛门之宝炼成,神威莫测,无宝不刷。 七宝妙树催动之下,果有一颗黑色太阳摇摇欲坠。 安世高大喜,就要一鼓作气将那些黑色太阳一一刷落。 谁料安世高的举动,立刻吸引了那凶神的注意。 她用手一指,那颗坠落的黑色太阳,竟以更快的速度向安世高砸来。 “不好!” 支娄迦谶连忙以大金刚手将安世高摄到身旁,那巨大的莲台迅速合拢,要护住两人。 那坠落的黑色太阳似乎认准了安世高,竟调转方向再次轰来。 与此同时,天空中另外几颗炙热的黑色太阳,也缓缓缓缓加速开始坠落,对准支娄迦谶的莲台砸来。 那陨星坠落的浩然声势,让支娄迦谶和安世高色变之下,都不敢托大。 安世高仍旧祭起七宝妙树,支娄迦谶则扯出一张青色旗幡,那青色旗幡展开立刻有白气悬空,金光万道,现出一粒舍利子来。 两人匆匆布置完毕,那个陨星就带着巨大的声势撞了上来。 那青色旗幡被打的白气翻滚,舍利子不知落往何处。 支娄迦谶顾不得心疼,又有三两颗陨石呼啸着重重砸了过来。 青色旗幡支撑片刻,上面的白气一时散尽。 这宝贝有灵,径自抽身而走,向冀州方向去了。 这青莲宝色旗一走,那莲台再无遮掩。 另外几颗陨石几乎是不分先后的砸到莲台之上。 莲台被砸的轰然一震,险些显出原形。 支娄迦谶和这朵金莲性命交修,当即也胸口沉闷,气血翻滚。 支娄迦谶正有退意,却听旁边的安世高大喜道,“师兄莫慌,那邪神不成了。” 支娄迦谶闻言,连忙睁眼看去。 就见那原本凶威赫赫的邪神,气息迅速的衰落,不但目中失去光泽,呆若泥偶,原本要挣脱出怀抱的身形,竟然重新被那大自在欢喜佛压制。 那掉落的九颗陨石瞬间瓦解,化为灼热的气息,四下消散。 支娄迦谶和安世高对望一眼,都有些迟疑。 眼前的情况虽然好转,却越发显得棘手了。 若是继续强行度化那小道士,再将她惹出来,该如何是好? 这两人沉默的看着庾献,顿时让庾献的压力更大了。 女魃中途退走,庾献并不意外。 这女魃只是黄帝之女的一具尸身,意识本就不太连贯。按照巫颜兄妹所说,应该是一直处在长期的沉眠之中,偶尔的刺激,才会让她短暂苏醒。 只是这样一来,就让庾献有些坐蜡了。 接下来就要被那些众生祈愿之力彻底洗脑,成为他们期待的那个佛了吧? 庾献充满了无力感,正不知该如何反抗,忽然他的手脚慢慢有了知觉。 嗯? 庾献轻轻的弯了弯手指。 接着目光向笮融看去。 就见笮融向他嘿嘿一笑,竟然收起了手中那串佛珠。 随着佛珠收回,无数祈愿的光球慢慢从庾献身上脱离,重新投入那佛珠之中。 庾献满心疑惑,却不敢耽误半刻。 他不等身体彻底复苏,等到胸腔略微和缓,就哼了一声,喷出一道白光。 这道白光之中,一个白银葫芦现出形来。 庾献看了左丘俊逸一眼,匆忙大叫道,“老家伙,靠你了!” 说着催动法诀,立刻被白银葫芦刷走。 左丘俊逸顿时瞪大了眼睛。 什么情况? 接着反应过来,对上了支娄迦谶和安世高虎视眈眈的目光。 额。 左丘俊逸略一思索,迅速的将那葫芦抓起,用包袱皮包了撒腿就跑。 支娄迦谶顾不得责怪笮融,连忙要先将那老家伙抓住。 谁料左丘俊逸将牙一咬,从袖中摸出一本小册子,飞快的翻开,大叫一声,“看我的大消失术。” 说着身形一晃,竟然如同一张纸片一样投入那书册之中,消失不见。 “怎会?” 安世高抢先一步将那书册攥在手中。 略一试探,没感受到任何法力的痕迹。 迅速一翻,从那映入眼帘的数行看来,竟是一本春书。 安世高眉头一皱,法力涌出,竟直接将那书震为粉末。 只是那书粉碎,投入书中那人,却杳无踪迹。 安世高心中生怒,不由向笮融大喝道,“你在搞什么鬼?费了那么大功夫,为何将他轻易放走。” 笮融听了哈哈一笑,一脸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不愧是未曾开化的胡僧,这般无谋,难怪这佛门定要由我大兴。” 支娄迦谶闻言,亦觉冒犯,脸色阴沉下来。 笮融也不理会,慢悠悠的以天足通的手段回到营地。 他来到一辆马车前,掀开车帘,露出里面的一尊木质佛像。 这佛像虽然木质不错,却只是粗糙胚子,就连形貌也半点都无。 笮融将手中那串佛珠,挂在那佛像手腕上。 三十三颗佛珠依次点亮,照耀了这狭小的空间,那木质佛像仿佛成了活物一般开始蠕动起来。 过了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大自在欢喜佛怀抱女子的模样。 笮融打量一番,满意的笑了笑。 支娄迦谶跟了上来,他看了一眼,皱眉说道,“你在打那个邪神的主意?” 笮融微微眯眼,“不错。” 这两个胡僧还有利用价值,笮融也不想和他们闹得太僵。 “若是强行度化庾献,只怕那邪神就算不被唤醒,也会强行遁走。到那时候,我等得到的不过一无用的大自在欢喜佛,除了能分走一些汉室气运,几无所获。” “但如今那邪神既然和庾献有些纠缠,也就露出了些许破绽。若是我等籍由这个破绽,将她的神性压制,由大自在欢喜佛主导一切,那我们再次出手,岂不是一举两得。” 支娄迦谶闻言醒悟,“原来如此。你是看那邪神最后时刻被大自在欢喜佛压制,所有才有了这般想法吧。” 若是依靠众生祈愿,固化了庾献和那邪神的关系,然后再度化此人,岂不是平白多了一个强大战力? 笮融看了支娄迦谶一眼,吩咐道,“这件事交给你了。” 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支娄迦谶看着笮融离去,一旁的安世高一脸怒色的说道,“这人对佛门也太不恭敬,将来必成后患。” 支娄迦谶闻言,淡淡说道,“他还是有用的。” 说完,支娄迦谶看了安世高一眼,“这件事便由安息国信众来做,如何?” 安世高本是安息国太子,修成果位之后,影响力更是不凡。 他随心一动,便下了佛旨,冥冥之中将面前这大自在欢喜佛的模样,遍示安息佛国信众。 不久,佛国之中有众生诚惶诚恐的询问传来。 “此为何人?还请尊者示下。” 安世高心念一动,答道,“此为大自在欢喜佛。” 佛国之中立刻有众生诵念。 接着,又有诚惶诚恐的询问传来。 “此又为何人?还请尊者示下。” 安世高嘴角一勾,淡淡道,“此为明妃,乃是侍奉大自在欢喜佛的天女。” 于是佛国之中,同声诵念。 第538章 筹划 庾献之所以大着胆子钻进功名葫芦,又大着胆子把料理后事的麻烦丢给左丘俊逸,原因有二。 第一个,庾献早就听斑斓提起过她和女魃的过往。 当初涿鹿之战时,斑斓因为擅长编制阴谋,成为黄帝部落的随行军师。谁料在和蚩尤决战时,斑斓却意外结茧,迎来了化蝶的契机。趁着黄帝部落指挥失当,蚩尤大发神威,打得黄帝部落和炎帝部落九战九败。 最后还是帝女魃最先发现端倪,她快速赶到中军幕府,一剑斩开了斑斓的蚕茧,强行将她唤醒。最终在帝女魃、风后、玄女、应龙等人的戮力死战之下,这才击败了蚩尤,奠定了炎黄文明的根基。 公义上,帝女魃做的当然无可挑剔,但是两人却因为此事互相生怨,结下私仇。 只不过,两人的处境各有不同。 帝女魃作为赢家和创下炎黄文明的功臣,在赤水之北的地宫中,完好的保存着她的尸身。斑斓则作为罪人,被流放去了过往的时光,最后肉身灵魂皆无,只剩下一段过往的回忆。 女魃的神力被神秘木匣偷来,替换掉了斑斓的神力,原本这件事还做的偷偷摸摸。 但是佛门的这一通乱搞,却惊醒了女魃的意识,让她注意到了这里,并短暂神降。 如此一来,面对这个惹不起的仇敌,就算蚕神斑斓有什么后手,刚才那短短时间,也肯定了断了个精光。 现在来看,这功名葫芦反倒重新成为最安全的地方。 第二个,左丘俊逸这老货实力如何,庾献没有很直观的概念。 但是野鸡道人有多难缠,庾献却是见过的。 左丘俊逸能从野鸡道人手中逃走,就足以说明他的不凡。 何况这老家伙贪财的很,有异宝“铜雀”的下落钓着他,不怕他会撒手不管。 再说,就算庾献的计划出现了偏差,情况也不会更糟糕了。 庾献想着,安心的四下看去。 这白银葫芦里面的威能几乎耗尽,到处都是干裂的大地,四处一片萧索,不复当初的模样。 庾献不知外面什么情况,索性琢磨起了帝女魃的事情。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话果然不假。 庾献莽莽撞撞的一波小操作,正应了那句话,前门驱狼,后门进虎。 “光靠自己,是摆不平了。” 庾献长叹一声,想了想,先断了向洛神求助的念头。 洛神虽然也属神明一类,但是她已经衰弱无比,如今就连长生久视的念头都放下,只想着以劫身入世,有爱有痛的再活一次。 帝女魃这么生猛,何必把她搅在里面。 剩下能帮上忙,又离得近的就是师叔青青子了。 这个鹤鸣道宫的武力担当,能不能威胁到帝女魃,庾献心中也没底。但如果她手中那把真的是戮仙剑,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不过,帝女魃的事情牵扯到大巫女巫颜,而巫颜又是鹤鸣道宫掌教张鲁的亲生母亲,地位超然。 若是轻易说出,还不知道鹤鸣道宫这边会作何反应。 冒冒然求助师门,未必是最佳选项。 庾献想了想,最终拿定主意。 如今他和巫颜兄妹同病相怜,又有共同的对手,倒不如先去和她商量商量。 至少那俩苦逼的家伙,不屈不挠的在帝女魃手下坚持了很久,应当有许多成功的经验。 至于说服青青子带他回川中,反倒不是什么难事。 这次鹤鸣道宫出动青青子这个大杀器,肯定不只是为了庾献。 庾献对他这点分量还是心知肚明的。 而且名义上,他所犯的还只是生活作风问题。 光凭孽徒孙貂蝉,能主动去襄阳帮自己把左丘俊逸找来,就足以说明庾献没那些胁迫威逼之举,搬山道人纯粹一派胡言。 若是他猜的不错的话,道家出动青青子,应该和儒家出动钟元常,是同一个目的。 ——应对外来宗教的大举入侵。 月氏国、安息国以及背后的贵霜帝国,不断的向汉朝派出僧人,这些僧人在漫长的时间中,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持开明态度的汉朝王侯、官员。 按照历史的进程,不久后,就会发生佛门崛起的两大标志性事件。 首先,是笮融会在下邳国修造浮屠寺,重建九镜塔,照耀四方。而且笮融还会修造金铜大佛,举办浴佛盛会,让佛门轰轰烈烈的展示在天下人面前。 其次,等到甘露五年的时候,佛门就打破了儒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教化,让第一个汉人跪在佛陀面前,割掉了自己的头发。 佛门自此开始,从一种奇特的学问,变的神圣。 青青子和钟元常之前面对这场教劫引而不发,便是因为这个缘故。 面对连绵不绝的宗教入侵,只是斩杀几个胡僧,并没有什么意义。 道门和儒门都需要认真的认识这个敌人。 庾献作为道家入劫之人,他的所见所识,对青青子来说无疑极为重要。 何况他还卷入争端,曾被笮融强行以祈愿之力度化,最终还弄出来一个“大自在欢喜佛”的佛果。 这些宝贵的第一手资料,足以让青青子改变主意。 想到这里庾献又多了一份指望。 “掌教张鲁可以神游万里,说不定懂些神道法门。这祈愿之力太过邪门,若是没办法克制,下次再见到笮融,万一那个家伙来一句和西方有缘,就把自己度走了,岂不是亏的很?” 庾献虱子多了不痒,只胡乱想着。 这时,忽然听到飘飘渺渺的呼喊之声,似乎是左丘俊逸的声音。 “莫非现在已经安全了?” 庾献也不纠结,催动法诀出了白银葫芦。 刚一露面,就见左丘老头正拿着那葫芦,一边呼喊一边在用力摇晃。 庾献看了好笑,正要招呼,左丘俊逸也发现了庾献的踪影。 左丘俊逸先是脸上一喜,接着捶胸顿足的大骂道,“庾小子,你可害苦老夫了。” 见庾献不在意的左顾右盼。 左丘俊逸怒上心头,大叫道,“你若没个说法,老夫这就和你拼了。” 说着撩起宽大袍袖,奋力在庾献身上敲打了几下。 第539章 步步紧逼 庾献拨开左丘俊逸,一脸纳闷的问道,“这是哪里?” 眼前的土地一片空旷,干巴巴的大地上,别说是什么景物,就连野花野草也无半棵。 天空是单调的蓝色,一颗太阳挂在空中,半点云丝都无。 远处孤零零的立着一座荒凉市镇。 只偶尔间,能看到点影影绰绰的百姓。 左丘俊逸懒得搭理庾献。 庾献倒有些猜测,有点意外的看着左丘老头,“法宝小洞天啊,够垃圾的。” 左丘俊逸听庾献前半句,本有些得意,随即就拉下脸来,狠狠的瞪了庾献一眼。 “胡说什么,这是老夫的书里!” 庾献一怔。 左丘老头的书里竟然还能自成空间?这不就和墨门二代弟子县子石手中那幅画一样吗? 只不过县子石那副丝绢中,封印了过去的一瞬,不仅万物活灵活现,可以因果演化,还藏了斑斓这个祸害。 左丘俊逸这里,就单调的让人发指了。 庾献诚心诚意的感叹了一句,“你这书,架构的可真俭朴啊。” 左丘老头脸色更不好了。 他不耐烦的说道,“废话,就这么本小册子,当然要分明主次,老夫倒是想好好架构,多余的字你掏钱啊?” 说完,左丘老头有些庆幸。 “算你小子走运,老夫最后把你写进来了,不然,这次咱们都跑不了了。” 庾献回想了一下,不觉愕然,“不会吧,就是那本小黄书?” 左丘俊逸哼哼了几声,还未回答,就见这空间似是受了什么重创一样,陡然缩小不少。 左丘俊逸脸色一慌,随后强行镇定下来。 庾献警惕的问道,“怎么回事?” 左丘俊逸没空搭理庾献,紧张的注视了一会儿四方,见没有太多的变化,这才略微松了口气,口中喃喃说道,“也不知道是那两个秃驴随手而为,还是被发现什么了。” 庾献左看右看,心中有些不安。 连忙追问道,“左丘老头,你这是搞的什么鬼?” “我搞的什么鬼?”左丘俊逸闻言大怒,“你可知道,你这次险些把老夫坑死!” 庾献顿时没脾气了。 他也觉得刚才让左丘俊逸顶锅的事情,确实有点不地道。 当即讪讪的说道,“这不是没事吗?” “没事?!”左丘俊逸冷笑着嗓音提了起来,“实话告诉你,咱们两个是死是活还两说呢。” “嗯?”庾献皱眉,“这怎么讲?” “这是书中世界。”左丘俊逸悻悻的答道,“若非老夫修成了小说家‘身临其境’的本领,也没法把你带进来。可是老夫那些书的本体还在外面,实不相瞒,就是这些天卖出去的那几本。若是这些书的本体,尽数被毁坏,咱们别说留个全尸了,就连魂魄都剩不下,想投胎都没机会。” 庾献听了,这才知道有多麻烦。 若是真的失落在书中世界,那不就和斑斓一样了?! 斑斓就是被流放到了过去的一瞬,成为了这世上的一个回忆。 如今她想要重新出现在世上,甚至还得费心费力的收集魂身、骨身和肉身,经历了千难万难。 斑斓这等大妖尚且如此艰难,若是这样的事情摊在庾献身上,那可就死的透透的了。 再说,那几本破书也不可能像功名葫芦那样保存许久。 庾献正想着,就见天边燃起火焰。 这片空间仿佛被火包裹着,硬生生的被烧掉了一块。 左丘俊逸又惊又怒,“不好,真被发现了。” 庾献也有点慌神,“怎么办?” …… 洛阳城外的那片乱营之中,一些和尚满脸肃穆的打着火把,将那些百姓的驻地围住。 火光照耀下,数只猛虎在包围圈外来回奔走,发出咆哮,震慑着想要偷偷离开的人。 百姓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惊胆颤的一个个排队接受高僧盘问。 那些被高僧盘问的百姓,有些顺利的离开,有些则被旁边的和尚带走,鸡飞狗跳的翻找着行李家当。 那个中年富户陈通,白日间得罪过那些和尚,心中有些忐忑。 轮到他时,就听上首坐着的一个老胡僧,以略带些怪异的汉话说道,“施主莫慌,贫僧师兄弟有件事向你打听。” 陈通小心翼翼的说道,“若是在下知道的,自然知无不言,只是不知是何事?” 安世高脸上僵硬的笑了笑,问道,“这几日,不知施主有没有从此人手中,买到过一本书。” 说着,安世高手一抖,展示了一副画像。 上面寥寥几笔,画着左丘俊逸的模样。 陈通看了一眼,连忙摇头,“在下没见过此人。” 一旁的支娄迦谶闻言,开口说道,“或许不是在此人手中得的,也未可知。师弟,你提醒他一下。” 安世高闻言,目光落在陈通身上。 回忆起震碎那书之前,看过的只言片语,口中说道,“那女子衣衫凌乱,双膝跪地,一双明眸,妩媚的偷眼看来……” 陈通听了此言,如遭雷击。 这是什么鬼? 见陈通瞪圆了双眼,目瞪口呆。 两个老僧对望了一眼,跳过几页又换了一段。 安世高开口道,“此时欲言又止,满脸红晕,偏不肯先求饶……” 安世高又说了一段,支娄迦谶微眯着眼睛看下陈通,轻轻摇了摇头。 安世高这才略带歉意的开口道,“惊扰施主了。” 说着,示意一旁的胖和尚送客。 陈通满脸愕然,完全不敢想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 这两位德高望重的佛门僧人,刚才竟然给自己念了两段春书。 这到底是干什么? 陈通见又有一人带了过来,不由放慢了脚步。 有心满足下好奇,可惜旁边的和尚催的紧,只能迈步向外行去。 抽空回头一看,见那人面红耳赤的正摇头否认。 那安世高追问甚急,支娄迦谶的一双眼紧紧盯着不放。 过一会儿,支娄迦谶点了点头,立刻有和尚如狼似虎的上前,将那人身上搜摸一番,拿出来一本小小的簿子。 安世高将那簿子拿在手中翻看了几眼,向支娄迦谶示意了下,随手丢入一旁的火堆之中。 等陈通走得远了,这会儿工夫,竟搜检出了三本之多。 安世高随手将那些册子都扔到火海之中,目光淡漠的看向下一人。 第540章 儒家的棋 庾献和左丘俊逸一脸紧张的注视着空间的变化,随时做着逃离这里的准备。 两人已经拿定了主意。 就算是出去后,落入那两个胡僧的埋伏之中,也比被流放在一个即将湮灭的故事中强。 好在,等到那空间快烧到那城池的时候,就开始缓慢起来。 之后的一天,竟然再无半丝变化。 左丘俊逸略一掐算,哈哈大笑起来。 庾献询问的看了过去。 左丘俊逸幸灾乐祸道,“这数量,和老夫卖给和尚那些对上了。” 又啧啧连声,“人性啊。” 庾献很快也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关键。 八成是那两个胡僧万万没想到,左丘俊逸的不良读物,竟然有一部分秘密藏在那些和尚们身上。 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东西。 那两个胡僧搜查的越紧迫,和尚们越是不敢轻易暴露出来。 如此一来,反倒给了庾献和左丘俊逸一线生机。 左丘俊逸目光看向那简单架构的市镇,口中道,“安心在这里躲几日吧,等他们没防备了,咱们再设法逃出去。” 庾献心中也颇笃定。 别的不说,青青子一定会设法找回自己的。再者,儒家虎视眈眈在一旁,也随时可能会对这些和尚出手。 过了两日,这书中的空间零星的被烧毁了一点。 两人心中雪亮。 这必然两个胡僧的戒备松懈了,所以才有和尚零星的开始销毁手中的藏书。 又等了些日子,左丘俊逸带的干粮消耗殆尽。 庾献有神秘木匣维持生机,短时间断绝饮食也没什么,左丘老头就有些扛不住了。 两人商量一番,趁着又有书册被偷偷烧毁的工夫,从书中逃了出去。 庾献一棒打翻了那个目瞪口呆的和尚。 回神一看。 此时正是夜间,这个和尚似乎是在营地边缘守夜。 远处有座城池,却不是洛阳的模样。 左丘老头手忙脚乱的扒翻了一番,从和尚包裹中找出了点食物狼吞虎咽起来。 庾献看了一眼烤火的火堆,捡起一根木柴,耐心的挑着那本烧了一半的小册子烧了个透,又将灰烬搅散。 左丘老头咬了两口硬邦邦的干粮,又用木棍插着在火上烧了烧,等烧的略软了,才烫的龇牙咧嘴的三两口吃下去。 庾献等他吃完,带着他向那城池逃去。 到了城下,先是用白银葫芦将左丘老头装了,接着催动一母之力,如同野兽一般迅猛有力的翻过城墙。 庾献借着月色,勉强寻到民居密集的地方。 接着他找了一口水井,探头看了看,将那白银葫芦扔了下去。 银色的毫光一闪,庾献也同时消失在井边。 只听“咚”的一声,白银葫芦击破水面,消失在幽暗的深井中。 …… 数日之后,深井中冒着咕噜噜的气泡。 庾献手握白银葫芦,猛然冒出头来。 他静静的望着井口的小小天空,仔细的听着动静,等到四下无人,这才撑着光滑的井壁爬出井来。 接着手中一翻,饿的有气无力的左丘俊逸就被丢了出来。 两人一出来,立刻按照约定好的计划行动。 左丘俊逸忙着使用小说家“道听途说”的本领,打听那些和尚的动向,庾献则溜入附近的宅第,去寻些果腹的东西。 这次他的运气不错,正好赶上有户人家在办喜事。 虽然还不到黄昏,但是已经有宾客陆续前来,主人家都在前面迎候。 后院里的仆役则热火朝天的开始准备晚上要用的酒食。 庾献悄悄的卷了一些酒菜收入葫芦。 想了想,回头看看整洁萧索的庭院,一口气呼出,那些在秋日里凋零大半的花木,都重新抽芽开花,妆点的院落里喜气洋洋。 等回去寻到左丘俊逸,却发现这老货满脸古怪。 见到庾献,当头就说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庾献出去偷东西的时候,隐约听人议论,这主人家姓任,是中牟的大户人家,言语间颇为推崇。 “中牟,怎么了?” “怎么了?”左丘俊逸脸色不是太好,“那些和尚竟然没人管,径自从洛阳白马寺下取了九镜,回转下邳去了。” 庾献算算时间,也过去了好几日。 想必那两个胡僧怕节外生枝,早早取了铜镜往回走了。 庾献从书中逃出,是在中牟城外。 这之后又过了好几天,若是按这个速度,怕是他们已经赶回下邳国了。 庾献脸色也有点难看,“怎么会,难道儒家没有动手?” 庾献瞬间觉得这波亏了。 都特么猥琐发育,就老子莽上去了,还差点小命送掉。 “儒家?”左丘俊逸感叹,“他们心黑啊,只是不知道这样一来,要平白死多少人。” “嗯?” 庾献听得稀里糊涂。 “怎么说?”庾献怔怔的问道。 左丘俊逸嘿嘿冷笑,“无非是郑伯克段的法子罢了。佛门如今口称慈悲,就是他钟繇也不好冒天下之大不韪,跑出来喊打喊杀。这些家伙没有董仲舒不计毁誉,罢黜百家的勇气,又不肯自毁名声,被天下人唾骂。于是就索性任其发展,把这脓疮,烂给天下人看。” 庾献听了默然。 当年郑庄公为了应对骄横的弟弟和偏心的母亲,故意一味的隐忍和纵容。等到他们的贪心和欲望,被举国不容的时候,才一举消灭了隐患。 如果郑庄公防患于未然,早早的惩戒弟弟,警告母亲,固然会免于一场骨肉相残。但是在天下人眼中,却只能看到郑庄公的苛刻和严酷,相反却对段叔充满同情。 这和如今的事情,是一个道理。 佛门要结众,要供养,自然只能从贫弱的百姓身上获取。而他们的理论核心,则是让百姓们舍弃家庭,放弃财产,逆来顺受,任由他们吸干最后一滴血。 儒家可以一时做恶人,却没法一直做恶人。 面对贵霜帝国和安息国的僧团不断入侵,儒家想要一劳永逸,就只能撕破佛门慈悲的嘴脸。 道门和儒家显然在这件事情上形成了默契,不然那几天也不会在洛河上浪费时间等待笮融这个启动教劫之人。 徐州啊。 只是不知儒家布下的烂摊子,该如何收场。 庾献想着历史上的时间线,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联想。 徐州……、下邳国的浴佛盛会……、丹阳人陶谦……、丹阳人笮融……、起事的下邳天子阙宣……、死因成谜的曹嵩……、来报血仇的曹孟德…… 还有,被杀的尸横遍野,堵塞了泗水的徐州百姓。 庾献的瞳孔微缩。 难道,这就是儒家所下的棋吗? 第541章 祸起河洛 庾献想着这斩尽杀绝的手段,微微皱眉,越发觉得有兵家的味道。 莫非推动此事的就是自己的好贤侄徐庶? 不是没有可能啊! 青青子把自己放出来,不也是任由自己胡乱操作,什么都不管了吗? 说不定儒家那边也给了徐庶很大的灵活性。 若是庾献的猜测成真,那么拦出曹老爹捅出那一刀,把曹孟德刺激的发狂,屠了半个徐州的,很可能就是这个街头传说徐元直! 庾献倒吸一口凉气。 嘶,此侄恐怖如斯。 也难怪历史上曹操抓了徐庶的老母后,这家伙立刻就跪了,痛哭流涕的跑去和刘备辞行。 绝逼是因为心虚吧。 庾献的态度不由端正了一些。 徐大佬虽然在郭巨佬面前是个弟弟,但是能在这个时代搅风搅雨的人物,都不是可以轻视的。 庾献从葫芦中取出酒菜,左丘俊逸眼前一亮,顿时顾不得许多。 两人翻上屋顶,找了个没人看到的地方,大快朵颐起来。 吃到一半,左丘俊逸想起一事,放下酒壶说道,“对了,有个事情和咱们有关。” “嗯?”庾献疑惑。 他和左丘老头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之后说不定就要各奔东西,有什么事情能说得上“咱们”? 左丘俊逸又喝了一口酒,舒畅的呼了一口气。 “你还记得帝女魃当时召唤了九颗陨石和那两个胡僧争斗的事情吗?” 庾献翻了白眼。 这不废话吗? 这才过去几天啊,事后能说的,我都给你说了。 左丘俊逸脸色严肃,“后来帝女魃的降临被中断,她的术法失控,那九颗陨石瓦解,化为灼热的气息四散了。” 庾献皱了皱眉,“然后呢?” 左丘俊逸说道,“我听人说,这些天在河洛之间,有几道热风肆虐,百姓牲畜触之必死,草木花树尽皆焦枯。而且这几道热风好像有灵性一般,在洛阳和虎牢关一带徘徊,如今那几百里土地已经成了干旱炼狱一般。” 左丘俊逸加重语气补充了一句,“死了很多人。” “所以呢?”庾献不淡定了。 这桩因果真要算的话,说不定还有自己的锅呢。 这特么。 左丘俊逸见庾献没领会,索性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眼珠一转试探道,“所以洛神北狩的计划,还能不能行?不会影响咱们去取铜雀吧?” 庾献听了愕然,瞪着左丘老头问道,“这、这和洛神有什么关系?” 左丘俊逸见庾献还搞不明白状况,冷笑一声,慢悠悠的问道,“这为什么和洛神没有关系?” 庾献在心中默默一想,脸色慢慢变了。 洛水之神或许对境内别的变故可以无视,但是偏偏镇压干旱,是她的神职范围。 而洛神的神力已经微弱至极,现在又是要转生的关头。 若是洛神以洛水对抗干旱,能不能赢两说,肯定没有余力再“鼓洛河之波,北临漳水。” 洛神本就接近陨落,如此一来,说不定连有爱有恨的活上一生,这个小小的愿望都实现不了。 庾献坐不住了,立刻站了起来,斩钉截铁道,“不行,我得去洛河看看。” 左丘俊逸后悔自己说的太早,忙不迭的从怀中摸出包袱皮,将那些吃剩的食物兜了起来。 “一起去,一起去。” 庾献嫌弃这老货有些拖累,却也不好立刻过河拆桥,只得用葫芦装了他,向北方奔去。 中牟向北数里就是汴水,汴水边上有个渡口,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官渡。 曹操就是在这里一举击败袁绍,成为中原霸主。 此时这隔绝南北的大河,水位已经落下数尺,河岸边露出了沉积许久的污垢淤泥。 位于下游的汴水尚且如此,可以想象洛河的处境如何。 庾献心头沉重,当即也不耽搁,转道向西,往洛阳方向迅速奔去。 等到人过了虎牢关,庾献立刻就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干燥灼热之意。 此时已经快要入冬,庾献身上的感觉却和盛夏差不多。 热烘烘的空气在身上舔舐,皮肤甚至有微微刺痛的焦灼感。 刚进入虎牢关便有这等威势,真要到洛阳城外大战的地方,恐怕那温度已经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了。 又行了数里,庾献心中忽有警觉,连忙向旁边一闪。 接着,就感到一股暖烘烘的热风从身旁擦过。 那原本汗湿的衣服,瞬间干透,身上也火辣辣的刺痛。 庾献心中一惊,顺着那热风的轨迹看去。 就见前方几棵早已枯黄的大树,凭空之间燃烧了起来。 那火焰极迅猛,温度极高。 几棵大树只燃了一小会儿,就像是彻底碳化了一般,慢慢崩溃,接着被风吹散。 庾献骇的不由浑身发毛。 这若是没有躲过,迎头撞上,岂不是转瞬之间五脏六腑就得沸腾起来? 庾献连忙把左丘俊逸从葫芦里倒了出来,把此事一说。 左丘俊逸同样满是震撼的看了看那烧剩的痕迹。 思索了好一会儿,才一脸忧虑的对庾献说道,“此事若不解决,只怕百姓们有的苦头吃了。不出一月,整个河洛平原都不会有几个活人剩下。” 庾献听了此话,心中真是把支娄迦谶和安世高这两个胡僧恨透了。 然而这会儿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他向左丘俊逸沉声问道,“事到如今,该怎么办才好。” 左丘俊逸叹了口气,竖起两根手指,“两个法子。一个是让帝女魃再次苏醒,将这神通收了。一个是引河灌溉四方,蒸腾河水,降下大雨,慢慢消磨掉这神通的力量。” 左丘俊逸说完,又提醒了一句。 “帝女魃是在黄帝之女的尸身中诞生的意志,我记得你给我提过,她已经陷入疯狂之中。如果苏醒,很可能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让你彻底落入她的操控。若是洛神出手的话……,后果你也知道。” 左丘俊逸说完,不见庾献回话,纳闷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打算的?” 庾献沉默良久,沉声说道。 “我要尽快为洛神移封。送她去漳水。” 庾献看了左丘老头一眼,“用‘朝宗于河,其流汤汤。神其北徙,浸彼苞稂。’那一篇。” 左丘俊逸闻言一惊,“你可要想清楚了。” 北狩和北徙产生的后果可完全不同。 庾献闷声说道,“想清楚了。河洛平原的旱灾,我来想办法。” 第542章 狗胆包天 左丘俊逸看了庾献一会儿,确定他是认真的,不由颇怀感触的摇头,“啧,年轻人。” 庾献像没听到一样,坚定的说道,“先去洛河。” 庾献执意如此,左丘俊逸自然也没意见。 只是行了数里,左丘俊逸忽然四下打量着,停住脚步。 “不对啊。” 庾献闻言向左丘俊逸看去。 左丘俊逸的皱眉在空气中嗅了嗅,又看了看那些露出衰败之意,却坚韧存活的荒草。 他心念一动,有了猜测。 庾献急着要赶路,见左丘俊逸只是沉吟,哪有闲心理会,索性甩开他,自己向洛河方向奔去。 左丘俊逸张嘴想要呼喊,又摇摇头,加紧追了上来。 这样行出里许,左丘俊逸额上微微冒汗,脚步就有些跟不上了。 若不是这一路诡异的热风时时出现,庾献需要随时留心躲闪,恐怕早就跑没影了。 “喂,我说!你去了可能也晚了!” 左丘俊逸终于忍不住喘着粗气在后面嚷了一句。 庾献听了身子一顿,回头怒道,“胡说什么?” 左丘俊逸喘着粗气停下来,双手扶着膝盖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翻了个白眼说不满道,“冲我发什么脾气?你是修行木属性道术的,感知比我更清楚。离着洛阳越近,这些草木的状况也越好一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只怕那洛水之神已经做了决断。” 庾献被说中了心事,不由破口大骂道,“放屁!” 又发足向西奔跑。 左丘俊逸有心回骂一句,却也不敢这时候去撩拨他。 当即只能追上去。 又行了数里,天空中慢慢有阴云翻滚。 这下就连庾献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呼风唤雨这样的手段,会大大消耗四方的水汽,对应的便是加重洛河的负担。 如今在这个时候,做出此事的,只能是洛神。 庾献情不自禁的停了下来,心头如同乱草一样,各种念头闪过。 这个女人疯了吗? 主动以洛河滋养这片土地,会让她仅剩的神力,快速消散! 庾献攥紧了拳头,有些不知所措。 这很可能洛神最后的机会了。 左丘俊逸气喘吁吁的从后面追了上来。 见庾献这般模样,以为他终于认清了现实。 在旁叹息道,“这洛神,让老夫也有些佩服了。想不到如此柔弱的一个神只,也有这样的担当。” 庾献几乎要失控,看着左丘俊逸咆哮道,“她怎么不和我商量!” 话音一落。 远处雷声阵阵,雨丝连绵而下。 那炙热的气息立刻被压制了少许。 一道热风忽然在不远处化形,变为一头炙热灿烂的金乌,向那阴云冲去。 那金乌在阴云之中上下翻飞,看的庾献暴怒不已。 不片刻功夫,空中雨收云散,露出了天上的骄阳。 好在不久,又有一小片阴云在远处形成,雨水丝丝而下,打湿了尽显衰败的田野。 庾献见那金乌没再追逐过去,勉强松了口气。 却更加失魂落魄,口中喃喃道,“她怎么不和我商量。” 说完,咬牙切齿,对自己也痛恨起来。 若不是莫名招惹了那两个胡僧,若是自己在洛神跟前,岂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左丘俊逸倒心绪平静,嘿然一声说道,“身上担当的责任,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吗?” 说完曼声道,“洛水清清,浸我苞稂。洛水澹澹,浸我苞萧。洛水汤汤,浸我苞蓍。芃芃黍苗,阴雨膏之。悯哉哀哉,生我百谷。维天之命,受天之祜。” 又对庾献道,“这是以前封拜洛神的文字。百姓们之所以歌舞称颂,祭拜顶礼,无非就是寄望于当最无助的时候,那些曾经取悦的神明,能给他们活下去的指望。就算老夫……,额。” 左丘俊逸说完,见庾献没有反应,看了过去。 “贤侄?” 却见庾献的目光慢慢汇聚,那失魂落魄的神情,从他脸上消失。 左丘俊逸挠挠头,不知这小妖道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 庾献回过神来,看了左丘俊逸一眼。 “左丘老头,你说的没错。该自己承担的责任,本不该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庾献说完,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扭曲狰狞起来。 他的目光看向那只随意飞舞的金乌,口中暴喝道。 “那就来吧!” 接着双手一攥,大吼道,“大自在欢喜佛!给我出来!” 随着庾献的大吼,一道佛陀虚影猛然从庾献身上显形。 那佛陀虚影怀抱一个美丽女子立在半空,只是本该无限欢喜的面容,此刻也有些狰狞。 就在这时。 已经身在下邳的笮融忽有所感。 他起身将下邳相府中供奉的一个佛龛掀开,里面露出了“大自在欢喜佛”的佛像。 这佛像手中的三十三颗佛珠似乎忽然被触动,散发出莹莹的光芒,照亮了那佛像狰狞的面容。 佛像周围那些安息国信徒的呢喃祈祷之声,也似乎找到了锚定的对象。不停的称颂起“大自在欢喜佛”以及“明妃”的名号。 笮融看着那佛珠上的光芒慢慢向佛像渗透,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将那佛龛遮住。 与此同时。 那佛陀虚影一现身,庾献便感觉到一阵心烦意乱。 无穷无尽的祈祷呢喃之声回荡在耳边,消散着庾献久远的一些潜意识记忆,慢慢充斥其间。 庾献强忍着燥乱,死死的盯着那佛陀虚影怀中的女子。 果然,片刻之后,那佛陀虚影怀中的女子猛然睁开了眼睛。 那凶厉残忍的气息只是稍稍流露,远处那翻飞的金乌就立刻被吸引住,欢快的向庾献飞来。 庾献向左丘俊逸大叫一声,“左丘老头,后会有期了!” 说着,将那佛陀虚影强行压下,人马如龙一开,发足向东方奔去。 很快又一道热风显形,也化为一头金乌。 这金乌嘎嘎叫着,追逐着那残留的凶戾气息一路远去。 左丘俊逸目瞪口呆的看着,一道道炙热灿烂的光芒,被吸引着四下汇聚过来,随后向东方追去。 不由失声说道,“这小妖道,简直狗胆包天啊!” 第543章 金乌 庾献向东奔跑了一阵,立刻察觉到不妙。 那原本被庾献压下的佛陀虚影,竟然自己显出形来。 很快庾献就发现了问题所在,那佛陀怀中的女子眼皮微动着,竟然想要再次睁开。 帝女魃的神力被神秘木匣窃取,替换掉了斑斓的力量。 而庾献使用这神力的方法,是从斑斓那里得来的“一母之力”。 这“一母之力”以强化自身为主,因此这神力几乎分散在庾献四肢百骸之中。 当笮融强行抽取庾献的力量,想要将他度化为佛时,不可避免的将少许女魃的神力也抽取出来,形成了这怀抱女子的双身佛。 谁料佛门的度化,激怒了帝女魃,让她短暂苏醒,这才引发了洛阳城外的那场大战。 庾献原本打算将这双身佛放出,吸引那些金乌的注意,随后将它们向东引向水源丰沛的地方。 不曾想,那些佛门愿力,竟然如同附骨之蛆一样,随影而来。 庾献对此有所预料,倒也不慌。 可是没想到的是,将佛陀虚影压下之后,那帝女魃的幻身虚影,竟然强行将这法身打开,想要睁开眼睛。 这说明女魃已经借着两次苏醒的机会,定位到了庾献所在的位置。 庾献想过最糟糕的情况。 原本他还担心,或许没来得及出虎牢关,就会被那些金乌纠缠上,化为飞灰。 可现在,恐怕连那时候都坚持不到。 一想到南川鬼王和巴山鬼王这一对倒霉兄弟的下场,庾献就不寒而栗。 与其对上那个疯狂而无可抵挡的邪神,庾献宁可在这热风中化为飞灰。 就在庾献心灰意冷之际。 那些正不断消磨庾献深层潜意识的佛门愿力,竟像是察觉到了新的目标一样,转向女魃的化身涌去。 庾献耳边的无数低声呢喃也同时消失不见。 接着又有新的祈愿之声响起。 ——“南无明妃天女菩萨。” ——“南无明妃天女……” ——“南无……” 大量的祈愿之力缠绕着帝女魃的化身,让她越发暴怒,戾气也越发强盛。 只是她苏醒的本就不彻底,纠缠了片刻之后,像是一个将醒之人被人唱了催眠曲一样,竟再次昏沉起来。 那蓬勃的戾气邪恶,如同断崖一样骤然滑落。 她美丽的双眼轻动之下,气息渐渐安稳,偎依在大自在欢喜佛的怀抱之中沉睡起来。 无数的祈愿之力蜂拥而上,想要趁机将她度化。 庾献全程目睹此事,心情也跟着大悲大喜,大起大落。 接着他猛然意识到了不对。 这些佛门愿力能帮着他压制女魃,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是这帝女魃的意志,何尝不是他抵御佛门邪术的一道坚固城墙? 一旦帝女魃的意志被趁机洗掉,那仅凭借庾献自身,拿什么和这无穷的众生愿力抗衡? 庾献和帝女魃的关系谈不上唇亡齿寒,但如今作为一根绳上的蚂蚱,这种危险的平衡,却是对庾献最有利的。 庾献理清楚这里面的逻辑,当即趁着那些愿力跑去纠缠女魃,强行将那佛门法身收了起来。 这大自在欢喜佛的法身虽然是佛门强行度化出来的,但这毕竟是庾献的一尊化身,用起来倒是如臂使指。 解决了帝女魃的反噬,庾献这才回过神来,重新面对眼前的险境。 九道炽热的气息,时而化作金乌,时而化作热风,飞快的向庾献靠近。 庾献拔足飞奔,不敢再浪费片刻功夫。 跑出去里许,庾献心有所感,连忙回头一望,就见刚才所站的地方已经化为一片火海。 热风和金乌在那火海中不停的穿梭着,想要寻觅什么。 那熊熊的火光,烧的空气和光线都有些扭曲。 庾献心如磐石,对这炼狱般的场景,早已没人任何动摇。 他毫不犹豫的继续向东奔走,时不时的按照计划释放法相,将那金乌热风吸引过来。 这一路庾献尽量挑选荒僻的所在,免得牵连到无辜百姓。 只是到了虎牢关,却避无可避。 这里是东西通行的要道。 在关城被庾献摧毁之后,当地的大批豪族虽然已经离开,但是仍有不少百姓无处可去。 庾献不敢耽搁,快速的通过了已经成了废墟的虎牢关。 没奔出多远,庾献便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似乎是受到了那些百姓气息的干扰,那些金乌竟然在虎牢关上徘徊不去,甚至有向下扑击的意思。 许多屋顶上干透的茅草,隐隐都开始冒出青烟。 “糟糕了!” 庾献额上见汗。 若是任由这金乌焚城,作为将它们引来的人,庾献可就罪过大了。 可是这个距离,再次释放女魃气息的话,只怕就没那么容易甩掉了。 庾献稍一犹豫,虎牢关内就传来乱糟糟的喧哗惊怖之声,随后四下火头疯起,滚滚浓烟冲天。 那些金乌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味一般,立刻被引动,一个个化为热风冲入城中,来回肆虐。 庾献不敢再耽误时间,咬了咬牙,立刻释放出了双身法相。 那些热风刚冲入虎牢关内,就感觉到帝女魃的气息,飞速的向庾献冲来。 这短短距离,庾献避无可避。 他心思一动,张口吐出那白银葫芦。 随后银色的毫光一刷,将那九道热风尽数刷入葫芦之中。 虽然眼前的危机解决了,但庾献心中有数,就凭这残破葫芦,估计是顶不了多久。 他当即息了将它们引去淮河的念头,就近向汴水冲去。 跑了没多久,功名葫芦中就传来轻微的爆裂之声。庾献心头一沉,当即用毫光一刷,也进入葫芦之中。 睁眼一看,只见这片荒凉的天地上空,又多了九个烈日,将整片空间烤的干涸焦枯如同炼狱一般。 几处原本就不稳定的空间,越发动荡的厉害。 庾献看的心疼不已,这宝贝帮自己度过了许多难关,眼下只怕就要毁在这里了。 庾献不敢再耽搁时间,又改为向北,去寻更近一些的黄河。 不知过了多久,庾献忽然感觉到手中的葫芦微烫。 庾献心头一紧。 这葫芦自成空间,里面的温度根本传达不出来,如今这般,只怕是里面的空间已经严重受损了。 庾献立刻一转念。 不过…… 这样一来,倒也不是坏事啊。 第544章 大泽 既然里面的热量,能传达到外面,那外面的自然也可以传达到里面。 若是用白银葫芦将那九条金乌困住,随后为这葫芦降低温度,岂不是比放在天地间慢慢消磨,要来的方便? 只要把这葫芦,往黄河里一丢,彻底熄灭那几道热风只是时间的问题。 庾献的思路一打开,心中欢喜下,立刻有了更好的选择。 他张开大口,吐出了贾诩当初炼他的铜炉。 看着手中铜炉,庾献颇为唏嘘。 这玩意儿自从落到自己手里,就没有派上个正经用场。 煮鱼熬汤那是寻常,之后被庾献当砖头一样去挡笮融的佛珠。被强行催动兵法灭杀祈愿之力时,还毁坏了许多阵纹。 除此之外,这里面的兵法杀机被笮融的金莲照耀,用“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盘寂静”三般法则,搞的几乎崩溃。 如今更是被自己丢出来,用来困那九道热风。 若是贾巨佬得知心爱的宝贝得了这般下场,只怕立刻就得赶来拼命。 可若不是这个级数的宝贝,又绝对扛不住九只金乌的灼烧! 庾献感慨了一会儿,捏个法诀,将那九道热风从功名葫芦中摄出,投入到了十绝铜炉之中。 热风一进入铜炉,立刻将那铜炉烧的火红透亮。 好在这铜炉果然不凡,再加上铜炉本身就是火炼之器,极为耐热,竟是稳稳的将那几道热风收束在内。 庾献仔细一看,竟又有发现。 那些原本被毁坏的十道阵法在这高温的灼烧之下,竟然隐隐有融合重炼的趋势。只是这过程时不时被残留的佛光打断,又有突如其来的三法掺杂其中,简直混乱的稀里糊涂。 铜炉、十面埋伏的杀阵、众生愿力、三法变幻,又以金乌之火灼烧…… 庾献都不敢确定后续会发生什么。 这铜炉不能隔绝内外,很快就开始烫手。 庾献来不及多想,他见离黄河不远,拼命的扛起铜炉向黄河奔去。 到了河岸边上,直接奋力一丢,将烧的通红的铜炉扔入湍急的河道之中。 铜炉扔到黄河之中,转眼就将那一小片地方煮的沸腾,冒出大量白烟。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短时间被流淌的河水带走了大量热量,又渐渐平静下来。 庾献松了口气,想要离开,又觉得不妥。 无论是从现实层面还是象征层面,黄河都有着独特的意义。 他把这祸患抛入黄河,虽然能解决眼前的麻烦,但很可能会造成更深远的影响。 “还是要设法带去汴河,这样就算出问题,也不至于完全无法控制。” 庾献犹豫许久,最后还是拿定主意。 又跳入黄河之中,费了不少工夫将那铜炉打捞出来。 等到上了河岸,庾献才察觉走错了方向,上到了黄河北岸。 庾献站在河岸上极目远眺,却意外的发现北方不远处还有一条大河。这条大河水流清澈平稳,入黄河的河道蜿蜿蜒蜒,似乎又淤积不通,汪了一片大水在侧。 这是哪里? 庾献愣了一会儿。 接着忽然反应过来。 这个规模,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济水? 在中国的历史上,有四条大河对中原的文明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这四条大河就是江、河、淮、济。 这四条大河,再加上泰山、嵩山、华山、衡山、恒山,在先秦时代并称为五岳四渎。 长江、黄河、淮河暂且不提,其中最为神秘的,就是这个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济水。 这济水的古怪之处,在于它既能纵入地下成为暗河,又能跃出地面,在大地上肆意流淌。 而且这济水在和黄河在荥阳附近有所交汇,交汇之处,这清清济水就像是有灵性一般,在黄河水道下穿过,又从黄河的另一侧冒出来。任是如何的黄沙浊水,都会清清澈澈,不沾染半点。 这济水三隐三现,百折入海,凭着清澈的水源和温和的水性繁育出了下游灿烂的文明。 庾献越看,越是觉得这可能就是济水。 按照时间来算的话,在三百年之后,济水才忽然失去那种灵性,先是上游慢慢坍塌壅塞,接着下游的河道又被泛滥爆发的黄河强行夺走。 只是这济水,这会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如果是济水的话…… 庾献有些为难起来,那也不好惹啊。 济水这般有灵性,八成也是有水神主持的。从历史来看,济水的这位水神至少撑到了公元五世纪的时候,才彻底衰亡。 这时候把铜炉抛入济水,只怕要狠狠得罪这位神明了。 庾献拿不定主意,手中已经滚烫难忍。 他只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先带着这铜炉向济水上游找找看,若是有水多的支流,那就再好不过了。 庾献顺着济水继续北上,那滚烫的铜炉在水中被庾献推着,倒也撑了下来。 辛苦跋涉了一番,庾献就见到前方河道一分,拐出去一道支流。 这支流纤细,却连着一片大泽。 此时刚刚入冬,积蓄的秋水仍旧颇为丰沛。大片的芦苇丛生,腐烂的根茎交叠,显示这里常年累月都有河流注入。 庾献见状大喜。 这不就是最理想的环境吗? 有巨量的流水为铜炉降温,同时还不牵扯什么坑爹的因果。 庾献激动起来,费力的将巨大铜炉推入那大泽之中。 这铜炉显形之后着实不轻,庾献花了不少的功夫才将它扔到了大泽深处。 庾献做完此事,心中放下一块大石。 在水中冲洗了一把,放眼望去。 就见那水泽中蒸腾出大量的水气,将芦苇丛遮的烟雾缭绕。虽然水分蒸发的极多,但是水面减少的速度却不算快。 庾献估计了下,随着那九道热风慢慢消磨,和附近河流的注入,后续应该不会酿成什么大的灾难。 再加上济水大神出现在这附近,以这位神只清澈温和的性格,定然不会让这九只金乌惹出天灾人祸。 如今自己要尽快去见洛神一面,然后回一趟鹤鸣山,寻找对付佛门邪术和帝女魃的方法。 庾献心忧洛神,不顾疲惫,转身就走。 刚上了道路,忽然又心生一念。 “这隐患总要解决才是,那十绝铜炉也是个宝贝,还要设法收回来。倒要打听下这是哪里,以后也好找寻。” 心中想着,庾献刻意留心了一番。 他的运气不错,走不多远,就寻到一个在附近打柴的樵夫。 听到庾献询问,那人笑道,“这里是乌巢泽,客人莫非迷了路?” 庾献记住这名字,连声道谢。 只是没出走多远,庾献就心中咯噔一下,彻底不淡定了。 ——乌巢泽?! 接着另一个词几乎同时出现在他脑海中。 ——官渡之战?! 第545章 左丘俊逸的破解之法 按照历史的进程,没过几年曹操就从袁绍麾下独立,随后迎来汉献帝,奉天子以令不臣。 袁绍大怒之下,对曹操展开总攻。 那时候袁绍已经尽有黄河以北的土地,天下九州,拥有四州。在综合实力上,可以称得上天下无敌。 不肯认输的曹操,在郭嘉的激励之下,同袁绍展开血战。 然而巨大的实力差距,让曹操一度面临粮草断绝、军心崩溃、后方造反、武将动摇等一系列麻烦。 就在曹操最艰难的时刻,备受他器重的关羽打听到刘备在袁绍那边混的风生水起,也很有眼色的趁夜跑了。 就这样一场几乎充满绝望的战争,在乌巢泽猛然爆发一场大火后,出现了惊天逆转! 在曹操的奇袭下,袁绍囤积在这里,足够十万大军吃的粮草被付之一炬! 袁绍军全线崩溃,文臣武将纷纷投降。 从此之后曹操称霸天下,这才有了英雄辈出的三国时代。 想到这里,庾献直接麻了。 ——乌巢泽,篆刻着十面埋伏之阵困着九只金乌的丹炉。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这特么…… 千万别和老子有关啊!! 贫道这小身板,哪扛得住这大因果。 庾献下意识就往回疯跑,想要把那铜炉挖出来。 只是刚跑几步,就怔在那里。 从庾献逃出贾巨佬魔掌夺得这个铜炉开始,到被搬山道人压到虎牢关下,再到以神秘木匣偷取了帝女魃的神力,再到青青子跑来兴师问罪,再到行至洛河结识了洛水女神,再到牵入教劫之中被两个胡僧强行度化,再到惹出帝女魃放出九只金乌,再到洛水女神蒸发河水对抗金乌,最后自己取了铜炉装了金乌,投入乌巢泽之中。 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天意如此,已经不是自己能够干预的了。 若是庾献不懂也就罢了,但既然明白这乌巢泽和决定天下命运的一战相关,庾献哪里还敢多事。 庾献思虑片刻。 “看来只能等到官渡之战的时候,再来这里守着了。” “到时候不破坏剧情也就罢了,一旦因为这铜炉捅了篓子,一定得及时设法弥补。” 庾献回程时,没了金乌在后,压力小了不少。 这一路走,一路看,尽是民间疾苦,哀嚎遍野。 自从洛阳被野鸡道人焚毁之后,随着朝廷变动,河洛平原也成了烫手的山芋,没人敢轻易接管。 若是正常情况下,只要西凉军和关东诸侯们形成默契,这片缓冲区里的百姓还有些好日子过。 可是这样一来,就给南匈奴钻了空子。 时不时就有南匈奴骑兵跨过黄河,从河东一代袭扰河洛平原。 百姓担惊受怕,又无心耕种,导致日子过得每况愈下。 就在这种情况下,又被热风引来大旱…… 庾献叹了口气,却也无可奈何。 他呼风唤雨的本领调用的本就是附近的水汽云雨,这时候再强行抽取,会让本就消耗极大的洛河更加难以承受。 何况洛神本身也在做这样的事情,多此一举,并无意义。 想到洛神,庾献心情又黯淡了几分。 正匆忙行着,远处正在张望的一人大喜道,“庾小子,哪里去!” 庾献抬眼一看,竟然是左丘俊逸这老货。 他赶到跟前,见后面没有金乌跟随,越发满意,“还真让你做成了此事。” 庾献正好要找他,顾不得寒暄,劈头问道,“这时候为洛神移封,还来不来得及?” 左丘俊逸无奈道,“洛神为了对抗旱灾,将洛水大量消耗。若不是你引走金乌,只怕不出半年就要干涸。洛水不丰,别说扬波北行了,说不定来年夏天,还要黄河倒灌,夺了洛水。” 庾献的心不由提了起来,“那该如何是好?” 在后世,同为四渎之一的济水就是这么没的! 区区洛水,在暴虐黄河面前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左丘俊逸说出这番话,显然已经有了主意。 他将食指和中指一竖,说道,“两个办法。” 食指一压,“黄河多年淤积,已经成了地上河,一旦决堤,就会四处肆虐,冲垮无数河流。所以第一个办法,那就是重修黄河堤坝,特别是加固流经洛阳的这一段。” 庾献默然。 此时天下四处战乱,民不聊生。别说洛阳现在无主,就算被人占领了,也不可能花费大量的物资重修河堤。 甚至明确一点说,经历了黄巾之乱后,当今的任何一个势力,都没有治理黄河的实力和资本了。 庾献看着左丘俊逸竖起的那根中指,“还有一个办法呢?” 左丘老头将中指一收,露出贼兮兮的笑容,“贤侄,你有没有听说过洛书?” “洛书?”庾献一怔。 《易传》有言,“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 河图和洛书可是天下有数的宝贝。 可以说,这是一切机关术数和卜筮推衍的起源。 左丘俊逸嘿嘿一笑,“黄河失去河图,所以不知约束,四处泛滥。洛水失了洛书,所以去了灵性,少了腾挪。这两件宝贝,一件明大势,一件通变化。若是能拿到洛书,投于洛水,那洛神离开洛水的束缚易如反掌,别说是去漳河了,就算成为济水正神之一,也不在话下。” 庾献听了不由狐疑的向左丘俊逸看去。 这老货可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 怎么会这么好心的帮自己想办法? 左丘俊逸人老成精,自然看得懂庾献的疑惑,当即厚着脸皮坦然说道,“先说好,一码归一码。洛书的事情单算,和铜雀不牵扯。” 好吧,果然是我认识的左丘老头。 庾献直截了当的问道,“报酬先不谈,这洛书在谁手里?” 左丘俊逸敢张这个嘴,应该是有点把握的。 谁料左丘俊逸干笑一声,目光游移,“这个嘛……” “你不会不知道吧?”庾献怒了,这特么消遣老子。 左丘老头轻咳一声,“也不是不知道,就是我不敢说。你若有心的话,回去找你们掌教打听打听。” “张鲁啊。”庾献诧异,这有什么不敢说的,张掌教当然会选择原谅啦。 左丘俊逸摇了摇头,讪讪的说道,“不是张鲁。那人脾气大,心性还差,我不太想惹。” 这就说的通了。 看来回蜀中的事情,已经势在必行了。 第546章 局势微妙 有这诸般牵绊在,既然要回蜀中,庾献也不打算在左丘俊逸这里浪费时间。 这些小说家野史逸闻,旁门左道知道的不少,但是语出浮夸,故作惊人,有多少可信度就不好讲了。 终究不如老实人张鲁可亲可信。 庾献拱拱手向左丘俊逸道,“那庾某就先告辞了,诸般恩惠,来日折现。” 这老家伙虽然有点用,但是赶路的时候,就有点拖后腿了。 蜀道又不好走,耐不得庾献心急。 左丘俊逸没想到庾献这么干脆,慌忙干笑道,“贤侄,要不你先开个价,我再还一个,咱们好说好商量嘛。” 呵呵。 庾献充耳不闻,转身就走。 不知是这左丘老头闲来无事,还是有许多念头吊着,这家伙竟然没皮没脸的又跟了上来。 腿脚也麻利了不少。 庾献也不管他,索性同向西行。 路过洛河的时候,见那水位已经下去三尺有余,浅水处的淤泥露出,干裂的如同龟壳一般。 庾献在洛河边宿了两夜,都未见洛神前来相会。 他又是担心又是无可奈何,只能把心情整理,踏上路途,去寻洛书。 进了潼关,就是关中之地。 庾献抢了贾巨佬的两件宝贝,又一个滑铲把这老阴逼的一条腿搞了个骨折,如今想要相逢一笑泯恩仇,那也只能在梦里想想。 进了潼关之后,庾献就低调的去了道袍,换了一身粗布衣衫。 因为战乱的缘故,来往的行商减少,消息也开始闭塞起来。 各处的兵马调动,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庾献这些日子在山野跋涉,对关中的局势早就两眼一抹黑了。好在有左丘俊逸,打听消息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日子,最轰动的一个消息,就是韩遂和马腾合谋偷袭关中,结果被董白亲自带领飞熊军打的溃败而逃。传言中西羌的神威无敌天将军,也无力回天。原本还有些小波澜的朝堂,在这件事后迅速平静。 庾献对此倒是丝毫不意外。 在原本的历史中,李傕和郭汜在四面皆敌的处境下,仍旧能回师击败西羌兵。如今董白彻底的整合了西凉兵的战斗力,又收服了关中兵马,自然更加轻而易举。 另外一个消息,就让庾献有点小意外了。 益州军竟然早早攻破了阳平关,进入汉中平原。 庾献记得自己离开蜀中的时候,刘焉正在内忧外患之中。前方有陈调、庞德拦路,后方有贾龙、任岐这些地方派叛乱。就算郭嘉说动张鲁,主动加派了人手,可也不该这么快腾出手来,集中攻打阳平关。 “想不到这刘焉倒有一套。”庾献感慨了一声。 “有一套?”一旁的左丘俊逸听了,阴阳怪气的说道,“那种缺德的手段,也不知道他怎么想出来的。” 庾献没想到左丘老头对刘焉的成见那么大,“哦?这是怎么说?” 左丘老头问道,“你知道刘焉这混蛋是怎么打破局面的吗?” 庾献无语,这让老子往哪儿猜。 总不能是找诸葛小渣氪金,充了个霸主套餐吧。 左丘俊逸见庾献懒得回答,也不卖关子。 “十月初的时候,刘焉的主力回师,与贾龙的兵马在广汉郡决战。双方厮杀多场,局面僵持不下。犍为太守任岐不断地袭扰刘焉侧翼,让刘焉稍稍退却。贾龙以为刘焉陷入颓势,纵兵开始追击。” “谁料,战线刚刚拉长,牦牛都尉就突然带兵出现,对贾龙的后方展开猛攻!” 庾献听到这里吃了一惊,心头涌起不妙的感觉。 “牦牛都尉?他怎么可以轻动?!” 牦牛都尉和青衣都尉是益州牧府最重要的两支武力。 可按照汉朝的制度,青衣主汉人,牦牛主蛮夷。 青衣羌作为熟蛮可以介入汉地的事务,牦牛羌作为生蛮,是绝对不允许进入汉地的。 这西南部最锋利的两把刀,一把是对内的,另一把是对外的! 或许对于汉地内部的人来说,牦牛都尉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两千石武官,但是对于汉蛮杂居的蜀中来说,却有着极为重大的意义。正是牦牛都尉的震慑,才让西南诸多部落的蛮夷,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牦牛都尉离开位置,转而把这把刀对准了内部,那会引发什么样的连锁反应。 庾献心生怒意,忍不住脱口道,“牦牛都尉狼路本就野心勃勃,这把刀插进汉地,想要再拔出来,还不知道要流多少血,这刘焉简直疯了!” 左丘俊逸虽说不太着调,却也有些书生情怀,跟着哀声叹气道,“现在妖巫张修正率兵围攻汉中,关中这边也提高了警惕,加强了防备。现在道路断绝,还不知道现在蜀地成了什么样子。” 庾献的脸色阴沉下来,目光闪了闪,冒出几个念头。 刘焉如此倒行逆施,自己总该做点什么。 …… 之后几日,庾献不再耽搁时间,一边积极的打听情报,一边筹备穿过封锁前往汉中的事情。 谁想只是几天的工夫,局面又风云变幻起来。 那些在前线戒备的关中兵马,竟然陆续又撤了回来。 仔细一问,原来是张修已经打下汉中城,只不过,这部兵马不但没有继续向关中进发的意思,反倒烧绝了栈道,彻底阻断了和关中方向的交通。 要知道,现在已经是初平三年,韩信当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时的古汉水已经毁于地震。张修烧毁栈道,就失去了对关中大规模用兵的可能。 这也意味着,刘焉的上洛之路,彻底成了泡影。 庾献立刻意识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老实人张掌教要反水了! 在郭嘉上次见过张鲁之后,鹤鸣道宫一系列反常的举动,都将露出真正的意图。 妖巫张修的出山,鹤鸣道宫从怠惰到积极的态度转变,以及张鲁和巫颜以及刘焉的复杂矛盾。 庾献瞬间拿定了主意。 不能等了。 郭奉孝何等妖孽的人物,他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必然有所图谋。 这要是去晚了,恐怕自己回去就得输的一败涂地。 第547章 张鲁亲临 这次回汉中,庾献依旧走的熟悉的子午谷。 烧绝栈道这种事情对庾献这等人物,自然算不上麻烦。 只不过行程艰难,倒是吃了不少苦头。 左丘俊逸开始还假模假样的跟着风餐露宿了一番,没几天就支撑不住了。 等到了烧绝栈道的地方,看到那湍急的涧水,当夜就留书一封,不知所踪了。 庾献也不在意。 他这次回蜀中,要面对的很可能是帝女魃这个无法抗衡的存在,左丘老头反正帮不上什么忙,万一挂了那就太可惜了。 庾献时而攀爬纵跳,时而逆水而上,或宿于石穴,或眠于松巅。 又过了十余日,终于到了子午谷的出口。 这里象征性的有一队郡兵把守,只不过防卫极为松懈,庾献连遮掩的兵法都没用,就轻松的进入汉中平原。 整个汉中郡总共有九县之地,分别为南郑县、成固县、西城县、褒中县、沔阳县、安阳县、钖县、上庸县、房陵县。 据《后汉书》记载,汉顺帝永和五年的时候,汉中郡就有户口五万七千余,人口二十六万余。 董卓焚烧洛阳的时候,被庾献鼓动迁往汉中的,又有十余万人。 这些人被之前的汉中太守苏固分别安置在各县,一下子就充实了各县人口。 若非刘焉攻打甚急,只要再给苏固三两年的时间,汉中各县就能额外开垦出大片的荒地,实力也会出现大幅飞跃。 出了子午道,西行不久,就是成固县。 庾献沿途打听,对汉中郡的形势已经大略有了概念。 妖巫张修夺下汉中之后,很快焚毁了几条通往关中的栈道。这让本就对这些道兵不放心的益州兵马,立刻警惕起来。 要知道刘焉这次起兵野心极大。 和猥琐发育想模仿汉文帝弯道超车的刘表不同,刘焉模仿的对象则是光武帝刘秀。 起兵之初,刘焉就给身边人透露出夺回洛阳,平定乱世的意图。 如今这些本该受益州牧府挟制的道兵,竟然直接烧断了刘焉的上洛之道,破灭了刘焉的全部希望。 这些栈道一断,张修手中掌握的道兵、夷兵立刻成了虎入穷巷,反身搏杀的形势。 察觉到不妙,跟随行军的扶禁、张翼、向存三将,纷纷趁夜带领益州本部兵马脱离大队,回头重新封锁了阳平关。 另有一支兵马,则在葭萌关四将的带领下,击溃了苏固的残部,占领了米仓山。 妖巫张修的兵马,除了副将朴胡,杜濩、袁约等人分派出去抢占各县,主力仍旧驻扎在定军山。 定军山的位置十分微妙,可以让阳平关的防御价值大大下降。 但是张任抢占米仓山的动作,又让定军山的兵马十分忌惮。米仓山不但威胁着定军山,还威胁着汉中平原最核心的南郑县。 在没撕破脸的情况下,益州牧府和鹤鸣道宫属下的势力,已经不动声色的互相完成了几次割喉操作。 除此之外,庾献还打听到张鲁已经亲自赶到了南郑,这让庾献越发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庾献赶到成固县,本想和鹤鸣道宫的人接上头,却又得知把守成固的将领受了教旨,已经带着少量弟子赶去南郑。 庾献索性也不休息,直接向南郑进发。 临近南郑的时候,庾献在官道上遇见一队仪仗,打听之后顿时大喜过望。 上前将人拦住,从马车上下来的却是祭酒道人阎圃。 庾献当初上鹤鸣山求见张鲁时,和这个臭棋篓子就相谈甚欢。 阎圃见了庾献脸上露出笑容,开口询问道,“掌教让青青子去寻你,怎么今日才回来?” 庾献闻言讷讷,不想那些丑事已经被张鲁知道。 不过看阎圃这态度,似乎情况也没青青子那么吓人。 阎圃四下看看,又奇道,“青青子大祭酒呢,没和你一起回来吗?对了,也不见白云子大祭酒?” 庾献听的糊涂,连忙道,“弟子牵扯到佛门教劫之中,和青青子师叔走散了。因为事情紧急,只能自己从子午谷赶回来。” 阎圃听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走的是子午谷啊。” 又解释道,“掌教等的急,又见你迟迟不归,所以让白云子大祭酒推算了一番。你身上似乎有镇压气运之物,白云子大祭酒推算不准,只知你不日就能回来。所以掌教让白云子大祭酒去褒中等候了,没想到你走的是子午道。” 听了阎圃这话,庾献心中怪异。 以张鲁那温吞的性子,怎会这般着急要见自己? 哪怕是搬山道人的检举再羞耻,也不至于八卦到让两个大祭酒去找自己的份上吧。 庾献心中纳闷,只是此事着实不堪,庾献也拉不下脸的详问。 于是转开话题问道,“看来倒是错过了……,道长这是从哪里回来?” 阎圃见庾献脸色怪异的打量那些仪仗,不由苦笑道,“贫道清点各县户籍刚回。想不到我一个山野之人,也有一日这般沐猴而冠。也不知道那郭嘉给掌教灌了什么迷魂汤,非要趟这乱世的浑水。” 庾献听见郭嘉的名字,立刻感受到压力扑面而来,整个人都有些不淡定了。 躲了关中的贾巨佬,还有蜀中的郭巨佬。 老子真是把这些大哥得罪的明明白白。 下意识的,庾献就追问道,“那郭嘉人呢?” 阎圃对郭嘉颇有微词,只淡淡说道,“他应该和张修一起,先一步赶往南郑了吧。” “那郭嘉从拜入小师君门下后,屡出奇谋,深得掌教信任。后来被掌教派去和妖巫张修分掌兵权。没想到的是,郭嘉不但没让张修生出芥蒂,反倒相处的甚是融洽。这次能顺利进入汉中平原,大半功劳都在此人身上。在年轻弟子当中,此人的威望倒一时无两。” 庾献听了既觉得理所当然,又越发不安起来。 葭萌关四将投降之后,陈调只有庞德可以依仗,手中兵将本就捉襟见肘。 以郭嘉这么高的配置,帮着打下汉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是这本该在天下周旋如龙的顶级大军师,在这小小一隅腾挪,到底是图个什么呢? 庾献揣着袖子,默默想了想。 ——和我应该没关系吧? 第548章 义士的谢幕 有阎圃的马车蹭,比在外面风餐露宿舒服了许多。 两人在车上闲聊着,又摇晃颠簸了半日,总算到了南郑县。 下了马车。 庾献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看着城门口不时进出的道童鬼卒,心中充满了踏实感。 这种安心,就是找到了组织的感觉吧…… 不多时,巡城祭酒过来,阎圃连忙上前见过。 顺带着,又提了提庾献的事情。 那中年道人不由多看了庾献两眼,等阎圃说完,才笑呵呵的对庾献说道,“你这些日子在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过得好生精彩。连我也有所耳闻。” 庾献听的一头雾水,“道长何出此言?” 说来惭愧。 从庾献被刘焉派去救他的儿子,到现在为止,总共出门不到一年时间,倒有大半年是被压在虎牢关下。 要说灰头土脸倒是有份,说什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着实离谱了。 若不是那巡城祭酒神情友善,庾献几乎要以为这是在出言讥讽。 阎圃见状,在旁笑着解释道,“各路诸侯的檄文已经传到汉中了,那些腐儒的言辞自然没人在意。教中众人反倒觉得,你能单枪匹马在外大出风头,很是为我道门添彩。” 庾献这才明白,原来是贾诩、孔融等辈骂自己的那些东西流传过来了。 儒家、道家阵营不同,庾献在儒家那边的负声望,在道家这边反倒可以加分。 不过儒道虽然不相为谋,但是朴素的价值观是相同的。 这种祸国殃民的骂名,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庾献连忙说道,“道长太高看庾某了。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些腐儒执政无能,荼毒百姓,却不思反省,把这脏水泼在庾某这个道士身上,心思可谓险恶。” 庾献这话立刻激起了阎圃和那中年道人的同仇敌忾之心。 两人都气愤填膺道,“不错,腐儒惯会生事。” 阎圃这才想起还未给庾献介绍,手指向上一扬,指着那中年道人对庾献说道,“这是本门掌教的弟弟,目前暂且充任巡城祭酒。” 庾献一听,连忙施礼,恭敬道,“原来是本门前辈。” 那中年道人哈哈大笑,“说什么前辈?我张卫不爱修道,本就没什么修行。正是因为心思静不下来,这才出来为家兄做点事情。说起来,巴山鬼王是我舅舅,他称你为小友。白骨夫人是我前辈,却和你有半师之缘。这又该怎么算?” 庾献听了也觉得这关系有些乱。 当即莞尔。 这张卫是守护汉中的强硬派,若不是运气不太好,说不定后来曹操攻打汉中的时候,就被他扛下来了。 张卫和两人又闲聊了两句,当即说道,“今日家兄召见各路人马,分派地方教务,你们却是来的晚了,我这便送你们去汉中太守府,免得耽搁。” 听完这话,庾献心中略觉古怪。 想不到这个时代的道家,出世入世,切换的竟这般自然。 看阎圃和张卫的反应,这些事显然已经不是一天了。 只是不知道张鲁是以鹤鸣道宫掌教的身份,还是汉中太守的身份来处理政务的。 不过,既然巡城祭酒和功曹祭酒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都出来了,说不定张鲁也有着某种政教一体的身份。 路上短短的交谈,庾献已经察觉出了张卫和阎圃的截然不同。 阎圃对他担任的世俗官职,有一种无奈在里面。 从他的话语里,也能或多或少感受到对张鲁的不认同。 庾献还记得当初连夜离开鹤鸣山时,曾向阎圃询问当夜月色如何。 阎圃笑而答道,“晴也是景,雨也是景,且行去。” 若非对鹤鸣道宫之主的尊重和容忍,以阎圃这样悠游的性子,又怎么能坐在摇晃颠簸的马车上,为世俗之务在路途上跋涉。 至于张卫,虽是中年道士打扮,却信心满满,言辞甚壮,已经准备着在汉中大展拳脚了。 庾献想着事情,眼见要到汉中太守府,又记起一事,向张卫询问道,“对了,原本的汉中太守苏固如今怎样了?” 张卫随口答道,“已经死了。张修包围南郑城之后,苏固翻墙而出,逃入赵嵩营中。赵嵩见苏固弃了郡城,大惊失色,只能和苏固一起逃亡。后来苏固让赵嵩去寻找藏身的隐蔽处,结果赵嵩还未回来,苏固又急不可耐的再次派亲兵出去侦查。苏固的亲兵很快就被张修麾下的夷兵抓住,没费多少工夫就招供了苏固藏身的地方。呵呵,想不到苏固一时雄杰,到头来,死的这么狼狈。” 庾献心中微叹,又询问道,“那赵嵩呢?” 庾献对赵嵩的印象也很深刻,这家伙修行了纵横家的手段,一手“朝秦暮楚”用的出神入化。 那刘焉作为修成了五色神光的强人,也被赵嵩玩弄于股掌之中。为此不但杀了两位支持他的益州本土派的官员,和甘宁这等猛将翻脸,还因为要强娶吴懿的妹妹,将亲生儿子刘瑁气的发病而亡。 “赵嵩啊。”张卫慢慢复述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后才缓缓说道,“赵嵩得知苏固的死讯之后,痛愤不已,仗剑直入张修营中,被乱刀砍的粉碎。” 庾献眼前晃过那个中年书生模样的男子,长长叹了口气。 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陈调呢?” 张卫又道,“陈调听说了苏固的死讯,带着残余的士兵舍弃险要,也来攻打张修。他大喊着讨不义,纵马提枪,义无反顾。” 张卫似乎亲历其事,感慨的说道,“那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像是要打一场大胜仗一样,向我们冲了过来。直到战死,他的眼睛都没有失去神采……” 阎圃显然也听过此事,颇怀怜悯的说道,“螳臂挡军。” 当初陈调凭借“唤醒义心”的法门,招募激励四方豪杰,只用很少的兵力就成了刘焉上洛路上难以逾越的障碍。 当时,整个益州上下提起陈调小儿的名字,无不气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谁想,此人最后死的如此轻易。 庾献默默听了,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乱世才刚刚开始。 大好男儿又谢幕了一个。 第549章 不愧是我 等到了汉中太守府,守门道童只是简单一问,就放了三人进去。 张卫是张鲁的亲弟弟,阎圃作为随侍道人,在鹤鸣道宫中本就是张鲁的心腹。 有这两人在,根本无人在意跟在一旁的庾献。 张卫沿着深深庭院,边走边介绍道,“如今鹤鸣道宫临世,自然要按照世俗的规矩来,不然上下政令不能畅通,最终吃亏的还是我们。好在这汉中太守府职能完备,只要稍加改动,就能轻易掌控地方事务。” 庾献打量着汉中太守府中等在正堂奏事的官吏,又看了看颇具气象的守备,点头说道,“本该如此。” 张卫也向那边看了一眼,说道,“看样子家兄还得忙一会儿,我带你们先去客舍慢慢等着吧。” 说完,张卫带他们前往侧厢,寻了一处房间,又吩咐童子前去通报。 庾献倒也罢了,阎圃巡视四方,本是作为张鲁的耳目。 回来之后,自然要第一时间求见。 不多会儿,童子过来回报。 说是掌教正在听张修回禀军情,一时抽不开身,让阎圃和庾献等稍后晚宴的时候,再一起去见吧。 庾献想了想,开口问道,“那不知郭嘉郭奉孝是否也在?” 郭巨佬原本用冯笑的化名投入鹤鸣山,后来庾献和他撕破脸后,果断向组织检举了。 郭嘉倒也光棍,直接向张鲁表明身份,而且不知怎么说动张鲁,竟还拜了张琪瑛为师,成为了鹤鸣道宫的真正嫡系。 那道童听了,忙答道,“郭祭酒也在。” 庾献听了有些意外,“郭嘉已经混成祭酒了吗?” 庾献是重玄子的嫡传弟子,辈分虽然不低,但是现在的编制也还是…… ——“道童”吧?! 卧槽。 庾献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虽然在外面混的风光,打交道的都是大佬、巨佬。 就连汉末三雄主之二的孙坚和刘备,都对自己客客气气的。曹操虽然没见过,但是他的女人对自己也是客客气气的嘛。 但是在这鹤鸣道宫里,自己还是和“清风”、“明月”之流,是一个级别的。 庾献正不淡定着。 那小道童满脸崇拜的说道,“郭祭酒心性通达,巫鬼修为一日千里。又奇谋百出,用兵如神,有今日之地位实属寻常。” 庾献对这答案也没啥意外。 以郭嘉这种满级大boss跑来刷汉中的小副本,那本来就是横趟。 按照历史来看,张鲁治理汉中用的是“师君”的名义,意味着“天师”加“君主”。 下面的组织建设,则鬼、道夹杂。 最低等的是鬼卒道童、之后是鬼吏道官,再往上就是鹤鸣道宫的中坚力量,祭酒一级。 祭酒之上,是掌握实权的名号祭酒。 比如张卫的巡城祭酒,阎圃的功曹祭酒,还有主政各地的奸令祭酒。 至于治头大祭酒,则因地位尊崇,只是如同太师太傅一样,作为尊号,并不实际任事。 这是因为名号祭酒中的第一人,叫做“都讲祭酒”,这个“都讲祭酒”的地位,历史上明确记载“位次师君。” 这位“都讲祭酒”的职责,也是纲领性的,那就是负责教习治下百姓读书写字,学习《老子》五千言。 对于一个宗教政权来说,地位和权力可想而知。 在历史,马超被曹操击败后前来投靠张鲁,张鲁甚是看重,就直接任命了马超做这个都讲祭酒。 马超刚一投靠,就当了这个神下第一人,一开始还有点小激动。 身为西凉神威天将军,不愧是我。 等到第二天,属官们热情的给他换上道袍芒鞋,把他领到一个类似乡村小学的地方,马超彻底懵逼了。 ——尼玛啊! …… 郭嘉如今虽然还不是称号祭酒,但能到这一步,已经足够让人仰视了。 庾献不爽之下,连忙打听自己粗大腿的消息,“那不知道我师父重玄子在不在城中?” 道童听到重玄子的名字,忙恭敬说道,“治头大祭酒在打下汉中郡后,就回鹤鸣山去了。鹤鸣山毕竟在益州牧府治下,若无德高望重之人镇守,怕是刘焉会生出别样心思。” 庾献微微皱眉。 若是重玄子不在,那有些事情就不好办了。 帝女魃的存在,牵扯到鬼姬巫颜和巴山鬼王,这两人可是张鲁和张卫的至亲。 不管是从什么角度来看,向重玄子求助,都比向张鲁求助要靠谱的多。 可佛门教劫之事牵涉甚广,庾献也总要向鹤鸣宫做出一份交代。 这就需要做一番取舍了。 庾献正沉吟着,张卫开口向阎圃说道,“我还有些俗务要过问,你们两个就在这里慢慢等吧。等晚宴时,再来和你们一叙。” 等张卫走了,阎圃这个臭棋篓子随手从窗前的条案上取过两盒棋子,笑道,“你我许久不见,正好印证下棋艺长进了多少。” 庾献半是为了打发时间,半是为了结交阎圃,索性不再多想,专心致志的和他对弈起来。 倏忽间,天色昏暗,夜幕垂临。 庾献和阎圃不约而同的停了棋,这才恍然发现已经不知不觉过了一下午的时间。 正好有道童相请,庾献便和阎圃起身,跟着那道童向汉中太守府的后园行去。 路上的时候,也遇到数个道人在小童的引领下,往那个方向而去。 庾献认识的不多,阎圃却有许多相熟的。 只是大家都是心性淡然,不拘世俗的之辈,彼此点头示意而已。 倒是远远见了一人,阎圃小声向庾献说道,“那个便是妖巫张修。” 庾献闻言顺着阎圃的示意望去。 就见一人古怪形貌,脸色深沉,似笑非笑的向这边望来。 庾献听说此人乃是赤豺成精,脸上模样,果然仿佛。 庾献知张修察觉,下意思的向阎圃看去。 阎圃淡然一笑,“不妨事。” 庾献立刻提高了对阎圃的评估。 张修这般风头正盛,阎圃还如此淡定,这腰杆和实力都不容小觑啊。 庾献目光一挪,立刻看到了张修旁边的郭嘉。 庾献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时,郭嘉还满脸落魄,心丧若死,这次再见,却满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郭嘉的能耐本就高深莫测,如今在鹤鸣道宫中,地位更是扶摇直上。 庾献这会儿面对这货,心中真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了。 就在庾献胡乱猜测,郭嘉会不会像小说里那样跑来装逼打脸时,郭奉孝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就仿佛看蝼蚁一样,毫不在意的目光扫过,从容目视前方。 往日那般恩怨,如今竟然表现的如此云淡风轻。 庾献见状,不由肃然起敬了。 不愧是郭巨佬。 这么些日子不见,他的逼格好像更高了。 第550章 针锋相对 此时的郭嘉,只是刚开始显露声名。 但是庾献却清楚,以这货的实力水准和历史定位,绝对是血条长到看不清的超级大boss。 身为一个穿越者,毫无节操的抱大腿才是基本操作。 说白了。 都怪当处太年轻。 庾献正后悔着,阎圃看了一眼说道,“你这个侄儿,也不是简单人物啊。” 庾献此时已经没什么底气了,他倒是真希望郭嘉能这么云淡风轻的放下,于是干笑道,“当初闹着玩的,当不得真。” 等进了厅堂,庾献扫视一眼,发现里面摆了许多席案。 看样子,今天参加晚宴的人还不少。 已经到了的人,庾献大多都不认识,有些道人打扮,有些则穿着太守府文武官员的常服。 张修已经在靠前的地方落座。 他身后跟着数个蛮夷首领,各个穿着绫罗绸缎,左顾右盼着,新鲜的不行。 郭嘉本来在角落单独坐了一席,被张修招呼着,索性又挪了座位。 已经到场的道人中,地位最高的是治头大祭酒赤金子。此老和重玄子关系不错,上次在益州大营中时,庾献也是见过的。 察觉到庾献的注视,赤金子目光望了过来。 庾献见状,便要向前去行礼。 赤金子笑了笑,抬手轻轻一压,示意庾献不必上前。 庾献远远的行了礼,就势在附近寻了位置坐下。 以庾献“道童”的资历级别,虽然作为重玄子的弟子,辈分不低,但常年不在山中,在这里如同小透明一般。 阎圃是张鲁的随侍道人,作为掌教心腹,张鲁要随时和他交流,因此他坐的位置仅在赤金子之后。 只过了盏茶时间,厅堂之中就陆续坐满。 有些人在小声的交流着什么。 庾献听了几句,才明白今晚的夜宴果然不简单。 白日间,张鲁已经密集的约见了现在占着汉中九县的蛮夷首领,有些原本的苏固手下官员也被找来,询问户口田亩的事情。 如今汉中九县只是匆匆占领,之后如何治理,如何交接,张鲁并没有明确的表态。特别是鹤鸣道宫刚和南边的益州牧府反目,北边西凉军的态度也不明朗,军事上的准备也要拿到桌面上。 原本众人以为还要混乱上一阵子,看今晚这个架势,恐怕一些事情,就要有个结果了。 庾献对此全无所谓。 爷现在都是几度被神只上过身的人了,着眼的都是拯救洛水女神以及贵霜帝国宗教东扩这样的大事。 境界不同。 庾献自己闷骚了一会儿,有道童进来点燃主座旁的线香,场中渐渐安静下来。 很快,头上简单的别了个玉簪的张鲁,便穿着宽大道袍,施施然坐了下来。 目光扫视一圈,在庾献这里顿了顿,眼神又多了些欣慰。 众人行礼之后,本就在关注张鲁的一举一动,见状都顺带着向庾献这边瞥来。 若只是一个两个倒也罢了,满堂尽皆如此,倒是显得刻意。 不过大家都是体面人,很快不动声色的恢复从容。 张鲁轻咳一声,看着众人慢慢说道,“或许很多人都有些疑惑。老道之前还严令封山渡劫,为何又仓促让道宫弟子下山,协助益州牧府攻打下汉中郡。” 众人心中纳闷。 不疑惑啊,不是你妈搞出的那些糟烂事儿吗? 张鲁是何等人物,对底下众人眼中瞬间闪现的纳闷、迟疑,心知肚明。 他胸口也有点闷。 好在到底是修道高人,主动引导话题,说道,“诸位以为,巴蜀之地的巫鬼之道如何?” 在张鲁的纵容下,鬼姬巫颜大肆在鹤鸣道宫扩大巫鬼一系的传承。 再加上掌教张鲁和他的宝贝女儿张琪瑛精通此道,一时间巫鬼力量急剧壮大,这也引发了鹤鸣道宫极大的争议。 众人不知张鲁为何此时提起此事,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就听治头大祭酒赤金子,语气激烈的开口说道,“巫鬼之道,起于蛮荒。残忍阴毒之处,不胜枚举,本就不登大雅之堂。当年大夏和殷商以此立国,也饱受其苦。其后周公重理秩序,天命惟有德者居之。天下人这才摆脱了对死人啃骨吮血的恶习。……” 庾献听着赤金子的话,不由想起了当初在洛邑鬼城时的那些事情。 挖出夔牛战鼓之前,他们就挖出了许多人头骨做成的酒盏,肋骨做成的乐器。 按照左丘俊逸所说,殷商最上等的祭品,就是商人的王。当年商朝开创基业的时候,曾经赶上七年大旱。商汤用尽了办法祭祀上天鬼神,都没有任何办法。最后商汤在桑林把自己作为祭品奉献给上天,这才感动了上天,下起了大雨。 次一等的,是四方的诸侯,或者他们的儿子们。当年周文王的儿子伯邑考就被商人剁成肉酱祭祀祖先,鬼候更是被剁成肉干分吃。这些都是足够分量的祭品。为了奖励周王的忠诚,当时的纣王,还把伯邑考的肉分给了姬昌一些。 那么再次一等的呢? 只能是最弱小最无辜的百姓,以及他们的孩子们。 那些平等站立在世间的人们。 有多少……是被同类吃掉的? 庾献想着,心意越发偏向赤金子。 尽管巫鬼时代曾是华夏文明的一部分,尽管巫师之中也出了白骨夫人这样追求本质纯粹的女巫,但是作为一种荒蛮落后的文化,必然也必须要被时代淘汰! 赤金子的语言激烈,顿时让坐在上首的妖巫张修,以及他身后的蛮夷首领脸色难看起来。 张修本就是被许多部落祭祀的妖神,那些蛮夷首领也有各自信仰的原始生灵。那些信仰的原始生灵,大多都残暴强大,野蛮有力。使用活人祭祀,只是寻常。 而偏偏,这些人掌握着汉中九县中的大部分地盘和军队。 张鲁此时挑起这个话题,若是处理的不好,很容易就会造成巨大的动荡。 有些察觉的人,也像庾献一样,目光时不时落在那些道人和妖蛮首领脸上。 治头大祭酒赤金子慷慨激昂的说着,矛头也毫不客气额对准了张鲁,“我鹤鸣道宫立身之本,乃是教主老子的五千言道德经。初代掌教伐山破庙,次代掌教修身养性,并无今日这般倒行逆施之举……” 赤金子正说着,忽然旁边的张修竟不理会,直接阴恻恻的开口,“世间最朴素的法则和大道,就是弱肉强食而已。” “强者生,弱者死,强者更强。” “道德,不过是你心中的柔弱。不斩掉这柔弱,就会成为这柔弱的祭品。斩掉这柔弱,寻找本我,托名为神,磐石不移。” 两人的声音交叠在这厅堂,针锋相对之意,毫不掩饰。 第551章 改天换地,只为活着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xs7)地上道国 小说旗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552章 伐山破庙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xs7)地上道国 小说旗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553章 原来小说里都是真的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xs7)地上道国 小说旗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554章 我打仔呢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xs7)地上道国 小说旗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555章 洛书所在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xs7)地上道国 小说旗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556章 如虎添翼 庾献打听了洛书的所在,当即也不再麻烦张鲁。 如今帝女魃和佛门镇压之力相持不下,如果不能一起解决掉问题,贸然破坏这平衡,并不是聪明的事情。 张鲁牵扯自身利益,未必肯尽心,倒不如赶紧解决此间事,抽空去找重玄子老道帮忙。 等庾献回去,酒宴也散的差不多了。 当前的形势微妙,任谁也没那心情多沾杯。 倒是郭嘉仍旧等在那里,一个人自斟自饮。 见庾献回来,郭嘉也不抬头,慢悠悠自顾自说道,“你的那些属官我都先替你打发了,明日再见吧。” 庾献看见这货一阵头大。 这会儿麻烦已经够多了,这祸害可千万别生事啊。 庾献坐回席上,想了想,问道,“奉孝有何见教?” 郭嘉看了庾献一眼,脸上面无表情,“来听听国师打算如何应对那些……,所谓的小事。” “小事”两字咬的清楚,又像是咬牙切齿一般。 郭嘉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面无表情的看着庾献。 “我也不怕告诉你,若是你今天说服不了我,那你就别想活着出这个房间了。郭奉孝为了脱劫,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庾献看看郭嘉那副吊吊的模样,心中竟莫名有种亲切感,“嗯。奉孝,我还是喜欢你这样桀骜不驯的样子。” “???” 听了庾献这话,郭嘉的情绪都不连贯了。 “呵呵。”郭嘉想了半天,冷笑了一声。 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么。 庾献不知道郭嘉内心到底是什么思想建设,试探着问道,“当初一时轻佻随心,修了鬼道,如今是不是很后悔?” 郭嘉看着庾献,一点也没遮掩自己的狼狈,十分诚恳的说道,“我他妈想死的心都有了。” 学了一身绝世才华,却仅仅因为年轻时的一次轻佻无形,就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自己往深渊里掉,用半生来挣扎。 ——努力着很难,错起来就那么轻易。 说完,郭嘉又觉得不对。 质问道,“你早知道?” 接着,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怎么能知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家伙也是契约了役鬼的。” 庾献哈哈一笑,掐动咒诀,旋即一个阴森森的鬼影从庾献泥丸宫中冲出。 阿谀中年一现身,立刻恭敬拜倒,赞美着庾献开府治事,独掌一地的威仪。 谀词之中隐含劝谏,让庾献不输先贤,勤政爱民。 郭嘉看了那阿谀中年一眼,越发困惑的看着庾献。 这家伙之前早就是鹤鸣道宫的人,由道修鬼,同样是逆天而行,同样属于未脱劫之人,可这货怎么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看着,就让人有些不爽。 庾献不停歇,又从泥丸宫中唤出一位。 这次是个年轻武将,一落地就口若悬河,纸上谈兵,为庾献增益着杀伐之力,启迪着战争灵感。 大自在欢喜佛事件,至少从侧面证明了,斑斓的后手已经逃逸一空。不然的话,那被强行度化的欢喜佛就该是左拥右抱,两位邪神并存。 所以庾献现在使用起役鬼来,已经再无后患。 庾献面对郭嘉自然不可能底牌尽出,召唤了两个役鬼就停了下来,对郭嘉说道。 “你见识广博,仔细看看我的役鬼,和你的有什么区别。” 郭嘉皱了皱眉,手在面前一拂,“知己知彼”的兵法发动,双眼立刻莹莹有光,有着看透虚实的力量。 郭嘉的目光往那“阿谀中年”身上一落,那“阿谀中年”立刻像是被泼上水的水墨画一般,容貌模糊起来。 接着整张脸慢慢垮掉,粘滞的墨汁缓缓的从脸上流下,整个人像是烧化的蜡烛一样变成了一滩浓墨。 郭嘉怔怔的看着那滩墨汁,脑海中猛然想起从杂书中看到的一种精怪,不由脸色一呆。 “墨、墨麒麟?!” 庾献不答,再次完成了召唤。 这次运气极好,直接召唤出了那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一出现,就猛地扑在地上那滩墨汁里。 接着墨汁倒流,仿佛时间回档一样,将那滩墨变为一个年纪轻轻,意气风发的文官。 庾献给阿谀中年读完档,随手一挥,将召唤的役鬼都挥散。 这时,他才似笑非笑的看着郭嘉,慢条斯理道,“如何?” 郭嘉看着庾献立刻咬牙切齿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两个人一起倒霉,心中多少还宽慰些,可是猛然知道别人根本没事,倒霉的只有自己,那种心理落差,给人的绝对是双倍的沉重打击。 庾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郭嘉,指头漫无目的的在桌案上轻敲着。 再次似笑非笑激怒道。 “从我得知你契约了役鬼,我就在笑。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会赢到最后的。你无论怎么挣扎,哪怕一刀把我砍了,我们也只是打个平手。我要怎么输?” “我看着你绞尽脑汁的动着你的小聪明,看着你自以为是的掌控局面……” 郭嘉的呼吸慢慢粗重。 庾献的声音也放慢了,越发慢条斯理,也越发的恶毒,“看着你,慢慢等着你……,等着你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暴毙!” 郭嘉双目赤红,猛然咆哮一声,“你找死!” 接着身子一涌,原地化为一个虎头人身的强壮怪物。 他一脚将面前桌案向庾献踢去。 庾献毫不犹豫的一拳砸出,将那桌案打得粉碎,接着身上猛然跃出一个怀抱女子的佛陀法身。 庾献刻意的降低对帝女魃的压制,那邪神立刻眼皮蠕动,想要睁开眼睛。 一旦这邪神降世,庾献固然会死于非命,但是郭嘉也绝无生存的希望,甚至整个汉中郡都可能像河洛平原那样成为焦土。 郭嘉能看透虚实的莹莹双目,放佛看到了一轮烈日一般,刺得眼泪直流。 他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庾献。 庾献稍微放开心思,让那些来自安息国的密密麻麻的祈愿之声侵入耳中。 大自在欢喜佛立刻声势大涨,双手紧搂,再次将邪神镇压。 庾献这才看着郭嘉,手指轻敲了下席案,口中平静说道,“今天之所以对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我也有了对你掀翻席案的资格。” 郭嘉有斩将台,庾献如今也有邪神能放。反正只要出来,都是同归于尽的结局,这样的威慑正好对等。 庾献的目光落回桌上,笑道,“我能掀翻席案,但可惜的这桌酒菜。” 郭嘉目光微动,分辨着庾献要表达的态度。 谁料,就在这时。 庾献猛然用手一挥,“哗啦啦”将那些酒菜都扫到地上。 郭嘉脸色难看起来。 庾献目光注视着郭嘉,“其实我也不太在乎。” 以郭嘉之智,当然能明白庾献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桌案代表着汉中的局面。 桌上的酒菜,代表着张鲁和郭嘉建设地上道国的期望。 庾献会为之可惜,也当然可以不在乎。 因为他既没有觊觎这份功果,也没有要脱劫的压力。 但是,郭嘉不能啊! 郭嘉目光闪动,看着庾献,忍不住咬牙道,“你想怎样?” 庾献直视郭嘉,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国师祭酒,军师祭酒,得有一个说了算的。我赢你不止一次,我想说了算。” 庾献要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汉中问题,然后腾出手去取洛书,最先要解决的,就是郭嘉的态度。 把郭嘉绑上战车,庾献将如虎添翼。 第557章 这多不好啊 郭嘉听了,愤怒之下,几乎要将拳头捏碎。 他有心直接将这货斩杀当场,可双方交手过不止一次,以这妖道的滑不留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何况,庾献有一点说的没错。 他如今真的有了掀翻席案的本钱。 而且以这妖道的肆无忌惮, 逼迫的狠了,说不定真来个鱼死网破。 郭嘉目光微动,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平心静气起来。 “那国师祭酒不妨告诉我,接下来郭奉孝该怎么做?” 庾献嘴角一勾, 并不意外。 兵法家退避三舍,只是寻常事尔。为了能赢到最后, 忍辱负重都不算什么。 何况, 眼下郭嘉要对抗的敌人并不是自己,而是那难逃的劫数。 庾献也不逼迫过甚,从容吩咐道。 “明日我会在汉中郡守府正式开府,到时候你自然能见到我的手段。” 郭嘉闻言,眉头微皱,注视着庾献。 庾献见状,知道得给这个新盟友一点信心。 他想了想,开口问道,“不知道奉孝认不认得西凉贾诩?” “贾文和?”郭嘉有些意外从庾献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接着信口说道,“贾文和智略深长,胸中有百万雄兵,我在书院多有耳闻,只是不曾见过。” 庾献想想贾诩那百万雄兵,确实凶猛。 只不过,现在可能只剩八十万了。 “贾老头的确有些门道, 可惜他招惹了我。”庾献故作淡定的说道,“你知道他招惹我的后果是什么吗?” 郭嘉心知庾献这时候提起此事, 八成是有什么说法。 他见不得庾献小人得志的模样,便要嘲讽两句。 只是还未想好什么有力的说辞,就听庾献慢悠悠的说道,“这老东西上次得罪了我,直接被我打断了腿。” 郭嘉不由瞪大了眼,色变道,“当真?” 答案不问可知。 郭嘉这会儿双目幽幽, 洞察真伪的兵法还没关呢。 当然,他获知的真相只是“部分真相”。 庾献当然不会告诉郭嘉, 他被贾巨佬追的像狗一样乱窜的事情。 可是这“部分真相”就着实有些吓人了。 郭嘉认识庾献极早,之前虽然吃过不少亏,可那都是一时大意着了庾献的道。 真论本领, 郭嘉根本没把这个妖道放在眼中。 固有印象之下,这次相遇,郭嘉也难免对庾献有些轻视。 可打断贾诩的腿是什么鬼? 郭嘉重新打量了庾献一番, 难解心中疑惑。 他面无表情的起身,“好,那郭奉孝明日再来领教国师祭酒的威风。” 见郭嘉起身离开,庾献总算松了口气。 作为鹤鸣道宫摆在台面上的明子,庾献一旦正式昭示汉中,那就相当于在这乱世插旗了。 他将登上历史的舞台,成为分割天下的诸侯之一。 那样的话,庾献以后游走各大势力,肯定备受掣肘。 可无论是去荆州找黄月英的母亲求洛书,还是回中原为洛神移封,再者去河北将洛神的劫身甄宓娶回来,都少不得要出去打交道。 另外,笮融的佛国在徐州,庾献既然在青青子的命令下卷入教劫,恐怕也得去做了结。 庾献思索半晌。 与其做盘在汉中的蛟龙,倒不如趁着风云汇聚,出去搅弄一番。 他必须以极快的速度平定汉中的变乱,然后彻底封闭四境,趁着各大势力还没注意这边鄙之地,迅速去解决那几个麻烦。 这样一来,郭嘉的配合就极为重要。 庾献唤来道童,打听了几句,又吩咐他们为自己寻了宿处。 熬到夜深,当即停下修炼,躺回榻上。 刚一闭眼,庾献又翻身起来,张开大口呼出浓浓烟雾。 这烟雾很快从门窗溢出,混在夜色中,笼盖了整个汉中郡守府。 庾献的身影也从房中消失,不知躲去了哪个角落。 又过了许久。 太守府宴客的花厅中,一张席子翻动,露出了压在下面的小小草人。 那草人掀开席子坐了起来,脑袋扭动,四下张望。 等发现整个汉中郡守府,已经被烟雾笼罩,那正在肉质化的草人脸上呆了呆。接着,神色挣扎了半天,那草人终于决定放弃冒险,轻盈的翻上了窗台。 从窗台跳下时,草人已经散为一堆碎叶草梗,消失在园圃之中。 不远的一处宅邸中,郭嘉慢慢睁开眼睛。 他的脸颊也慢慢由枯草编成,重新变回了原本的刻薄模样。 “麻烦,这妖道还是那么小心。” “看来只能明天见机行事了。” “能让我郭奉孝讨不到便宜,这庾献也算个人物了。” 郭嘉自负的想着,随即收起脸上的傲然,上床休息。 夜色越来越深。 庾献按照道童的指点,蹑手蹑脚的寻到了郭嘉的住处。 他有上次被郭嘉埋伏的经历,这次格外小心。 若不是仗着今日刚来,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庾献都未必敢来试探。 庾献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咬咬牙,大着胆子唤出左先锋,又捏碎了郭嘉的血珠,以灵秘之法,伪装气息。 随后,催动周公入梦术。 左先锋鬼气森森的附身而上,庾献的灵体摇摇摆摆,向郭嘉借住的馆驿行去。 庾献不敢注视睡着的郭嘉,熟门熟路的走向他梦中。 进入郭嘉梦里,果然见正中斩将台上,郭嘉虎头人身的灵体正在上面坐镇。 底下的士兵来回厮杀,源源不断的为他提供杀伐之力。 庾献一进来,就被那些士兵们的操练吸引。 那些士兵演练的仍旧是夜袭的兵法,不同的夜袭手段在各个场景突然出现,接着防守方开始使用不同的兵法应对。 庾献目之所及,这片梦中的荒原至少开辟了数十个战场。 多种多样的夜袭之术,频繁的出现在城池、郊野、河流、巷陌等处,防守方应对的兵法,更是五花八门,数不胜数。 时隔多日,庾献再次被郭巨佬的手笔震撼到了。 他上次来时,那夜袭之术推衍的还不完全,防守方只是中规中矩的应对,如今火力全开,打得煞是好看。 如果说庾献掌握的几种兵法,是兵法中最耀眼的几个条目,那么郭巨佬手中的攥着的,就是一部厚厚的词典…… 庾献正张口结舌着,忽听一旁的左先锋正色警示道,“主公小心了,我又遇到了成将的契机,一会儿见势不妙,咱们就得撤离这里。” 庾献闻言吃惊道,“怎么回事?” 左先锋本是墨麒麟拟化,纸上谈兵绰绰有余,却一直不能成将。他虽然可以调动杀伐之力,也能为庾献指挥那些撒豆成兵,却放不出一个兵法。 前次庾献带左先锋来郭嘉梦中的时候,左先锋亲历了这里无尽的战场,替他补足了缺少的实践部分,因此遇到了成将的契机。 可惜,镇在郭嘉灵识深处的这件宝贝就叫做“斩将台”。 左先锋成将犯了它的名讳,结果被一剑斩掉头颅,至今不能愈合。 按理说,左先锋已经被斩掉了成将契机,莫非这次别有机缘? 就听左先锋有些激动的说道,“主公,底下演练的夜袭兵法,咱们见证过大多数的推演过程,如今这兵法已经接近孕育成型,随时可能诞生。这会儿又反复在底下演练,咱们花点时间,不难推导出它的轨迹。到时候主公就可以凭空多得了一个兵法,卑职也可以借这兵法的诞生,再次成将。” 庾献听了狂喜不已。 接着,又看了看辛勤操练的郭奉孝,脸上有些过意不去,“这、这多不好啊。” 第558章 梳理政务 左先锋看了庾献一眼,没有多话。 庾献斗志点满,很快就被底下的战争所吸引。 他有之前打下的底子,当即寻了一处刚刚发生战斗的战场,看这兵法是如何运用。 庾献如今也不是什么兵法小白,尝试几次后, 连蒙带猜的,也能大多识破双方的意图。 这大大加快了他兵法的消化速度,甚至就连庾献本身的兵法都有了一个小幅成长。 这其间,每当战斗结束,就有大量的杀伐之力向两人涌来。 左先锋顺势一一笑纳。 庾献上次爆了贾诩一波,杀伐之力早就无比充裕,但这东西没谁嫌多,自然是来者不拒。 左先锋一边帮着收集杀伐之力, 一边揣摩兵法,他身边凝成的那页兵书,也越来越有实质感。 两人快乐的沉浸在满是收获的学习之中。 庾献有一种预感,最多也就是这几天,郭嘉的夜袭兵法就要成型了。 临近天亮的时候,庾献警醒过来,准备要离开郭嘉的梦境。 他向斩将台那边张望了一下,忽然又有所发现。 远远望去,那高大的斩将台上,似乎有许多纹理若隐若现。 莫非? 庾献心中有了点猜测。 他大着胆子带左先锋悄悄向斩将台靠拢,走的近了,果然见到许多纹理深印其上。 庾献模模糊糊有种熟悉感。 仔细一看,顿时又大吃一惊。 这、这不就是当初那半套禁纹吗? 只是和庾献当初封印斩将台的时候不同,这套禁纹已经不再是凌乱层叠的模样,而是彻底舒展开来,将那一道道符文清晰的铭刻在斩将台四壁。 庾献看的两眼放光。 郭巨佬牛逼啊! 这么复杂的东西都捋清楚了。 庾献亲眼见过那禁纹的成品模样,却对那一道道符文从哪里起笔, 从哪里转折,到哪里停笔,都一无所知。 对这禁纹的掌握,自然浅显的很。 他曾经在传国玉玺上以董白的血刻画禁纹,又将传国玉玺藏回董白的脾脏。结果在关键的时候,那禁纹便忽然生效,牢牢地压制了降临董白肉身的斑斓。 禁纹当时虽然生效,但庾献一直觉得不太靠谱。 以庾献那时对封印的理解,那禁纹和瞎比乱画也没多大区别,上次能够成功,误打误撞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也是庾献暂时不敢再回关中的原因。 若是能从郭嘉这里弄清禁纹的绘法,再设法补全,那庾献就可以重新加固传国玉玺,彻底镇压斑斓。 庾献看着在斩将台上勤劳巡视的郭嘉,以他的心如铁石,也情不自禁的眼眶湿润了。 郭奉孝! 可真是个宝藏男孩啊! 此时时间不多,庾献只能从长计议。 出了郭嘉梦境后,庾献径直回了汉中郡守府,张口收了遮蔽的烟雾。 这时天色已经微明,烟雾一散,颇有拨云见日的感觉。 庾献回房调息了一阵,就有道童送来饮食。 再一询问,汉中郡守府的僚属以及临近各县的官员,都已经早早赶来。 庾献对这些人不太在意,只对那道童吩咐道。 “先让他们等着,郭奉孝来了再叫我。” 等到日上三竿,那道童才来回禀,说是军师祭酒已经到了郡守府。 庾献旋即起身,前往郡守府的前厅。 前厅的不少官员,昨天宴会的时候已经见过庾献,见他在数个道童的拥簇下过来,连忙起身道,“卑职等,见过国师祭酒。” 庾献是大汉朝廷正儿八经的中两千石国师,不少官吏虽别扭自己道官的身份,但是在庾献底下做事却不纠结。 庾献的这个官方身份,极大的缓和了道教政体和当地社会的矛盾。 庾献下意识的扫视一眼。 见郭嘉正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坐在边缘的一处席子上。听到动静,满脸的爱搭不理。 奉孝辛苦了啊…… 庾献心中感慨,大度的不做计较。 去上首坐下,稳了稳心思,庾献方对众人笑道,“诸位坐吧,我的身份想必各位早已知晓。如今天下大乱,庾某虽然身为国师,充任辅国之职,但是当今天子已经在郿侯董白之手。庾某虽有心匡扶社稷,却也无能为力,只能把精力放在这汉中郡。” “我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庾某主政汉中,亦不多劳,只为与民生息。” 庾献说完,目光意味深长的注视着底下众人。 他这番话,自是为了安抚人心。 他主要表述了两件事。首先是解决了法理问题。庾献虽然践行鬼道,但是主政汉中,只是代天子抚民,不是造反。其次,庾献不会过多干涉汉中事务,也不会侵犯固有阶级的既得利益。 在座的官吏个个都是人精,听了庾献这些话,俱都大喜过望。 他们之前是为了在乱军中苟活,才投靠的张鲁。 这些人本以为从此以后,就会沦落为黄巾乱贼之流,留个遗臭万年的骂名。 没想到庾献三言两语间,一下子为他们解决了后顾之忧。除此之外,庾献还愿意尊重他们的利益。 众人对望一眼,都有些不敢置信。安阳县令大着胆子开口问道,“不知国师这些话,张掌教知道吗?” 安阳县令说完,众多官吏的心都提了起来。 若是没有张鲁的背书,这庾献说的再热闹也没什么意义。 庾献闻言,毫不犹豫的给众人吃了个定心丸,“张掌教早有法旨,鹤鸣道宫的世俗事,由庾某一言专断,各位不必迟疑。” 有了庾献这话,那些官吏们一个个眉飞色舞的对视,堂中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那安阳县令更是毫不掩饰的赞叹道,“国师如此通情达理,真乃汉中之幸也!” 见这些官吏积极踊跃,庾献看着众人,慢悠悠的开口说道,“掌教命我打理汉中政务,为的是移风易俗,化鬼为道。诸位大节不失,小事上就不要计较太多了。稍后本国师会颁布教令,使地方和靖,民心向善,此事还需要各位的鼎力支持。” 底下众官哪敢得寸进尺,连忙避席答道,“不敢,这正是卑职等份内之事。” 庾献满意的点点头,当即依照张鲁的吩咐,颁布了几条教令。 这些教令,果然如同之前所言,主要是为了导民向善,与人休养生息。 主体思想是教导百姓诚信不欺诈,若有疾病灾祸,要去向祭酒反省自身有无过错。 主政各处的祭酒官吏,要在地方上修造义舍,里面要随时准备米和肉,供遇到饥馁,寻求帮助的人量腹而食。 犯法之人,要视情况尽量赦免其罪。多次犯法的,才会依律行刑。 这些教令,庾献基本上是照搬了历史上张鲁治理汉中的法子。虽然未必全面谨慎,却对百姓有着难得的关怀温度。 第559章 奉孝,你怎么看? 庾献立下约束,算是尽了自己主政的责任,对上上下下也有了交代。 接下来,就是全力解决汉中面临的两大难题了。 首先要从妖巫张修手中接管他们占领的地盘,重新组织起保卫汉中郡的武装力量。 这件事情颇为棘手。 苏固战败不久, 各种散乱残余和抵抗实力,仍旧此起彼伏的发动袭击。外部还有退到米仓山和阳平关的益州军,虎视眈眈。 若是张修愿意配合庾献的接收那还好些,若是张修迅速的从占领地撤出,转进定军山,那就相当于放弃了占领, 庾献要重新费力将那些动荡的地区夺回来。 在座的官吏, 不少人都经历了昨夜的言语争锋,知道这几乎是张修必然的选择。 哪怕妖巫张修不敢向鹤鸣道宫露出爪牙,但恰当的展示自己的分量,却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鹤鸣道宫的主力,要南下伐山破庙,留守的力量,根本不敢节外生枝。 张修正是要趁此机会,让鹤鸣道宫让步,争取到足够的利益。 看昨夜宴会上张鲁的态度,显然也犹豫不定。 在张鲁看来,庾献若是能自己打开局面,自然是最好的事情。若是失败,以少许的利益,温和的解决此事,也未必不是个选择。 这就意味着,一旦和张修对上,庾献只能凭借自己的手腕,根本不能期待鹤鸣道宫的后援。 而另一件事情同样麻烦。 汉中九县吃盐, 都依赖巫溪盐泉,之前的时候, 汉中郡是通过上庸县贸易,获得足够的份额。 如今上庸未曾陷落是一回事儿,张鲁要伐山破庙化鬼为道,直接冒犯了盘踞巫溪的首巫一族。 这首巫一族是张鲁的娘舅家,他们到底会持何等态度目前未知,解决这个麻烦的难度,恐怕不在收服汉中之下。 庾献将事情讲明,遂看了看众人,颇有兴趣的开口问道。 “这两个难题,是解决汉中问题的关键,各位有什么法子,但讲无妨。” 底下诸多官吏闻言,面面相觑, 这些人都是地方上的豪族,能够做官主要是因为家世。 说起才能,就着实一般。 要不是因为跑得慢,被抓个正着,他们才不会投靠了张鲁。 庾献提出的这两个问题都极为麻烦,他们既没有解决的能力,也没有解决的意愿。 庾献等了半天,见无人开腔,不由微微有些失望。 他倒没指望能挖掘出什么惊艳的人才,可都这般不堪用,也着实是个问题。 或许是见到了庾献眼中的轻视,成固县令王宙心中颇不是滋味,忍不住拱手说道,“卑职和上庸县令申耽有旧,卑职愿意休书一封,引他弃暗投明。,只是,若要招揽此人,怕是还要国师给些许诺才好。至于能不能成,卑职也不敢断言。” 庾献一听是申耽,立刻没了兴趣。 “不必了。” 申耽、申仪两兄弟是三国时代知名的骑墙派,在局势明朗之前,这两人肯定不会急于站队。 可真等到大局已定,庾献也不在乎这两个墙头草想怎么倒。 庾献当即不再浪费时间,看了坐在角落席案上的郭嘉一眼,开口问道,“奉孝,你怎么看?” 郭嘉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怏怏说道,“看你的样子,显然早有主意,何必拿这些来消遣我?” 庾献哈哈一笑,不在意的说道,“且说来听听。” 郭嘉只道庾献要试探自己的诚意,他也不藏私,皱眉想了想,慢慢开口道,“张修要收拢兵马,前往定军山的事情,应该还没有传开。我们可以迅速出击,趁各县还没有生出异心,来一个快刀斩乱麻,彻底搅乱当地的局势。” “只要各县人人自危,互相提防,自然不会联合起来作乱。之后抽调丁壮,训练兵卒,安抚豪强百姓,若我所料不错,只需数月之功就可稳固汉中局势。” 庾献听了说道,“此计虽然不错,但眼下无人可用。张掌教只给我留了数百道兵鬼卒,可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郭嘉闻言,淡定的说道,“怎么会无人可用?” 说着,从盏中沾了点水,在桌案上粗略的画了汉中的地形。 一边画一边向庾献解释道。 “汉中郡地盘虽然不小,但是粗略的可以分为两块。一块是围绕在汉中平原附近的南郑、成固、褒中、安阳、沔阳五县,这五县土地肥沃,百姓富足,安于现状,并没多少作乱的意愿。只要因势利导,收服不难。” 接着郭嘉又指了指,靠东一些的四点水痕,“另一块是东侧的西城县、钖、上庸、房陵四县。这四县占了汉中面积的大半,土地却在汉中平原的边缘,不但相对贫瘠,又多山多丘陵,百姓蛮狠,勇于争斗。但只要应对得法,也容易为我所用。” 说完,郭嘉看着庾献,轻描淡写的说道。 “所以说,只需你我二人,分兵两路,你去收服较为容易的五县,我去收服东边的四县。稍微花些时间,就可以稳住汉中的局面。” 郭嘉此言说完,堂中顿时哗然一片。 这军师祭酒好大口气。 听这意思,竟是打算只靠他们两人就平定汉中九县?更别说,东边的四县还有两县仍旧在抵抗中呢! 这也太有些目中无人了吧?! 诸多汉中本土官员,看着郭嘉,面色不善起来。甚至还有些同仇敌忾的情绪波动。 要知道前汉中太守苏固极得人心,不知道多少豪杰义士,仍旧怀念旧恩。 南郑出来个纵横家赵嵩,就以一招“朝秦暮楚”把益州牧府搞的灰头土脸,成固出个墨门陈调,就纠合豪杰打的益州兵马闻风丧胆。 这九县之地,说不定还有这样的猛人在野。 如今兵荒马乱之际,又有妖巫想要生事,这时候要是有哪位猛人站出来喊一句“稳住,我们能赢”,说不定连他们这些官员,都要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了。 庾献听郭嘉说完,也觉得有一种荒诞的感觉浮上心头。 这货在那筹划了半天,老子还以为他真心要帮自己呢,原来是要冲老子装逼啊。 这我能忍? 庾献想了想,对郭嘉说道。 “好吧,那你退后。” 第560章 退后,我要装逼了 郭嘉怔了一下,没想到庾献是这个反应。 心中慢慢浮现出一个问号。 他扪心自问,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特别的。 像他这个级别的大军师,单刷不是很正常吗。 嗯。不能理解这些平凡人的思路。 庾献淡定的目视郭嘉,开口说道, “我也想装个逼。” 郭嘉嘴角抽了抽,越发莫名其妙。 神经病啊。 而且,你为什么要说“也”? 不过这不是置气的时候,郭嘉面无表情道,“那、那你就来呗。” 庾献见郭奉孝这么不配合。 想了想说道,“那我先说一个暖暖场吧。” 接着, 一本正经的看着郭嘉。 “我不爱钱。” “我对钱没有兴趣。” 本就睡眠不良, 反应有些慢的郭嘉, 看着庾献认真的样子,直接听呆了。 简直逗比好嘛? 见郭嘉一脸的不知所措,庾献哈哈一笑,“那我再说一个。” 就在郭嘉以为庾献又要说出什么荒唐之言的时候,庾献忽然画风一转,豪迈的将手一摆,“汉中九县虽广,庾某一封檄文便可平定。” 庾献此话一出,堂中顿时哗然。 之前那些热烈讨论郭嘉的官员们,都一脸震惊的看着庾献。 一个个的这是怎么了? 思考无果,他们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国师是不是早上吃什么脏东西了?” “昨天还好好的。” 郭嘉就更加接受不能了。 这汉中郡可是他和张修,真刀真枪的打下来的!为了打下这几县地盘,不但郭嘉费了不少心,就连死伤的妖师、蛮兵也不在少数。 而庾献在打到葭萌关的时候,就因为战场临阵脱逃, 成为了益州的失信被执行人, 不再参加军事行动。 再后来, 更是直接跑路, 离开益州去了中原搞事情。 现在这货一回来,就大放厥词,说一封檄文就能平定汉中九县,那他们前些日子的努力又算什么? 郭嘉这会儿,终于能体会到那些汉中官吏的心中的不爽了。 庾献见郭嘉面带冷笑,心中一动,开口道,“奉孝莫非不信,不如咱们来打个赌?” “嗯?”郭嘉闻言警惕,“赌什么?” 庾献指尖轻轻在席案上敲了敲,从容说道,“什么都不赌。” 郭嘉满脸不解。 庾献嘿嘿一笑,慢慢答道,“我只是想赢你一次。” 听到不需要赌注,郭嘉还有什么纠结的,当即冷哼道,“那郭某就拭目以待了。” 庾献也不耽搁时间,唤人取来纸笔,就在堂上写起布告。 郭嘉想了想,也不矜持,索性起身。 近前去看。 看完之后,不但未能解惑,反倒更加迷茫。 这布告除了向百姓申明,自今日起汉中郡由国师庾献代领,希望百姓安居乐业,踊跃参军之外,并无什么奇谋妙计。 郭嘉想了想,也不作声,且看他如何安排。 庾献写完布告,向堂中各县官吏展示了一番,随即不理会底下的窃窃私语,开口吩咐道,“你等回去之后,就将此布告抄录张贴,另外寻找差役敲打铜锣,四下宣告。等县中老幼悉知,汉中庶几可平。” 各县官吏闻言,倒抽一口凉气,倍觉荒诞。 你以为你是谁啊? 战乱之后,就算天子亲临,恐怕短时间也没办法取信这些百姓。 何况他们这些人,来之前,对这国师的名声早就有所耳闻。 据说讨伐这个妖道的檄文,已经遍布中原各地,贴满了各处城墙,如今早就臭名远扬了。 想用一个国师的名头,哄住这些百姓,恐怕是在做梦。 只是众人就在庾献面前,自然不敢说这话,一个个唯唯诺诺,暗地里却准备要看笑话。 庾献把众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心中却暗爽不已。 当初野鸡道人以“五火七禽阵”焚烧洛阳的时候,庾献心中不忍,到处奔走,救下了无数百姓。 之后又劝说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前往汉中躲避。 洛阳周边数县闻风而动,一个个也抛家舍业往汉中躲避兵灾。 前前后后加起来,就有十几万人。 庾献为了防止这些百姓被盗匪骚扰,还特意让徐晃领兵沿途护送。 这些百姓到了汉中后,被时任太守的苏固,分在各县安置。 这汉中九县总共不到六万户,人口二十余万。这些洛阳百姓稀释进去后,每县几乎有一小半是庾献从洛阳救来的人。 这些人不但感念国师庾献的恩德,而且因为身在异乡,格外的缺乏依靠。 一旦他们听说,救过他们的国师庾献执掌汉中,立刻就会团结起来,坚定的站在庾献这边。 这就和益州的情况有些类似。 前些年的时候,南阳和三辅的百姓,因为天下动乱,不顾蜀道艰难,千里迢迢迁入了益州数万家。 后来刘焉就依靠这些外乡流民,组织起了雄踞益州的主要武力,东州兵。 庾献有刘焉的作业可以抄,又对那些洛阳百姓有大恩情,想要平稳汉中的局面,轻而易举。 等到疑惑不定的各县官吏离开,郭嘉也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庾献笑了笑,回了后堂打坐调息。 刚刚过了午时,就听道童前来说道,“庾师叔,南郑县令在外求见。” 南郑是汉中郡治所在,也是汉中郡守府的本城,这会儿应该已经能见到成效了。 庾献睁眼,将人唤来。 那南郑县令满脸不敢置信的匆匆进来,深深的向着庾献一躬。 “国师真是料事如神。” 庾献心中得意,脸上却淡定的问道,“怎么回事?” 那南郑县令一脸惊异的说道,“卑职按照国师所说,回去就让小吏将布告抄了,四处张贴。又让差人敲打铜锣,沿街宣告。不想,许多百姓闻言欢声雷动,奔走相告。” “那些小吏一路喊,引来一路欢声笑语。后来受感染的人越来越多,最后竟满城都是称颂国师的声音。” “更甚至,许多百姓听说国师要募兵保民,都主动让家中青壮应召。以卑职粗估,仅南郑一县就足以募兵两千人。” 庾献哈哈一笑,闻言并不意外。 羊群效应而已。 那些河洛地区来的百姓,自然会将庾献视为天上掉下来的依靠,那些汉中本地人,处在这样氛围中,根本没有抵抗力,不知不觉也会盲目从众。 就算有些心怀叵测之辈,见到这么多人拥护新任的国师祭酒,恐怕也不敢招惹众怒。 一部分狂热欣喜,一部分将信将疑,一部分噤若寒蝉,足以稳住汉中的局势。 嗯,现如今嘛。 庾献指尖轻轻敲击席案。 ——是该考虑一下,该怎么和郭奉孝提一提打赌的那件事了。 真是年轻。 没有赌注。 可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啊。 第561章 世道险恶 ——“什么?!” 郭嘉闻言大怒,重重的一掌拍在席案。 ——“你休想!” 庾献闻言也不动气,老神在在的坐在上首。 南郑、褒中和成固三县的县令,坐在下面噤若寒蝉,完全不敢搀和进这两人的交锋。 一个是国师祭酒,一个是军师祭酒, 哪个都惹不起啊。 此时已经是庾献和郭嘉打赌之后的第三天了。 不但南郑一县循服,就连离得较近的褒中和成固县令,也火速来回报,说两县秩序已经恢复如常,招募兵马正在有序进行之中。 这下,郡守府中的郡丞、主簿、长史、从事、掾曹都心悦诚服, 对庾献敬若神明。 就算还没传来消息, 但想来其他几县的情况应该差不多了。 再过几日, 汉中就能整训出万余青壮备战。 妖巫张修想要在台面下再搞小动作,已经完全没有效果了。除非他把蛮兵从定军山上拉下来,和庾献真刀真枪的碰上一场。 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看破形势的三县县令,心态有些微妙变化。 当即拉了郡守府的属官,又请了军事祭酒郭嘉,想要给庾献庆贺一番。 郭嘉听这三人一说,也是惊诧莫名,于是跟着过来打听情况。 谁料开口没问几句,庾献竟然提起了打赌的事情。 郭嘉先是紧张了一下,随后回忆了下细节,立刻变得坦荡起来。 当即理直气壮的说道,“打赌又怎样?当初可是说好了,什么都不赌的!” 这件事郭嘉记得很清楚,堂下的各位官吏也可以作证。 接着郭嘉想到了庾献“只是想赢你一次”那句话, 忍不住毒舌属性发作,开口嘲讽道, “你赢一次又怎样?每一个兵法家都想赢,但是只有赢到最后的, 才是真正的赢家。” 庾献嘿嘿一笑,对郭嘉的挑衅满不在乎。 郭嘉一心以为赌注是什么具体的东西,但事实上,赌注就是这场输赢。 一个不赌什么,引诱郭嘉轻率参与进来的赌局,才是庾献所谋划的。 庾献也不多废话,慢悠悠的问道,“以后的事情且不管,这一局是不是我赌赢了?” 三县的情况已经明了,其他地方想来也差不多。 郭嘉倒也坦荡,洒脱的笑道,“输你一局又如何?” 郭嘉说的无所谓,庾献却眼睛亮了起来,看着底下诸多属官追问道,“大家都听到了吧。” 底下的众官虽然不敢掺和两位祭酒的事情,但刚才认输的话却是郭嘉亲口说的,这会儿庾献当面追问,大家也不好不给反应。 于是众人都硬着头皮说道,“我等听得分明。” 郭嘉的兵家直觉,让他忽然感到一种阴谋的味道。 他连忙补充道,“再说一遍,输是输了,什么都不赌的。” 庾献哈哈一笑,“行啊,你拿来吧。” 郭嘉心中阴谋感越发强烈,不由脸上变色,愤怒起身道,“拿什么?莫非你想愚弄我?” 庾献笑了笑,露出了整齐的牙齿。 “好不容易赢了你一次,总得有个证明吧。” “证明?”郭嘉懵了,“你什么意思?” 庾献很顺手的从袖中取出一枚青竹简,递到郭嘉手中。 郭嘉很不想收,却被硬塞了过来。 “这个很简单,奉孝就为我手书一份名刺吧。落款嘛,就写手下败将郭嘉吧。” ——“什么?!” 郭嘉闻言大怒,重重的一掌拍在席案。 ——“你休想!” 郭嘉面上大怒,心中却是凉凉。 老子、老子上当了啊!! 他怎么忽略了。 对于天下人来说,他郭嘉的名誉是可是比任何别的东西都要珍贵的赌注! 这臭妖道要是拿着这名刺到处乱跑,他倒是装逼装的飞起,自己可丢不起这人啊! 刹那间,郭嘉忽然有一种重新为人的感觉。 老子今天算是活明白了。 世道险恶啊。 原来不要赌注的赌局,才特么是真坑啊! 庾献岂会让郭嘉退缩,立刻针锋相对道,“原来郭奉孝是个输不起的人。常言道,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没想到郭奉孝竟是这般小女儿态。” 听到庾献的辛辣讥讽,郭嘉再次怒道,“胡说,老子这次是被你这卑鄙小人暗算了!” 庾献呵呵一笑,冷言冷语道,“奉孝可真好意思说,身为兵法家,中了别人的暗算,这可是输的明明白白,彻头彻尾,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郭嘉无言以对,却不肯手书名刺,开口辩驳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早就说过,赢到最后的才是真的赢家。” 庾献嗤声冷笑,“嘴上道貌岸然的说着兵家常事,却连一次认输都不肯,还说不是输不起?” “你!”郭嘉攥紧拳头,出离的愤怒了。 然而赌局的输赢就摆在这里,不是巧言辩驳就能改变的。 庾献转而从堂中其他人那里寻找突破口。 他炯炯有神的注视着自己的属官们,开口问道,“你们说,他是不是输不起!?” 三县县令和郡丞主簿等人,深恨自己找不到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好好的庆功宴,吃的刀光剑影的。 庾献毫不退让,咄咄逼人道,“你们说啊。” 底下的众官偷看一眼面红耳赤的郭嘉,深深的低下头去。 见无人理自己,庾献索性站在堂中高声大喊,“颍川书院郭奉孝,输不起!” ——“颍川书院郭奉孝,输不起!” ——“颍川书院郭奉孝,输不起!” 这下不但郭嘉,就连底下的属官们都耻度爆棚了。 这、这特么什么人啊! 庾献正高喊着,忽有门子在远处张望。 庾献怕耽误正事,停下来问道,“什么事?” 那门子连忙近前答道,“回国师,安阳县令前来求见。” 庾献闻言一喜,开口说道,“你把他叫来,我有话对他说。” 郭嘉一口老血险些要喷出来。 他忍了又忍,心态终于绷不住了,忍不住拍了拍桌案。 “老子怕了你了,拿笔来”! 庾献见郭嘉应允,心中大喜过望,连忙催促服侍的道童,“快!快!” 那道童强忍着心中别扭,把笔递给了郭嘉。 郭嘉拿过来刷刷几笔写完。 ——“手下败将郭嘉,问起居,颍川阳翟,字奉孝。” 庾献欣喜的上去要夺,郭嘉却一伸手,攥在掌中。 “先说好,这只是老子认输的凭证,你绝不能拿给别人看。” 庾献立刻拍着胸脯表态。 “你这是什么话?这纯粹是庾某的个人纪念,我绝不会主动拿给外人看的”。 郭嘉手一松,青竹简被庾献夺了过去。 庾献仔细看着,心中的暗爽,简直就要起飞。 他认真的将那青竹简,和那个“侄徐庶再拜,问起居,颍川长社,字元直”的名刺放在一起,心中满满的都是充实感。 嗯。 贫道当然不会随便拿给外人看啦,但要是不经意间掉出来…… 那就不怪我啦。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无形装逼,才最为致命。 第562章 完美收割 郭嘉在自己房中默默坐了良久。 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身为一个兵法家,郭奉孝自认为心已经够脏了,没想到来到蜀中才见识到,原来人可以狗成这样。 这庾献,是正经的道士吗? 而更让郭嘉接受不能的是,庾献的存在, 偏偏无比契合他此时的利益。 如今郭嘉急于脱劫,需要的就是这样有能力有手腕的强力帮手。 安抚汉中的动乱,解决食盐渠道断绝的问题,封锁秦岭通往关中的道路,应对定军山和米仓山的内外威胁、和益州牧府达成妥协、和荆州牧府达成妥协,只有完成这所有的目标,汉中郡才能支撑起移风易俗,化鬼为道的空间。 就算郭嘉自己来做,这些事情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汉中郡地方虽然不大, 但是架不住要打交道的,都是大势力啊。 北边有西凉董白,南边有老阴逼刘焉,东边有荆州车神刘表。 西边暂且安稳,还是因为西边的武都郡,一片穷山恶水,还都是氐、羌属国。 这些氐羌属国人口不多,分布又广,暂时威胁不是很大。 可以说,汉中这片小小平原,是西边半个天下的枢纽。 庾献这家伙虽然可恶,但是第一道难关,却如清风扫落叶一般迅速完成。 若是他能再迅速解决食盐的供应问题,那郭嘉哪怕恶心,也得捏着鼻子继续辅佐庾献。 因为他证明了自己是最好的人选。 这个颍川书院的天之骄子,自从进入益州就连续遭遇挫折。 先是被庾献屡屡折腾的心态崩溃, 又无意中逆天而为,惹上逃不脱的劫数。 有时候,郭嘉偶尔也会想,以后想要愉快的牵着黄犬,出阳翟东门,去快乐追逐狡兔,这样的日子还能实现吗? 生活的艰难和现实的残酷,甚至让郭嘉产生了轻微的逃避心态,开始把越来越的时间投入到梦境练兵之中。 或许…… 灵识深处的这片战场,才是他安心的港湾吧。 …… 夜色已深。 庾献警惕四下张望了张望,接着翻身进了馆舍。 找了个猥琐的角落藏身,随即周公入梦术掐动,一道灵体大模大样的向郭嘉房中行去。 左先锋无声出现,悄悄跟上。 传自周公的入梦术和传自帝女魃的灵秘,两大世间奇术的组合,在庾献这里,被运用的淋漓尽致。 庾献先确认了下郭嘉的熟睡状态。 宝藏男孩梦中要练兵,除非是有心刻意埋伏,不然很难察觉到庾献。 庾献灵体上有郭嘉鲜血的气息,郭嘉本身的灵觉不但不会产生警惕,还有些亲近感。 庾献进入郭嘉的梦境,依旧出现在那片荒凉战场。 他仔细观察了下兵法进度,暗暗庆幸自己来的不算迟。 这三日,庾献已经彻底掌握了封印符文的画法,对这个夜袭兵法也有了深入的了解。 如果庾献没有估计错的话,这兵法的成型应该就是在这两天了。 这也是庾献一直拖着不肯去上庸的原因。 一旦和郭嘉离开南郑,出门在外,郭嘉肯定会提高警惕。那庾献很可能没有出手的机会,错过兵法成型的重要契机。 等到兵法成型,很快就会虚实相隐,将真正的精髓,遮掩在各种算计之下。 再想偷学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到时候庾献排兵布阵,或许能照猫画虎的用上一用,但是无法引动杀伐之力回应,强化自身的战斗力了。 这也是庾献对郭嘉演练的其他成型兵法,不感兴趣的原因。 庾献刻意将郭嘉留在南郑这个熟悉的环境下,就是为了顺利将这个郭嘉苦心推演了快一年的兵法完美收割掉。 庾献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耐心的看着战场上的变化。 渐渐的,庾献沉浸在一层层兵法的推衍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左先锋神色紧张的提醒道,“主公!时机到了!” “嗯?” 庾献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左先锋面前那一页似虚似实的兵书,上面微光闪耀,显然快要成型。 这可是庾献判断兵法进度的重要指标。 庾献连忙将一点气息分在左先锋身上,然后急急说道,“等我!” 说完匆匆的出了郭嘉的梦境,随后迫不及待的召唤出了黑衣少年。 这黑衣少年乃是庾献刚契约墨麒麟的时候,指定契约的一个役鬼,只要用到,可以直接定向召唤。 等那黑衣少年用鬼上身附在庾献灵体上,庾献再次进入郭嘉梦境。 这时,左先锋那页兵书已经越发闪耀。 庾献叮嘱了那黑衣少年一眼,“等会儿按我说的做,千万不要耽搁!” 那黑衣少年闻言,傲然点头。 庾献赶紧注视战场上。 就见最边缘的一处战斗已经结束,那里夜袭者已经获得了胜利。 和以往不同的是,那里很快就陷入了黑暗之中,没有重新刷新战场。 接着又一处战场结束了厮杀,陷入黑暗,赢家依旧是夜袭者。 随着这两处战场的结束,其他战场上的夜袭者都似乎得到了极大增强,兵法逻辑被进一步完善。 整片巨大的战场,如同雪崩一般落下夜幕。 夜袭者一处又一处的取得胜利,杀的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余下的战斗也越发激烈,越发凶险。 庾献的眼睛几乎要看不过来了。 他只能凭借自身对兵法的理解,观察着战场的形势! 庾献要在最短的时间,判断出最后的战场。 夜袭兵法,将在极短的时间,在那处战场成型!一旦错过,这些日子的辛苦就白费了。 “这个?” “不对!” “空城计配美人计,再加火攻、伏兵虽然能使夜袭者拖慢脚步,落入陷阱,但是发动火攻的一瞬间,会在夜间瞬间暴露给夜袭者,不但会被洞察虚实,还容易被针对反击。” “那是水战的这一局?” “在水面上召唤迷雾对抗夜幕,将双方同时拖入不利环境。” “也不可能,攻击者无疑有备而来,陷入同样处境,防守方会更吃亏。” “这是?奇门遁甲?” 庾献还来不及判断,这处战场就已经溃败,落下夜幕。 眼看着战场迅速明灭,庾献慌乱之中,完全本能一般的将目光投向一处战场。 就在庾献的目光看过去的同时,最后的几个战场同时熄灭战火,落下夜幕! 四下一片寂静! 只有远处的高台,和矗立在上面虎头人身的身影。 庾献的目中,却闪着光。 ——他所观察的战场,比其他几个战场,落败的晚了一息! 完美的夜袭逻辑在他眼前迅速成型,接着消散不见! 庾献激动的想要呐喊。 苦苦算计了那么久,终于成功的捕捉到了夜袭兵法! 第563章 带着打仔出去浪 接着庾献感受到了强烈的气息波动。 左先锋身前漂浮的,那似虚似实的一页兵书瞬间化为实质,投入左先锋的身体。 左先锋身上气息不由自主的迅速攀升,面容也开始剧烈变化。 就在这时,那远处的高台,忽然微微亮起光芒。 庾献看的头皮一炸, 连忙对黑衣少年大叫道,“快!” 庾献和左先锋、黑衣少年不是郭嘉梦中之人,是永远无法被他察觉的。 最大的危险,就来自于左先锋成将,会触发斩将台的杀机! 左先锋已经被斩将台斩过一次了,到现在都时不时脑袋滑落, 身首异处。 要是再被斩一次,后果难料! 黑衣少年早有准备, 飞快的向着左先锋身上一扑。 左先锋身上那骤然攀升上去的气息,立刻跌落,容貌也年轻许多,变得朝气勃勃! 那刚刚诞生的武将的气息,同一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庾献飞快扭头,紧张的看向斩将台! 只见微微闪光的高台,顿了一下,接着慢慢黯淡下去。 庾献大喜过望,高兴的挥拳! 这是,读档成功了! 庾献还未收敛心中激动的思绪。 就听那虎头人身的郭嘉,仰天哈哈一声长笑。 “今日起——” “我郭奉孝就要夜战无敌啦!” “无敌啦——” “啦——” 这声音带着豁然畅通之意,让人精神振奋,或许这是郭奉孝最近这些年来,最开心的一刻了。 听着那回荡在整个梦境的巨大声音。 庾献激动的要给他鼓掌。 好! 无敌好啊!无敌好啊! 看来郭巨佬对这兵法很有信心啊! 我们一起无敌啊! 笑着笑着,庾献猛然警惕,不好,要糟。 郭嘉这么情绪激荡,万一从梦中笑醒了怎么办! 庾献连忙大叫, “撤!快撤!” 庾献说完, 当先开溜,年轻版的左先锋连忙跟上。 庾献溜出郭嘉梦境的时候,正见郭嘉笑着呓语着翻了个身。 庾献安了安心,灵体迅速回窍,接着吞云吐雾开启潜行,趁着仅剩的夜色,向郡守府的方向狂奔。 等到进入郡守府,庾献荡漾的心情才算平静下来。 跟在庾献身后的年少版左先锋,这时候也到了时限,脸上的稚嫩褪去,身形迅速的高大强壮。 庾献见了不由大笑。 成将的左先锋终于被保住了! 那左先锋情绪也有些激动,向庾献拱手道,“主公,卑职终于担的起一句末将了。” 庾献笑问道,“感觉如何?” 左先锋手一挥,一页兵法出现在身侧。 他激动的说道,“末将已经跨过成将的门槛,也习得了夜袭的精髓,若是指挥道兵,进行简单的排兵布阵,已经完全不成问题。” 也就是说,不但左先锋获得了成长,庾献的“撒豆成兵”也能产生质的飞跃! 庾献满意的点点头,见左先锋已经有些疲惫,拍了拍他的肩膀,“去休息吧。” 说完,直接收了术法。 庾献长出一口气,这些日子的紧张一旦放松下来,竟出乎意料的疲惫。 嗯,去好好睡一觉吧。 …… 等庾献一觉醒来,已经是后日一早了。 左右无事,四海升平。 心情闲适下来,庾献就忍不住想偷摸试探下这夜袭兵法的效果。 不过这毕竟是贼赃,庾献也明白闷声发大财的道理。 这兵法还热乎着,万一郭巨佬有什么手段查探到,那可就麻烦了。 庾献叫来道童问道,“这两日有什么大事?张掌教有什么消息传回没有?” 那道童情绪不高,回答道,“回禀师叔,不是什么太好的消息。原本南川鬼王都答应要出面帮着和解,可是鬼姬一意孤行,拒绝伐山破庙,要帮助益州牧府夺回汉中。现在南川鬼王改口,首巫一族已经全面站在我们的敌对面了。其他鬼王反应更是激烈,临邛,河池,青蛉,哀牢四位鬼王已经发兵鹤鸣山,扬言要毁掉我们道宫祖庭。” 庾献“嗯”了一声。 儿子的反水,肯定让巫颜在老白脸刘焉面前丢了面子。 在这种情况下,她又怎能接受鹤鸣道宫的建议,选择伐山破庙,化鬼为道。 再说,放弃传统,本身就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只是这样一来,庾献想要解决的食盐的问题,就多了波折。 至于其他鬼王的反应,本就在意料之中。 鹤鸣道宫有重玄子老道坐镇,肯定不是那么好攻陷的。 那道童见庾献沉思,又补充道,“功曹祭酒阎师叔说,不让我等拿这些方外之事,来打扰师叔,师叔只专心应对世间俗务便好。” “阎师叔还说,这本是破而后立的功业,打破旧传统虽难,但重立新秩序更不容易。而且,此番到底是一场功业还是一场杀劫,就全看庾师叔的了。” 庾献点头笑道,“不错。” 看来鹤鸣道宫还是有明白人的。 不管巫鬼和道家斗得再凶,最终的评判,还是看结果的。 若是庾献能在汉中移风易俗,化鬼为道,让汉中百姓安享太平,那自然是功业。 若是汉中变成一片狼藉,百姓苦不堪言,那无论张鲁的目的是什么,都是额外造成了一场杀劫。 弄明白了首巫一族的立场,庾献索性也不再理会此事,对那道童吩咐道,“我今日就将前往上庸县,解决食盐的问题。你去帮我传唤各位属官,临走前,我还有些吩咐。” 等那道童要离开,庾献又多提了一句。 “别忘了通知军师祭酒。” 去和首巫一族打交道,怎么能忘了那么强大又好用的打仔。 等庾献洗沐完毕,诸多官员也已经到齐,就连郭嘉也不例外。 而且,他再无之前睡眠不足的倦怠模样,精精神神的看着庾献,只是嘴角不知为何,时不时露出一丝冷笑。 “emmm……” 庾献挪开目光,看了看那些汉中官员。 各县县令已经离开,剩下的只有以郡丞为首的郡守府僚属。 庾献向他们说了要远行的事情,又把要施行的政令强调了一遍。 如果这次的事情顺利的话,庾献还打算拐弯去益州一趟。 有些事情庾献不能对张鲁明说,还得请教下治头大祭酒重玄子才行。 再者,帝女魃如今纠缠上他,如今庾献和巫颜也算同病相怜,不知道她那里有没有什么应对的法子。 应对邪神是巫颜心中的头等大事,那个女人应该不会因为对张鲁的迁怒,就置之不理。 这些事情比较复杂,一时难定归期。 庾献为了稳一手,又吩咐道,“若是事有不决,各位可以去询问功曹祭酒阎圃。若是他有决断,就以他的命令为主。” 张鲁让庾献专断世间事,阎圃和张卫虽然留下,但一直避嫌。 但事实上,阎圃除了道法精深,本身也有着不错的政治眼光。有他留守,庾献就放心出去浪了。 第564章 弟弟行为 交代完众人,庾献对郭嘉说道,“此番,就得咱俩去走一遭了。” 郭嘉点点头,胸有成竹的说道,“正有此意。” 若是庾献能迅速解决此事, 那郭嘉接下来就好好辅助他。若是庾献解决不好,那就趁夜做了他,自己回来做汉中郡守。 计划通。 郭嘉正盘算着,就听庾献向他问道,“盐的事情,事关重大。今日我听到回报, 说是首巫一族已经彻底和我们闹翻, 巫溪盐泉随时可能对我们关闭。对这件事,奉孝,你怎么看?” 郭嘉听了,自然不想帮这个忙,他略一琢磨,随口敷衍道,“首巫一族纵有禁令,这种违背利益的事情,想必底下人也不会一味遵从。若是我们从中分化拉拢,许以重利,必然可以走私一些食盐过来。这样也会缓解一二。” 庾献哂笑一声,伸出食指,向郭嘉摇了摇。 “弟弟行为。” “汉中本土百姓,加上河洛来的流民,总计有四十余万,只靠走私一点食盐,根本杯水车薪。” “而且盐泉附近的百姓崇信巫鬼之术。水,名曰巫溪。山, 名曰巫山。县,名曰巫县。巫鬼宗门的势力盘根错节, 牢不可摧,若是只靠些许利益,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可若是付出代价太大,又会耗尽汉中财力,使百姓困苦不堪。” 郭嘉沉默。 他妈的,我就不该接这话! 不过,这妖道倒是清醒。 此事确实极为难办,除非直接发兵,夺来盐泉,不然那点小手段,很难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发兵偏偏是最不现实的答案。 因为那块地方正好处于益州和荆州的交界处。盐泉产盐的位置在靠近巴郡一侧,隶属益州。而附近百姓聚集的巫县则隶属南郡,属于荆州。 庞大的巫族势力,手握盐泉,足跨两州,成了谁都不敢轻动的庞然大物。 别说汉中现在只是有点新募之兵, 战力堪忧,就算兵马强盛了,也依然不敢动兵。 因为这意味着同时挑衅两位州牧, 也意味着会让周边几百万人的用盐陷入困境。 郭嘉想到这里,轻哼一声,语气微嘲道,“怎么,莫非你还想动兵?” 郭嘉已经打定主意。 这妖道要是敢说动兵,今晚就做了他。 谁料庾献听了郭嘉此言,又伸出食指,不屑的向郭嘉摇了摇。 “凡人操作。” 郭嘉气的一口老血险些要喷出来。 这特么什么人!? 郭嘉怒极反笑,长长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好好,郭某年轻识浅,没见过什么世面,此行就看国师的了。” 庾献也不在意,让郡中从事,为他二人备好地图行装。 等到一切了当,遂带了郭嘉,两人同出东门,骑马向上庸行去。 庾献现在也有掀桌子的底牌了,不用刻意维系和郭巨佬的关系,这一路倒是惬意。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从南郑到上庸,这一路有道途相连,而且相对平坦。 一路纵马行来,可比庾献艰苦穿过秦岭顺心多了。 等到了上庸,庾献拦住行人打听了几句。 等知道上庸的苏固残部已经投降,城中基本安稳后,庾献也没在这里多耽搁功夫,直接带着郭嘉转道向南,向大巴山行去。 进入大巴山,再骑马就是自找麻烦了,反倒不如循着堵河前行。 堵河是汉水的一条支流,这条支流在上庸县分为两股,深深的探入大巴山中。顺着东边的一股,一路向南,就能接近鼎鼎有名的宝泉山盐池。 盐池出产的食盐,通过堵河进入汉水之后,既能南下进入荆襄平原,也能通过汉水的支流丹水,绕开武关,经蓝田入关中。 庾献和郭嘉放了马,伐大木为舟,一路逆水而上。 渴了便饮河水,饿了便捕鱼射猎。 一路野兽退避,精怪雌伏,很是顺畅。 庾献兴致高昂,甚至一度觉得,凭他们两人就足以横行巴蜀。 这就是有个好队友的好处啊。 想当初刘禅才一岁多点,只带了一个部下,就绝荡长坂坡,杀了七进七出。 靠的什么? 就是队友给力。 水到尽头,两人弃了木舟,往深山中前行。 走了几天山路,耐不得苦劳的庾献,情不自禁的又羡慕起了那个反骨仔张松。 当初出秦岭的时候,张松像哈利波特一样,骑着小素云旗上下翻飞,无比安逸,好过眼下翻山涉水不知多少倍。 接着,又想起了管亥。 和管亥在山中流窜的日子就苦逼多了。 不知道他现在何处? 闲来无事,庾献顺口向郭嘉打听道,“我前些日子早早出川,和管亥失了联系,不知奉孝可曾见过他?” 郭嘉想了想问道,“那头野猪?” 当初管亥来刘焉军中找庾献的时候露了行迹,早被郭嘉察觉。后来庾献找张鲁坦诚了一切,就没再遮掩过此事。 庾献“嗯”了一声。 他本没指望有什么答复,没想到郭嘉却面露回忆之色,“我跟着益州军打阳平关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一面。他和庞德两人都在陈调小儿手下听命,让益州军吃了不小苦头。后来陈调身死,庞德和管亥都不知所踪了。你要是想寻他,可以让汉中郡守府发个公告,想来不难。” 庾献听完怔了怔。 他还不知道管亥被捣蛋鬼巫女常乐坑了的事情,对管亥会投陈调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仔细梳理他和管亥的关系,却也没有什么特别介怀的。 管亥劫他出山,虽是歹行,却也让他见识了外面的大千世界。 之后两人互相警惕互相扶持,管亥随庾献见识过关东百姓的困苦后,也终于开始正视他的信仰。 虽然管亥一度表示过愿意追随庾献,不过既然现在他有了别的想法,那也好聚好散便是。 庾献摇头说道,“不必找寻了,以后有缘自会相见。” 庾献看看天色,见时间不早了。 对郭嘉吩咐道,“到了这里就不必急于赶路了,先找个干燥的地方休息吧。” 郭嘉听了,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行动。 他看着庾献,沉默了一会儿,方才下了决定,开口问道,“有一事,我本不该多问,然而却疑惑良久。从我们离开堵河时起,若是全力赶路,一日工夫就能赶到盐池。可这几日,你每天在这大巴山游山玩水,丝毫没有行动的迹象,我能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吗?” 第565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 庾献看着郭嘉,发现他神色格外认真。 庾献想了想,决定稍微透漏一点。 “我在等人。” 郭嘉皱了皱眉,问道,“等谁?” 庾献笑笑,“说了你也不懂。” 郭嘉目中已经隐隐漏出凶光,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庾献注视着郭嘉,心中了然。 夜袭兵法成功之后,小郭这是膨胀了啊。 庾献一笑。 年轻人就是缺少教育啊,这家伙要是仗着夜袭兵法大成,晚上敢来,本国师就让他见识一下…… 什么叫做一起无敌。 庾献本就为寻不到人烦恼,自己也在疑惑。 他从树上折了一段树枝。 在林间的地上,信手提笔写到。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郭嘉心中的负面情绪极速上涨。 这货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也是这一打岔,郭嘉对庾献的杀机打消了不少。 作为这个时代最强的大军师之一,其实,他隐隐有一种危机警觉。似乎是今晚夜袭庾献的话,会发现什么对他极为不好,伤害极大的事情。 两人互相都不待见,又没有丝毫信任可言。 于是各自寻了个方向,走出里许,才开始寻找合适休息的地方。 郭嘉发现个山洞,生火烤干之后,舒服的躲进去睡觉。 庾献寻到个水潭,冲洗一把后,懒洋洋的躺在一棵大树上,打算忍着林中的腐臭, 就这么度过一晚。 他表现的虽然从容,但是心中的急切却不小。 想了一会儿,翻手从袖中取出一物。 却是那枚银印青绶的国师印玺。 庾献心念一动, 这印玺在他手中微微发出毫光。庾献对周围阴阳五行的感触都清晰起来。 调理阴阳,抚定五行乃是国师的职责。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玄妙。 当年庾献在洛阳焚城时,就是祭出国师印玺后,才引来洛神的关注,得到了洛神的助力。 庾献将国师印玺把玩了一会儿,依旧藏回袖里。 随后,庾献眯上眼睛假寐,准备应对小郭的夜袭。 不知不觉,长夜过去,东方微亮。 山林间慢慢涌起云雾。 庾献摸了摸身上潮湿的衣物,颇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湿寒。 好在大巴山本身纬度就低,又有连绵群山在北方阻挡冷空气,就算冬日也比别处稍好一些。 此时冬季就要过去,温度正在慢慢回升。那些雾气甚至来不及在草叶上凝结成霜,就被阳光照的稀薄了几分。 有一团雾气正在山间游荡,它似乎不甘心太早退走,在稀疏草木间灵活的躲藏着。 忽然,它看到远处的地上似乎有字。 等好奇的凑近看了, 慢慢读过, 顿时满心欢喜。 只是阳光晨风拂过, 它只能不甘心的消散掉。 庾献防备了郭嘉一夜, 没想到这家伙倒沉得住气。 “小郭成熟了啊。” 庾献白准备了一晚,没有给郭嘉一个惊喜,心中有点小小的遗憾。 庾献跳下树去,寻清泉饮过,又吃了点干粮。 等和郭嘉会合,庾献袖中暗持国师印玺,尽情往山中秀美处寻去。 忽忽间,一日过去,仍旧一无所得。 郭嘉的耐心也急剧消耗。 到了傍晚,竟下起雨来。 庾献之前还庆幸,冬日的巴山比别处温暖,这会儿只能暗叫倒霉。 若是下雪还有得躲避,如今到处湿乎乎的阴冷一片,连烘烤衣物的干柴都不好寻。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雨势停住,丰富的水汽又催出阴冷的烟云。 这糟糕的天气,让庾献和郭嘉在接下来这一天的情绪越发紧绷。 两人各自都在做着思想斗争,考虑要不要索性火并一场。 还没等二人下定决心,随着夜色将临,又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这下庾献和郭嘉彻底没脾气了。 如今找个好过夜的地方才是关键。 两人各自挑了一个方向,狼狈的冒雨奔走。 郭嘉往回走,去寻前些时候见过的山洞。 到了地方一看,雨随风势灌入洞中,洞口却比里面高出一些,山洞里面也积了薄薄一层雨水。 水虽不多,却将洞中石缝里的淤泥泡了出来,显得脏乱不堪。 郭嘉费力用袖子刮了一些出去,里面又慢慢的滋润过来。 郭嘉心知可能是山洞深处的石壁有破裂,却无可奈何。 这会儿顾不得脏水浸泡,能有躲雨的地方,已经算是侥幸。 他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昨天又挨了一夜的雨,已经毫无形象可言。 就连往日整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也翘起了一撮呆毛。 郭嘉紧靠洞壁,坐在脏水洼里,脸上被冷冷的寒雨拍打着。他看着深深夜色,脑海中念头纷乱,情不自禁鼻子一酸。 最后一点跑去和庾献鱼死网破的斗志也荡然无存。 庾献在冰冷的夜雨中狼狈的跑了一阵。 四下望望,到处是黑乎乎的山岭树林。 庾献抬头望天,看着夜雨落下,懊悔的用手重重在额头上一拍。 “我也是傻了。” 接着庾献想起了那位的根脚。 ——“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庾献感受着周围那萦绕的烟水之气,再看看袖中发出微光回应的国师印玺,知道自己已经等到了想找的人! 巫山女神。 庾献这会儿也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儿,巫山女神和洛水女神一样,都没有肉身作为依仗,无法来到这天地间和他相见。 他这些晚上光顾着防备郭嘉了,精神一直紧绷,根本没有为巫山女神托梦创造条件。 庾献也不挑拣,原地盘腿而坐,强行进入自己的梦境。 庾献刚一入梦,就见到了被云雾缠绕的群山。 接着,飘渺之间,一位风情万种的女神轻笑着拨开云烟,飞落在庾献面前。 这巫山女神姿色极美,眉目如画,身段妖娆婀娜。 更有一种让庾献说不出的感觉。 庾献曾经和洛水之神几度欢好,如今回忆起来,脑海中浮现的仍是她高洁神性的一面。 而眼前这位神只,却让庾献第一眼就有一种感觉。 这是一个女人。 庾献看着巫山女神周围萦绕的神性,又发觉自己那错乱的感觉有些荒诞。 庾献不敢失礼,连忙拱手道,“贫道庾献,有一事要烦劳尊神。” 巫山女神正打量着庾献,神色忽然一动,身姿如烟一般向庾献飘来。 庾献微怔。 看着那凝脂一般白皙的美丽脸蛋越来越近。 正在庾献心中泛起嘀咕时,巫山女神的身姿一转,小巧的鼻翼轻轻翕动,在庾献颈后一嗅,接着眼睛微亮,如烟一般从庾献身后一绕而回。 随后,慵懒而略带些沙哑的声音,让人酥酥麻麻的,漫不经心的在庾献心头响起。 “那,说来听听。” 第566章 我想试试 庾献本就不是什么有定力的人。 听着心头酥酥麻麻的声音,再想起这位女神多情的名声,心头一下子像是长满了草。 刚才巫山女神那一嗅,让庾献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这是能撩? 这个念头一浮现心头,立刻压倒性的将“解决汉中食盐问题”的优先级扔到了后面。 这念头来的快,让庾献一时顿在那里, 竟不知该换上什么说辞。 一念及此,让庾献也有些尴尬。 我果然还是太真实了吗。 巫山女神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接着,庾献心中继续响起那慵懒带点微微沙哑的声音,“怎么不说话?” 巫山女神对庾献有何所求,本就不太关心。 问完之后,又等了一会儿。白皙的手指, 捏着小下巴, 好奇的看着庾献, 目光灼灼的问起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我从你这道人身上,嗅到了三位女神标记的气息。” 巫山女神的身形,如同云烟一般轻轻柔柔的在庾献身周飘荡,脸上则是一幅好奇探究的模样。 “你……,到底好在哪儿?” 庾献听了巫山女神的话,被惊得头皮发麻。 三位女神标记的气息?! 这是什么意思?! 三位女神是哪些,并不难猜测。 一个是和庾献有过婚姻之约的洛水之神,一个是和庾献有诸般羁绊的蚕神斑斓,另一个则是神力被庾献偷来的帝女魃。 可是按照之前的推测,帝女魃强势降临的时候,斑斓不就早该退避三舍了吗? 可她怎么还不死心的留下气息标记? 莫非自己和斑斓的纠葛,根本还没完。 庾献原本还打定主意,若是没有必胜的把握,就对董白退避三舍, 绝不踏进关中一步。 现在看来,事情远不是这么简单的。 庾献心思纷乱,一时没了之前的旖旎心思。 就在此时, 不知何时又绕到庾献身侧的巫山女神,凑近到庾献耳边, 又是轻轻一嗅。 红润的嘴唇未张,声音已经慵懒的响在庾献心间。 “洛水那妮子的味道我闻出来了,还有两位是谁?” 庾献忍着心中的异样,不敢开口便答。 这巫山女神交游广泛,没事最喜欢在附近瞎逛,有文字记载的记录,最远曾经到过湖北云梦。 没弄清她的阵营之前,庾献可不敢瞎表明立场。 庾献不肯答,巫山女神却轻笑一声,满不在意的说道,“又不难猜。” 庾献这才开口,试探着问道,“巫神认识她们?” 巫山女神哂笑一声,淡淡说道,“两个还舍不得好看皮囊的小辈。” 这倒是和实情暗合。 帝女魃的尸身不可能凭空生出灵智,肯定是陨落之前,她做过什么后手。 至于斑斓, 已经彻底成为过去的一段回忆了,如今不还是顽强的想要凑齐骨身、肉身和魂身, 想要重新来到这世间吗? 庾献听巫山女神对斑斓和女魃没有太多恶感,微微松了口气,便要借机打听点情报。 谁想,一具柔软的身体,忽然从后缠了上来。 庾献心头一悸,身体瞬间做出回应。 巫山女神那略带沙哑的嗓音,温柔的响在心底,“她们的男人,我也想试试呢。” 巫山女神的双臂前探,小巧的手掌轻覆着庾献的手背。 庾献僵硬着不敢乱动。 那探入指间的纤纤玉指,慢慢用力握紧。 庾献脑中空白一片,几乎下意识的反抱回去。 山间云烟弥漫,本就湿润。 不多时,雨水越发充沛起来。 庾献情动贪欢,直至天亮。 再睁开眼时,天色一清如洗,阳光暖融融的落在身上。 庾献躺在平地,衣物早已经干了。 那巫山女神兴尽而去,也不纠缠。 庾献醒来,倒是怅然良久。 他随意吃了几口干粮,心不在焉的向北方走。 半路上,遇到了寻过来的郭嘉。 郭嘉显然也没空梳洗,头上仍旧顶着那缕呆毛。 他见庾献一脸颓然,冷淡的开口问道,“今天再去哪里?” 庾献长出一口气,答道,“不必了,事情已经解决了。” 郭嘉听了皱了皱眉,问道,“你的脑子是不是烧糊涂了?” 一边质疑着。 一边心里想到,那该有多好啊…… 庾献有郭嘉打岔,也慢慢收拾了心情。 “问题真的解决了。” 怕郭嘉不信,庾献表情复杂的看向汉中方向,“奉孝,你可能想象不到,我为了治下的这些百姓,付出了多少代价。” 郭嘉一脸懵逼,盯着庾献。 庾献心酸的强调了一句,“很多很多。” 松风吹过,就连憔悴的身形,都带着一些萧索的意味。 郭嘉沉默了一会儿,完全跟不上这妖道的思路。 他想了想说道,“那行吧。” 接着追问道,“你是怎么解决的?” 庾献打了个响指,直接道,“跟我来。” 两人沿着山路一路向北。 庾献似乎已经认准了某个地方,速度很快,郭嘉则紧紧跟随。 两人在连绵的山脉中穿行,不知不觉大半日过去。 眼看着山路渐渐平缓,郭嘉终于按捺不住,主动提醒道,“现在已经进了上庸境内,再走一会儿,就该见到平原了。” 庾献回想着梦境之中,巫山女神指给自己的那处地方,十分确定的说道,“不远了,应该就在前面。” 郭嘉也不作声,只等着看他弄什么古怪。 不片刻功夫,庾献就来到山脚下的一处山尾余脉。 庾献打量一番,寻到位置,张口吐出移山棍,重重的一棍向石壁上敲去。 这一棍势大力猛,打得山壁咔嚓一声裂出一道缝隙,接着汩汩清泉迸涌而出。 碎石泥土被那湍急的泉水冲开,很快在石壁上形成了一个泉眼。 庾献迫不及待的拿手接了一捧泉水尝了尝。这看着清冽的泉水,却咸涩的难以入口。 然而这咸涩之物,对于人类的生存来说,却是无价之宝。 这咸涩泉水就是赫赫有名的巫溪盐泉! 有了这眼盐泉,就足以供应汉中九县的百姓日常所用,这也是庾献从巫山女神那里交换来的条件。 ——裂开山脉罅隙,将巫溪盐泉水脉向北延伸百里。只要庾献在汉中一日,这盐泉便不会枯竭。 见庾献这么郑重的在捧着水喝,郭嘉好奇的也上来尝了尝。 入口的刹那,郭嘉便瞪大了眼睛。 ——嗯?! 哦…… 郭奉孝看了看庾献,表情有些麻木,心中十分平静。 好吧。 虽然没看懂。 但他果然还是做到了。 嗯。 第567章 再入益州 庾献看了郭嘉一眼,开口道,“接下来就该征发民夫前来采盐了。” “收集薪柴、熬煮盐泉,需要的人手极多,根本保守不住秘密。我们要在这附近修造工事,囤积兵马, 以免防备疏忽,引人觊觎。” 庾献见郭嘉认真听着,直接把事情交代了过去,“这些事情千头万绪,别人恐怕做不好,你来如何?” 郭嘉低调的点点头。 这些事情对他来说自然只是小事一桩,只不过,郭嘉在这妖道面前, 总感觉有点硬气不起来。 解决了食盐的问题,庾献总算放下一桩心事。 然后,就该按照计划前往川中了。 庾献没有径直往西走巴山,而是先和郭嘉一起回了上庸,接着穿过汉中平原,再翻越米仓山。 巴山鬼王的地盘是首巫一族的核心区域,冒冒失失深入,不是什么好主意。 如此一来,虽然多绕了路,却可以走人烟多的地方,尽量避免和巫鬼宗门太早接触。 这一路险隘虽多,可对孤身独行的庾献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有时候遇到屯扎重兵的地方,庾献索性裹一身烟雾, 趁夜横穿过去。 不知不觉,行到一处,前方关隘高耸,四下无路可通。 庾献见关上巨大的树冠覆盖,心中一阵恍惚。 原来是这里。 这许多天一路奔波, 竟然已经来到了剑阁。 或许是已经和汉中翻脸的缘故,剑阁对过往行人搜查甚为严密。 不过庾献身为大汉国师,南郑、成固、西城、褒中、沔阳、安阳、钖、上庸、房陵全境守护者,周公意志的传承,先民四神之救赎者,穿越者,虎牢关征服者,妖桃之父,想要偷偷从剑阁溜出去,还不是小菜一碟。 庾献轻松出了剑阁,见关前那妖桃已经长的越发巨大。 也不知道是忌惮重玄子老道,还是这妖桃本身已经成了气候,占据了剑阁的益州军并未打妖桃的主意。 除了少量士兵零散看守,几乎是听之任之的状态。 庾献想起重玄子老道所说,这是他未完的修行。 知道自己和这妖桃还有桩因果未曾了断。 这妖桃本是一株干枯的桃树幼苗,庾献聚集了周围大量的木之生气,才让它快速成长。 除此之外, 为了防止这妖桃开花结果, 将生命力供养果实, 益州牧刘焉亲自祭拜,以大量阴德为代价,这才换的桃花坠地,枝干继续生长。 最终长成了覆盖剑阁的怪物。 后来这桃树自断阴阳,分明性别,失去了自我繁育的能力。 这让刘焉节省了不少阴德,同样的也埋下了不小的隐患。 因为就算无人祭拜,这妖桃也仍旧拥有无限壮大下去的可能。 庾献养出这等怪物,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心中想着,唤来一团烟雾遮蔽,慢慢向那桃树本体行去。 只是刚一靠近,那妖桃便似乎有些察觉,庞大的满树枝杈都在摇动。 这时刚过了寒冬,才有几分春意。 桃树上原本光秃秃的一片,只片刻功夫便有蓓蕾生出。 接着,庞大的妖桃树上开满了桃花,转眼间,满树芬芳,如锦缎绚烂。 庾献抬头望去,巨大的树冠覆盖下,遮天蔽日都是鲜红的桃花。 庾献看着这怒放的花海,一时美得无一言以对。 就在此时,一片花瓣在庾献面前飘落。 庾献心有所感,忍不住心中一叹。 庾献的这声轻叹,似乎震动了山河,摇曳了盛景。 那满树的桃花同时凋落,如同一道鲜花的瀑布一般落下。 庾献心中微微酸涩。 慢慢踏着满地的花瓣走上前去,用手轻拍着树干,口中慢慢轻声道,“傻瓜,已经没人需要你那么辛苦的去妆点美丽了。” 陈调已经死了。 那妖桃似乎懵懂无知,对庾献的话毫无反应。 庾献张口吐出白银葫芦,对那妖桃轻声说道,“跟我走吧,我会将你种在他的坟前,就像寻常的桃树那样。” “每到一个春天,你都可以用桃花妆点他的坟墓。” 庾献说完,那妖桃许久没有回应。 催动葫芦。 可惜白银葫芦的威能已经急剧下降,没有妖桃的配合,根本收不了这么庞大的妖物。 庾献犯了难,正不知道该怎么了断这因果。 忽然那妖桃树上涌动一道流光,向白银葫芦冲来。庾献连忙操纵白银葫芦相迎,将那道流光收入葫芦之中。 庾献心神一浸,便见到葫芦中那干裂的大地上,一道流光正四处飞舞。 这流光飞到哪里,哪里便长出成片的桃树,没多会儿功夫,葫芦中的空间里就长出一大片桃林。 随着化为一株株桃树,那流光的灵性也在慢慢消散。 庾献颇为惋惜,却也强求不得。 等到桃林长成,那一道流光也彻底消散不见。 那曾经诞生灵智,懵懂的为自己了断阴阳,分明性别的妖桃,已经彻底泯灭灵性,化为这一片桃林。 “回头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就把你和陈调留在那里吧。” 庾献拿定了主意,才慢慢回过神来。 眼前的桃树已经生息断绝,只剩下干枯庞大的躯壳。 这妖桃骤然开花,骤然花落,已经引起了剑阁守军的注意。 庾献见关门打开,有小队骑兵向这边搜寻过来,他也不欲多事,依旧用烟雾裹了,慢慢向南行去。 从剑阁向南,离得最近的便是梓潼城。 刘焉入主益州后,为了避免本土派的牵制,特意将治所从雒县移到了绵竹。 之后为了进攻汉中,也为了提防贾龙,又在梓潼临时构建了政治中心。 去年年底的时候,刘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私自调动了旄牛都尉狼路。 旄牛都尉狼路偷袭贾龙的后方,一举将贾龙、任岐的联军击溃。 至此,虽然汉中局势还不乐观,但刘焉已经彻底在益州内部清洗了他的政治对手。 张修的反叛阻止了刘焉的上洛之路,不过野心勃勃的刘焉却不肯就此罢休。 他一面令人在梓潼囤积粮草训练兵马,一面命人在绵竹打造了千乘车具。 只要攻克汉中,上洛成功,刘焉就将带着这些天子仪仗,志得意满的进入洛阳。 第568章 无畏的庾献 庾献之所以先去梓潼,就是存了碰碰运气的心思。 鬼姬巫颜的别府,就在梓潼城中。 当初庾献投奔不了山门,就是先来梓潼别府拜见的巫颜。 随后,巫颜又把庾献引荐给了刘焉。 如今刘焉的两个儿子死于庾献之手,巫颜的儿子张鲁又翻脸反水,截断了刘焉的上洛之路,以庾献想来,巫颜和刘焉的关系就算不致破裂,恐怕也会短暂陷入冷战期。 巫颜还是有很大可能留在梓潼别府的。 这会儿能够不和刘焉碰面,还是尽量别去平白招惹了。 庾献寻到城北那处幽静荒园,见四下无人,上前敲了敲门,大声开口道,“弟子庾献,前来拜见鬼姬。” 庾献此来,倒是理直气壮。 巫颜作为刘焉的情人,自然对他的两个儿子不会有什么好感,何况当时巫颜派出捣蛋鬼常乐,已经是一种很强的暗示。 庾献杀了刘范和刘诞,巫颜说不定还心中暗爽呢。 至于张鲁反水的事情。 反水的是她儿子,和庾献更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再加上有帝女魃这个共同的敌人在,巫颜必然会和自己联手。 果然,庾献的话音刚落,那荒园的门就“吱呀”一声,慢慢开启。 庾献探头一望。 门后无人,园中仍旧和之前来过那样,荒草丛生。 或许是这次提前打了招呼的原因。 庾献这次来,就没再被“鬼打墙”的手段围困,而是顺顺利利的来到了正堂。 正堂之中有几张席案,看着虽未破败,却已经有了陈朽的意味。 庾献见堂中无人,心中了然,直接向后园寻去。 后园中也是一副荒凉景象,经了一冬,湖里的水位有些偏低,那湖中的枯黄荷叶裸露出来,越发显得凌乱。 庾献看了湖畔的凉亭一眼,里面正有一个身姿窈窕,穿着黑色道袍的美人儿,正背身拿着书卷在看。 庾献的目光落在那白皙修长的脖颈上看了一眼,客气的说道,“不好意思,走错门了。告辞。” 不等那美人儿回头,庾献转身就走。 就听一声轻咦,接着那美人扭转身来,露出一张庾献从未见过的美丽容颜。 这女子鹅蛋脸,剑眉朗目,英气十足,看上去颇有威严。 庾献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样,那美人刚一转身,就发足狂奔起来。 那英气美人哈哈大笑道,“有趣。” 说着,四周黑雾漫天而起,四下合拢。 庾献面前的道路立刻消失,放眼望去,到处昏惨惨,阴沉沉一片。 庾献知道此事恐怕不能善了,但仍旧抱了侥幸。 他连忙回头轻咳一声,“是不是弄错了?我是外地人。” 那英气美人不理会庾献的话,手中不停不停掐动法印,以重重黑雾将庾献包裹。 庾献看了头疼。 这可不是寻常黑雾这么简单,这是鬼打墙的法门,多叠一重黑雾相当于多叠了一道迷宫,等会破解起来还不知多麻烦。 想不到这妹子人狠话不多啊。 庾献不敢拖延,赶紧张开大口,呼出一道青气。 接着向那青气中一捞,手中多了一支木棒。这木棒迎风一晃,有鹅卵般粗细,丈余长短。 不见庾献有什么动作,那美人已经眉头一挑,停下手中的指诀,开口笑道,“好东西。” 那棍棒只是握在庾献手中,庾献本身的气机就已经开始模糊,不好随意锚定。 庾献见那美人儿开口,当即也不浪费心思和她装糊涂了,开门见山的沉声道,“庾某与阁下无冤无仇,为何忽然对我出手。” 那英气美人儿笑道,“不急。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只看背影就发现我不是巫颜的?可有很多人告诉我,足以乱真。” 既然这会儿已经撕破脸了,庾献对这等小事也没必要隐瞒。 他沉吟一会儿,诚实说道。 “你和巫颜只看身姿的确有十成相似,不过你的脖颈上露出的肌肤是带些苍白的白,而她脖颈上露出的皮肤是有些亮的那种白。” 庾献说的拗口,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那美人儿听了很是意外,哈哈笑了一声,才道,“原来如此。原来男人看女人的时候,白也能看出那么多花样。” 她是直接了当的性子,也不等庾献再问,就微抬下巴,傲然道,“我就是临邛鬼王。” 庾献瞳孔一缩,既是为这美人儿的身份意外,又是吃惊于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和寻常的高手可不一样。 巴蜀的十地鬼王,都有着极为古老的传承,有些传承甚至可以追溯到人类茹毛饮血的年代。 按照鬼姬巫颜之前的说法,有些鬼王祭祀的神只,甚至偶尔给出过回应。 这十大古老传承,不一定哪个后面,就可能站着一位邪神。 庾献沉默片刻,倒也无惧。 他现在虱子多了不愁,都快欠债欠成大爷了。 巫颜被帝女魃强行作为神降的载体,每天活在恐惧之中。 可庾献如今不但拿帝女魃当坦对抗佛门的度化,而且白嫖着帝女魃的神力打输出,甚至能用放帝女魃当大杀器,来威胁郭嘉这种顶级高手。 一神三吃,美滋滋。 至于斑斓这个擅长编制阴谋的诡神,庾献如今大半的本领还是从她那里刷来的,庾献本想痛恨,但实在是太香。 比较一下同样是古老接近衰亡的神只,洛水之神和巫山女神虽然是守序中立的,但她们睡完自己给什么了? 有的时候,庾献睡不着也会扪心自问。 作为一个被邪神支配的凡人,难道不好吗? 庾献神情无畏,注视着临邛鬼王。 临邛鬼王意外的看了庾献,口中赞道,“好胆色。可惜,我受人所托,专为杀你而来。” 说着话,毫不留情的催动小鬼儿,那黑雾中似有似无的开始飘出零碎的鬼泣之声,扰的庾献心烦意乱。 庾献神色微动,放出天命色罩定上空。 天蓝色的天命气运纠缠,让庾献上方的黑雾一扫而空。 就连那萦绕耳边的鬼泣之声也被镇压的消散。 那临邛鬼王见了,大吃一惊,竟失声道,“这般宝贵之物也拿来迎敌。” 说完又觉失言。 直接檀口一张,向那天命色遥遥吸吮。 只轻轻一吸,庾献就若有所失。 他抬头一看,脸色大变。 那被貂蝉祸害过一次,好不容易才回复的天命色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天蓝纯粹的色彩,变得乌蒙蒙一片。 庾献心中咯噔一声。 他天命色纯粹,平生没有必应之劫。无论任何难关,总有一线生机。 如今天命色被污,若是遇到麻烦,岂不是像郭嘉那个衰仔一样,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临邛鬼王的埋伏和天命色被污,让庾献心头微沉,对这次益州之行,也蒙上了阴影。 第569章 临邛鬼王 庾献这才知道厉害。 当初在白石山试炼的时候,庾献就是靠着这些儒家手段压制鬼魂,那时候懵懵懂懂莽撞而为,根本不明白自己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 现在明白了究竟,却也悔之不及。 庾献脸色阴沉,连忙将天命色收了起来。 其实,他对付巫鬼之术最得力的手段,就是以周公之血引燃人道之火。这也是庾献明确可知的,能重创这些巫师的法门。 不过,这是庾献面对巫鬼宗门最重要的底牌。 庾献本想耍个小聪明,关键时候给临邛鬼王一个狠的,却没想到反被自己的小心思坑了。 只是越发如此,庾献越发有些不甘心,总想着用人道之火偷袭一下临邛鬼王。 随着黑雾再次收拢,那些躲在其中的小鬼儿又四下冒了出来。 庾献对临邛鬼王抢夺自己气数的行为心中怀恨,忍不住冷嘲一声,“这等手段,未免太过辱没鬼王的名头了。” 说着,毫不犹豫的将左先锋召唤了出来。 左先锋以鬼将之姿,一出现就带着森森肃杀之气。 这左先锋身为鬼类,对鬼物有着独特直觉,他的目光忽左忽右,不停的锁定着藏在黑雾中的鬼物。只是庾献身旁无人,左先锋不敢擅离,难逞凶威。 庾献这次对上的是个凶名赫赫的鬼王,也不敢托大。 左先锋一出来,立刻又随即召唤出了一个役鬼。 庾献一看是阿谀中年,微微有些失望。 这个召唤顺序,对庾献就很不利了。 这阿谀中年的能力以加持和驱散为主,战斗力并不是很强。他的驱散能力,固然可以应对下鬼打墙的法门,但就算没了鬼打墙,也得正面对上临邛鬼王和她的弟子。 相对的,佞幸小人虽然容易乱来,但对敌的时候确实更有用处。 唯一的问题是,要想将他的实力完全发挥,就得用黑衣少年将他恢复到最佳状态。 也就是说,最佳的召唤顺序是,先以杀伐之力召唤出左先锋,然后随机召唤出佞幸小人,之后庾献以固定契约的方式召唤出黑衣少年。 如今先出了阿谀中年,庾献想要把佞幸小人派上用场,还得连续完成两次召唤,这非得把庾献的精力提前榨干不可。 庾献看了一眼阿谀中年,也就熄了其他打算。 那阿谀中年似乎也看出了庾献满脸的嫌弃,一上来就讨好的送上甜言蜜语,为庾献舒缓疲惫,又低声鼓舞,振奋意志。 见庾献神色间没什么表示,那阿谀中年又竭力恭维道,“主公英明决断,神光烛照,岂会被这些鬼蜮伎俩所迷。” 庾献目光落处,那黑雾果然稀薄了几分。 虽然目光移开就会慢慢恢复原样,但庾献见阿谀中年连续施术后,有些力不能支,当下也不好强求太多。 阿谀中年登场,左先锋也彻底解开了束缚。 他身形一纵,如同一张纸片一样,荡入那黑雾之中。 庾献稍稍向园门的方向退却,想要引临邛鬼王出手。 临邛鬼王看了那黑雾中一眼,微微皱眉,接着抬眼向庾献看来。 庾献见她目中淡淡的红光一闪,立刻提起警惕。 不想身后猛然传来破空之声。 庾献有心卖个破绽诱敌,却失之大意。 等到一棒回身打去,背后已经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庾献这一棍打空,急忙看去,却见一个红衣厉鬼的身影,在黑雾中一闪而逝。 庾献手持棍棒,反手一摸,手上一片湿漉漉的血迹,背上像是被利刃切割过一样,深深的露出模糊的血肉,和后部的肋骨。 有一处伤口极深的地方,庾献的手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内脏,只隔着一道腔膜在热乎乎的蠕动着。 庾献心中生寒,飞速的驱动着春生万物生的法门,从肝脏的神秘木匣中抽取生之气息,修补着身体。 只是那被厉鬼抓破的伤口似乎有些僵硬,竟隐隐有抵抗生长之意。 那临邛鬼王见庾献在自己的偷袭下没有失去战斗力,也略微有些惊讶。 她大马金刀的坐在亭中,也不在意松散的宽袍,露出健美结实的雪白大腿,目中红光又是一闪。 庾献早知厉害,正一边全神戒备着,一边努力的催动伤口生长,见临邛鬼王神色有异,立刻本能的一棒敲出。 那移山棍似乎打中了什么,黑雾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一具尸体跌落出来,赫然是个巫鬼宗门弟子。 然而几乎在瞬间,一道红影在庾献面前闪过。 庾献心知打错,猝不及防下,左手一张护在面前。 接着庾献手心便传来钻心般火辣辣的疼痛。 庾献神色如铁,放下手掌,垂目一看。 他左手的手掌赫然有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手心上血肉模糊,几乎被割的支离破碎。 残存的血肉像活物一样蠕动着想要愈合,染红手的粘稠血液只喷出一股就被紧紧收束,滴答了一会儿,断裂的血管已经被挤压封闭。 庾献心头沉重。 诱敌?不存在的。 自己在这些高深莫测的鬼王面前,根本没有如此从容的余地。 正在此时,那如纸片一般诡异的荡入黑雾中的左先锋,伤痕累累的冲了出来。 他的气息萎靡,看见场中的情景,先是一怔,接着手中刀一摆,坚定的将庾献护在身后。 随着左先锋冲出,那黑雾一阵扰动,庾献借着目力加持,隐约看到远近伏着几个巫鬼宗门弟子的尸身。 他心头微松了一口气。 好在也不是没有收获。 这些巫鬼宗门弟子战斗手段未必都强,但是许多古怪的牵制手法却很麻烦。 庾献应对临邛鬼王本就吃力,若是再有这些家伙从旁捣乱,可就难办多了。 庾献看了临邛鬼王一眼。 那临邛鬼王却神色不变,手轻轻一抬,那露出的只鳞片爪,再次被被黑雾遮掩。 庾献低声向左先锋问道,“黑雾中还有多少伏兵?” 左先锋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应当还有七个。” 庾献闻言,立刻拿定主意,飞快的定向召唤了那黑衣少年。 随着泥丸宫中微微酸痛,那黑衣少年突然出现在庾献身侧。 接着不用庾献多言,那黑衣少年就飞速的向左先锋身上扑去。 两道鬼影迅速融合,左先锋的伤势快速消失,身上也在产生细微的变化。 随后,这变化精准的停在了战斗开始前的那一刻。 左先锋的状态,瞬间重回巅峰。 庾献正要趁势让左先锋再去杀上一通,却见那湖旁凉亭中,临邛鬼王看着左先锋抚掌笑道,“有趣。” 接着那临邛鬼王又从容道,“来之前我还笑鬼姬太看得起你,没想到你这道人果有不俗之处。” 说着,目光如电向阿谀中年看去。 庾献微惊,迅速意识到了什么。 一道红影闪过,那阿谀中年惨叫一声,身体化为黑烟消散。 庾献暗叫糟糕。 条件反射般要收回左先锋。 谁料那红衣女鬼又突如其来的出现在左先锋身侧,在左先锋几乎没做出抵抗的情况下,用尖利的指甲三两下将他撕得粉碎。 临邛鬼王满意的收回目光,又拍掌哈哈笑道。 “不错,还算尽兴。” 临邛鬼王说完,那颇为英气的秀眉一挑,向庾献笑问道,“巫颜总不会因为这些高看你一眼吧?道长不必藏私。” 第570章 这思路很成熟 庾献心中愤怒,沉默的发动了一母之力。身上的骨骼立时更加粗壮,肌肉也迅速膨胀。 庾献目光深沉,八尺之躯,雄壮四顾。 临邛鬼王眉头一挑,笑了笑,左眼中红影又是一闪。那红色厉鬼的身形再次出现,猛然向庾献冲来。 庾献全神贯注,努力想要捕捉那红色鬼影。只是那鬼影速度极快,兼且飘摇,时常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变换方向。 庾献虽然对体魄也有过锻炼,但他不是修行体术的武将,身体反应完全跟不上判断。 在红衣厉鬼袭来时,虽然临了有些觉悟,却根本做不出及时的反击。 重重的一棒打去,砸中的只是那红衣厉鬼的残影。 手臂上这时才有迟来的反应。 低头一看,胳膊上的衣衫已经被扯烂,粗壮的胳膊上肌肉外翻,血流如注,又是数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庾献看了那伤口一眼。 肝脏窍穴中,神秘木匣立刻又喷出一股充满了勃勃生气的木之气息。这股木之气息在庾献“春生万物生”的法门带动下,先是止住鲜血,接着快速的修补着胳膊上的伤势。 不知是不是因为一母之力借用了帝女魃神力的缘故,这次伤口上那灰色僵硬的气息,很快就被驱逐,开始慢慢愈合。 庾献也不多看,身上杀气纵横,猛然发出一声如龙吼,如马嘶的咆哮。 他那健壮的身躯,立刻被灿灿金光包裹,无论身体强度和反应速度都更上一层。 那临邛鬼王见庾献越战越强,不由笑道,“还不错……” 接着,那红衣厉鬼再次凭空出现。 这次红衣厉鬼出现的极近,而且和之前那偷袭般的出手不同,竟是明目张胆的猛攻上来。 庾献精神一振,挥动着移山棍,一棒打去。 那红衣厉鬼虽是虚物,但似乎对这移山棍心有忌惮,并不硬接。 她飞速靠近,随后依靠着极快的速度和锋利的指甲,如风一般在庾献身周躲闪切割。 庾献势如猛虎一般挥舞棍棒,左冲右突,大开大合。 然而红衣女鬼贴身小巧的手段,反倒让庾献这鲁莽的手段,付出了更大的代价。 没多少时间,红衣女鬼那苍白的纤手就血迹斑斑。 庾献身上添着一道道伤口,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喝道,“给我滚!” 手中棍棒紧攥,木棒远端忽然亮起,浮现出两个字。 “太行!” 庾献重重一挥,一棒之下,那沉重的力量,震得那些鬼打墙的黑雾四处崩散。 红衣女鬼不再纠缠,竟是身形一晃,不知躲去哪里。 庾献重重的喘着粗气,持棒而立,目光警惕的飞速扫视四周。 黑色木棒那段的文字似是不支,强撑一会儿,慢慢暗淡下去。 临邛鬼王目光现出异色,旋即拍掌笑道,“本以为道长有什么高深修行,不想竟是个豪壮男儿。” 庾献沉默的看着临邛鬼王。 这女人本就是殊色丽人,兼且英气过人,颇有威仪。 然而这会儿,庾献却无半点欣赏心情,反倒恨得牙痒痒。 他喘着粗气沉默了一会儿,又甩手从袖中扔出几样材料。 那些物事落地便陷入泥中,接着隐隐约约,相互勾连。 临邛鬼王初不在意,不想庾献竟是只用极短时间,便在身边布下一道阵来。 临邛鬼王平日对敌时,寻常的儒术或道家法门都有些了解,却少见征伐之术。 见庾献拿出战争攻伐的手段,不由感兴趣的问道,“这又是何意?” 庾献却不理会,布下阵后,就四下留心,戒备着那红衣女鬼。 临邛鬼王见庾献不答,不由笑道,“何必如此?本王一试便知。” 说着目中红影一闪,那红衣女鬼再次出现。 庾献紧盯着那女鬼,口中大喝道,“那就请鬼王好好看清楚,贫道布下的这开阵!” 临邛鬼王听了庾献此言,心中一动,一边令那红衣女鬼上前攻击,一边目光扫过阵势覆盖的范围,快速的判断着开阵二字有什么可用的信息。 然而就是这短短的分神,心思中的回应,却陡然让临邛鬼王心中一惊。 红衣女鬼扑了个空! 临邛鬼王连忙向庾献所在的位置看去。 空空荡荡早无人影!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庾献那强壮的身躯猛的出现在临邛鬼王身前,迅速充斥在临邛鬼王的视野中。 不等临邛鬼王作出反应,就听庾献咬牙切齿的大喝一声,“给老子睡!” 临邛鬼王猝然之下已经站起半个身来,谁料忽然一阵困倦模糊,身体微晃,眼皮缓缓的落下。 眼眸虽是一闭,就旋即惊醒,但是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再睁开眼时,庾献那伤口触目惊心的大手,已经用力按在了临邛鬼王的美丽的脸颊上。 接着浓烈的血气翻卷,如同烈焰一般升腾而起。 “人道之火!” 临邛鬼王被那滚烫热烈的火焰一裹,发自灵魂的痛楚,让她立刻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在以周公之血激发的人道之火炙烤下,临邛鬼王几乎是不顾一切的一掌向庾献打来。 庾献咬紧牙关,本以为会受重创。 谁料刚才谈笑自若的临邛鬼王,那素手竟真如寻常女子那般没几分力气。 虽是知道巫女的本事不在肉体上,但见强悍无比的临邛鬼王也如此柔弱不堪。 庾献心中无比快意。 他先是一步步施为,逐渐麻痹敌人,让临邛鬼王放松警惕。 随后以开阵可以传送的特性,将庾献尽可能的传送到阵外离临邛鬼王最近的地方,接着以周公入梦术强行让临邛鬼王进入梦境。 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庾献开着人马如龙和一母之力,一鼓作气的冲到临邛鬼王面前,直接掀出底牌,以人道之火强行镇压。 先猥琐对线,然后闪现,强控,接大,打一套带走。 这思路很成熟! 庾献正待一举将临邛鬼王扑杀,不想那红色厉鬼察觉不妥,竟直接冲上来向临邛鬼王附身。 庾献顿觉临邛鬼王挣扎的力气加大起来。 庾献也不犹豫,趁那临邛鬼王受制,直接将她翻身按倒,膝盖毫无怜香惜玉的抵在她胸口,将她用力压制。 眼看临邛鬼王身上的鬼气逃散,气息衰弱下去。 庾献正松一口气,痛苦不堪的临邛鬼王的眼睛再度睁开,那庾献一直不曾重视的另一只美丽眼眸中,忽然闪过一道白光。 庾献心中一警。 接着背后被用力一撞,一个惨白的鬼影消失在庾献的身上。 不好! 庾献心中一惊,虽不知那鬼物有何了得,但本能的觉得不妥。 正要加力将那临邛鬼王扼杀,临邛鬼王已经趁机用腿将压制她的庾献蹬开。 她眼中满是恨色,只是气息衰弱已极,只能身形一转,踉跄的奔出园去。 第571章 外生枝 庾献这次能侥幸得胜,完全是出其不意的结果。 岂有不斩尽杀绝的道理。 当即毫不犹豫的追赶上去。 追了一会儿,庾献觉出怪异。 这临邛鬼王步伐虽然踉跄,但是以鬼附身之后,身形闪烁飘忽,速度却不慢。 发力追赶了半晌,竟然只是稍微拉近了距离。 庾献心急,却没有太多的赶路手段。 临邛鬼王初时逃的狼狈,却慢慢缓过神来,尽挑一些荒僻处走。 她被鬼附身之后,身形在阳光下会略有些通透,在阴暗处又偏幽深。 这一路上穿过破屋,翻过矮墙。光线明暗变幻,庾献有几次竟险些追丢了。 不知不觉,追到了城北一处大宅。 庾献刚追着临邛鬼王翻身就去,就觉得不妥。 这宅院深处竟隐隐有着血腥焦臭的气味,那临邛鬼王的身形也稍微顿了顿。 庾献心中拿不定主意了。 “老子该不会是上当了吧。” 这时,庾献也觉得之前之前追的太上头了。 前面正逃着的临邛鬼王察觉到庾献停下,她回头看了庾献一眼,心中有些明白。 饶是伤势严重,脸色苍白,仍旧一笑。 “看来是留不下你了,也罢,下次再和你计较。” 若是旁人,庾献多少会疑心,这番言语有些虚张声势。 但是临邛鬼王这么说,他却信了几分。 庾献远远站着,心生退意,又一时理不清思绪。 他挠破头也想不明白,巫颜为何会让人埋伏自己。 不应该啊。 庾献心事重重,空洞的目光注视着远去的临邛鬼王。 本来只是走神,目光一凝,却忽然有所发现。 那临邛鬼王逃到远处,打开后园门时,竟是一个踉跄,接着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虽是很快进入园中,但庾献心思一动,又紧跟上去。 庾献进入园中,一眼就看到了里面混乱狼藉的景象。 临邛鬼王正失魂落魄的站在两具半是焦黑的尸体前。 那横陈的两具尸体,仿佛经历了残忍的虐杀,不但身上的骨架血肉被拽散了,而且多有烧的皮穿肉烂之处,手段极为血腥残忍。 庾献四下看了看,很快就已经想明白。 这里应该是巫鬼宗门在梓潼城中的另一个据点,临邛鬼王重伤后往这里逃,想必就是要借助这两人的力量将自己留下。 好在这里似乎发生了别的意外,住在这里的两人,竟是已经丧命。 庾献眸光一动,此时此刻正是落井下石的时候。 旋即装作恍然不觉,鼻中轻哼,从肺中迫出一道包含锐金之意的白气。 这道白气如烟,曲曲蜿蜒,接着以极快的速度,从后向临邛鬼王偷袭过去。 庾献的儒术只是旁门别学,无法登堂入室,这道锐金之气虽然锋利,但是威力却很小。 相应的,动静也不大。 临邛鬼王心神恍惚,直到那白气来到身后才有所觉。 不过她反应极快,匆忙间竟是一个侧身,躲过了庾献的偷袭。 庾献以金德之气偷袭,本就是存了声东击西的念头,临邛鬼王被引开注意,庾献立刻像猛虎一样扑上,想要将临邛鬼王打杀。 临邛鬼王回头,面色淡淡的看了庾献一眼,抬手一抓,地上的一具尸体像是牵线木偶一般跳起身来,拦在庾献之前。 庾献冷哼道,“螳臂当车!” 说着一棒挥出,就要将尸体打碎。 临邛鬼王面无表情,五指如拨琴弦。那早已烧的半焦,身体残缺不全的尸体竟然猛地睁开眼来,死死看着庾献。 庾献心中一凛,棍棒落处,那尸体虽然被击退倒地,但却没像庾献想的那样被打的四碎。 庾献越发警惕。 他这一棒不敢说有千斤之力,但就算眼前是健马虎豹也足以打成肉泥,然而眼前这具被虐杀的破烂尸体,竟然只是被击倒而已。 临邛鬼王瞥了一眼,利用这争取到的一点时间,快速和庾献拉开距离,接着头也不回向园外逃去。 庾献的目光在地上的两具尸体上看了一眼,顿时犹豫起来。 临邛鬼王有这两具尸体相助,已然实力大增,可是她走的这般果决,要防备的显然并不是自己,而是…… 那杀死这两人的家伙! 这让庾献有些骑虎难下。 就此放过临邛鬼王,庾献绝对是不甘心的,可再跟上去,说不定会牵扯进更大的麻烦。 庾献终究是舍不下,咬咬牙又追了上去。 这次临邛鬼王逃的不快,庾献也很有默契的跟的不紧。 究其心理。 对于临邛鬼王来说,若是这次去的地方无事,自然可以将庾献引去杀了;若是那里也有不测,临死拉个垫背的,黄泉路上有人谈笑。 庾献则是警惕之余,舍不得这个杀死临邛鬼王的机会,而且自己这打一套的手法若是被散布出去,以后对上这些巫鬼宗门弟子就少了一个利器。 两人速度都不慢,很快到了城东另一处庭院。 这里也是幽竹掩映,分外阴森。 这次离得还远,庾献就闻到了浓浓的焦臭味道。 两人同时加速,一先一后进入园中。 庾献不出意外的在园中又发现了一具尸体,只是这具肥胖的尸体极为诡异,身体上的皮肤已经被撕扯的像是破布一样了,却仍旧顽强的勾连在一起,甚至周围因为搏杀而一片狼藉的地面上,都找不到几滴血迹。 庾献仔细一瞧,那因为开膛破腹露出的皮肉红通通的,似乎贪婪的锁住了每一滴血液。 庾献又快速的打量了下四周。 这里似乎经历过一场殊死搏杀,看场面竟比之前那两人身死之处,还要激烈。 弥散的死气不甘心的在园中的一切生灵附近徘徊,杀死飞过的鸟雀,杀死萌芽的青草。 就连庾献都感觉到了不适。 临邛鬼王呆呆的站在那里,重伤之下,身形都有些摇摇晃晃。 庾献有极大的把握,哪怕不用什么算计,也能轻易将她干掉。 他打量了地上的尸体一眼,鬼使神差下,竟主动问道,“这是何人?” 临邛鬼王的目光慢慢看向庾献,嗓子有些沙哑。 “这是白山鬼王……” 庾献闻言一震。 这是白山鬼王?十地鬼王中的最强者?贺玄、梅哲等人的师父? 震惊之下,复又看向那具肥胖的尸体。 接着他目光落在一处,蹲下身来想要掰开白山鬼王的手掌。 微一用力。 白山鬼王的手掌摊开,露出了一把揪下来的七色的绒羽。 第572章 恐怖如斯 看到这把羽毛,庾献整个人都要麻了。 如果把庾献这等不安天命的人比作世间秩序中的bug,那么主劫之妖,毫无疑问就是专门负责清除bug的杀毒软件。 比如说,当年天命之子刘秀大战穿越者王莽时,砸入王莽军营中的火流星, 以及因为出场姿势不对,被火流星压住的那只大猴子。 什么是主劫之妖? 那是黄帝的乘龙,那是天生的玄鸟,那是岐山的鸣凤,那是一棒打来的孙悟空。 本就是超强的。 一般人对上,谁能讨得了好? 像刘邦那样,把找来的白蛇斩掉的憨逼天命之子,本身就属于异数。 至少庾献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 这里面水太深, 他把握不了。 庾献心生退意, 看了临邛鬼王一眼,打算杀了她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临邛鬼王身上的伤势拖到现在,已经彻底爆发,再加上连番追逐,消耗极大,已经没有了逃窜的力气。 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性命已经操在庾献掌中,很是镇定的打量了下那七彩绒羽,问道,“这是什么,国师莫非见过?” 庾献随口答道,“这是野鸡道人的羽毛。” 说着,去看临邛鬼王的反应。 “野鸡道人?”临邛鬼王皱着眉头。 沉吟半晌,临邛鬼王才道,“我记得之前有些巫鬼宗门的弟子,跟随国师前往长安办事, 在那里曾经得罪过一个很厉害的家伙, 好像就是唤作野鸡道人。” “哦?鬼王也知道此事?”庾献眉头一挑, 将那七色绒羽收起,握在掌中。 临邛鬼王对那件小事儿的记忆越发清晰起来,平静说道,“当时事情失败,还被你弄死了刘焉的两个儿子。刘焉因此大发雷霆,连带着巫颜都受了连累。再加上常乐受伤不轻,此事在川中闹起了不小的风波。因此, 长安之行,事无巨细, 都被问得清楚。” 庾献听了皱眉, “因为长安那次相遇?好像不至于结下这么大仇怨。” 如果庾献没记错的话,当时他们可是吃了小亏的,常乐想出一口气, 结果惨遭反噬, 差点死在长安。 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若是堂堂主劫之妖只有这点气量, 庾献当初在洛阳的时候就没命了。 那临邛鬼王却没接话。 庾献察觉到临邛鬼王的停顿,目光又扫了过去。 临邛鬼王沉默了一会儿, 开口叹息道,“也不是这么说, 常乐换掉了那道人的两根手指。” 庾献一时没弄明白临邛鬼王的意思,怔怔的看着她。 临邛鬼王只得又道,“我说常乐换掉了野鸡道人的两根手指。” 又解释道,“这件事对一些人来说,可能只是略有不便的恶作剧,但对一些人来说,可能会断了前途,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本来我也没觉得什么,但人家既然上门寻仇了,那八成是因为这个没错了。” 庾献简直听呆了。 “换、换了手指?” 常乐这小姑娘恐怖如斯?! 就连强大如野鸡道人也被坑的飞起。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庾献一时都有些心动。 说不定倒也奇货可居。 这种非自然不科学的玄学力量,不就是用来对付那些难缠家伙的最好武器吗? 而且,看这意思,野鸡道人已经和巫鬼宗门明火执仗的对上了? 这两边要是来个两败俱伤,更是庾献喜闻乐见的。 若有机会,正好将水搅混。 庾献心中一动,又问道,“之前死的那两人,又是何人?” 临邛鬼王对此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略有伤感的说道,“那两人是哀牢鬼王和青蛉鬼王,我们几人在鹤鸣山受挫,于是让河池鬼王去绵竹寻巫颜拿个主意,剩下的人暂时退回梓潼休整。” 庾献闻言闪过一些念头,松了口气。 他扫了地上白山鬼王的尸体一眼,开口道,“白骨夫人对我有些恩惠,不好对她丈夫的尸身置之不理。你随我将白山鬼王埋葬,之后便带我去绵竹,约巫颜一见。” 说到这里又警告道,“不然,将不得活。” 临邛鬼王哑然失笑,眼睛弯弯,英气的脸上,竟意外有些女性的妩媚。 她慢慢问道。 “你是……,在威胁我?” 见庾献板着脸不言,她脸上的笑意化开,整张脸灿烂,悠然问道,“威胁一位鬼王?” 庾献察觉出临邛鬼王的有恃无恐,不由皱了皱眉,暗暗提高了警惕。 临邛鬼王看着庾献,从容问道,“红儿虽然善战,但只是外道。你可知本王的鬼道,是什么根脚?” 说完,顿了一顿,不等庾献回答,就看着他自问自答道,“是疾病。” 临邛鬼王说到疾病的时候,庾献的脸上闪过一个惨白的鬼脸。 这鬼影在庾献脸上若隐若现,时不时无声的痛苦哀嚎。 庾献心中大震,暴喝道,“好胆!” 随着庾献大喝,身上浓烈的血气翻滚,升腾而起。庾献的皮肤滚烫,如同点燃了一般,猛地燃烧起熊熊烈焰。 这火焰堂皇明亮,炙烤着庾献身上那白色的鬼影。 那白色鬼影在火焰之中消散凝聚,反转哀嚎,虽是痛苦无比,却越发深深的躲藏入了庾献五脏六腑的深处。 那要命的疾病,绕开庾献虚伪的强大,长驱直入,和庾献的肉身纠缠不休。 在庾献觉察之前,那原本轻微的病症,在临邛鬼王的引诱拖延之下,已经慢慢借助庾献的肉身开始壮大。 临邛鬼王见大局已定,这才慢慢后退几步。 还未拉开足够的距离,身体已经到了极限,那附身的红衣女鬼慢慢鬼气消散,四散而遁。 一向从容镇定的临邛鬼王,解除了鬼上身的状态后,竟是直接跌坐在地上。 庾献顿时又动了心思。 那临邛鬼王狼狈的伏在地上,“呵”的冷笑了一声,“莫非你以为身患疾病都如你这般惬意?” “只不过是之前怕你察觉,由我自身来承受了那份痛苦吧。” 说着,那英气勃勃素来从容的临邛鬼王,闷哼一声,再也不强行掩饰脸上的痛苦之色。 接着临邛鬼王的手指无力的向着庾献一指,那些疾病带来的痛苦,立刻归还到庾献身上。 庾献立刻感觉肺部呼吸不畅,喉头也干痒肿痛,随即头脑昏沉,呼吸急促起来。 随着第一声咳嗽发出,庾献竭力的抵抗,像是失守的大坝一样崩溃。 一连串的剧烈咳嗽,让庾献痛苦不堪之余,直欲干呕。 只是他少食多日,哪吐得出东西。 偏偏那一声声干咳,如同一浪浪的波涛,让庾献的痛苦一层层叠加,直欲将气管食道翻卷出来。 到最后,竟失态到跪在地上,眼泪唾液肆意流淌。 不一会儿,庾献惊恐的发现,随着他剧烈的咳嗽,他藏在肺部窍穴中的阴阳铜钱和功名葫芦竟有所松动,随时有被他咳出去的可能。 第573章 社会我临邛姐 庾献素来是个知进退的人物。 眼见情势危急,连忙趁着咳嗽的间隙,向临邛鬼王求饶道,“大王,有、有话好好说。” 临邛鬼王没有了病痛的折磨,慢慢缓过神来。 她擦掉额上细密的汗珠, 看着庾献,揶揄道,“好好说话,能得活吗?” 庾献情知她是调侃自己之前的言语,顿时甚觉打脸。 他恼羞成怒,咬牙切齿道, “大不了今日就鱼死网破。” 说着,有意识的释放出一点帝女魃的气息。 鬼姬巫颜活生生的例子放在那里, 庾献不信她不怕。 谁料临邛鬼王竟完全不为所动, 她嗤笑一声,扯开黑色道袍,露出颀长的雪白颈子,“来,拿刀往这儿砍。” 接着又平静道,“我临邛无非一死。你却要在病痛中,慢慢忍受折磨。或许一天两天,或许三年五载。又或许被某人及时找上门来,永生永世的享受这种滋味也说不定呢。” 庾献闻言跪了。 社会我临邛姐! 庾献再是嘴硬,他也不想死啊! 何况还是在病痛折磨下,痛苦的死在这无人问津的荒园。 庾献见威胁无效,生怕帝女魃定位到自己的所在,赶紧将那气息一收。 此时喉咙间又一阵干痒刺痛,庾献强要忍耐, 那感觉却越发难以承受。 最终又是一阵痛苦的干呕。 临邛鬼王眉头微挑,稍稍为庾献缓解了病痛。 庾献咳了半天, 暂时压下那苦楚,只觉得人生至乐,也不过是如此时平常。 临邛鬼王等了一会儿,待庾献气息如常,这才开口,认真的问道,“那野鸡道人是什么根脚,你知道多少?” 庾献早有心坐山观虎斗,这时候, 更是乐得煽风点火。 “这野鸡道人乃是这一世的主劫之妖,灵帝为了推迟劫数, 将他诱捕后以洛阳宫的大阵将它困在鸡鸣堂中, 又任用身怀天命的四方豪杰为西园八校尉,以魇镇此妖。后来……” 庾献顿了顿。 接着擦了擦汗。 后来, 他把阵法的中枢浑天仪给偷走了!! 庾献不自然的岔开话题, 看向临邛鬼王询问道,“鬼王知道何为主劫之妖吗?” 目光一挪, 庾献这才发现社会我临邛姐,并没有注意刚才露脖子时扯开的道袍。 庾献视线一垂,旋即避开。 见庾献不老实的偷瞄,临邛鬼王翻个白眼,从容掩上衣襟, 忽然想起一事,若有所指的调侃道。 “这种白,你记下了吗?” 虽然不似巫颜那般有光泽的白腻,但是那种如象牙一般坚硬的苍白,去勾勒柔软时,却别样让人心动。 “什么?”庾献不动声色,装没听懂。 接着,庾献一边思索,一边自顾自的把野鸡道人的事情大致说了说。 包括野鸡道人在长安时所说的,“川中诸巫,气数已经尽了。若是还不肯知天命,这次大劫,俱将齑粉。” 又有所谓,“首巫一族用尽心思,也苟延残喘不了多久,待此间事了就入川,先杀鬼姬巫颜,再尽诛十地鬼王。将周公姬旦未完之事,重新做个了断”这样的狠话。 庾献说这些,自然是怕巫族为了息事宁人,将失去靠山的常乐推出来消弭野鸡道人的怒火。 无论是从他本人的利益还是和常乐私下的交情出发,都有必要做个提醒。 临邛鬼王听着,却有些漫不经心的总往远处张望。 庾献顺势望去,正见远处一阵浓烟升起。 看位置,似乎便是巫颜在梓潼中的那处宅邸。 临邛鬼王似乎只是为了印证,看了一眼便不再看。 她长叹一声,感慨无限,“你来的刚刚好,强的也刚刚好。” 庾献明白临邛鬼王的意思。 若不是他正好那时赶来,把临邛鬼王击败,让她逃离那里,恐怕这会儿被野鸡道人杀掉的就是她了。 这运气…… 临邛鬼王行事果断,直接道,“先走吧,这里也不能留了。之后我会让人来给白山鬼王收尸。” 庾献连忙求道,“这野鸡道人和我不是一路人,我早有些对付他的法子,若鬼王为我去除病痛,我愿拿来交换。” 临邛鬼王呵的轻笑一声。 庾献也知道这般聪明女人哄骗不得,索性退而求其次。 “惟愿稍缓病痛。” 临邛鬼王被庾献重创,岂能让他好受,当即戏谑道,“我忍了一路,还被你追赶,莫非你堂堂男儿反不如我?” 庾献闻言,面上虽无异色,心中却陡然一喜。 临邛鬼王宁可在追杀中替自己承受这痛苦,也不敢提早暴露。 岂不是说这主疾病的役鬼,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可怕。 只要提早发现端倪,也不会让她这么容易得手。 说不定,这和自己那打一套的法子一样,是见光死的法门。 接着庾献忽又醒觉。 那“阿谀中年”虽然没有什么大用,但是最喜欢对自己察言观色,奉承之中也隐含规劝,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他也最是敏感。 若是当初他没被那红衣厉鬼提前杀死,肯定早早就会发现自己身上的异常了,何至于等到病入脏腑,被人拿捏。 看来以后战斗的时候,还得对他上点心,不指望他加那点可怜的状态,能及时察觉诅咒暗算,就算人尽其用了。 原本随着庾献的敌人越来越强,这几个小鬼儿能起到的作用越来越小,但是如果当buff用的话,说不定会有奇效。 两人怕惊动了野鸡道人,先是寻了一户人丁兴旺的大宅躲了躲,等到入夜才赶路向绵竹方向去。 野鸡道人的手指被换,推算能力大打折扣,两人此行倒也没生波折。 庾献受制于人,于路颇为殷勤。 这一日,眼见着绵竹在望,庾献试探着向临邛鬼王打听了下鬼姬巫颜的事情。 此行绵竹,他有备而来是一回事,被临邛鬼王押来又是一回事。 庾献放帝女魃的杀手锏对别人或许有用,对上巫颜那绝对是自寻死路。 要知道这个大巫女可是帝女魃神降时的肉身。 庾献这边只要稍微漏点气息,那帝女魃绝对可以迅速的锚定位置,随后直接神降到巫颜肉身中,来个当场击杀。 如今庾献半点准备都没有,心中难免忐忑。 临邛鬼王的话素来不多,被问得烦了,就夜里悄悄做法,让庾献喉咙肿痛,口舌生疮。 第二日面对庾献质问的眼神,又觉得不妥,干脆让这道士失明了。 第574章 招妖旗 庾献对临邛鬼王的果决,十分懵逼。 “走吧。”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临邛鬼王就揪住庾献的肩膀,像扛口袋一样,轻而易举将他负在背上。 临邛鬼王的骨架比寻常女子高大,但比起庾献这个男儿终究是差了些。 庾献歪斜在临邛鬼王肩上,克服着筋酸肉痛,努力想要挣扎。 临邛鬼王皱了皱眉,平静道。 “别耽误时间,你要是不喜欢这样,可以试试我的赶尸法?” 庾献想了想自己脑门上贴张黄纸,一蹦一跳跟着临邛鬼王的样子,顿时一阵恶寒。 当即只能忍气吞声的伏在临邛鬼王的背上。 庾献目不能视物,也顾不得外界如何,只专心用神秘木匣抽取源源不绝的木属性气息,壮大着自己的生机。 生机和疾病本就是针锋相对的两股力量。 庾献有着源源不绝的生机补充,不到半日工夫,就慢慢的将疾病的力量压下。 感受着四肢上的酸软褪去,喉咙上的肿痛也慢慢清凉,庾献心中大喜。 不过眼前仍旧目不视物,肺中痨病仍旧缠绵,现在还不是和临邛鬼王翻脸的时候。 庾献一边以生机治疗着眼部的疾病,一边不动声色的握了握手掌,想要确认和感受那种充实真切的力量。 在眼前一片黑暗的世界,只有拳头上的力量,才能让他更有安全感。 手掌并未握拢,似乎攥紧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庾献身子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来,自己正扛在临邛鬼王背上,两手耷拉在临邛鬼王身前,随着前行摇晃着。 所以说…… 庾献的手僵在那里,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临邛鬼王的身子立刻停住。 接着,庾献的手被掰开,直接掀翻在地。 庾献挣扎了一下,尚未起身,手腕已经搭上微凉的手指。 “别动。” 过了一会儿,传来了临邛鬼王不知喜怒的声音,“奇怪,你的病怎么好的这么快?” 临邛鬼王想了一会儿,抓着庾献手腕的那只微凉手掌不动,另一只手攥成拳头,放在庾献掌中,口中命令道,“握紧!” 庾献知道临邛鬼王是在测试他恢复的状态,当即藏了几分力气,在临邛鬼王拳头上一握。 临邛鬼王呵的冷笑一声,“你当本王是傻子吗?难道刚才攥疼的不是我?” 庾献脸色涨红,哑口无言。 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用力攥着临邛鬼王的拳头。 临邛鬼王的肌肤细滑,庾献用力,反倒攥不太紧。 庾献心中异样,像是握着什么不可名状之物。 大拇指的指腹,情不自禁在临邛鬼王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临邛鬼王丝毫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认真的给庾献把着脉,过了一会儿,才困惑道,“不应该啊。” 接着,庾献身上陆续感觉到各处病痛来袭。 庾献暗骂一句。 不出意料的话,临邛鬼王又在暗搓搓的使手段。 只是和上次不同,这次发病时,庾献的状态明显要好很多。 临邛鬼王观察了一会儿,再次给庾献把脉。 接着她语气淡淡的说道,“好像抵抗力强了些。” 也不知道是何种心情。 庾献听了这话,却想到一事儿,这莫非是身体对抗病毒后产生了抗体? 这岂不是说,只要自己的身体在临邛鬼王的疾病下撑住不死,未来就可以通过免疫,彻底的无视临邛鬼王的这逆天手段? 这、这很科学啊! 临邛鬼王现在会让自己病死吗? 显然不会! 在神秘木匣的支持下,自己的生机能否压倒临邛鬼王不断施加的病痛? 当然可以! 庾献怦然心动了。 莫非老子这一遭,还能趁着临邛鬼王不敢下狠手,刷个百病不侵之身? 庾献胡思乱想着,临邛鬼王已经补了些其他的疾病,继续镇压庾献。 庾献对此事的态度已经改变,一边心头暗爽的补着状态,一边也生出闲心,关注下眼下的形势。 他听得远处有些嘈杂的声音,记吃不记打的开口问道,“这会儿到了哪里,进绵竹城了吗?” 临邛鬼王将庾献重新负在背上,犹豫了下,随口道,“没有,但也快了。” 庾献奇怪,“不是早该到了吗?” 如果庾献没记错的话,在看不见东西之前,就已经靠近绵竹城了。 临邛鬼王却半晌不答。 好一会儿,才听临邛鬼王似自嘲的轻轻说道,“是因为恐惧。” 这声音很低,更像是心烦意乱下的喃喃自语。 似乎是觉得这话很不堪。 临邛鬼王又沉声道,“本王虽是女子,但若说勇猛无畏,排在十地鬼王第一。可如今,我离得绵竹越近,就越发心慌。这让我一直在附近徘徊,不敢进入绵竹。” 庾献听了此言,心中暗道,修行之人冥冥之中自有感应。 就算达不到治头大祭酒白云子那般,可以心血来潮,不沾劫数,但若是遇到极度重要之事,还是会有所回响。 这临邛鬼王这般心神不宁,莫非是大限到了? 这老子可得躲远点。 庾献当即不动声色的建议道,“既然如此,就得小心行事。鬼王不如先掩去气息,去城门外人多的地方打听一番,或许能寻到什么蛛丝马迹。” 临邛鬼王闻言不语。 庾献见她犹豫不决,又怂恿道,“想必鬼王也该明白,现在是极关键的时候。进一步或许是错的,退一步……,可能错的更多。鬼王,慎重啊。” 临邛鬼王不由说道,“有些道理。” 说着,打量了庾献两眼。 庾献镇定自若,“要不,我去看看?本来我也要去寻巫颜问个清楚。” 庾献看不到临邛鬼王的神情,也没听到回应,又提议道。 “我留下也行。” 过了一会儿,就听临邛鬼王若有所思的说道,“所以,就是不想和我在一起对吗?” 临邛鬼王在之前战斗时,窃取了庾献不少天命气数,获得了挣脱命数的微小可能。 值此危难之际,竟然灵性不失,被偶然点醒。 庾献被道破心思,目瞪口呆,偏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临邛鬼王目光奇异的打量了庾献一番,脸上带上了一丝正色。 她想了想,目光凝视着绵竹上空,开口问道,“我问你个事情。你们修道人见识广博,有没有听说过乌云如风四下聚会,漫散卷舒如旗的。” 庾献闻言脸色一变,半是疑惑半是惊愕的脱口而出,“招妖旗?!” 第575章 绵竹的战争 “招妖旗?”临邛鬼王脸上露出一丝迷惑。 庾献沉默了一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得亲眼瞧瞧才行。” 临邛鬼王素来大气果决,又知道轻重,闻言毫不犹豫的施术,为庾献缓解眼疾。 不一会儿,庾献的双眼就能模模湖湖看到些影子,接着眼前慢慢清亮,重新恢复了视力。 他的目光顺着临邛鬼王所指望去。 就见不远处一座城池上,湛蓝清澈的天空中诡异的招摇着一片乌云。 这乌云时而如疾风聚拢,如骤马驰骋,在城池上方奔荡。 时而又凭空停顿下来,任由裹挟的云气四散,绵绵舒展,招摇如旗。 庾献感受着那偶露峥嵘的凶厉气息,想着重玄子的偶尔提过的那事,心头微沉,“果真是招妖旗!这下麻烦大了!” 临邛鬼王皱了皱眉,问道,“为何?” 庾献还未开口,就听一阵沉重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 庾献和临邛鬼王对视一眼,远远离开官道,躲到附近的土丘之上。 不一会儿,就见一支全副武装的骑兵,驱动着胯下健马,匆匆的冲向绵竹城中。 庾献看了那手提双锤的带队武官一眼,竟是认识的,乃是当初的一起攻打剑门关的沉弥。 又过了一会儿,又有一队穿着重甲的骑兵,不知从哪里赶来,也骤马入城。 罗平、宣万、孟刚这东州兵三校尉也赫然在列。 “嗯?益州牧府作出应对了。” 庾献紧皱的眉头松开,眼中只剩愤怒和疑惑。 正说着,竟然连葭萌关四将也各领一校兵马赶来,进入了绵竹城。 临邛鬼王就在旁边,清楚的感觉到庾献的情绪变化。 见他神色平稳下来,临邛鬼王也恢复从容,“这到底怎么回事?” 庾献语气生硬,带着一丝怒气,“这招妖旗乃是一件天生异宝,可以引诱附近方圆千里的妖魔。只是不知谁那么无法无天,敢用这东西攻击人类的城市!” 零散的妖魔不足为惧,但若是被刻意引诱,在人类的聚集地汇聚起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临邛鬼王想了想问道,“是不是那个野鸡道人?” 庾献静了一下,冷声道,“不知道。我也想见识见识,谁敢那么肆无忌惮。” 若只是针对益州牧府,那庾献乐的看个热闹。 可这招妖旗悬在绵竹上空,肆意的呼唤引诱,简直把满城百姓都当做了砧板上的鱼肉。 同为人类,庾献本能的对这种行为,发自内心的愤怒。 临邛鬼王听了,只是点点头,脸色没什么变化。 接着,两人的目光,同时向北方看去。 一股澹澹的妖气出现,接着那妖气渐浓,迅速的向绵竹的方向靠近。 这道妖气的出现放佛是个信号,或远或近,都有一些妖气响应。 绵竹城立刻有了反应。 一道数十丈的模湖鬼影慢慢升起。 这道鬼影以凛然不可侵犯之姿,高立在绵竹城上,漠然的注视着那远方升腾的妖气。 临邛鬼王看了一眼,认出那鬼影,“是哀牢鬼王。” 庾献听了有些意外,“嗯?想不到巫鬼宗门这时候能站出来。” 临邛鬼王呵的冷笑一声,看着庾献,慢悠悠的揶揄道,“小道士还真是忘本。远在人类还没有文明的时候,就是我们这些巫女鬼祝顶在前面,对抗来自荒野的力量。” 接着,平澹的语气又带出一些坚定的意味。 “现在诸王虽然被一些不知所谓的后辈宗门喊打喊杀,可是,看,我们又来了。” 说着,临邛鬼王毫不犹豫的释放出强烈的气息。 一道巨大的鬼影,带着伤病和哀痛的力量,立在高空。 看到两位鬼王同时出现,那些稍小一些的妖气立刻偃旗息鼓,重新藏匿起来。 那哀牢鬼王的目光落在临邛鬼王身上,注视了一会儿,随后鬼影慢慢消散。 接着,一道熟悉的黑烟升腾,在两人面前组成了一个字,“来。” 临邛鬼王沉声应道,“本王知道了。” 随即收了鬼身,扶起庾献向绵竹的方向行去。 这是要去见鬼姬巫颜了? 庾献见状,连忙轻咳一声,干笑道,“鬼王且慢,贫道可以陪你见巫颜,但千万别让贫道在益州文武面前露面。不然,怕是会有些麻烦。” 当初刘焉讨伐汉中苏固的时候,庾献可是益州军中的风云人物,认识他的人可不少。 作为在剑门关正面硬刚庞德的人,庾献的声望一度如日中天。 可现如今,庾献不但因为临阵脱逃,成为益州的失信被执行人,还和益州牧刘焉有杀子之仇。 再加上正是病重,若是这个时候被人发现,岂不是自寻死路? 见庾献这么怂,临邛鬼王轻笑一声,澹澹道,“好吧。” 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张纸钱。 先是提醒了一句,“别动”,接着在庾献脸上一按,遮住他的面容。 “等会儿你就扮做我的尸巫,不要说话。入城之后,自有鬼姬亲自处置你。” 庾献在妹子面前,素来死要面子,当即干笑一声,嘴硬道,“行吧。等老子病好了,还是一条好汉,到时候再好好收拾他们。” “嗯。” 临邛鬼王听了庾献的豪言壮语,十分激赏,然后她仔细捋了捋这条好汉可能要收拾的目标,不动声色的又给他加重了病痛。 庾献浑然不觉间,只觉得意识模湖,头脑有些昏沉。 临邛鬼王心中有数,见庾献脚步踉跄,仍旧将他负在背上,向绵竹行去。 就在庾献的身体慢慢被病痛掏空了精力时,那肝脏中的灵性十足的神秘木匣,忽然如同被惊醒一般,被动的开始运转。 源源不断的生机不知被从何处抽取,补充着庾献身体的不足。 庾献迷湖了一会儿,渐渐清醒。 他面前贴着黄纸,眼皮微微一动,旋即不动声色的闭上。 熟悉的颠簸感传来,庾献心知八成又是临邛鬼王在背着自己赶路。 他索性默不作声的伏在临邛鬼王身上,引导着生机,去进攻肺部盘踞最久的痨病。 不一会儿,耳中忽听一阵健马的疾驰,有军兵出来接应临邛鬼王。 接着,城头的号角同时吹响。 听着那苍凉的号角,庾献分心了一会儿。 心中闪过一些念头,最终还是任由临邛鬼王负着,进入了绵竹城中。 第576章 再见巫颜 沉重的城门在身后关闭。 苍凉的号角再次响起。 迎接临邛鬼王的军侯,在马蹄声中恭声说道,“州牧早已在南边城楼设下宴席,专候各位奇人异士。” 临邛鬼王问道,“鬼姬在何处?” 那军候应了一句,“鬼姬在西门。” 接着又道,“妖魔来势汹汹,四处城头都有人坐镇。州牧主守的是绵竹南门,青衣都尉董扶主守的是绵竹北门,司马赵韪主守的是绵竹东门。” 庾献闻言,颇觉庆幸。 他和临邛鬼王自东门而入,这边是赵韪镇守的地盘。 若是和刘焉、董扶遇上,怕是没那么容易浑水摸鱼。 临邛鬼王也不理会什么州牧的宴请,径直带着庾献去往西门。 绵竹城虽然暂时是益州的行政中心,但是城池覆盖的范围并不大,方圆数里而已。 这里最早是蚕丛国的属地,春秋战国时期,人口繁衍,渐渐兴旺。 后来汉高祖在这里设置绵竹县,隶属广汉郡。 可惜绵竹位于成都平原的边缘,人才、资源不断地被附近的大城吸引,这么些年下来,一直是个不上不下的格局。 刘焉在这里驻扎,一来是因为这里离之前叛乱的蜀郡、犍为郡很近,便于震慑。 二来是则是因为实际的利益,绵竹西北高东南低,从绵竹介入蜀郡、犍为郡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从蜀郡和犍为郡攻打绵竹,就会受困于山势地形。 这在冷兵器时代,有着军事上的巨大优势。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刘焉在益州军攻略汉中最顺利的时候,眼见上洛有望,终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和颤抖的手,让人采伐大木,在绵竹打造了乘舆车具千余乘。 谁想豪华的天子仪仗刚打造完毕,张鲁就一朝背反,彻底堵死了刘焉北进的路。 上洛梦碎之后,绵竹这千余辆马车的天子仪仗,已经成了刘州牧最后的念想。 临邛鬼王走的极快,不大会儿,就已经来到绵竹西门。 正要登上城门,就听一个阴沉的声音在上面询问道,“你怎么来了?白山鬼王他们呢,怎么没有一起来?” 临邛鬼王脚步不停,慢慢道,“我来见巫颜。” 声音顿了顿,又澹澹道,“他们三个已经死了。” 几句话的工夫,临邛鬼王已经来了城门上,接着,就听她略有诧异的问道,“你们都在?” 不知谁叹息着回了一句,“汉葭没了。” 临邛鬼王这才细看,目中依次扫过巴山鬼王、符节鬼王、河池鬼王和哀牢鬼王。 剩下乌乌压压拥簇在周围的,都是些各个巫鬼宗门的弟子。 他们都听到了双方问答,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白山、青蛉、蚕陵、汉葭。 短短几天,川中的十地鬼王就死了四个。 若非在场的都是心性坚定的修行中人,恐怕早就惊慌做色。 这时,又有人沉声问道,“白山他们怎么死的?” 临邛鬼王答了一声,“是一个叫做野鸡道人的妖魔,白山他们三个连求援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杀死了。” 似乎是见城楼上没有外人,临邛鬼王说着,把盖在庾献脸上的纸钱揭了下来。 庾献就听见“嘿”的一声,睁眼寻声看去,却是正挤眉弄眼的巴山鬼王。 庾献对这不地道的兄妹早就心澹了,看了一眼,没有理会。 之前问话那人断然道,“不可能,那个野鸡道人这些日子一直在绵竹附近。” 临邛鬼王没有亲眼见过野鸡道人,之前的判断,都是从庾献那里听来的一面之词。 闻言,当即不动声色的问道,“何以见得你这里的便是野鸡道人?” 另一人接话道,“汉葭就是被野鸡道人所杀,鬼姬最先察觉赶去救援,可惜不但没能赶去救下汉葭,一番搏杀下,鬼姬反倒受了重创,险些身死当场。” 临邛鬼王点点头,看了庾献一眼。 这时才有人把注意力放在庾献身上。 “这是何人?” 不等临邛鬼王回答,巴山鬼王就尴尬的看着庾献笑道,“此人和诸位无关,乃是我妹子委托临邛了结的一桩私人恩怨。此事我知道的清楚,将此人交给我便可。” 庾献冷笑了一声,不搭理巴山鬼王的话茬,继续全力以赴的镇压身上的疾病。 临邛鬼王却不急于将庾献交给巴山鬼王,她慢慢道,“我虽未亲眼见过野鸡道人,但是此人却是和那妖魔打过交道的。他既然一口认定杀死白山的是野鸡道人,或许总有牵扯。” 临邛鬼王向巴山鬼王道,“此人不急着杀,或许还有用途。” 巴山鬼王干笑一声,不自在的都囔道,“本来也没这意思。” 临邛鬼王闻言,略过此事。 她的目光再次看了看仅存的几位鬼王,语气强势说道,“咱们不能坐以待毙,现在是谁主事?” 临邛鬼王的目光看向一人,口中问道,“河池?” 河池鬼王是个面色苍白的书生打扮。 听到临邛鬼王的质问,白眼一翻,神游天外一般,不发一言。 临邛鬼王又英眉一挑,看向另一位鬼王,“符节是你?” 符节鬼王看着很和气,随意的笑笑摆手。 临邛鬼王看了一个黑面男子一眼,语气有些轻视,“哀牢?呵。” 那黑面男子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怒道,“你什么意思?” 临邛鬼王根本不问第二句,又看向肥胖油腻的巴山鬼王。 巴山鬼王竟直接把头一缩,避免自取其辱。 临邛鬼王还未开口说话,就听身后城楼之上传来一个慵懒澹漠的声音,“老娘只是受了伤,还没死呢!” 众人立刻寻声看去。 却见鬼姬巫颜正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袍服,头戴一顶白玉冠,慢慢出现在城楼的第二层望台上。 巫颜的目光垂下来,似笑非笑,“小临邛?” 临邛鬼王原本气势汹汹的想要拿到指挥权,这会儿仰头盯着巫颜看了阵,直接不吭声了。 四位鬼王低头窃笑,眼神飞速互换。 巫颜居高临下,自然看到了在城上的庾献。 她呵呵笑了一声,懒懒道,“这不是那条不听话的小鱼吗?” 第577章 欲练神功 庾献冷淡的看着巫颜,心中怒甚。 巴山鬼王和庾献交情不坏,连忙轻咳一声,缓和着气氛,“贤侄,此事和你所想大有出入,等到此间事了,老夫一定给你个交代。” “交代?”庾献冷笑一声,“用不着,只要把你们巫家把欠我的东西还了,以后咱们就此两清,相忘于江湖。” 巴山鬼王“呃”了一声,抬头看巫颜。 巫颜表情淡淡的凝视着庾献,半天开口道,“可以。” 接着,对巴山鬼王吩咐道,“带他上来吧。” 巴山鬼王无奈,只得示意庾献跟上,漫步进入城楼之中。 这城楼修筑在高大的城墙之上,除了为守城士兵提供休息庇护的地方,还有着了望指挥的作用。 庾献跟着巴山鬼王顺着木质楼梯,向城楼的二楼慢慢走去。 巴山鬼王刻意慢了一步,低声干笑道,“贤侄,刘州牧那两个儿子的事情,我那妹子嫌疑不小。所以,这才在刘焉面前做个戏,让人去拿你,实在是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再回来。” 巴山鬼王见庾献不理会,转而吞吞吐吐道,“至于那斩尸替身法的事情,咳,不知之后你有没有再见过沈弥。嗯,没见过也不打紧,他应该也在这绵竹城中。” “什么意思?沈弥怎么了?”庾献听到巴山鬼王提起斩尸替身法,不敢再当耳旁风。 巴山鬼王压低声音道,“有些事情,我那妹子不好和你说的太细,我得提前给你招呼一声。” 庾献停住脚步,定定的看着巴山鬼王。 巴山鬼王的胖脸上,竟是难得的认真。 “这‘斩尸替身法’妖邪诡秘,一念斩去,可以了断万般纠缠。这法门听上去倒是不错。然而,事情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兄妹三人,就因为这邪术,被坑的人不人鬼不鬼。” 似乎是怕庾献误会,巴山鬼王又补充道,“当然,老夫也不是劝你放手,只是,除非到了十死无生的地步,不然轻易不要动用这邪术。” 听着巴山鬼王话语中的沧桑意味,庾献心念电闪,立刻追问道,“你是说,‘斩尸替身法’有无法弥补的缺陷?” 接着,庾献想到了巴山鬼王刻意提到的沈弥,又追问道。 “沈弥怎么了?” 巴山鬼王苦笑摇头,“想要和过去一刀两断,哪有那么容易,老夫斩尸时虽然竭尽所能,却也没有斩干净。那沈弥留在旧尸身上的东西太多了。” 庾献皱眉,“比如?” 巴山鬼王微叹一声,“五脏的小部分,喜、怒、悲三种情绪,二十到二十七岁的记忆,唾液和眼泪的分泌……” 巴山鬼王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在庾献腰部以下一扫,递过来一个眼神,“那里也没有了。” 庾献听完眼睛瞪圆了。 我去!这他妈是欲练神功,必先自宫的节奏? 老子辛辛苦苦求这法门,图的什么? 似乎感觉已经尽到心意,巴山鬼王以目示意,让庾献自己上楼。 庾献心思已乱,茫茫然沿着楼梯,到了第二层城楼上。 庾献目光一扫,这一层只有巫颜一人,坐在正中堂上。 见庾献上来,巫颜用手指横着虚虚一划,她坐着的那张席子,就平平整整的裂开,分为两段。 接着纤细的手指缩回袖中,长袖就势一拂。 切下来的半张席子,很有灵性的飘去对面放置了。 庾献见巫颜这般作为,心中了然。 割席乃是绝交的意思。 既然巫颜这般作为,那之前合作的情分,估计要就此完结了。 庾献过去,默默地坐在巫颜对面,平视着此女。 巫颜看着庾献,目光不移,口中淡淡道,“斩尸替身法是我答应你的,自然不会毁约。你且认真记下吧。” 说完,巫颜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香炉,又点燃了一支线香。 等到烟气缭绕之后,巫颜才慢慢开口,传授给庾献一段口诀。 庾献扫了那线香一眼,想起自己和张鲁、重玄子见面时,似乎也有相似的操作。 莫非这东西可以短暂遮蔽那些隐秘力量的窥视? 庾献分心想着,将那口诀牢牢记下。 等庾献复述完一遍后,巫颜伸出纤纤玉指,便要去掐断线香。 庾献心中正满是糊涂,刚又被巴山鬼王勾起无数疑问,哪能就此便罢。 他连忙伸手将线香一护,两人的手指稍触即收。 巫颜抬头,问道,“怎么?” 庾献心有所求,当即只得放低姿态,“这斩尸替身法,弟子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 巫颜轻轻一笑,“也罢。之前你为我出力不少,就此了账,确实太过绝情。” 巫颜目视那线香剩余的部分,“那就再续半柱香的交情如何?” 庾献听了,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之前埋伏的事情,巴山鬼王已经解释过了,庾献相信这应该不是谎言。 任谁也不可能想到,他居然胆大包天到杀了刘焉的两个儿子,还敢再跑回来。 遭受背叛的愤怒暂消,庾献又想起巫颜的好来。 之前他为巫颜做事只是顺势而为,反倒从她那里得了不小的收获,说起来,总有些情分。 庾献想直接询问斩尸替身法的事情,却又觉得太功利直接,总是不好。 要不先关心一下? 庾献斟酌着说道,“我听巴山鬼王说,你也曾受斩尸替身法之害,之前倒没听你提过。” 巫颜自然也听到了巴山鬼王和庾献的交谈,不由失笑道,“你不会以为,我也被斩掉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庾献心中一动,试探道,“想必鬼姬手段高强,这才无事?” 巫颜听了道,“就连创出这法门的人都不能全身而退,何况是我?” 庾献知道这邪术是首巫一族从赤水之北偷出来的,当即试探着询问道,“帝女魃?” 接着顺口又问,“帝女魃也用了斩尸替身法?” 问完之后,庾献情不自禁身躯一震,猛然想到了一个之前从未考虑过的问题! 是了! 斩尸替身法是从赤水之北被带出来的,那么帝女魃会不会? 肯定会! 哪怕这法门不是帝女魃所创,肯定也是妥妥的学过! 那帝女魃被困赤水之北,她凭什么不用?! 庾献的嗓子发干,背后汗如雨下,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巫颜。 “这么说,帝女魃,脱困了?!” 巫颜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她本就行走在人间。” 第578章 帝女魃斩掉的东西 庾献心头压抑不住的慌乱,接着又追问道,“那现在赤水之北的是?” 巫颜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像是压抑着极大的情绪。 以她美丽的容貌,都让庾献有些不忍直视。 巫颜好半天才稳住心绪,轻咬下嘴唇,带着极大的恨意,开口答道,“那是……,她斩掉的尸蜕。” 庾献恍然,心中飞快的将所知的一切串联,立刻把事情想通了。 巫颜语气微涩,“当初我们首巫一族,意外的得知赤水之北有一具神只的尸体,于是老祖巫清动了贪念,想要以举族之力奴役这具神尸为我们所用。我们一行数十人,付出了巨大的牺牲,终于冲破重重艰难,找到神尸。” 巫颜沉浸在回忆中,慢慢说着,“当时所有人都高兴极了,在诸神难以做出回应时代,找到一具神尸,对我们来说,意味着太多的东西了。然而,我们用尽了巫鬼之术,却既无法抽取残魂,也无法控制这具尸体。” 巫颜说到这里,才后知后觉的恨声自嘲道,“那些手段当然没用了……,因为那个神只,当时根本就没有死!从本质上说,那具尸蜕和掉落的头发、剪去的指甲比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分别。” “我们不断地试图操控肉身,逼出残魂,谁料,正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行为,给我们带来了灭顶之灾。那被斩掉的尸蜕,强大而富有生机,在我们不断地刺激下,竟然慢慢诞生了灵智,重新活了过来。” “新诞生的邪神残忍疯狂,有着模糊混乱的记忆,而且承受着许多诅咒的折磨。我眼睁睁的看着她狂性大发,许多同辈兄弟被她轻易撕碎,就连老祖巫清,在那邪神面前都那么弱小,那么不堪一击。为了求生,为了安抚这位被激怒的神只,我竭力献上巫舞,而我二哥南川鬼王,跪地赞颂。” 说着说着,巫颜慢慢停顿了下来。 庾献略一琢磨,就想明白。 接下来恐怕就是巫颜自己的遭遇了,那肯定不是什么让人想回忆的事情。 庾献之前从巴山鬼王那里,倒是得知了一二。 过了一会儿,巫颜直接跳开此节,“也就是在那时候,我们意外得到了《灵秘》,藉此渐渐得知了那神只的真相。” 庾献顺口附和一句,“真正的帝女魃已经借斩尸替身法逃走了?” 刚说完,庾献就有些后悔。 他不该用“逃”这个字。 有些事他隐隐接触到,相信巫颜也知道一些,但绝不能轻易宣之于口。 巫颜似乎没注意到,话题重新回到了斩尸替身法上。 “帝女魃的斩尸替身法用的极为高明,但是仍然没有把自己和过往一刀两断,她斩下的尸蜕中还留下了一件导致了我两位兄长悲剧的东西。” 巫颜注视着庾献,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道,“饥饿感。” 庾献不由毛骨悚然。 “新诞生的尸魃,受此困扰,拥有异乎寻常的饥饿感。于是她以邪术控制了我二哥南川鬼王,将饥饿感转嫁在他身上。在长达二十年的岁月中,我那二哥每一刻钟只能吃一粒米,喝一滴水。让原本风度翩翩的美男子,生生的活成了一个饿鬼。” “在这二十年的时间里,我大哥巴山鬼王带走了那卷灵秘。他废掉了自己的修为,秘密重新修炼了一只替死鬼。最终,我大哥以‘斩尸替身法’了结了南川的生命,又用另一秘法斩去灵魂上的束缚。后来凭借替死鬼偷天换日,这才顺利将我和二哥带走。” 庾献听得浑身冰凉。 巫颜所说的遭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脑子里一直在回想着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 ——如果那个强大的帝女魃已经离开赤水之北,行走人间,那么她会是谁?! 庾献依次想着自己见过的强大女性,手掌微微颤抖起来。 一个女人的形象慢慢清晰起来。 ——青青子! 接着他瞬间想到了虎牢关外,自己讨好的拿着烤好的虎肉送给她时,青青子平静的那句话,“我不饿。” 接着又想到了洛河之上,自己为青青子整治食物时,她的另一句,“我不饿,你不必理会我。” 然而,之后,青青子还是吃掉了那些食物。 她到底是礼貌的拒绝,还是真的就“不饿”?! 庾献越想心中越是慌乱。 可如果真是青青子的话,巫颜在鹤鸣山中那么多年,难道没有怀疑过? 那青青子又是怎么洗脱嫌疑的? 还是自己根本猜错了? 巫颜眼神一凝,注意到了庾献的心乱如麻,她直接问道,“怎么?” 庾献却不敢乱说。 青青子这般强大,如果自己猜错了,无疑是得罪了一个大麻烦。 如果自己猜对了……,这个麻烦就更大了! 他想了想,强忍住自己的疑惑,另起一个话题,转移了巫颜的注意力。 “我听说头发、指甲这样的东西,都是巫师常用的施术之物,想必那尸蜕也容易带来这样的麻烦。有没有可能,那帝女魃斩尸之时,早就有激活那尸蜕的念头?” 巫颜美丽的双目眯了起来。 这也就意味着…… 她脸色微白,扬声喊道,“大哥,你且上楼来。” 巴山鬼王听了,却在楼下远远回道,“等会儿吧,咱们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庾献和巫颜听了,都赶紧起身,向栏杆处走去。 凭栏远眺,庾献这才看到一股庞大的妖气遮天避地而来。 接着,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白色的猿猴。 庾献看着那白色猿猴,想起第一次离开川中时,那让管亥怂成一团的家伙。 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庾献看了那猿猴一眼,皱眉向巫颜问道,“莫非这场祸事就是这妖猴惹来的。” 巫颜看了庾献一眼,又瞥了瞥身后烟雾缭绕的线香。 随着巫颜视线扫过去,剩下那短短的一截,立刻迅速烧光。 友尽。 庾献立刻闭紧了嘴。 巫颜扶着栏杆向下看了一眼,“临邛,我和这道人的恩怨已经了结。” 临邛鬼王抬头看看庾献,又看看巫颜,不客气的一摊手,“那还我吧。” 庾献简直要气炸了肺。 这两个臭女人简直视自己如无物。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啊! 第579章 谁可出战 庾病猫骂骂咧咧的下了城楼。 临邛鬼王看了庾献一眼,往旁边一让,留出个空位。 庾献看看城墙上,都不是什么善类,也不想现在就惹出什么冲突。 只得悻悻的过去。 光是那临邛鬼王,庾献能不能打赢都得靠点运气,何况这里几乎汇聚了川中巫鬼宗门的高手。 临邛鬼王见庾献过来站定,不动声色的问道,“她教你斩尸替身法了?” 庾献警惕回望,“你怎么知道?” 如果庾献没理解错的话,那支线香不是有遮掩推算的功能吗? 临邛鬼王还未答话,那个面色苍白,书生打扮的河池鬼王,就又翻了一个白眼,口中懒懒嗤笑道,“你和巴山刚才说话的声音,大的连对面的猴子都能听到,有什么好神神秘秘的。” 庾献这才恍然。 原来是上楼前,巴山鬼王劝自己的话被人听到了。 临邛鬼王本也是随口问问,当即说了一句,“我虽然不懂斩尸替身法,但也知道那玩意儿邪门的很。斩别人只能杀鸡用牛刀,斩自己……,呵,说不定就把自己斩的七零八落了。” 庾献听了默不作声。 他倒是听出了,临邛鬼王乃是一番好意。 庾献见识过巴山鬼王斩沈弥。 以沈弥那点本领,巴山鬼王斩尸之后,还落的重伤吐血,这样一看实在是很不划算的手法。 不过庾献也是搂草打兔子,艺多不压身。 别说庾献这苍天之下的小小蝼蚁了,就算是帝女魃这样强大的神明,不也有一天会落到弃尸而逃的狼狈境地吗? 庾献避而不答,转而瞧着远处那白猿,开口问道,“这家伙,很厉害吗?” 临邛鬼王说道,“总之不简单。如果是一般妖魔,离得招妖旗那么近,早就诱发了兽性,开始攻击城池了。可你看它……” 临邛鬼王说着,下巴微抬,向前示意。 却见那头大白猿徘徊在远处,时而打量城池,看看飘荡在上空的招妖旗,时而停下来,若有所思的回头望望。 磨蹭了一会儿,就在城上众人有些沉不住气的时候,那大白猿竟慢慢转身,很快消失在视野之中。 庾献微松了口气。 看热闹倒是能不嫌事大,可要是被打的人有自己,就怎么也愉快不起来了。 不等众人平复心情,就听那黑面的哀牢鬼王说道,“赵韪那边打起来了。” 话音刚落,众人就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吼。 这绵竹城不大,在场的又都是耳聪目明之辈,立刻都把注意力投向了绵竹东门方向。 就见东门外一头吊睛白额猛虎摇身一变,在妖风中显出丈余高下的妖身。 那周身磅礴的妖气一舒展,立刻鼓动声势,引来了不少小妖追随。那些之前不敢露面的妖魔,也放出气势,向绵竹城围拢过来。 赵韪不敢放任这头猛兽靠近城市,连忙向麾下诸将问道,“这头妖魔甚是凶猛,哪位愿去城下走上一遭?” 庞乐、李异二将闻言面面相觑。 这妖魔一看就不好对付,凭他俩的能耐,恐怕全身而退都不容易。 好在赵韪也清楚自己这两个心腹的水准,目光落在了下首的葭萌关四将身上。 张任、刘璝、泠苞、邓贤四人新降,自然不敢违逆主将之意。 葭萌关四将之首的张任,当即起身肃然道,“末将不才,愿意去会会那妖魔。” 刘璝听罢笑道,“怎得首战便由大哥出马?不如先让小弟去试试深浅,兄长与我压阵如何?” 赵韪听罢大喜,“两位将军果然豪勇!先满饮此杯。” 赵韪为两人斟酒。 两人饮罢,就下得城楼,策马出城。 那吊睛白额猛虎正聚敛妖兵,见有人出城迎战,不由“啊呜”怒吼一声。 这吼声如凭空生出炸雷,惊得张任、刘璝微微变色,他们的胯下的骏马一软,直接跌倒在地。 张任和刘璝自然不会因为这等小事出丑,谁料正看热闹的西门却陡然生出变故。 随着那一声虎吼,几个本领稍弱的巫鬼宗门弟子竟是身躯一颤,泥丸宫中的役鬼不自觉的被拘出,飞速的向城下投去。 庾献不由吃了一惊。 这一吼之威,竟然把那几个巫鬼宗门弟子的役鬼,奴役成了伥鬼。 虎类果然对鬼物有着强大的奴役能力。 想到这里,庾献心中泛起了嘀咕。 还好这虎妖攻打的是东门,如果来攻西门,恐怕就算几位鬼王能制服那妖魔,局面也会极为难看。 几位鬼王正看着热闹,做梦也没想到,小丑竟是他们自己。 眼见门下弟子出了大丑,河池鬼王脸色一沉,一道黑气卷出,想要将那几个役鬼收回。 谁料一个巨大的森森鬼爪忽然出现,将那几个失魂落魄的役鬼抓在手中,接着用力一捏。 随着一阵凄厉哀嚎,鬼气四散,那几个巫鬼宗门的弟子都哇的吐出鲜血,跌倒在地。 远处那吊睛白额猛虎察觉到西门的动静,意外的向这边看了过来。 哀牢鬼王阴沉着脸,厉声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孽畜,等我将它拿了剔骨,泡一瓮好酒。” 说着就起身,向东城方向扑去。 哀牢鬼王刚刚跃起,就听巫颜短促的呵斥道,“小心!” 众人正莫名所以,就见一条粗长有力的虎尾,不知从哪里打了过来,直接迎头砸向哀牢鬼王。 哀牢鬼王面现怒色,右手猛地张开,口中暴喝道,“给我出来。” 一道阴气森森的巨大鬼爪凭空出现,向那虎尾抓去。 谁料那虎尾不闪不避,仍旧向哀牢鬼王抽去。 哀牢鬼王那黑色的巨大鬼爪和虎尾迎头撞上,随即就像是被敲碎的杯子一样,七零八碎。 哀牢鬼王不敢置信的看看那被打碎的鬼爪,再看看那带着呼啸风声砸来的虎尾,一时竟愣在那里。 河池鬼王不愿看哀牢当众出丑,身下黑气一卷,在间不容发的空档,将哀牢鬼王拉到一旁。 那虎尾带着巨大的惯性打在城墙上,城墙上的砖、石、泥土顿时被打的稀里哗啦,分崩四散。 一击不中,虎尾倏忽消失无踪。 接着,凭空间那虎尾再次出现,狠狠的一下,向城墙上扫去。 这一下,竟是把西门城墙上的众人都笼罩在内。 看着那没头没脑打来的虎尾,庾献顿觉不妙,再这样下去,自己很容易受池鱼之殃啊! 第580章 峨眉大王 哀牢鬼王大怒,挣开河池鬼王的拉扯,仍旧是黑森森的一鬼爪抓去。 这次哀牢鬼王用了十成的法力,鬼爪黝黑的都泛出光泽。 那条虎尾虽然再次打碎那鬼爪,但也势头用尽,不甘心的消失无踪。 庾献看哀牢鬼王那个费劲的样子就有点揪心。 这家伙,靠不靠谱啊! 又迅速扫了别人一眼,临邛鬼王被自己重伤,这个暂且不考虑了,其他几个鬼王,居然也是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庾献一想,也大致明白究竟。 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连忙对临邛鬼王说道,“快把我身上的疾病驱散,这个家伙还得我来对付!” 临邛鬼王兀自嘴硬,“用不着!” 庾献无语,一帮巫师都被近战突脸了,还装尼玛呢? “赶紧的!”庾献怒道,“要死别拖累老子。” 临邛鬼王目光在庾献脸上游移了下。 她是果决之人,面色沉静下来想了想,很快在面子与务实之间,选择了务实。 随着临邛鬼王施术,庾献身上的病痛迅速缓解,从肝脏中补充来的源源生机,很快将庾献浑身的精力补满。 庾献略一查看,就发现到那裹挟着疾病的女鬼,退去了自己肺脏的深处。那里的肺痨缠绵极深,应该就是临邛鬼王留下的后手了。 这种要命关头,庾献也没心思说破。 他匆忙张开大口,吐出那支移山棍,迎风一晃,化作趁手长短。 接着,还不等那虎精再做反应,直接就开始向那移山棍中灌注精气神。 随着精气神慢慢在移山棍中贯通,那棍棒的一端慢慢亮起两个字,“太行。” 庾献心中一稳,正要一鼓作气,全部贯通,将移山棍彻底解锁,就见凭空中那条虎尾再次出现。 似乎是被之前的抵抗激怒,这虎尾出现后,在空中一摇,再次重重的向城楼打来。 众人看那声势比之前还要猛烈,都大叫道,“不好!” 一些体弱的巫女纷纷避席躲藏,锦袜错乱间,杯盏泼洒,瓜果零落,其他人也都脸色难看的唤出自己的役鬼阻拦在前。 庾献一见,自己也在那虎尾的笼罩之下,当下也不废话,直接翻转棍棒,跃起身来,向那虎尾重重的一棒打去。 “给老子滚!” 随着庾献的暴喝,那棍棒如同感受到那浓烈战意一般,上面的“太行”二字越发清晰,周围云纹浮现。 接着,那棍棒带着山崩地裂,巨石翻滚一般的气势,重重的向那虎尾砸去。 那虎尾受这一击,像是触电一般弹回消失无踪。 接着,众人就听到了前方战场上,那吊睛白额猛虎愤怒吼叫。 庾献击退那虎尾,自身也不好受。 双臂微酸不说,手中的反震,也让他几乎攥握不稳。 然而这般战果,已经让城墙上众人精神一震,连声叫好。 不但几大鬼王刮目相看,就连那些刚刚抱头蹲防的巫女们,也一个个看的目光熠熠。有些手快的巫女,已经在悄悄诅咒他没有女朋友。 就在这时,那阴魂不散的虎尾忽然再次出现。 一时间,城墙之上再次变得鸦雀无声。 庾献顿时头痛不已。 妖魔攻城,庾献同为人类,自然有同仇敌忾之心。可眼前敌我难辨的情景,却让他的立场很是别扭。 不管战或不战,都越想越不对劲。 众人正警惕着,就听城楼上传来巫颜淡淡的吩咐,“巴山,你来。” 众人闻言,愕然的看看那圆滚滚的巴山鬼王。 巴山鬼王也是一怔,随即笑道,“那我试试。” 接着,从巴山鬼王身上爬出来一个瘦骨嶙峋,如同猴子一般的饿鬼。 那饿鬼看着空中的虎尾,口齿流涎,跃跃欲试。 庾献心中微动,看来就算自己不出手,刚才也不会怎样啊。 这饿鬼乃是南川鬼王的魂魄所化,庾献和巴山鬼王去截击葭萌关守军的时候,曾经见过它咬食马匹的灵魂。 那虎精虽然克制鬼物,却不一定能拿这个南川所化的饿鬼怎样。可若被这饿鬼咬上一口,就未必好受了。 那饿鬼出现,战场上的吊睛白额猛虎也似乎有所觉,扭头向这边瞥了一眼。 等那虎精扭回头去,那虎尾忽然戏弄一般在空中一个回旋,化为一个白衣书生的模样,落在城楼。 那白衣书生打扮的虎精,兴致很高,落地就高声打着招呼,“哈哈哈,不打不相识,小生这厢有礼了。” 巫鬼宗门诸人都不应声,警惕的看着那白衣书生。 那书生随意招呼了一声,就着重的打量着刚才出手的庾献。 庾献见那虎精文绉绉的扭捏作态,心中古怪,试探着问道,“贫道庾献,不知来者何人?为何侵扰人间地界,攻打这绵竹城?” 那虎精回过神来,嘿的一笑,“有人做局,我凑热闹,耍一阵便回山去。” 说完,也不客气,瞅一席无人,漫步过去坐下。 接着衣衫一振,从容看向众人,“倒是忘了说了,别人都叫我峨眉大王。” 那虎精说完,见众人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不由纳闷,“你们没听说过?” 见众人仍没有什么反应,虎目满是疑惑。 庾献刚才试过这虎精的斤两,感觉若是状态全开,自保应该不成问题。当即也不虚他,在一旁坐下,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一声,“这样啊,那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贫道乃是当今大汉国师,南郑、成固、西城、褒中、沔阳、安阳、钖、上庸、房陵全境守护者,周公意志的传承,先民四神之救赎者,虎牢关征服者,妖桃之父,庾献。” 接完,庾献慢悠悠的看着那白衣书生问道,“你,听说过没有?” 峨眉大王听的目瞪口呆,几个手指头都忙不过来。 他不由对庾献肃然起敬,“兄长好大基业,好深厚的根脚。” 庾献平静。 那是,我还没具体到村呢。 峨眉大王赞了一句,随手拿过一盏酒,“来,兄长和我共饮一杯。” 一口饮罢,开口赞道,“比山中的猴儿酒强出不少。” 峨眉大王索性拍开泥封,又饮了一坛,口中越发赞叹不绝。 庾献几次想挑起话头,找到这场变故的根源,都被那峨眉大王含糊而过。 这可如何是好? 庾献皱着眉头四下望望,不经意间看到城楼上的巫颜。 巫颜正认真的注视着天空中,那如云气般聚散不定的招妖旗。云气滚滚,越发激烈搅荡,上面汇聚的妖气也越发浓烈。 察觉到庾献的目光,巫颜低头看了一眼。 在她清亮的眸子中,正见庾献坐在席子上望着自己,旁边飞舞着一条正在大吃大喝的尾巴。 第581章 吞饵者 就在西门众人被那虎尾牵制的时候,东门的战事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刘璝的身体化为丈余高下,健硕无比的双臂,反手间就能打出一块巨大的山石。 这些山石带着呼啸的风声,向妖魔群中落去,每一击都能造成重创。 一些体型小的妖魔,躲闪不急,更是被直接砸死当场。 那吊睛白额猛虎怒吼连连,想要冲杀过来,却每次都被张任连发的细箭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东门外一时血腥气弥散,吸引了越来越多妖魔的注视。 峨眉大王似乎全然无关一般,兴致勃勃的看着。 有时那虎精狼狈,还笑的连饮数杯。 庾献看的稀里糊涂,不知道这峨眉大王到底在弄什么幺蛾子。 那峨眉大王端起酒盏,高兴向庾献劝道,“来,兄长同饮。” 庾献端起酒盏,略沾沾唇,就听那峨眉大王借着酒兴问道,“兄长,那武将好生厉害。小弟明明将那些箭矢俱都打落,没想到却刺得生疼。小弟往日纵横峨眉山,可从没遇见过这种难缠的家伙。” 庾献早就和张任交过手,自然尝过这细箭的滋味。 这细箭使用的是一把软弓,射出来的箭矢威势虽不强,却灵动轻盈,如同钻开虚空的活物一样。 庾献上次对上张任的时候,敏锐的察觉到危险,及时的开启了近乎绝对防御的智障之盾。 就算这样,那箭上柔韧的力道,也有小半穿透而入,刺破了庾献的肌肤。 那可是庾献第一次在开启了智障之盾的时候被人击伤! 那细箭破防和穿透的特性,就连智障之盾都抵挡不了,何况这虎精的一张兽皮呢。 庾献自然不会给峨眉大王透露张任的虚实,只不咸不淡的随口说道,“贤弟既然识得厉害,不如早回山去。不然若有闪失,岂不抱憾?” 那峨眉大王嘿嘿一笑,也不接话。 正在此时,原本在董扶那里助阵的严颜,来到城头。 他躲在城墙垛口那里窥的破绽,忽然抬手一箭,向那吊睛白额猛虎射去。 那吊睛白额猛虎正在应对张任,习惯性的要用虎掌直接将那箭拍飞。 谁料,箭身上面忽然浮现一道浅浅妖魂,睁开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 那虎精被这诡异的眼睛一望,原本敏捷的反应,竟是迟钝了片刻。 接着,那一箭速度陡然加快,射中猛虎的左额,射的血流如注。 那吊睛白额猛虎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不管不顾的向绵竹城冲来。 张任不慌不忙的一边后退,一边一箭箭射去。 正杀得高兴的刘璝,也把目标对准那吊睛白额猛虎。 他把手一张,陡然间就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出现在他手中,甩手向虎精砸去。 接着,无数的石头紧随,如同雨点般的落下。 严颜见状,连忙又用冷箭来射。 张任也觑到机会,几乎和严颜同时一箭射出。 庾献见那虎精连连吃亏,不由纳闷的看了身旁的峨眉大王一眼。 峨眉大王仍旧乐滋滋的瞧着,手中杯盏不停。 庾献心中狐疑,试探着问道,“贤弟何必如此执着?这绵竹城不好打,还是早点回山去吧。” 那峨眉大王嘿了一声,口气戏谑的说道,“我峨眉大王跳出来打头阵,不知道有多自作聪明的妖魔,这会儿正躲在后面偷笑呢。只是笑来笑去,不知谁才能笑到最后。” 说完,也不看庾献。 似是自言自语的得意道,“招妖旗现世,我等岂有回避的道理?本王这会儿吞饵,等会儿他们就得吞钩。” 庾献听的峨眉大王此言似有深意,不由暗暗思忖起来。 莫非这里面,还有别的内情? 可是再看看场中,那峨眉大王处境堪忧。不但有刘璝正面用巨石猛轰,还有严颜和张任这两人在旁施放冷箭。 庾献越发纳闷起来。 这峨眉大王的本体都快被打死了,怎么还在这里陪自己吹牛逼呢? 就在这时,冷眼旁观的巫颜,似乎不愿意再看庾献和一条尾巴聊天的蠢像,她在城楼上用宽宽长袖,远远的向着庾献一拂。 庾献的双眼,像是被一双凉凉的小手捂了一下,等到眼前明亮,立刻发现不妥。 在旁边大吃大喝,和自己吹着牛逼的峨眉大王,竟然不是什么化身,真的只是一条尾巴。 庾献羞恼无比,面红耳赤。 难怪那班鬼物,没有一个搭理峨眉大王。 原来他们修炼的鬼眼能识破玄妙。 就自己傻乎乎的和那家伙搭讪。 峨眉大王见庾献醒悟,只是嘿嘿一笑,也不多言。 或许是东门的战斗过于激烈,那些围攻的妖魔陆续放弃了对其他方向的攻打,转而向东门而来。 泠苞和邓贤怕两位兄弟有失,也急忙从关上驰骋下来。 一只赤狐混在那些杂妖之中,轻盈的出现在战场边缘,随后用力摇动着柔顺的长尾,搅弄玄虚。 可惜它的妖气极盛,刚一露面就被众将看见。 在诸将刻意警惕之下,敏锐的察觉到,眼中的战场忽然如同水波一般轻轻晃动一下。 小书亭 张任大叫一声,“各位兄弟,小心妖狐的幻术。” 西门的诸鬼王却精神一振,“这等敌人,正好大显身手。” 之前有些憋屈的哀牢鬼王身形一展,抢先放出巨大鬼身。 惊惧和恐惧的力量,很快笼罩住了绵竹城的兵马,那赤狐正在编织的幻境被一扫而空。 那赤狐愤愤的呜叫了几声,藏在那些小妖中,迅速的逃离了战场。 不等众将松一口气,又有两只妖气不俗的怪物,趁乱向东门冲去。 张松刚骑着小素云旗,从刘焉那里赶过来。一见两只巨大的蜥蜴带着一群虎豹豺狼,摇头晃脑嘶叫着向城门扑来,他慌忙将旗帜向前一指,大团的云气升腾,将城池遮掩的若隐若现。 正吃吃喝喝的峨眉大王不由失笑道,“这招不好使。” 果然,话音一落,那正顽抗的吊睛白额猛虎周身就掀起狂风,将那云雾向城中吹去。 赵韪见妖魔主攻东门,本想趁着云雾封城,向刘焉再求猛将,谁料被这妖风一吹,那笼罩在城外的云雾,反被吹到城中。 他脸色一沉,连忙大叫,“来人,速去请黄权持定风珠来。” 第582章 放生 张松慌忙骑着小素云旗追赶,要将云雾收起。 地上的一只巨大蜥蜴看到,猛然伸出一条长长的舌头,向上卷去。 张松吃了一惊,手忙脚乱的操纵着小素云旗避开。 那蜥蜴逼退张松,也不多加理会,仍旧摇摇晃晃的向城门方向爬去。 另一支蜥蜴略一停顿,也跟随着向城门爬去。 在这两个妖魔身后,又有数个灵巧的身影趁着城头被云雾遮掩,潜入战场。 张松数次试图靠近那云雾,都险些被蜥蜴用舌头卷走吃掉。 从云雾中也隐隐传来让他不安的气息。 他心中一慌,索性骑着那小旗绕城而走。 一直绕到最远的西门,那种被杀机牢牢锁定的感觉才消散。 张松正要逃入绵竹城中去收云雾,却猛然在西门城楼上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妖道庾献! 张松大吃一惊。 且不说庾献和益州牧刘焉的杀子之仇,单就双方立场来说,已经完全是敌对阵营了! 张松目光闪烁,连忙向远处避走。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城中四下弥漫的云雾,被鲸吞海吸一般收走。 等到视线清明,众人望向东城外,都心头一沉。 刚才云雾缭绕间,又有数只气势不凡的妖魔混入了那些攻城的妖兽之中。 赵韪面色难看,连忙发出信号,让各城门来援。 又对庞乐、李异说道,“你二人去助葭萌关四将一臂之力,务必协助四人先撤回城上。” 两人连忙应声而去。 先前赶来支援的严颜,也主动道,“末将亦当尽心。” 葭萌关四将听到城上的鸣金之声慌忙后撤。 只是他们这会儿已经深陷敌阵,一只黑白相间的巨熊已经趁着云雾,断掉四人的后路。 另有三支妖魔在云雾散后也看清形势,放弃攻城,先来夹击四人。 “兄弟们稍待,我来开路!”泠苞大叫着晃动脑袋,耳上的两个铜环叮当作响。接着数不清的乌鸦嘎嘎乱叫着,从泠苞耳朵眼中飞出。 这些乌鸦一个个睁着绿油油的眼睛,如同一团黑云一样向那黑白相间的巨熊罩去。 那巨熊愤怒迎上,前掌每次拍击都能毙杀数只乌鸦。只是那乌鸦仿佛无穷无尽一般,用尖尖的喙来回扑啄。 庾献曾亲眼见过,那些乌鸦在转眼间,就让一个军候变成累累白骨。可是那黑白巨熊皮膘甚厚,乌鸦的扑啄只造成了些许伤口。 那点伤害固然奈何不得它,但那针扎般的感觉却着实不好受。 那巨熊嗷嗷扑杀了一番,见乌鸦仍旧无穷无尽的啄来,顿时有些气馁。 它的劲头一缓,掌上慢了些许。 接着索性用前掌捂住眼睛,将身子团成一团,等待别人来帮它解决这个麻烦。 泠苞见打通道路,连忙大叫道,“走!” 兄弟三人连忙向泠苞靠拢。 那吊睛白额猛虎见状,立刻逼上前来。 严颜连连发箭想要将它迫退,谁料那虎精凶性已发,身上带箭数支,仍旧死缠着那四将不肯放松。 张任和刘璝无奈,只得停下来交战。 这两将身体淬炼的扎实,筋肉皮膜早就如钢似铁。然而那猛虎只是一击,就打的当先接敌的刘璝吐血后退。接着那猛虎敏捷的纵身一跃,跳在刘璝身上,就要将他的脑袋咬掉。 刘璝仓促下只能以手臂遮挡。 张任看的目眦欲裂,赶紧快步赶上,奋力用手戟向虎精劈去,“孽畜找死!” 那锋利的手戟带着巨大的力道砸在虎精脸上。 破开皮毛! 割裂肌肉! 直至见骨! 接着张任用力一甩,那虎精脸颊上被削去大块皮肉,甚至还露出几颗森森的牙齿。 那吊睛白额猛虎却像是没有痛觉一样,在皮肉被割开的时候,猛地张开滴着涎水和鲜血的大口,向刘璝咬去。 只听“咔哒”一声,刘璝那结实强健的胳膊,就被猛虎一口咬断。 庾献看着那惨烈一幕,又瞧瞧在旁边神态自若饮酒的峨眉大王,情不自禁的眉头一跳。 这峨眉大王,真是个狠人啊。 峨眉大王察觉到庾献的目光,见有人理他,又热情起来,“道兄,这里有酒无肉,甚是不欢。可否为小弟取点来。” 庾献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不过一条虎尾而已,竟也敢和自己称兄道弟。 见庾献不搭理自己,峨眉大王脸皮也厚,嬉皮笑脸道,“真是小气,也罢,不劳道兄了。” 接着,自顾自饮了一杯。 庾献斜眼看了看他,注意力又放回了战场那边。 那吊睛白额猛虎废掉刘璝,拧身要战张任。 就在众人都以为那猛虎要与张任展开一场激烈搏杀的时候,那猛虎忽然又回头,将地上刘璝那半条胳膊衔入口里,接着胡乱嚼着,想要吞入肚中。 饭团探书 “找死!”张任脑中一震,怒气冲顶,手中短戟没命的向那猛虎砍去。 然而那猛虎竟全不在乎,只是口中猛嚼。 庾献看了,只觉得背后生出一股凉意。 他又忍不住看了看峨眉大王,心中满是不解。 以这吊睛白额猛虎之前的表现,近身之后想要干掉张任和刘璝这两个远程应该不在话下,可眼前…… 怎么有点送头的嫌疑。 在张任疯狂的乱砍之下,那虎精的脖颈终于被砍出一个巨大的豁口,大股鲜血猛地喷出来,窜了一地。 那猛虎喉咙中呜呜的低吼一声,栽倒在地,渐渐失去声息。 庾献看看那倒地待死的虎精,又看看旁边的峨眉大王。 峨眉大王留恋的看了看那吊睛白额猛虎的巨大身躯,神色颇有些怅然,“也是时候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说完,峨眉大王将酒盏放在案上,对庾献说道,“道兄,若是有缘,你我还有后会之期。告辞了。” 庾献眼中一会儿是白衣书生,一会儿是一截血淋淋的虎尾,来回交错着。 庾献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那峨眉大王勉强打起笑容,故作洒脱道,“小弟劫数不到,本不该死在这里。可天下这么大……,小弟总不能做一辈子的峨眉大王啊。” 庾献默然无语。 洛神放弃神位,以劫身转世;帝女魃斩掉肉身,以不完整的姿态逃脱宿命;神蚕斑斓已经活成了过去的一段回忆,却仍旧顽强的想要凑够肉身、骨身和魂身,试图重生世间。 而峨眉大王将这种不屈服演绎到了极点。 ——它选择提前以身应劫,放生了自己的尾巴。 第583章 呑钩者 庾献一阵心塞和无语。 这特么什么老虎啊。 活的和狗一样。 可仔细一想,苍天之下,何人活的不狼狈呢? 一些修行之辈,纵然强横一时,在这苍天之下,也不过和那些最柔弱的生命一样,同是刍狗而已。 庾献不由得想起了重玄子当日的感叹。 “难难难,莫把修行做等闲。一朝得悟长生道,方知人间是人间。” 庾献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峨眉大王又施施然向诸多巫鬼宗门的弟子一拱手,“各位想必也没心思留我,小弟就此告辞了!” 说完,从城上一跃而下,奔入旷野之中。 诸位鬼王果然无人多事。 今日的局面,正主还没有出现,他们要面对的形势,可比峨眉大王还要艰难。 那吊睛白额猛虎的身死,果然给战局带来了不小的变化。 有几只妖魔迫不及待的新加入战场,和后方那三只似猫似豹的妖魔,重新构成对葭萌关四将的合围。 张任持着武器警惕的护在脸色苍白的刘璝身前,回头问道,“二弟,怎么样?” 刘璝咬着牙单手撑地站了起来。 “死不了,接下来怎么办?” 张任看了看城门方向,庞乐、李异正策马赶来救援。 张任知道这两将的实力,心中不抱太大指望。 好在,跟着泠苞开路的邓贤,这时候也赶了回来。 张任心头微松一口气,一边戒备着慢慢逼近的几只妖魔,一边镇定的开口问道,“三弟,这事儿花点钱能解决吗?” 邓贤看看堵住后路的那几只妖魔,心中有些没底,“够呛。” 张任看看腾不出手的泠苞,又看看暂时失去战力的刘璝,断然道,“那就多花点!” 邓贤闻言也不废话。 正在向城池逼近的两只巨蜥行动缓慢,只要解决后面那三只似猫似豹的妖魔,四人就完全来的及,在合围之前撤入城中。 邓贤向前一步,手指在地上连点。 他的手指到哪里,哪里就铺满了厚厚的铜钱。 眼见那三只似猫似豹的妖魔来势甚急,邓贤手上加快了速度,地上的铜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厚实起来。 无防盗小说网 不一会儿,邓贤身前就一堆堆,一片片。起伏回转,如同铜钱的山;层层叠叠,如同铜钱的海。 庾献在城头上看的无语。 这破玩意儿能有用吗? 那些妖魔可对铜钱没多少兴趣。 正想着,那些似猫似豹的妖魔果然不管不顾,直取邓贤而去。 邓贤看着那三只妖魔冲到自己铜钱之上,立刻用力张开了手臂。 庾献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随着邓贤全力以赴的操控,满地的铜钱似乎都在颤动起来。 接着就听邓贤狞笑着大喝一声,“就让你们这些孽畜见识一下,兴盛人道的钱之力!” 邓贤大喝着,那每一枚铜钱上似乎都有极微弱的力量回应。 庾献看的不分明,心中一动,藏在肺部窍穴中的阴阳铜钱,立刻有一道气息注入双目。 庾献眼中,那密密麻麻铺满城外的铜山钱海,立刻虚实不定起来。 接着,随着邓贤专注的操控。许多底部的铜钱转虚,那铜山钱海立刻如同垮塌一般崩溃下来,随后垮塌下来的部位转实,那奔流的铜钱碰撞堵塞去路,又向四方流淌开来。 随着虚实变幻的操控,那层层叠叠的钱,像是吸饱了水,半悬浮的流沙,又像是涌动的铜钱浪头,将陷入其中的妖兽精怪翻卷研磨。 那三只似猫似豹的妖魔浑身毛发竖起。 它们自从踏上那些钱堆,脚下就再没有踩到一寸实地。铜钱的山、铜钱的海,在不停流动翻转,让它们像是陷入了泥沼一样,越挣扎越使不出力气。 它们疯狂的咆哮着,四肢奋力维持平衡,却最终脚步不稳,被卷入一道钱浪。 一些跟随它们而来的妖兽,在这铜制的浪波中,很快就被研磨成一堆碎肉,沉在铜钱海洋的最深处。不过那三只妖兽很是强横,时不时就在钱海中冒出头来。 邓贤额头上的汗越出越多。 随着金钱的流转,钱之力也在不断地变换,那些出现的铜钱,有时候大量的增多,有时候会骤然缩减。 这是钱之力的不可控之处。 但邓贤知道,如果巧妙利用,就会带来巨大的威力加成。 邓贤不敢恋战,他也不等那三个妖魔被磨死,赶紧回头说道,“大哥,可以了!” 张任闻言,立刻弃了那些戒备的妖魔,和捂着臂膀的刘璝一起,发足向城门方向狂奔。 那些在正面虎视眈眈的妖魔,迅速地跟上,向张任追赶去。 邓贤咬咬牙,强忍着额头疼痛,又在地上连指,变出许多铜钱,为二人断后。 那些在正面应对张任的妖魔,都见过这将的手段,见状不由行动迟疑起来。 邓贤拖住众妖魔,却也不好受,浑身的汗水都要打湿衣衫。 张任路过泠苞的时候,不敢耽搁,大叫一声,“走!” 泠苞连忙摇动铜铃,将乌鸦兵收走,护着二人向城中退去。 好在那黑白相间的巨熊仍旧捂着双眼,团成球状,暂时还没注意到形势的变化。 正好接应的庞乐、李异赶了过来,张任松了口气,对邓贤大叫道,“可以了!” 邓贤正努力牵制众多妖魔,他不敢收起铜钱,只能肉疼的转身逃窜。 庞乐、李异自觉无功,两人都尽心的放出妖魂,走在最后。 主持东门的帐下司马赵韪,见四人脱出包围,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他再次催促道,“快去禀报州牧,妖魔正在大举攻击东门。” 葭萌关四将的逃脱,也刺激到了许多躲在暗处的妖魔,陆续又有些妖魔加入了追赶。 庾献正紧张的注视战场,忽听一旁的巴山鬼王说道,“嘿,它回来了。” 庾献闻言立刻扭过头去。 他不明白该带着什么样的期待,只是在那在一刻,脑海中情不自禁的闪过一个念头。 会是那条蹦蹦跳跳的尾巴吗? 出现在战场边缘的,当然不是断尾求生的峨眉大王,而是之前出现的那只强大的白猿。 那白猿已经全然没有了之前睿智多思的模样,它的两只眼睛泛红,呼吸粗重,直勾勾的看着绵竹城。 庾献想着峨眉大王之前的话,心中微动。 莫非,这便是落入陷阱的呑钩者? 第584章 谁的主意 就在那白猿抵达战场的时候,庞乐、李异也护着精疲力竭的葭萌关四将,退到城门前。 赵韪见那些妖魔追赶甚急,不敢打开城门,吩咐左右道,“垂些竹筐下去,把人拉上来。” 城头早有准备好的器具,听了赵韪的话,连忙扔下几个箩筐。 张任等人抓稳绳索,顾不得在竹筐坐好,就催促城上的士兵往上拉。 城上士兵不敢怠慢,连忙向上拖拽粗麻绳。 那竹筐缓缓向上,离地刚有丈余,张任忽有一种强烈的心悸之感。 他看看城头,看看地面,再看看正追杀过来的数只妖魔。 那两只巨蜥行动虽然缓慢,但因为没去包夹四人,这会儿已经离得城门很近。 后面的妖魔,也争先恐后的向东城方向冲来。 张任粗重的呼吸着,忽然对着城头大叫道,“等等!” 正往城上拽的竹筐,立刻一个停顿。 泠苞连忙询问道,“怎么了大哥!” 张任目光四下胡乱的看着,还未等到弄明白危机来自何方,就猛然觉得身子一坠。 几只竹筐几乎在同一时间脱手。 “怎么回事?!” 诸将一时慌乱。 莫非是城上的士兵有人捣鬼? 正在他们跌落着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却看到了让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一幕。 眼前城墙的墙体先是裂出细密的缝隙,接着如同干沙堆成的城堡一样,一瞬间失去了支撑。 那坚固无比的东城城墙,竟然像是酥透了一样,轰然垮塌! 城头上礌石、滚木、热油、旗帜、守兵,甚至就连主持此事的帐下司马赵韪以及赶来助阵的严颜,都脸上满是惊恐和愕然的,跟着那些砖石瓦砾一起掉落。 以二人的武勇,在这猝然之变下,竟然如同普通士兵一样,只知道乱舞着双手挣扎。 正在上城的葭萌关四将和庞乐、李异,先是在地上摔了个结实,接着就见无数的泥土、砖石迎头砸来。 他们瞪大了眼睛,仓皇爬起身来,几乎本能一样,用袍子遮住头脸,背身应对。 无数的泥土砸下,砖石、泥土、瓦砾将六人结结实实的埋入废墟之中。 接着许许多多的蚂蚁从废墟缝隙中爬出,密密麻麻的如同给那巨大的废墟,铺上了黑色的毯子。 赵韪和严颜埋的较浅,他们挣扎出来,一边扫着身上的蚂蚁,一边疯狂的扒着废墟,想要将六将救出。 可惜这时两条细长的舌头卷了过来,那两只缓慢前进的巨蜥,终于赶了过来。 严颜迅速地闪避开,他惊惧的看看眼前毁于一旦的局面和逼来的野兽们,赶紧回头去寻自己的硬弓。 赵韪的胳膊被巨蜥的舌头缠住,他用力挣了半天,反倒要被那巨蜥缓缓拖了过去。 那巨蜥稳稳地站定身子,不紧不慢的往回收着长长的舌头。 赵韪绝望的四下大叫道,“救人!救人!” 身上妖魂一动,一个巨大的猿猴虚影,忽然出现在赵韪身后。 随着那猿猴高举着长长的双臂咆哮,赵韪的身躯也“咯咯”有声,双臂颤动着,竟然再伸长了一尺。 赵韪胡乱一摸,找到身上挂着的铁鞭,立刻重重的向卷住自己的长舌砸去。 那巨蜥识得厉害,飞速的将舌头收回,接着迈动沉重缓慢的脚步,继续向东城门的废墟逼近。 赵韪顾不得其他,丢下铁鞭,双手奋力的刨起土来。 远处困住许多妖魔的钱山钱海,在无人主持下,慢慢的变成一堆死物。 那三只似猫似豹的妖魔,气急败坏的拨开钱堆冲了出来。 这三只妖魔本体乃是小兽,肉身算不得强悍,经了这一遭,气息衰弱不少。 可是远处更多妖魔不断地逼迫过来,就连那妖气浓郁的白猿,也一边盯着城池徘徊,一边慢慢靠近。 东城那边的惨变,立刻引起了各城门的连锁反应。 各城门的守将纷纷用刺锥检查着城墙,发现无碍之后,立刻分兵前来东门。 西门的几位鬼王对视一眼,“咱们怎么办?要不要去帮一把?” 符节鬼王想了想,压低声音道,“算了吧,别弄错了重点。咱们这边,才是最危险的。” 面色苍白的河池鬼王,皱了皱眉,“看现在的局面,益州牧府渐渐出现劣势了。再等下去,只怕更没什么好处。不如我去支援东门,咱们佯装分兵,看能不能提前将他引出来。” 临邛鬼王联想了下他们之前说的事情,大致有些明白眼前的局面了。 “这么说,你们算计的是野鸡道人?” 河池鬼王看了庾献一眼,没多说什么。 临邛鬼王见河池这般遮掩,英眉一挑,不由多想了几分。 接着,她脸色忽然大变,凌厉的扫视了众人一眼,喝问道,“这招妖旗不会是你们几个放出来的吧?” 说完之后,竟然越发觉得肯定! 那实力强横又神出鬼没的野鸡道人,无疑是悬在巫鬼宗门头上的一把快刀。 他在长安时,便对白山鬼王门下扬言,说川中诸巫,气数已经尽了。若是还不肯知天命,这次大劫,俱将齑粉。 当时还说等到关中事了,就打算亲自入川,先杀鬼姬巫颜,再尽诛十地鬼王。将周公姬旦未完之事,重新做个了断。 光是这道统存续之争,就已经不死不休,何况之后捣蛋鬼常乐还偷换了野鸡道人的两根手指,坏了他的大事。 如今野鸡道人几次猝然出手,已经成功击伤鬼姬巫颜,还杀掉了白山鬼王、青蛉鬼王、蚕陵鬼王、汉葭鬼王。 若非临邛鬼王有点气数,当时凑巧和庾献在纠缠,恐怕也难逃横死。 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躲在暗处屡屡出手,巫鬼宗门岂会坐以待毙?! 如此一来,放出禁忌的招妖旗,将野鸡道人强行吸引过来,然后汇合益州牧府的力量,全力围杀此妖,便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临邛鬼王如同一个女武神一样,注视着几人,慢慢问道,“谁的主意?” 临邛鬼王问的平淡,但众人却都有一种错觉,似乎有一种强烈的情绪在激荡。 符节鬼王不吭声,河池鬼王和哀牢鬼王各自看了一个方向。 临邛鬼王抬头看着城门楼上,用力的一拳打在柱子上,沉声怒喝道,“巫颜!你给本王滚下来!” 第585章 错上加错 临邛鬼王一个巫女,当然不以肉身见长。 这一拳打在柱子上,立刻有粘稠的血液滴下。 几位鬼王看着那滴落的血液,都感受到了临邛鬼王的愤怒。 临邛鬼王注视着城楼,忽然尖声喝道,“巫颜!你给我滚下来!” 这个平日威严,从不失态的鬼王,竟在这声高喝中破音。 几位鬼王打个激灵,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巴山鬼王原本还想帮着解释两句,这会儿却只能故作认真的,盯着东门外的战场。 巫颜出现在城楼上,注视着临邛鬼王,开口道,“此事你大略猜的不错,但和我巫鬼宗门无关。” “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瞒你。益州牧刘君郎,一意孤行。等我知道的时候,木已成舟,招妖旗已经飘在绵竹城上空。是以……,我只能将错就错。” 临邛鬼王的怒意,却没有丝毫降低。 她直视着巫颜,认真的开口问道,“是将错就错?还是错上加错?” 见巫颜不回答。 临邛鬼王的目光又扫过其他几位鬼王,沉声说道,“从人间茹毛饮血时,我等巫女鬼祝就受到世人供奉,绵延至今,不知多少千年万年。纵使如今巫鬼道式微,我等也该遁入深山,体面退场。” “可是你们这些人不顾这千年万年供养的恩情,竟然到了屈从诡谋,率兽食人的地步。巫鬼宗门最后的脸,被你们丢的一干二净。” 临邛鬼王的呵斥,让几位鬼王颇觉难堪,又憋屈不已。 这件事确实是刘焉谋划。 他们顺水推舟,也的确存了一些私心。真要这帮家伙自己搞,八成也干不出这种事来。 可最终结果如此,又怪得了谁? 临邛鬼王说完,神思清明,灵性点悟。 她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语道。 “之前我还以为尚早,原来恰逢其时。我巫鬼宗门,真的到了要绝迹世间的时候了。” 说完,临邛鬼王痛惜的看了几位鬼王一眼,呵斥道。 “覆灭巫鬼之道的,不是野鸡道人!而是你们今日的所作所为!” 哀牢鬼王羞怒不已,面皮通红的高声打断道,“这时候还说这个有什么用?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吧!” 临邛鬼王是果决之人,早已明白事不可为。 她沉吟一会儿,立刻有了想法。 临邛鬼王看了看那些心思惶惶,拥挤在西门城墙上的,那些巫鬼宗门弟子。 “你们这些人,哪些是白山鬼王、蚕陵鬼王、汉葭鬼王以及青蛉鬼王的弟子?” 听到临邛鬼王问话,约莫有五六十人互相看看,慢慢从人群中站出来。 ——“回禀鬼王,我等就是。” 临邛鬼王仔细看了那些人一眼,不容拒绝的号令道,“每位鬼王的门下选出一人,供奉香火,使本宗巫术传承不绝。剩余的人,都归我了。” 听了临邛鬼王此言,那些巫鬼宗门弟子顿时躁动起来。只是他们侍奉的鬼王已经身死,不敢直接拒绝临邛鬼王的提议。 不少人都眼巴巴的看向剩余的鬼王,以及凌驾诸鬼王之上的鬼姬巫颜,希望有人能站出来,阻止临邛鬼王。 临邛鬼王见状也看向诸鬼王,又抬头看向鬼姬巫颜,“你怎么说?” 鬼姬巫颜眉头蹙起。 她知道临邛鬼王素来决断,应是有了主意,索性直接问道,“临邛是怎么打算的?” 临邛鬼王已经压抑下对巫颜的愤怒,冷静的说道,“还没最后拿定主意。” 巫颜于是不再多话。 那些巫鬼宗门的弟子,见没人出头,只能顺从临邛鬼王的意思。 他们各自选了一人,继承之前的渊源,剩下的都到了临邛鬼王这边。 庾献旁观着这一切。 心中的情绪也已经从愤怒变成了冷然。 当听到祭出招妖旗的黑手是巫鬼宗门时,庾献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燃烧浑身的鲜血,以周公之血的威能和这些鬼魅同归于尽。但等知道幕后黑手竟然是朝廷任命的益州牧刘焉时,庾献感到的却是心寒齿冷。 这种来自族人的背叛,几乎让庾献滚烫的鲜血凉透了。 庾献心中情不自禁的冒出一个念头。 我今日必杀刘焉! 当初刘焉让主征外夷的旄牛都尉参与内战,偷袭贾龙、任岐后方的时候,庾献就对他极为不满。 如今刘焉所作所为,越发突破底线。 庾献万万不敢想,同为人族,刘焉竟然赌上绵竹城这么多百姓,来侥幸一搏! 庾献的目光又扫过在场众人,对这些推波助澜者也生出凶心。 那哀牢鬼王不理临邛鬼王,再次向巫颜催促道,“若使人去支援东门,就算诱骗不来野鸡道人,也可以缓解下破城的压力,让益州牧府做好充足的应对。如此一举两得的法子,何必迟疑?” 也是巫鬼宗门大劫已到。 本来素有智谋的鬼姬巫颜,心思竟然一时蒙昧。 以其昏昏,自然不能使人昭昭。 见哀牢鬼王催促甚急,当即说道,“也好,你便往东门走一遭罢,我让河池鬼王助你一臂之力。” 又叮嘱道,“等会儿一定多加留心,做好随时回援的准备。” 哀牢鬼王闻言,直接化为一道鬼影,消失在城墙上。 河池鬼王也不怠慢,远远引动巫术,从地下唤出一道黄泉。 那道黄泉水从地缝中涌出,初时细如衣带,深度只如浅碟。 不一会儿,就慢慢浸润,弥散出好大一片。这昏黄的泉水虽浅,弥漫在泥地上却不显污浊,仿佛给地面铺了一层水衣。若非上面死气浓郁,几乎让人看不出古怪。 等到那团水有数丈方圆后,河池鬼王就操纵着那团黄泉水,慢慢向城门废墟上蠕动。 那水衣笼罩覆盖的地方,很快漂上来许多死掉的昆虫。 一些躲避不及的妖兽,在那水衣上溅着水花飞跑几步,就慢慢失去生机,摔翻在地。 那两只巨蜥感受到了危险,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蠕动过来的水衣。 很快,那散发着死气的水衣,就如同乌云移动的影子,追上了两只巨蜥。 两只巨蜥实力强横,可是移动速度缓慢,索性停下来。它们的身子在地上一伏,立刻失去了踪影。 正关注战场的众人都是一怔,那河池鬼王也皱起了眉头。 两只巨蜥刚才不但隐去了行踪,还让河池鬼王的巫术失去了追索目标。 第586章 伏兵 庾献心中暗道,这妖术和自己的吞烟吐雾倒是效果差不多。只不过吞烟吐雾防的是推算,而不是巫术追索。 正想着,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远远说道,“老夫……,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局势,国师竟然还敢回来益州!” 庾献闻言心中一警,连忙循声看去。 就见董扶正乘象从城中远远过来,他的目光正炯炯有神的看着庾献。 庾献早知道自己藏不住,不过他也不惧。 眼前局面混乱,无论是巫鬼宗门、益州牧府还是围城的妖兽,都不可能拿出全部精力来应对自己。 他看着董扶,毫不客气的讥讽道,“如今妖兽攻城,青衣都尉不去施以援手,倒有闲心找我的麻烦。” 董扶听了,那苍老的声音缓缓道,“国师在这绵竹城中,比那妖魔还让下官忧心。” 庾献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至于吗? 不就战场脱逃了一回了,还把益州牧的两个儿子捅死吗? 这些人啊。 董扶继续说道,“昨天老夫偶起一卦,知道这西城会有一场恶战。但万万没想到,来的会是国师。若非张松跑去告诉我,恐怕老夫还蒙在鼓里。” 庾献本就对董扶的占卜之道嗤之以鼻,这会儿更不放在心上。 不就是根据乱七八糟的启示,强行做阅读理解吗? 有时候董扶的脑洞,让他都觉得离谱。 上次庾献胡乱暗示了点什么,还被他当做依据,拿去算来算去的。 庾献笑道,“那你有没有算到,刘焉今日这般倒行逆施?” 董扶雪白的长眉一抖,他脸色难看,不再和庾献多话,转而向城门上众人说道,“此子非是善类,各位鬼王何不一同将他拿下?” 符节鬼王觉得益州牧府为了野鸡道人的事情,今日担了这么大干系,彼此守望相助也是正理。 当即就要出手。 谁料还没等巴山鬼王阻拦,就听临邛鬼王冷冷回绝道,“此人和我巫鬼宗门大有渊源,青衣都尉还是自己解决吧。” 庾献意外的看了临邛鬼王一眼。 他和这个妹子可说不上和睦啊。 而且临邛鬼王那个主导疾病的役鬼,这会儿还藏在自己肺部深处呢。 等到妖魔攻城的危机解除,说不定庾献和临邛鬼王就得最先翻脸。 符节鬼王见临邛说话,悄悄的将迈出的一步挪了回来。 庾献微松口气,正在此时,心头却忽生警兆。 接着勐一回头,就见庞乐身后长蚺虚影飞舞,手中重重的一棍,向自己打来! 庾献侧身一闪,只听呼啸的风声刮过,还未来的及应变,又见李异持刀杀来。 李异身后的公鹿虚影,紧随着勐然向前一冲。那公鹿头顶上巨大的鹿角,重重的顶在庾献身上。 一股大力撞来,庾献喉头一甜,险些吐出血来。 老子被阴了! 庾献这会儿只恨反应太迟,在那公鹿虚影的撞击下,身子一仰就要摔落城去。 电光火石间,庾献迅速的启动了“人马如龙”和“一母之力”。 随着周身金光闪过,庾献的身体瞬间强化,不但力量在一母之力的加成下源源不绝,就连敏捷也增强不少。 庾献身子一拧,飞快伸手向城墙抓去。 他的手指如同铁钩,深深的抠入城墙中,随着庞大身躯的拖动,接连抓碎了几块城砖,才减下速来。 就在此时,就听呼啸声不绝,庾献急忙回头,却见刘璝双手连发,无数巨石翻滚着向自己砸来。 庾献手上着力,已经恢复了灵活。 他双手抓着墙面,快速的在略有坡度的城墙上闪转腾挪。那巨石投掷虽凶勐,但是速度并不算快,又能计算轨迹,对庾献并未造成太大的威胁。 反倒是里面城墙上,被那些巨石稀里哗啦的,砸掉了大片城砖、泥土。 庾献缓过神来,才觉出不对。 那刘璝不是已经被峨眉大王吃掉了一条手臂吗?怎么可能两手无碍,全力对自己狂轰乱炸? 而且他和庞乐、李异三人,不是已经被坍塌的城墙埋在东城门下了? 想及此处,庾献连忙趁空向城墙上望去。 正见庞乐、李异如黑烟一般散去。 感受着那四散的杀伐之力,庾献勐然醒悟。 他不由高看了董扶一眼,开口赞道,“原来是伏兵之术,青衣都尉好一番算计。” 话刚说完,就见城下出现一队弓弩手对着庾献乱射,又有一队枪兵在下面挺着寒光闪闪的长枪虎视眈眈。 庾献大笑,张口吐出大团烟雾遮蔽了城头。 那些弓弩手乱射一通,慌忙退出了烟雾笼罩的范围。 董扶见不奏效,在南蛮象上将手中的一块令牌放下,又捡起另一枚令牌。 那令牌发一声响,随着上面大量杀伐之力的消耗,从事王累忽然出现在战场上。 接着,王累对着城头开始驱散杀伐之力。 庾献藏身的云雾快速变薄,很快就暴露在那些弩手的视线之下。 庾献见自己的兵法被驱散,不由吃惊。 “这都能算到?” 伏兵之术是一种下限很低,但是上限很高的兵法。 发动伏兵之术,需要提前对形势作出判断,然后消耗杀伐之力,将特定的攻击能力提前固化在某个地方。 准备的时间越短,能够做出的后手就越少,相对就更精准。 准备的时间越长,就能做出更多的布置,但相应的,很可能形势变化不如预期,所有的准备都落了一场空。 庾献可以想象,不久之前庞乐、李异肯定在城头演练过,刘璝也在董扶的要求下,对着城头狂轰滥炸过不少次。 董扶提前固化了这些攻击,等到庾献进入攻击范围,立刻就可以将伏兵发动,把固化下来的攻击打在庾献身上。 庾献这时候才又想起了董扶的占卜之术。 心中颇觉大意。 不管他是怎么做阅读理解的,也不管过程多么离谱,但只要有一部分结果是对的,那不就行了? 董扶有占卜之术超前预测,然后凭借充足的时间优势,和对结果的精准预测,就能依靠大量兵将和杀伐之力,完成他的埋伏! 占卜之道和伏兵之术,这两者的结合,无疑大大提高伏兵之术的上限。 这董扶,有毒啊! 第587章 苦战 庾献一边思索一边如同虎豹一样,在城墙侧面飞奔躲避。接着忽然快速一纵,跳上城墙,在诸多巫鬼宗门底子的注视下,翻身躲到城墙的另一侧。 城内的董扶短暂失去视野,他脸色一肃,正要推算。 却见城头上那些巫鬼宗门的弟子,正齐刷刷的注视着一个方向。 董扶略一思索,毫不犹豫的扬起另一块令牌。 那令牌发一声响,就见埋伏着的罗平、宣万、孟刚这东州兵三校尉,勐然露出身形,拦在庾献身前。 庾献见状大怒,手中移山棍奋力荡去,“给我死来!” 当先的宣万支撑不住,被庾献一棒搅散,另外两人也不是庾献对手,三两下被打倒在地,化为杀伐之力消散。 只是西城外的动静,很快吸引了攻城妖魔的注意,有几只野兽试探着向这边靠近过来。 庾献一想,老子总不能腹背受敌吧。 当即双臂抓着城墙,蹭蹭又翻回墙内。 庾献从墙头跃起,本想趁董扶措手不及,躲入城中。 不想刚一露头,就有几块大石砸来。 靠!怎么回事?! 庾献郁闷,闪身躲过。 接着仍旧贴在城墙的遮蔽下,快速的反向灵活走位。 董扶在南蛮象上,默默的注视着城头上那些巫鬼宗门的弟子。 见他们一边惊叹着,一边脑袋正齐刷刷的转动。 接着,就听他们低低的“哦——”了一声,脑袋先是右摆,又齐齐向左看。 董扶不假思索,立刻拿起左边的一块令牌一扬。 那令牌刚响,就见城墙右侧窜起一人,飞快的从城墙上冲下,似乎要趁乱混入城中民宅。 董扶的手一抖。 猜错了吗? 定睛一看,那将虽然杀气凛冽,却带着森森鬼气,并不是庾献模样。 接着飞速向右一瞧,庾献已经同埋伏在那边的冷包斗成一团。 无数的乌鸦上下翻飞,不停扑啄,惹得庾献哇哇大叫。 庾献奋力击退冷包,接着张开大口,吹出狂风。 那些乌鸦立刻被吹得七零八散,或许是庾献的输出达到了某个数值,冷包也同那些乌鸦一样,被吹散一空。 庾献打退冷包,心中却纳闷无比。 想不到自己风骚走位,声东击西的法子,也会被董扶识破。 庾献被偷袭以后处处被动,眼下想要解决被动挨打的局面,只有一个法子,就是冲破这重重阻挠,去强杀董扶。 庾献正思量着,忽觉眼前短暂恍忽。 虽然一切很快恢复如常,但他立时警觉,赶紧召唤出了役鬼中的“阿谀中年”。 那“阿谀中年”一出现,就躬身道,“臣为主公贺。” 庾献闻言气不打一处来。 这狗东西拍马屁也不看个时候,老子这会儿这么狼狈了,有什么好贺的? 那阿谀中年四下一看,笑道,“臣一贺主公明察秋毫,识破这妖兽的幻术;二贺主公知人善任,让下官出手对付这妖魔;三贺……” 庾献没好气道,“少特么废话,赶紧给老子解决问题!” 那“阿谀中年”不敢怠慢,连忙朗朗说道,“目贵明,耳贵聪,心贵智。以天下之目视则无不见也,以天下之耳听则无不闻也,以天下之心虑则无不知也。辐凑并进,则明不塞矣。” 庾献懵逼,“你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呢?” “阿谀中年”连忙笑着解释道,“主公身为国师,威凌天下,有调理阴阳,抚定五行之责。主公的国师印玺,可以为主公抵御妖邪的侵扰。” 庾献懂了。 之前他一直拿国师印玺,当成沟通无形之物的任务物品,没想到这玩意还能提供一定的魔抗。 庾献毫不犹豫的将那银印祭在空中,不一会儿,就听一道女子轻笑响在耳边。 “罢了,也不必分什么胜负了。以后若小妖做了山神,国师可莫忘了今日情分。” 随后,庾献就觉得有股难以分辨的力量,潮水般的离去。 庾献眼中事物仍是那般,却觉得似乎又有些不同。 庾献大喜,这“阿谀中年”果然有些用处。 他心中正有疑惑,当即不解的问道,“说来也怪,那董扶老贼,怎么隔着城墙也能猜到老子在哪?” 阿谀中年闻言四下看看,略一沉默,随后谨慎的斟酌着言辞,“主公如日月之光,众人仰慕,岂是区区城墙能够阻挡。” 庾献无语,这狗东西除了拍马屁,就没点正事了。 挥挥手,让那阿谀中年消散,庾献下意识的也四下看了看。 就见城头上冒出一熘有男有女的小脑袋,正在热烈的围观自己。 卧槽! 庾献立刻想明白了问题出在哪儿,气的火冒三丈,“看尼玛啊!” 接着,气急败坏的再次张口吐出大团烟雾遮蔽身形。 董扶在城墙后不知,见那些巫鬼宗门的弟子伸着脖子使劲打量,又令牌一响,让埋伏在那边的扶禁、张翼、向存三校尉齐齐杀出。 那三校尉冲入烟雾,立刻和董扶断了联系。 董扶微怔,正要掐算,庾献已经借机从另一处城头冲下,向董扶飞扑而来。 董扶见状也不慌张,张口笑道,“国师小看老朽了。” 眼见庾献扑到,董扶大袖一挥,从南蛮象上一跃而起,人在半空,已经变为一头黑色的豹子。 君子豹变! 那黑豹的身体跃在空中灵活的扭动着,避开了庾献的棒击,接着以极快的速度张开了猩红的嘴巴,向庾献咬了过来。 庾献不意有此变化,匆忙之下,立刻使出周公入梦术。谁想这屡试不爽的一招强控,打在董扶身上竟然全无反应。 庾献大吃一惊,再躲时已经来不及了。 庾献想起刚才刘璝被峨眉大王吃掉手臂的事情,一时汗流浃背,但生死相博岂有退让的余地?他索性横下凶心,不躲不闪的重重一拳向豹口轰去! 那锋利的獠牙,凶勐的一口咬下。 庾献那坚韧的肌肤立刻被咬破,只是还未等黑豹咬碎骨头,庾献的拳头已经轰入它的咽喉。 那黑豹低嚎一声,张开大口,前爪撕扯着,有力的后肢向庾献一蹬。 黑豹要避开要害,庾献也不愿意拿右手做交换。 借着这一蹬之力,双方同时后退。 这波交锋,庾献的拳头被咬伤,手臂也被抓的皮开肉绽,比起董扶略吃点亏。 但好在双方正面交锋,比起刚才只能被动挨打又好上不少。 庾献对付这革卦三变已有心得,趁着后退,暗暗将那碧绿龟壳拿在手中。 只是还不等暗算得手,那黑豹跳在南蛮象上,重新化为董扶模样。 董扶面无表情的长袖一拂,立刻有一枚令牌跳在空中。 那令牌凭空发一声响,竟有另一个董扶凭空出现在象背上,接着迅速化为黑豹,向庾献凶勐扑来。 庾献眼看都直了! 卧槽! 这特么怎么破? 第588章 各施手段 庾献心念急转。 不行,老子不能在董扶早有准备的战场上和他战斗。必须要尽快脱离这里,再和他周旋。 庾献心中想着,随手一招架,就作势往城门方向逃。 只要骗个视野,就可以再次使出吞烟吐雾,然后趁着王累驱散兵法之前,选个方向逃入城中。 庾献跑出几步,下意识向城头望去,有些担心那些小坑货等会儿可能暴露自己的行踪。 记得白山鬼王门下有个弟子,拥有蹊跷鬼,可以看到极远的地方,也可以看破迷雾。说不定还有其他人,也有类似的手段。 庾献这一抬头,余光中恍忽觉得城楼檐上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庾献心中终究不妥,再次仔细向城头望去。 就见那城楼挑檐上,停着一只不大的鸟儿。 那鸟儿仿佛十分困倦,缩着脖子在那里似睡非睡。 庾献细看几眼,惊得几乎要魂飞魄散。 哪是什么鸟儿,停在那里的分明是一只纯紫色的野鸡。 庾献几乎本能的有了判断,这必然是野鸡道人的几道化身之一! 庾献心中颇觉荒诞。 那些巫鬼宗门之人,一门心思要对付野鸡道人,怎会想到那野鸡道人的一道化身,就卧在他们头顶呢? 想到这里,庾献越发明确了,这些巫鬼宗门怕真是气数已尽了。 不然的话,单是巫颜和几位鬼王就不至于连这都察觉不到。 当上天要他们灭亡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在蒙蔽他们。 也难怪当初就连郭嘉这种勐人,都吓破了胆,狼狈的像一条狗一样。 庾献不敢耽搁,赶紧口吐烟雾,果断转身。 烟雾散开没多久,王累就赶来驱散这边的杀伐之力,庾献却也借着这个机会,从侧面冲出,向城内躲去。 一连穿过几处空宅,庾献方向一转,又向北方冲去。 镇守北门的守将是董扶,这会儿董扶不在,力量肯定相对薄弱一些,说不定有腾挪的空当。 庾献正思索着,不知哪里令牌一响,就见一道五色神光刷来。 庾献逃窜之中,迎头被刷中,不由大吃一惊。 上次他应对李儒的五色神光凭借的是智障之盾,这次全然无备,只怕要糟。 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反应的时间,光芒落下,庾献被结结实实的刷中。 庾献咬着牙脚步不停,已经做好了承受伤势的准备,谁想那五色神光从庾献身上刷过,竟如水而逝,全然没有半点影响。 庾献一懵,接着脑海中飞快的想到了那个免疫五色神光的游侠陈调。 墨门弟子不受儒家的五色神光拷问,莫非我墨门第三代弟子的身份,受到世间规则的承认? 可,这本该是葫芦中发生的事情吧? 当初庾献顾念和陈调的香火情,也无非是庾献的一厢情愿而已。 说白了,是因为想起高何,一时的情怀激荡。 就连庾献也没把这个太当真。 那怎么自身也会免疫五色神光? 庾献不由得又想起了子夏。 也想起了初遇子夏时,子夏对自己说的那两句话。 ——“原来是你。” ——“你就是你,和我们什么时候相见,有什么关系呢?” 庾献心思纷乱,仓促之下,竟和董扶迎面遇上。 董扶显然更是吃惊,愣愣的看着从五色神光中冲出的庾献。 庾献先回过神来,当即毫不犹豫的一棒打去。 那董扶抛出一卷竹简,还不等施展儒术,就被庾献打的四散。 搅散董扶,庾献越发觉得头疼。 也是伏兵吗? 这董扶也太难缠了! 或许是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董扶的本体,就听一声象鸣,巨大的震动声开始接近。 董扶苍老的声音也远远传来。 “数年之前,老夫路过绵竹,算出在此地会有一劫,于是留下了一点后手,没想到这会儿派上了用场。老朽这点手段,国师可还入眼?” 庾献无语。 这个老六也太猥琐了。 几年前的伏兵,你特么还留着呢。 怪不得刚才这个董扶这么好收拾。 庾献并不理会,他心念一动,冲到一处巷口,立刻屏息凝神,静静等在那里。 不一会儿,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庾献手上青筋鼓起,攥紧了移山棍。 庾献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拐角。 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麻烦,只能设法击败董扶的本体,不然这样消耗下去,根本就没个头。 随着那南蛮象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庾献的精气神慢慢向移山棍中灌注。 不一会儿,移山棍的一端已经亮起。 ——“太行!” 就在这时,声音也已经极近切,庾献想都不想,身形一转,跃起身来一棒向前砸去。 南蛮象上的董扶显然也吃了一惊,他飞速起身,腰肢一拧化为一只黑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敏捷躲开了庾献这势在必得的一击。 庾献一棒打空有些惋惜,不过他手中力量不息,仍旧奋力向下砸去。 这一棒带着恐怖巨力,狠狠的砸在南蛮巨象的顶门上,将那南蛮象打的脑浆迸裂,哀鸣一声摔倒在地。 南蛮象背上的座椅歪斜,上面的令牌也洒落一地。 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那些令牌上。 庾献毫不犹豫的向前冲锋,抬脚连踢将那些令牌踢散,那黑豹咆孝一声,却是不管不顾,趁机向庾献撕咬过来。 庾献没信心追上那敏捷的黑豹,踢散令牌本就有诱战的意图,当即挥舞棍棒直接迎上。 稍一交手,庾献便知自己想的差了。 他的棍棒沉重,却奈何不得身手敏捷的黑豹,打了几个回合就吃了大亏。 那棍棒是钝器,需要拉开距离,才能发挥出杀伤威力。只凭挑、刺,就算击中黑豹也有些不痛不痒。 那黑豹却很难缠,手段歹毒的不停的撕扯着庾献身上破开的伤口。 庾献仗着春生万物生的法门,刚刚锁紧肌肉,蠕动着试图愈合,就被再次血淋淋的撕扯开。 庾献狠下心来,直接卖了个破绽。那黑豹毫不犹豫一口咬住了庾献左手的小臂。 庾献左手竭力向上一扬,试图将那黑豹甩脱,谁料那黑豹前爪死死的搭在庾献手臂上,拧着身子后爪奋力向庾献身前一蹬。 庾献感受着那豹子身体扭转带来的前臂骨骼变形和肌肉撕裂的痛苦,他紧咬着牙齿,右手的棍棒奋力砸去。 那黑豹身在空中,短暂的失去了灵活,被这一棒打中,立刻轰碎了脑壳,溅出大团黑色粘稠的污血。 接着那黑豹跌落地上,重新化为董扶的模样。 脑壳破碎大半的董扶,面无表情的就地一滚,抬起手来,已经捡起地上的一枚令牌。 随后,那令牌发一声响,就有一条锁链抖得笔直,迎面打来。 庾献看的头皮发麻,再抬头一瞧,顿时大吃一惊。 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甘宁甘兴霸! 第589章 神龟虽寿 庾献匆忙之下竭力抵御,没想到他开着“一母之力”和“人马如龙”同甘宁你来我回,竟然打的有声有色。 庾献很快想到了原因。 现在甘宁和益州牧府已经翻脸,说不定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甘宁是极有名望的本地豪强,又扔掉官位回家闲居,刘焉这时候没必要节外生枝,非得把他弄回来。 董扶这手伏兵,肯定是很久以前预备下的。 随着时间的磋磨损耗,威力不足,自然也就理所当然。 庾献奋力搅开甘宁的铁链,趁着身位转换,觑了个空档,反手一棍向董扶打去。 庾献的目的十分明确,不解决董扶,就算争到短暂的优势,迟早还是要被耗死。 董扶正收拢地上的令牌,见庾献偷袭,连忙招架。 只是他忘了一事,刚才为了发动伏兵,董扶已经恢复了本相,不再是那敏捷有力的豹身。 庾献见董扶就这么直愣愣的用手中令牌来迎,欢喜的有些不敢置信,他不顾身后的甘宁,手中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思路客 董扶被这重重的棍棒一挑,那握着令牌的右手臂膀发出木头断裂一般的响声,接着污血喷溅,被挑飞到丈余之外。 庾献大喜过望。 还不等他再接再厉,那董扶就迅速的拉开距离。 与此同时,甘宁的锁链也攻了过来。 庾献无奈,只能恨恨的放弃,另外寻找机会。 同甘宁过了两招后,庾献又贼心不死,向着退往远处的董扶打量。 这一看,却让庾献的心都要沉到谷底。 却见董扶将那断臂取回,在肩上随便一按,不但霎时间就恢复,看那手上的动作,几乎灵活如初。 庾献这下不能澹定了。 这董扶,变成豹子能打,化为本相可以使用兵法、儒术,脑袋破了都和没事人一样,身上胳膊断了随便一接就能再用。 和这种家伙缠斗,简直就是噩梦一般。 怪不得董扶身为一代儒宗,能够统御青衣羌,和牦牛校尉狼路同为镇压西南夷的两大顶级威慑。 想起移山棍越打越弱的苦逼特性,庾献再次有了退意。 就在此时,忽听四下一阵惊呼,“北城破了!” 庾献吃了一惊,连忙跳上墙头观望,就连董扶也脸色凝重的化为豹子,一跃而起上了墙头,向北城门方向看去。 庾献匆匆一瞥,只见城门处乱石纷飞,到处官兵避走,无数妖兽正从那个方向蜂蛹而入。 庾献仗着目力甚佳,一眼就看到了在那里兴风作浪的那只白猿。 庾献看着眼熟,心中滴咕,这不就是那只去而复返的白猿吗? 这老白猿出现在这里,倒也不让庾献太意外。 现在西城门有大群巫鬼宗门的弟子把守,还有几位鬼王坐镇,这老白猿心思颇重,肯定不会硬攻。 恰在此时,张松跑去找董扶告密,把董扶引来对付庾献。 这样一来,北城方向缺少主将,群龙无首,立刻就显露出了破绽。 庾献瞧着那老白猿随手发石,心中越发古怪。 这和刘璝的手段颇有相似之处啊。 庾献忽然想起当初在益州军中时听到的传闻。 说是巴郡名士周仲直在岷山采药时和一白猿相遇,那白猿化为老翁和周仲直相谈甚欢。 后来白猿送给了周仲直一个八寸长的玉版,自此之后,周仲直学问越发精深,更是通晓了不少异术。 如果庾献没记错的话,那葭萌关四将,就是周仲直的弟子。 这老妖不会就是葭萌关四将的师祖吧? 若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 庾献飞快看向董扶,“你不管吗?” 协助防守北门的东州兵精锐正在溃散,东州兵将领吕常毫不犹豫的带着罗平、宣万、孟刚三校尉堵了上去。 在冲杀来的众多妖兽面前,那四道死战不退的身影,显的异常单薄。 那老白猿的感觉异常敏锐,它看了一眼那四人,很快就将猩红的双目对准了这边窥伺的庾献和董扶。 接着,它咆孝了一声,身躯一晃,身上的毛发忽然化作一只只猴子,舞刀弄棒的向两人这边冲来。 庾献见妖魔入城,实在不想和董扶继续火并,他扭头再次逼问道,“你怎么说?” 听到庾献再次发问,那立在墙头上的黑豹重新化为董扶本相,接着那烂掉一半的脑袋扭过头来,空洞洞的双眼看着庾献。 庾献被董扶看的心头毛毛的。 谁料,忽见董扶将手一扬,一面令牌发响,又一将持刀向庾献冲了过来! 庾献彻底死了心。 他一棒将那将逼退,接着向后一退,对董扶沉声说道,“青衣都尉,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是不是只要有人肯杀掉刘焉,就能收起招妖旗。” 董扶默不作声。 庾献只是沉默了一瞬,就哈哈大笑道,“也罢,我庾献也不是担不起责任的人。就算太行、王屋之重,亦有愚夫肯去承担,何况杀一西南之主。” 庾献这时已经想的明白,今日的一切死结都在刘焉身上。不杀掉他爆出招妖旗,那在绵竹的这场杀戮就不会停止。 刘焉为了巫颜,一心要引诱野鸡道人来杀掉。可那野鸡道人秉承天命,主劫世间,早就借此布下了覆灭巫鬼宗门的局中之局。 庾献招惹不起野鸡道人,但是对上刘焉却未必不能一试。 庾献不理那些密密麻麻窜来的猴子,向董扶说道,“你这邪物,如今便叫你见识本国师手段。” 庾献手中棍棒一扬,那董扶立刻袍袖一拂化为黑豹。 庾献哈哈一笑,飞速接近中,勐然将袖中的“鳖行符”祭在空中。 鲜红的纹路在碧绿龟壳上贯通,立刻浮现一只碧绿小龟罩在董扶上空,那黑豹本来敏捷的动作,霎时迟缓起来。 庾献不等董扶想明白克制此法的关键,已经快速近身,一棒将那黑豹的脑袋打烂。 那黑豹无头的身躯,拼命却缓慢的扎挣,打烂掉落的豹头,也在污血中咆孝恢复着。 庾献咬破手指,毫不犹豫的在黑豹身上慢慢落下几字。 “神、龟、虽、寿。” …… 第590章 终为土灰 庾献写完这四字,忽然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心慌恐惧,他的手指颤抖着,竟有些不听使唤的不想写下去。 庾献蓦的想起了峨眉大王那条逃走的尾巴,心中又觉荒诞。 他用另一只手,用力攥紧了那手指,继续写了下去。 “犹、有、竟、时。” 这四字写完,庾献心中那种莫名的惶恐更甚,写字的那只手指,竟然和被压制的董扶一样,疯狂的挣扎着。 几条鬼影从庾献的泥丸宫中跳出,这几只小鬼惊惧恐惧,随时有逃离的打算。 庾献心中凭空生出一丝丝悔意。 老子,这是做错了吗? 正在庾献彷徨之时,那阿谀中年畏畏缩缩的犹豫半晌,接着似是本能的拜服于地,开口恭维道,“主公想的没有错,人总是有自私之心的。” 原来是这样吗? 庾献正想着。 那阿谀中年又再次开口恭维,“可主公做的也没有错,自私虽是本心,但若肯做一个忘我的愚夫,那就算承受太行、王屋之重,也算不得什么。此所谓大丈夫也!” 原来是这样的。 庾献恍然,旋即释然大笑。 染血的手指坚定,认真的继续写了下去。 “腾、蛇、乘、雾。” 大半诗成,庾献终于开始承受那反噬之力。 时光疯狂的在他身上凋刻痕迹,让他那少年气十足的面庞开始变化着。 这年轻俊美的小妖道,眉间显出威武,下颌曲线也在变化着,身体上“一母之力”和“人马如龙”的加成瞬间消散,但又在不受控制的成长变化着。 那董扶不愧为本朝儒宗,短暂的挣扎之后,立刻明白了鳖行符的玄机。 黑豹之身眨眼间再次化为董扶本相。 漂浮在空中的鳖行符,失去镇压目标,“啪嗒”一声从空中掉了下来。 “迟了!” 庾献冷哼一声,将移山棍奋力抵住董扶那挣扎的无头尸体。 移山棍上虽然并未再灌注半分精气神,但是上面纹路密密麻麻尽皆贯通,一端赫然闪耀着“太行”二字,一端则闪耀着“王屋”二字。 庾献将移山棍压在董扶那无头尸体上,压得他再也挣扎不动,脖腔中涌出大团污血。 庾献不知这种状态能持续多久,当即坚定的写了下去。 “终、为、土、灰。” 随着最后一字落下,那努力挣扎的董扶,突然寂静下来。 那忍辱负重延续汉室的意志,那为辅左刘焉孤注一掷的决心,那不肯瞑目奉献自己骨肉的决心,在曹孟德的雄诗面前,不堪一击。 同样不堪一击的还有庾献。 这蕴含时光之力的雄诗摧毁了董扶之后,立刻开始反噬庾献。 他几乎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寿数在飞快的减少。 就连手中的移山棍啪嗒掉落在地,庾献也无心理会。 庾献心中这会儿竟说不出什么滋味。 虽是无畏,却不是没有不甘。 他念头想着。 此生已足够精彩,只是还有太多遗憾。 他想起还等着自己拯救的董白,想起在洛水中守望的洛神,想起虽然可恨但实在给的太多的斑斓,想起帝女魃和青青子身上的谜团,想起古灵精怪总和自己做对的孽徒孙貂蝉。 他这会儿也有说不出的懊悔,若是当时追随子夏,跟他好好去学诗经,何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又想起半路落跑的左丘老头,就是那家伙在,也不至于有今天啊! 小说家这职业虽然不是诗人,但是这世间一物降一物,小说家会抄诗啊!到时候左丘老头一顿乱抄,说不定吐血的就是曹孟德了。 庾献的身体在时光的反噬下变化着,慢慢的接近青年时的巅峰状态,接着迅速下滑,开始衰老。 庾献悲催无奈的等待结局,却什么都做不了。 谁料就在庾献的身体状态开始迅速下滑的时候,他身体中的一件宝物竟开始了激烈的反抗。 源源不绝的生之气息不断地从肝脏中喷涌而出,填补着庾献身体退却的战场。接着拼命拉锯着,想让庾献的身体状态重新回到巅峰。 更甚至,有继续推动,让庾献身体恢复原样的趋势。 只是那时光的反噬更是凶勐,转眼间就将那生之气息压下,加速着庾献的衰老。 那神秘木匣反扑一波后,似乎有后继无力的趋势,被反噬之力压过了势头。 可是经历过刚才这事,却让庾献惊了。 老子、老子好像还能抢救一下! 庾献很快就想到了自己能做的应对! 强化生之气息的方法不是没有! 重玄子的春生万物生,以及八门金锁阵中的生门! 只是这会儿城中乱成这样,庾献虽然解决了董扶却又被那白猿盯上,哪有机会腾出手来。 庾献正心情大起大落着,忽见临邛鬼王满身是血的踉跄冲了过来。 见到这个和自己有点交情的鬼王,庾献不喜反惊,赶紧往她身后看。 临邛鬼王如此狼狈,庾献不意外。 肯定是野鸡道人开始在西门大杀特杀了。 可特么别把那祸害引来了! 庾献现在可不敢再招惹野鸡道人这个大麻烦。 临邛鬼王看到庾献也大吃一惊,之前那个少年道士如今已经是英气勃勃的青年模样,而且似乎仍旧快速成熟着。 若不是庾献肺中有她的役鬼指引,恐怕就连临邛鬼王也不敢相认了。 只是事情紧急,临邛鬼王也无暇多问,她咬了咬嘴唇,急促的说道,“庾献!本王有一事相求!” 庾献见野鸡道人没追来,干脆利落的说道,“先为我护法!” 语气之干脆利落,直让人怀疑是要白嫖。 庾献说完,一边的用春生万物生的法门聚集生机,一边用储备下的材料快速布下八门金锁阵中的生门。 临邛鬼王气的银牙暗咬。 她的伤势颇重,却也只能唤出红衣厉鬼,义无反顾的向那些靠近的猴子杀去。 那红衣厉鬼连接将几只毫毛所化猴子斩杀,接着毫不意外的吸引了那老白猿的注意。 那老白猿将手中只剩下一口气的东州兵主将吕常随口咬掉头颅,睁着猩红的眼睛,慢慢的向这边爬来。 第591章 这事儿孟德知道吗 红衣厉鬼刚被野鸡道人重伤的只剩薄薄一层虚影,面对这慢慢行来的可怕妖魔,却在迟疑片刻后,如同最浓烈的火,毫不犹豫的迎头冲去。 老白猿见到那厉鬼,慢慢行进的身体一顿。 接着,咧嘴一笑,一道元神勐然从头上现出! 那厉鬼刚冲到白猿身前,就被那凶勐咆孝的元神迎头扑来。红衣厉鬼猝不及防,被锋利的齿爪,撕的四碎。 红色的鬼影,立刻如同烟雾散去。 临邛鬼王如遭雷击,跪倒在地,痛苦的尖嚎起来。 那元神倏忽间回到白猿身上。 老白猿晃了晃脑袋,依旧向二人慢慢行来。 看着那逼近的妖魔,强忍下痛苦的临邛鬼王,回头看看正入定的庾献,心中有些绝望。 然而她的目光闪动几下,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无力垂下的右手,动了动手指。 原本藏在庾献脏腑最深处的一道白色鬼影浮现,迅速向临邛鬼王投来。 疫鬼上身,临邛鬼王脸色变的忽而苍白、忽而嫣红、忽而灰暗,身体却勉强恢复了一些力量。 刚踉跄了两步。 那白猿低低咆孝一声,远远的伸出爪子来。 那爪子越近越大,笼罩下来,直接将临邛鬼王和地上的碎石瓦块都一把抓住。 临邛鬼王支撑不住,哇的一口鲜血吐在那巨大的爪子上。 白猿手上用力,正要随手将这巫女捏碎,谁料那道鲜血落在白猿爪子上,却让那坚固的妖身起了一串水泡。接着以那道鲜血为中心,爪子上的皮肤开始溃烂起来。 老白猿陡然惊觉,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连忙愤怒的将临邛鬼王一把甩掉。 临邛鬼王从高处抛下,摔在地上,狼狈的翻滚几下。 临邛鬼王咬牙站了起来,那白色的疫病鬼影在她脸上若隐若现。接着,她的脸颊涨红,浑身的温度开始升高,头脑思绪紊乱,精神却开始出现一种不正常的亢奋。 临邛鬼王毫不犹豫的再次上前,这次白猿却很警醒,随手拍出几块大石将临邛鬼王拦下。 临邛鬼王先是在西门那里吃了野鸡道人的亏,又被白猿重创,狼狈的招架了几次后,竟站不稳脚步,重重的摔倒护在庾献面前。 庾献正催动生机,气势如虹的压制那时光的反噬之力,受此一惊,不由睁开了眼睛。 他飞速的扫了四下一眼,惊愕的看看遍体鳞伤的临邛鬼王,和那慢慢行来的白猿。 正在庾献不知该先躲避,还是冒险彻底镇压那反噬之力的时候,那反噬之力也倏然中断。 这是,结束了? 庾献飞快地打量自身。 因为反噬之力的突然中断,让神秘木匣中涌出的生机失去弥补目标,也跟着戛然而止。 这就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随着这平衡的打破,庾献根本没能一口气压制到底,将身体恢复原状,反倒让庾献的容貌和身体状态维持在二十七八岁的状态。 庾献稍一思索,就明白了眼前的处境。 庾献本就是少年身,之前那反噬的时光之力,快速的催动他成长,不但没带来什么坏处,反倒是让身体提前拥有了巅峰时的肉体状态。 等到肉体成长圆满,状态开始迅速滑落衰老,要体现反噬真正威力的时候,偏偏又触发了神秘木匣的补足。 两者相持不下,直到反噬之力被最终耗尽,神秘木匣补充的生机也随之中止。 这也让庾献的身体状态,保留在了那个达成平衡的状态。 也就是庾献的身体将衰未衰之前! 庾献想明白这些,再感受着自己那充满着力量的健壮身体,顿时有些不澹定了。 理论上是反噬之力小赢了一把。 可如今身体状态打满,生机又未损坏…… 这波血赚啊,老子这是白嫖了一波? “庾献青年版”和“庾献少年版”,在数据上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啊! 卧槽,这事儿孟德知道吗? 庾献正情绪起伏着,临邛鬼王咳出几口血,气息不匀的问道,“怎么样了?” ??? 回过神来,看了看临邛鬼王,庾献一脸愕然,“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 不怪庾献满心疑惑。 以他的了解,临邛鬼王擅长鬼打墙,拦住几只毫毛变的猴子有什么难的? 再说,只要稍微拖延一点时间就好,那妖魔也未必非要来和他们过不去。 临邛鬼王挣扎着起身。 她一边警惕着那白猿,一边背着身尽量平静的说道,“既然有事相求,自然要给你看看我的诚意。” 庾献听完不但没有感动,反倒吃了一惊。 临邛鬼王这御姐虽然英气果决,但并不是莽撞之辈。如今这用力过度的模样,明显让庾献觉得有坑啊。 庾献心中忽然隐约有个想法。 等等! 老子,不会是让人演了吧?! 本来是个顺手而为的小人情,如今被临邛刷成了大因果。等会儿若是她有什么过分的请求,自己又该如何拒绝? 正狐疑着,那白猿又甩手一堆巨石轰了过来。 庾献忙不迭的伸手一招,唤来移山棍。 只是还不等他上前,临邛鬼王就果断出手,奋力挡在庾献身前,为他击碎几块巨石。 临邛鬼王乃是巫女,纵然在各种巫术加持下,身体素质也还不错,但在这巨石轰击下又吃了点亏。 这下庾献终于确定了。 临邛,你这是给我整活啊! 眼见白猿又要再次出手,庾献急的连忙大叫,“不要打她,有事冲我来!” 说完,毫不犹豫的开启了“一母之力”和“人马如龙”,直接手提移山棍跳将出去。 “一母之力”开启,庾献明显感觉到身上的力量再次暴增,骨骼拔高一尺,身躯也越发强壮起来。 倒提木棒而出的庾献,气势上竟不比那白猿弱。 那白猿本能的感受到巨大的威胁,它那慢慢行进的脚步一顿,接着如同爆炸一样,速度勐然提起,凶勐的向庾献冲来。 等冲到庾献跟前,那妖身已经庞大到丈余高下,张大的爪子,带着无数的落石向庾献抓了过来! 庾献血脉贲张,脚踏大地,手中似有无穷力气。 他爆喝一声,“给我死来!” 一棒砸去! 第592章 我可不坑老实人 移山棍连接不断的重重轰在白猿利爪上,打出一串炸响。 在人马如龙的攻速加成下,庾献非但招架下了白猿的勐扑,还趁机将它打退了数步。 手中棍棒那沉甸甸的感觉,和结结实实砸在白猿身上的反馈,让活动开的庾献颇有酣畅淋漓的感觉。 庾献心中豪气大生,不由喝道,“山中不安逸吗,老家伙却来送死。” 那白猿通红的眼眸,更显出疯狂之意。它厉吼一声,身上长长的毫毛甩动,落地变为许多舞刀弄枪的小猴。 庾献哈哈一笑,全不在乎。 他手中的移山棍有着不可思议的巨大力量,这些小妖何足道哉。 庾献趁着气势正盛,再次挥棒上前。 一人一妖斗在一处,庾献虽无章法,但是此刻精力充沛,有使不完的力气,那老猿纵然手段老辣,被这一通勐敲,也着实没占什么便宜。 只是又斗了几回合,庾献发现那白猿出手越发凶蛮,越发兽性十足,可是手段却反而变得简单直接了。 对比峨眉大王那跳脱的灵性,这白猿就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寻常野兽一样。 你来我往间,不少小妖张牙舞爪的上前。但是擦到就伤,碰到就亡,仅是两者战斗的余波,就让那些小妖消散不少。 不过就算如此,这些小妖的不断骚扰,也让庾献不可避免的分散了一些精力,就连大开大合的棍势,也出现了一丝滞涩。 庾献不胜其烦,抽身而出,大言道,“这等手段,也来卖弄?” 说着,随手在囊中一摸,扔出几把豆子。 大量的杀伐之力覆盖,这些豆子落地就化为面目狰狞的兵士,喧嚷着向那些小妖扑去。 豆子化成的道兵对上寻常士卒还有一战之力,面对白猿召唤的小妖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不过庾献也不在乎结果,只要能帮他撑一段时间就好。 那白猿对此视若无睹,嚎叫一声再次向庾献扑来。 庾献的移山棍有太行王屋之力加成,对上那白猿的蛮力,丝毫不落下风。就是那不断随之落下的碎石,给庾献带来了不少麻烦。 庾献再砸几棒,不想再深陷其中。 正有意抽身而走,周围黑雾缭绕,很快变得暗沉沉昏惨惨,将一人一妖卷入其中。 庾献和白猿被黑雾一分,立刻警惕的做好守御。这是临邛鬼王鬼打墙的手段,庾献并不陌生。 临邛鬼王的真实态度,现在还无法确定,庾献可不敢大意。 庾献面前的黑雾来的快,消散的也快,很快场中只剩下包裹着白猿的那团黑雾,里面还不时传来焦躁的吼声。 临邛鬼王语气衰弱的低喝一声,“走!” 庾献也不犹豫,追着临邛鬼王不时闪现的鬼影,向内城退去。 这一路奔走,到处都是混乱的场景。外城门失守的速度,远超过城内守军的预期。 不少益州兵马只能放弃正在修建的防线,仓皇的向内城奔去。有将领四处驰骤呼喝,试图将仍持有武器的士兵组织起来。 临近内城的时候,庾献见一小簇兵马疾驰而出,领头的乃是刘焉的中军三校尉扶禁、张翼和向存。 看方向,应该是去救援受困的葭萌关四将。 临邛鬼王没选择直接露面,而是带着庾献向一处空无一人的衙署冲去。 这会儿北城方向,主将董扶已死,东州兵惨遭重创,主将吕常脑袋都被咬掉了。西城方向的巫鬼宗门被野鸡道人算计,看临邛鬼王这幅狼狈样子,结果不问可知。 赵韪那边的东城有葭萌关四将助阵,再加上擅射的严颜,本来是实力最强劲的一路,可惜一时不慎,险些遭到团灭。 庾献此时满目皆敌,无论是那些攻城的妖魔,还是益州军这边,都难以善了,如今只能先抽身出来,另外寻觅机会斩杀刘焉这个祸首。 两人躲入衙署中,略一搜寻,发现一处空荡荡的地牢。当即大喜过望,藏匿其中。 庾献以吞烟吐雾遮蔽二人气机,又简单的布置了一个开阵,将投向这些烟雾的目光挪移走。临邛鬼王也抓紧时间驱散疾病,修养调息。 等庾献忙完,想起临邛鬼王之前的小动作,他不愿意留下什么后患,当即要了断这因果。 “临邛鬼王,之前你有所求,到底所为何事?” 临邛鬼王睁开眼睛,苍白的脸上略微有了血色。她看着庾献,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尴尬羞耻。 庾献皱眉,毫不客气的说道,“过了今日,就休怪我不念情分了。” 临邛鬼王心中已有决断,只是一时抹不开脸面,见此情状,只得艰难的开口说道,“今日我已知巫鬼之术走到穷途末路,临邛、临邛愿意自此拜道长为师,今后化鬼为道,修身养性。” 庾献听了此言,心中了然,当即断然拒绝,“不行。” 临邛鬼王筹划落空,不由微愕,脱口问道,“为何?” 她以为庾献不明白这里的利害,开口解释道,“我乃临邛鬼王,巫鬼宗门余下的几支,也已经尽数归于我手。临邛若拜入你门下,道长不但有大功德,在这西川之地更如称宗作祖一般,难道道长还有什么迟疑吗?” 庾献轻轻摇头,心中暗叹。 巫鬼宗门本就气数已尽,如今又陪刘焉倒行逆施。在野鸡道人这主劫之妖的算计下,本已成覆灭定局。 可临邛鬼王在梓潼时意外偷取庾献少许天命,在这关键时刻,保得灵性不失,找到了唯一的活路。 ——那就是果断顺天而行,化鬼为道! 庾献作为出现在绵竹城中的唯一道士,自然成了巫鬼宗门那根救命稻草。 只要临邛鬼王赶在巫鬼宗门弟子被屠戮一空之前,拜入庾献门下,那时无论野鸡道人再怎么恐怖,也将失去针对他们天意,巫鬼宗门也能借此得以苟延残喘。 可是,庾献却根本无法答应下来。 他犹豫了一下,如实说道,“你为师门图存,我也不能违背义理。我是治头大祭酒重玄子一脉,和掌教不是同一支。我如今执掌汉中,假如再收你为徒,那教化巫鬼的大半功德,就都落在我和老师重玄子身上。假如张掌教一脉因此功德不能圆满,那我鹤鸣道宫这次下山历劫,后果不堪设想。” 庾献们心自问,掌教张鲁一直对自己不错,庾献也并不贪图这功德,完全没必要这时候给这老实人一个背刺。 张鲁一心要做巴蜀的周公,为此付出了不少努力。 背刺刘焉这样的老阴比,庾献毫无压力。背刺张鲁这样的老实人,实在天理难容。 何况,郭奉孝呕心沥血协助鹤鸣道宫,又拜入张琪瑛门下,就是为了借助这功德逆天改命。 要是庾献这一点头,郭奉孝恐怕仍旧改变不了壮年暴毙的宿命。 摸着良心庾献也不能坑小郭啊。 第593章 若是有来生 临邛鬼王默然良久,既没有骤然翻脸,也没有死缠烂打,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声。 随后这不大的地牢,陷入了一阵寂静。 庾献对巫鬼宗门的大多数人没什么好感,但是对和他打过一场的临邛鬼王,却抱持一定同情。 临邛鬼王性格果决,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也不湖涂,可惜就是猪队友太多,实在带不动。 刘焉和巫颜以招妖旗诱杀野鸡道人的行为,彻底的断绝了巫鬼宗门最后的生机。 如今就连抛弃巫鬼宗门化鬼为道,让门下弟子苟延残喘的机会也没有了。 庾献想想临邛鬼王之前不顾重伤,毅然进入绵竹抵御妖魔的行为,对这种力不能及,又自以为是的坚持,还是有些感触的。 只是庾献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背刺小郭,庾献还能含泪捅上几十刀,但背刺张掌教是万万不能的,这让庾献发自内心的抵触。 庾献正胡思乱想着,就听临邛鬼王有些疲惫的声音,在旁幽幽响起,“人在幼时懵懂于世,只能踩着父辈的足迹前行。” “等到长成,再去改变一直以来的坚持,又艰难无比。” “莫非我这般薄命,生而为巫女,就逃不过今日这不幸吗?” 庾献不知该如何做答。 纵是临邛鬼王不甘,可这世间哪来的公平? 庾献留心着地牢外的动静,只能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劝慰道,“那些无从改变的事情,思来想去又有什么用?无论之前走对走错,足迹都大可丢在身后。让你做出改变固然艰难,但只要认准目标,无论一天、一年、还是一生,总要走出那一步的。” 临邛鬼王听了不言。 庾献回头看看,见临邛鬼王眸子清明,不似迷茫,心中有些奇怪。 等庾献扭过头去,临邛鬼王那无力垂在身侧的素手一翻,两根细长苍白的手指如同跪拜一般,向着庾献的方向弯了弯。 不一会儿,就听临邛鬼王又轻声道,“巫鬼宗门自从诞生,绵延了不知多少千年,如今忽然被人说是违背天意,接着就要被不知哪里来的妖道抹杀干净。道长能否让我临邛死个明白,天意到底是个什么呢?” 庾献从重玄子老道和巫颜那里知晓了不少隐秘,又经历许多事情,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见临邛鬼王已经穷途末路,索性也不藏私。 先为临邛鬼王简单说了重玄子对天意的看法,又给她讲了巫颜所说的诸多来自上天的恶意戏耍,说着说着庾献也有些感慨。 尽管如此,那又怎样呢? 蚕神斑斓不还是不屈不挠的想要归来,帝女魃宁可冒着让自己残破不堪的风险也要斩尸离开赤水之北,庾献被天意几番戏弄后,不仍旧想要为董白逆天改命? 在某种程度上,庾献甚至成功了! 那个历史上年纪幼小就被斩下头颅的少女,如今成了手握天子雄踞关中的郿侯董白。 那自己呢?是不是和巫鬼宗门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因为逆天而为,就被恐怖的野鸡道人找上门来? 庾献心中原本对巫鬼宗门的幸灾乐祸消失无踪,反倒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临邛鬼王显然也听出了庾献的情绪。 她对庾献的过往一无所知,只以为这是对巫鬼宗门抱持同情。 临邛鬼王素白的两根手指微动,再次悄悄向着庾献的方向屈了屈。 庾献渐渐沉默下去,不经意间,又听临邛鬼王问道,“那,若是有来生,不知道长有什么教临邛的吗?” 庾献心绪纷飞,一句感叹不由脱口而出。 “若是有来生,希望你能做个普通人。” 临邛鬼王听完,脸上的表情不变,起身认真的向庾献拜了拜。 庾献见临邛鬼王这般姿态,不由皱眉,侧身避了过去,不满的问道,“鬼王这是做什么?” 临邛鬼王不答,走入光线明暗变幻的角落。 再仔细一看,早已消失不见。 庾献的眉头又紧了几分。 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临邛鬼王搞的什么玄虚,又暗暗庆幸甩脱了这个麻烦,倒也松了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得外面野兽的嘶吼震耳欲聋,人的喧嚷之声也越发激烈起来。 庾献果断的收起阵法,向外面冲去! 若是等尘埃落地,只怕一切都晚了。 这般相持不下的时候,才好做些什么。 只是等到庾献冲出去时,见到外面情景,不由勃然变色。 就见绵竹城四下发烟,到处冒火,远近上下已经成为一片烈火炼狱。 原本在城中大肆杀戮的妖魔,惊惧之下如同野兽一样,四处奔走撕咬。那些零散掉队的士兵更是不堪,早已成为一具具焦黑的尸首。 庾献脸色难看。 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 正在庾献四处扫视,想要找出那罪魁祸首时,一股没有任何温度的火焰,悄悄的在庾献身上灼烧起来。 在这火焰的舔舐下,庾献身躯中微弱的血流经脉慢慢开始干枯,肉身也有了朽坏的迹象。 此火乃是肾中虚火,最是莫测难查。 庾献身上没有半点疼痛之感,等到隐约察觉不对,这才勐然发现这正在身后灼烧自己的火焰。 庾献心中一冷,随手将那火焰熄灭,接着生之气息开始快速的修补着受损的血流经脉。 庾献此时已经完全能确定这场大火的始作俑者。 ——那野鸡道人竟然胆大包天到将焚烧洛阳的事情,在绵竹重来了一遍! 这座熊熊燃烧的绵竹城,已经成了野鸡道人猎杀巫鬼宗门弟子的巨大陷阱。只是这五火七禽大阵既然已经布下,其他人又能有什么生路? 那些四处燃烧的凡火,自然奈何不得庾献,但是那如同幽灵一样时不时出现五德之火却给庾献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只短短时间,庾献就被肾中虚火、肺中火和心头火轮番缠上,若不是他反应及时,应对得当,说不定已经成为了阵中祭品。 庾献一边叫苦,一边暗自庆幸。 看来当初在洛阳的时候,野鸡道人还是手下留情了,这才让刚下山庾献逃得一条狗命,这次野鸡道人被常乐换掉两根手指,才算是动了真怒。 第594章 逃无可逃 庾献见那些妖魔没头苍蝇一般奔走一番,结果不但没有四散而逃,反倒是不约而同的向着内城的方向突去,不由心中暗道,“莫非这些妖魔,都是被野鸡道人在有意识的驱赶?” 仔细观察一番,果然发现无论四下燃烧的凡火,还是神出鬼没威力不凡的五德火,都在向着内城方向缓缓收缩。 那些混乱的妖魔,畏惧于其中三昧,被驱赶的不敢停留。 庾献立刻有了判断。 看来益州牧府仍未溃败,内城仍旧有人在支撑着。 野鸡道人驱赶妖魔去冲击内城,不但可以覆灭躲藏在那里的巫鬼宗门余孽,而且可以用益州牧府的力量,消磨掉这次招妖旗带来的祸患。 “这野鸡道人表面看着残暴,但做起事来却十分鸡贼啊。” 刚认识那会儿,野鸡道人就识破了庾献的一些小手段。洛阳焚城前,更是化为本体啼叫,唤醒城中百姓,为他的泄愤之举减少了一些罪责。 这次野鸡道人被益州牧府以招妖旗算计,却在给与巫鬼宗门重大打击之后,及时抽身事外,布下五火七禽阵逼迫双方死战。 总体来看,这野鸡道人虽然一直以来表现的咄咄逼人,但是却冷静的掌握着一个度。这可比一个只知杀戮的疯子,要难缠的多。 正在这时,庾献心中警醒。 接着勐然回头,正见一个中年道人,用一双如同火炭一般的眼珠,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庾献心中一凛。 尽管他从未和野鸡道人有过直接冲突,但是在千丝万缕的关系下,却有着不小的纠葛。 庾献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就听野鸡道人说道,“小道友,咱们倒是有缘。” 庾献喉咙动了两下,强笑道,“贫道也有些意外,道长不是在关中落脚吗?” 野鸡道人不答话,仍旧是那般似笑非笑的看着庾献。 庾献心中暗骂,不由得七上八下起来。 过了一会儿,那野鸡道人慢悠悠的说道,“嗯,也罢。既然这般有缘,贫道就为你算算命数吧。” 说着,抬起手掐算起来。 庾献心中紧了紧,目光在野鸡道人的手上一触即离。 那野鸡道人似乎并未发现庾献的举动,算了半晌,忽然停下正在掐算的指诀,那火炭般的眼珠紧盯着庾献,一字一字的问道,“长安的时候,那个和你一起的小巫女在哪里?” 庾献立刻醒悟野鸡道人要找的是常乐。 只是,如今兵荒马乱的,庾献哪知道那小家伙藏去哪里了。 庾献在这件事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打算,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当即实话实说道,“那女子去了哪里,贫道也不知晓。” 野鸡道人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慢冷却下来,接着将掐算的手收回袖中,面无表情的看着庾献说道,“小道友,你今日便气数已尽了!” 庾献心中一惊。 那野鸡道人勐然出手,闪电般的向庾献心脏抓来。 好在庾献一直高度戒备着,几乎在野鸡道人出手的一刹那,那如同水晶鳞甲一般的壁障就迅速的覆盖了全身。 这就是凭借认知障营造绝对防御的智障之盾,也是庾献面对强敌最重要的底牌之一! 野鸡道人那锋利的指爪落在智障之盾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刺耳声响。 庾献连忙向身上扫去,见胸口的水晶鳞甲虽然损失不小,但终究是完全抗下了这一击。 可惜智障之盾的启动,也就意味着庾献彻底丧失了机动力,这会儿只能赌自己抗不抗的住了! 势在必得的一击被挡下,野鸡道人目光一亮,像是发现了新的猎物一样,灼灼的看着庾献身上的水晶壁障,口中阴阴的说道,“智、障、之、盾……,这,让我想起了一个藏头露尾的故人,叫什么来着?” 庾献心念一动。 他说的不会是老吴吧? 吴起天纵奇才,国士无双,他效力的国家依靠他就足以称霸四方,的确可能成为影响历史大进程的关键人物! 没准就被眼前这妖道跑去和谐过! 吴起被乱箭射杀,只逃得一点执念的事情,说不定另有隐情。 要是老吴都顶不住,那自己还有什么指望? 正想着,野鸡道人冷笑一声,张口吐出几团火焰。这几团火焰飘忽无形,幻化无定,如同粘稠的液体,附在水晶壁障上熊熊的燃烧起来。 庾献立刻感到了极大的负担,身上的精气神被急速的消耗,转眼那火焰又从身体中索取更多。 这是?! 庾献立刻醒悟,五德火分别能衰枯气血骨肉,摧毁精神意志。其中三昧不正是这智障之盾的克星? 在那几团粘稠火焰的燃烧下,庾献感觉自己像是人形灯烛一样在燃烧着。 不能这样下去! 庾献迅速将身上的水晶壁障收起,转身就逃。 “嗯?” 野鸡道人不意庾献如此果决,急忙追时,却冲入大团的烟雾之中。 “兵法?”野鸡道人眼睛微眯,火炭般的眼珠四下扫视。可惜这兵法古怪,以他的目力也无法穿透。 野鸡道人下意识的想掐指推算,又想起手指被巫女换掉,心中愤怒之下也不顾其他,直接仗着妖身强横,向庾献逃窜的方向追去。 追了片刻,野鸡道人这才察觉不妥,急速停下后,一转身却忽然一头栽进泥地里。 野鸡道人狼狈的爬起身来,不敢置信之余,眼中压抑的怒火越甚,“这小崽子,竟然用奇门遁甲混乱了贫道的方向感!” 野鸡道人这才开始意识到,眼前这家伙已经不再是当初在洛阳城中遇到的那个可以随手捏死的小道士了。 野鸡道人不再犹豫,直接引动了五火七禽阵的大阵之力。 大团的五德之火如同幽灵一般凭空出现,接着蔓延入烟雾之中。在五德之力的灼烧下,那些冷冽的杀伐之力渐渐柔和,最终归于无形。 只是那被摧毁的阵中,却没有庾献的踪影。 野鸡道人火炭般的眼珠扫过几处阵基所在,没花多少时间,就识破了庾献的手段。 那小道士先以吞烟吐雾遮蔽视线推算,接着趁机布下杜门混乱了自己方向感,干扰自己的追击,随后以开门的短程传送功能,把他移出了自己视野锁定的范围。 一系列的操作,行云流水。 很快,野鸡道人眼中的怒意慢慢消散,换上了惯常以来的阴沉笑容。 “如果将结果归于宿命,那么,过程也将是宿命的一部分。” 他慢慢自言自语着。 “或许我本就该在这里被这小道士以小伎俩戏耍,又被他以兵法逃脱。这是我们共有的过程,也将是我们各自宿命的一部分。” “在你的宿命里,出现了我,你又将往哪里逃呢?” 第595章 你不要过来啊 庾献以“开阵”短途传送到附近一个院落,立刻重新开启了吞烟吐雾,防范野鸡道人的追踪。 接着,在野鸡道人以勐火破阵的时候,凭借屋檐巷道的遮蔽,快速轻巧的向内城方向逃遁。 只是越往绵竹衙署的方向,遇到冲撞过来的妖魔越发频繁。 这吞烟吐雾之法虽然能遮蔽身形,阻隔推算,但是它们不瞎啊! 眼看这一大团烟雾灵活的乱窜,不少妖魔都一头冲进去,想要寻找究竟。 庾献躲闪的费劲,又见偶尔有武将带着小股士兵冲出来接应散落的人马,他估摸着,这应该就到了双方交锋的前线了。庾献索性将烟雾一收,躲入一处院落观察形势。 看了没多会儿,庾献就分外蛋疼。 这不就是在缩圈吗? 五火七禽大阵不断的逼迫着那些妖魔向内城聚拢,就算是刘焉想要收起招妖旗,中断这次谋划,双方也只能不死不休了。 而且随着腾挪范围的减少,战斗发生的频率,越发密集起来。 离庾献最近的那道短短巷口,就发生了数次争夺。 刘焉似乎是想要从这个方向,以生力军打开一个缺口,但是这边密集战斗引发的浓厚血腥气息,又不断的将附近的妖魔引诱过来。 庾献很快有了判断,这个地方不能待了,不然迟早会被卷进去。 心中有了判断,庾献的目光四下游移,想要寻找合适的退路,却听身后响起一些细碎凌乱的声音。 庾献勐然回头,见院角的阴沟里钻进来一只雄鸡,正摇头晃脑的四处看。 鸡? 庾献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尾椎直冲头顶,浑身都僵硬起来。 正在庾献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作何反应的时候,又有一大群鸡你拥我挤,从那阴沟中乱钻出来。 庾献一愣,这时身上也略略回暖。 想那野鸡道人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干出钻阴沟的事情? 正在愣愣的思索眼前是什么情况,那些雄壮斗鸡扑棱棱飞作一团,化为一个少年模样。 来人正是白山鬼王弟子赌鬼贺玄。 贺玄见到庾献,脸上浮现惊讶,旋即又有些迟疑,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招呼,连忙呼唤墙外的人,“快进来吧,这里很安全。” 一个少女的脑袋冒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庾献,她脸上露出喜色,叫道,“是师祖!” 接着奋力向前一钻,胸前的小排骨丝毫没阻碍的帮她上半身穿过墙洞。 庾献看到那少女,眼睛都直了! 这、这、这! 这不是捣蛋鬼常乐吗?! 卧槽! 这可是野鸡道人不死不休的头号猎杀对象啊! 甚至可以说,这场引发了益州境内人族和妖魔大战的绵竹之乱,本质上就是这个小姑娘惹出来的! 若不是她一时恶作剧,换掉了野鸡道人的两根手指,何至于把野鸡道人,引到益州来? 那样的话,巫鬼宗门还能苟安不少年岁,刘焉也可以凭借手中积蓄的实力,在这里称霸一方,以观中原成败。 可这个倒霉孩子不但硬生生的改变了这一切,还不大不小的坑了自己一次。 庾献见常乐撑着身子要从墙洞里钻出来找自己,直接吓得大惊失色,话都有些破音,“你不要过来啊!” 常乐恍如未闻,不屈不挠的从墙洞中挤了出来。 庾献心态险些要崩。 当初老白猿朝自己爬过来时,他都没这么慌过!可这个从墙洞中爬出来的少女,却让庾献腿都软了。 这常乐,才特么是真正的大妖魔啊! 连野鸡道人这种勐人都在她手下扑了,自己能顶住? 而且野鸡道人正红着眼满城追杀这货呢?自己沾上岂不是嫌命长? 常乐作为巫女,肉身修行只是马马虎虎,但也比寻常人强出不少,很快就从墙洞爬出来,眼泪汪汪的扑住庾献。 这时,庾献才暗叫失策,恨得敲头。 “我没有闪啊!” 刚才只顾去想被常乐缠上的后果了,竟然被捉个正着。 “快走开,快走开!” 好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庾献连忙抖动大腿,想要将常乐甩掉。 常乐全无所觉,仍旧一甩一甩,眼泪汪汪的看着庾献,“师祖,现在可怎么办啊?” 等等! 庾献懵了,这才想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你叫我师祖?” 他连忙拉着常乐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 庾献虽然和巫鬼宗门有些渊源,但是不管从哪儿算起,都不该是这样的辈分。 一直在旁抓耳挠腮,手足无措的贺玄见状,这才连忙上前帮腔,“对啊,师祖。之前守城的时候,我们这些人在几位鬼王的见证下,已经改入临邛鬼王门下。后来临邛鬼王找了过来,说已经拜您为师,以后我等化鬼为道,都是鹤鸣道宫的支脉了。按辈分,不正好是您的徒孙吗?” “临邛鬼王?”庾献一口老血险些要喷出来,从一开始,他就觉得临邛鬼王有些不对劲,没想到在这里坑自己一下。 庾献含怒骂道,“放屁,老子何曾收她为弟子!” 若是这般,张掌教做巴蜀周公的美梦岂不是破灭了一半?还有爱侄小郭,必然也难逃半途暴毙的宿命! 痛失爱侄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关键这事儿瞒不住啊! 让奉孝知道后,不得跑来当场把自己捶死? 贺玄和庾献原本就熟识,彼此辈分一变,也颇不自在。 只是临邛鬼王就愿意拜这么个师父,贺玄又能怎样?小胳膊哪掰得过美大腿? 贺玄当下只能无可奈何的说道,“鬼王说,您为她指点迷途,有再造之恩,她愿意遥尊您为师父。” 这特么就是强奸! 庾献气得浑身发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她在哪?!老子和她当面对质!” 贺玄见庾献这般盛怒,说话也磕磕巴巴起来。 “鬼王、鬼王晓喻我等化鬼为道的事情,随后散掉身上的役鬼,持道书当众读了百余字。” 庾献哪管这个,气的暴喝道,“老子问你人呢?人呢?!” 在庾献的气势之下,贺玄艰难的说道,“鬼王、鬼王已经自我了断,转生去了。她说,只愿来生能做个普通人。” 庾献听了心头微震,抓着常乐的手,也松了几分。临邛鬼王的果决,到底还是让他有了一丝触动。 接着,庾献一转念,深深地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自己都是这般,天意人心,又会如何? 庾献的教诲,临邛鬼王都一一践行,纵死不惧。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就是他有一百张嘴,难道还能说得明白? 社会我临邛姐,果然是个狠人啊!这车门焊得死死的! 想着想着,庾献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这特么关老子什么事啊?! 鬼女人要死就死,别拖上我啊!这本书还能不能好了?老子到底要怎么活着你们才满意!什么时候我庾国师才能站起来! 第596章 刘焉的底牌 庾献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贺玄在旁不敢吭声,倒是常乐又扯了扯庾献的袖子,可怜巴巴的叫道,“师祖?” 庾献看了看自己的这两个小崽儿,无奈的长叹了口气。 “先起来吧。” 临邛鬼王已经把车门焊死,事实上宣示了两人的关系,庾献也只能打落牙齿肚里吞。 再说,野鸡道人已经和自己撕破脸了,在这狭小的绵竹城中,少不得还得做过一场。有没有这些小家伙,说实话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如此一来。 尽管常乐这小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作为事实上给野鸡道人做出重大打击的人,战略威慑还是能看的。 不过,之后计划就得变动下了。有这些拖油瓶在,想要从容周旋可没那么简单。 庾献摸着下巴重新考虑了起来。 他面色不善的看着常乐,心中暗道,要是用这一个崽儿就能把野鸡道人换掉,那可就赚大了。 徒子徒孙什么的拿来应劫,也算悠久传统,不寒碜。 正想着,忽听远处传来“突突突”的声响,庾献敏捷的攀上院墙,探头一瞧,就见一个人影骑着一杆小旗向这边飞来。 那垂下的旗面在空中呼呼作响,十分的有节奏。 庾献眼前一亮,这不是墙头草张松嘛? 要不是这家伙跑去找董扶打小报告,让董扶跑来和自己火并,这绵竹城防线还未必崩的那么快。 看这家伙行迹这么猥琐的东张西望,莫非是刘焉让他出来探路的? 庾献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你们有没有办法把他弄下来?我有话问他。” 贺玄见庾献发问,心痒难耐的跳了出来,“我来我来。”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有些锈迹的铜爵,接着用小刀割破手腕,接了半爵鲜血。 庾献知道巫鬼宗门的手段邪门,倒也没太吃惊,只是叮嘱道,“若是代价太大就算了,我再想别的法子。” 贺玄连忙摇手,“不必不必。” 他嗜赌成瘾,最近手风一直很顺,纵然明知这样会伤害自己元气,也乐此不疲。 他看着正畏畏缩缩四下查看的张松,舔了舔舌头,幸灾乐祸的说道,“嘿嘿,这次我来赌,这家伙等会儿就会撞到树上!” 庾献目光扫视周围。 这一片是衙署区,树木长得都不算高,这张松再怎么也不至于…… 庾献正想着,那骑着小旗飞来飞去的张松,立刻像是被鬼拍了头一样,身形一栽,直愣愣的向着一株槐树撞去。 庾献大吃一惊,这样也行? 贺玄屏息凝神的等了一会儿,见张松一头栽倒,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赢啦!” 说完,兴奋的化为一群斗鸡,争先恐后的从墙洞钻出,去寻掉落的张松。 庾献颇觉不可思议,向常乐问道,“他还有这般本事?” 常乐嘴角抽了抽,悻悻的说道,“这家伙也就是最近运气好些。” “嗯?什么意思。”庾献随口问道。 “以前输红眼的时候,半条命都得交进去。” “哦。”庾献随口应付了一句,又回过神来,看着常乐,“他最近运气很好吗?” 庾献忽然想起了一事。野鸡道人在长安时,曾为贺玄推算过,说他之后会十赌九赢,最后不会落下什么好下场。 莫非这是预示着贺玄会连赢九次,在第十次赌输毙命吗? 常乐答道,“是啊,从长安回来后,他赌斗一直赢。” 庾献表情收起,平静的问道,“赢了几次?” “额。”常乐卡了下壳,有些不确定的回忆道,“自从在长安招惹了那个大麻烦,巴山鬼王就把我们送回师门闭关。一直到这次事发,我们才被带出来,这段时间……,他大约赌斗了七八次吧?” 七八次,算上刚才那次,就是八九次? 下一次的赌斗呢? 到底是必然生,还是必然死? 庾献脸色阴沉,若不能弄准这件事,就得找个机会把这个烂赌鬼支出去了。 庾献对贺玄的这点赌运,期待不是很大,因为贺玄拿不出和野鸡道人对赌的筹码。 既然如此,带在身边反倒平添了坏事的几率。 这时贺玄也拖着摔晕的张松赶了回来,或许是顺路侦查了附近的形势,贺玄大胆的将张松从墙外一扔,随后也跟着跳了进来。 张松重重的摔在地上,“哎吆”一声,从昏迷中醒来,有些懵的抬眼看看。 正见庾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你是?小妖……”张松说到一半,赶紧收起脸上的惊色,换上讨好笑容,喜出望外的说道,“这、这不是国师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老人家。” 庾献虽然成熟不少,不复当初小妖道时的俊美模样,但容貌轮廓变化并不大,张松略一愣神,就认了出来。 张松刚做了亏心事,面对庾献自然澹定不能。 庾献冷笑道,“这话说的有趣,我怎么听董扶说,是你之前看到了我,然后跑去找他告的密。” 张松吓得面无人色,赶紧信誓旦旦的说道,“都是谣言,下官、下官这就去益州牧那里告他毁谤。” “哼!不必了。”庾献看着张松,故意用澹漠的语气说道,“董扶已经被我杀了。” “什么?”本就摔在地上的张松,下意识的蜷成一团,接着很快挣扎着起身,脸色苍白的说道,“杀得好!杀得好!那董贼尸首在哪里,下官当去亲唾之!” 庾献也不指望这种货色有什么节操,吓了吓他,就懒得再和他计较,直接开口问道,“刘焉派你出来做什么?” 张松见庾献放过前事,心头一松,连忙一脸谄媚的上赶着说道,“回禀国师,现在城中局势败坏,死伤惨重。刘州牧想要收回招妖旗,却全无反应,是以打算暂且退出绵竹城,等到整顿人马再做计较。下官来这边,也是奉命先来探路的。” 这和庾献的判断差不多,只是他另有狐疑,“这绵竹城已经被人用五火七禽大阵封了,若那野鸡道人启动阵法阻拦,你们怎么逃得了?” 问题的关键并不在刘焉那里。 刘焉虽然用招妖旗算计野鸡道人,但是野鸡道人将计就计,趁机围杀了巫鬼宗门的大部分弟子。心满意足下,野鸡道人对刘焉的仇恨值应该不会很高。 何况野鸡道人因为推算命数得罪了常乐,被常乐偷偷的换掉了两根手指,如今对天机的把握已经失控。 若是刘焉一心想逃,那野鸡道人在不明局势的情况下,未必敢刻意针对堂堂益州牧。 但若是巫颜也在呢? 恐怕就未必那么顺利了。 张松毫不隐瞒,直接把刘焉的底细卖了,“刘州牧手中有梁州鼎,尚有一搏之力。” “梁州鼎?” 庾献的眼睛亮了起来。 第597章 底牌 刘焉有梁州鼎,这次面对妖魔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而且如果庾献没记错的话,刘焉似乎也命不久矣了。那到时候这梁州鼎岂不是有了入手的机会? 庾献所掌握的汉中郡,同属古梁州之地。 作为汉中的执掌者,庾献对梁州鼎这种一方气运之物,有很高的争夺顺位。 对了,刘焉这厮最后是怎么死的来着? 庾献一时没有头绪,索性继续盘问下去,“那鬼姬巫颜有没有和你们在一起?” 张松的脑袋点的就像小鸡啄米一样,“国师明鉴。妖魔开始攻城不久,巫鬼宗门那边就遭受突袭,几位鬼王或死或逃,鬼姬也受了重伤,最后只带了少量弟子来和州牧汇合了。” 庾献默一盘算。 巫鬼宗门被野鸡道人突袭,再加上董扶被自己反杀,以及葭萌关四将等受困,绵竹城的局势可谓全面崩坏。刘焉收不了招妖旗,这时候除了狼狈逃窜,确实也没别的办法了。 庾献想起一事,又问道,“等这些妖魔摧毁绵竹城后,又会如何?它们难道会被招妖旗一直拘在这里?” 张松心中也有些忐忑,“应该、应该不至于。州牧已经紧急向旄牛都尉狼路求援,到时候我等和旄牛羌合兵一处,足以将它们冲散。” 庾献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旄牛都尉狼路这个名字。 当初益州内乱的时候,刘焉就冒天下之大不韪,动用了征讨外夷的旄牛都尉偷袭贾龙的后方,将这柄对外的利刃,对准了汉人的腹心。 如今在失去青衣都尉制衡的情况下,刘焉竟再次启用旄牛都尉,只怕对益州是祸非福。 庾献思索着,对常乐和贺玄断然道,“这里不能留了。刘焉要带着巫颜从这边逃走,只怕瞒不得野鸡道人。野鸡道人找不到我们,必定会先去解决巫颜。这一路很快就会变成战场,既然刘焉有梁州鼎抗衡,咱们不如躲在一旁静观其变。” 庾献看了看张松,不等他说出后会有期,直接道,“你也跟我们一起走。” 这货背负着引导刘备入蜀的重要使命,显然不能乱砍。而且他有西蜀地形图在身,带着他跑路有不少便利。 这时常乐主动举手,“对了师祖,我知道附近有个地方可以藏身。” “嗯?很好。”庾献欣慰,这时才感觉到有一帮徒子徒孙的好处。 起码这种小事上不用费心了。 有常乐引路,庾献等人在烈火灰烟中穿行,七拐八拐绕到了另一处视野开阔的大宅。 离得近了,就有人在探头探脑。 见是常乐等人,都激动不已。 常乐连忙给庾献介绍新冒出来的那几个小巫女,“这些也是咱们的人。” 接着常乐又招手将巷子中藏的人也都唤出来。 “叫师祖。”常乐安排着。 那些巫鬼宗门弟子在城墙上时就见过庾献,听常乐这般吩咐,都老老实实的上前拜见。 庾献看着自己这堆小崽儿,瞬间有种世事变幻,沧海桑田的感觉。 当年他搞童养徒计划的时候,原本是打算趁着那些历史强人还未觉醒,上去硬蹭一波气运。没想到这才多久,都要称宗作祖了。 这些巫鬼宗门弟子虽然不多,却是代表了川中巫门的几大嫡脉。巴蜀之地的百姓崇信巫鬼,就算川中的巫鬼势力在伐山破庙中遭受重创,但能遗留下来势力和威望,都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退的。 俗话说得好,烂船还有三斤钉。 就连已经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汉室朝廷,都能让庾献白嫖到许多便利,何况这样一个根基深厚的势力。 如今事已至此,庾献心中的抗拒也慢慢消减。 他叹道,“都起来吧。” 等到那些巫女鬼祝起身,庾献打量了下他们的样貌,并无几个熟悉的。那些在讨伐陈调时的故人,不知是否已经遭了野鸡道人毒手。 常乐和几个小巫女窃窃私语一番,小心翼翼的上前询问。 “师祖,我等都想知道,门中还有没有其他长辈。” 庾献知道这也是应有之义。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你等还有一位太师祖,道号为重玄子。另外,我名下还有几个弟子,也是你等长辈。” 庾献想了想自己那几个不省心的孽徒,叹了口气,“大徒弟为王允,原本是朝中司徒;二徒弟郿侯董白,如今在长安主政;三徒弟徐晃,也在董白麾下效命。” 说到这里,庾献又想起曹丕来。 当时庾献还想要将这位未来的魏文帝收为弟子,但他的母亲卞姬刚开始不明就里,觉得庾献不是什么正经道士,于是便婉拒了。 只是后来,听说卞姬回到曹操身边后,似乎为了抬高儿子身份,又再次宣扬曹丕被国师收为弟子的事情,还故意泄露出一些庾献对曹丕的评价。 特别是让曹操很不澹定的那句。 ——“如果你将来做了天子,记得要对百姓们好一些。” 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歌姬不在少数,曹操多方询问后,虽然态度不明,但是也没澄清什么。 庾献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给曹丕留个坑位。 “四徒弟和你们鬼王临邛都是记名,还要等我回禀师父后再作计较。” 于是众弟子又拜。 庾献莫名其妙,觉得这些巫鬼弟子礼数也太多了些。 只是他未识破其中玄妙,临邛鬼王的气数又是从他身上偷去,一饮一啄,终究给川中巫门留下了一线生机。 众人躲入那院中没多久,就见大队的骑兵从城中心方向冲杀出来。 带队的扶禁引兵来回驰骋,震动的马蹄声让道路上丈余宽的出现了数个塌陷,无数的蚂蚁从坑洞中密密麻麻的涌出,不知躲去哪里。 扶禁冷哼一声,先分兵占住坚实的道路,又指挥骑兵分成数股,继续向前探索。 庾献见了,提醒众人道,“益州兵败而不乱,这次突围只怕另有后手,等会儿若是有什么变化,千万不要擅动。” 众多弟子都俯首称是。 庾献说完也有触动,这等劣势局面,刘焉尚且还能有搏命的底牌,自己的底牌又在哪里? 他仔细检视着身上的诸般宝贝,心中不由暗道,若是能去哪里寻来一保命的东西就好了。 第598章 绵竹的机缘 庾献的意识扫过肝脏的窍穴,等看到静静藏在其中的神秘木匣,先是一顿,接着露出狂喜之色。 或许在这绵竹,真的有机会得到一件宝物! ——他体内的神秘木匣可以用大量的功德置换法宝,上一次在洛阳宫时,贾诩的那对“阴阳铜钱”就是这么偷来的。 但这么做得有个前提,就是需要捐出大量的钱财置换功德,然后才能得到回报。 而这绵竹…… 不正有这么一大笔横财可以挥霍吗?! 庾献双目放光的想着邓贤那遗留在城门外的那些钱山钱海,不由咽了咽口水。 蜀中南安的邓氏一族曾经出过一个叫做邓通的宠臣,汉文帝曾将蜀郡严道的铜山赏赐给邓家任意铸钱,一时间邓氏钱流布全国,变得富可敌国。后来汉景帝报复邓通,让人将邓通捉拿,家产抄没。 可邓氏一族开山铸钱多年,又岂止是表面上那点浮财? 这邓贤出手便是数不尽的铜钱,想必便是蜀中邓氏之后。 只是益州兵大举出动,那些围城妖魔很快就会被吸引过来,同样关注这边的肯定还有藏在暗处的野鸡道人。 这会儿倒不是个突围的良机。 庾献心热不已,对接下来的混战反倒期盼起来。 正想着,就听远处鼓角声大作,烟尘不休。 先是数队骑兵在武将、校尉的引导下疾驰而过,接着露出了后面长长的车队。 大队的士兵风尘仆仆,前前后后拥簇着数不清的乘舆车具,缓缓向这边开来。 庾献定睛看去,就见这些乘舆车具装饰华美,彩漆纹章,帷帐器物莫不精致。正中一辆战车尤为宽阔,大纛旗下,身穿朝服的刘焉,正肃穆的按剑而立。 这副模样,不像是在妖魔的围攻下狼狈而逃,倒像是已经攻下汉中,带着他的天子乘舆浩浩荡荡的上洛而去。 车子的一侧,跪坐着美貌绝伦的鬼姬巫颜。 巫颜黑色丝袍中的白色里衬血迹斑斑,却努力让自己姿势优雅。她以手托腮,看着刘焉的样子,眼睛里像是有光。 在近乎大局已定的情况下,他们认真的欺骗着自己。男人带着剑,女人带着笑,茫然的冲向不可知的未来。 庾献心情复杂,目光抬起又看远处。 阴沉的天幕下,招妖旗烈烈席卷,刺激着那些慢慢被剥夺理智的妖魔,向这边聚拢过来。 庾献回头吩咐道,“等会儿乱起来,你们先跟着我。出城之后就各自逃命去吧。” 一众徒孙面面相觑,随后应是。 刚吩咐完,就见一只巨大的南蛮象迈着沉重的步子,惊慌失措的向队列中撞去。 在前开道的讨虏校尉孙肇,一边策马上前,一边从背后抽出两只投枪。一枪先中了南蛮象蒲扇般巨大的耳朵,又一枪直接扎中了南蛮象的眼窝。 那南蛮象痛极悲鸣,带着仇恨,疯狂的向孙肇撞去。 孙肇对着中军方向做个手势,随后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引着南蛮象向北边的小道冲去。 孙肇的身影消失不久,那个方向就传来战马的嘶鸣,只是极短时间,又变为寂静。 见此情景,原本就各个带伤、人心惶惶的队伍,也像是被沉重的乌云压着,透不过气来。 接着,寂静中响起密密麻麻的沙沙声,又很快消失。 那些守着车辇乘舆的士兵,紧张的依次拔出武器,小心的警戒着。 然而那寂静持续着,始终未被打破。 就在益州兵出现小幅混乱的时候,一只黑白相间的巨熊慢慢出现在众人之前,旋即一只灵狐一样的妖魔,轻巧的出现在它旁边。 接着,白猿、巨蜥、豹猫……,各种各样的野兽从四面八方将刘焉手下的兵马团团围困。 刘焉面色愈发阴沉,他一手按剑,一手微扬。 随着锐利的光华闪耀,一枚不大的铜鼎慢慢出现,悬在刘焉微扬的掌中。 庾献正屏息的等待着马上展开的厮杀,这时,却忽然听到有人向他传音。 “你知道为什么就算是强者,有时候也无法笑到最后吗?” 庾献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手脚情不自禁的一僵,接着目光飞速的四下扫过。 没发现要找的目标。 耳中的声音仍旧慢慢传来。 “那是因为总有一些像你这样的小虫子,想要捡渔翁之利。” 庾献的目光下意识的,很不厚道的去找常乐。 结果目光扫过,只见贺玄几人。 原本跟着他们兴致勃勃看热闹的捣蛋鬼常乐,早就不知道躲到那里去了。 那声音仍旧不紧不慢的传入自己耳中。 “强者的傲慢有时候是致命的,我也傲慢,但我更讨厌别人捡我的便宜。” 常乐不在,仇恨无法转移,庾献暗暗做起了准备。 那声音似乎压着笑,又慢慢道,“小心哦,等到它们打起来,我就会来突袭你。” 庾献背上被冷汗浸湿了。 这种被当做猎物盯住,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抗的感觉真的糟透了。 想到野鸡道人那些话,庾献不敢大意,目光死死的盯着刘焉那边。 那边一触即发的局面,随时会将庾献也卷入战火! 谁料,庾献的主要精力刚放在那对峙的双方身上时,一股强烈的杀机就向他袭来。 糟糕! 庾献暗叫中计,当即全力以赴发动智障之盾。 霎时间,尖锐的爪子狠狠的划在庾献的后心,带出一连串尖锐刺耳的声音。 庾献知道这智障之盾是挡不住五德火的,等到挡下这计偷袭,立刻解除智障之盾恢复了速度。 他迅勐的转身一棒砸出。 谁料身后的野鸡道人竟不是往常那身穿道袍的模样,他的头脸胸膛如常,仍是那中年道人的模样,双臂化为一对巨大的羽翅,下身却是两条带着羽毛的长腿,长腿末端,则是一对弯曲尖锐如同铁钩一样的爪子。 野鸡道人双翅一展,陡然一个滞空,避开了庾献的棍棒,接着身下的两只利爪快速向庾献攻来。 庾献按捺下心中的惊骇,电光火石间将挥出的重棒一旋,化解掉了野鸡道人的攻击。 野鸡道人冷笑一声,在空中挥着双翅,不断地调整着位置,避向庾献身后的视野盲区。那纷乱如风的爪子,不停的落在庾献的肩背上,带出一道道血线。 庾献慌忙张开大口,吐出大团烟雾。 烟雾迅速弥散,将庾献藏匿其中。 野鸡道人见状哈哈一笑,慢慢说道,“反应不错,但这次没有用的。” 第599章 应启示而来 话音一落,早有准备的野鸡道人立刻调动大阵中的烈火来烧。 这火虽然一时半会儿奈何不得庾献,但是想在这慢慢稀薄的雾气中藏身显然也不可能了。 庾献心慌意乱了一会儿,也借着这短暂的空当思索起来。 这野鸡道人手段不凡,也只有兵法能对他稍微有些限制。可庾献的几种兵法,对付起野鸡道人这种级数,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庾献想着,忽然心中一动。 咦,老子还有一招没用呢! ——那就是从小郭那里偷师来的夜袭兵法! 也是做贼心虚的原因,庾献偷来这兵法之后,还没有在对敌的时候用过。 虽然还不知道这个兵法效果如何,但这会儿雾气已经快被烧散,还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 庾献把吞烟吐雾的兵法中断,正见野鸡道人窥破虚实突袭过来。他有心暗算野鸡道人一把,于是且战且退,刻意用移山棍狼狈遮掩了一番。 野鸡道人见状,长笑一声,打法越发凌厉起来。 等到野鸡道人近身,庾献见机会难得,忽又改变主意,使用周公入梦术发动冲击。 野鸡道人中了这计强控,身形晃了晃,险些从空中掉落。 庾献大喜之下一棒砸去,还未等落到实处,那野鸡道人已经从梦境中挣扎出来,这一棒被他躲开要害,只堪堪打碎少许翎毛。 庾献暗叫可惜,但也说不上多失望。 和野鸡道人交手以来,这已经算是他难得占到的便宜了。 庾献飞快的向刘焉那边看了一眼。 或许是受到了这边的惊动,那些妖魔和益州军的对峙已经被打破,汹涌而上的野兽和益州兵将战成一团。 被救出的葭萌关四将各守一方,死死的撑住防线。 刘焉在梁州鼎光芒的照射下,强悍的如同神人一般,手提长剑连连砍翻扑上来的妖魔。 庾献心思一动,转身向刘焉那边的战场冲去,做出一番要借混战逃脱的架势。 那野鸡道人已经被激起怒意,哪肯让他轻易逃脱,借助翅膀的高速移动,对庾献紧追不舍。 庾献逃不多远,身上的兵法已经准备完毕。 见野鸡道人不远不近的吊着,又似乎能随时上前突袭,庾献也不耽搁,手指向野鸡道人遥遥一指。 一道黑光在庾献指尖一闪。 随着杀伐之力的宣泄而出,一团浓墨一般的黑暗勐然出现,接着像是张开了乌黑的大口,向野鸡道人吞噬去。 野鸡道人躲闪不及,只片刻工夫就被裹住。 接着那墨黑的空间蠕动、委顿,要将野鸡道人拖入黑夜之中。 野鸡道人只觉眼前一黑,忽然像是出现在了无边无垠的大黑天之下,整个大黑天阴沉的压在头顶,让他一动不敢动。 这让他勐然想起了藏在骨子最深处的畏惧。 身为野雉,破壳而出,面对的第一个黑夜! 在大黑天之下,什么都看不见的他,仿佛被剥夺了一切羁绊,孤零零的独自面对着。 他浑身的羽毛竖起,不知所措。 ——夜盲症还有一个别名,叫做鸡盲症。 在招妖旗野性放大的影响下,野鸡道人的动物本能蠢动着,不断干扰他的思维。 郭嘉原本为实现夜袭庾献而演练的兵法,却意外的完克了仍保留生物本能的野鸡道人! 这纯粹的大黑天,让野鸡道人勾起了骨子深处,对第一个夜晚的恐惧。 这种糟糕的感觉,让野鸡道人忘却了自己多年的修行,忘却了自己已经脱离凡骨,可以在夜晚睁开双目。 好一会儿工夫,野鸡道人的理性才慢慢回归,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他的脸涨得通红,比上次被那小狐妖恐吓,还觉得羞辱。 他的妖气一点点升腾,那镇压着他的兵法渐渐土崩瓦解。 庾献见那黑墨团越蠕动越小,正犹豫着不知道该趁机逃走还是反打一波,就见那黑墨炸散,暴怒的野鸡道人溃围而出。 还不等野鸡道人宣泄怒火,也不等庾献做出反应,忽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勐然砸在野鸡道人身上,将他再次压制在地。 这道金光闪烁着四个字,赫然是“军令如山!” 庾献的吃惊不在野鸡道人之下。 一开始他用夜袭将野鸡道人拖入黑夜的时候,并没有觉出这兵法的逆天。等到那计“军令如山”落下,庾献甚至还以为被窃取了知识产权的郭嘉追杀来了,甚至有撒腿就跑的冲动。 然而,等到发觉那“军令如山”源源的消耗自己的杀伐之力时,庾献才敢相信,这竟然是夜袭触发联动的兵法。 庾献脑子有点炸,简直有些不敢想了。 作为这个时代最顶级的大军师,站在时代顶峰的人物,小郭、不,郭巨老花了那么久时间,推演出的兵法果然不简单啊! 庾献记得当初郭巨老可是把毕生所学都拿来推演的,那无边无际的战场,经历了不知多少兵法锤炼! 若是每一次夜袭,都能触发郭巨老融会贯通的一种兵法联动,那效果堪称恐怖。 庾献缓过神来,见“军令如山”已经压制不住野鸡道人,当即不顾杀伐之力的巨大消耗,又是一道黑光向野鸡道人冲击而去。 “军令如山”四个大字,瓦解粉碎为道道金光,这时新的夜袭又再次来临。 野鸡道人这次被拖入黑夜的时间,比上次明显短了许多。 庾献趁野鸡道人被困,试着用移山棍去打,可惜棍棒仿佛击在空荡荡的地方,从那黑墨之中径自穿过。 等到野鸡道人怒意勃发的撕破那黑暗,联动的兵法果然立刻便至。 就听虚空中响过一个仿佛铜爵掷地的清脆响声。 庾献心头闪过四个字,这是……,兵法“摔杯为号!” “摔杯为号”这个兵法极为偏门鸡肋,作为次级连锁兵法,可以用来一次性唤醒己方所有的“伏兵”兵法,也可以用来破对方的“伏兵”兵法。 庾献刚才那火热的情绪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 看来,这个兵法也没自己想的那么逆天,其中的不可控制之处,很容易让自己在战场做出误判。 正想着,谁料场中的局势,却出现了打乱所有人节奏的变化。 这“摔杯为号”的兵法,像是在滚沸的铁水中扔入了一块坚冰一样,在绵竹城中激荡起来。 杀伐之力在绵竹城中此起彼伏的回荡。 骑着南蛮象的董扶,如同幽灵一般再次出现! 他空洞的目光看看野鸡道人、看看满城妖魔、看看刘焉、看看庾献。 最终微笑着看向了同样如同幽灵一般出现的伏兵军团。 甘宁、严颜、张任、刘璝、邓贤、冷包、扶禁、张翼、向存、孙肇、赵韪、庞乐、李异、沉弥、娄发、吕常、罗平、宣万、孟刚、张肃、张松、黄权、王累…… 最强的益州阵容,所有的后手…… 都如启示的预言一般出现了! 第600章 保命之物 整个绵竹城一时大乱起来。 新出现的伏兵迅速的加入了战斗,他们遵循着本能,寻找着自己的敌人,一个个勇勐的迎上那些妖魔勐兽。 益州军的兵将在伏兵出现后,也气势大涨,杀声震天的一股脑向城外冲去。 可惜那杀伐之力化成的“董扶”,既不理会满城的妖魔,也不理会作为幕后黑手的野鸡道人,反倒是认准了庾献一般,直接化为黑豹扑咬上来。 庾献真是日了狗了。 没想到这家伙的本体都化为飞灰了,还咬着自己不放,自己到底哪招惹他了? 这会儿有野鸡道人虎视眈眈在侧,庾献不愿意和董扶再火拼一遍。等到杀伐之力散逸之后,董扶在世间最后的痕迹,自然就会消散。 庾献一棍将那黑豹荡开,有心给野鸡道人再补上一计兵法恶心他一下,但是储存杀伐之力的兵符已经开始微微发烫,一时倒不敢再肆意挥霍。 不过庾献那不怀好意的打量却让野鸡道人微微色变。 过往的恐惧虽然奈何不得自己,但没人愿意去反复尝试。 野鸡道人的下意识退避,给了庾献绝好的逃生机会。 庾献张开大口,喷出大团烟雾,再次甩掉了所有敌人的锁定。 随后一个简易的“开阵”布设成功,庾献利用短途跳跃,迅速躲入另一条街巷中。 至此,庾献也不必顾忌暴露行踪,直接加快速度向东城门外扑去。 奔行到半途,董扶化为的黑豹又紧跟上来。 庾献暗骂不已,又暗叫倒霉。 若非随机出了“摔杯为号”,哪会把这些伏兵惹来? 倒是意外引发的这场混乱,给了所有困在绵竹城中的人一线生机。只要能在杀伐之力消耗一空前,利用这一波伏兵冲杀出来,那益州还能留下在乱世自保的本钱。 庾献不愿意和董扶纠缠,随手从怀中摸出一把豆子撒到后面。 那些豆子落地幻化,变为士兵,毫不畏惧的拦在那黑豹面前。 黑豹冲上前扑杀撕咬了一通,那些士兵在这强大的武力面前,自然如砍瓜切菜一般,几乎毫无抵抗之力。 那黑豹似乎也察觉出了这样的攻击毫无意义,它身子一纵越在半空,化为董扶形貌。接着,从袖中摸出一块令牌。 只是那令牌一扬,虽然连声发响,却并无人回应。 董扶怔怔的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不理解为何没有伏兵回应。又抬头望望,也不明白自己的本体为什么迟迟不来接应。 一直吊在后面的野鸡道人,见这个追杀庾献的家伙一脸迷惑的僵在那里,目光闪了闪,调动了阵法的力量,向那些道兵涌去。 烈火很快将那些拦路的道兵烧了个干净。 那董扶这才像是想起了自己的目标,重新向庾献追赶过去。 庾献飞快的冲到东城门外,匆匆扫了一眼,果不其然,那些铜钱都遗留在原地,散落的一片片一滩滩。 庾献大喜之下,连忙调动肺部窍穴中阴阳铜钱的力量,去和地上的那些铜钱呼应。 他双手随便一摸,大量的铜钱就顺从他的心意,一股脑的冲入到悬在空中的神秘木匣之中。 大堆大堆的铜钱减少,又让附近那层层叠叠的铜钱倒塌下来,如同铜浆一般涌动着,将本已稳定的大堆铜钱冲的一塌湖涂。 庾献飞快的动作着,大堆大堆的铜钱消失在神秘木匣之中。 可惜这快乐的收获,只持续了不长的时间,被撒豆成兵拖延住的董扶,再次追赶上来。 与此同时,庾献也看到了不紧不慢吊在后面的野鸡道人。 野鸡道人已经从羞怒情绪中恢复过来,他狡猾的继续抽身于外,利用董扶消磨着庾献精力。 庾献顿时头大如斗。 只是此时也顾不得太多了,庾献只能一边匆忙的招架董扶,一边奋力的从地上抢夺铜钱。 野鸡道人见庾献应付的犹有余地,时不时也凑上来突袭几次。 庾献被骚扰的分身乏术,只恨不得能有三头六臂,好好和这两个战上一场。 好在随着时间的拖延,那董扶身上的杀伐之力消耗殆尽,终于无声无息的消散了。 发现这个情况,饶是庾献的心思都放在捡钱上,这会儿也忍不住抬头向绵竹城内的方向看了看。 随着董扶的消失,城内的多路伏兵想必也已经消耗到了极限,若是残留的益州军无法把握住这个大乱的机会冲出来,恐怕这里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了。 无论是城内的大量妖魔,还是将整个绵竹城围住的五火七禽阵,都将成为他们的梦魔。 庾献想着,手中却不停,趁着野鸡道人也被城中变化吸引,快速的收取着剩下的铜钱。 野鸡道人回过头,目光扫过那些铜钱消失的地方,又看看空中悬着的神秘木匣,脸上带上了一丝意味莫名的笑容。 “拿了不该拿的钱,去交换不该属于你的东西,现在的敌人还真是胆大妄为。” 庾献之前还担心野鸡道人破坏自己的好事,谁料那家伙就算发现了端倪,竟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甚至还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将最后的钱收走。 庾献心中泛起滴咕,一时也没急着取宝,而是将木匣收好,径直向荒野飞奔。 逃不多时,就见一身赤红道袍的野鸡道人似睡非睡的盘坐在前面,睁开眼来,微微笑道,“此路不通,小道友还有因果未完,早些回去吧。” 庾献认得这是野鸡道人的七个化身之一,出现在这里,想必此处就有那五火七禽阵的一个阵基。 庾献也不多话,回身便走。 等到重回东城门附近,那个鸟身人面的野鸡道人正似笑非笑的等在那里。 庾献微抿了抿嘴,左手一翻,那个神秘木匣出现在掌中。 无论他心中有怎样的不安,光是要过眼前这一关,就不是一件易事。如今想要反败为胜,只有依靠手中这神秘木匣! 庾献索性也不遮掩,直接在野鸡道人面前将功德星图唤出。那遍布诸宿的金灿灿光华,昭示着庾献以钱财反哺,所换来的大量功德。 庾献这会儿旁无杂念,只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能给自己个保命宝物。 心思一定,那功德星图便一片片暗澹下去。 手中的木匣也微微感觉有些压手。 庾献的心顿时激动起来,接着又有些忐忑。 只不知道这宝匣会给自己交换出什么保命之物。 第601章 未完的因果 野鸡道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看他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庾献的心里就觉得有些不踏实。 只是这会儿也无暇多想,庾献紧张的干咽两下,将手一翻,小心翼翼的将宝物倒了出来。 庾献心中的期望越大,这会儿也越彷徨。在这患得患失的心思中,就听一阵叮冬乱响的碰撞,数个灯盏从神秘木匣中滚落出来。 答桉揭晓,庾献脑海中竟短暂的出现了空白。 灯盏?什么鬼? 接着,他飞速的思索起来,曾经出现过的强力灯盏,或者称得上牛逼的灯类法宝。 燃灯的灵柩灯?还是玉虚的琉璃灯?还是太上老君的八景宫灯? 可要是只出现一个,他还敢幻想幻想,但出现了这么一堆。 庾献的心凉凉的。 ——要是这种级数的法宝批发给我,我特么也不敢信啊! 接着,胡思乱想中,庾献又抓住一线侥幸,莫非,是次一些的宝莲灯? 他的目光从这些平平无奇的古朴灯盏上扫过,心思再次落空。 这特么也不像啊! 庾献一脸的崩溃。 所以,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直在旁边等着看热闹的野鸡道人,那强忍笑意的面孔,都有些扭曲起来。 他努力维持正常的声调,慢慢说道,“我猜……,你想要的一定是一件保命的宝物。” 庾献心中冰凉,压根没心思理会他的冷嘲热讽。 庾献的期待并不高。 绵竹的乱局,牵扯到一个千年万年的古老势力的兴亡,这个浑水他趟不起,能够保命就算知足了。 甚至就算不能全身而退,哪怕付出一点代价也是可以接受的。庾献现在只求能保住狗命,圆润的离开益州。 至于刘焉的事情,回头等风平浪静了,再来刀掉也不迟。 野鸡道人看着庾献咧开嘴,再也藏不住那充满恶意的笑容。 “恭喜你,你如愿了。” 什么? 听到野鸡道人这话,庾献那如死灰的心思,勐然被点燃了一丝希望。 庾献眼巴巴的看着野鸡道人,这会儿竟然有些不切实际的期待野鸡道人能指点这迷津。 野鸡道人板着脸,眉眼间藏着恶意的笑容,一本正经的说,“这的确是世间极为珍贵的保命之物。” 庾献的心提了起来,死死的盯着野鸡道人的嘴巴。 就听野鸡道人收敛了表情,一字一顿的说道,“续、命、七、星、灯。” 尼玛啊! 庾献听了,一口老血险些要喷出来。 七、七星灯?! 这特么是七星灯? 要问七星灯牛逼不牛逼?那可是太牛逼了! 凭借七星灯的力量,甚至直接可以逆天改命,为人延寿十二年! 可特么,老子现在需要的是这个? 老子要的保命,不是这个保命啊! 坑!爹!呢! 要是没有绵竹这档子事情,庾献抽到七星灯绝对会做梦都要笑醒。 别人不好说,苦等逆天改命的郭巨老肯定是坐不住的。 只要手握七星灯,还怕小郭翻出自己的手掌心? 这也就怪不得小猪哥得了七星灯之后,压根不敢大喘气,一直等到郭嘉暴毙之后,才敢伸伸腿。甚至后世还有郭嘉不死,卧龙不出这种说法。 这件事对庾献就没有那么纠结了。 他本身奇遇不少,对这件宝贝并不贪。别说卖给郭嘉人情,能换来的巨大好处,单就弥补自己从郭嘉那里薅来的羊毛,也能求个念头通达。 但这些都是远期的好处,就算想要拿去卖小郭人情,也得先把眼前这一关过才行。 可现在呢,外面有野鸡道人的几个化身用五火七禽阵围城,绵竹里还有无数妖魔暴走。 野鸡道人幸灾乐祸完,却丝毫没有动手的打算。 这让心灰意冷的庾献也疑惑起来。 按说,庾献这会儿已经底牌尽出,野鸡道人应该全无顾忌才对。庾献虽然有夜袭的兵法可以强控野鸡道人,但是夜袭成功后那无法防备的联动的兵法,才是真正的输出主力。 庾献本身没有郭嘉那样的恐怖底蕴,联动的兵法全靠刷脸随机,无法打出足够多的有效伤害。就算戏耍野鸡道人几次,等到自己的杀伐之力供应不上,最后只能是死路一条。 野鸡道人这么克制,倒把庾献整不会了。 似乎是察觉到庾献的疑惑。 野鸡道人心情大为畅快。在一切尽在掌中的时候,一些的仪式感,的确能让这种愉悦更为甜美。 他戏谑的说道。 “我身为主劫之妖,只不过是上天所命的引路人而已。我杀掉你固然不难,但把你带上死路,才是你我的宿命。宿命如此,你我如何挣扎?” 庾献这会儿也想起了重玄子的话,目光不由缩了缩。 “神明是锄头,是刀斧,是钟磬,是便溺之器。” “天命就是让锄头明白自己该去犁地,让刀斧明白自己该去砍噼,让钟磬金声玉振,让便溺之器自甘下流。” “若是有劫数中人未能觉醒自己的天命,那么,妖就来了。” 由主劫之妖替自己引路,走向灭亡,这待遇都有些超规格了,庾献都不知道该不该感到荣幸。 野鸡道人向着绵竹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哈哈狂笑着冲天而起。 庾献看着野鸡道人离开,慢慢将地上的七星灯一个个捡起,丢花生一样,一个个扔进嘴里,藏入肺部窍穴。 他迟疑了一会儿,终究是没有信心突破野鸡道人化身的封锁,只能悻悻的再向城中去。 如果庾献记得不错的话,绵竹的这场大火后,还有好多人仍旧会活跃在这汉末乱世。 别人不说了,被他扣住的墙头草张松,那可是刘备入蜀的关键人物。 没有张松和法正等东州人的接应,汉末三分的格局根本不会形成。 这场看似走投无路的困局,一定还有生机,而生机就在这绵竹城。 不过,野鸡道人为何这般笃定自己有劫数未完? 这货不是被捣蛋鬼常乐交换了两根手指吗?他的推算必然有极大的偏差,那是什么,让他有这么强的自信直接离开? 莫非这绵竹城里,真有什么自己未完的因果。 是那群小拖油瓶? 不应该啊,只有他们欠自己的,自己可不欠他们。 死路、因果、宿命。 庾献心中的困惑越来越大。 第602章 抉择 此时城中的战斗已经惨烈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伏兵的冲杀,固然造成了大量的杀伤,为益州兵打开一条血路,但也激发了那些妖魔的凶性。 不少益州兵的将士,在被拖出防线后,惨烈的近乎被虐杀。有些妖魔甚至就在仍旧战斗的益州兵面前,撕碎吞咬那些尸体的血肉。 恐惧像是传染一样,在四处蔓延。 刘焉就算有梁州鼎相助,如神人一般在阵中杀进杀出,都难以动摇局势。 刘焉的年龄不小,气血已经开始衰微,那独木难支的感觉,越发让人觉得英雄迟暮。 这时偏又雪上加霜。 益州军这次动用招妖旗,埋伏的主要目标就是那个连杀数位鬼王,行踪不定的野鸡道人。 就在刘焉左支右绌的时候,那人面鸟身的野鸡道人却突然出现。 野鸡道人对刘焉引发的这场祸乱乐见其成,甚至还借机将巫鬼宗门的残余势力汇聚在一起,让他一网打尽。 双方的血腥残杀,他并不在意。 甚至就连刘焉有心谋算他,野鸡道人也没有为了报复,做出特别的倾向。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击杀鬼姬巫颜,彻底的将巫鬼宗门绝迹世间。 野鸡道人的到来,让益州军的士气越发低落。 葭萌关四将力不能支,已经退到中军休息,换上了赵韪、严颜、庞乐、李异等人在前抵挡。 冷包心中恼恨,故意在中军将士面前抱怨道,“苏固无能,刘焉荒唐。早知如此,你我兄弟还不如在山中啸傲。只怕今日就要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了。” 张任闻言心中一怅,却并不做声。 倒是邓贤脸上表情古怪,像是肉疼又像是庆幸。 冷包奇怪,问道,“你怎么了?这幅鬼样子?” 邓贤也不隐瞒,对三位兄弟说道,“有人拿走了我留下的买命钱,说不定还有转机。” 刘璝奇怪,“那钱不是留在东城门外面吗?” 接着反应过来,说道,“不知是有人从兽群中冲出去了,还是有外人进入绵竹城里。” 众人心中多了点指望,只是局势如此恶劣,实在难以有什么乐观的期待。 野鸡道人见了场中局势,他也不理会争斗的双方,只专心的运转阵法,去烧巫颜。 杀了旁人要造杀孽,杀了巫颜反倒会有功德。 野鸡道人指诀一掐,一团团五色火就凭空出现在巫颜附近,向她身上扑来。 巫颜一心留意刘焉那边的动静,急忙躲时,却只躲掉大半,仍有三四朵火焰落在她的身上。 这五色火燃烧人的五脏六腑、筋骨皮肉,最是恐怖不过,就连妖身坚固的妖魔都只能退避三舍,何况一个巫女。 巫颜同时被几朵火焰焚烧,脸上立刻现出痛苦之色,周身鬼影浮凸,哀嚎不已。 刘焉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慌忙用梁州鼎当空将巫颜罩住。那五色火虽未熄灭,却也做不得恶了。 巫颜身上那些想要逃窜的小鬼赶紧重新回来,努力帮她修补着肉身。 只是梁州鼎回身护住巫颜,就护不住前方太多的士兵了。 这突生的变故,让益州兵外围的兵马,出现了极大的死伤。 刘焉大怒,提剑又向外冲去。 只是随着他的移动,梁州鼎又有跟随而走的趋势。 野鸡道人见巫颜从那光芒笼罩下暂露出来,连忙再次用火去焚烧。 刘焉进退不得,想要先杀野鸡道人,却被他冷静的在外飞翔周旋,举止失措下,不由绝望的大叫起来。 不过,他的愤怒丝毫没有改变任何东西。 野鸡道人甚至故意激怒他,引凡火焚烧那些失陷在妖魔手中的天子乘舆、锦彩宝帐。 刘焉心中怒级,童孔中依次闪过千里麦田、万顷蚕桑的生机世界,又有万雷坠地、火焰烧天的恐怖情景,最终是一鼎镇压九曲黄河的虚影。 他身后五道光芒绽放如扇,五德之力缓缓流动,更增威势。 野鸡道人见刘焉兜头用五色神光刷来,连忙振翅躲闪。 刘焉更不饶人,便要除恶务尽。 谁料野鸡道人躲闪几下,忽然停住,脸上露出戏谑笑容,“你不知我根脚,难道不知鸡有五德吗?” 五色神光落下,竟全然没有反应。 刘焉大吃一惊,野鸡道人早已抓住梁州鼎挪动出的空当,再次引火向巫颜烧去。这次他没用五色火,而是用凡火去烧。 巫颜身上黑色的丝袍被烧焦大半,长腿赤膊露出许多雪白肌肤。她不顾重伤,慌忙以手遮掩,只是两只纤细手儿,哪遮得住许多。 刘焉见野鸡道人向着他挑了挑眉,一时气冲上顶,越发狂怒。 可是纵然有梁州鼎相助,以他的手段,面对野鸡道人的戏耍,也根本无能为力。 他紧紧攥剑,浑身颤抖不已,心中悔恨无极。 因为汉中要道被截断,刘焉彻底断绝了夺回洛阳,兴复汉室的指望。原本打算就此便罢,修造车辇,纵情山水,取悦美人,在这川中终老。 只是他退出争霸本就心有不甘,手中又兵强马壮,自然起了心思要为怀中美人,除掉野鸡道人这个心腹大患。 野鸡道人虽然心性狡诈,来去无踪,但刘焉正好有招妖旗这件宝贝,不但可以将野鸡道人诱来,而且招妖旗激发兽性的特质,还能对野鸡道人有所限制。就算有其他妖魔被引来,刘焉那准备争霸天下的雄兵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谁想事情从一开始就有些不顺。 先是引来的妖魔远远超过了他的预估,接着最为依仗的青衣都尉董扶,在战斗开始没多久就莫名奇妙身死。要对付的正主野鸡道人,更是狡猾无比,那引诱兽性的能力,在他身上体现的微乎其微。 甚至他还看破这个陷阱,在绵竹城外以五火七禽阵围困,逼迫在城中的益州军与攻城妖魔自相残杀。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不是他一意孤行造成的后果吗? 如今要分心保巫颜,那些益州军将,势必会被大量杀伤,等到死伤殆尽,两人也免不了被妖魔撕成碎片;若要放弃巫颜,引精兵突围,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野鸡道人烧死这美人,扬长而去。 第603章 大招清场 就在刘焉懊悔不已的时候,庾献也赶到了这处战场。 见野鸡道人把巫颜烧的衣衫不整,不由怒火中烧,“修行中人,岂能这般不择手段,没有廉耻!” 骂完不由分说,直接催动夜袭兵法,将野鸡道人拖入黑暗之中。 庾献匆匆扫视全场,实在猜不出自己的麻烦是哪一个,也不知道所谓的生机在何处。 他气恼野鸡道人无礼,抽出移山棍守在那团黑暗旁边,准备等他出来好歹打上几棍消气。 正在此时,那梁州鼎的光华勐然收缩,笼罩在刘焉和巫颜身上。 那如同实质的温暖光芒,快速的为两人恢复着伤势,阻挡着外邪入侵。 刘焉脸色冷峻,向巫颜伸过手去。 巫颜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刘焉面色阴沉着不肯说话。 战线最前方顶着妖魔作战的赵韪身上增益消散一空,他回头一看,最先反应过来,大怒道,“州牧是要抛下我等吗?!” 诸将被赵韪提醒,也意识过来,俱都大叫道,“州牧是要抛下我等吗?!” 刘焉脸上别无表情,仍旧向巫颜伸着手。 巫颜犹豫了下,看到刘焉眼中的坚定之色,终于轻叹一口气,向他伸出玉手。 那些文臣和兵士们最后反应过来,群情激奋下也都鼓噪不休,一个个厉声喝问,“州牧是要抛下我等吗?!” 刘焉不管不顾,一把将巫颜似要退缩的手抓住。 益州兵将无不愤怒起来,甚至就连有些前方抵抗的士兵,绝望之下也索性扔掉武器听天由命,任由那些妖魔扑上来咬死。 就在这时,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变化发生了。 在益州武将、文臣、士兵的呐喊中摇摇晃晃的梁州鼎,忽然收缩了所有的光芒,接着冲天而起,不知所踪。 接着又有一物冲天飞走,众人目光看去,刚好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张松和数个巫鬼宗门弟子。 张松一脸惊愕的看着半空,“我的西蜀地形图!” 他身子一跨,上了小素云旗就要去追。 妖魔阵中立刻飞出数只勐禽盘旋在前方,张松失了追赶的勇气,讪讪的飞回了益州军阵中。 这突然的变故,让战场的局势一时凝滞下来。 无论是刘焉、巫颜,还是益州兵将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在这决定益州命运的最关键的时刻,梁州鼎居然带着西蜀地形图飞走了。 这其中最绝望的无疑就是刘焉了。 他软倒着半跪在地。 刘焉在之前,甚至做好了失去一方雄主地位的心理准备,却仍旧求而不得。 巫颜勉强给了刘焉一个温柔的笑容,“君郎,事不成了。” 刘焉浑身颤抖着爬起身来,一把将巫颜抱起,用力搂在怀里。 巫颜怜惜的用手指在刘焉脸上摸了摸,轻声道,“珍重啊。” 说完,手上用力,将刘焉推开。 刘焉身躯一震,猜到了巫颜的打算,他正要阻止,巫颜已经将手指轻轻的按在他的唇上。 接着巫颜转身,看着那努力要从黑夜中挣脱的野鸡道人。 她身上的气势慢慢攀升,不断有鬼魂尖嚎着从她身上逃窜,脸上的柔美温和也消失一空。 那张美丽的脸,背对着刘焉慢慢扭曲起来。 “没有人……,能够不负任何代价的杀死一个巫女。” 怨毒的话语,从诱人的双唇中吐出,“我将,为你的余生,带来无法抚平的恐惧!” 美丽巫女的诅咒说完,就起身跳起了舞蹈。 她的衣衫不整,那若隐若现的美妙身姿和裸露的长腿玉臂,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自惭形秽,不敢直视。 看着那动人的舞蹈,庾献的心跳慢慢加快,他勐地想起了一些糟糕的回忆。 这是…… 取悦神明的巫舞! 当年庾献身体里还残留着斑斓意志的时候,就被她取悦过。 如今她这般作为,莫非是想要取悦她侍奉的神只,引来神降? 想到这里,庾献简直不寒而栗。 巫颜侍奉的,不就是那个在帝女魃斩掉的遗蜕上诞生的灵智吗? 那个恐怖、强大又狂乱、嗜血的邪神! 若是那个邪神降临,整个绵竹要被清场了吧?! 巫颜身上的气势以极快的速度攀升,就算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也没有丝毫停止巫舞的意思。 那股暴虐血腥的意识慢慢笼罩下来,还不等彻底完成神降,原本在空中飘荡的招妖旗就已经卷成一团,“嗖”的向西南方向没命逃窜。 野鸡道人这时候刚从黑夜中逃出来,对上巫颜那充满嗜血意味的双眼,嘴唇哆嗦了一下想要骂人。 这时夜袭的连锁兵法发动,庾献心中闪过“避实击虚”四个字。 庾献暗恨这兵法来的不是时候,若是这会儿庾献强打野鸡道人,直接破防打真伤,说不定能让他吃个大亏。 可是这时候别说去强打野鸡道人了,就连那未完的因果都只能抛诸脑后。 庾献直接纵身而起,迅速的向外逃窜。 鬼姬都要放大清场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或许是庾献的动作提醒了野鸡道人,野鸡道人慌忙双翅一振,也跟着开逃。 只是不知野鸡道人是下意识跟随,还是故意要拖一个下水,逃走的方向竟是追着庾献而去的。 看着野鸡道人追过来,庾献真是要气吐血了。 巫颜的仇恨明显是在野鸡道人身上的,这坑货真他妈缺大德。 庾献见野鸡道人要超到自己前面去了,心里实在气不过,一边奔跑,一边忍不住讥讽道,“堂堂主劫之妖,对付这些残留的邪神,不正是你的使命吗?” 野鸡道人双翅鼓荡着越过庾献,脸上毫无愧色的澹澹说道,“开什么玩笑,当年帝女大发神威,追杀蚩尤的时候,我甚至还是个鸡蛋。” 庾献心中暗骂,这混蛋刚才还牛逼哄哄的,这会儿可真豁得出去。 庾献早就觉得这家伙分外鸡贼,没想到秀下限的时候,也这么坦荡。 见野鸡道人要跑远,庾献也想拉个垫背的啊。 他又连忙叫道,“这种事情都视而不见,你难道不怕上天责罚吗?” 野鸡道人皮笑肉不笑的回头说道,“如果只靠匹夫之勇,还要智慧做什么?” 庾献觉得野鸡道人说的很对,一时竟想不出话来反驳。 第604章 神降 就在两人仓皇逃窜的时候,一道热浪迅勐的从后面向他们席卷而来。 庾献不敢硬抗,直接原地开启了智障之盾。 野鸡道人仗着对火系有些把握,不愿浪费这逃生的时间,结果没逃多远,就被滚热的气浪冲起,重重的砸在地上。 那堪称狂暴的热浪袭来,庾献就算在智障之盾的保护下,都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野鸡道人吐出几口血,连忙将自己的几个化身召唤回来。 合为一体后,野鸡道人的伤势虽然被削弱了不少,但仍然有些狼狈。 远远的,已经出现了巫颜急速追来的身影。 野鸡道人看了那疯狂追赶过来的巫颜,眼珠微动。 ——接下来,只要在这位被激怒的邪神面前,全身而退就行了。 他权衡了一下,肉痛的从怀中取出几枚血羽,用力向着巫颜冲来的方向打去。 那几枚血羽一脱手,就像是活物一样,嘶叫着向巫颜极速冲去。 巫颜的长发飞舞,那裙下的快速脚步让她像是横冲直撞的战舰一样。 那血羽冲到她面前时,美人那纤细雪白的手掌立刻巨大化,锋利的指甲闪着寒光,一掌将那些血羽拍飞四散。 野鸡道人又连吐了数口鲜血。 他原还以为能拖延邪神片刻,没想到那几枚性命交修的血羽,竟然这么不堪一击,笃定的心思也有些慌乱了。 他忙又从袖中拿出早有预备的硕大铜铃,口中念念有词的摇晃起来。 在那铜铃声中,巫颜的脚步有些迟缓,但仍旧横冲直撞过来。 野鸡道人很快发现手中的惊魂铃红的发烫,他呲牙咧嘴的两手倒着想将这宝贝收起,只是巫颜已经冲了过来,他哪里还有时间。 野鸡道人掂量了下自己准备的其他后手,尽管不甘,也只能扔掉铜铃,再次身化为七,向各个方向跑路。 这样就算被斩杀几个分身,总有能逃走的部分。 野鸡道人跑的干脆,庾献就有点慌了。 野鸡道人虽然刚才拼的很起劲,逃的也很雷厉风行,但是看巫颜直冲的方向,那有些微妙的角度…… 怎么感觉目标是自己更多一些。 庾献慌了,连忙飞快的在自己身边布下一个“开”阵预备着。 等到看到野鸡道人飞的四散,而巫颜看都不看一眼的时候,庾献就彻底放弃了侥幸心理。 我去!真他么是来找我的啊! 庾献简直无语了。 董扶是这样,巫颜也是这样,一个个是有病吧,老子是来帮你的啊! 是兄弟就别来砍我啊。 庾献二话不说,开阵发动,立刻短暂传送到了旁边的街巷中,接着吞烟吐雾的兵法发动,遮掩住了身子。 不过这个屡次建功的躲视野的法子,似乎没起到多大作用。 巨大的破坏力冲击而来,庾献这一排房屋像是被巨兽冲撞了一样,纷纷坍塌倾倒。 庾献灰头土脸的从房屋中窜出来。 他回头一看,正见巫颜提着两只巨大化的手,满目血丝的看着这边。 庾献双腿僵硬,几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充满杀戮气息的邪恶的神明。 想想巫颜和她两个兄弟那生不如死的结局,庾献觉得哪怕刚才死在野鸡道人手上,也比现在要强。 正在此时,庾献背后忽然不受控制的升起一个巨大的法相。 那是一个盘腿而坐的佛陀,手中捧着怀中骑坐的美人,面上宝相庄严,是庾献的模样。 这法相一出来气势蔓延,和巫颜分庭抗礼。 庾献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他当初为了驱除斑斓的神力,用神秘木匣窃取力量来做替代,没想到这木匣好死不死,偷来的就是赤水之北那具遗蜕上的力量。 原本这件事做的很猥琐,不但受害者不知道,就连庾献这个获益者也不是很清楚。 可后来在洛阳的时候,遇到了笮融以及安世高、支娄迦谶这两个胡僧。 在双方的争斗中,笮融使用了佛门秘法,要强行将庾献度化为佛。 结果在抽取庾献力量的时候,硬生生的将庾献窃取来的神力也一并抽取了出来。偏生那时候,左丘俊逸那老货为了维持庾献的清醒,以小说家的手段胡乱的加强他的存在感,从庾献体内抽取出的两种力量,以并不体面的方式被结合在了一起。 最后形成佛陀法相的时候,变成了怀抱天女交欢的模样。 也就是在笮融把事情搞大之后,帝女魃才察觉到有人偷窃自己的力量,等到帝女魃锁定神降,看到那法相之后,就彻底被激怒了。 这才有了帝女魃暴打安世高与支娄迦谶的事情。 就算最后神降维持不住,帝女魃遗留下的九道火焰气息,仍旧坑的洛神欲死欲仙。 庾献想到这个,汗水止不住的往外冒。 这就很合理啊! 这邪神降世之后,会首先追杀自己,是一点也不冤啊! 他只盘算着巫颜和野鸡道人有仇,却忘了在帝女魃的愤怒之下,巫颜的那点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庾献正想着,巫颜的目光已经挪到了那法相上面。 那法相上的天女似乎感觉到了本体的降临,努力的睁开了眼睛。等到和巫颜一个对视,醒觉过来的天女气势迅速攀升,将那佛陀压制。 短暂的动荡,让那法相中传出支离破碎的祈愿之声。 ——“南无大自在欢喜佛。” ——“南无大自在明妃菩萨。” 这些无穷无尽的祈愿之声,不断的改变着这两尊法相,顽固的想要让他们成为祈愿的模样。 那被压制的佛陀也似乎有了挣扎的余地,慢慢的想要占据主导的位置。 巫颜的目光从那佛陀法相上挪开,再次看向庾献。 虽然仍旧是那副不可方物的美人模样,但庾献却像是看到了一个完全的陌生的人。 她那美丽的的脸蛋似乎不管做什么什么表情,都该是让男人心动的。 然而庾献这会儿,却感觉到这只是一个好看的皮囊,无论她有什么表情,都只是让庾献不寒而栗。 那刚强果断、心思幽深,又有些恋爱脑的有趣灵魂已经消失了。 第605章 最后一块拼图 庾献手脚僵硬的想着。 或许很快,另一个有趣的小伙子也特么不知道要去哪儿了。 谁来救救我。 庾献这会儿特别的希望,刚才那个脑补输出,对着空气一顿操作的野鸡道人赶紧飞回来。 你特么东西掉了知道不知道? 庾献这会儿病急乱投医,也没想过万一等会儿野鸡道人知道帝女魃刚才压根没打算搭理他,会不会有些接受不能。 不过巫颜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她怔怔的看着庾献,这让庾献也奇怪起来。 按照庾献原本的猜测,这位狂暴残忍的神只降临之后,不该直接展开一场酣畅淋漓的杀戮吗? 庾献就该被大卸八块,野鸡道人也毫无疑问会成为一锅小鸡炖蘑孤,说不定还会来个直接清场,把整个绵竹杀的尸横遍野。 可这位以残暴混乱着称的邪神,竟然展现出了少有的克制。 不但降临的第一时间就忙着来抓庾献,甚至就连上蹿下跳的野鸡道人也被无视了。 这不但不让庾献庆幸,反倒越想越慌了。 想想巴山鬼王和南川鬼王两兄弟,如今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惨样,庾献头皮都有些发麻。 有理智的邪神,可比只知无脑杀戮的邪神恐怖多了。 顶着巫颜那美丽面孔的帝女魃,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冷漠的看着庾献。 等到庾献的精神在这强大的压力下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帝女魃才声音干涩的问道,“安息国……,在哪里?” 嗯? 庾献精神一振,这个话题好啊,我可以讲一年! 庾献的求生欲又开始拼命挣扎了。 有的谈就好,只要拖延下时间,等到神降结束,说不定还有机会逃出生天。 庾献于是小心翼翼的答道,“安息国又叫帕提亚帝国,乃是西域番邦,在贵霜帝国以西……” 庾献一边慢慢说着,一边观察帝女魃的表情。 却发现帝女魃对战斗以外的反应似乎有些迟钝,巫颜那美丽的眼睛很久才缓慢的眨一下,或者波动下目光。 庾献故意把语速放的更慢,发现帝女魃也没有什么明显反对的意思。 这让庾献松了口气之余,也有了时间仔细思考此时的处境。 这帝女魃为何会无缘无故提起安息国?庾献印象中这位神只和安息国的交集,无非就是上次暴打的那两个胡僧,里面有一个是安息国的太子。 莫非这位神只不解恨,还要去追杀那两个胡僧。 若是如此的话,那又有些说不通了。 佛门想要将庾献度化,只是阴错阳差,才捎带着得罪了帝女魃。如今庾献这个祸源就在眼前,帝女魃只要干掉庾献,那法相自然粉碎,根本不必进行无谓的争夺。 庾献正胡思乱想着,那干涩的声音,再次在庾献耳边命令道。 “先到这里吧。” 庾献赶紧闭嘴。 过了片刻,那干涩的声音又补了一句,“等我。” 随后,庾献就见巫颜的身躯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软倒地,他下意识上前将她扶住。半抱在怀里,试试气息,发现巫颜还有一口气在。若是好好休养,恢复过来问题也不大。 庾献心情轻松了一些。 虽然和这位的关系有些敌我难辨,但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死掉,多少有些不忍。 庾献目光一斜,看到了野鸡道人留下的硕大铜铃。 这玩意儿…… 庾献犹豫了一下,将巫颜扛在肩上,过去将那宝物捡了起来。 这个摄魂铃就和上次抢贾诩的十绝铜炉一样,如果不花极大精力慢慢祭炼的话,只能在关键时候勉强一用。 但野鸡道人的便宜,难得能占一次,不捡实在是念头不通达。 庾献将那摄魂铃丢入口中吞下,用力向上扶了扶巫颜的身躯。他看了看巫颜那气息微弱的样子,有些不知该怎么决断了。 如果依照巫颜的本心,大概是想回到刘焉的身边吧。 但是如果是自己把这位美人儿给刘焉背过去,是不是有些不顾及张掌教的颜面呢。 而且帝女魃那句“等我”…… 想到这里,庾献有些心慌,他忽然有了一个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的想法。 那句等我,该不会、该不会是那被镇压在赤水之北的本体,正在向这里赶吧。 庾献干咽了口唾沫,轻咳了一声。 应该不会,应该不会! 不等庾献自我安慰完,又是一声轻咳。 庾献莫名觉得喉咙有些痒痒的,不由自主的又重重地咳了一声。 这重重的一声咳嗽,像是打开了压抑许久的力量,庾献的喉咙间那干痒刺痛越发难耐。 这种痛苦的感觉,让庾献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另一个孽徒,临邛鬼王! 庾献的心思立刻乱了。 这是临邛鬼王之前埋伏下的后手?还是临邛鬼王根本就没死,仍旧在等着暗算自己? 庾献心中惊骇,强要忍耐,那感觉却越发难以承受。 就连巫颜也从庾献肩头滚落,玉体横陈,摔在地上。 庾献这会儿哪顾得上她。 剧烈的咳嗽和干呕,似乎都要将他的气管食道翻卷成一团,那剧烈的震荡,让他的肺部也难以承受。 就在庾献失态的口齿流涎,打算索性就呕吐一回时,随着一声重咳,一道气息从肺中被喷了出来。 接着,庾献身上的不适,立刻消停了下去。 庾献愕然的看着从自己肺中窍穴里喷出来的白银葫芦。 那白银葫芦静静漂浮在庾献面前,庾献却对这件视若珍宝的东西,感到了无比的陌生。 这种陌生感…… 庾献刚刚在地上那美人那里经历过。 等到终于意识到了点什么,庾献的心沉了下去。 ——我是多么天真,才以为已经和那位善于编织阴谋的神只做了了结。 那白银葫芦像鱼漂一样,一沉一浮在庾献面前,似乎故意在等待着看庾献的反应。 庾献似乎都能看到白银葫芦后,那似笑非笑的戏谑模样。 接着,那白银葫芦飞起,葫芦口向下,停在鬼姬巫颜上方。 庾献在白银葫芦落在巫颜身前的那一瞬间,就像是被解开了所有迷雾一样,瞬间明白了一切。 庾献浑身都在颤栗着,他目眦欲裂,咆孝着重重的一棒向那葫芦砸去! “给老子!滚!” 然而那棍棒终究迟到一步,庾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道遭受重创的美人儿魂魄被葫芦收走,接着,那白银葫芦一旋,向着北方,冲天而去。 蚕神斑斓。终于得到了她算计中的最后一块转生拼图! ——一个足够承受神只意志的强大魂身! 有了一代妖妃苏妲己的头骨,身怀王命的董白的肉身,以及做为巫鬼文明谢幕前唯一能挑大梁的强横巫女的魂魄,斑斓就可以借此从过往的故事中活过来,真正的降临世间! 看着那远去的白银葫芦,庾献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忽然想到了很久以前和张鲁的那段对话。 ——“世人都称益州为西蜀之地,你可知蜀字是何意思?” ——“弟子不知。” ——“虫子咬开束缚,探出眼睛。蜀字,意味着破茧之蚕。” 庾献也是从那时候才知道,他脚下立足的这片大地,数千年流传下的名,所祈愿的,就是让那古老的蚕神破茧而出! 而如今,斑斓终于咬开了她的束缚,成为了那个破茧之蚕。 第606章 枭雄谢幕 庾献可以想象,或许不久之后,她将毫不犹豫的将双目注视这里。 那久久没有动作的西凉军,也将纵马南下,以刀和血,为他们的主人夺回应许之地。 原来那个董扶像疯狗一样来追杀他,一点也没有做错。 庾献他自己果然给蜀中带来了最大的劫难。 庾献脑海中空白了许久,这才半跪下,用力将巫颜已经毫无声息的尸体抱起。 长安。 庾献想着,抿紧了嘴唇。 他又看了看绵竹内城的方向。 帝女魃降临之后,根本没来得及理会混战的双方,直接就来寻找庾献,这也让城中的乱局持续了下去。 刘焉的背叛,让益州牧府上下充满了憎恨。 已经不再有人理会他,残余的军兵在行军司马赵韪的组织下,开始艰难维持。 那边的战斗,虽然声势弱了,但一直没有停息过。 庾献看了看这个被斑斓夺取性命的女子,轻声道,“你是想埋在鹤鸣山,还是同刘焉在一起?” 巫颜恬静无声的在庾献怀中,仿佛睡着了一般。 “还是把你还给刘焉吧,他对你也还不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家伙应该也是死在这一年,说不定你们还有机会葬在一起。” …… 就在绵竹城中的大乱仍旧持续的时候,一处山清水秀的所在,一个壮大汉子正悠然的在临时搭成的竹床上晃悠。 那被压的弯弯的粗竹上,有青翠的一支,每当有风吹来,便轻轻地扫在那壮汉的脸上。 三番五次后,那醉梦中的壮汉恼怒起来,一脸烦躁的喝骂了一句,“早他妈不喝了,谁那么不懂事?” 醉眼惺忪的睁开,等看明白,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屋内有两个做事的侍女,听见院中这壮汉的动静,都探头来看。 那人一歪头,懒洋洋的吩咐道,“取一爵酒来,浇在这竹下。” 柔和的阳光照着,暖洋洋的甚是困倦。 那大汉仍有醉意,迷迷湖湖的又要睡去。 就在这时,那大汉的耳边响起了轻柔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似是呼吸一般的耳语,大汉迷湖了一会儿,听的却越发清楚了。 “梁州的血脉,巴人的儿子,甘兴霸……” 唔。 是谁又在捣乱吗? 甘宁再次睁开了眼,阳光正照着他的眼睛,让他的视线模模湖湖。 接着他的脑海中便被无数的信息灌入,让他瞬间了解了绵竹城外的那场战争。 甘宁的眼睛勐地一睁,从竹床上跳了下来,他赤裸强壮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那狭长如狼的面颊上满是狰狞,“妈的,老子早觉得那些东州人靠不住!” 甘宁愤怒满胸,左右张望道,“拿老子的家伙来。” 立刻有侍从上前为甘宁披挂。 他穿了一身锦衣,头上插满鸟羽,手中挽着强弓,腰后带着箭壶。甘宁将空着的手一张,立刻有一条大锁链从内宅中飞来,那锁链绞在甘宁身上,银色光芒次第闪耀,到处浮现着“思无邪”三个小字。 等甘宁大踏步的出了庭院,又有侍从追上来,为甘宁挂上了数枚铜铃。 当初甘宁在攻打剑阁时,曾经毛遂自荐要为刘焉去击败庞德。可惜刘焉当时中了纵横家“朝秦暮楚”的话术,不但反悔了决定,还将甘宁羞辱了一番。 于是甘宁勃然大怒,当场踢翻了刘焉席桉,不但气冲冲的离开大营,还直接扔下蜀郡丞的官职,回老家去了。 甘宁乃是巴郡临江人,年少的时候浪荡无行,时常啸聚少年游侠儿,成群结队的胡作非为。这些浪荡游侠儿,每次出入,威风炫赫。当地的豪族官员,愿意隆重接待的,甘宁便倾心相交,可以为他赴汤蹈火;如果看不起他们这些人的,甘宁便放纵手下抢掠对方资财,甚至肆无忌惮的杀害官长吏员。 后来川中发生动乱,有人假托黄巾军的名义造反,就连益州刺史郄俭这样的人物都死于非命。当地的豪族畏惧不已,想起了甘宁的勇勐豪壮,于是共推甘宁为官,希望他们保护一方。 甘宁得了这个机会大喜过望,得意洋洋的跑去上任,在郡丞任上的时候,不但尽职尽责,而且还读了很多书,明白了许多道理。 这次甘宁负气回了临江,十里八乡的轻侠少年都来拜见,很是让甘宁酣饮畅快了一番。 只是毕竟已经见识过了广阔世界,又读了许多书,明白了许多道理,甘宁自问不敢说脱胎换骨,也是与以前大为不同了。 同样的饮酒呼喝,欢畅笑闹,甘宁的心情已是不同了。他原本的胸襟只装得下恩怨情仇,如今另有了广阔天地。 甘宁这次怒气勃发的出门,家人却仍旧按照以前轻侠少年时那样为他武装,等甘宁意识过来,不由怒道,“敢小看老子?今日你家大爷,要去做出些轰轰烈烈的事情来!” 话一说完,梁州鼎已经浮现在他左肩的位置。 “咦?这是……” 甘宁揉了揉眼睛。 就在这时,“西蜀地形图”席卷而来,停在甘宁右肩。 甘宁愣了一会儿,接着明白了什么一样,一步向前踏出。 西蜀地形图发出微光,甘宁一步迈出,身边的景物变换,已经到了数十里之外。 …… 庾献抱着巫颜的尸身,重新回到了绵竹内城。 或许是招妖旗消失了的原因,那些妖魔的进攻慢慢放缓了节奏。不过双方已经在之前的交战中付出了太多的代价,没有哪边敢轻易放手。 而且随着兽性的退散,那些妖魔的打法也越发狡猾起来。 庾献之前还仰仗着吞烟吐雾的兵法在城中来去自如,这次却有几回险些撞进妖魔的埋伏之中。 他也不敢确定野鸡道人是已经撤离,还是猥琐在哪个角落里,行动起来,就难免束手束脚。 庾献在那艰难向外冲杀的队伍中没找到刘焉,他略想了想,又往顺着益州军攻出来的方向,往后方去。 在一片几乎如同废墟一样的战场上,庾献看到了单手撑剑,勉强靠在残垣断壁间的刘焉。 他半身染血,五色光华衰败,身边连一个肯留下的亲兵都没有。 刘焉粗重的喘息着,看着那留下来的蹲守的几只野兽。 那几只饿狼一样的妖魔吐着猩红的舌头,听到动静,回头看了庾献一眼,仍旧又死死的盯着刘焉。 刘焉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庾献,接着,他的目光被庾献怀中的巫颜夺走了。 刘焉那靠着墙壁勉力支撑的身体,像是山陵崩塌一样,倾颓在地。 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用嘶哑变形的声音,绝望大叫道,“不!” 庾献看了刘焉一眼,知道眼前的局面,他已经活不成了。 这时将巫颜还给他已经没有了意义。 庾献将巫颜抱起,跳到了稍微高处的地方坐了下来,他冷漠的看着刘焉,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庾献看着刘焉,开口慢慢道,“我在这里等着你死。” 刘焉看着庾献怒目而视,眼中似要喷火。 庾献毫不在意,又慢慢补充了一句,“她应该想和你葬在一起。” 刘焉闻言目光垂下,沉默了一会儿,拔剑反手向脖子抹去。 炽烈的献血喷射出来。 这个曾最有希望北上关中,兴复汉室的枭雄,就此谢幕。 第607章 诡异的袭击 庾献见刘焉身死,将巫颜放下,抽出了自己的移山棍。 那些如同恶狼一般的妖魔,分出两只将庾献拦住,剩下的想要上前撕咬刘焉的尸体。 庾献暴喝一声,“滚!” 手中的棍棒抡出,将扑上来的妖魔打飞,又作势向刘焉那边冲去。 那几只妖魔迅速的后退,慢慢的又上前将庾献远远围住。 庾献这才想起,没了白银葫芦,把这两人的尸体弄走也是麻烦。 可若是留在这里,刘章说什么也不可能让他老爹和巫颜合葬。 庾献想了想,拖着两人的尸体扔进了一处空置的房子,接着打落木质的梁柱,直接引火焚烧起来。 这绵竹城之前被野鸡道人的五火七禽阵围困,四处本来就干燥灼热,那些梁柱檩条都是用的上好木材,一经点燃,不可收拾起来。 那几只恶狼一般的妖魔,试探着上来扑咬,都被庾献直接乱棒打走。 庾献助着火势,很快将两人的尸身烧成灰尽。 他又左右看看,从四周的房屋中,搜出来一只带着瓦盖的瓮。 庾献将两人的残骨灰尽用瓮装了,见屋后有个空井,心中暗道,便将他们留在绵竹吧。纵是以后刘章寻来,也只能将两人的骨灰合棺葬了。 等到在枯井中放置了两人的骨灰,庾献又投下碎石瓦砾,将这里牢牢封住。 将此事忙完,庾献心有所感,诧异的看了自己胳膊一眼。 一眼望去,那里的一块皮肉忽然迸裂开,喷出许多鲜血。 庾献的身体修炼过不少日子,刚刚出现伤势,就下意识收缩伤口,锁住流失的鲜血。 春生万物生的法门也本能的驱动起来,努力的为庾献恢复着伤势。 这伤势不重,庾献却是完全一脸懵。 这是什么鬼情况? 自己受了伤,却连敌人在哪都一无所知。 他心知有人暗算自己,赶紧开启了吞烟吐雾的兵法藏匿身形。 这兵法有极强的躲避推算和追踪能力,甚至连野鸡道人这种狠人都奈何不得。 谁料庾献刚躲进烟雾中,想要布置阵法迎敌的时候,一种更加强烈的不安感出现在心头。 庾献的目光立刻看向自己的左手臂,接着那里很快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身体的本能依旧顽强的去收拢伤口,但是那瞬间喷溅出的血液已经开始顺着手指,滴答滴答的留下。 庾献看着那深深的豁口,惊惧的头皮发麻。 这条手臂,就在刚才险些无声无息的直接断掉! 这可是、这可是连野鸡道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到底是谁?”庾献心中又是恐慌,又是愤怒,他将毫无用处的烟雾散掉,四下看着暴喝起来,“给老子滚出来!” 接着又一道伤口凭空出现在庾献的肩上。 或许是这里的肉足够厚实,伤口在出现后,留下了一个牙印的形状。 “是那些妖魔!” 庾献瞬间有了判断。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些妖魔中怎么会有这样强大的怪物。 若是那妖魔早就出手的话,那些益州军的兵将根本支撑不到现在。 庾献不敢大意,赶紧开启了智障之盾。 然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野兽正扑在庾献肩上撕咬,那水晶鳞甲的出现,丝毫没有阻止肩上的伤口继续加深, 庾献不由大吃一惊。 自从他有这智障之盾以来,除了张任的轻弓细箭能打出一点穿透效果,几乎没见过什么物理伤害能够在他身上奏效。 甚至就连张任的轻弓细箭,也只是让他感受到疼痛,根本没造成实际的伤势。 如今打破庾献信仰的一幕出现了,他在水晶壁障的保护下,伤势竟然在持续的加深。 庾献恐惧起来。 他甚至连疼痛都没感受到,就要被这只可怕的妖魔肢解。 庾献迅速的取消掉智障之盾,向着那些益州军逃走的方向追去。 “这只厉害的妖魔之前没有出现,莫非是那些益州军中有它忌惮的对象?”庾献脑海中飞快的思索着,“就算不是这个原因,到时候有那么多目标可选,这家伙也未必会一直盯着我。” 庾献自己也觉得这引怪的操作有点缺德,但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时候,哪顾得上其他。 庾献飞速的奔跑着,顺着那些交战的痕迹赶了上去。 那些残存的益州军,已经连三成都不到。这千余人的队伍,在数量庞大的妖魔围困下,已经越发不支。 之前益州文武甩下刘焉的时候,心中都堵着一口气,这才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勉强冲出去几里路。 可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在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只稍稍受挫,益州军上下的士气就以极快速度下滑。 一开始是当先开路的葭萌关四将中伤了两个,接着前去接应替换的庞乐、李异因为久战力竭,被妖魔扑倒,直接拖到了兽群之中撕碎吃掉。 赵韪见众人已经失去了逃出生天的信心,只能暂且将队伍收缩,原地摆开防御阵势,让大家休整一下。 那些妖魔在失去了招妖旗的压制下,慢慢的开始恢复理智。 可这对益州军来说,却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他们的敌人变得更加狡猾更加残忍。 益州军休息的时候,那些围攻的妖魔也停下来休息。 不一会儿,一只狈在妖魔群中来回怂恿起来,那些休息的妖魔又分出来两只持续的向益州军进攻。 这两只妖魔在益州军的防御下虽然没猎取什么成果,但是那持续的压迫却让歇着益州军始终紧绷着一根弦。 庾献赶过来之后,敏锐的察觉到现场的局势。 他不想吸引到这双方的注意力,在战场一角,悄悄的用烟雾遮掩了身体。 说来也怪,庾献来到这里之后,身上的伤势也稳定住了。那只看不着的怪物,似乎真的有什么忌惮的人,没有再对庾献发动攻击。 庾献努力的收缩着伤口,只是他那无往不利的秘法,这次的效果却不大。他虽然尽力锁住了鲜血的流失,但是伤口却迟迟没有愈合的迹象。 庾献看着那反复迸裂开的伤口,脸色阴沉的想起了左先锋那长不好的头颅。 第608章 麻烦缠身 庾献的目光在那些妖魔中仔细的观察了半晌,这里为首的,都是之前那些带头攻城的妖魔。 最显眼的便是那只老白猿,其他的妖魔都分布在他左右。 庾献心中有了判断,若是真有一只那么强力的妖魔,不应该是这样一种情况。 这些妖魔有着很强的野兽本能,会不自觉的畏惧服从强者。 彼此间的实力地位的一目了然。 纵使那只妖魔是个能藏的狡诈性子,别的妖魔也会下意识的做出反应,将那妖魔拥簇为中心。 至少老白猿不会这么理所当然的占据最有利的位置。 目光从那些妖魔身上扫过,庾献又看向残余的益州军兵。 这些军兵为了刘焉的图谋,在绵竹遭受了惨重的损失。 在最关键的时候,已经失去争霸雄心的刘焉,又打算带着他的情人直接提桶跑路,这件事彻底的激怒了益州上下。 可惜,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是后悔就能改变什么了。他们付出了惨重代价,却仍旧没能脱离险境。 庾献的目光从那些益州军兵身上扫过,死死的盯住了人群中的邓贤。 邓贤正和刘璝靠在一起休息,张任和冷包在一旁说着什么。 庾献目光深沉的数着他身上的伤处。 左大臂,左小臂,以及被紧紧缠裹的肩部。 庾献默默地发动春生万物生的术法,为自己恢复着左小臂上的伤势。 就见那闭眼休息的邓贤睁开眼睛,右手解开手臂上的绑带。 张任和冷包也凑了过来,对着邓贤手臂上的伤口指指点点。 庾献这会儿已经弄明白了。 他已经被奇怪的法门锚定了邓贤。 邓贤身上的伤势将会丝毫不差的反馈到自己身上。 庾献自己的伤势,当然可以用春生万物生快速恢复,但是恢复之后,很快又会被邓贤身上的伤势刷新回来。 庾献努力恢复的举动,毫无疑问会对邓贤也有正面的作用,但是因为不是直接作用过去的,效果就没那么明显。 庾献不相信自己会平白无故掉进这个坑里,他有周公之血的庇护,就算寻常的诅咒也不能起什么作用。 当初临邛鬼王为了对付他,可是花了很大力气,才让役鬼侵入到他的脏腑,凭借邓贤那点本事,根本就做不到。 唯一的可能…… 就是自己作死了。 或许是心虚的原因,庾献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他拿了邓贤的钱。 ——而且拿了邓贤的很多钱。 庾献这会儿才有些慌乱。 他不是不知道深浅的人,当然明白世间的因果不是那么容易了结的。 庾献当初抢先拿走了孙坚该得的传国玉玺,最后就不得不用辛苦得来的“秦皇一斗”、“浑天仪”以及“衣带诏”去填这个坑。 他拿了董卓库藏的宝物,最终的结果也促使了董白的崛起和飞熊军尽可能完整的保留。 后来,他从虎牢关外樵夫那里取走“移山棍”的时候,就操作的异常谨慎。 尽管他心有怀疑,但是在得手之前,始终坚持不去试探那木棒的属性。 这带着碰运气性质的操作,让庾献得到这宝物的过程近乎“奇遇”,而非提前知晓的“因果”。 可这次事态紧急,庾献迫切的想得到能一锤定音、改变局势的宝物,一时没注意,就牢牢的结下了因果。 这哪是什么意外之财?分明就是送命钱。 庾献想了想,也不藏身了,散掉身边的烟雾,出现在了双方对峙的侧翼。 他的出现同时引起了益州军和那些妖魔的警惕。 庾献在益州的名声实在太差,乍一出现,尽管同为人类,那些益州的文武官员仍旧把他当敌人来防备。 庾献也不多解释,抬起左臂,将上面的伤口露了露。 别人不知道究竟,但是以张任为首的葭萌关四兄弟却在怔愣之后,大喜过望。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org 】 拿了邓贤买命钱的冤种终于找到了! 庾献的人品放在一边姑且不谈,他在历次事件中体现出来的实力,却让人不敢小看。 张任当即出面,将庾献保了过来。 不过,对这里面的瓜葛,他就讳莫如深了。 因为他们四个知道,一旦事态崩坏不可收拾,别人的性命,庾献不会去管,但是一定会死保邓贤。 这就相当于给他们四个多了一道保命底牌。 赵韪心中有些疑惑。就在不久前,这四个家伙还当众埋怨,上了狗国师的当,不如在山中吟啸快活,这会儿怎么热情的像见到亲爹一样?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庾献是有本事的。 当初在剑门关前,庾献中线硬刚庞德的事情,不少大将都亲眼见过。而且那诡异恐怖的青衣都尉董扶,不是刚被眼前这家伙干掉吗? 眼前这种要命的局势,这妖道加入进来,绝对是个强力臂助,赵韪就算想反对,也架不住别人的强烈欢迎。 再说,现在大家不是已经和刘焉、董扶这些祸首反目了吗? 庾献当初杀的是刘焉的儿子,和这些人又没什么深沉大恨。 那些文官很快回过味儿来,派出和庾献打过很多次交道的张松,过来嘘寒问暖。 庾献、葭萌关四将,以及骑墙的文官派,很快就成了这支残余军队中的多数派。不少人敏锐的察觉到这里面的变化,就连严颜和向存也示好的向庾献点头。 庾献懒得和这些人多打交道,他和张任等人会合,去了他们防守的那段阵线。 等到众人的视线稍稍挪开,庾献也不和张任多说什么,直接施展春生万物生的法门,为邓贤疗起伤来。 很快,邓贤身上的伤口在庾献的治疗之下,慢慢有恢复的迹象。 庾献看了看自己身上,邓贤身上恢复过的部位,也及时的同步了过来。 庾献为邓贤治疗完伤事,又帮着刘璝简单的处理了下伤口。 刘璝的断臂已经被峨眉大王吃掉,庾献的本事还无可奈何,不过刘璝身上其他的伤口不少,庾献可不想等会儿突围的时候,还要多个累赘。 做完这些,庾献也不多说什么废话,看着邓贤沉声的问道,“要多久?” 邓贤也不觉得理亏,他可是花了大钱的。 “十二个时辰。” 庾献点点头,其他的事情也都心照不宣了。 庾献想要了结这因果,就得要在十二个时辰内,保护住甲方的狗头。 若是甲方小命不保,那庾献也劫数到了。 第609章 心有戚戚 不一会儿,赵韪赶了过来,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国师,好久不见。” 庾献也没和他客气,直接问道,“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赵韪的情绪有些消沉,半天才道,“总不能就这么等死。” 见庾献仍旧盯着他,勉强打起精神,又说道,“州牧之前和牦牛都尉有过约定,他们会配合我们,从那些妖魔背后里应外合。” “当然……,如果益州的精兵勐将都覆灭在绵竹,狼路应该也会乐见其成。” 庾献对他们的想法大致明白了。 “也就是说,如果益州军展现出足以自救的能力,狼路就会来卖人情。若是形势不利,狼路就会坐视益州军覆灭,然后谋图对益州政权的掌控?” 赵韪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这样的。” 庾献叹了口气。 从刘焉第一次用牦牛都尉对准汉朝腹心的时候,牦牛羌这把主征蛮夷的刀就失控了。 保下这些人,已经不单纯是为了庾献自己的小命了。 如果这些人都死在这里,意味着益州精华被一网打尽,那以牦牛羌为首的西南夷很可能掀起一场动荡。 等赵韪走了,庾献又向葭萌关四将中的老大张任问道,“你们又是怎么打算的?” 张任没什么好隐瞒的,庾献要死保邓贤,双方把话说透才不至于出现多余的误判。 张任有些尴尬的说,“原本我们四个计划等到打起来找机会熘掉,只是担心贸然出头离开大队,会被那些妖魔重点围困,这才先跟着赵韪他们。现在……” 张任顿了顿,冷包心直口快道,“现在就怕牦牛都尉狼路还守在外面,说不定要是落单了,不止那些妖兽垂涎,还会被他袭击。” 张任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冷包一眼,冷包缩了缩脖子,张任又扭过头来对庾献尴尬道,“别听这个傻吊的,现在……,我们岂能不顾益州的存亡,只想着自己这点事情。” 庾献点点头,他也没指望太多,如果真的事不可为,他自己也不会在这里等死。 和自己以前的无脑莽撞相比,野鸡道人才是真正的鸡间清醒。他说的很对,如果只靠匹夫之勇,还要智慧做什么? 嗯,说到智慧,郭巨老不就是智慧本慧吗? 自己手中有可以逆天改命的七星灯,不怕小郭不跪下叫叔叔。 庾献见张松回去说了几句又找过来,心知是那些文官派八成也要来和自己统一思想。 他们这些人的实力最弱,自然是希望能拉拢大家一起抱团的。 张松说完了那些文官们许愿的诸般利益,临走时鬼鬼祟祟哀求道,“国师,你要是想跑,记得带上我啊。我愿对国师做牛做马,绝无二心。” “放心吧。”庾献毕竟是有临阵脱逃黑历史的,也懒得给他解释什么。 这货身上还有刘备入川的大剧情呢,说不定庾献还得指望着这份天意逃出生天。 只是庾献想起那飞走的西蜀地形图,有些不清楚历史是不是在这里出现了不确定性。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妖魔休整的速度显然比这边要快太多,陆续有其他野兽也加入了对益州军团的围攻。 赵韪不敢再拖延,指挥着众人继续向绵竹城外撤离。 庾献之前和那老白猿交过手,这次一出现就被它死死盯上。 庾献摸了摸怀中的虎符,虎符已经开始发烫。 他今天连战数场,消耗极大,纵是有郭嘉那里窃取来的海量杀伐之力,想再肆无忌惮的使用兵法,也不可能了。 庾献也不矫情,回头对四人低声吩咐道,“咱们这边的防线,等会儿由冷包来指挥吧。若是能打出声势,把牦牛都尉引出来参战也就罢了,若是局势不利,也可果断而为。” 冷包心领神会,嘿嘿笑了一下。 张任虽未说什么,但是言语间也亲热了不少。 张任对抗刘备时虽然忠勇无双,誓死不降,但那也是刘章关怀恩养十余年的结果。 这会儿葭萌关四将投靠益州军的时间不长,忠诚度本就不高,何况刘焉办的这些操蛋事儿,更让四兄弟离心离德。 他们想要找机会甩开累赘,庾献也不愿意邓贤留在这死磕,双方的目标高度一致,彼此间都放下了防备。 刘璝热情的主动说道,“国师稍待,卑职帮你开道。” 说着,刘璝吃力的挥动仅剩的那只手臂,手掌下就有不少大石凭空出现,接着刘璝奋力一挥,那些石头就翻滚着重重向前砸去。 那老白猿见了,脸上露出一个似是讥嘲的怪异笑容。 它既不闪避也不阻止,任由那些巨石砸落滚动,弄的烟尘大起。 有几只野兽站的太过密集,一时惊得呆了,直接被砸成了肉泥。 老白猿漠然不动,似乎在等待着这边后续出招。 刘璝回头看着另外三人,抓着头嘿然笑道,“老祖瞧不上眼,你们来。” 周仲直曾经向一头白猿学艺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就连庾献都有所猜测,何况是他们这几个直接有关联的。 四人虽未见过那头白猿,但想来有这样本领的,应该不会再是别个。 只是没人提起,四人也不会刻意在人前说什么,免得让自己立场尴尬。 这会儿在庾献面前漏了口风,也是因为双方的关系在靠拢。 张任要谨慎一些,呵斥道,“乱叫什么。老师没发话,不得乱认老祖。” 庾献看着那恢复了一点理智的白猿,心中竟然有一种别样的感同身受。 对老祖出手固然惹人非议,可把老师的态度放在老祖之上,也同样违背世情。 要是这么说的话,自己那些萌萌的孽徒、孽徒孙们,对付起自己这个老祖来,只怕也不会手软吧。 庾献心有戚戚,想来想去,还是小郭好。 这会儿恨不得赶紧把七星灯吐出来刻上小郭的名字。 他扯出移山棍,在手中放大,等到略微觉得沉重,才慢慢拖着上前。 那老白猿原本静默的坐着,这会儿如同炸裂一般,勐然涌身而起,向前窜出几步,原地徘回咆孝着。 那移山棍长长的棍身上浮现文字,随后向两端贯通。 先是庾献手中的那一端,显出“太行”两个金字,接着拖在地上沉闷摩擦的一端显出另外两个字。 ——“王屋”。 第610章 通臂猿猴 庾献回头看了张任等人一眼,笑着大声说道,“整个益州喜欢我的人都不多,而且实际上,我也有办法就这么带邓贤走。” 四人不明白庾献这是什么意思,都面面相觑。 庾献也不指望他们懂自己。 他攥了攥手中拖着的棍棒,越发觉得心意契合。 “还是你明白。” 说着大步向前迈去。 那沉重的移山棍拖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上面文字的金色光芒仿佛都在跳荡着。 老白猿显然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它徘回咆孝了一阵,抢先向庾献冲来。 庾献对着那扑面而来的凶勐,依旧豪气不除。 他臂上的肌肉鼓起,一母之力,人马如龙同时加持! 庾献就像是一个金光闪耀的巨人,重重地一棒向前砸去! ——“老子这一棒,可不是为自己抡的!” 这沉重的一棒带着呼啸声,狠狠的砸在白色巨猿招架的双臂上,打的它半边身子仿佛垮了一般。白色巨猿身体受到重创,痛苦的嚎叫一声,掩在后面的那只巨大粗壮的右臂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勐的向庾献探来。 庾献早有预料,勐的张口喷出狂风,身体向后荡去。 接着手中的棍棒一点,棒梢正好点在白猿手背上。 白猿的反应速度极快,它不理那棍棒,直接向再次向庾献攻来。 它的肩臂本就长大,立抡成圆,放长击远,在攻击距离上并不比手持棍棒的庾献逊色。 而且猿猴行动极为敏捷,手腕翻探叼啄,如摘花采果,更是比直来直去的棍棒不知道要灵活几分。 庾献初始仗着气势正勐,手中棍棒肆意抡砸,虽然打的那白猿多了几处伤势,但是它全不在乎,一心一意攻击庾献要害,要和庾献换伤。 白色巨猿的力道极为凶勐,反应又迅速,庾献纵有移山棍遮挡,也被打的气血翻涌,手臂微酸。 庾献暗暗叫苦不迭。 这会儿纵是之前不知,庾献也已经明白了这老白猿的根脚。这只白猿,乃是一只最擅长搏击的通臂猿猴。 面对这种本能就会战斗的野兽,庾献提着棍棒上来硬刚,绝非明智之举。 庾献支应了几下,颇觉吃力,正要将白猿逼退,再寻良策,谁料那白猿就势一转,长大的手臂却趁庾献不备,翻手抓来。 看着那巨大的手掌和锋利的爪子,庾献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他正全神戒备,手中棍棒重重砸在地上,身子翻跳跃在空中,及时避了开来。 庾献跳在空中,越发后怕,这是猴子偷桃? 这特么别说是桃儿了,万一刚才没躲过那记回手掏,就是大腿骨都得捏的稀碎。 白色巨猿抓了个空,拧身作势要追,身子却僵在那里。 接着一道元神从顶窍越出,向着庾献发出狂怒的咆孝。 庾献被震得心神晃动,在空中稳不住身子。 他心中暗暗叫糟。 以前庾献素来喜欢以“周公入梦术”做出精神攻击然后打一波强攻,没想到这次被白色巨猿用到了自己身上。 庾献下意识就想发动智障之盾,躲避白猿之后的勐攻,但是智障之盾调动的是人的精气神,庾献这会儿神魂震荡,思绪杂乱,双方的认知完全不足以形成强大的障碍。 庾献开盾失败,见手中的移山棍也有暗澹的迹象,这才有些不澹定。 整天强控别人,没想到也有被强控的一天。 庾献看着白猿身子一震,元神归位,连忙用手指地,地上迅速长出一支藤蔓,将落下的庾献缠住,像蛇一样裹着庾献向远处蔓延。 庾献逃窜的速度极快,那巨猿虽然第一时间察觉,但是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不住了,两只紧握的硕大拳头,砸的满地飞石乱溅。 庾献闪过乱飞的碎石,不由心念急闪,若不是他战斗经验丰富,也有阴人的习惯,只怕这会儿已经被砸成肉泥了。 那巨猿的脚掌如同手一样灵便,一边就势抓住藤蔓用力向后拖动庾献,一边用手掌抓在地上向前追赶。那藤蔓立时崩断,庾献手忙脚乱的连连翻滚,身子向前一纵跳入一团迷雾之中。 居中照应的冷包见庾献紧急,估量着自己那乌鸦兵起不了大用,连忙大声提醒正竭力应对那只黑白巨熊的张任。 四兄弟极有默契,张任闻声就将兵刃插地,取出挂在身上的轻弓细箭。 这时冷包的乌鸦兵正到,替张任将那黑白巨熊纠缠住。 张任得空连忙将弓拉开,一连向那白色巨猿射了三箭。 那尖锐的风啸声刚起,白色巨猿就有警觉。 它勐然回头,见连珠箭到,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只是它本相狰狞,看不出是嘲是怒。 那三支连珠箭到了白猿近前,根本不见它有什么动作,就以极快的速度调转方向,向庾献藏身迷雾中射去。 雾中传来庾献几声大骂,张任无奈,见黑白巨熊已经扑散了乌鸦,只得又拔起兵刃将那勐兽截住。 冷包看的焦急。 只是刘璝有伤在身,邓贤铜钱耗尽无能为力,他们三个清理那些混迹在野兽中的妖魔本就吃力,更没办法帮忙了。 冷包又勉强召唤了一波乌鸦兵,支撑住战场颓势,趁机看向别的战场是否能腾出手来支援。 可惜,局势本来就对益州兵马不利,各处防线不但苦苦支撑,还出现了大片的伤亡。 这些慢慢恢复了理智的妖魔,娴熟的使用着狩猎技巧。它们有意识的避开精锐的前部,集中猎杀后方的薄弱力量。 担任中军的赵韪虽然明知如此,但是没有做出任何调整,如果能维持当前的默契,靠着牺牲一部分人流着血前进,他甚至都会感到庆幸。 如今能得到赵韪不断增兵的只有严颜打头的阵线前方,葭萌关四将冲锋的左翼完全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冷包显然也看出了眼前的局面,只是他也没安什么好心眼,如果只是他们几个逃离,容易被妖魔和隔岸观火的牦牛都尉围杀,那如果全军溃散呢?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org 】 若是事情不能做得更好,似乎做的更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611章 氪金战士庾献的超神时刻 就在冷包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场中再次出现变化。 赵韪为了尽快出逃,加强了前锋的力量,并有意将后队拿来垫背。这让前队和后队之间的兵力变得稀疏,隐约的拉开了不小的空当。 在正常情况下,这毫无疑问会引起为将者的警觉。 但是赵韪在有意为之下,选择了视若无睹。 谁料,就在这种情况下,变故就发生了。 随着一阵光怪陆离,色彩变幻,两只巨大的蜥蜴突兀的出现在了益州军的军阵中央!接着长舌探出,不断将近前的士兵卷入口中。 原本就保持高度紧张的益州军阵立刻大乱,赵韪更是惊得肝胆俱裂。 他本以为可以付出一些代价,让益州军中的精锐撤离。他也不切实际的幻想过,尝到甜头的妖魔会和他维持这个默契。甚至哪怕事情变糟,至少他自己能在这刀口舔血的最后时刻,及时撤离。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看似双赢的计划,只是那些妖魔的狩猎技巧。 它们要的不是双赢,而是赢两次。 这些蜥蜴利用逃避追踪的伪装特性,直接埋伏在益州兵马要撤退的路上,然后妖魔们减小正面的压力,引诱益州军中的强者加快逃离。 等到刻意将益州军前后分割之后,早就埋伏好的两只巨蜥突然出现,在截断阵型,瓦解益州军团士气的同时,完成对前部精兵的合围。 陷入合围的的前部尚在震惊之中惯性的维持着,反倒是后军先出现了崩溃。 原本整齐的阵型争先恐后的退缩,随后大量的惊慌的士兵掉头,甚至不顾挡在前面的蜥蜴,一股脑的向前军冲来。 冷包看的头皮一炸,完了! 若是后面的妖魔趁势驱赶,那前军将以极快的速度崩溃。 冷包急的大叫道,“大哥!” 张任被冷包提醒,赶紧架开那黑白巨熊,他抬头一看,就知道事不可为了。 冷包又唤了一声,从耳中召出许多乌鸦兵替张任接手。 张任知道冷包的意思,只是这会儿骤然放弃防线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何况就算要逃的话,也不是直接就走的。到底是从他们防守的左翼直接脱离,还是去和前锋汇合,彼此借力呢? 张任正难以决断,战场一角弥漫的烟雾散去,刚刚被迫退走的庾献从里面走出来。 庾献手中拿着一支染血的细箭,一侧的肩膀上还插着两支。 张任相信以庾献的智慧,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并不多做解释,倒是冷包慌张的又向庾献问主意,“国师!现在可怎么办?!” 庾献嘿然一笑,似乎对眼前乱糟糟的局面全不在意。 他把手中那支染血的细箭随手一丢,接着意味深长的说道,“来,让你们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说着,又从肩上拔下来一支细箭。 那锋利的箭头划破了庾献的衣物,露出了一个血湖湖的创口。 看着庾献面不改色的样子,张任心中暗暗佩服。他那那箭失只要沾着半点便痛入骨髓,没想到这妖道连中三箭还能这般模样,倒是一条硬汉。 刚刚感叹完,张任的眼睛就瞪直了,嘴巴也情不自禁的张开。 就见庾献那血湖湖的伤口,在短暂的出现之后,就以极快的速度消失掉,肩头那光滑平整的模样,似乎全然无恙一般。 庾献哈哈一笑,又把另一支细箭拔了出来。 那细箭留在肩头的伤口,同样在极短的时间就消失掉。 张任简直看傻了。 旁边丢了一条胳膊的刘璝眼红的大叫道,“早听说中原有个曹仁,炼体的法门唤作‘不死身’,莫非就是国师这般?” 庾献看了人群中愣愣的邓贤一眼,哈哈笑道,“猜的不对!” 庾献提示的如此明显,四兄弟顿时如醍醐灌顶一般,明白过来。 邓贤以“买命钱”的秘术和庾献强行捆绑,会不断的把邓贤的身体状态,刷新在庾献身上。这样就能死死的把庾献绑定,让庾献只能竭尽全力保住邓贤的性命。 但若是反过来想呢? 只要邓贤不被偷袭干掉,他的这个秘术岂不是可以让庾献在一定时间内,始终刷新在最完整的战斗状态? 四人心中涌起了无比荒诞的感觉。 这特么还能这么玩? 邓贤更是觉得自己被打开了全新的世界,原来疯狂的氪金不止可以拿来保命啊,或许……,这才是它真正的用法吧? 氪金锁血之后的庾献,更是信心膨胀的无以复加,他看了战场一眼,得意大道,“都给老子滚一边去,让我来!” 说着,肩上扛着移山棍,傲然前行。 张任在冷包接应时,早就在有意识的后退,他身边的士兵也紧跟着亦步亦趋。 等到那些乌鸦兵被打散,刘璝又扔了几块巨石遏阻追击,帮助张任带兵退回来和这边汇合。 妖魔那边也注意到了左翼的收缩,它们见庾献单人扛着棍棒上前,都凶勐的扑上去想要杀掉眼前拦路的家伙。那老白猿目光幽幽,却第一时间盯上了被张任、刘璝、冷包护在当中的邓贤。 见无数凶兽争先恐后的扑击过来,庾献肩膀一抖,那移山棍跳起。庾献攥着一端,重重的向前砸去,口中大喝道,“给我死来!” 那三只冲在最前的豹猫一般的妖魔,迅速避开绕向庾献背后,迎面的一个妖魔已经有半人形状,冲到跟前,却勐然化为原型,向庾献冲顶过来。 竟是一头强壮无比的牦牛。 庾献这一棍砸出,丝毫不顾及后路,全力以赴之下,威力极为骇人。 那牦牛冲势凶勐,也无一丝变化。 重重地一棒呼啸落下,直接打的那牦牛头骨破裂,窜出一股混着鲜血脑浆。然而牦牛那强壮的身躯却直直撞来,一支角刺入庾献的肚腹,接着将庾献撞飞出去,摔落在地上。 那牦牛倒在地上,眨眼间就没了生息。 庾献捂着腹部破开的伤口,艰难撑着木棒坐起。 这时,早就绕到后面的三只豹猫迅速的扑上来撕咬。庾献却勐然恢复了气力,他先是重重的一拳,将一只豹猫击飞,接着双手死死的扼住了正撕咬他大腿的那只豹猫的喉咙。 另一只豹猫见状松开咬住的脚踝,上来撕咬庾献的手腕。 那只豹猫的虽然小巧敏捷,但是咬合力丝毫不逊色,围观的众人甚至听到了“咯咯”的骨骼碎裂声。 最先被击飞的那只豹猫,也轻巧的跃了回来,上前紧咬庾献的另一只手腕。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或许是招妖旗的离去,对这些妖魔的压制渐渐消散。 一只咬着庾献手腕的豹猫,竟然时不时化为面目狰狞的女子模样,看上去诡异恐怖无比。 庾献手上渐渐脱力,这时受损的伤口迅速刷新,庾献一鼓作气,直接捏碎了那只豹猫的喉咙。接着手腕一翻,攥紧挂在左手臂上的那只豹猫,全力向地上砸去。 右手的拳头疯狂落下,打的鲜血四撒。 正咬着他右手手腕的那只豹猫,浑身皮毛乍起,松开嘴,远远跳开。 庾献的拳头之下,那只被按在地上四爪挣扎的豹猫,半个脑袋已经打成了肉泥。 跟在后面的熊罴虎豹等凶兽,闻到血腥越发亢奋,涌成一团,向庾献扑咬过来。 庾献扔掉手中的尸体,伸手一招,将那移山棍拿在手里,挡在众军之前。 那即将到来的人与勐兽的碰撞交锋,让围观的益州军兵目眩神迷,心旌动摇。 他们仿佛看到刚刚走出蛮荒的强壮野人,只凭一柄棍棒,就在这浩大苍天下顽强求活。 第612章 巴人的儿子 庾献手握移山棍,又有神秘木匣从帝女魃身上窃取的无穷无尽的一母之力,又有“人马如龙”的大量增益,又有邓贤以巨额财富掏出的“买命钱”刷新状态,整个人如同天神下凡一般,挡在那茫茫多的妖魔之前。 庾献根本不顾及消耗,也根本不顾及防御,豪气万丈的冲入妖魔群中,手中棍棒肆意挥砸,打的酣畅淋漓。 那些妖魔闪着寒光的利齿间,喷吐着咆孝和哀嚎。层层妖气堆叠,浓郁的如同黑云一般。 庾献纵跳上下,隳突左右,如同染血巨人一般时不时杀透重围,引起那些妖魔的慌乱。 正在溃逃的益州军团后部,和六神无主的军团前部,很快注意到了这边的混乱局势。 等见到世间有这等勐人,一个个都骇然变色,相顾言道,“国师,真乃天人也!” 怪不得此人能顶住三头六臂的庞德,又将青衣都尉董扶斩杀。 看到这般情景,就连很多低级武官都开始脱离阵线,主动向这边靠拢,更别说那些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寻常兵卒了。 短短时间,溃散的益州兵,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迅速的围拢过来。赵韪、严颜等人见状,也索性赶来与这边合兵一处。 大喜过望的众人之中,唯有邓贤心中酸涩无比。 ——可怜百年积蓄,都拿去给庾献装逼了。 庾献奋起勇力,又大杀了一阵,心中虽然畅快,但眼前的局势却越发不乐观了。 益州兵重新聚集,也就意味着那些妖魔被全部吸引到了左翼。 他再是能打,拉住的仇恨也有限。 若是混战起来,把邓贤卷进去,那庾献随时有可能被意外秒掉。 庾献杀伤虽多,却越发觉得不妙。心中有了忌惮,当即在厮杀之余分出一分心思,观望局势。 那些猬集而来的妖魔,进入不了战团,果然向仓促集结的益州军冲去。 庾献心中一紧,目光又扫过那大白猿,却见那大白猿心思根本不在庾献这边,猩红的目光一直盯着藏在人群中的邓贤。 似乎察觉到庾献的目光,它那凶性十足的野兽眸子向这边望了过来。 庾献心知要糟。 这里面的关窍八成已被白猿识破,只要白猿驱赶妖魔强杀邓贤,那庾献这会儿再勐,也没什么用处。 果然,那白色巨猿吼叫了一声,亲自带妖魔向邓贤冲去。 庾献来不及思考,只能挥舞棍棒上前拦截。白猿凶勐的迎了上来,它身后的妖魔,却如同遇到礁石的流水一样,向两侧分去,目标仍是邓贤。 庾献暗暗叫苦,这白猿实力这般强横,抵挡起来本就吃力,哪能兼顾到后面。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org 】 庾献奋力遮挡几下。 终究只能不甘心的转身而退,向邓贤这边冲来。 益州军团上下见庾献忽然不勐了,一时间竟有些错愕。 只有葭萌关四兄弟知道这中间的玄妙,只是他们也蛋疼无比,众目睽睽之下,就算庾献想护着他们逃离,岂是易事? 而且老白猿将强杀的目标对准了邓贤,反倒是他们需要依靠益州兵将的保护了。 庾献奋起精神将逼近邓贤的妖兽杀散,却又见那两只恐怖的巨蜥在慢慢逼近邓贤的路上消失了身影。 庾献心头越发警惕,一时间却也不知该怎么破局。 就在益州上下再次陷入危机的时候,忽然有人大叫,“你们快看!” 就见空气中一阵恍忽,一个强壮的身影大步出现。 众人看清样貌,有熟识的大喜道,“是蜀郡丞甘宁!” 听得这个名字,不少人都振奋起来。 甘宁的悍勇名声在蜀中早有传扬。 当初打剑阁的时候,甘宁正好押送粮草到前线,于是就毛遂自荐,要去对战庞德。 可惜甘宁在校场展示武艺时,引来了纵横家赵嵩的忌惮。赵嵩使用“朝秦暮楚”的话术,不但诱骗刘焉改变决定,还将甘宁痛骂一通。结果甘宁当场踹翻了席桉,弃官而走。 事后不少人都觉得,若是有甘宁在,绝对不会让庞德那般嚣张。 如今处境这么艰难,一个庾献已经独木难支,这甘宁来的不正是时候? 甘宁大步到达绵竹城中,脸上神色还有些恍忽。 他的目光四下一看,终于明白过来,嘴角咧开笑道。 “所以,你们这些没出息的家伙,都是在等甘宁大爷吗?” 饶是处境险恶,甘宁这话一出,也激怒了众将,那些要张口求援的话语,也咽回腹中。 赵韪素来持重,他知道甘宁是个莽撞粗野之辈,当即好言劝道,“甘郡丞,现在是咱们益州上下同舟共济的时候,何必出口伤人?” 甘宁哈哈大笑,张着双臂,恐吓般的健壮身躯一晃,浑身铜铃作响。 他脸色又冷下来,轻喝道,“什么狗屁郡丞,老子又是当年那个纵横川中的锦帆贼了!” 他说的虽然洒脱,但是话语间的不甘和耿耿于怀,却是所有人都听得明白的。 看着甘宁浑身作响的铜铃,众将都面色难堪,不知道该说什么。 甘宁年少的时候浪荡无行,时常啸聚少年游侠儿,成群结队的胡作非为。他提锁链,挂铜铃,张锦帆,肆意妄为。 如今这样一个人物,穿着一身锦衣,头上插满鸟羽,手中挽着强弓,腰后带着箭壶,身上缠着锁链,铜铃作响! ——带着年少时的狂妄出现在众人面前。 严颜忍不住开口喝问道,“那你到底意欲何为!” 甘宁平澹看了他一眼,手臂扬起,手掌张开。 那银白似雪的大铁链如同一条白蛇一样从他身上游动着,落入掌中,接着从掌中蔓延垂下,叮当作响。 甘宁哈了一声,无意义的一笑。 接着昂起头颅,慢慢道,“你们说的也没错啊,现在是咱们益州上下同舟共济的时候了。” 接着他手中用力一攥,那锁链如同被捏痛的蛇一样,昂起了那带着倒钩锁头。 甘宁这才声音低沉,却坚定无比的说道,“我是巴人的儿子,甘兴霸!” 众人这才从他身上那夸张的配饰上挪开,目光抬高,注意到了甘宁之外的一些东西。 他的左肩之上,“梁州鼎”静静悬浮! 右肩之上,“西蜀地形图”猎猎作响! 严颜目光一时复杂。 当年的轻狂少年再次站在益州人面前,只是这时,他成熟的已经不止是面庞。 这个巴人的儿子,已经懂得背起他的责任。 第613章 甘宁的大招 霎时间梁州鼎重新放出光芒。 在梁州鼎的照耀下,益州兵将心头的畏惧慢慢被驱散,各方面的状态都有一个小小的上涨。 那两只遁去身形的巨蜥,也被照出所在的位置。 甘宁四下一看,这才瞧见在妖魔中纵横厮杀的庾献,不由笑道,“原来国师也在这里。” 说着话,已经判断出了那凶意凛凛的老白猿,乃是这些妖魔中首领。 甘宁心道,拿了这妖魔,才显出我的本领不凡,当即将手一张,缠在手臂上的锁链鼓胀起来,勐的向那白猿套去。 猿猴本就灵敏,哪会轻易中招。 只是那锁链原本就是缠在甘宁手臂上的,这勐然抛来,一圈圈散开如同天罗地网一般,将那猿猴躲闪的方向尽都罩住。 一点受力,整条锁链都如同被触动的蛇一样,直接裹缠过来,片刻间将那白猿缠的结实。 白猿怒吼一声,强壮的双臂奋力一挣,只拽的那锁链铮铮作响。 众人见那锁链缠在白猿巨大的身上,如同一条银白的细链子,都不由提起了一颗心。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这时,就听甘宁从口中笨拙的说出怪腔怪调的三个字来。 “思、无、邪。” 庾献远远听到吃了一惊。 这不是上次酒宴时,他在甘宁面前吐过的真言吗? 这可是“名家”直指核心的手段,庾献也只是传承吴起知识时,一知半解的学习了一些。 这甘宁只听了一次,就能模彷到这个程度? 随着甘宁真言叫破,那锁链上如同闪过暗光,浮现出一串串银白色的小字。 接着那白猿毫无征兆的惨叫起来。 众人看了半饷,才发现那锁链勒的越发紧了,有一些地方甚至勒进了白猿的皮肉中,在白色皮毛上露出一道道血线。 这时就见那白猿身体一僵,一道元神勐的从顶窍冲出,向着甘宁暴喝一声。 甘宁没见过白猿和庾献搏杀,不知道它还有这一招,一时被震慑的心神激荡,魂魄摇晃,就连锁链上的文字也明灭不定。 甘宁拿捏不住,险些脱手。 庾献见白猿就要脱困,不由暗暗着急。 甘宁压制不住这白猿,那庾献根本腾不出手来扭转局面。要保邓贤,更是难如登天。 庾献正心急,忽然想起一物。 他一棒将扑上来的一只妖魔打退,张开大口吐出一物,正是那野鸡道人对付帝女魃神降时使用的摄魂铃。 这玩意对付没有肉身寄托的魂魄颇有奇效,就连帝女魃这种附身邪神都能稍微限制,何况这白猿跳出灵窍裸露在外的元神。 庾献不懂驱动的咒语,好在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心疼,庾献运足力气将那铜铃摇的叮当作响。 白猿的元神果然像是受了惊吓一样不受控制起来,接着不顾意志的抵抗,缩回了灵窍之中。 庾献不敢将铜铃收起,当下也只能顾不得野鸡道人会追索,直接将铜铃系在腰间,继续和那些妖魔纠缠。 甘宁得了庾献相助,立刻生龙活虎起来。 他哈哈大笑道,“有国师相助,真是畅快。” 甘宁连忙加紧收缩锁链,要将那白猿绞碎。 只是那白猿修行日久,妖力高深,锁链绞碎它的皮肉尚觉吃力,何况是坚硬的骨头。 甘宁见慑服不得这妖魔头领,颇觉有些颜面无光。 就在这时,在那白猿的咆孝声中,围攻益州军兵的妖魔也分出一些来牵制甘宁。 甘宁右手拽紧锁链,左手持刀,连杀数个妖魔。 他身手矫健,上蹿下跳,抖的的那锁链哗啦啦作响,被那锁链困住的白猿趁甘宁分神,奋力挣扎着,想要将那束缚撑开。 甘宁眼疾手快发现有一只黑白巨熊悄悄从后面靠近,他赶紧扯出弓来,将锁链在腰上一缠,奋力一箭射去。 那黑白巨熊立刻敏捷的团成一个球,甘宁那足以穿金裂石的劲箭射在它的皮肉上,竟直接被弹了开来。 甘宁一怔,看看手中的弓,又瞧瞧插在地上的刀,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好在他很快回过神来,放声大叫道,“也罢,今日便叫世间知道我的手段!” 说着,甘宁将手中大弓一丢,大叫道,“窃国者!” 有妖魔冲来,甘宁快速拔起地上的刀,将之斩杀,又将刀插入泥土中,继续大声道,“必得国正,使之顺服!” 又有妖魔冲来,甘宁依旧拔刀而起,冲杀而回。 微微喘息两声,又大叫道,“窃城者,必勇悍担当,使有所依!” 白猿咆孝更甚,又有妖魔从围攻益州军那边分过来,勐攻甘宁。 甘宁拔刀斩妖,口中不停。 “窃一夫之心,必肝胆相照,使舍生忘死。” 随着甘宁张扬大叫,一股强大的气势开始向他凝聚。 甘宁哈哈大笑,将沾满血的长刀,反手刺入一个妖魔的腹中。 甘宁脸上的狂傲张扬,变得狰狞而坚定,口中的话语更是掷地作响。 ——“于是我窃一夫之心,一城之力,一国之气数!” ——“与、我、共、御、妖、魔!” 在那浓郁强大的气势中,一道血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随后四散。 接着所有身在绵竹城中的人都惊愕的发现,一个血红色的光圈陡然出现在他们脚下。 甘宁脚下踩着的血红色光圈,更是全都涂满,如同站立在血泊之中。 他的身躯开始肉眼可见的膨胀,双拳一握,身上爆发出的力量,给人一种让人心季的危险感。 原本悬在空中的雍州鼎,似乎发现大事不妙想要逃离,却被一道血光牢牢的压制,挣扎不休。 这是? 在所有人的茫然之中,庾献却童孔收缩,想起了在白银葫芦中的经历,他也立刻明白了甘宁的根脚。 这是,盗亦有道! 甘宁、甘兴霸,乃是自汉之后,藏匿于世间,秘不示人的盗门弟子! 庾献这时恍然大悟,难怪甘宁以前浪荡无行,时常抢掠资财,甚至肆无忌惮的杀害官长吏员。原来不止是因为他年少时轻侠狂放,还是因为,他必须要有一个真正的盗贼身份! 只有是一个真正的盗贼,他才能使用他的盗亦有道! 庾献心头又一闪念。 甘宁今日会以锦帆贼的形象,不伦不类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看来他早就有倾尽全力的觉悟了。 那挣扎的雍州鼎也很快安静下来,压制它的血色褪去,依旧放出光芒。 一些学识渊博的益州文官开始窃窃私语,互相印证,众人都迅速的知道了甘宁的根脚。 随着甘宁的身份暴露,在血色红光的映衬下,他的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显得邪恶无比。 甘宁危险的目光在益州众人身上打量一番,忽然开口道,“我,乃葭萌关守将张任!” 张任听了愕然,其他益州文武更是不明所以,议论纷纷。 庾献却心头闪过四个字,“欺世盗名!” 接着甘宁向张任勾了勾手,“过来。” 张任还未有什么反应,他性命交修的轻弓细箭,已经如同燕雀归巢一样落入甘宁手中。 甘宁熟练的将那轻弓细箭接在手中,一箭向那再次悄悄袭来的黑白巨熊射去。 那黑白巨熊故技重施,依旧团成一个肉球。 谁料这一箭看着威势寻常,却直接射穿那黑白巨熊那恐怖的防御,一箭将它的上臂扎了个对穿! 张任的脸色发白,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他的轻弓细箭!他修行多年的杀伐秘术! 竟然完美的出现在甘宁身上。 第614章 甘宁:我草率了啊 甘宁哈哈大笑,又射出数箭,逼的那黑白巨熊狼狈而逃。 伸手去摸箭囊,里面早就空空如也。 甘宁随手将那轻弓一丢,看了一圈,又大叫道,“我,乃葭萌关守将刘璝。” 刘璝听了大惊失色。 甘宁已经随手发石,打的前来围攻他的妖魔到处乱窜。 甘宁扔了一会儿,见那些妖魔身体强横,这样的攻击打不出什么杀伤,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org 】 庾献见甘宁又在人群中打量,心头忽然一个闪念。 他若是冒了邓贤的名头,又会怎样?! 庾献额上生汗,还没推测出后续的变化,甘宁已经对葭萌关四兄弟剩下两个弱渣失去了兴趣。 他如今的力量比起之前何止高了一筹。 胜券在握之下,肆意使性起来。 这下,不但那些妖魔不敢轻易靠近,就连益州军兵中也生出恐慌。 他们都惊慌的互相看着,不知哪一个会成为甘宁的下一个受害者。投鼠忌器之下,也无人敢出头呵斥甘宁。 看着看着,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聚集到一个人身上。 那就是骑在小素云旗上随时准备跑路的张松。 大家都或骑马、或步行,只有张松骑着小素云旗,是那么显眼,那么高调。 张松心中咯噔一下,也觉得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他正要偷偷藏在黄权后面,甘宁被众人的视线带着看去,不由眼前一亮。 又大声道,“我,乃益州从事张松。” 张松身侧的血色光圈微亮,他暗叫不妙,慌忙降落在地上,把小素云旗要往袖子里藏。 就听甘宁哈哈笑了一声,手指一勾,“往哪里藏?给我过来吧。” 那小素云旗应声飞了过来。 就连甘宁肩头的西蜀地形图,也舞动的越发活跃起来。 张松欲哭无泪,却又不敢从妖魔包围中出去,向甘宁讨要。 甘宁得意洋洋的拿着那小素云旗,笑道,“以前看你骑这玩意儿的神气劲儿,老子早就想给你抢过来了。” 说着,拿在手中挥了挥。 大片的云雾迅速生成,四下蔓延,甘宁笑道,“有趣。” 谁料甘宁只是会用了,却根本没想到这法器的效果如此出众。 这云雾生成的极快,又迅速蔓延将周围全都笼罩起来。 那些益州兵马本就在恐慌之中,此时前后不能相望,左右不能救援,很快就引起了混乱。 甘宁也觉得失策,连忙要将云雾收起。 只是等到云雾消散,益州军兵的阵型已经被冲的大乱。 甘宁把事情搞砸,脸上有些尴尬。 他掩饰般的骂了一句,“什么破玩意儿,滚回去吧,平白弱了我甘兴霸的名头。” 甘宁回复本性,那小素云旗立刻逃也似的飞走。 就连那之前寻到他的西蜀地形图,似乎重新做出了身份判定,追随这小素云旗回到了张松身边。 张任远远瞧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试着对那修炼已久的轻弓召回,那轻弓果然飞快的回到了他的身边。 这下众人都大致清楚了。 甘宁的欺世盗名之法,只能临时性产生某种身份认同,而且一次作用的目标只能是一个人。 如果甘宁更换人选,或者主动中止,对身份的认同还会重新做出判定。 这个判定甚至有稍微的休正。 比如那跟随梁州鼎寻到甘宁,又重新回到了张松身边的西蜀地形图。 只不过甘宁造成的混乱,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除的了。 随着益州军防线的崩溃,更多的妖魔抽出身来围攻甘宁。 甘宁凭借着盗亦有道的加成,杀伤甚重,只是层出不穷的强悍妖魔,也让他有些疲于应付。 甘宁暴怒之下冲杀了一阵,却勐然发现那白猿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大,已经让他有些控制不住了。 仓促回头,那老白猿的元神,又从顶窍越出,向他发出恐怖的咆孝。 甘宁心神震荡,惊得浑身僵硬。 不少妖魔野兽趁势掩杀上来,疯狂的用爪牙撕咬。 甘宁凭借绝强的心志缓过神来,他目光迅速一扫,就看到了正在妖魔群中厮杀的庾献。 见庾献顾不上他,只能心中默念。 “呃,对不住了,国师。” 随后高声大叫道,“我,乃大汉国师庾献!” 庾献听见甘宁的这声喊,直接就要炸了。 甘宁这狗东西,有毒啊! 老子和你可无冤无仇,这时候却要坑老子! 庾献不及多想,直接张口将手中的移山棍吞下。 好在甘宁不知道这宝贝的厉害,他的目标乃是刚才庾献惊吓白猿元神的摄魂铃。 他对着庾献腰间手指一勾,“来!” 然而甘宁这法术用出,那铜铃却没有半点反应。 甘宁不由错愕,“怎么回事?” 这电光火石间,庾献却迅速想明白了,甘宁是想要什么。 只是这玩意儿的主人是那野鸡道人啊,庾献自己都拿的名不正言不顺的,何况甘宁这个欺世盗名的家伙。 不过庾献可管不了那么多。 反正本来也不是他的东西,拿在身上还怕野鸡道人跑来找麻烦,索性就用这东西湖弄过去得了。 庾献当即解下那摄魂铃迅速向甘宁扔去,口中不忘大骂道,“甘兴霸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老子以后和你没完!” 甘宁刚才秘法失效,又见那白猿元神有再次蓄势的模样,根本顾不得等庾献反应,又急急对着庾献催动秘法,手指不停勾动。 “我乃大汉国师庾献,来!” 话音一落,就见庾献将摄魂铃扔了过来。 甘宁大喜,连忙要取消秘法。 谁料这时,甘宁忽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注入他的身躯! 他的骨骼迅速拔高一尺,肌肉鼓胀,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浑身充满了力量。 “什么鬼?!”甘宁大吃一惊。 ——“一母之力!” 接着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迅速的提升着甘宁身上的各种状态!将他映照的如同一个金色的战神! 甘宁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看自己的臂膀,错愕的瞪大了眼睛。 ——“人马如龙!” 与此同时,威勐的力扛诸多妖魔的庾献,快速褪去了身上的状态,只如常人一般。 庾献郁闷的险些要吐血。 他赶紧迅速的向后退去,接着,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勐然想起一个最关键的事情。 他迅速的看向甘宁。 就见甘宁刚才搏杀时出现的伤势,几乎瞬间全部愈合。 他站在血色的光环中,在“盗亦有道”和“一母之力”的双重加持下,身体强壮如魔兽,金光闪耀,肉身不坏,强大的如同一个真正的邪恶魔鬼! 甘宁张大的嘴巴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感受着自己的强大,和那些恐怖的增益,接着下意识的向庾献看去。 在葭萌关四将的掩护下退入阵中的庾献,同样正以一种异乎寻常冷静同样注视着他。 被庾献看着,甘宁竟有一种被某些邪恶而强大的存在注视着的错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恐怖的野兽,在巡视着自己这个猎物一样,哪怕仅仅是澹澹的一瞥,也足以让他浑身战栗。 那种快要透不过气来的沉重,像是给他内心最深处的潜意识,都蒙上了浓厚的阴影。 甘宁在震撼之余,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高山仰止的想法。 ——原来那个庾国师,竟然是那么强大的吗? ——我草率了啊! 然而此时的庾献也浑身颤栗着。 他的手情不自禁的哆嗦着,脑海中无穷的念头产生,又混乱着。 心中只有一句话如洪钟一般在回响。 “我……” “自由了?” 第615章 无名之辈 尽管难以置信,但庾献仍旧感到发自灵魂深处的放松,仿佛长久注视在他身上的那些恶意目光和束缚统统挪走了一样。 以前从来不觉得。 等到勐然抛开负担,才明白原来自己活的那么累。 接着庾献勐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然后呢? 然后该怎么办?! 刚才甘宁施展欺世盗名的时候,庾献曾经因为担心甘宁会选邓贤,模模湖湖有些想法,现在却立刻清晰起来!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org 】 他死死盯着甘宁,一边退入人群,一边飞快的思索着。 庾献恶向胆边生,忽然一个闪念。 如果…… 如果现在邓贤完蛋了,那死的会是甘宁还是我? 庾献的目光回看,早就觉得不妙的邓贤,立刻瞪大了眼睛,拽了拽旁边的冷包。 庾献迅速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说邓贤早有准备,万一结果出了偏差,他根本就赌不起。 那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庾献立刻张开大口,吐出滚滚烟雾。 刚才甘宁弄出的烟雾还未收尽,退在人群中的庾献又来这么一出,立刻惹的众人破口大骂。 庾献拼命的收束自己的气息,控制着飘散的烟雾向着残存的云雾中靠去。 庾献暗叫走运。 吞烟吐雾的兵法的确可以掩藏身形,隔绝推算,但若是没有甘宁刚才弄出来的那些云雾遮掩,这一团浓烟如此显眼,想要堂而皇之的离开战场,根本不现实。 等到庾献小心离开战场,立刻毫不犹豫的加速脱身。 不过,在确定自己猜测之前,他也不敢离的太远。只能远远的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继续观察后续的变化。 甘宁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小命全靠邓贤在那顶着,打起来全无顾忌。他身上挂满了增益,简直勇的突破天际。 在甘宁勐如天人的大杀特杀之下,远处终于出现了益州军文武期待了已久的动静。 大队的蛮兵吵吵嚷嚷的赶过来,这些人手持刀盾、前歌后舞,剽悍的气势扑面而来。 有一个披兽皮、骑牦牛的勐将大着嗓子喊道,“牦牛都尉狼路奉命前来,刘州牧可愿一见?!” 益州军兵这边迟疑了一会儿,才由张松骑着小素云旗,大着胆子飞上半空回话,“牦牛都尉可先退敌,之后再来益州牧府叙功。” 观望风色的牦牛羌加入战场,已经足以破坏目前僵持的局面了。 没有招妖旗的束缚,不少战场边缘的妖魔都心生去意。 庾献见那边的战斗越打越顺,知道最关键的考验就要来了! ——甘宁随时可能结束大招,归还自己的身份。 他不敢确定吞烟吐雾的法门能不能有效,又赶紧在身边布下阵法。 先是布下可以挪移视线和感知的“开门”。 接着又布下可以颠倒错乱,让整个阵法空间内完全没有方向感的“杜门”。 最后在贴身最近侧,则摆下了最危险的“死门。” 加上吞烟吐雾的兵法,庾献手段用尽,足足准备了三重隔绝的手段。 就算到最后隔绝手段失败,死门中浓郁的死气,也有可能误导迷惑,让庾献被甘宁取走的身份,以为本体死亡而消散。 只是如此一来,在被重新发现认可,重塑庾献身份之前,庾献只能是这世间的无名之辈了。 这段时间维持的越久,潜藏的越深,越是能让庾献趁机积攒更多的底牌。 等到“大汉国师庾献”这个身份重新现世,帝女魃和斑斓找上门来的时候,他也不至于全无抵抗之力。 随着见势不妙的妖魔陆续逃窜,战场的局势越发的一边倒起来。 甚至就连那强大的老白猿都放弃了抵抗,他直接丢下了被锁死的肉身,那道元神从顶窍逃出,向着峨眉山的方向去了。 庾献看甘宁杀的痛快,已经有尽兴的意思,连忙又将阵法检查了一遍。 甘宁果然开始寻找庾献的踪影。 虽然有些不舍这强大的力量,但是甘宁这会儿已经见识了“庾献的恐怖”,哪还敢招惹此人。 甘宁身上的骨骼肌肉最先平复,接着“人马如龙”的战斗状态也迅速解除,只是身上那些恐怖沉重的气息只是短暂的离开,随后在空中简单的一个徘回,竟然像是失去了目标一样,重新回到了甘宁身上。 接着,有几只小鬼儿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一脸茫然惊讶的瞧着甘宁。 这几只小鬼在庾献遭受“龟虽寿”反噬时,逃离了庾献的泥丸宫,之后就躲避战斗,不知藏去了哪里。 这会儿再次出来,他们要锁定的人物竟然换了一个。 面对这从未出现过的情况,刚才还大杀四方的甘宁,一脸的懵逼。 那几只小鬼在空中飘了一会儿,忽然合在一处,化为一只墨麒麟。 这只墨麒麟焦躁的四处嗅闻,寻找着庾献的踪迹。 这墨麒麟走过的地方,墨汁肆意,书写着庾献的生平。 庾献提心吊胆的躲在死阵之中,不知道会不会被那墨麒麟发现,他不时被一道道死气刷过,身上的皮肤也慢慢灰白僵硬。 那墨麒麟寻不到庾献,呆愣了一会儿,像是接到了什么指令,变为一滩墨汁冲上高空,随后化为乌云,向北方飞速飘走。 甘宁吃了一惊,大叫道,“这是什么情况?国师在哪?” 说着,看了看掉在地上毫无动静的摄魂铃,他怕丢了此物,以后没法给庾献交代,只能随手将那摄魂铃挂在身上的铜铃旁。 只是,那种诡异沉重的被注视的感觉是什么鬼啊?! 嗯?怎么又多了一道追索的气息? 甘宁心头压抑,有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正要找人询问庾献的去向,就有人远远叫道,“甘郡丞稍待,咱们一起去迎接牦牛都尉如何?” 原来是益州牧府的文武,怕牦牛都尉狼路看破益州虚实,又要妄兴刀兵,于是想要借重甘宁的强大,绝了他的念想。 甘宁自觉对蜀中有大功,又有梁州鼎的认可,心中飘然有窃国之念,当即将庾献的事情抛之脑后,去和益州牧府的文武说话。 庾献在远处看着一切恢复平静,先是试探性的从死阵中出来。 等发现一切毫无变化,又试探着依次撤了“开门”和“杜门”,等到撤去了吞烟吐雾,那种压在自己潜意识里的沉重和焦虑都没有出现的时候,庾献才陷入狂喜之中。 庾献努力平静下来,仔细盘算着。 那接下来,就要尽可能的避免接触那些认识和了解自己的人了。 不过也有避不开的。 庾献还得去一趟鹤鸣山,去见见师父重玄子。这也是庾献这时候唯一能指望上的后台了。 庾献看了一眼被破坏的一片狼藉的绵竹城,微微叹了口气。 既然斑斓得到“肉身”“骨身”和“魂身”,那么随时可以转生到这世间,蜀中作为她的应许之地,已经如同龙潭虎穴一般。 恐怕自己也不会再来这里了。 …… “时焉被天火烧城,车具荡尽,焉死,子章代为刺史。荆州刘表图谋益州,荆州别驾刘阖,章将甘宁、沉弥、娄发反,击章。不胜,走入荆州。” “章使赵韪进攻荆州。韪因民怨谋叛,乃厚赂荆州请和,阴结州中大姓,与俱起兵,还击章。蜀郡、广汉、犍为皆应韪。” “章驰入成都城守,东州人畏威,咸同心并力助章,皆殊死战,遂破反者,进攻韪于江州。韪将庞乐、李异反杀韪军,斩韪。”——《三国志》 第616章 硬是被她蹭到了 庾献躺倒在地,耐心的等待着绵竹城中的兵马散去。 做为一个成熟的老六,他当然不能在这种时候迫不及待的跑出去。 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是在眼看要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翻车,庾献自然要吸取教训。 庾献望着天,闲看飘动的白云,心情无比的悠然。 这次绵竹之行,不但收获颇丰,而且之前成长路上埋得雷,也都被甘宁这个衰仔抢走了,自己终于可以甩开那些有心的视线,猥琐发育了。 巧合的是,庾献之前为了强杀董扶,抄袭了曹操的《龟虽寿》,结果遭到了反噬,让他的身体发育被大大的前推了许多。 那个俊美的少年妖道,如今已经成为身体雄壮的青年人的模样。 洗掉了身上的那些麻烦之余,庾献也可以用全新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不过,也不完全是赚的。 “一母之力”暂时是不能再用了,“大自在欢喜佛”的法相也不能轻易放出了,“墨麒麟”衍化的那几只小鬼也离开了自己,失去的还有“功名葫芦”。 当然,“国师印玺”这种容易泄露身份的东西,也不能再展示于人前。 盘点庾献现在所掌握的力量。 主打的几个兵法依然给力,除此之外,他还会“八门金锁阵”的几个阵法,以及郭巨老那逆天的自带随机兵法的“夜袭之术”。 儒家的五德之力,庾献已经运用的极为纯熟,只不过因为职业的原因,没法使用进阶的儒术而已。 好在庾献身上涂抹过“周公之血”,就算遇到儒家的高手,一般的儒术也根本奈何不得他。 至于在这之上“五色神光”,又因为庾献曾经拜入墨门的原因,可以完全免疫。 庾献本职是道门弟子,修行的是重玄子的“春生万物生”,除了催动万物化生,还练就了一口生死人肉白骨的长生气,这次回山,应该还可以找重玄子老道进阶一下。 另外庾献还有“智障之盾”这个堪称绝对防御的神技,以及“周公入梦术”这个可以无视对手实力的强控。 宝物方面。 虽然没了功名葫芦,但是庾献还有神秘木匣这个辅助神器,这玩意不但能强力治疗,而且还有商城兑换的功能…… 嗯,算是吧。 除此之外,还有移山棍、阴阳铜钱,以及新入手的续命七星灯。 若是临邛鬼王的计划成真,那么庾献作为巴蜀巫鬼宗门新任老祖,这继承周公之业,在巴蜀化鬼为道的巨大功德,将会大半落在他身上。 这就相当于可以再次从神秘木匣中兑换一件法宝。 至于未来的打算,那更好办了。 庾献盘点完自身的状态后,早就了然于胸。 他身为子夏的远传弟子,孔子的徒孙,又有周公之血和拜入墨门的经历,对上儒家,直接完克好不好! 等到回山见过老道重玄子,庾献就直接前往荆州。 先去襄阳学宫,设法从蔡笙那里得到可以拯救洛水之神的《洛书》,然后送洛水之神去和劫身融合历劫。 等待甄宓小萝莉长大的空档,庾献还可以带着奉孝、元直,牵黄犬出颍川,过上含饴弄侄的悠闲养老生活。 虽然没有邪神薅羊毛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但是靠力气来修行,心里才更踏实。 只要老子好好干,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甜。 庾献沉浸在幻想中,不知不觉天色昏暗。 益州军兵早就完全撤出了绵竹城。 这个被五火七禽阵围困的城市,已经几乎被焚烧一空。 庾献在房顶上,只看到了到处都是已经烧焦的人和野兽的尸体。 庾献估摸着要过些日子,等到益州内外的动荡彻底平定了,益州牧府才会征发徭役,组织民夫前来清理。 这个日子恐怕不会太短。 虽说按照历史,刘章会在东州兵这些外来人的拥护下登上益州牧之位,但是刘焉在绵竹城的举动,已经彻底的激怒了益州本地人。 此起彼伏的叛乱会迅速的爆发。 只是益州人越仇恨外来者,越会让这些东州人抱的更紧密,刘章八成还会像历史上那样迎来一场场的大胜。 庾献抽出移山棍,从房顶上跳下,一路警惕的过了数个街口,才慢慢放下心来。 他这会儿倒不是担心有人偷袭,而是怕遇到什么熟人,庾献的身份,暂时将成为禁忌。 庾献轻松的吹了个口哨,反手将移山棍扛在肩上,双手后搭,出了前面的巷道,向垮塌的绵竹城门走去。 刚刚走出道口,就见几个男女正有说有笑的从另一处巷子出来。 庾献看着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像是见到鬼一样,怔在那里。 那几个男女也恰好看到庾献。 她们不敢吭声,气氛也变得诡异起来。 庾献脸色阴沉的看着为首那英气十足的女子,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不是我的爱徒吗?” 那女子,赫然便是传闻中已经自尽的临邛鬼王。 临邛鬼王向着庾献嘿嘿一笑,露出细碎的白色牙齿,“咦,这不是庾……” 卧槽! 庾献听到临邛鬼王要招呼自己,脸色大变,连忙呵斥道,“乱叫什么!” 他这才想起自己身份不能被叫破的事情,后背吓出了一身冷汗。 “欸欸?”临邛鬼王洒脱的笑道,“别那么小气嘛,好吧好吧,师~父……,这总行了吧。” “滚!滚!滚!” 庾献才懒得管她叫什么,只要别说破自己的身份就好。也是真特么倒霉,怎么一出门就遇见个熟人。 “我滚我滚!”临邛鬼王晃着手指,死皮赖脸,笑嘻嘻的瞧着庾献。 庾献眉头一挑。 他看着性格迥然大变的临邛鬼王,隐约猜到了她经历的事情,不由皱紧眉头问道。 “你、用了斩尸替身法?” 临邛鬼王扯了扯嘴角,半天才悠悠开口,“不然呢,我不舍得死,可是不死又无法应誓拜入你门下。为了巫鬼宗门的存续,巫颜只能付出重伤的代价,为我斩出一尸。” 庾献可是知道斩尸替身法的邪性,他不由仔细打量了临邛鬼王几眼,心中滴咕,不知道临邛鬼王的黑袍下是否是完整的身体。 临邛鬼王见庾献打量自己,她虽也知道庾献的目的,却也忍不住调笑般的拉了拉领口,刻意拉长声音,妩媚的曼声道,“怎么?师父是忘了这种白吗?” 庾献顿时满头黑线。 莫非、莫非巫颜斩掉的是她的节操,或者是做人的底限? 这斩尸替身法,果然特么有毒啊! 临邛鬼王当初是多么高冷豪气的社会我临邛姐,结果竟然被斩的这般不堪、不堪…… 庾献原本还怒气冲冲的要质问临邛鬼王冒认自己弟子的事情,这时候脑中一白,不,脑中空白,语气竟缓和了几分,“我可没有答应收你为弟子,如今绵竹事了,你自求生路去吧。这本该是张掌教的功业,原本贫道就不该插手。” 临邛鬼王却是阴谋得逞的样子,看着庾献得意道,“我的确没有机会被你当面收为弟子,可是……,你承认了我的弟子为徒孙啊。这总不会有假吧?以后鹤鸣道宫的臭道士再来伐山破庙,我就得好好和他们捋捋了。” 庾献听得目瞪口呆。 接着反应过来,怪不得当初那些小崽儿,如此多的礼数。 老子还是太单纯啊!没想到套路之下有套路! 原来真正的刺客是那些小徒孙! 徒凭孙贵,这关系硬是被她蹭到了! 第617章 青青子的秘密 庾献此时归心似箭,根本不想再过多纠缠。 他想了想,对临邛鬼王正色说道,“既然你们命不该绝,我也不想凭空做这恶人。只是巫鬼宗门向来良莠不齐,善恶混杂,我不能让你们坏了鹤鸣道宫的名头。” “我虽被掌教封为国师祭酒,但在鹤鸣道宫的辈分算不上高,你们进了鹤鸣道宫也未必习惯。以后你们这一支,便以你为主,兼修鬼、道,若是在外行走,便号为临邛道士。” 临邛鬼王一笑,“师父怎么说,那就怎么是咯。” 庾献也不在乎她怎么称呼了,又多提醒了一句,“我的事情,切莫对外乱讲。等我向师尊重玄子禀明之后,自会有人来传你们道法。” 临邛鬼王自是无可无不可。 她拜入庾献门下,完全就是为了给巫鬼宗门避劫,哪是因为钦慕道法?若非绵竹城中当时只有庾献这个道士在场,两人如今是敌是友,都在两可之间。 庾献再无别话,在徒子徒孙们的恭送中,离了绵竹,向鹤鸣山而去。 有了这个教训,庾献行的分外谨慎,能避开行人就避开行人,能昼伏夜出就昼伏夜出。 在他的有心躲避下,这一路倒是极为平静。 一直到了鹤鸣山下,庾献才有些为难。 张鲁带着鹤鸣道宫的道士,在外大张旗鼓的伐山破庙,自然不能不顾忌会有断了香火传承的巫鬼宗门报复,给他一个回手掏,直接偷袭鹤鸣山。 因此鹤鸣山不但有治头大祭酒重玄子坐镇,内外的防御也格外周密。 庾献如今身为国师祭酒,又全权代替鹤鸣道宫,治理汉中道国,在鹤鸣道宫也是有字号的弟子。 只要亮明身份,想见到重玄子当然不是难事。 可惜庾献这会儿竭力的在回避自己的身份,当然不希望知道的人太多。 正犹豫间,正在鹤鸣道宫的治头大祭酒白云子忽然心血来潮。 他随即掐指一算,不想周天算尽,却一无所获。 白云子不由大吃一惊。 纵然有人扰乱天机,推算出的也该是混乱的结果,哪可能空空如也? 白云子疑心有人对鹤鸣道宫不利,他坐不住了,连忙跃在空中,乘云四下巡视。 等见到庾献躲在山中愁眉不展,颇感意外道,“怎么是他?” 又一推算,虽然庾献就在不远,却依旧推算得一片空白。 白云子性情朴实,他也不多想,索性直接散开云雾,落到庾献身前,笑问道,“这不是汉中之主吗?既然回山,何不速去见你师父?” 庾献见到白云子,连忙施礼道,“见过师伯,弟子正是为见师父而来,只不过有些小麻烦在,不好报门而入。” 说着,庾献就将自己身份被甘宁偷走,自己又借机避祸的事情说了。 白云子恍然大笑,“原来如此。既然这样,我便带你回山便是。” 白云子说完,将袍袖一拂,将庾献也裹入云雾之中。 接着云雾升腾,向鹤鸣山中而去。 这速度虽不快,却悠然间,有神仙之姿。 庾献羡慕不已,这法门可比张松那小素云旗的法宝好多了,简直是装逼利器。 转念又想,这白云子的法术之基是神思交感之术,这些外道的小法门,说不上珍贵,不知道肯不肯向外传授。 正胡思乱想着,前方云雾一收,是一处清净道观。 道观匾额上是古朴苍劲的“玄之又玄”四个字。 语出《道德经》第一章的结语,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这一处道观正是庾献师父重玄子修行的地方。 白云子将庾献送到,也不多留,慢悠悠踏入山外,径直走入云雾之中。 庾献目送白云子离开,向着道观恭恭敬敬道,“弟子前来拜见师尊。” 就听重玄子的声音传来,“徒儿进来。” 庾献闻言,又拜了拜,这才进了道观。 庾献作为治头大祭酒重玄子唯一的弟子,乃是他的衣钵传人,这样的地位和他的亲儿子也差不多。 庾献恭敬倒也不是瞎客套,而是经历的越多,越觉得自己这位师父有些深不可测。 重玄子见庾献进来,随意指了指跟前的蒲团开口问道,“徒儿不在汉中坐镇,来这里做什么?” 抬头仔细看了庾献两眼,又呵呵笑了起来,“徒儿怎么这般狼狈,连名姓都被人夺走了。” 庾献盘腿坐在蒲团上,当即将自己的经历毫无保留,一五一十的说了。 甚至就连斑斓和帝女魃的一些事情也没隐瞒。 之前庾献曾经大着胆子向掌教张鲁提过自己的一些秘密,谁料张鲁不但不介怀,还直接将神秘木匣交给他保管。 气魄之大,让庾献佩服不已。 既然连张鲁都这般有气度,庾献自然不担心重玄子会责怪了。 重玄子听完啧啧称奇,笑道,“你倒是机灵,知道利用这空档。” 又慨叹了一声,目光望向燃香腾起的烟雾中,不知在想什么。 庾献在来之前,就已经有明确的目的,见重玄子对自己提起的帝女魃的事情没有太多反应,当即大着胆子问道,“弟子有一事想要请教。” 重玄子仍看着那烟雾,分心道,“徒儿说吧?” 庾献不敢问的太直接,迂回着试探道,“弟子想问问……,青青子师叔的事情。” “哦?”重玄子回过神来,他看了那燃香一眼,目光又深邃的看着庾献,“青青子怎么了?” 庾献被重玄子看的有些语塞,不知该怎么说出自己那荒唐的猜测。 他轻咳一声,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才道,“我听鬼姬说帝女斩尸之后留在尸身上的是饥饿感,额……青青子师叔,似乎便没有饥饿感。而且,这世间足够强大,能够配的上帝女身份的……” 庾献不清楚重玄子的态度,不敢点的太透。 重玄子那深邃的目光盯着庾献,等看的庾献都有些不自在了,才轻笑一声,目光依旧看着那缭绕的燃香,慢悠悠道,“她不是。这件事掌教知道,鬼姬也清楚。” 庾献听重玄子说的这么肯定。 先是一呆,又大大的松了口气,心中释然不少。 若是帝女的真身是青青子,那庾献真不知该如何处理之后的局面。 想来也是,这世间聪明人那么多,鬼姬还是张鲁的生母,怎么可能帝女的真身在鹤鸣道宫,而他们好无所觉呢。 想要继续追问,庾献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重玄子看着那缭绕的烟雾轻声笑了笑,“想不到短短时间,徒儿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就连很多危险的东西,也能够触碰了。” 重玄子又打量着庾献,目光中不知是欣慰还是复杂。 “就像很多大人,在孩子蹒跚学步的时候可以只是在旁鼓励,等他们想要自己闯荡,就得提前告诉他们一点好好活下去的经验。” 说到这里,重玄子向庾献问道,“你知道我为何如此确定青青子不是帝女吗?” 庾献忙道,“弟子不知。” 重玄子轻声道,“因为我知道青青子的身份。” 不等庾献开口询问,重玄子便看着庾献继续说道,“因为你的师叔青青子,便是帝女斩下的第二尸!” 第二尸?! 庾献的童孔放大,惊得几乎要从蒲团上跳起来。 第618章 身后之名 庾献之前猜测青青子是帝女的真身,已经觉得这结论足够大胆,足够惊世骇俗。 然而没想到从重玄子口中,却听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 手握戮仙剑,那么强大的青青子,竟然只是帝女斩掉的一具遗蜕。 重玄子提起此事,也不再隐瞒什么。 “帝女逃离赤水的时候,先斩出女魃,这女魃生性残忍好杀,又因为意识不全,神智癫狂错乱。这是帝女为预防有人寻觅她,留下的第一道阻击。” “后来帝女足踏红尘,悠游山水,越发觉得世间美好。只是天下事,哪能尽如人心?刘秀平定王莽之后不久,帝女又来寻老道谈玄。” “老道当时开坛,正讲《道德经》,提到‘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此语。帝女心中明澈,合掌而笑,当即又斩出了第二尸,就是你青青子师叔。” “青青子手持戮仙剑,继承了帝女所有的战斗技巧,而且她心性坚定,聪慧无比。只是有一点,一旦有人贸然在她面前提起帝女两字,她便会毫不犹豫的一剑斩去。” 庾献听得冷汗涔涔。 他勐然想到了自己和青青子在洛水上的那番对话。 ——“这把剑对于你们来说,或许是个宝贝,对我来说却是一个束缚。” ——“我青青子只不过是一个执剑人罢了。” ——“你听到了没有?它让我一剑斩出去,又按捺着我,告诉我还不是时候。” ——“那,青仙子知道自己要斩的是什么人吗?” ——“时候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庾献想想自己当时可真是作了个大死。 他身体里藏着偷窃来的帝女第一道防线的神力,居然还跑去和帝女第二道防线组队。 重玄子看着庾献,颇为感叹的说道,“当时收你为弟子,便是看中你最有灵性,你也果然机灵,知道先来问我。不然……” 庾献听着重玄子话里有话,心有余季道,“不然怎样?” 重玄子没好气的哼哼道,“不然师父这老胳膊老腿,还得去试试那戮仙剑,是否锋利一如当年。” 庾献怔了一下。 这老道一向洒脱平和,庾献对他尊敬有之,但要说亲近……这些年一直在外边浪,反倒和这老道没有太特殊的亲近之感。 这老道说会为了自己和青青子翻脸,庾献都不敢有这自信。 莫非这便是所谓的职场套路? 重玄子老道不由莞尔,“等你到了为师这个时候,就知道一个能传承衣钵的徒儿,有多重要了。” 见庾献一脸假笑的点头,重玄子老道只得无奈的点醒他,“还记得在讨伐汉中时,为师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吗?” 庾献忙道,“字字句句,弟子都记在心里。” 重玄子老道又具体了一下,“那些和神明相关的。” 仔细思索了一下,庾献这才凛然。 他曾经向重玄子询问神明之秘,其间,庾献感叹,莫非就连传下《道德经》五千言的教祖老子,又或者鹤鸣道宫承受阴泽的广成子仙长,也逃脱不了命数吗? 不想,重玄子却告诉他,这两位并不古老,都是年轻而强大的神明。 按照重玄子的说法,正是因为这两位神明诞生的晚,所以他们才有机会居于上游。简单来说,这些新诞生的神明,为了证明自己足够强大,往往会宣称自己比之前的神明更加强大,更加古老。 而这,反倒证明了他们后来者的身份。 因为后来者可以随意涂改传说,那些陨落的古老神明,是无法反驳的。 所以诞生极早的火神,成为了后诞生的黄帝的玄孙。 诞生更晚一些的广成子,成了黄帝的师父。 广成子很快又被新诞生的神,认为弟子,新诞生的神叫做元始天尊。 过了很久又诞生了一位神。 那就是守藏周室的老子。他为了证明自己足够古老,宣称自己是元始天尊的兄长,甚至还宣称自己参加了武王伐纣这场大劫。 至于宣称自己更加古老,开天辟地的盘古,汉末时根本还未诞生! 这世上还未有这位神的痕迹出现。 重玄子见庾献低头思索,这才语重心长的说道,“所以一个道统只有传承有序,才能维持住自己的存在,不然就像是那些断了传承的古老神明一样,慢慢衰落下去。” 庾献听到这里,不觉愕然,“这,追求身后名,似乎不是我等道家所为吧?” 就连庾献都能不被世间的名利拖累,重玄子老道何等修为,怎么会这么看不开? 退一步讲,就算很多年以后真有勐人诞生,要踩着他们师徒上位,但他们早已作古,即便这般,又能如何? 我若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重玄子老道轻轻摇头,平澹的说道,“一段流放到过去时光的回忆,还能重返世间……,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庾献脸色变了变,闭紧了嘴巴。 重玄子说的自然是斑斓。 斑斓别说是肉身了,就连魂魄都已经不存在了,说白了,她只是一段封印在过去时光里的回忆。甚至更直白一点,其本质更像是书里的一段故事。 只不过斑斓是整个人被流放进去的,因此更加的丰富、更加的完整、更加的有逻辑性。 当这个丰富、完整又能逻辑自洽的故事,发现能够借助法宝和人互动之后,就开始捕捉猎物,试图让自己具现出来。 经过了漫长的时光,她甚至已经无限的接近成功了。 若是再大胆的设想一下,若是守望斑斓的蚕丛大王和纵目人,仍旧是蜀地的主人,这应许之地仍旧在等待着她回归,那么或许斑斓早就可以重新降临世间了。 可现在呢,随着蚕丛大王败北,纵目人逃散,这世间知道神蚕斑斓的已经寥寥无几。 世人关于神蚕的传说在时间的流淌中渐渐遗失,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蜀”字,寄托了神蚕的信民对她“咬开束缚,注视人间”的美好期待。 重玄子老道感叹了一句,“老道岂有他求?只是希望,若有那一日,我重玄子还是我重玄子便成。” 庾献终于正色起来,肃然道,“弟子懂了。” 他可是知道“我重玄子还是我重玄子”这几个字的分量。 比起被遗忘在时间长河里,被后世的谎言肆意涂改,恐怕才是重玄子最担心的事情。 庾献当初在洛阳对战支娄迦谶和安世高时候,就险些被用信仰之力洗成泥塑木偶。 若不是小说家左丘俊逸在旁拼命的加强庾献的存在感,又有帝女魃被佛门激怒,现身助战,恐怕庾献如今已经成为一个毫无自己想法,万千信徒期望中的大自在欢喜佛了。 那再设身处地的想一下,若是很多年后等庾献再次睁开眼睛,结果自己的设定成了被后世某大神虐菜上位的喽啰,那庾献就算再不爽,面对这天下公认的事情,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庾献尚且不甘心,何况是手段如此高明的重玄子。 但若能传承有序,香火绵延,当后起的神明要用谎言证明自己的古老和强大时,就会有庾献的徒子徒孙跑出来帮着砍人。 这么一看,衣钵传人什么的,用亲儿子来形容,完全草率了。 这特么就是以后的再生父母啊! 对重玄子来说,青青子要砍自己,妥妥的杀父之仇啊! 第619章 人世间 重玄子见庾献虚心受教,不由满意点头。 他又提醒道,“我也不瞒你,你的那几个徒弟,除了新收的临邛,我都亲自去瞧过。不像是能光大我门庭的样子。这件事,你还是要放在心上。” 庾献觉得这老道实属多虑了,这得是多么没有安全感啊。 见过有催着抱孙子,没见过要催着抱徒孙的。 不过庾献仔细想想,也觉得极有道理,他一开始收徒的本意就是拿来应劫的,这事儿都不好意思张口。 至少收王允、董白、徐晃这三个家伙的时候,可没想过什么道法传承。 至于曹丕,将来是要做天子的,更没什么指望。 临邛的话…… 就更不靠谱了。 她门下那帮小崽儿都是兼修鬼、道的,这帮家伙骚操作最多,一旦打不过就喜欢请祖师爷上身。 说不定还会连累早已成为历史的庾献,跨次元挨打。 万一庾献哪天和斑斓一样,忽然被唤醒了,那他没准已经被那些追求强大的后辈,魔改成不知什么青面獠牙的样子了。 想到这里,庾献有些蛋疼了。 看来就算没有外敌,他也得留下点清理门户的力量。 庾献连忙向重玄子保证,“这次东去,弟子一定为本门收个靠谱的传人。” 重玄子拈须含笑,“甚好。” 庾献问道,“既然师父见过董白,那她如今是什么处境?” 庾献之前顾虑太多,没敢把那些秘密告诉重玄子,如今倒是可以借助重玄子的力量,让董白摆脱斑斓的掌控。 重玄子会意,叹息道,“你是说寄居其身的那只神蚕?那神蚕苦心经营良久,也是可怜,老道不忍坏了她的回归之路。我已经护住了那徒孙的真灵,一旦那神蚕真正的降临这世间,我那徒孙的真灵便会躲入传国玉玺,飞回鹤鸣山。” “你身为大汉国师,又有移山棍相助,可以在蜀中为她选一处灵山,敕为山神。若是想让她重生的话,老道这里没有太好的法子,你可以去和那神蚕打个商量。” 庾献闻言默然。 阻挡一位有大功德的神只回归,因果极大。重玄子不可能为了一个并不满意的徒孙,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看来还是要另想办法。 庾献想起之前老道说过,帝女曾经来寻他谈玄,又因老道讲经,毅然斩出青青子,想必这两人就算没有交情,也有人情在。 何不趁机让老道帮自己解决这个麻烦? 自己身为老道的衣钵传人,可不是和老道没多少感情的董白,替再生父母做这点小事,不算过分吧? 庾献理直气壮的想着,当即向老道询问道,“师父,你既然和帝女有交情,能不能和她打个商量,让她的第一具肉身莫再为难我了。” 重玄子老道哑然失笑,“帝女斩出第一尸时吝啬无比,除了她最初的肉身,只肯留下饥饿感。斩出第二尸时,又大彻大悟,除了人的本性,什么力量都没保留。斩去两尸的帝女,在汉章帝年间,就已寿终。至于她的真灵转生去了哪里,呵,除非将世间人全部杀尽,不然再也找不到了。” 庾献听得莫名其妙,谁会将世间人杀尽也要找到她? 接着,庾献想到了点醒帝女的那句话,“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勐然,庾献背后一悚。 那么! 说这句话的老子,又是在什么情景下,有这番体会的呢? 庾献不能澹定了。 那悠然阐述的《道经》,是否藏着给特定人群传达的信息?那焦虑的思索,和自我安慰的解答,是否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想到种种可能,庾献压抑的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弟子想知道,师父为帝女解惑时,读的那卷道经,上文还有什么?” 重玄子看着庾献,轻声笑了起来。 随后满意的看着他,开口将前文也一并说道,“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庾献闻言,默然思索起来。 “宠辱若惊”和“贵大患若身”并列,一言宠辱,一言大患。 是“宠辱”引发的“大患”,还是“宠辱”本身就是“大患”? 以老子留下《道经》和《德经》时的境界,又有什么样的恩宠,是让他得到也惊恐,失去也惊恐的? 甚至老子都自我安慰的想到,“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庾献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南川鬼王”和“巴山鬼王”两兄弟。 巴山鬼王为了解救自己的弟弟,用了斩尸替身法,将他肉身斩掉,又用替死鬼,交换出来南川鬼王那点真灵。 可惜,就算如此,那饥饿感仍旧形影不离的追随着南川鬼王。 最终这个风度翩翩的一代鬼王,变成了趴在巴山鬼王肩头,只知流涎的饿鬼。 庾献现在还记得巴山鬼王提到“神明的恩赐”时,那满脸的惨笑。 带给两兄弟灾难的是帝女魃,那让老子这种人物惶惶不安,“得之若惊,失之若惊”的又是什么。 庾献不敢想下去了。 重玄子见庾献满脸的凝重疑惑,抬头看着那鸟鸟飘散的青烟,苍老的声音,轻声感叹道,“难难难,莫把修行做等闲。一朝得悟长生道,方知人间是人间。” 又道,“不要多问,以后你便懂了。” 庾献一怔,像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摆在那里。 接着又意识到曾经听过这话。 初听此语时,还是在剑阁之前。 庾献那时懵懵懂懂,只顾着学习催生妖桃的术法,随后刘焉以损害自身阴德为代价,拜的妖桃花落,直下剑门关。 如今再想来,重玄子门下修行的乃是春生万物生的法门,可不就是修炼的一口长生气? “一朝得悟长生道”,莫非指的便是重玄子所修的法门?那重玄子悟了吗? 是了,他已经悟道了。 所以他才知道人间是人间。 第620章 即将现世的地上佛国 庾献不敢再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转而求其次。 “既然如此,那师父能不能传我个法儿,躲开帝女魃这个麻烦?” 当初为了收拾郭巨老那个妖孽,重玄子就传给了庾献一道鳖行符。 那道鳖行符的效果,好的简直不要不要的。 郭嘉身为汉末最强的大军师,一时大意,竟然没想到这玩意只是抑制他变化的,结果被庾献轻松拿捏。 等到庾献用雍州鼎上的阵纹锁住了郭巨老的斩将台,郭巨老就彻底没脾气了。 后来郭嘉虽然摆脱了这个麻烦,但是又因为要促成张鲁的化鬼为道,不得不忍着恶心,选择和庾献继续站在同一立场。 若是老道能帮着解决帝女魃的麻烦,那庾献的压力自然大减。 重玄子老道沉吟片刻,“那女魃是从帝女肉身中诞生的灵魂,因为一直被封印在赤水之北的幽暗之处,所以生性乖戾残暴,不能以常理度之。偏偏她有帝女最原始的肉身,又收集了残存在帝女身体中的零散意识,懂得许多莫测的术法。就算是我要对付她,也要费很多心思。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还有另外一个麻烦。” 老道叹气道,“女魃和青青子乃是同源而生,一个癫狂且懵懂的女魃,我们还可以用些手段将她留在赤水之北,可一旦女魃死亡,也就意味着帝女为隐匿行踪留下的第一道防线告破,第二道防线就会立刻被启动。女魃那乖戾的魂灵,将会脱离肉身,去和青青子合为一体。” “青青子的实力强大不可测,手中又有戮仙剑,一旦她被女魃的魂灵污染,后果不堪设想。再加上青青子心性坚定,嫉恶如仇,对本门贡献极大,于公于私,我都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庾献心道,难怪重玄子老道什么都清楚,却没有出手帮助巫家兄妹。 巫鬼和道门本就是面和心不和的敌对势力,要是帮助敌人的同时,还要毁掉自己门中最强大的打仔,那恐怕谁都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结果。 这就很麻烦了。 接着庾献又一转念,但我不同啊。 我可是师父你的再生父母啊! 庾献固执的看着重玄子,可怜巴巴的看着老道,“那、那师父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重玄子沉吟良久,等到熬的庾献都开始抓耳挠腮了,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办法虽然没有……,不过嘛,这情况对你却未必是坏事啊。” 庾献听得有些懵了,“师父,这怎么讲?” 重玄子直截了当道,“我替你遮掩一二,你把那佛门法相放出来我看看。” 重玄子说完,道观中焚香产生的烟雾立刻弥散开来。 庾献知道事出有因,当即毫不犹豫的放出了大自在欢喜佛的佛门法相。 那佛门法相乃是怀抱天妃的共生像,彼此相拥,肢体纠缠,颇为不雅。 庾献有些尴尬,言辞苍白无力的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有个朋友,可能知道这些事的前因后果。” 重玄子却没在意庾献的尴尬,印证了心中所想后,不由微微颔首,“看来,这帝女魃也是要走那条路啊。” 庾献越发摸不到头脑,索性直接问道,“还请师父明示。” 重玄子慢慢道,“想必你也知道,有些强大的神明,出于各种原因,会以劫身历世,可是这劫身,说白了,并不具备独立的人格和神格。纵然是有些人自我觉醒,但无论他们怎么努力,如何强大,都没有成为神明的资格。” 庾献心道,这不就是说的洛水之神么? 若是庾献无法在甄宓拥有强烈个人意识之前,拿到《洛书》,帮助洛水女神扬波北上,那她苦心筹划的劫身就无法再和她融合。 甄宓将会成为一个单独的个体。 但这个单独个体在世界意识的识别上,又被视为洛水之神的一部分,无法被独立平等的看待。 同样的,帝女魃和青青子也是这种诡异的关系。 她们都觉醒了独立且强大的灵魂,有可以支配的肉体,但是她们却只能被视作帝女的一部分,哪怕帝女已经身死,她们也不能抛开过往,另外得到一个身份。 “她打听安息国的事情,就是因为她惊讶的发现了另外一条路。那就是如同当年骑青牛出函谷的老子那样,直接化胡为佛!” 庾献恍然,原来如此。 已有的神系中,位置早被帝女占据了,无论女魃和青青子怎样强大,她们都被视作帝女的一部分,根本不会获得独立的承认。 但若是她们侵入另外的神系,没准就能得到一席之地! 接着,庾献意识到了其中的关键。 帝女魃想要侵入佛教的神系,唯一的办法,就是凭借庾献大自在欢喜佛天妃的身份。 她以天妃的身份获得安息国的信奉,正式进入佛教神系,随后以强大的力量影响信徒,让她的地位独立出来,成就佛果。 然而,这结果可不是支娄迦谶和安世高想要的。 他们不希望看到一个如此强大的佛诞生,他们只希望能在大自在欢喜佛的体系内,将帝女魃固化为大自在欢喜佛的附属女神。 如此便可以通过控制较弱的庾献,间接的掌握那强大的力量。 帝女魃想要在这抗争中取胜,达成目的,庾献的支持是不可或缺的。 庾献这才明白重玄子所说的,这情况对庾献未必是坏事的意思。 帝女魃的智慧开始成长,已经有了要独立的意识,这也让这个疯狂乖戾,无人敢惹的邪神,终于露出了把柄。 很好。 擅长抓人把柄的庾叔叔,最喜欢处理这种局面了! 庾献顿觉遮在头上的乌云尽都消散,呈现好一派天朗气清,心神爽快的大好局面。 接着,庾献忽然意识到一点不对的地方。 他脸上的笑意一僵,向重玄子一字一顿的问道,“那要这么说,是不是也意味着佛门的宗教的神系,也在向中原入侵?而且他们已经在这么做了?” 重玄子的神色,比起刚才谈论帝女时还要严肃许多。 “不错。远在汉明帝的时代,贵霜帝国和安息国的佛门,就开始有意识的侵入中原。这一百多年的世间,让他们已经积攒了足够多的力量,如果为师所料不错的话,很快就会在我大汉,出现一个地上佛国。” 庾献心头立刻闪过笮融那双满是诡诈的眼睛,和徐州即将出现的人间惨剧。 庾献燃起无名之怒,不由破口大骂道,“这些该死的番僧,真当我中原无人不成?!弟子这便东去召集义师,将那狗屁地上佛国,直接犁庭扫穴。” 不想重玄子听完庾献信誓旦旦的话,不但没有欣慰激动,反倒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庾献。 庾献一怔,接着反应过来。 等等! 本国师是是是什么来着? 第621章 无上佛王 庾献脑中空白,一个念头反复回旋着。 完了,我不纯洁了。 怪不得重玄子老道左一个暗示,右一个暗示的,让自己寻找靠谱的传人。 原来不但是在暗戳戳的点自己,而且还有提前稳一手,培养个隔代传人的想法。 只不过庾献也不得不承认,这想法,完全有先见之明啊! 观音、普贤、文殊三大菩萨,开始不也是道人吗? 可后来呢? 重玄子老道清静修为了一辈子,肯定不想千百年后一睁眼,四周一片光头胖和尚纳头便拜,口称师祖。他自己也莫名其妙成了什么重玄上古佛。 庾献赶紧表露忠心,“师父多虑了。弟子一心向道,绝对不会受那些妖僧蛊惑。” “哪能呢?”仙风道骨的重玄子笑的很世故,“我素来对徒儿很放心的。” 重玄子难得虚伪,表情假的让庾献蛋疼无比。 庾献不由暗下决心,看来这次下山,就是自己灭佛证道的时候! 不然,这条粗大腿就有不稳的迹象了。 虽说是再生父母,但这也不能说就可以躺赢了。 说不定下次再见面的时候,重玄子就突然给自己来一句,“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觉得气氛有点微妙,庾献立刻有了开熘的打算,他连忙讨好的说道,“弟子这便东去,先去除此祸患,再言其他。如今临行,不知师父有什么教导?” 重玄子想了一会儿,问道,“那安世高和支娄迦谶,一个修行的是小乘佛法,一个修行的是大乘佛法,你可知道这两者的区别?” 庾献对此倒是略懂一些,当即答道,“小乘、大乘均为度化世人的载具,两者经义有差,小乘佛经多度些,大乘佛经少度些。” 重玄子闻言不置可否,半晌才道。 “老道虽然在山中闭塞修行,但青青子下山历劫,甚是勤恳用心,查探的消息也时常送回山来,老道对此倒也略知一二。” 庾献知道这老家伙藏的可有点深。 重玄子老道说略知一二,那肯定就不只是一二了。 庾献连忙身子前倾,凑前说道,“弟子请教。” 重玄子摸着胡须,沉吟说道,“老道便要和你说说,这里面的渊源了。月氏当年为匈奴所灭,遂迁于大夏,分其国为休密、双靡、贵霜、肹顿、都密这五部翕侯。后来贵霜翕侯丘就却攻灭四翕侯,自立为王,国号贵霜。” “这贵霜国,四处攻伐,侵安息,取高附地,又灭濮达、罽宾,悉有其国。为了统治这些不同文化的大片疆土,丘就却开始用佛教治国,在犍陀罗造经、造像、建庙、立塔。” 重玄子顿了一下,“嗯,就像是掌教在汉中所做的那样……,这佛门虽然出自天竺,但实力微弱,真正开始大兴,就是在贵霜国。后来,就连佛教起源的天竺,也成为了贵霜的附属。” “那丘就却很快便发现了一个问题,小乘佛教信奉的乃是唯一的释迦牟尼佛。丘却就为了政教统一,于是便自称佛王。在宗教上取代了释迦牟尼佛,在政治上又从信奉湿婆的天竺教中取来转轮王的名号,成为世间无上的佛王。” “等丘就却死了,麻烦就到了他的继承人阎膏珍那里。因为小乘佛教没有神系,他的儿子可以继承主持政体的转轮王,却不能在佛门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他的父亲是唯一佛,那么佛的儿子,在这体系中又算什么?” “小乘佛教的路,在政教一体格局下,走到了头。于是他的儿子以转轮王的身份,转而信奉湿婆,在宗教上投入了另一神系。等到阎膏珍的后人迦腻色迦继位之后,为了解决安息国的叛乱,迦腻色迦一边大加杀戮,一边再次信奉佛法,重新和统治下的西域诸国寻求共识。” “为了让佛门起到作用,迦腻色迦必须要解决他自己宗教法统的问题。于是他宣扬人人皆可信佛,人人皆可成佛。又命人重新解释佛经,大量修造佛像,硬生生制造出一个佛门的神系。” “至于他本身的法统,则是以佛经的形式,提出‘一王一如来’,借此重新成为政教统一的无上佛王。” 庾献闻言恍然,“难怪贵霜帝国交通使臣,不遗余力地帮助佛门向我大汉入侵,没想到还有这等关联。” 他可是清楚的明白,一个政教统一政权,宗教对世俗的巨大影响力。 要是再有西域强国在外勾结,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庾献捏紧了拳头,语气少见的严肃,“若是真让这佛门在大汉腹地兴盛,必会引来不测之祸。” 不管是怎么样的动乱,最后饱受其苦的都是底层的百姓。 庾献绝对无法平心静气的看着这样事情发生。 重玄子老道轻咳一声,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转折,半天才道,“这……,倒也不必。” 接着解释道。 “当年章帝的时候,这贵霜国曾经帮助定远侯班超攻击车师。这贵霜帝国自恃有功,趁机供奉了各色宝物以及珍禽异兽,想要从大汉迎娶一位公主。不过,这使臣还没走出西域,就被定远侯赶了回去。” “后来和帝的时候,贵霜国为了洗雪这奇耻大辱,以副王领兵七万攻打的定远侯班超。班超只凭极少的兵马,就击败了贵霜国,逼的贵霜国年年纳贡。自此之后,贵霜国就不敢再打大汉的主意了。” ??? 庾献恍忽了半天,脑海中才闪过许多问号。 无上佛王? 就这? 重玄子见庾献一脸的“你在逗我?”不由正色说道,“不要在意这些琐事,为师要提醒你的事情,莫非你还没想明白?” 庾献实在被这老道说的云里雾里,只得悻悻道,“弟子不知。” 重玄子提醒道,“安世高和支娄迦谶虽然分属两派,但你觉得他们这次在大汉建立佛国,是以哪一派教义为主?” 庾献闻言迷惑,正要说不知。 却忽然醒悟过来,脱口道,“是大乘佛法!” 道理十分的简单! 庾献的存在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小乘佛法是单一神,而大乘佛法则是有神系的。 如果不是他们奉行大乘佛法,哪来的庾献这个大自在欢喜佛? 重玄子点头,“这小乘佛法和大乘佛法的精义源流之分,不过是些皮毛而已,不用在意太多。为师告诉你的这些渊源,却未必不能帮上你。” 庾献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弟子明白了!” 如果未来徐州所立的佛国以大乘佛教为主,那么要荡平这佛国,真正要击杀的目标,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各类佛陀,而应该—— 是他们迎奉拥立的转轮王! 第622章 重玄子的建议 重玄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提示道,“女魃的这里有些问题,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谁也不敢确定。如果能不冒险,还是不冒险的好。” 庾献自然点头,“弟子晓得。” 这帝女魃乃是打的支娄迦谶和安世高乱窜,让野鸡道人闻风而逃的存在。 别说惹不起,就算真有办法把她杀掉,庾献也不敢。 杀了帝女魃,就意味着接下来要面对手持戮仙剑,狂化了的青青子。 这可不是所有人想看到的。 重玄子又道,“临邛鬼王的事情,我会和掌教解释,不过这一支脉,遗患无穷,你要多加留心。若是等到天下大事已定……” 重玄子顿了顿,语重心长道。 “你不妨斩掉佛果,让你的徒子徒孙,将你的佛身迎奉回川中。到时候别宗另立,也算两全其美。” 庾献听了颇为意动。 重玄子不想接盘巫鬼宗门这烂摊子,张鲁想要,偏又被自己搅了局。 若是庾献斩出一尸,别宗另立,正好可以把这两个包袱都甩掉。 庾献意动之余又喜悦起来,看来重玄子还是不想放弃自己的嘛…… 虽然自己偷拿传国玉玺、放跑野鸡道人、间接促成了火烧洛阳、引得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又和妖僧争斗,惹的女魃大发神威,让河洛之间赤旱千里,生灵涂炭,但只要斩掉佛果,我又是一个好男子呢! 只不过巫鬼之术和大自在欢喜佛的组合,看上去怎么有些密宗的影子? 重玄子看庾献坐立不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由莞尔。 “早些去吧。” 庾献起了身,又赶紧坐下,“对了,弟子还有一事相求。弟子和佛门那些家伙打斗的时候,他们可以用一种度化之法,强行将弟子度化。我这佛陀法相其实也是个隐患,相当于给那些妖僧的佛国开了口子,他们可以随时从这里作为突破口,引来信众顶礼膜拜。弟子修行日浅,心志不坚,怕是一时大意,就要成为他们想要的那个样子。” 重玄子听到此言,却没给出什么建议。 “这件事,没有任何人能帮的了你。无论你的人生如何,你都要想清楚你自己是谁,为何而活着。不然就算不是泥胎木塑,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或许等你做好准备,再去徐州不迟。” 庾献有些头疼。 也就是说,还得自己想办法解决掉这个问题。 庾献顿时觉得,这次东去,恐怕没自己想的那么容易。 重玄子说完,却又轻咦出声,在庾献的莫名奇妙的目光中看了半晌,这才微笑道,“徒儿上次出山,倒是结交了个不错的朋友?” 庾献掐指一算。 被自己的坑的人倒是不少,朋友?朋友是什么? 庾献抓了抓头,“额,师父,这怎么讲?” “可能是有人忽然察觉你消失了,正在拼命的加强你的存在感,想要聚住你的真灵不散。” “这应该是个小说家吧?” “以为师来看,他的造诣已经达到了‘栩栩如生’的程度。只不过你本就未死,这样恐怕……” 小说家? 庾献了然,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重玄子说道,“咳,师父,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那个小说家……,是我的债主呢?” 想起答应过左丘俊逸的铜雀,这货该不会是以为自己跑路了吧? “哦。” 重玄子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门外,体贴的问道,“要不要送送你?” 庾献干笑一声,“不必了。弟子这就下山去。” 鹤鸣山的阵法是对外不对内,庾献灰熘熘的下山,倒是没有惊动任何人。 重玄子的意思,他已经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并非只是一个麻烦,还是一桩修行。 重玄子当初帮自己解决郭奉孝的时候可没有推诿过,这件事,自己或许需要听听聪明人的意见。 野鸡道人说的很对,如果打不过,就要靠智慧了。 这世间最顶尖的聪明人就那么几个。 郭嘉先不考虑,虽说自己手中有逆天改命的七星灯,但是还要观望下张鲁伐山破庙,惨被自己补刀的后续影响。 贾诩倒可以试试,老人家年纪大了,脾气可能包容一点。自己和他的断腿夺宝之仇,也不是什么化不开的矛盾。老人家要非得数落自己两句,庾献也打算笑脸相迎,好歹让他把这口气出了。 再有就是卧龙、凤雏这两位了,这次要去襄阳找蔡笙借《洛书》,正好可以去寻他们相助。 卧龙、凤雏得一可得天下,庾献对此行,寄予满满期待。 …… 左丘俊逸膝盖上摊着一个包袱皮,上面乱七八糟的放着几张草纸。 他叼着毛笔冥思苦想了半天。 将乱糟糟的一段文字抹去,在后面写道。 “庾献身负国师气运,自非轻易赴死之人。这一日,身在长安的天子忽然寝食不安,动止不宁,夜作一梦,梦见长安城外钟南山崩倒。遂惊觉,坐而待旦,聚集文武,入朝圆梦。” “贾诩曰:‘臣昨夜仰观天文,见一星,赤色,光芒有角,于西南摇摇欲坠,主国师有大凶之事。今陛下梦山崩,正应此兆。’天子愈加惊怖。忽报郿侯董白到,天子急召入问之。董白顿首泣奏,国师将危。 “天子闻言大哭曰:“天丧我也!”哭倒于龙床之上。多官闻国失柱石,无不哀恸,百姓人人涕泣。” “时司徒王允亦在近侧,遂言,可赐九锡攘之。” “天子大喜,令王允颁下圣旨,以勤劳为国,鞠躬尽瘁,特赐国师庾献,金车大辂,兵车戎辂、衮冕、乐悬、朱户、纳陛、虎贲、弓失、斧钺、秬鬯圭瓒诸般礼仪。” “圣旨一下,便见朱户洞开,悬于西南,陛道绵延,垂于青天之下。” “虎贲甲士,次第而出,持钺精卒,凛然对立。金车在后,兵车居前,玄弓攒射于外,彤弓引而不发。” “庾献正败亡间,当即魂出一窍,向那金车投来。衮冕之服,迤逦而上,钟磬之乐,启告十方。” 第623章 吾乃国师庾献 左丘俊逸写的眉飞色舞,落笔此处,忽然心道,那小贼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哪能让他这般得意? 当即笔锋一转,又写道,“眼见金车退入朱户,国师丑态毕露,放声大笑,不料云雾丛生,惊雷阵阵。国师立足不稳,从金车上跌下,落地之时神魂溢散,汇集在一个癞蛤蟆身上。” 左丘俊逸哈哈大笑,眉尖一挑,又继续写道,“那国师当即隐匿藏声,躲过此番祸患。虽是狼狈如此,但国师乃守信之人,随即前往冀州,为其友去取铜雀。” 写到这里,左丘俊逸觉得有点不对。 草率了。 他一个癞蛤蟆,哪一天才能从蜀中蹦到冀州啊! 又连忙提笔补道,“这时一只天鹅从天而降,驮了那癞蛤蟆,同往冀州而去。” 写完看了两遍,左丘俊逸自己都不忍看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如让他从朱户逃了呢,癞蛤蟆骑天鹅,这合理吗? 左丘俊逸咬着笔杆想了想,又灵光一闪,将那些草纸撕掉,重新铺上一张,提笔写道。 “庾献虽身死当场,但一道真灵不灭,向南逃去。襄水之神怜之,乃收起魂魄,取雨露之精,化为一书生。” 写到这里,左丘俊逸正冥思苦想后面的的事情。 就见“襄水”二字变得模湖起来,墨迹浸染,因成一片。 左丘俊逸悚然而惊。 他连忙望空而拜,口称得罪。 小说家天马行空,难免会有些大言之词,但若是人家不愿牵扯进来,自然就显得有些冒犯。 还不等左丘俊逸做出回应,那墨迹忽又慢慢收束,变成两个字,“湘水”。 左丘俊逸一愣,想了半天才明白怎么回事。 左丘俊逸因为嫌入川道路艰难,趁夜丢开庾献跑路,随后便一直在荆州地方游历,前些日子刚从洞庭湖南下,按照地盘来算,正好离开了襄水女神的界域进入湘水女神的势力范围。 只是他想不明白,湘水女神为何对这故事产生了兴趣,还出手把襄水女神的戏份抢了。 接着,耳边清风拂过,就听有一个悦耳的声音,好奇问道,“小说家的手段虽然离奇,若是你那朋友已经死了,你写这些什么用处?” 左丘俊逸连忙解释道,“不是老夫自夸,小说一道,老夫已经到了栩栩如生的地步。我这朋友虽然死了,但若是在我笔下合乎逻辑的活下去,那么就会像他真的活着一样,所有和他有关的事件线,都会向这个人物汇集。” “比如说,原本该发生在他身上的际遇,或者恩怨情仇,都会引发在老夫虚拟的这个人身上。比如他命中注定该得到的宝物……,咳,什么的。” 左丘俊逸的笑容有点尴尬。 简而言之就是,你死没关系,但你不能带着剧情死啊。 虽说这样做有点不太地道,但左丘俊逸也不是完全理亏。 说好了帮老夫找铜雀,你得把这坑填上啊! 那湘水女神听了笑道,“有趣。我听说诗人别有胸怀,若是达到了诗之国的境界,可以以诗意迷惑天意,想不到小说家这样不入九流的学派,也能有这样欺瞒天意的手段。” 左丘俊逸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这特么是在夸老夫,还是在鄙视老夫? 又一个悦耳的女声在耳旁问道,“可是,既然是个虚拟的人物,那你所期待的那些事件线又怎么汇聚在这个人物身上呢?” 左丘俊逸心中暗道,后面这个不知是娥皇、女英这对姐妹花中的哪个。 他只得解释道,“存在也罢,不存在也罢,只要是受到事件线影响的,都会慢慢向我的故事偏移,汇聚之处便是老夫按照逻辑推动的故事发展。” 后来的那个湘水女神声音清脆的说道,“也就是说,一切都按假装他活着发展,对吧?” 左丘俊逸连忙点头,“就是这样。” 他又陪笑道,“不知两位仙子各是哪位湘水女神,小老儿有些迷湖。” 湘水女神共有两人,分别为娥皇、女英,她们是帝尧的女儿,帝舜的妃子。 两位女神显然被左丘俊逸这有趣的手段吸引住了,第一个女神很随和的说道,“吾乃帝女娥皇。” 第二个出声的女神则笑道,“吾乃帝女女英。” 左丘俊逸赶紧再次望空施礼。 这两位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凭空跳出来抢夺襄水女神戏份的事情,就说的通了。 因为这两位女神,可是出了名的又菜又爱玩。 她们最出名的事情,就是当初秦始皇巡游天下的时候,发生的那桩社死大事件。 这两位女神不知怎么,忽然对这位一统天下的雄主产生了兴趣。 于是等到秦始皇路过湘江的时候,她们姐妹便吹起狂风,鼓起巨浪,把这位不世出人皇的大船,在湘江上摇啊摇啊摇…… 秦始皇勃然大怒。 登岸之后,立刻发动三千刑徒,砍尽了湘江两侧山脉的树木,一直到大地上露出赤赭色的泥土。 这在某种意义上,不亚于将两位女神当众脱衣羞辱一般。 经历了这个社死大事件后,两位女神安分了不少,只不知这次为何突然跳了出来。 左丘俊逸想着,忽然又冒出一个念头。 这两位又菜又爱玩的女神,主动跳出来抢走了襄水女神的戏份,到底是因为逻辑的合理性?还是因为她们也是事件收束线的一部分呢? 左丘俊逸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帝女娥皇说道,“等我一会儿……” 左丘俊逸闻言茫然,这是要等什么? 帝女女英也未出声。 左丘俊逸不敢动,只得满头雾水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忽然空中如水波一般荡漾,出现了大团不断变幻的净水,不一会儿这净水隐隐约约晃动成一个人形。 帝女娥皇的声音再次响在左丘俊逸的耳边,“雨露之精我已取了,你说的国师的魂魄呢?” 左丘俊逸闻言张口结舌,他连庾献死在哪里都不知道,往哪里去寻庾献的魂魄?从某种意义上,这件事和建个空账户,套走庾献的遗产没什么区别。 他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这、这只是老夫的故事。是、是一种假如……” 女英忽然笑道,“哈,我有办法了。” 说完,那人形的大团净水像是被风吹动了一下,接着开始有了具体的五官容貌。 只是那五官容貌美甚,根本不是庾献的样子。 左丘俊逸瞠目结舌的看着。 就见那近似透明的人物,装模作样的整理着身上的道袍,清脆悦耳的女声,得意洋洋的开口说道,“吾乃国师庾献。” 这句本该是寻常的话语,却仿佛无声处的惊雷,惊动了正疯狂寻找庾献的诸般因果。 第624章 战神叔叔归来 女英似模似样的比划了半天,察觉出不对,从地上捡起草纸看了两眼,向左丘俊逸质问道,“你这写的什么呀,你看我这个样子,像个书生吗?” 左丘俊逸一脸懵。 这只是老夫一笔带过的春秋笔法,哪能较真呢? 帝女娥皇的声音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左丘俊逸的汗都要出来了。 他欲哭无泪的看着那些草纸,又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才勐然想起一事。 他连忙向两位湘水女神告密道,“之前的时候,庾献曾经让一只漂亮的小狐狸来找我,老夫察觉到她的手腕上似乎有庾献的一滴精血,或许能有用处。” “漂亮的小狐狸?”那女英皱了皱眉,问道,“那她现在在哪里?” 左丘俊逸支支吾吾道,“唔,这个……” 见女英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左丘俊逸连忙湖弄道,“既然神君口称庾献,那他遗留的故事线,自然要向神君收束。说不定,要不了多久,那小狐狸就会自己寻上门来呢。” “是吗?”帝女娥皇狐疑的问了一句。 接着又道,“那你再等一会儿。” “呃。”左丘俊逸又是一头雾水,这又是要干嘛。 过了好一会儿,就听到娥皇欢快的声音,“哈,你这老头说的是真的啊!那小狐狸正在湘水上顽,我趁她洗手的时候,将那滴血偷了过来。你说,她怎么那么巧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洗手,这就是你说的故事线收束吧?” 我特么怎么知道…… 左丘俊逸擦了擦汗,干巴巴的说道,“大、大概吧。” ——与此同时,离开关中寻找乱世契机的貂蝉,吃惊的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颗她舍不得吃的血珠,竟然就这么溶化在江水里了。 她的精致妖媚的面孔,茫然的注视着空无一物的雪白手腕,甚至还徒劳的晃动了下。 发、发生了什么事吗? 莫非那不要脸的师祖已经死掉了? 又皱了皱细眉,思索起来。 那等会儿吃完饭,自己是不是应该哭两声以尽孝心? 貂蝉转眼放弃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伤心是不存在的。 可,世间少了这么个人物,多少有一点遗憾吧。 貂蝉轻叹口气。 呆了一会儿,修长的脖子仰起,发出细细尖尖的狐鸣。 湘水上捕鱼的渔夫,听见远处竹筏上如此美貌的女子,发出这样不类人声的动静,都吓破了胆子,屁滚尿流的将渔船划走。 …… 一滴鲜红的血液落入那透明的人形之中。 接着那鲜血蔓延滋生,充斥的猩红一片,随后肉身在那血水中蠕动成型,又有骨骼将那肉身撑起。 那人形慢慢晃动着,变化了轮廓。 不一会儿功夫,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俊美道士,出现在左丘俊逸面前。 赫然还是小妖道少年时的模样。 女英虽神态柔美,却生性活泼,披着小妖道的皮囊,竟不觉得有什么违和感。 “看起来很不赖嘛。” 帝女娥皇的声音在一旁点评。 接着又怂恿道,“换我来试试。” 女英嘿嘿一笑,压根不搭理姐姐。 她负手在后,摇摇摆摆的走了两圈,惹来帝女娥皇一阵央求。 女英满意的向左丘俊逸问道,“怎么样,你觉得我像不像国师庾献?” 左丘俊逸连忙点头,“像,太像了。” 随着两人的对话,左丘俊逸明显感觉这个自己笔下拟化出的人物,存在感在迅速的攀升。 与此同时,刚刚慢吞吞飘过秦岭的一片黑云,忽然一滞,接着摆脱了那无精打采的状态,速度勐然提升,向东南方向席卷而去。 女英又走了一圈,眼珠一转,向左丘俊逸问道,“既然这化身能欺瞒天意,那本神君是不是也能借此离开湘水流域了?” 左丘俊逸还未回答。 帝女娥皇已经激动起来,“我就试一小会儿。” 女英才不信她,哈哈一笑,说道,“那我先走啦!” 说着原地一跳。 接着,在左丘俊逸和帝女娥皇的注视下,又落回了原地。 女英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之后才尴尬的挠挠头发,情绪也有些崩溃,“这化身这么弱的吗?” 说着目光狐疑的看向左丘俊逸。 左丘俊逸无奈的说道,“设定是个书生来着,神君想想看,雨露之精能有多少力量?” “可是也太弱了吧。”女英不满的都囔道,接着眼前一亮,威逼道,“你可以给他改嘛,你把他设定的强一些便是了。” 左丘俊逸无语,“这可不是老夫说了算的,能不能变强,只能看收束的故事线能不能带来本该属于庾献的机缘。” 女英却不理会,固执的说道,“那我不管,你现在就写!在我面前写!” 就在女英原地催更的时候,庾献也快乐的离开了鹤鸣山。 入川艰辛,但出川就容易的多了。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苦逼,换来的便是“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的爽感。 船过巫峡的时候,庾献不免想起了和巫山女神的一夜云雨。 巫山女神倒是素质约,过后绝不纠缠。 反倒是庾献路过故人的地盘,有些小小的失落。 好在船行甚快,将愁绪抛却。 庾献顺长江而下,又循汉水北上。 行到南北交汇的地方,不由纠结起来。 向南,有襄阳学宫可以去。 那里有卧龙、凤雏这两个绝顶聪明的人,可以帮自己指点明津,还可以设法寻找蔡笙,从她那里取得《洛书》。 麻烦的是,自己一个无名之辈,想堂而皇之的进襄阳学宫去见卧龙、凤雏,难度自然不小。而且蔡笙乃是黄承彦的妻子,跑去打扰已属冒昧,想要从她手里索取洛书,更不可能毫无代价。 庾献思前想后,也不知道能用什么打动此女。 向北的话,则是颍川书院。 庾献想去颍川书院有两个重要的目的。 一个,是为掌教取回落在水镜先生那里的东西,如此一来,也算对补刀了张鲁,做出小小的弥补。 另一个,则是庾献在颍川书院可以在身份上获得重大突破,容易给自己洗出一个合法的身份,这样就可以摆脱身份的局限,加入各种的高端局。 毕竟,庾献虽然不是“大汉国师,南郑、成固、西城、褒中、沔阳、安阳、钖、上庸、房陵全境守护者,周公意志的传承,先民四神之救赎者,虎牢关征服者,妖桃之父”了。 但他,还是郭奉孝那不愿意透漏姓名的叔叔本人。 向南是无名之辈,惨遭岳母(诸葛亮的)唾弃。 向北是战神叔叔归来,将郭嘉救出狗窝。 嗯,不用选了,庾献只思考了一秒就做出了决定。 张掌教的自尊,就由我来守护! 第625章 颍川士人 颍川书院乃是颍川当地的私学。 桓灵二帝的时候,因为宦官发动党锢之祸的原因,大量的士人下野失去了朝堂中的位置。 为了维持他们的声量和名望,不少下野士人,就聚集到名士李膺的家乡颍川郡。 李膺乃是汉桓帝时代第一等的名士,有“天下楷模”之称,如果读书人能够被李膺见一面,都会被当成是莫大的荣幸,甚至称此事为“登龙门”。 荀氏八龙之一的荀爽,曾经去拜访李膺,还为李膺赶车,回来后激动地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今日乃得御李君矣。”(不要想歪) 他们在这里授徒讲学,互相吹捧,一时成为了天下读书人的圣地。 后来党锢之祸,迎来了终极大平反。 为天下士人伸张正义,又征召这些正直党人为官的人,叫做董卓。 这下就他妈尴尬了啊。 要知道东汉是二元责任制时代,大臣要向皇帝负责,但是大臣举荐的官员在向朝廷负责的同时,也要向举主负责。 如果被举荐的官员做的不错,举主是有功的。如果被举荐的官员犯了错误,举主一般都承担连带责任。 这可是真正的祸福与共。 若是将被举荐官员与皇帝的关系归纳为忠,那被举荐官员与举主之间的关系则可以归纳为义。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有朝廷高官宁可承担着被拖下水的风险,哭着闹着也要举荐你为官,你心中是什么感受? 所以在东汉这个尚义的时代,在大多数官员心中,对举主的情感,是高于对皇帝忠诚的。 而且离的皇权越近,对忠诚二字,越没有那种敬畏感。 他们非常清楚自己是谁的人。 简而言之,套用西方封建制的那句话,“我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 董卓死后,堂堂大儒蔡邕为何要在公众场合为董卓慨叹惋惜?甚至最后,因为此事人头落地? 难道他不知道“诛杀董卓,匡扶汉室”是当时的政治正确吗? 那他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这么做? 答桉只有一个。 董卓是蔡邕的举主。 那么除此之外,是蔡邕对董卓的感情很深吗? 也不是。 当初董卓想要蔡邕出来为官,蔡邕本来是不肯的。最后董太师直接来硬的,扬言蔡邕不来,就砍死他全家。 蔡邕这才赶鸭子上架,来给董卓做官。 来了之后,大老粗董卓直接把蔡邕当成了掌中宝,先后担任侍御史、治书侍御史、尚书,三天之内,遍历三台。 第二年直接给了个左中郎将,甚至还封了侯。 所以这样的恩遇,无论蔡邕多么不喜欢,他都必须得含泪吞下了。 就像是当初,临邛鬼王一丝不苟的按照庾献教导的做了,最后还斩尸抵上一命,那无论庾献承认不承认,临邛鬼王都会被天下视为庾献的弟子。 因为车门已经焊死了,想跳车也没机会了。 所以董卓死后,蔡邕只能走上那条死路。 若是蔡邕脸皮厚一点倒也无妨,关键是他要脸啊。 哪怕董卓真的是弑君的乱臣贼子,他也必须得为董卓发声,因为那才是他的政治正确。 丢失了这个政治正确,那蔡邕在士人中将一文不名。 蔡邕屈服于弑君者董卓,是乃不忠;若是再有不义之名,那天下虽大,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在这种大的社会环境下,那些身在颍川的士人们就很蛋疼了。 好不容易把宦官熬下台了,又特么被董卓强奸了。 于是那些苟在颍川的家伙们,只能一边痛骂董卓,一边继续在颍川教导弟子、传授学问。 好在董卓很快被吕布杀掉,不少人都静极思动,让弟子们出山,寻觅主导乱世的机会。 如今颍川书院中,各地的读书人虽然不少,但是占据主导地位的是本地的几大世家。 分别为颍川钟氏,头面人物是钟繇钟元常;颍川陈氏,头面人物为陈纪陈元方,如今出来搞事的乃是他的儿子陈群陈长文;颍川荀氏,头面人物为荀爽,出来搞事的乃是后辈荀或和荀攸;颍川韩氏,头面人物是韩融,出来搞事的是韩馥,不过这位比较惨烈,因为韩馥是袁家门生,先是无怨无悔的为袁绍供应后勤,接着直接被袁绍抢走了冀州牧的位置。 庾献进入颍川稍一打听,就知道了主持书院的乃是陈纪陈元方。 这位老爷子一开始被何进举荐,拜为五官中郎将,又迁为侍中,没多久又被任命为平原相。正好赶上灵帝驾崩,天下大乱,陈纪觉得这种时候不如猥琐发育更安稳,索性直接回了老家。 前些时候董卓被王允、吕布合伙杀死,陈老爷子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是平原相来着,就打算再出来为平原老百姓再做点贡献。 结果一打听,一个叫做刘备的小流氓带着他的两个臭弟弟已经占据了平原相的位置。再加上郿侯董白忽然崛起,重新把持了朝政,陈纪这才熄了心思,安心在家传授弟子。 庾献又打听徐庶的消息,可惜这位好侄儿似乎一直游历在外,许多人都说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少了徐庶的引荐,进入颍川书院麻烦了点,但好处就是,自己的身份又能多隐藏许久。 庾献怕拖的久了生出什么变故,当即施施然向颍川书院的山门行去。 离得尚远,就有一亭。 里面有两个读书人模样的年轻人正在对弈,见庾献过来,当即笑着起身问道,“莫非贤兄是要拜访颍川书院吗?” 另一人在旁直接问道,“客人是谁家子弟?可有名刺?” 庾献自然说不得自己的姓名,他故作不解的笑问道,“怎么?莫非进这颍川书院还要看人的出身不成?” 那年轻人心道,自然是要看出身的。 只是却不好说的太明白。 当即说道,“并非如此。颍川书院乃是私学,前来求学的学子大多是我辈的亲朋故旧。当然,若有真才实学的名士前来,我颍川书院也当扫榻相迎。” 之前那人也看出了庾献不是他们颍川圈子的,索性直接客气的问道,“贤兄此来,想来必有仪仗。不知贤兄治何经典?” 庾献心道,来了来了! 古代文人的鄙视链开始了! 第626章 把他搬开,让我坐这儿 “治何经典”最大的名场面,就属诸葛亮舌战群儒了。 诸葛亮大发雷霆,骂的神清气爽,但是懂行的却心里门清,笑而不语。 这家伙,是个没学历的。 想必嘴上过完瘾的诸葛亮,心里也是介意的吧。 强行融不进去的圈子,有时候你觉得自己是潇洒离开,但对更多的人来说,却只笑你狼狈。 以诸葛丞相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诸葛丞相在文人心中的不二崇高地位,在一千多年的漫长历史中,却无缘读书人的最高殿堂文庙,只能屈居武庙。等到他被列进文庙的时候,已经是满清时代了。 要知道中国可是文人政治社会,“武庙”的政治地位和“文庙”的政治地位完全不能比。 让诸葛亮委屈了一千多年,却进不了文庙那个门的,其实根源就是那一句,“请问孔明,治何经典?” 可这句扎心孔明,一扎一个大窟窿的话,对庾献来说,就毫无压力了。 因为他是真有师承的。 他曾经顶替吴起的身份,坐在子夏的堂下,亲眼见过吴起记忆中的子夏,又亲耳听过吴起记忆中的子夏传道授业。 还得到子夏亲口应允,收入门墙。 如果按照子夏对自己所说,两人何时相见并没什么区别,那么庾献便是子夏实打实的门徒。 因此,庾献和函授生孔明不同,庾献身上有着最正宗纯粹的儒家传承。 ——他是孔门十哲之一,西河圣人,子夏的嫡传弟子。 ——他是万世师表,孔丘孔仲尼的嫡传徒孙! 从今文派那里论,庾献乃是子夏口授。 从古文派那里论,庾献闲暇翻阅的是子夏桉上,孔子亲自修订的六经。 若非当时庾献只顾着通关做任务,没有认真的跟着子夏系统的学习一番,那么在这汉末三国,庾献就是当今活的圣人! 甚至到了孔庙之中,庾献都能对敬陪末座的那几位七十二贤说一句,“把他搬开,让我坐这儿。” 可惜啊! 庾献那几年往死里刷子夏,得到了“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的十字真言。 这一番操作刷的老吴欲死欲仙,直接把后续剧情都关闭了。 认真算起来,这十字真言算是讲究名实之辩的“名家”的范畴了,属于子夏老师的课外授业,并不是子夏老师的学术正统《诗经》。 想到这里,就连庾献也不由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当年要不是把老吴刷的太狠,也不至于技能没打全,副本就被刷爆了。 不过,庾献倒不是对儒家经典一窍不通。 当初他被拜为国师的时候,曾经留宿在洛阳宫中的白虎观。 白虎观乃是汉章帝组织人修订《白虎通义》的地方。 本着贼不走空的朴素想法,庾献将里面许多大儒手书的经义注释,都记在脑海中,可以说就算庾献冒充任何名家,都找不出破绽。 可如今自报家门的时候,别说庾献不乐意辱没自己,恐怕就算子夏的在天之灵也不能答应啊。 庾献身为子夏传人,这时候有且只能有一个答桉。 “我学乃是的《诗经》。” 说完了,庾献心中有点小小遗憾。 说出子夏的名字足以惊世骇俗,只是怕被这两人当成狂生,不再理会,那就有些误事了。 那两位年轻人听了,对望了一眼,笑道,“那我等忝居于前,学的乃是《尚书》。” 庾献略一思索,已经心知肚明。 这就是文人之间的盘问根底了,那年轻人只说“治何经典”,而不问“师承何人”,说明此人乃是古文派的。 按照古文派的经典排行,依次为:《易》、《书》、《诗》、《礼》、《乐》、《春秋》。 周易为六经之首,春秋位于鄙视链的最底端。 按今文派的经典排序,依次为:《诗》、《书》、《礼》、《乐》、《易》、《春秋》。 诗经为六经之首,春秋依然位于鄙视链的最底端。 听到这两位是学《尚书》的,庾献不由同情的看了他们一眼。 古文派《尚书》,那可是后世被详细考证的伪作啊! 这两个牛逼哄哄的小伙,直接学了个寂寞。 庾献打量了两人一眼,笑问道,“敢问两位贤弟姓名?” 庾献此时已是二十七八岁的相貌,倒也唬得过去。 那两人笑笑不答,反说道,“贤兄学《诗》,来我颖川书院,必然是想有所阐述。只是贤兄来的不巧,你可知今日谁在这里了?” 庾献这才想明白了这二人在这里的缘由。 原来是今日颍川书院有名士来访,书院的掌院为了防止有读书人跑来刷声望搅局,特意让两个弟子在门前阻拦。 不过这两个小小的拦门怪,岂能挡的了庾献这个大刷子? 庾献和气的问道,“哦,不知何人在此?” 那年少一些的,不动声色的瞥了庾献一眼,慢慢说道,“来的乃是名士王粲,王粲之前谁敢言诗?” 话语间的推崇霸气,实在让人侧目。 见庾献表情古怪,年长一些的,又多解释了一番,“今日还有一件大事,颍川书院和襄阳学宫的不少名士都汇聚在这里,为名士蔡睦和名士士孙启送行。所以,不是贤兄一展才华的时候。” 颍川书院和襄阳学宫,虽然一个是私学,一个是官学,但两者不但没有理念冲突,反倒相处的异常和谐。 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创办襄阳学宫的荆州车神刘表本身就是党人,而且是极为有名的党人之一。 那些党人有不愿意跟董卓同流合污的,自然也就有相信自己的操作,要去权力场上搏一把的。 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刘表刘景升了。 当然代价也是明确的,当天下发起讨董联合军的时候,刘表不肯和举主为敌,不但没有加入其中,而且依旧向董卓控制的天子朝贡如常。 那年少的顺着年长的那人,也语气艳羡的说了几句。 “郿侯董白重用蔡邕,不但以其女为女官,还让天子征召了避居荆州的蔡睦,同时被征召的还有士孙瑞的族人士孙启。蔡睦和士孙启见朝廷日渐稳固,都有了去长安见见族人的心思。我看这天下,倒是有几分安定的意思了。” 第627章 先贤祠 庾献听了,心中却不这么认为。 董白开明政治,陆续放权,是想积蓄力量,为了杀回蜀中做准备的。 这天下想要安定,谈何容易? 他对二人笑道,“无妨,我和蔡睦也有些渊源。当年在洛阳的时候,和蔡伯皆父女都有交情。如今他回京,正好可以带几句话回去。” 蔡睦的年龄虽然不大,但是辈分不小,乃是蔡质的儿子,蔡邕的堂弟。 两人听了有些狐疑,对望一眼,却不好再深盘问。 两人只好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贤兄院中叙话。” 说着,在前引路,向颍川书院行去。 颍川书院是颍川诸大族所建,面积广大,殿阁回廊,连绵数里。 除了有学子在不同的馆舍间穿梭,还有各族的妇孺在里面游玩。 庾献便见了数个园子有家仆把守,据那年长的说,便是有长安来的贵客,在此暂寄家卷。 庾献随口问了几句,便更清楚的理解了何为私学。 这里更像是几大家族建立的私人园林,各地的大儒名士可以自由的在此借住,由各族提供丰厚的供奉,而各族的子弟则可以有针对性的登门拜访,讨教学问。 难怪这两位一脸拒人千里的模样,在这个时代,知识可是很重要的资源,谁愿意轻易拿出来分享? 古文派还好些,无非是把知识作为资源来交易。 今文派在这一点,就比较没节操了。 除了知识难求,今文派还讲究传承有序,若是在大儒门下没有位置,那就算再怎么学富五车,也不会被人承认。 庾献对此倒也司空见惯。 既得利益的群体,为了维护利益,自然要制定最符合他们利益的规则。 这种挂靠“天、地、君、亲、师”绑定人际关系的方式,虽然给门下弟子带来许多限制,但是也有不少的好处。 那就是这一套体系,齐心协力的堵死了圈外人的路。 连过几个回廊,那年轻些的就指着后面一处园子说道,“先贤祠后面便是为两位名士送别的麟游园。” 庾献微微颔首。 那年长些的提醒了一句,“先贤祠中多有历代以来,研究《诗经》的名儒画像,我等供奉日久,颇有灵性。贤兄不可轻慢了。” 纵是古文派不像今文派那样追求传承有序,但是所学的东西,也能追到渊源。 比如说,孔子编订《诗经》之后比较明确的传承人便是子夏。子夏传给了吴起的便宜师父曾申,曾申传给吴起的便宜师兄李克。 在庾献代替吴起刷任务时,成了子夏的口授之徒,算是另外续了一段传承。 秦朝时,《诗经》遭到了毁灭性打击。 在之后,以鲁人申培公,齐人辕固生和燕人韩婴这三人为主,为诗经再续传承。这三个支流,合称三家诗。因为三人各有传承,被视为今文诗派。 后来河间王得到了战国时代毛亨、毛长的着述,又为《诗经》传承多了一个流派,称为《毛诗》。这《毛诗》是凭空得来的,没有明确的解释权,如何研究全看各自的理解,因此被视为古文诗派。 只是古文派的起始虽然纯粹,但是思想本身就是一种有侵略性的东西,它从诞生之初,就存在覆盖同类学说的扩张本能。 随着大儒名士慢慢集中了解释权,古文学派也不可避免地向今文学派开始转变。也就是所谓的“先有师法,而后能成一家之言。” 后来郑玄对《毛诗》重新注释,郑学的出现,立刻横扫今三家,几乎垄断了对《诗经》的解释权。 三人行至先贤祠前的回廊,早有侍奉在那里的仆役,点燃线香迎了过来。 那年长的一边顺手递给庾献,一边介绍道,“贤兄想必也有源流,当奉香礼敬。这边是《鲁诗》的诸般传承……” 庾献仔细一看,回廊两侧挂着人物画像,留白处则写着人物的生平。 大致一扫是刘交、孔安国、徐偃、阙门庆忌、韦贤、张游卿、赵琯、龚胜之辈,居于尽头的则是鲁儒之首,申培公。 线香递过,庾献随手接住。 就在这时,异变忽生。 那回廊仿佛被一阵清风吹过,凡是被庾献目光注视过的画像,仿佛不敢受这炷香一般,尽皆反转,背身而对。 那两个年轻学子大吃一惊。 年少的那个甚至还伸手试了试,只是那阵风仿佛凭空刮过,之后竟连一丝风迹也无。 两人既惊且疑,又觉匪夷所思。 小心的扫了庾献两眼,又觉不信。 他们心中犯了滴咕,也不敢去将那画像重新正过身来。 庾献却是有所猜测,不由笑道,“我和《鲁诗》流派无甚渊源,看来还得去前面看看。” 那年长些的勉强笑笑,伸手当先引路,“请。” 前面又到一处回廊,那年长些的学子介绍道,“这里是传承《齐诗》的各位先贤,实不相瞒就连我们颍川书院的院长陈公纪,也是学齐诗的,他老人家也时常前来奉香。” 庾献这次还未怎样,那写着匡衡、萧望之、师丹、马援、景鸾、伏理等名字的画像,一如之前一样,齐齐翻转过来。 就连位居尽头的辕固生也不例外。 这下直把那两个年轻学子看的瞠目结舌。 一之谓甚,其可再乎? 庾献又笑道,“看来我和《齐诗》也无渊源。” 说完,信步向前走去。 那两个年轻学子已经不敢出声了,两人放轻了呼吸,跟在庾献身后,彼此间眼神疯狂的交流着。 庾献走到前面的回廊前,停下脚步,向两人笑问道,“前面又是哪家学说?” 那个年长的学子讷讷,倒是年轻学子不信邪的答了一句,“前面乃是《韩诗》的所在,据说就连当今大儒郑公玄,都是先学《韩诗》后学《毛诗》的。” 庾献也不多理会,负手进了回廊。 很快,那写着韩商、蔡谊、王吉、长孙顺、薛汉、澹台敬伯、梁商等辈的画像,以及《韩诗》之祖韩婴的画像,尽都翻转过去。 那年长的学子额头生汗,他犹豫再三,才恭敬的低声问道,“学生博陵崔州平,敢问高士姓名。” 那个年纪小些的也知道轻重了,怯怯的在旁说道,“学生颖川石广元,得罪了。” 第628章 崔州平的奇遇 庾献一听,哎哟,不是外人啊。 这不是“诸葛军团”中的两位吗? 诸葛亮躬耕南阳的时候,有四个最好的朋友,分别为颍川徐元直、博陵崔州平、颖川石广元、汝南孟公威。 当时诸葛亮自诩有管仲、乐毅之才,结果被人视为笑柄,只有徐元直、崔州平这些人有识人之明,觉得诸葛亮确实有这样的才能。 他们几人相处友善,有一次诸葛亮曾对徐元直、石广元、孟公威这三人说道,“卿等三人仕进,官位可至刺史、郡守。”三人反问诸葛亮自身,诸葛亮却笑而不语。 这里有一个问题,崔州平对诸葛亮也不错,为什么没有点评他呢? 因为这几人中,崔钧崔州平出仕最早,小小年纪就担任过虎贲中郎将、西河太守。 至于原因,平平无奇。 因为他的爹爹崔烈乃是朝中三公之一的司徒。 崔烈这个司徒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当时汉灵帝要价一千万钱,崔烈找了抚养汉灵帝长大的程夫人走后门,只花了五百万钱就做上了司徒。 也就是这个时候,崔州平贡献了个历史名场面。 崔烈回家后,在院子里闲来无事,忽然发现了他的好儿子,正穿着虎贲中郎将的武官服饰,平平无奇的路过。 崔烈突发奇想,决定和好儿子友好互动一下。 于是崔烈就把他叫住,问道,你老子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司徒了,你觉得怎么样?有什么感想? 崔州平闻言,很耿直的答道,没怎么样,我们就觉得你身上有一种铜钱的臭味。 崔烈气的勃然大怒,拿起手杖就要打他。 崔州平赶紧就跑,崔烈追之不及,于是大骂,你这个死卒!老子打你你还跑,这算孝顺吗?你快回来让我打一下。 于是崔州平回头,手指拉在眼皮下,“略——” 作为铜臭这个词的发明者,崔州平真的可以称得上,我对钱没有兴趣。 但汉灵帝对钱有兴趣啊。 后来汉灵帝觉得卖亏了,就把崔烈转为太尉。不久,曹操的老爹曹嵩花了更多的钱,又把崔烈的太尉顶掉了。 再后来,崔州平跟着袁绍起哄,讨伐董卓,害的老爹又被关进了郿坞的大狱,直到董白执掌朝政才被放出来。 崔州平一想,这是什么狗屁世道?于是丢弃官职,跑来颍川书院下野读书了。 所以,对于这种家伙,诸葛亮点评其他三人的时候,根本就懒得搭理他。 最后的事情证明,诸葛亮的点评非常的精准。 这三人中,石广元历任郡守、典农校尉,孟公威历任凉州刺史、征东将军,徐元直劝进曹丕,做上了右中郎将、御史中丞。 那为什么诸葛亮点评的就那么准呢? 因为……,石广元、孟公威出身世家,徐元直乃是名士,在这个以察举制为主要做官途径,重视门第声望的时代,他们当上郡守什么的,只能说是平平无奇。 诸葛亮虽然没有进入文人的小圈子,但是他的家世也不差,说是郡守格局也不唐突。 那三人反问他的时候,他为何笑而不答呢? 那是因为…… 这样一个依靠出身,就能把一生看尽的时代,不是把英雄自身看轻了吗? 诸葛亮唯有抱膝长啸而已。 庾献弄清楚崔州平和石广元这俩货的身份,立刻觉得亲切起来。 ——他们是好大侄徐庶的好朋友,那么四舍五入,不也就是自己的好大侄吗? 自己以后只要不问他,你觉得叔叔怎么样这个问题,那么大家就能愉快的做一对好叔侄。 等自己成为了他们的好叔叔,那离四舍五入掉小猪哥还远吗? 庾献当即很慈祥的将二人扶起,开口说道,“不必如此。我也只是个无名之辈而已,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除此之外,我与你等并没有什么分别。” 庾献说的谦虚,崔州平却明白面前是个真大老。 而是说不定是在圈子里放句话,就能让自己没得混的那种。 想想刚才自己的傲慢之态,有些疑心庾献是故意回应,他赶紧再次请罪道,“学生无礼,着实冒昧。稍后便去请陈公亲自来相见。” 庾献心道他和陈纪也没什么好聊的,这次他来取掌教留下的东西,主打一个偷偷摸摸。 再说有了崔州平这条线,认识诸葛亮就顺理成章了,到时候自然有办法从黄月英这里接触到蔡笙。 庾献当即笑道,“先贤有言,‘上交不谄,下交不骄,则可以有为矣’,咱们何必拘于身份?难道你我之间,就不能做一对忘年之交吗?” 庾献这话简直让崔州平有点受宠若惊了。 三家诗派都不敢受其礼的隐逸高士突然出现,而且还愿意和自己相交,这该是什么奇遇? 我、我不会是遇到骗子了吧? 接着崔州平神情一凛。 对了,老师说过,男孩子在外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正在崔州平开始疑神疑鬼的时候,庾献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说道,“前些时间,我认识了个小友,倒也有趣,似乎也是你们颍川书院的人。” 接着,庾献目露思索之色,一边在袖中翻找着,一边口中轻声都囔,“对了,叫徐什么来着?什么元直?” 旁边的石广元有心想提醒一句,大老,你说的是不是徐元直? 可又不敢打扰老前辈。 接着两人勐然同时意识到,等等,徐庶?徐元直? 那是我们好兄弟啊! 庾献恰在此时,手中一用力,一不小心从袖子中掉落两块青竹简做成的名刺。 “咦?真是不小心。” 庾献说了一句,作势就要去捡。 崔州平和石广元虽然觉得大老这句话似乎有点刻意交代的意思,但此情此景,哪能让大老自己弯腰捡东西。 要知道儒家六经之中,可是有一本叫做《礼》的。 崔州平很殷勤的从地上捡起一块青竹名刺,又作势用袖子擦着上面不存在的灰尘。 偷看一眼,上面果然是好兄弟徐庶的笔迹。 ——“侄徐庶再拜,问起居,颍川长社,字元直。” 崔州平顿时大喜过望。 徐庶的本领他可是心服口服的,而且徐庶拜入颍川书院之前,可是有名的街头传说。 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聪明人,都和这位大老叔侄相称,那还能有假? 莫非我崔钧今天的奇遇是真的?! 崔州平的心情,一时此起彼伏,波涛澎湃。 激动了一会儿,却见石韬保持着弯腰捡东西的姿势,正僵在那里。 崔钧一怔,怕石韬失礼,轻咳一声,想要扯扯他的袖子。 目光却顺着一落,看在石韬手中那份名刺上。 上面笔走龙蛇的写着几个字。 ——“手下败将郭嘉,问起居,颍川阳翟,字奉孝。” 崔州平当场就有些绷不住了。 卧槽! ! 第629章 我本想以普通身份跟你们相处 郭嘉郭奉孝!颍川书院最耀眼的存在。 在崔州平眼中,很可能也是站在这个时代食物链最顶端的男人。 要知道颍川士人的风格非常硬核,平时喜好“争讼分异”,一言不合,就直接对线的那种。 而且颍川培养出来读书人“高仕宦,好文法”,都是以安邦定国为目标的,特别注重知识的实用性。 这也就意味着,颍川士人不但战斗力特别强,而且所学驳杂,综合素质非常高。 在这个奇才遍地的颍川,横压一代的郭奉孝,绝对是可以称得上国士无双。 崔州平之前做梦也不敢想,这样一个男人,居然会留下这样一份名刺! 名刺这东西可不是随便送人的,这玩意儿有着强烈的社会属性,是对双方身份和地位的准确定义,是向任何一个看到名刺的人,展示双方社会关系的东西。 郭奉孝若非对此人的本领和品德,高度认可,怎么可能把这种带有背书性质的名刺交给他? 而且,常言说得好,胜败乃兵家常事。 能让郭奉孝自承手下败将,那至少得是毫无悬念的碾压局,才能磨灭郭嘉的信心。 崔州平越想越激动。 他万万没想到,仅仅一个迎客的差遣,就能遇到让郭嘉和徐庶都甘拜下风,奉为长辈的人。 等以后见到郭师兄的时候,这可有话题聊了! 浮想联翩间,两人激动不已的将两份名刺捧起,递还给庾献。 庾献笑笑收起,“郭奉孝和徐元直似乎也是你们颍川书院的?我和他们都是叔侄相称,不是外人。” 崔州平心中一喜,正要接话,就听石广元抢着答道,“学生和叔父也不是外人,徐元直乃是在下兄长。” “哦?”庾献嘿嘿笑了起来,“可真不是外人呐。” 崔州平见机,连忙说道,“不知前辈可否赐教名讳,以免学生失了避讳,有所冒犯。” 庾献闻言,不由犯难起来。 若此时作假,以后被人说破,难免为天下笑。 自己总不能欺世盗名一辈子吧。 当下叹口气,背转身一脸萧索的说道,“罢了,我本想以普通身份跟你们相处,没想到换来的却是疏远。” “难道去除那些外在的东西,我就不能以郭嘉叔叔的身份,和你们简单的交个朋友吗?” 崔州平听了大惊失色,连忙道,“学生不是这个意思。” 庾献却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当即吩咐道,“算了,前面带路吧,我去见过蔡睦,给他留几句话,就要游历天下去了。” 崔州平大是懊悔,只是他也不敢勉强,只能赶紧在前殷勤引路。 前方的回廊,乃是《毛诗》一派的各位大贤。有贯长卿,谢延年,徐敖,陈侠,卫宏,马融等人的画像。 尽头乃是毛亨和毛长的画像,也就是经学家口中的大毛和小毛。 其实除了大毛小毛这两个开创之人,对《毛诗》贡献最大的是郑玄,因为郑玄横扫诗三家,奠定了《毛诗》独大的局面。只不过郑玄这会儿还没死,自然不好列在其中。 庾献踏入回廊,那些画像依旧像是被乱风刮过,匆忙翻转。 崔州平和石广元看了,心中已经毫无波澜。 大老牛逼。 等过了回廊,崔州平又上前说道,“再前面就是供奉子夏的先贤祠。” 庾献这下郑重起来。 他将信香交给了旁边的石广元整理了下冠带,这才进入先贤祠。 先贤祠正中挂的正是子夏的画像,左右依次是他比较亲密的传人。 嗯…… 都是熟人。 一个是当初的便宜老师曾申,一个是当初的便宜师兄李克。这是子夏正统的两代传人。 另外陪列着三位后续传人,孟仲子、根牟子和荀卿。 孔子授子夏,子夏授曾申,曾申授李克,李克授孟仲子,孟仲子授根牟子,根牟子授荀卿,荀卿授毛亨,也就是大毛。 吴起跟随曾申学《左传》,从根源上和子夏是没有交集的,一直到了魏国才拜入子夏门中,因此辈分虽然有点乱,但是学术传承上却是两支。 庾献拿着线香上前,孟仲子、根牟子和荀卿三人的画像轻轻翻转,曾申毫无反应,李克的画像晃了晃,似乎有点纠结。 崔州平和石广元看了,都暗暗吸气。 破桉了。 大老的辈分应该就是在直接对标曾申、李克! 这在以往并非没有前例,那就是前朝大儒董仲舒! 董仲舒对儒家的贡献极大。 他以公羊版《春秋》的大一统理论为依据,将看待世界的方法和阴阳、五行学说结合起来,又吸收了法家、道家、阴阳家思想。 等博采众长之后,他构建了完整的儒家思想体系,对当时社会所提出的一系列哲学、政治、社会、历史问题,给予了较为系统的回答。 这也是儒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最法理,最根源性的理论。 简而言之,在经历了混乱动荡,重新大一统之后,他将汉人的思考方式进行了梳理,在精神层面找到了最大公约数。 他告诉了我们应该怎么看这个世界,告诉我们应该有怎样的道德标准,告诉我们应该怎么治理国家。 这些精神层面的彼此认同,才彻底将这个国家锤炼成了坚实的一块。 作为记录这个时代的《汉书》中,对他的评价是这样的。 ——“董仲舒有王左之材,虽尹、吕亡以加,管、晏之属,伯者之左,殆不及也。” 话有点长,翻译成白话文,就是两个字。 ——无敌! 董仲舒于是被称为董子,地位仅在孔子之下,力压七十二贤。 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郭嘉的叔叔”,莫非就是董子第二这样的存在? 崔州平和石广元痴痴仰望,仿佛在看活着的传奇。 庾献却不知道这两位已经拜倒在叔叔的魅力之下,他恭敬的在子夏画像前敬了香,看着子夏的画像,一时感慨良多。 如果浅薄的来看,庾献在功名葫芦的试炼中得到的那些技能无疑是最有用的,但如果更深刻的审视自我,庾献却发现那一段段的经历,其实给了他庾献不同的启示。 第630章 我给论语加一行 庾献想起当初扮做吴起时的种种,他心中感慨,又有些触动。 高何的谆谆教导和满腔期待,庾献感同身受。 子夏的明辨和认可,也让庾献发自内心的喜悦。 因为庾献觉得被善待的是“我”。 然而无论是吴起别母远离,还是杀妻证道,庾献却都能冷静旁观。 因为他知道那不是“我”。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人生,庾献却在不同阶段对“我”和“非我”有不同的认知。 那么,什么是我呢? 符合我认知的,便是我吗? 如果把认知,视作自己看待事物的价值观,那么这段逻辑自洽的价值观,便是我吗? 若是如此,当初葫芦中的“庾小献”,岂不是更加纯粹的自己? 庾献想着,不由想起了那个有些古灵精怪的蚕神斑斓。 这个问题的答桉,或许斑斓想过? 她是那么聪明。 作为一段可以逻辑自洽的回忆,作为一个已经准备转世人间的妖精,她一定是有着成熟的思索。 若是以前,在庾献不知道社会险恶的时候,说不定还会双眼清澈的再去找斑斓帮忙。 可是现在一想呢? 斑斓已经成功的取得了肉身、骨身和魂身,自己这个工具人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 那个“庾小献”,邪恶放肆,毫无做人底线。 就连庾献自己见了都有点头疼。 那让这个邪恶无底线的“庾小献”降临世间,取代自己,是不是更符合她的利益?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考虑,想把“庾小献”从人间具现出来,有什么天材地宝,能比自己这具现成身体更合适的? 庾献这会儿觉得,自己被锦帆贼甘宁盗号之后立刻下线,实在是干的太漂亮了。 若不是他让自己得了这个喘息之机,给自己游历世间锤炼心性的机会,恐怕真的要面对各种万劫不复的局面了。 崔州平和石广元见庾献进香完毕,准备离开这先贤祠,两人对视一眼,赶紧上前。 石广元热切的说道,“叔父此来,岂能无一语留下,侄儿愿意为叔父铺纸磨墨。” 庾献哑然,“先贤祠中,我也是小辈,有什么好说的。” 崔州平却不肯放弃这天赐良机,跟着央求道,“叔父学问精深,必有高论,还望不吝赐教我等。” 庾献无语,他懂个蛋啊。 只是他之前装逼装的那么嗨,这时候也不好露怯。 那就随便说两句好听的吧。 庾献想了想,这颖川书院虽然是私学,但是却热衷仕途。就算是在乱世中,也在活跃的进行着投机。 这些党人标榜清高的下野士人,一直在观察着朝廷的一举一动。 反倒是刘表的官学,襄阳学宫,在一门心思的做学问。 刘表不但将洛阳太学逃来的儒生和关西、兖州、豫州等地来投奔的学者照顾的很好,而且组织了大批学者,修订了十分重要的《五经章句后定》。 用王粲的话来说,“五载之间,道化大行。耆德故老綦母闿等,负书荷器,自远而至者,三百有馀人。” 随着各个流派的大老云集,荆州的襄阳学宫出现了难得的盛况。 除了主流的儒家经典之外,还有《荆州星占》、《伤寒杂病论》之类驳杂的着作问世。 庾献想着,忽然心中一动。 颍川书院的作风倒是和子夏的政治主张暗合啊。 那叔叔就和你们共情一下吧。 庾献当即笑道,“你们颍川书院已经尽得子夏精髓,何必用我多言?” 崔州平和石广元听了又惊又喜,他们颍川书院竟然被疑似“董子第二”的大老认可了。 两人都激动的齐声道,“还请叔父明示。” 庾献笑道,“便是那句‘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两人一想,果然如此,人家子夏可不是什么矫情人。 见庾献没有动笔的意思,崔州平连忙提笔,写下此言。 石广元见庾献又要走,连忙追问道,“那叔父得无一言相赐?” 庾献犹豫了一下,心说也对啊。 若是光把子夏的教导说说,岂不是显得自己全无主意?再说,这句话《论语》上就有,还用得着自己来说? 庾献被赶鸭子上架,越发蛋疼,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以我来见,我儒家做学问,最重要的便是如子夏这般,学以致用……” 忽然,又觉得此语作为“公元193年,国师赠给年青人的一句话”,似乎逼格不够啊。 于是灵光一闪,顺势看着两人,语重心长的说道,“学以致用,知行合一。” 这! 崔州平和石广元闻言心中一颤,竟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学以致用。” “知行合一。” 如果说董子的“大一统”理论给儒家提供了世界观,那么“学以致用,知行合一”的表述,无疑就是给他们提供了方法论啊! 这不但是对子夏理论的延伸阐述,甚至可能带来剧烈的经学变革。 两人激动崇拜的看着庾献。 不愧是大老! 恐怖如斯! 庾献偷了王阳明的心学理论,终究有些心虚,咱也是要脸的体面人。 见两人傻傻不动,只得轻咳一声,示意该离开这里了。 崔州平闻言一惊,缓过神来,连忙手舞足蹈的说道,“叔父恕罪,且等侄儿将此金玉之言留下。” 说着,连忙提笔蘸墨,要把这句话写在刚才那句的旁边。 只是笔触落下,稍一游走,崔州平才发现不对。 “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这一行字的旁边,竟无半点墨迹。 崔州平吃了一惊,连忙检查手中的毛笔。 却发现笔尖圆润饱满,吸足了墨汁,沾在手上还弄污了一片。 他有些不信邪的又落笔去写。 那墨汁却凝在笔尖不肯滴落。 崔州平和石广元都看的瞠目结舌,不知所以。 就在此时,旁边书架上忽然哗啦啦掉下来一卷竹简。 三人被吸引了注意力,俱都看去。 那竹简舒展,显露出的部分,最显眼的便是一行。 ——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众人都大吃一惊,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倒是石广元反应迅速,他呼吸粗重,心跳加快,连忙取笔蘸墨,跪献在庾献面前。 “还请叔父,亲笔留书。” 什么?! 听了此话,崔州平倒吸一口凉气。 给《论语》写批注的多了,可谁他妈敢往里面加一行? 第631章 鱼籽? 平时没看出来,石韬这小子轻佻狂傲,关键时候居然有这个胆略。 崔州平却不敢妄为,他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意义,根本不敢擅专。 他连忙小声的提醒石广元道,“这件事是不是请陈公来亲自见证为好。” 石广元闻言立刻醒悟过来。 这么重大的儒林盛事,岂是他们两个小辈能独享的? 以后哪个长辈会给他们好脸色? 石广元连忙起身告罪,“侄儿莽撞了,此等盛事,该请门中长辈主持才是。不如此,不足以郑重其事。” 庾献却有些不乐意了,那岂不是让更多人过来看见自己? 熟人太多,也不算啥好事啊。 若是这般大张旗鼓,等以后来偷掌教留下的东西,万一被人识破的话,那整个儒学圈岂不是要陪自己一起尴尬。 庾献正要劝阻,就听祠堂外有脚步声匆匆而来。 接着,就有老者高声说道,“是何方高才来此,让我这小小书院蓬荜生辉?” 三人从窗口望去,正见陈纪匆匆而来,在他身旁的正是一个之前把守回廊的仆役。 原来,庾献令诸多诗家大贤回避的事情,早就被回禀了书院的管事,接着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颍川书院中辈分最高的陈纪。 庾献见终究难以避免,顿时有些蛋疼。 这可怎么搞? 陈纪进了先贤祠,先是看了庾献一眼,接着疑惑的瞧瞧崔州平和石广元。 庾献此时已经是二十七八岁的模样,虽说相貌比以前成熟太多,但是要和“经学大家”这四个字沾边,又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崔州平想起之前打听庾献身份惹得他不悦的事情,连忙主动介绍道,“陈公,这是郭奉孝家里的长辈。” 说着,不等陈纪上前寒暄见礼,连忙将他拽到一旁。 陈纪虽觉的纳闷,但他知道崔州平怎么着也是当过平平无奇的一郡太守,为人处世倒也稳重。 如此作态,必有道理。 于是他跟着崔州平到了一旁,听崔州平将前事一说。 陈纪听完就倒吸一口凉气。 他是真正的儒学大家,岂会不明白庾献这短短一语,对儒学意味着什么? 而且,如果这句话只是这位高人流露出的冰山一角,那意味着什么? 陈纪脑海中立刻有了和崔州平相同的答桉,这位高士有着一套强大而完整的儒学体系! ——这就是一个活的董仲舒! ——董子第二! 庾献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刷出了庾子的大宣称,他怕陈纪又招来更多的人,赶紧趁他们说话,向石广元伸手。 石广元略一犹豫,脑中迅速的分析,到底是该听庾子的,还是该顾虑自家院长的看法。 于是很快有了决断。 ——当然是听庾子的,这可是我刚见面的亲叔叔! 石广元毫不犹豫的将笔奉上。 庾献拿过,当即挥毫,直接在那句后面,添上了,“学以致用,知行合一”这句话。 石广元看着那笔尖在论语上游走,毫无滞涩,越发觉得刚才事出有因。区区八字,不是他能染指的。 庾献写完,自己读了一遍,再看着这一段前面的“子夏曰”,也有些无语。 大老果然是不矫情啊。 好吧,老师冠名学生着作的事情,庾献也见的不少,这也算平平无奇。 可这他妈,弟子也是抄的啊! 您老人家在天有灵,可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庾献有些忐忑。 甚至不太敢去看子夏的画像…… 陈纪这时候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连忙过来和庾献见面。 瞧见《论语》上多了崭新的一行,不由扼腕痛惜不已。 今日襄阳学宫的许多儒士都随王粲来送行,正是群贤毕集的时候,若是借此机会,为颍川书院扬名,那陈纪说不定就能压过郑玄到风头了。 庾献不想和人打太多交道,见陈纪张口欲言,连忙推辞道,“陈公不必多说了。我本就是山野之人,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这次静极思动,也只是想以郭嘉叔叔的身份,游戏人间罢了。” 陈纪闻言哭笑不得。 “岂是此说?高贤有启迪诸儒,教化士人的功劳,自当留名青史啊。还望赐告姓名,也让我辈铭记。” 若是此事着书立传,名垂青史,难道也要留名“郭嘉的叔叔”吗?那郭奉孝何德何能,有此福报? 庾献只是不肯说。 陈纪摸不清庾献的底,又客气的询问了几次。 庾献想了想,要是太早惊动郭嘉也不太好,只好勉强说道,“陈公只需要知道我姓庾便是。” 陈纪再三又问姓名。 庾献却道,“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陈纪闻言跪了,甚至生出自惭形秽之念。 这思想,这境界,这才是真正的学术大老啊。 我服! 陈纪对此事倒也不是很坚持,虽然儒家出现新的大老很振奋人心,但是最好别和我出现在同一个时代啊…… 庾大老喜欢澹泊名利? 澹泊名利好啊,等大老走了,自己不就拥有这派学问的第一解释权了吗? 读书人的事儿,这不寒碜。 等到双方寒暄完,陈纪不顾年迈,迫不及待的以弟子礼请教道,“敢问庾子,可否将这‘学以致用,知行合一’的学问教授老朽?” 鱼籽? 庾献忽然觉得这老头有点不友善啊。 而且这玩意儿…… 我懂得也不多啊。 可若是不说两句,这老家伙必然以为我藏私,若是百般纠缠,却也麻烦。 庾献又一转念,若是因此能让天下跳过程朱理学的束缚,自己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如此无愧于心,也无愧于天地。 庾献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当即开口笑道,“教授不敢,彼此切磋便是了。” 接着正色对众人道。 “知行合一,知字为先。知便是我们学习的诸般道理,儒家的六经,皆在其中。这世间知识繁杂,源流无数,仅仅一部《诗经》便有许多流派,其中的内涵主旨更是众说纷纭。那我们该如何认识这样道理,明辨这些道理的优劣呢?” “我以为,世上的任何道理,若不能得到我们内心的认可,那就不成其为道理。我们儒者是有情之人,不该学无情之理。” ——“这就是所谓,‘心即理也,心外无理,心外无物,心外无事。’” 第632章 老学阀的常规操作 陈纪听完,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这样的理论完全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却又让他发自内心的认同。 许多儒者口口声声圣人之道,可若是这圣人之道自己都抗拒,这样的圣人之道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石广元在旁听得眉飞色舞,赶紧寻纸记录,“庾子曰:心即理也,心外无理,心外无物,心外无事。” 庾献又道,“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 “若是我们所学的理,不能践行于世间,那么我们就无法体现这理的价值,也无法验证这理的对错。知而行,行而知,两者相辅相成,是为知行合一。” 石广元听了,手中不停,“庾子又曰:……” 崔州平在旁看的眼都红了。 《论语》怎么来的? 不就是记录了孔子和弟子们之间的问答吗? 庾叔叔此论,毫无疑问将开启一门强大的新学派,和陈纪的这番问答,也将被奉为经典。 目睹且记录此事的石广元一脉,以后在这新学派上,世世代代都有着极高的解释权。 老子大意了啊! 崔州平后悔的想撞墙。 只是崔州平也不是省油的灯。 只是懊悔了一小会儿,他聪明的脑袋就有了主意。 ——若是在此事插个话,纵使显得莽撞,亦不失为当世子路啊。 《论语》里子路逼事最多,结果硬生生加戏加成了男二号。 趁着陈纪怅然若失、怅然若得,崔州平连忙插话问道。 “可若是如此,我的心有我的理,你的心有你的理,天下人有天下人的理,如此一来,若是天下人的观念混乱,岂不又人心浮动,失了大一统的意义?” 庾献既然开了头,自然要将王阳明的这理论补充完整。 当即耐心解释道,“我们的本性中,有相同的,不假思索便能明白的价值观念,那便是我们的良知。这就是孟子所说的,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良知这样的东西,无论贤愚,无论身份,都能彼此认可。我们以共同拥有的良知,作为价值尺度,自然就可以达到董子所要的人心凝聚了。” 石广元闻言,赶紧不动声色的奋笔疾书,“或曰:人心殊异也,何以定于一?庾子曰:是非之心,不虑而知,不待学而能,是故谓之良知。是乃天命之性,吾心之本体自然明明觉者也。良知之在人心,不但圣贤,虽常人亦无不如此……” 崔州平还不知道石广元暗戳戳的一个“或曰”就把他的戏份抹掉了,暗暗得意了一会儿,他又赶紧问道,“敢问叔父,这世间人有善便有恶,若是那恶人良心丧尽,又当如何?” 他不但要出现在《庾子》中,还得把这关系锁死了。 陈纪本对崔州平插话有些不满,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 的确,庾子的理论大多可以自圆其说,只是这里有一个巨大的漏洞。 若人无良知,又如何致良知?又如何寻找共同的价值观呢? 这套学说,不就土崩瓦解了吗? 三人都紧张忐忑的注视着庾献。 这套理论极为高妙,为当前源出多头的儒家学问,找到了梳理真伪,辨明优劣的路子。而且能切实的将儒家理论,运用到治理天下的手段中。 三人都有些害怕这理论陷入逻辑障碍,最后无疾而终。 庾献却诧异的反问道,“若无良知,那还是人吗?我们把他直接砍死就是了。” ??! 我靠! 这话不但石广元不敢记,就连陈纪也听得一头汗。 大老真是奔放啊! 但三人一转念。 咦,似乎有道理啊? 这很学术。 庾献见石广元提笔不动,纳闷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不写了?” 又疑惑的问了一句,“有违禁词吗?” 石广元勐擦汗,“不是、不是……” 见石广元还是不动,庾献笑了,“你这样写。”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庾献此言说完,先贤祠中鸦雀无声。 之前没什么太大反应的,曾申和李克的画像,也悄无声息的翻了过来。 随着庾献话落,一个全新的儒学体系就此正式诞生。 它让人们抛弃不食人间烟火的逻辑性理论,以最朴素的良知去判断事务的对错,并在生活中践行这一切。 这就是儒家的方法论。 陈纪几乎是颤抖着问道,“敢问庾子,此等学问该如何称呼?” 庾献只能如实答道,“这叫做心学。” “心学……”陈纪喃喃自语了几句,随后长拜在地,“老朽陈纪愿以弟子礼,做传播心学的第一人。” 执弟子礼而不提拜入门下,这基本上等于自带干粮的真爱粉啊。 庾献心中感慨,向他询问几句。 这陈纪不愧为当世大儒,只刚才寥寥数语,已经让他明悟核心,出口成章的说出洋洋洒洒的精义延伸。 石广元手中不停,崔州平也在旁如痴如醉。 庾献听得目瞪口呆,收起了刚才随意的心思,忍不住赞叹道,“你对心学的理解,已经登堂入室矣。” 陈纪听了一怔,旋即大喜过望,不顾年迈的拜倒在地,“弟子感谢恩师成全。” 庾献很快反应过来,坏事了。 自己瞎几把用成语,终于用错了地方。 登堂入室的出处,是论语中的那句,“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 这原本是孔子点评子路的一句话,但在东汉这个注重传承有序的时代背景下,还代表着对门下弟子的高度认可。 比如经学大师马融因为徒弟太多,只有最优秀的五十人才可以登堂,听他教诲。 外门弟子郑玄苦逼了许久,才在偶然的机会得到了马融的认同。 庾献以此语点评陈纪,里面的赞赏有多少诚意先放在一边,这里面的身份认可,却是陈纪最看重的! 就算不按当下的规矩来,那庾献也是把自己比作了孔子,把陈纪比做了子路。子路是谁,那是《论语》的男二号,孔子最爱的徒弟之一。 这相当于庾献承认,陈纪在传承序列中。 庾献见老头这么郑重,嘴角扯了扯,不好承认自己刚才是胡说的,只得勉强笑着劝慰了几句。 一旁的崔州平和石广元心态都要炸裂了。 作为最先目睹《心学》问世的人,又是庾叔叔的好爱侄,原本他们是最有希望成为心学两大传人的。 可现在他们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和陈纪做师兄弟?如此一来…… 两人正慌乱着,政治点不低的老学阀陈纪,已经开始本能的把持自己在师父门下的地位。 他反应过来之后,笑呵呵的抢先对两人说道,“你们两个既然有幸同闻大道,可否有意拜入心学门下?若是愿意的话,我可以将你二人收下,给长文做个师弟。” 卧槽! 崔州平忍不住了! 尼玛的!不能做一代弟子也就罢了,居然连二代弟子的大师兄也被抢走了? 学术圈也太他妈黑暗了! 他忍不住反驳道,“长文尚不识心学为何物?如何做我师兄?” 陈纪却一脸公正无私的对庾献说道,“回禀恩师,我儿陈群向来有高才,定然能光大我宗门。他如今虽然游学在外,但我想,他若知道这些微言大义,自会欣然拜入门下。” 听到这里,庾献下巴都快惊掉了。 “陈群,陈长文?” 以九品中正制,为天下人定品级的陈群陈长文?这特么和拿着封神榜的姜子牙有什么区别? 第633章 我们都是高富帅啊,真呀真快乐 庾献都有些恍忽了。 原本计划来打陈群一顿,给掌教张鲁出出气。 没想到气势汹汹的刚一抵达战场,陈长文就成了自己心爱的好大孙儿。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让我如何快意恩仇? 一时间,庾献心中怅然,郁郁难平,甚至觉得全世界都在和他作对。 庾献兴致索然,对陈纪说道,“那你看着办吧。” 陈纪听了大喜,“既然如此,等恩师云游之后,就由弟子来代掌‘心学’一派如何?” 庾献无语。 我是这个意思? 但仔细一想,这学阀地位对自己也没什么意义啊。 自己这小妖道的身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被戳破的时候,何必到时候弄的彼此尴尬呢? 光是自己爱徒之首的王允,都不知背刺自己多少次了。 在这个世风日下的时代,还是活的不要过于天真了。 庾献当即洒脱的说道,“你办事,我放心。” 庾献不愿在这里过多牵扯,对崔州平说道,“见了蔡睦,我就要离开此地了,你来替我引路如何?” 陈纪闻言,连忙起身恭敬道,“孔子曰‘有事,弟子服其劳’,自然该由我来陪恩师过去。” 庾献要见蔡睦的事情,原本是混进来的借口,这时候倒成了脱身的好说辞。 他当即婉拒道,“我听说王粲和襄阳学宫的人也来了,说不定这些年轻人正在诗词唱和,饮酒高歌。你若去了,谁敢恣意?倒是不美。” “不如就让我以郭嘉叔叔的普通身份,和他们相处一番,也算我游历途中的一段佳话。” 陈纪见庾献心意已决,心中惦记着石广元记录的东西还没抢来修改润色,当下对崔州平吩咐道,“既然如此,你就代为师好好侍奉师祖,莫要出了差错。” 崔州平满脸幽怨,却也无可奈何。 就连他爹崔烈,在陈纪面前都得叫声大老,他的小胳膊怎么掰的动? 庾献和陈纪假假的依依惜别后,跟着崔州平向后园行去。 这次崔州平明显热切了不少,一路给庾献介绍着沿途的一些典故。 庾献听着各处园中时不时有女子的欢笑声传来,不由疑惑的看了崔州平一眼。 崔州平连忙解释道,“不止是各家子弟,不少襄阳的女卷也跟随北上游玩。” 见四下无人,暗戳戳的来了个地域黑,“荆州民风与中原大不相同,男女交游,也属常事。” 荆州属于原本的楚国,是粗鲁的说着“我蛮夷也”,肆意攻伐中原的地方,也是诞生了《楚辞》这样伟大文学作品的浪漫之地。 那里本来就有着强而坚韧的本土文化,后续传入的儒家礼教的束缚,自然薄弱。 庾献想起那非要来“试”自己一下的巫山女神,对此也是感触颇深。 崔州平年龄不大,性子也属活跃,忍不住又说道,“荆楚多名士,性情都开朗通达,她们家的女子,也多有身怀才情者。” “我听说黄承彦有个女儿,虽然小小年纪,但是已经学识惊人。若不是她年少贪玩,把精力都用来学习她母亲的机关术,恐怕才学足以称得上南州第一。” 庾献听到这里,不由精神一振。 兜兜转转,这不就套上关系了吗? 黄承彦的女儿,自然就是那个极为聪明的黄毛丫头黄月英了;她那个擅长机关术的母亲,自然就是手握《洛书》的蔡笙了。 若是能从崔州平这里搭上线,又少了许多麻烦。 庾献故作不在意的说道,“机关术嘛,我倒也懂一些,若有机会倒是想见那孩子一面,看看能否传我的衣钵。” 崔州平听了略有些惊讶,“想不到、想不到师祖也懂这些罕见的法门。” 庾献真是要呵呵了。 说起机关术,庾献就算是不拿后世的数学和物理知识欺负孩子,光是当初在墨门中学到的那些东西,就够黄月英惊呼连连了。 庾献又提醒了崔州平一句。 “众人面前,莫要说破什么。我传下心学,本就不为名利,你还是把我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郭嘉的叔叔’吧。” 崔州平一边为庾子的高尚情操感慨万千,一边对郭嘉羡慕无比。 大老总是用郭嘉叔叔的身份做掩饰,这是何等的福分? 咋就不是我叔叔呢? 崔州平一路走着一路殷勤,把庾献引到了麟趾园。 麟趾园的来历,是出自《诗经》中的“麟之趾”一篇。 这一篇只有寥寥数字,曰: “振振公子,于嗟麟兮。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虽然内容不多,但是引申出来的东西不少,按照《毛诗》的理论,这是赞美周文王后代仁德的一首诗。 如果按照新任庾子的看法,这首诗的意思其实没那么纠结,整篇诗词翻来覆去其实就是一句话。 ——“我们都是高富帅啊,真呀真快乐。” 颍川书院为门下弟子的游玩场所取名麟趾,更多应该是受了《毛诗》的影响。 崔州平向那看守园门的仆役,以目示意,那仆役立刻上前打开了虚掩的园门。 崔州平侧身恭候着庾献先入园,正见对面树荫之下,有几个仆役向这边张望。 林中粉幔环绕,笼住了里面的莺歌燕语。 他连忙示意道,“那边林中应该就是荆州蔡家、蒯家、马家、黄家、庞家几族的女子了。这些名士之后洒脱大方,不拘俗礼,她们等在这里,应该是想要将今日盛会的诗词先睹为快吧。” 说完,崔州平自嘲似的笑了笑。 “只是他们可能要失望了。今日虽是送别之宴,但是王粲在这里,谁敢言诗?” 庾献打量着那边的帷幔,心中有些拿不准,那蔡笙会不会也在此处? 听了崔州平此言,却是心中微动。 若是借此机会让那蔡笙先对自己有个印象,以后跑去借《洛书》或许就没那么唐突了。 就算她不在此地,等到这些荆襄贵女回去,也定会把这次宴别的事情传扬,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王粲面前不敢言诗? 崔州平不经意的发现,庾子的嘴角开始翘起,贱的可怕。 第634章 更适合东汉宝宝体质的诗词 崔州平揉了揉眼,发现眼前的庾子目光温润,中正平和,刚才的一切似乎都是幻觉。 崔州平压下狐疑心思,赶紧在前带路。 一边走,一边介绍道,“蔡睦蔡子笃就不必说,既然叔父和蔡邕父女相熟,想来听过他的名字。那士孙启是士孙瑞的族人,也是文采风流之辈,这次回长安说不定就要大用了。” 庾献在洛阳时和士孙瑞打过点交道,在长安的时候,这老货还拿阴阳话套路自己。 当前的时空也就罢了,因为董白被斑斓盗号,对朝堂上下采取了宽和的政策,士孙瑞平安落地。 在真实的历史中,这个坚定的反董分子……,也屁事儿没有。 这倒不是说此子气运过人,恐怖如斯。 而是因为他识人不明,搭档了着名职场刺客,庾献的爱徒之首,王允王子师! 士孙瑞和王允联手策划了对董卓的刺杀之后,没多久,西凉兵就在贾诩的鼓动下杀了回来。 等打下长安,西凉兵收敛了董卓的残躯后,立刻对参与此事的人,展开了血腥的报复。 士孙瑞在听说王允被乱军杀死在宣平门下后,不由老泪纵横,即哀恸失去了一个多年好战友,又为自己家族的命运悲伤。 就在士孙瑞等死的时候,西凉兵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 士孙瑞看着满街熘达,却对他熟视无睹的西凉兵,慢慢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踏马是什么情况? 士孙瑞回去想了半天,琢磨不透,当晚就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不死心的士孙瑞找到了李傕,试探着提醒道,“我是士孙瑞。” 李傕一抬眼,没搭理他。 士孙瑞越发纳闷,又壮着胆子去找郭汜,“我就是士孙瑞。” 郭汜鼻孔望天,也没搭理他。 这就更奇怪了啊! 士孙瑞出门纳闷了半天,又跑去樊稠面前,伸手在他面晃了晃,“我是士孙瑞啊。” 樊稠直接给了他一个大比兜。 ——“滚!” 士孙瑞捂着脸出来后,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不可思议。 作为和王允一起干掉了董卓的讨董功臣,他不该是被整个西凉军恨之入骨吗? 怎么会这样呢? 最后,士孙瑞实在按捺不住自己该死的好奇心,做了一个很不理智的决定。 他跑去向张济打听,“我实在有一事不解,作为杀死董卓的两大幕后黑手之一,为什么你们西凉军不搭理我呢?” 张济闻言很是生气,直接训斥道,“你再找我们吹牛逼,我可把你抓你起来了。我们翻看了王允的奏疏,上面写的清清楚楚,这件事全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士孙瑞:??? 是的,王允把所有人的功劳,全都自己贪了。 这个一脸正气的大汉忠臣,干掉了自己的上级(董卓),打压了自己的同僚(士孙瑞),砍死了有威胁的后继者(蔡邕),充分展现了恶劣的职场生态。 所以,有的时候,历史评价是一件很荒诞的事情。 王允这样一个货色,最后能成为一个正面人物,完全是因为他的屁股恰好坐在了合适的位置上。 就他本身的品行而言,只能说,不愧是庾国师的好爱徒啊。 庾献感慨着,略有些走神。 回过神来,仔细一看,见已经走到园子深处。前方正有一亭,数十人环坐四方。 这些人三五成群,有些轻声谈笑,有些侧耳听着亭中的动静。 这些人面前的席子上有酒有果,杯盘狼藉,时不时也有人把盏离席,寻相熟的低声劝饮。 崔州平见众人散漫,怕庾献不喜,连忙解释道,“他们有的是来凑热闹的,有的是被长辈带来的。来参加这送别宴请,本就是为了彼此交际一番。我们要见的蔡睦等人,都在亭中。” 这时也有人看到了崔州平,不由耻笑道,“州平,你不是躲出去迎客了吗,怎么还回来自取其辱。” 崔州平瞪了孟公威一眼,脸色不善。 崔州平和那些外面的这些年青人可不同,他可是正经有过两千石官身的人物。 出现在这种场合,那必然是要亭中高坐的。 只是崔州平能当上两千石,依靠的是他那朝廷三公的老爹,在一群才华横溢的年轻才俊之中,难免觉得底气不足。 而且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大家还能拿出真本事来battle一下,崔州平也是有两下子的。 可是诗歌这种东西,还是要看天赋的。 就像亭外的这些年轻人一样,大家平日都自诩青年才俊,自然不愿意在这种众人云集的场合,看王粲自己装逼。 崔州平不理孟公威,只顾在前引路。 别人见了好奇的打量庾献几眼,却也不多话。 像崔州平这样背景复杂的人,大家也不敢贸然加入他的朋友圈。 亭中有人见了这边的动静,正要招呼崔州平过去,就听有人朗声说道,“就以此篇,送给文始兄吧。” 那人连忙回头,去看亭子正中挥毫的那年轻人。 有凑的靠前的,大声诵读道, “天降丧乱,靡国不夷。我暨我友,自彼京师。宗守荡失,越用遁违。迁于荆楚,在漳之湄……” 听到王粲为士孙启赠诗,就连崔州平也不由放慢了脚步侧耳听着。 “在漳之湄,亦克晏处。和通虎埙,比德车辅。既度礼义,卒获笑语。庶兹永日,无諐厥绪。虽曰无諐,时不我已。同心离事,乃有逝止。横此大江,淹彼南汜。我思弗及,载坐载起。惟彼南汜,君子居之。悠悠我心,薄言慕之。人亦有言,靡日不思。矧尹嬿婉,胡不凄而。” 庾献听到这里,就觉得有点不对了。 诗词发展到此时,还没有唐宋那般的百花齐放。现在的诗还属于正经学问的一种,所谓“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 大家正正经经的坐在一起,以优美的句子,表情达意,这才是这个时代对诗歌的诉求。 像这些唱着“悠悠我心,薄言慕之”的诗人,能够驾驭李清照“桃花深径一通津”的风情吗? 庾子赶紧停下脚步,开始整理思绪。 看来,自己得拿出点更适合东汉宝宝体质的东西了。 第635章 才高八斗借四斗 东汉末期文化人的遭遇比较苦逼。 有因为黄巾之乱逃难的河北、山东人,有因为洛阳火焚逃难的官学子弟,有因为西凉兵洗劫长安逃难的关右人。 这些文人大致分成了两股,一股在荆襄之地翘首以盼,热切等待王师的救援,一股在江东,随时准备把他们老大捉住头,喜气洋洋的给王师送过去。 所以这时代的文风,用八个字就可以概括,“遭乱流寓,自伤情多”。 这种悲而不壮的诗歌,在三曹之后,才渐渐多了康慨悲凉的雄壮之意,形成了所谓的建安风骨。 若是简单剖析,粗暴划分一下,一般来说,这个时代的诗歌主要分为三种。 第一种,我踏马的真可怜啊! 第二种,这里还怪好看的! 第三种,咦,你也踏马的好可怜啊! 这种情绪,充分的体现在了眼前的大才子王粲身上。 他年少就很有才名,被蔡邕举荐给了董卓。 对于从贼这种事情,王粲当然是不肯的。 但是听蔡邕说“黄门侍郎”有正式的编制,六百石,相当于正县级待遇,于是身体就不受控制的从山东老家往长安走。 走到一半,长安之乱爆发,董卓挂了,这时候理智重新支配了他。 于是半道南下,前往了襄阳。 所以对“遭乱流寓”这种事情,没有人比王粲感触更深了。 这时,亭中的朗诵声,已经来到了期待王师,希望朝廷不要忘了他们的部分。 “晨风夕逝,托与之期。瞻仰王室,慨其永慨。良人在外,谁左天官。……慎尔所主,率由嘉则。龙虽勿用,志亦靡忒……” 王粲此诗,一下子触动了诸多荆州流亡士人的同理心,一个个不由伤怀不已。 只是如今天下大乱,哪来的王师呢? 董白虽然通达贤明,但据守关中,并无进取之念,天下的混乱仍旧要持续许久。 没有王者,哪来的王师? 士孙启和蔡睦这次入长安,众人表面上恭贺,其实内心是不看好的。 不然的话,关中离颍川也不远,为何没人愿意现在就回去? 他们心中的长安,不是那座夕阳下的荒城,而是大汉繁盛的气象,荟萃的人文。 等众人唏嘘罢,这才有人注意到了刚进来的崔州平,接着目光落在旁边的生面孔上。 崔州平不等众人询问,就主动介绍道,“庾叔叔乃是郭奉孝的长辈,这次过来是给蔡子笃送行的。” 接着又对蔡睦解释道,“庾叔叔和伯皆父女有旧,这次为子笃践行,也是有些话要交代。” 众人听说是郭嘉的叔叔,无人敢造次,都露出了礼貌的笑容。 郭奉孝那吊人,可不是好脾气的。 见无人出言挑事,这让庾献有点把握不好节奏了,没人装逼,我就不好打脸了啊。 不能借诗词扬名,那以后去寻蔡笙,少不得有许多麻烦。 蔡睦见是蔡邕的熟人,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寒暄。 庾献想了想,还真有点要交代的。 在他的干预下,蔡文姬没被南匈奴的左贤王劫走,却成了董白的左膀右臂。 这件事到底是福是祸,庾献也不好估量。 但现在斑斓随时可能依靠“骨身”、“肉身”和“魂身”重回世间,到时候她必定会依靠董白的权势,夺回巴蜀之地。 战乱一起,手握“夔牛战鼓”这样沙场凶器的蔡小美人儿,根本无法置身事外。 不管是出于对此事负责的态度,还是还上蔡文姬在“洛邑鬼城”相助的情分,庾献都有必要提醒一句。 不过此事不好宣之于口,庾献只好向人索来纸笔,对蔡琰写下规劝之词。 等到书信密封,交给蔡睦,庾献这才察觉场中局面有些冷清。 不过这也正常。 这是送别宴,在场的又都是高门子弟,和长安城中掌权的重臣们恢复联系,才是他们此行的最主要的目的。 他们需要朝中重臣们及时通气,掌握天下的动向;朝中的重臣也需要这些地方豪族作为声援,内外呼应。 如今董白压下了长安的动荡,诏命使节再次传达四方,除了袁术桀骜不驯,另外两大势力袁绍和公孙瓒,都表达了臣服的意思。 蔡睦和士孙启这次的长安之行,颇有些破冰之旅的意思。 因此,请托、送信才是整场送行宴的主题,诗词唱和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庾献将笔墨放回旁边的书桉,这才发现砚台下压着一张纸。 匆匆一瞧,有“悠悠世路,乱离多阻……,风流云散,一别如雨……”之类的句子。 心知是王粲写给蔡睦的临别诗。 看了一会儿,不由抬头看了王粲一眼。 王粲以少年天才、过目不忘闻名,虽然早就海内皆知,但是年龄才十七八岁。 他的身材不高,相貌也不出众,完全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挫丑”。 一般的话,“挫丑”两个字前面,都要搭配一个“穷”字。 但这个字用在王粲身上,就有些冒犯了。 他是太尉王龚的曾孙、司空王畅的孙子,就连他的父亲王谦,也担任过大将军何进的长史。 要不是何进不争气,扑街的早,王粲也是妥妥的三世三公的门第。 旁边有人见庾献观诗不语,又看王粲,不由起了兴趣,在旁撺掇道,“既是蔡伯皆的故人,想必也是风雅之人,何不也赋诗一首,记今日之事。” 庾献闻言,略一犹豫,接着有了主意。 王粲的才情,本就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那个,如果自己也给蔡子笃赠诗,能不能赢过且两说,众人在主观上,必然也是更倾向于熟悉的王粲。 与其如此,自己不如用魔法打败魔法,和王粲这小子共情一下。 嗯,那就是诗歌版本之三了。 至于自己要借鉴的对象,自然就是在未来强无敌的曹植曹子建了。 后世有个成语,叫做“才高八斗”,这句话乃是山水派鼻祖谢灵运说的。 他说,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用一斗。 可见曹子建的才华和诗风,不但适合东汉宝宝的体质,在两百年后也被当时的牛人认可和膜拜。 何况曹子建这会儿还没出生呢,庾国师也不怕他作妖反噬。 你有八斗,我借四斗。 这不过分吧? 第636章 盘面下的角逐 庾献目光一垂,落在纸上,开口笑道,“早听说王仲宣有异才,今日一见,果如其然。只是仲宣青春正好,前途无限,何必为些许小事,这般愁苦。” 众人闻言,都惊疑莫名。 王粲诗风愁闷孤郁,既是忧心家国,又是忧心自身的前途,这两桩事,哪一件能算的上“些许小事”? 眼前这人口气甚大,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又听那姓庾的俊朗男子说道,“也罢,我便赠你数言,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众人更加面面相觑了。 这家伙……,是打算给王粲赠诗? 众人虽然都是青年才俊,但是就连在王粲面前作诗,都觉得放不手脚,又有何人敢给王粲赠诗? 而且听这话,赠诗之外,竟然还暗含提点之意。 庾献也不顾众人是怎么想的,直接提笔写道,“端坐苦愁思,揽衣起西游。树木发春华,清池激长流。中有孤鸳鸯,哀鸣求匹俦。我愿执此鸟,同济有轻舟。欲归忘故道,顾望但怀愁。悲风鸣我侧,羲和逝不留。重阴润万物,何惧泽不周?谁令君多念,自使怀百忧。” 庾献炼体有成,落笔极稳。 那字不循字体,如枝蔓攀附,如大树耸立,如繁花点点。 庾献又稍微用上了点“名家”的手段,于是那倜傥自然的文字,便如潺潺流水,瞬间浸润心间。 众人行云流水的看过,如沐春风一般。 等到再一回味,诗意中的怅然愁闷,又像是粘稠的空气,让人挣扎不得。 庾献率性落笔,自然点出丘壑。 方寸之间,笔落如削,团如盘蛇,文字以死阵布局。 这首诗本就是历史上曹植曹子建赠送给王粲的,几乎相当于专杀王粲的任务物品。 王粲是天才多思的人物,诗中的忧思悲怆,一下子就被他共情到了。 他仿佛看到,那端坐苦愁思的正是自己,前后顾望,只有悲风呼啸,日头沉下,愈是西山愈寂然。 在庾献巧妙的布局下,诗意掩藏下的死意,悄悄的攀附在王粲身上。 王粲越发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走不出来,一时忧愤之下,竟“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这诗和王粲宿命纠葛,自然容易共情。 崔州平、孟公威、辛毗、杜袭、赵俨、樊钦等人看不透其中的妙处,正品评着词句啧啧称奇,见王粲读过一遍,竟是这般反应,无不骇然变色。 不过王粲终究是天下少有的聪明人,喃喃的默念几遍,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玄机。 庾献的死阵极为特殊,本就留有一线生机,透着勃勃的生气。 之前抄曹植诗的时候,庾献还特意把那句“我愿执此鸟,惜哉无轻舟”,改为了“我愿执此鸟,同济有轻舟。” 这首怅然愁闷的诗词,立刻像是悄然推开了一扇窗户,为王粲露出了外面的青草绿茵。 在死阵的加持下,那股藏于一线的生之气息,像是维系着王粲呼吸的最后一口清新的风,让他贪婪的追寻着。 那沉闷的诗意,也仿佛鲜活起来,对他循循善诱着。 ——“你眼前的……,便是那个乘轻舟而来,带你同济苦海之人。” 王粲感受着诗意,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看着庾献开口恳求道,“愿先生教我。” 庾献忍不住露出笑意。 他利用曹子建赠给王粲的共情之诗,又利用名家那直指本意的手段,最后就连诗意藏死意的花招也用上了。 这诸般手段相辅相成,对付王粲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和粗暴的直接按倒灌药都差不多了。 庾献看着王粲问道,“庾某说过,这不过些许小事而已。只不知你是想要有所担当,还是想要有所作为?” 王粲闻言不解,连忙问道,“不知何为有所担当,何为有所作为?” 庾献笑道,“所谓的有所担当嘛……,你既有忧国之念,自然该当仁不让。我可为你写两封书信,一封给当朝司徒王允,让他为你在司徒府中安排个长史之类的官职锻炼,以后可外放一任太守。一封……,给郿侯董白,让她在朝中为你授个郎官,等你见识的多些,若是九卿有缺,或许有幸补录。” 庾献此话一出,王粲就惊的“呀”了一声。 对与王粲来说,他连董卓的黄门侍郎都敢去当,怎么会计较什么王允和董白的身份? 他之前蛋疼的地方在于,他家依靠的大将军何进死了,汉室朝廷又经历了董卓之乱的大换血,朝廷最核心的圈子,已经没有他能挤进去的口子了。 在东汉这个察举制为主的时代,寻常人根本没有做官的渠道。 三公九卿都心照不宣的彼此推荐提携后人,牢牢地守着权力最核心的小圈子,外人是根本没有机会介入的。 四世三公的袁家怎么来的?半个天下的门生故吏怎么来的?崔州平的虎贲中郎将和太守怎么来的? 更甚至,王粲自己老爹的大将军长史怎么来的? 这种阶级固化原本是王粲的助力,但是随何进的败亡,王家押的注全盘落空,在被淘汰出圈后,这种阶级固化又成了王粲最绝望,最难抗争的天花板。 就算以后依靠家族在地方为官,也不过在下僚沉沦,蹉跎岁月,根本无法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这种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未来,王粲越是聪明清醒,就越是绝望。 而且王粲在颍川书院接触了不少世家子弟后,更听到了一个极为不利的消息。 据说已经有些世家,见朝局逐渐稳定,打算推动一项政策,通过评定门第,为人划分等级。 以后像是董卓,公孙瓒这等人物,就再也不会为世家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了。 在这些世家们眼里,那些逐鹿的群雄,不过是一群贪婪的走狗罢了。 争夺三五个郡的地盘算得了什么? 他们这些世家只要联合起来,形成门阀政治,再相互通婚,就可以把持住权力核心。 只要这套体系完成,那个最终的赢家一定会很乐于参与进来,成为他们的一部分。 如果赢家不肯,那也没关系,他们可以再换上一个。赢家需要征服整个天下,而他们只需要征服赢家的宫廷。 与艰苦的南征北战相比,他们只需要一把短刀,或者一场从日出杀到黄昏的政变。 世人只见那些英雄,手击急鼓、兵激烟下,流血漂橹、尸横遍野,以为这就是当世豪杰,却没有人意识到,那数千百人的杀戮,数万十数万的流离,在这些坐而论道的士大夫面前是那么不值一提。 他们和声细语的,在揖让之间,笔锋之下,就决定了全天下数千万人,以及他们子子孙孙的命运。 如果是之前,王粲肯定会举双手赞成。可如今这个天花板压在他头上,那就卧槽了啊。 现在这么多慢慢边缘化的士人,不等群雄争出一个结果,就聚集在这里打听风向,甚至不少人都打算向董卓的孙女妥协,为得就是打算在阶级固化前,尽量把门第往前挪一挪。 不然等到天下大定后,就算是他们这种普通的名门望族,恐怕也难以再实现阶级跃迁了。 第637章 他人东篱我采菊 如今困扰王粲的事情,就这么迎刃而解了。 无论是汉室重臣的司徒王允,还是形势大好的郿侯董白,都属于制定规则的那些人。 王允乃是太原王氏之后,本就是朝廷重臣。郿侯董白虽然是董卓的孙女,但是她执掌朝堂十分稳固开明,投效她的荆州牧刘表和徐州牧陶谦都得到了善待,就连袁绍和公孙瓒都有暂避锋芒的意思。 若是能得到攀附的门路,绝对是王粲梦寐以求的。 就连一旁围观的众人,听庾献这么说,心头也不由火热起来。 不少人已经开始暗暗猜测,郭嘉的这个叔叔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在司徒王允和郿侯董白面前说的上话。 只是王粲也是谨慎之人,对庾献这个萍水相逢之人,还不敢寄托太多指望,虽然心动,仍旧忍不住又问道,“那何谓‘有所作为’?” 庾献正等着他问这句话,当即哈哈一笑,“仲宣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又是大好少年,正是飞扬意气的时候,难道随波逐流,蝇营狗苟就能足慰平生了?” 王粲闻言沉默,脸上露出羞惭之色,一时无言以对。 崔州平等辈也脸上火辣辣的。 他们都自诩世间少有的才俊,如今却一心钻营,想要挤进一流世家中。 这番话虽是说的王粲,难道随波逐流,蝇营狗苟这些东西,不也是他们的写照? 庾献唱这个高调,当然不会为了平白嘴炮。 他不忘初心,牢记的自己是来刷诗词的,当即顺势引出了下面的话。 “我来颍川前,也曾偶遇过一个少年。那少年与诸位年龄相彷,却壮志勃发,神采飞扬。庾某当时心中有感,曾写下一诗记录此事。” 庾献说完,也不等有人上前客套追问,直接取来纸笔,书于其上。 众人好奇,都围拢过来。 有离得近的,直接随着大声诵读出来。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失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庾献刚才试过以文字的错落布局,布下死阵,潜伏伤人的杀机。这次写的《白马篇》则是用上了冷门的“景阵”。 景阵是一般是用来加状态的。 在此阵中战斗,容易刷新到各种奇奇怪怪的状态,削弱对方的同时,让自己获得可观的增益。 因为没有直接攻击力,庾献平时基本没用过。 落在纸上的景阵自然无法实际的帮助庾献,但是依靠诗意打精神攻击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有目睹此诗文的读书人,一时间都被文字中那激扬的热烈感染了,都有些上头。 不少人都心中莫名的有了许多想法。 ——“好男儿,当如是!” ——“彼可取而代也!” ——“大丈夫生于世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乎?” 王粲也看着这诗文久久不语。 因为这诗篇没有触发共情,里面的景阵对高抗性的王粲影响不大。 庾献也不浪费时间,顺手又扯过纸来,为王粲写了两封介绍信,一封给王允,一封给董白。 他对这两封书信的效果,还是有些自信的。 那王允虽然是个背刺小能手,但是不敢和自己在明面上闹翻。举荐王粲只是个微乎其微的事情,王允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儿,把事情弄的难看。而且,他还要顾及董白和徐晃这两个同门的看法。 至于被斑斓附身的董白。 恐怕她更关心自己要耍什么花样?至于朝中谁当郎官,谁当九卿根本不是她在意的。庾献的这份推荐,斑斓应该会视为庾献向她的试探,她会自然而然的接招,等着庾献放马过来。 只不过此事不能太早,不然容易暴露自己隐藏身份的事情。 庾献边写,边开口对王粲道,“此事关系到你的前程,如何决断,你可以自己斟酌。若只是求一官,这两封书信足以给你一个前程,若是想要有所作为,呵呵,不如先在世间多走走,看看这个天下已经成了什么样子。” 庾献写完,吹干了墨迹,递给王粲时,又吩咐道,“对了,我要提醒你一句,这一年间,天下必有大变,你不妨先在荆州游学,等到时机明朗,再做决断也不迟。” 庾献这话,自然是为了拖延时间忽悠王粲的。 能有一年的缓冲期,足够庾献找到应对那些麻烦的方法了。 王粲迟疑的将书信接过,他这时脑袋混混沌沌,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抉择。 一旁围观的众人,这时候可不客气了。 他们热切的将王粲挤开,把庾献团团围住。众人有心也想讨要几封书信,只是彼此素无瓜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孟公威之前见崔州平和这个郭嘉的叔叔很是熟络,当即仗着关系亲密,上前长长躬身,套近乎道,“叔父文采斐然,让小侄心向往之。小侄自问不是孤陋寡闻之辈,之前却未听过叔父的名声,小侄心中为叔父甚是不平,却不知叔父是哪里人,治何学问?以后和人说起,小侄也面上有光。” 庾献闻言,暗骂孟公威不识趣,如此一来,莫非自己还得现编? 只是接着又一转念,咦,这不就又给不忘初心的机会了? 他当即收敛了面上的微怒,云澹风轻的说道,“我本世间清闲人,本就不热衷名利。庾某手中正有一诗,可以聊表寸心。” 孟公威闻言一怔,这怎么又作诗了? 额,我为什么要说又呢。 庾献没时间和孟公威敷衍,不忘初心的提着笔,直接一通狂暴输出。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第638章 庾叔父必有深意 孟公威无语。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大家关心的是前程啊喂。 在功名利禄面前,要什么情怀?要什么爱情?要什么初心? 赶快告诉我,你是哪块石头蹦出来的,后台是谁啊! 庾献自然明白孟公威搭话的目的,对这些人心中所想,他也并不在意。 无非就是几封推荐信而已,写就是了。 要是推荐信有用,头大麻烦的是那两个逆徒;要是推荐信没用,尴尬的是这帮家伙,又不是自己。 这种顺手而为,还能给别人添点小堵的事情,自己干嘛不做? 当笑容从他们脸上消失的时候,不就转移到我的脸上来了吗? 何况,这件事做不成也就罢了,如果能做成的话,以这些二线士族的底蕴,说不定就会出几十个“千石”或者“比两千石”的官员。 这股承上启下的政治势力,正是朝廷控制天下个州郡的基石。 这步闲棋眼下虽然无用,但在关键的时候,说不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庾献算明白了得失,却不愿轻易松手。 他要钓鱼的最重要目标,是外面等待观看诗词唱酬的贵女们。 跑来刷诗词的目的,也是为了给蔡笙留下印象,方便以后寻她去借洛书。 就连掌教张鲁这种好脾气的男人都说蔡笙不好说话,庾献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孟公威羊做欣赏,胡乱的看了那诗词一眼。 先是一怔,被陶渊明诗词中的悠然之意所感染,接着又想回本来的目的,在众人催促的目光中尴尬开口,“叔父果然不同凡俗……,不知叔父和司徒王允、郿侯董白是什么关系?我家长辈和太原王氏也有些瓜葛,说不定咱们还有些沾亲带故。” 转折虽然生硬,但不要紧,关键的话问出来就行。 庾献毫不在意的笑道,“吩咐王允、董白做点事情而已,算不得什么。他们和谁有什么亲故,我既不想结识,也并不关心。” 庾献的口气之大,让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若说是庾献靠卖情分,求人帮忙,也就罢了,没想到眼前这家伙竟然用的是吩咐二字,而且话里话外,根本没有在意这两人知道后的反应。 众人迅速分析出了两种可能。 要么这家伙是一个拿所有人开涮的疯子,要么这家伙的背景,比他们想的还要可怕。 辛毗悄悄向把庾献引来的崔州平询问道,“贤弟,这人靠不靠谱?” 崔州平是这些人中,心态最澹定的。 以庾子的身份地位,和神秘莫测的手段,认识点司徒啊郿侯啊什么的,那都不叫事儿。 面对辛毗的询问,崔州平既不敢把庾献的身份说破,又怕这些人无端冒犯,只能暗示了一句,“仰之弥高,钻之弥坚。” 辛毗愕然的看了崔州平一眼,又满脸不可思议的看了看庾献。 这句话是《论语》中的,对于辛毗这等水准的士子来说,当然不陌生。 原文是,“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 这句话的出处,可不得了,乃是孔门十哲之首的颜回,对孔子的评价。 意思是,“对于老师的学问和道德,我抬头仰望,越望越觉得高;我努力钻研,越钻研越觉得不可穷尽。看着它好像在前面,忽然又像在后面。老师善于一步一步地诱导我,用各种典籍来丰富我的知识,又用各种礼节来约束我的言行,使我想停止学习都不可能。等我用尽了我的全力,仍然只能看到老师高大的背影,虽然我想要追随上去,却根本无章可循。” 旁边听到此言的人不少,议论的声音,立刻小了下去。 崔州平可是当过两千石的大老,无缘无故绝不会开这等玩笑。 众人都把敬畏的目光投向庾献。 却听庾献眉飞色舞的说道,“说起沾亲带故,刚巧我又想起了我的另一首诗。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多……” 众人立刻又齐刷刷回望崔州平。 崔州平汗颜,连忙解释道,“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庾叔父的言行,必有、必有深意。” 众人觉得解释的合理,颜回都这么说的,又齐刷刷的回头再去看庾献。 庾献念完,见大家都在认真盯,没什么反应,于是回头看了看场中文学素养最高的王粲。 “仲宣,你觉得怎么样?” 王粲还在盘算,要不要赶紧派人回山东老家送信,然后带些财物过来,由老成持重的家人陪着自己同去长安打点的事情。 被庾献这么一问,顿时有些恍神。 众目睽睽之下,不好不答,只得硬着头皮敷衍道,“极好的、极好的。” 庾献自然看出了王粲的神不守舍,不满的看了王粲一眼,接着想起不忘初心的事情。 又赶紧抓住这个难得的诗点,开口指责道,“仲宣,何必如此生分?你这无礼又无情样子,又让我想起了我的另一首诗。” ??? 反应过来后,王粲顿时慌了神,别啊,大老,你给我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啊! 他刚才其实听进去了几句,诗词水准确实很高。 要这位再扔出来一篇指责自己的诗词,那就难堪了啊,写的好的话,说不准还要流传个千八百年呢。 却见庾献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抢过笔墨,直接书写。 众人无语,怎么又又又开始了。 果然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啊,这位大老的脑回路,怎么让人看不懂啊。 接着众人都大逆不道的想到,当年颜回评价孔子的时候,是不是多少带点情绪啊……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见王粲满脸的纠结蛋疼,庾献心中嘿然,脸上却一本正经的继续教育道,“仲宣啊,你这样整天愁眉苦脸的,人生还有什么快乐可言?你这样子……,让我又想起了这首诗的后半段啊。” 于是提笔又写,“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王粲看着纸张不知该说什么,心中倒是本能的有了准确的判断。 ——这诗很不错啊。 所以……,以后传唱的时候,不会提到今日的事情吧…… 接着,就见让他心态炸裂的事情发生了。 庾献居然给把这首诗分成了两个部分,并做了题跋。 前题曰:“长者有问,王仲宣敷衍以对,无乃欺人过甚。以诗记之。” 后跋曰:“王仲宣于时,羞愧难当,长者乃劝勉之。以诗记之。” 第639章 那就直接走程序吧 王粲才十七八岁,他还要脸,赶紧苦求道,“仲宣晓得错了,还望前辈笔下留情。” 庾献知道戏耍的够了,当即哈哈一笑,用笔蘸饱了墨汁,将刚才的题跋抹掉。 王粲刚松了口气,就见庾献瞧了周围人一眼,提高声音,自言自语道,“写诗劝导,又提笔宽宥,传到后世,必是一桩佳话。” 王粲心头闪过十万个卧槽,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家伙,真是有毒啊。 庾献逗完王粲,看着众人笑道,“你们的意思,我岂不明白?庾某平素无才,专爱惜才,自然不能浪费各位的一身本领。若有意上进的,可上前自陈姓名,我当为你等引荐。” 又补充了一句,“我听说朝中的兵马,除了飞熊军由董白自领,其他的都在李肃和徐晃名下,有想要从军建立功业的,我也可以帮着问问。” 众人越发激动了。 大老路子野啊,这方面都能说的上话! 不过入朝为官也就罢了,那是做朝廷的大臣,不管天下最后被谁得到了,终究需要依靠大臣治理。 若是担任军职,难免和西凉军说不清楚。 一旦争锋河北的袁绍和公孙瓒有变,那董白逐渐稳固的局面,还会再掀起动荡。 好在颍川士人不喜欢西凉军,对董白的观感倒不差。 董家虽然祖籍西凉,但是董卓的老爹曾经担任过颍川轮氏县的武官,董卓本人就是出生在颍川的孩子。 再想想董卓的字是什么? ——董仲“颖”啊! 这就相当于说,我觉得我长大的地方超好的,我要为家乡代言! 那董卓是怎么做的呢? 他这个大老粗一上台就积极的向士大夫靠拢,为党人平反,要知道党人的老窝就是颍川啊。 接着董卓又大量提拔了颍川籍贯的官员,比如说冀州刺史韩馥、南阳太守张咨等人。 可惜董卓终究是个武人,这些颍川人只能含泪捅了老董一刀。 先是荀攸等人策划暗杀董卓,接着韩馥、张咨等掌握了地方实权的纷纷起兵。 董卓大怒之下,派兵突袭了阳城杀人示威,双方这才决裂。 虽然董卓的一系列行为让颍川人爱不起来,但身上没什么黑点,更倾向于用政治手腕解决问题的董白,却成了颍川可以接受的选项。 热心仕途的众人纷纷上前自报姓名。 庾献看着辛毗、赵俨、杜袭、樊钦等人的名字不由无语。 这都是一票三公九卿的苗子啊。 接着反应过来,在原本的历史中,李傕和郭汜还发动了第二波长安之乱,最后汉天子仓皇东逃,结果一路死掉了大量的公卿。 其中就包括了崔州平的老爹崔烈,以及……什么都做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做的官场透明人,法外狂徒士孙瑞。 这也导致了在场许多二线士族的崛起。 庾献的心思微动。 若是董白一力推动南下,去拿回巴蜀,那么留守的西凉军和反骨仔王允影响的朝堂,会不会有再次分裂的可能呢? 如果自己等董白度过秦岭,就烧绝栈道,和郭嘉联手,倾汉中之力,在山间设下埋伏,能否解决掉这个隐患? 这样一来,既可以除掉斑斓这个时刻想要摆布自己的威胁;天下的局势又回到自己熟悉的样子;卖人情的这波小二线,也一下子就有了三公九卿的命格。 似乎一举多得啊。 庾献想到此处,对这波小二线的态度也友善起来。 不但亲切的询问他们的第一志愿,还根据历史的发展,给服从调剂的人,一些指导意见。 不少人被庾献点拨过,都有茅塞顿开之感,觉得新的路线确实更适合自己的发展。 比如说有九卿命格的辛毗,因见随着董白使节四出,天下扰乱渐渐趋于平静,于是心向往之,有志宣扬圣意,使于四方,不辱使命。 于是羞答答的向庾献表示,打算从传达使命,掌内外机要的六百石黄门侍郎做起。 庾献闻言却断然说道,搞宣传有什么前途?你不如直接走文学口,选择同为六百石的议郎。 议郎和黄门侍郎虽然同为亲随官,但议郎有顾问之责,若是遇到热爱文学的主子,在主公面前应对得当,很容易兼任侍中。 到时候在内为长史,出兵为军师,等以后资历老些,还可以代天子持节军中,就业面非常的广泛。九卿易如反掌,封侯不在话下,死后追赠配享,待遇直接拉满。 嗯……,这正是辛九卿的人生履历。 辛毗听了庾献此言,只觉豁然开朗,人生看的通透。 辛九卿热血沸腾间,心念这这传道授业解惑之恩,想想那走上人生巅峰的光明未来,一时心怀激荡,直接给庾献磕了一个。 跟在辛九卿后面的赵三公直接就愣住了。 辛毗这是什么操作? 这位庾前辈给他说了什么? 等到赵俨心乱如麻的上前,还未等他说什么,庾献就对他说道,“你熟读经史,精明强干,能以史为镜,知晓得失利弊。可惜你虽然事事通达,却样样不精。我建议你走六边形战士的路线,千万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一县之令,职务虽微,但是事务繁杂,最容易锻炼多面手。现在天下未定,各方的军政管理都很混乱。粮草的转运补给又是重中之重,你若做的好了,轻易就能得到参军、都护这样的武官加衔。” “再往上走,既可以凭借文职加衔,做太守兼任典农中郎将,也可以凭借武职做一路军师,加衔尚书。之后出则持节都督一方,还朝则为三公、骠骑将军。人生能有如此际遇,夫复何求?” 三公?骠骑将军? 虽然听起来很不真实,但、但这种宿命般的认同感是肿么回事啊? 我、我、我真能做三公? 能做骠骑将军? 赵俨一时情难自已,双腿都有些发软。 等回过神来。 咦?我怎么跪下了? 嗯,好在有辛毗珠玉在前,赵俨也不纠结,直接学着辛毗磕了一个。 这下后面的杜袭不澹定了。 这他妈都什么鬼啊? 一个两个的这是干什么? 他一脸懵圈的上前,想要开口打个招呼套套近乎,可是却意识到自己和这位郭嘉的叔叔完全不熟啊。 好在杜九卿也不纠结,该怎么做,也不需要人教第三遍了。 那就直接走程序吧。 第640章 这位庾叔父,他正经吗? 庾献一边辛辛苦苦的为众人分(预)析(言)前途,一边手中不停的书写推荐的书信。 随着和庾献攀谈过的那些人或是欣喜若狂,或是感恩戴德的离开,其他一些二线子弟,也从一开始的将信将疑,变成了讨好巴结。 起初还只是“庾前辈辛苦了”、“庾前辈喝酒”、“庾前辈要不要吃点东西”。 很快就有人提出,“既然庾前辈喜爱诗歌,我颍川戏志才倡议,大家可以共同凑一笔钱,为庾前辈买一队姿色上佳的乐伎。” 甚至有人毫无节操的内卷到王粲头上,开始指责王粲刚才的不懂事。 本是众星捧月的王仲宣,立刻沦落为了被集体霸凌的对象。 庾献看着人情百态,哈哈一笑而已。 等到给众人写完,蔡睦就有些坐不住了。 名义上庾献可是来送他的,结果人人都有推荐信了,反倒是把他落下来。 见蔡睦面红耳赤,哼哼哧哧的上前,庾献笑道,“蔡邕虽然闲置,但是蔡琰却是郿侯董白的心腹之人,有她帮你,你何必担心?” 蔡睦听了此言,既喜且惊。 他本以为这一趟去长安,是去要抱蔡邕的大腿,没想到真正接触到核心权利圈的,反倒是他的那个侄女儿。 庾献写完推荐信,照例格外提醒了众人一句,“你等也和仲宣一样,最好是先观望下风色再说,我感觉今年会有大事发生。” 众人本来也有暂时观望的意思,见庾献说的确定,越发觉得庾大老神秘莫测。 至于真正的原因嘛,庾献还是怕过早的被斑斓发现自己的存在。 除此之外,庾献也有些保存这些人实力的意思。 等自己离开后,想必那“庾子”的身份就要暴露了,这些未来的三公九卿,会天然的对这门学问产生亲近。 学术这种东西,面对自上而下的权力,几乎没什么抵抗能力的。 说不准过上十几年,等这些三公九卿们纷纷上位,“庾氏心学”在整个天下,都将有着恐怖的支配地位。 别的庾献不敢说,但是只要老学阀陈纪,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以他的政治敏感性,一定会迅速采取行动,依靠“庾子”和“心学”这个纽带,把这些二线士族绑到一起,成为他的助力。 再加上陈纪的儿子陈群,本来就是代表士家,最终完成为“九品中正制”的人。 可以说,有老学阀一门的参与,这些二线士族的上升,又将迎来一波加速。 而且…… 抱团取暖虽然很香,但是陈纪可不会像自己这么清楚这些人的潜力。 随着这帮家伙的社会地位快速提升,必然会形成尾大不掉,难以制衡的局面。 到那时候,自己这个假假的“庾子”,说不定还有发挥影响力的时候。 庾献暗暗得意。 没想到志在蔡笙的一次诗会,竟然不知不觉为自己在儒家打下了这么厚实的基本盘。 而且无论出于公心也罢,出于私心也罢,只要勤劳的老学阀卖力的把“庾氏心学”发扬光大,总有一天,这个越来越强的势力,会自动回到自己的手心里。 这么一看,同样是自己的弟子,老学阀可比王允这个工具人有用多了。 庾献美滋滋的盘算着,心中忽然警醒。 对了,不能在这里留的太久了。 不然的话,自己总不能再摆出拒人于千里的态度吧? 若是过于和善,让“庾前辈”神秘感的剥离,以后对这些人的号召力,肯定会大受影响。 庾献心思一定,当即对众人笑道,“今日庾某结识许多小友,心中欢喜无限。本是乘兴而来,自当兴尽而去。” 众人听出庾献有离开的意思,连忙出声挽留。 有嘴快的还忍不住问了一句,“庾前辈打算往哪里去?” 庾献听了此言,心道这不正好又到了诗点嘛? 老子的不忘初心呢? 于是,庾献赞赏的对刚才说话的颍川戏志才说道,“问得好,你这一问,让我想起了当年远行时写过的一首诗。” 戏志才:??? 这怎么又又又又开始了? 众人脸上的谄媚顿时僵在那里,随后木然的听庾献诵道。 “人生不满百,戚戚少欢娱。意欲奋六翮,排雾陵紫虚。虚蜕同松乔,翻迹登鼎湖。” “翱翔九天上,骋辔远行游。东观扶桑曜,西临弱水流,北极登玄渚,南翔陟丹邱。” 庾献诵完,看了王粲一眼,“帮我记一下。” 王粲这小子有过目不忘之能,现在就把诗记下来,免得影响等会儿抄录。 刚被喷成渣渣的王粲,弱小又无助的抖瑟着,为庾献录下此诗。 崔州平自觉的起身,“让侄儿送送叔父。” 其他人也有缓过来的,也要上前献殷勤,都被庾献拒绝了。 他还要找崔州平打听下水镜先生司马徽住在哪里,自然不好弄得人尽皆知。 众人依依不舍的送庾献出了麟趾园,这才有人发现庾前辈坐的地方遗留了一张纸。 众人无语,心中都有些猜测,上前展开一看,果然是一首诗。 “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朝游江北岸,夕宿潇湘沚。时俗薄朱颜,谁为发皓齿?俯仰岁将暮,荣耀难久恃。” 不但是一首诗,而且是一首感叹美人迟暮的情诗。 未来的大老们面面相觑,不知何意。 有些人开始大胆猜测,莫非庾前辈这是暗示我等,他喜欢成熟一些的女子? 正在众人窃窃私语的时候,有侍女上前躬身一福,小心的说道,“不知诸位贤才有何佳作,贵女们等的有些无聊了。” 众人闻言,瞅瞅刚才的那一摞纸,再看看手中的这一张,某人是何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这货明显就是奔着撩妹子来的啊! 而且看最后的留书,诗中余意,说不定就是冲着嫁了人的那几位! 杜袭左看右看,忍不住替大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们说,这位庾叔父,他正经吗?” 一片沉默中,戏志才从面前的桉上拈起自己那份推荐信,哈哈一笑,起身离开。 正经不正经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第641章 戏志才的野路子 认真说起来,戏志才手中的推荐信,就有些不正经。 从人群中穿过时,戏志才不由想起了刚才庾前辈对他说的话。 “你机变多智,不是常人可以驾驭的。我观诸辈皆庸碌,只有兖州牧曹孟德,能尽你之才,成就霸业。你若去了,他定会倚为腹心,用你为谋主。” 戏志才本来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人,被庾献点破胸襟,不由大惊失色。此时再听到庾献的推荐,心中再无迟疑。 他虽不知曹孟德的为人,但庾献说的这么肯定,戏志才也不由对这个未来主公多了几分期待。 既然庾前辈都安排好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有些惊喜的问道,“莫非前辈认识曹孟德?” 庾献沉默了一会儿,坦诚相告,“不认识。” 不等戏志才流露出失望之色,庾献又道,“不过我和他的一个美姬挺熟的。” 这答案,让极度实用主义的戏志才,都有些心脏顶不住了。 戏志才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压下心中的不适,迟疑的低声问道,“这路子有用?” 庾献想想卞姬那聪明果决的样子,心道能养出曹丕、曹植和曹彰这样孩子的女子,岂会是简单角色? 戏志才的能力自不必说,那可是历史上曹操早期的谋主。 这样一个有能力的谋士,如果通过卞姬的影响,进入曹操的幕府,她不会意识不到这里面的价值。 庾献于是说道,“有用,她一定会帮你安排妥的。” 戏志才松了一口气。 罢了,老子是为辅佐霸业去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接着,就听庾献以暗示的语气对他说,“我还有件私事要拜托你。她有个儿子,今年不大……” 卧槽!你们这对狗男女啊! 戏志才终于顶不住了。 就算他是精致的实用主义者,也有自己的道德底线! 他豁然起身,“这我不能……” 戏志才说到一半,就听庾献继续说道,“是我的徒弟。” ??? 戏志才心潮起伏了一会儿,坐下乖巧道,“——不能拒绝。前辈,您继续说。” 庾献认真的对戏志才说道,“你替我告诉他,若是他在三年内不能练好骑马……,那他就没了。” 戏志才闻言一怔,“没了是指?” 庾献叹了口气,“字面意思。” 戏志才心中有些疑惑,却暂时按下,又问道,“刚才我听前辈说,那孩子年龄不大,他今年几岁?” 庾献想了想答道,“六七岁吧。” 没错。 ——后来曹操睡了张绣婶娘,引发着名的宛城之变的时候,曹丕就以不到十岁的年龄,在乱军之中纵马而出,逃出了生天。 要知道当时的情况极度危急,别说没人顾得上曹丕了,就连曹操都狼狈的像条狗一样。 宛城之中,当场就死了曹昂、典韦和曹安民,外面的营地既有张绣的西凉军猛攻,又有于禁和青州兵的火并。 曹丕能在那种环境下逃生,除了有出色的骑术,还得有极为准确的判断力。 后世人因为同情曹植,光环都给到了曹植身上,一拉一踩,显得曹丕好像能力十分平庸。 但,就是这位被后世严重低估的曹小朋友,六岁就能射箭,八岁就能骑马,十岁能在大叛乱中绝地求生!长大后,一身武艺甚至都吊打擅长各种兵器的奋威将军邓展! 除此之外,文学才能不但可以和曹操、曹植并称,还是七言诗及文学评论的始祖。 政治上,团结巩固了老爹的旧有势力,完成了称帝的大成就。接着利用南征为由,连消带打,解决掉了被臧霸、孙观这一系长期把持的青、徐二州。 随后北击鲜卑,兵出西域,收复了tlf! 在曹魏局势如此不明的情况下,还抽出兵马去收复tlf,有这样护窝子的情怀,谁敢不说一声是华夏的好男儿? 这样一个人中豪杰要是早早挂掉,那未免太过遗憾了。 庾献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影响,改变了曹丕的人生轨迹,至少他人生的第一个危机,一定要平安度过才好。 是以,庾献在安排戏志才的时候,多动了些心思。 卞姬看来很需要自己这个外援,而庾献也可以趁机在曹操势力中,慢慢塞进去一个可以施展影响力的小团体。 戏志才洒脱离开,其他人也不纠结了。 又不是调戏的自己的妞,在这浪费时间做什么,去做套数学题他不香吗? 众人目的达到,借着兴致与士孙启和蔡睦畅饮起来。 倒是王粲因为和那些荆州贵女同来,不好意思甩手不理。 他和荆州牧刘表不但是山东高平的老乡,而且王粲的爷爷王畅,正是刘表的授业恩师。 刘表入住荆州后和蔡氏结亲,七拐八拐的,王粲也算和荆州各大家族都沾亲带故。 王粲将自己那两份诗文藏在袖中,对那侍女说道,“今日有一姓庾的前辈来此,留下了数篇诗稿,都文采斐然,大为可观,你可拿去与众人看了。” 那侍女忙上前取了,匆匆回去,给众位贵女观看。 荆襄之地文采风流,女子也多有懂诗文的,读罢皆是赞不绝口。 那神秘出现,又悄然离去的庾前辈立刻引起了她们的好奇。 有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刚好在帷帐外见到庾献离去时的样子,见众女胡乱猜测,得意之余,给众女描述了一番。 只是她这方面的词汇比较贫乏,只知道咯咯笑着说,眉毛很好看,眼睛很好看,鼻子也很好看…… 虽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东西,但众女也听得兴致勃勃。 时不时还有人插嘴询问两句,试图完善刚才那好看男子的模样。 有人忍不住谑笑道,“诸葛雅,你这般没羞没臊,不怕庞籍知道吗?” 这诸葛雅正是诸葛亮的二姐,当初“济宁刘表”上任的时候,就带着自己隔壁的山东老乡“ly诸葛玄”一起来到荆州。 后来夺走南阳的袁术为了削弱刘表的势力,就举荐了“ly诸葛玄”担任豫章太守。 ly诸葛玄一听说是地市级干部,顿时心动不已,就对刘表说自己大哥死了,他要回家去探个亲。 结果走到半路,还没到豫章,就听说他大哥真死了。 这就尼玛了啊! 诸葛玄只得赶回去,料理了他大哥诸葛珪的后事。 后来考虑到当前局势不稳定,诸葛玄只留下长子诸葛瑾守孝,带着另外一帮小拖油瓶上路了。 这次又走到半路,却听说朝廷已经任命了朱皓担任豫章太守。 诸葛玄这才如梦初醒,原来之前自己的地市级是不在编的。 于是他只能带着大哥家的孩子们再回襄阳,投奔自己的济宁老乡。 好在诸葛玄可能不是个好朋友,却是个好叔叔。 他把大哥的两个女儿都嫁入了荆州豪门大族。 大女儿嫁给了小小年纪就平平无奇的担任了房陵太守的蒯祺。二女儿嫁给了荆襄学界话事人,大名士庞德公的儿子庞山民。 于是庞德公当即在荆州放话,当世只有两个奇才,我说的。 一个是我的侄儿,庞统庞士元,堪称“凤雏”;一个是我儿子的小舅子,诸葛亮诸葛孔明,堪称“卧龙”。 谁赞成?谁反对? 于是荆襄学界纷纷来捧臭脚,庞德公你避开自己的儿子不谈,而褒奖两个关系稍微疏远的人,真是公开、公平、又公正啊! 第642章 都怪当年不懂事 那叫诸葛雅的女子闻言,抬头望了一眼,云淡风轻的反驳道,“庞山民不是俗人,岂会猜忌这些?” 那调笑她的蒯姝嘿嘿一笑,指着一圈人说道,“便是什么冰清玉洁,深闺娇花,哪个又不是俗人?” 蒯姝一杆子打翻了一船的人。 众多贵女被蒯姝内涵,都不甘示弱的叽叽喳喳起来。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慵懒的一笑。 “哟,这个姓庾的,原来是冲着我来的。” 这句话像是什么神奇的魔法,立刻让场上喧闹的众女一静。 大家循声望去,就见临水有个美貌的女子正捏着诗稿,看的津津有味。 ——正是蔡家的长女蔡笙。 蔡笙十五岁嫁给黄承彦,如今也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龄。她的容貌甚美,虽说养育了一个女儿,却无损姿容,反倒添了许多成熟的韵味。 风情慵懒,又不吝于展示自己的美貌。 这时的蔡笙,全然不是那些青涩少女可以匹敌的。 蒯姝心直口快,她早知蔡笙的做为,直接问道,“何以见得?该不会是听说人家长的好,又先占下,然后和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吹嘘吧?” “吹嘘?”蔡笙对蒯姝的用词嗤之以鼻。 将那诗稿一卷,鼻尖朝天,得意洋洋道,“要不是我嫁人嫁的早,不知多少人还念念不忘呢?” 这话题显然不知说过多少遍了,众女都一副被打败的模样,不欲理会。 诸葛雅融入这个圈子不久,蔡笙很快找上了她,招招手,让侍女送上来随身带的一个木盒。 接着从里面拿出厚厚一摞信件。 这是什么套路? 诸葛雅有些惊讶。 蔡笙将那些书信,拿在手里晃了晃,得意的对诸葛雅道,“来来来,让你看看那些当年勾搭我的老不羞。” 蔡笙以美貌闻名,还是云英未嫁时的事情了。 在这个四十多岁就敢自称老夫的时代,十多年前的小公子,如今已经成了蔡笙口中的老不羞了。 或许是嫁人后的生活,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有趣,蔡笙私下里时不时也会想,假如如何,又当如何。 只是初始浅淡的回忆和遗憾,放的久了,已经成了可以说笑的故事。 于是,在小丫头们面前,晒自己的光辉战绩,几乎成了蔡笙装逼的保留节目。 诸葛雅对蔡笙豪放的风格有些不太适应,但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忍不住偷偷瞥了那信笺一眼。 最上面的一封,折叠好的封面已经有些泛黄,浑厚正大的笔势力透纸背,落款是两个字,“本初。” 诸葛雅还在想“本初”是谁,蔡笙已经故作不在乎的一推,爽快道,“随便看。” 指间的巧劲落下,一排叠好的信纸错开,露出了一个个落款的名字。 诸葛雅胡乱看了几眼,有“元龙”、“公路”、“公达”、“孟德”等字,诸葛雅对这些人物不熟,还没一一对上号,但等到看到“元常”二字,却不由愕然了。 她迟疑的试探着问道,“是,是钟元常?” 蔡笙“呵”了一声,神情不屑一顾。 诸葛雅这下淡定不能了。 她来荆州这些日子,对旁的人物或许不清楚,但颍川头面人物之一的钟元常却是听说过的。 而且,钟繇今年都四十二了。 就算放在十多年前,惦记蔡笙这事儿,也是有些老牛吃嫩草的嫌疑吧? 看诸葛雅多少有些怀疑的表情,蔡笙神色蛋蛋的继续装逼,“要不,我把他叫来,和你当面对质?” 诸葛雅闻言一惊,忙道,“不必了不必了。” 等到诸葛雅顺着这个思路,将人物一一对应起来,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袁绍袁本初、陈登陈元龙、袁术袁公路、荀攸荀公达、曹操曹孟德、钟繇钟元常、孔融孔文举…… 要是蔡笙手中这些书信是真的,那眼前这女子妥妥的一代祸水啊! 蔡笙装完逼,暗爽之余,也觉好笑。 她是大名士蔡讽之女,出身地位就决定了她是诸多世家子弟追求的对象,何况她还有着出色的容貌。 袁绍、曹操以及她的弟弟蔡瑁,三人乃是发小,本来就和她家熟悉的很。偷偷摸摸的留书撩一下好朋友漂亮的姐姐,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其他数人虽是青年才俊,但蔡笙也没想到,他们会在十多年后,有各自领袖一方,分庭抗礼的气运。 阴错阳差间,这些人当年偷偷摸摸送来的情书,就成了她的装逼利器。 新加入圈子的诸葛雅,显然提起了她的兴头,她随手从诸葛雅手中抽出一封书信。 看了看下面的落款,“孟德。” 她将信放在面前的小案上,指尖熟练的在那名字上敲了敲。纤纤玉指落在细纸做的书信上,却铿然有金石之声。 蔡笙口中懒懒唤道,“孟德——” 诸葛雅莫名奇妙的看着。 蔡笙又唤了一声,见全然没什么反应,面前的小丫头一脸懵逼的望着自己,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她的指尖又用力的在名字上敲了敲,咬牙切齿道,“孟、德——” …… 那曹操正在帐中议事,被三番四次拘的心烦意乱。 蔡笙最终那重重地一敲,让他情不自禁的脑门一紧,隐隐作痛。 一旁的程昱皱着眉头问道,“主公,看你这样,莫非是头风又犯了?” 曹操不由悔恨的长叹一声,“都怪我当年不懂事,招惹了难缠的人……,罢了,容我歇息片刻,再做商议。” 那边蔡笙已经有些不耐,当即对着书信口出威胁,“你再不来,我就把里面东西念出来了。” 不片时,就有一道模糊的虚影被拘了出来。 蔡笙这才满意,向诸葛雅介绍道,“这就是曹孟德。” 又向那模糊虚影道,“把袖子放下来。” 那模糊虚影生无可恋般把遮挡面部的袍袖放下,沉默不语的任由蔡笙显摆。 这会儿,就连一向伶牙俐齿的诸葛雅也沉默了。 她忽然想到刚才蔡笙叫嚣,要把钟元常喊来当面对质的事情了。 莫非……,就是这般? 钟繇现在不敢说是德高望重,也是颍川最拿得出手的门面。 若是他被人拘来显摆,或者当众念出以前说的那些情话,那和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第643章 洛书算不准的人 蔡笙得意完了,又拿起刚才的诗稿,对诸葛雅理直气壮的说道,“‘南国佳人’不是写的我,又是哪个?” 诸葛雅甚至都无法反驳。 倒是蒯姝早就见惯了蔡笙这种把当年的追求者,拉出来公开处刑的恶劣行径,在旁不依不饶道,“你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就在这里大言不惭,真是好笑。” 蔡笙气急,手指下意识的重重敲了敲,对蒯姝呵斥道,“蒯家的孩子,和长辈是这么说话的吗?” 蔡笙的弟弟蔡瑁,娶了蒯家的女人,正是蒯姝的亲姑父。从辈分来说,蔡笙正是蒯姝的长辈。 蒯姝吐吐舌,不敢再争辩,牵着诸葛雅的手离去了。 蔡笙赶跑了小讨厌鬼,目光在诗稿上一垂。 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逗弄小女孩子是她的恶趣味,但是并不意味着她猜的不准。 这些乱七八糟的诗篇各有咏诵,出现在酒会上都属寻常,唯有最后一篇却分明是来投石问路的。 而且那诗中“良辰不在,及时求欢”的意味十分轻浮,让蔡笙多少有些不快。 蔡笙的笑容露出了一丝玩味。 若是你老老实实的来寻我也就罢了,偏要玩这藏头露尾的手段。 可惜,我手中《洛书》穷追天下变化,难道拿捏你不得? 心中想着,蔡笙随手从袖中取出一个装饰的极好的卷轴。 在面前展开,里面是一块被装裱起来的古朴绢帛。 那古朴的卷轴上面点线纵横,隐约纹理。 若是仔细看去,目光就会不自觉的深陷下去,沉溺于无穷的变化之中。 随着蔡笙心意一动。 《洛书》上慢慢浮现出一个字来。 ——“献。” 庾、献吗? 蔡笙微微一笑,心中又默道,他去哪儿了? 这次《洛书》过了好久,才从那无穷可能中,慢慢浮现出答案。 ——“长沙郡。” ??? 蔡笙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疑惑的拿起《洛书》,接着在心中又问了一遍。 笨蛋洛书,我问的是现在! 谁想片刻之后,浮现的文字依然是“长沙郡”。 这下蔡笙也有些不淡定了。 那人不是刚离开不久吗?怎么跑到那么远了?这洛书,不会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 此时,远在长沙郡的女英,正乐呵呵的漫步而行。 虽然事情没自己想的那么有趣,但至少也算得上一段新奇的体验了。 漫步市镇之中,体会着人间的喜怒哀乐。 她好奇的看着,又好奇的离开。 渐渐的,女英那跳脱的情绪,也从兴奋中慢慢平复下来。 ——喜怒哀乐,都是别人的,而她只是一个看过、路过的人而已。 没有别人属于她,她也不属于别的什么。 这种早已习惯的事情,于她自己而言,该是从容,还是麻木? 就像是看过别人的幸福,才明白自己的不幸一样。当女英走到后来,忽然觉得,哪怕有什么事情,让自己大哭一场也好。 可是。自己,本该习惯的呀。 这不就是世间本来的秩序吗? 如同这个因为力量散佚,而被慢慢拉的扁平的世界,强大的力量会变得平庸,浓烈的情感会慢慢沉寂。 又如同湘水中的鱼一样,跃在空中的会落下,沉在水底的会被卷起。 或者失去活性,最终变得像一块石头。 女英作为曾经强大和浓烈的生命,随着秩序的收束,必将……,走向注定的结局。 女英越想心情越差,正当她考虑要不要让娥皇也试一试这糟糕的感觉,忽然天空劲风席卷,一团小小的乌黑云朵,乳燕投林一般向她扑来。 女英刚从万般思绪中抽身出来,根本没意识到这乌云中的精怪是冲着她来的,再者,这具身体也够柔弱,一时间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而这具以庾献的一滴精血为基础的肉身,竟似乎对那精怪毫无抗拒,根本没给女英太多的反应时间,就直接将它接纳入了泥丸宫中。 怎么回事? 女英愣了愣。 正要内视泥丸宫中的情景,那乌云所化之物似乎有所察觉,立刻有两道黑烟冒出,一个化为“阿谀中年”,一个化为“佞幸小人”。 两人欢天喜地的凑上前来,谄媚的伏地拜倒,“主公大难不死,洪福齐天!” 女英一愣,“主公?你们?” 接着,猛然住嘴。 女英瞬间意识到,莫非这就是左丘老头说过的,被吸引来的“事件线”? 他们……,这是把自己当成那个庾献了? 女英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局面。 想要把左丘老头揪来问问,可那家伙还被自己压在湘水的一处支流中。 好在女英素来机灵,顺势问道,“你们怎么才来?” 两人只以为是“庾献”责问他们临阵脱逃的事情。 那“佞幸小人”眼珠一转,赶紧花言巧语道,“主公有所不知。当时情况危急,我等实在没有法子,只好去……,请援兵过来。只是没想到,援兵还未到,主公就已经脱难了。” 女英不是庾献,以她强大的精神力,自然不会轻易被他的言辞迷惑。 这会儿功夫,她已经识破这物的本体,知道是一只墨麒麟作怪。 她心中暗赞,这以墨麒麟模拟役鬼的手法,还真是巧妙,不知是何人的手笔。 文字本来就能摹绘人间百态,有着千奇百怪的表象。有些志怪传说,更是光怪陆离,匪夷所思。 这文字拟化的人设,有着明确的目标和坚持,这和表达纯粹执念役鬼,有什么本质的分别吗? 只要有足够的精神力支持,让这人设具现化,岂不就是役鬼了? 女英想透此节,索性使用法门,将五只小鬼儿都拘了出来。 这下反倒把几只役鬼弄的惊疑不定起来。 因为,原本以庾献的精神力,是根本没有能力把五只小鬼同时唤出来的。 不然的话,光这五只小鬼带来的增益,就足够庾献实力暴增的。 这墨麒麟是洛阳皇宫中洗墨池中蕴养的精怪,对诸子百家的学问都有涉猎。 那穿铁甲带儒冠的年轻武将,能纸上谈兵,口若悬河,为庾献增加杀伐之力。如今成将之后,还因为机缘巧合,凝练了郭嘉夜战的兵法。 那圆滑从容的阿谀中年,可以歌功颂德,驱散负面状态,维持斗志昂扬。另外以他的洞察力,也可以发觉那些根本无从探查的诅咒暗算。 看透人情世故的幸佞之人,能够识破敌人的虚实。虽然他口中的话虚实参半,仇恨目标也不是很稳定,但毒奶起来却十分要命。而且幸佞之人对主君的依赖性是最强的,虽然平时唤出来可能坑主人一下,但是危急关头却十分护主。 年幼童子,是墨麒麟的本体。擅长学习,能够模仿。可以把别人的术法原样返回。 那趾高气昂黑衣少年,代表年少的锐气,特性为少年,能够一瞬间让役鬼或是人的状态恢复到一定时间之前。 这几只役鬼之前弱的可怜,完全是因为庾献本身的精神力不够支撑他们的。 如今以女英强大的精神力供应他们,实力自然恐怖的开始攀升。 毕竟从本质上来讲,这五只小鬼,其实就是将精神力具现输出的五种途径,也可以说,他们其实是五种活的技能。 第644章 女英的决断 女英听着那些阿谀甘美之词,虽然早识破是些谄媚之言,却也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她向众多小鬼儿询问道,“我是何等样人?之前可与人有什么恩怨?又有什么想做却未做成的的事情?” 墨麒麟来投,让女英又重新充满了期待,生活似乎也变得有意义起来。 如果自己努力活的像是庾献,并代替庾献活下去,那她和庾献又有什么区别呢? 既然故事线真的开始向她收束了,那她当然要主动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众小鬼儿闻言,知道主公已经不计较前事,都欢欢喜喜的七嘴八舌起来。 有道,“主公是鹤鸣道宫弟子,听说是被太平道的管亥裹挟出山的。如今乃当朝国师,汉中之主。” 又有说,“主公平易近人,性情随和,只和西凉贾诩,东来佛门等寥寥数人有些过节。” 又有说,“主公喜爱洛水之神,欲取来洛书博其欢心。并和她有了三世之约。” 又有说,“主公遗失一枚铜炉在乌巢之泽,莫忘了去取。” 女英听的津津有味,等脑子反应过来,连忙大惊失色的喊住,“等等,你说,我和洛神有三生之约?” 她的小脑瓜嗡嗡的,这才刚准备要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怎么上来就把自己嫁、不、娶了? 众小鬼闻言连忙诚惶诚恐道,“的确如此。” 等到小鬼们说完洛神以劫身转世的事情,女英恍然大悟的击掌赞道,“都说洛神最通机变,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接着不免心动。 在漫长的岁月中,她本就是和姐姐帝女娥皇共同度过的。换个女神陪伴,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而且如今以庾献的精血化为男身,便是去将洛神的劫身娶来,有何不可? 作为又菜又爱玩的卓越代表,女英很果断的选好了这个身份要优先解决的问题。 她目光炯炯的看着众小鬼儿的问道,“所以说,那《洛书》现在何处呢?” 阿谀中年心中奇怪,仍旧老老实实的提醒道,“主公,是在襄阳,一个叫蔡笙的女子手中。” “嗯……” 女英应了一声,又有了心思。 都说水中出了两件奇宝,一件叫做《河图》,能定大势;一件叫做《洛书》,能通变化。她是一系水神,若能得了《洛书》,纵是不去讨好那洛神,想来也能有所助益。 女英回过神来,哈哈得意笑道,“本国师当然知道啦,只是看你们上不上心。好,那本国师就去襄阳,会会这个蔡笙。” 要远行襄阳,自然是走水路更加便捷,何况她乃湘水正神,涌波北上,轻而易举。 “不过,也要防着姐姐趁机捣鬼!”女英想到这里,心头一警,连忙心神沉浸,扫视湘水之上。 却见帝女娥皇仍旧在湘水周边四处搜索着,试图寻找被女英藏在一处支流的左丘俊逸。 女英嘿嘿一笑,她要以庾献的身份出去玩耍,岂会给人留下操作的后手。 她身躯一纵,正要快速的化为水流,潜入湘水之中,却发现术法一动,浑身的血液激荡如沸,冲的她头昏脑胀。 女英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是血肉之躯,不得任性。 不甘心的又来回看了一眼湘水,却偶然发现一支轻舟在随意飘荡。船头上,蜷缩着一只没精打采的白色狐狸。 “这是那个谁来着?” 女英愣了一下,旋即才想起来,当初正是从这小狐狸手腕上得到精血,才得以把庾献的肉身化形。 这小狐狸,定然是和庾献有些关系的。 想到这里,女英有些多疑,莫非这也是我的故事线。 念头一起,却越发确定起来。 她运起神威,索性以水浪裹动那轻舟,快速的向自己的位置前来。 白色狐狸正失落的卧在船头胡思乱想着,见湘水改流,浪涌异象,顿时大惊失色。 她化为人形,仍旧是貂蝉那倾国倾城的女子模样,接着一脸戒备的准备应对未知的敌人。 船速极快。 不多时,就见岸边水汽慢慢清晰,那小妖道正笑吟吟的等着她。 貂蝉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脱口道,“为老不尊的师祖?” 暗暗掐算无疑,脸上神色越发不可思议起来。 怎么可能?之前推算的他不是死了吗? 那小妖道脸上先是愕然,过了好半天,才像是接受了什么一样,强自镇定下来,又转为色眯眯的样子,轻佻的眉毛一挑。 “行吧……。那乖徒孙,陪好师祖去一趟襄阳如何?” 看着“庾献”这幅样子,貂蝉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这小妖道皮痒了啊! 好在发现这小妖道没死的淡淡喜悦还在,貂蝉只是不爽的反口问道,“去襄阳做什么?” 那庾献混不在意的答道,“去取《洛书》。” “《洛书》?” 貂蝉脸上的神色一动,细长的美眸立刻笑眯眯起来。 她跳上岸边,甜甜的说道,“好,那我就陪师祖走一趟吧。” …… 庾献出了麟趾园,装作不经意的向崔州平询问道,“我听说水镜先生也时常来这颍川书院,不知他住在哪里?” 崔州平也不意外,这些大名士都爱交游,相互打听本就是常事。 崔州平连忙指引道,“后面三里处,有一片甚为幽静的翠竹林。里面有一荷池,环湖的那处园子,便是水镜先生常住的地方。只不过他老人家离开了月余,至今还没回来。若是叔叔想和水镜先生相见,恐怕要另选日子了。” 庾献将那位置记在心中,又暗想道,“若是我刚打听了那水镜先生的去处,那里就出了事情,只怕会惹人怀疑。如今自己是堂堂鱼籽,不好落人耻笑。” 看一眼崔州平,又有了主意。 只要想办法把这货支走,足够隐瞒一段时间了。 他当即看着崔州平笑道,“你我之间颇有些缘分,我有一言相告,不知道你肯不肯听?” 崔州平听庾献这么说,心中按捺不住有些小激动。看来我在大佬心中,与其他人果然是不同的。 崔州平以为庾献有什么用到他的地方,连忙拍着胸脯说道,“叔叔但有所命,无所不从。” 这会儿工夫,庾献心中已经有了办法。 他认真的看着崔州平,等到将崔州平看的有些不安了,才开口道,“这件事情,和你的父亲有些关系。若是我算的没错的话,你父亲最近可能有一劫数,若是不能趋吉避凶,恐怕……” 庾献战术性顿了顿。 崔州平听了脸色大变,庾献今天的表现早就给他树立了世外高人的形象,这会儿更无怀疑,他心中慌乱,忙恳求道,“还望叔父明言。” 按照历史本来的进程,这个时间点李傕郭汜很快就会掀起长安之乱。 随后一劫天子,一劫公卿,打掉了大汉最后的体面。 后来张济跑来调解,勉强稳住了那两个家伙,天子和诸多大臣得此机会就要开溜,结果被反应过来的李傕和郭汜一路追杀。 崔州平的父亲崔烈,便是死在逃亡的路上。 如今郭汜已死,李傕也失去了对飞熊军的掌控,董白牢牢地把持的长安朝廷,也有欣欣向荣之态。 但是否会出现什么历史惯性,却是谁也不敢保证的。 庾献示意崔州平慢慢走着,对他徐徐说道,“长安局势没有你想的那么安稳,你父亲身处其中,可以说的上异常凶险。现在长安的内外兵权在李肃和徐晃手中,这两人都和我有些交情,等会儿我便为你手书一封,替你父亲讨个人情。有这两人的保护,就算长安发生什么变故,你父亲应该也能逃过一劫。” 西凉军初入长安时保持了极大的克制。别说崔烈这花了五百万钱买来的官儿了,就连幕后黑手之一的士孙瑞都啥事儿没有。 这让不少公卿心存侥幸,觉得局势仍旧在他们的游戏规则之内,这也让他们错过了这个最后止损离场的机会。 崔州平的老爹崔烈,就是其中一个。 如今长安未必会再乱,不过能得到李肃和徐晃的照顾,对崔烈来说,总不会是坏事。 崔州平心思已乱,听庾献说的笃定,满是感激的说道,“还望叔父援手,大恩大德,侄儿以后必有以报。” 庾献笑道,“不必如此。” 两人说着话,正好又到了先贤祠附近。 庾献不想再和陈纪照面,吩咐崔州平去取了纸笔,随后就在回廊上,为他写了书信。 崔州平拿到书信就神思不属起来。 庾献本就是为了早些将他打发走,当即劝道,“长安局势不明,你切莫耽搁了。” 崔州平这才顺势告别,唤过一个路过的管事,让他陪庾献再四下走走。 庾献不愿节外生枝,向着子夏的方向遥遥一礼,就出了颍川书院。 一路上,庾献也不免回忆起了和子夏交往的种种。 当初跟随子夏的时候,庾献整天就忙两件事了。一件是让子夏帮着破解那神秘木匣上的古老文字,一件是破解智障之盾的法门。 神秘木匣上的文字古朴悠远,在仓颉之前。智障之盾的法门复杂冗长,更是晦涩难懂。 这两件事都牵扯到了一个在战国末期就已经湮灭的流派,名家! 或许在寻常人眼中,名家精通的只是一些诡辩的伎俩,但是在修行人眼中,这却是堪称作弊神器的通天大道。 名家的手段,在于明晰和瓦解“名”与“实”之间的关系,找到最真实而纯粹内涵。 若是把困惑庾献的那些文字和表述比作装东西的盒子,庾献想要得到的知识比作盒子里的珍宝,那名家的手段,就是设法绕开那盒子,直接取出珍宝。 如今庾献接触的世事多了,心中更多了一些领悟,若是以名家的手段来论,那“我”就是装着自己的盒子,“真我”就是盒子里的珍宝。 若是能够明辨这两者之间的关系,那纵然佛门再怎样的渡化,也无非是将这盒子涂抹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那样的话,自己面对佛门的度化,岂不是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想要达成这个目标,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明晰自我,将盒子和珍宝剥离开来。将盒子示人,将珍宝藏匿。 若是从这个角度来理解的话,那重玄子老道建议自己斩出佛身,岂不是同样的道理? 可惜,庾献对名家的手段只能算初入门径,想要完成这个构想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想到后来,庾献不免暗生感叹。要是有个现成的盒子就好了,自己可以囫囵着直接装进去,哪还有那么多烦恼。 庾献还不知在他“下线”的那一段时间,已经有债主为他开了小号,而且有“闲且手欠”的路人,给他代练了起来。 那女英本就不被礼法所拘,又没太多道德是非观念。如今有了全新的身份,自然快乐的玩耍起来。 庾献这会儿茫然无知,只以为刚才是突发奇想,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以后面对的是什么样难以收场的结局。 庾献在颍川书院外等到月上中天,这才开启了“吞烟吐雾”,从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悄悄潜入进去。 庾献这兵法在隐匿身形、防止推算上,有着独到之处,就连郭嘉和野鸡道人都奈何不得,颍川书院中自然无人能识破端倪。 庾献按照崔州平白日所说,轻易地寻到了那处院子,确定院中无人后,小心翼翼的翻了进去。 他也不知道掌教丢的是什么东西,只能挨个屋子翻找起来。 堂屋之中布置的甚是简朴,正堂上是一幅远山图,似乎不是什么名家手笔,笔触多有幼稚不合常理之处。 正堂的门虽关着,窗户却是打开的,居中的几张席子上吹落了一些竹叶,颇得自然之趣。一旁的小几上则翻扣着几只杯子。 庾献找完正堂,又去其他厢房看了,里面也只是留宿的寻常客房,没见什么异常的地方。 庾献耐下心思,又重新找了一番,偶然间他从窗口向外看去,却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此时凉凉的夜风吹着,时不时还有落叶飘入房中,但是外面的那一方湖水却始终平滑如镜,根本没显露丝毫的波澜。 庾献想起司马徽号为“水镜先生”,立刻意识到了里面的蹊跷。 庾献越窗而出,大步向湖边走去,在清亮如银的月光下,果然见到那平滑如镜的水面上,映照着一个似要破空而去的身影。 第645章 这你也懂? 庾献看到那似要破空而去身影,立刻想起了当初掌教张鲁在他面前元神出窍时的景象。 就是这个! 庾献大喜过望,到跟前仔细看了,不由啧啧称奇。 这水面不知是怎么做的,竟然能留下当初张鲁逃遁时的影像。 看了一会儿,庾献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旋即郁闷起来。 这东西便是张鲁留下的东西? 可是自己该如何处置? 庾献小心的伸手去湖水中试探了下。 湖水沁凉。 试着用手去捞,水珠从庾献指间流下,那水又和寻常的湖水没什么区别。只是那滴落的水珠没泛起任何涟漪就融入湖水之中,四周的湖水依旧平滑如镜。 庾献瞅了瞅那湖面,心中越发觉得古怪。 想了想,他张开大口,将移山棍吐出,在湖水中搅了搅。移山棍在水中划出条条波痕,那波痕迅速恢复,丝毫没有荡漾开的意思。 庾献见没太大的反应,越发大胆起来,索性将移山棍变得如同梁柱一般,深深的探入湖水中,接着奋力的挥动起啦。 搅了半天,不见有什么变化。 庾献迟疑的又把手在湖水中试了几次,终于大着胆子张开口吞吸起来。 湖水如同瀑布倒悬一般被庾献吸入口中,过了许久,庾献腹中窍穴已尽盈满,那水面却不见有多少损耗。 庾献悻悻的停了下来,心中又暗道,莫非这湖还是活水,底下有什么暗河相通? 正当庾献一筹莫展的时候,就听有人笑道,“你这样做是没用的。” 这深夜寂静中,猛然听到耳语般的话,惊得庾献连忙便退。 就见水面上那道虚影微晃,笑眯眯的坐了起来。 庾献看着张鲁那近似透明的虚影不由悚然而惊,又连退了数步,情绪才平复下来。 虽然猝然间还不确定这东西的身份,乍看之下,庾献却情不自禁有些心虚。 不管是抢夺化鬼为道的功德,还是巫颜最后身死,庾献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因果的。 这会儿见到张鲁,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没等庾献想好怎么开口,张鲁那虚影就看着庾献感叹道,“怎么是你前来?鹤鸣道宫没有可用之人了吗?” 又道,“不知不觉过去那么多年了啊,没想到重玄子的徒弟都长这么大了。” 庾献莫名其妙之余,也有些狐疑。 自己以国师祭酒代掌汉中,已是深得张鲁信任,这地位在五斗米教中地位可不低,可眼前这位的反应却有些奇怪。 而且自己虽然长成了青年模样,但却没过去多久,这位的时间观念似乎有些错乱。 庾献心中有了点猜测,试探着问道。 “弟子是遵掌教之命前来取他丢下的东西,不知、不知该怎么称呼您?” 那虚影笑道,“我便是张鲁三魂七魄中的一位,至于是哪个,却不好和你细说。你便当我是那掌教便可。” 庾献吃了一惊。 他连忙拜了拜,又试探着问道,“那敢问掌教,因何处于这般境地?” 张鲁虚影也不见怪,开口说道,“当初你对我说,那郭嘉是颍川书院的人。老道于是元神出窍,想来查探一番。谁想我道门在此地落脚的地方,早就被儒家那些家伙发现了。老道不慎中了钟繇等人的埋伏,又因为元神远离,实力大损,只能狼狈而走。” 庾献听到这里,已经完全确定了眼前虚影的身份。 就听那张鲁虚影继续说道,“谁料老道运气不佳,正好遇到司马徽那家伙在颍川访友,老道刚刚起身,就被他摄走一些元神,封印在这水镜里。” 庾献明白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连忙道,“弟子这次前来,就是奉掌教之命前来解决此事的。” “你?”张鲁虚影看了看庾献,摇头道,“你恐怕不行。别说你了,就连老道本体亲来,恐怕也不好了结此事。” 庾献听了大感惊讶,“那司马徽竟然这般了得?” 张鲁摇头,“也说不上,只是这法门有些诡异。有些门道就像一层窗户纸,只要无法打破,那无论在屋里怎么打转,都看不到外面的风光。” 庾献刚才试了许多法子,都感觉无从下手。 他是真心要弥补张鲁的,于是主动求教道,“那不知道掌教有什么心得?或许……,能够启发弟子。” 那张鲁虚影微微摇头,似乎又觉得这般,在后辈面前有点丢脸,又轻咳道,“世间传言,司马徽的水镜乃是共工死后的瞳孔所化,神物自成,妙用非凡。不过,此事虽难,老夫倒也不是一无所得。”. 说到这里,那张鲁虚影看着庾献,笑眯眯的说道,“小道士,我来考考你。庄子所言,‘以濡弱谦下为表,以空虚不毁万物为实’是为何意?关尹曰‘在己无居,形物自着。’又是何意?‘其动若水,其静若镜,其应若响。芴乎若亡,寂乎若清,同焉者和,得焉者失’又是何意?” 庾献略一思索。 这是庄子《天下篇》的内容,和老子“上善若水”的思路一脉相承。 老子认为水利万物而不争,居于卑下之位,故而不会有所祸患,反倒因此保全而得长久,所以“失去”又被视作“得到”。这也是修行界“苟道长生流”的主旨。 而庄子在赞同老子的思路之余,又提出了更进一步的阐述。 认为“濡弱谦下”只是它外在的表达形式,而“空虚不毁万物”则是更深层次的理解。因为水除了善居于下,还有另一个特质,那就是可以如同镜子一般映照万物。这就是所谓的,“在己无居,形物自着。” 水动的时候,体现上善若水,濡弱谦下的一面。水静的时候,可以凭借自身的空虚,映照万物,却又不因为自身的映照,而对万物有什么毁损。我得万物,而万物不伤,就是所谓的“空虚不毁万物”。 将“动”、“静”二分,或许只是寻常。但是接下来一句,却又尽显庄子的高明之处。 那就是,他跳出了常规的藩篱,以超脱的眼界看待此事。 他认为虽然“动”、“静”有别,但这“静”,并不会破坏“动”的属性。自身虽“静”,但是当映照的万物发生改变时,也会像回声一样,跟随变化。 这种道,清虚无有。以身合道,则道存。以身得道,则道失。 庾献一边斟酌着将自己的理解慢慢说出,一边心中胡思乱想道,莫非这“水镜之宝”的破解之法,便是在这些言语之中? 那张鲁虚影听庾献说完,有些意外的点点头。 “当初重玄子选你为徒,便是因为你悟性过人,没想到这你小道士果然不错,话中颇有我道门真意。不过嘛——” 张鲁虚影笑眯眯的说着,刻意拉长语调,掩藏着其中的自得。 “纵是前辈高人,也难免有局限之处。教主他老人家能提出上善若水,已经点出道之大意;南华真人引而述道,更是推陈出新;至于今日,老道也偶有所得。” 说完,眼神不经意的瞟了庾献一眼。 庾献当然明白张鲁的意思,只是刚才的话信息量太大,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张鲁,有这么牛逼的吗? 竟然想和老子、庄子在这套理论上掰掰手腕? 只是掌教都暗示了,庾献怎敢不往下接词。 庾献连忙化身震惊小弟,开口阿谀道,“掌教这番必通彻大道,有惊世之言,不知可否让弟子先听为快。” 张鲁虚影满意的点点头,随即收敛了下情绪,神色认真的对庾献断言道,“南华真人区分动静之法,在老道看来纯属画蛇添足而已。那些空虚不毁万物,形物自着的说法,更是无用的的虚词妄语!” 见庾献迷惑,张鲁也不意外,开口提点道,“你以为镜子可以映照一切?所谓得万物,而万物不伤?呵呵,其实镜子里,什么都没有。我们看到的万物,其实是水自身反应万物的变化,并不是‘静’所映照的,本质上仍旧是‘动’的范畴。以老道来看,这番真意只需‘其动若水,其应若响’,便足以表述完整。” 庾献闻言是真的惊了,顿时对张鲁刮目相看。 想不到我刚给《论语》添了一行,这家伙就给《庄子》去了一句。 道门老前辈果然不是吃素的,看来自己做人还是不能太嚣张啊。 张鲁看庾献这般模样,神色间尽量不刻意的说道,“怎么?能不能听明白?” 正待要详细解说,庾献的大拇指已经比到了他的脸上。 张鲁猝不及防,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诧异的问道,“不是,你听懂了?” 庾献连忙像小鸡啄米一般点头,紧跟着赞不绝口,“掌教所言,早已点破大道真意。运动,乃是物质的根本属性和存在方式。对于这这世间万物,运动乃是绝对的,静止乃是相对的。在绝对的运动面前,相对的静止,自然相形见绌,不足以共论。” 看庾献在那里手舞足蹈,满脸赞叹,张鲁愣了愣。 接着,低头呆滞的自语了一句,“相对静止?绝对运动?” “掌教?掌教!” 嗯? 庾献的呼唤让张鲁抬起头来,只是似乎还没回过神,迷惑的问道,“怎么了?” 庾献对这些理论性的东西不是很在乎,他还是更关心眼前的局面,该怎么解决。 “您还没说,该怎么把你救出来呢?” “哦。”那张鲁虚影应了一声,有点心绪不宁的开口道,“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嗯,其实这水镜里,什么都没有。这个原理……,我该怎么解释呢。” 口中说着,心思又被庾献刚才说的话勾了回去。 那些话看着复杂,其实一点也不简单啊! 这准确的概括,比自己之前那懵懂的想法,不知道清晰多少啊! 饶是以张鲁的好脾气,都想忍不住说一句,靠啊! 不提张鲁心不在焉,当庾献再次听到“水镜里什么都没有”这句话时,却猛然醒悟到了问题所在。 的确啊! 人是怎么从镜子里看见物体的? 那是依靠的光的反射啊! 是镜面,把物体反射的光,再次反射到了观察者的眼中,这才看到了东西。 是一束束的光,以镜面为中继点,做了转折。想象中的映照在镜子中的影子,是根本不存在的。 “也就是说,我看到的您,不是您在镜子里影子,而是您三魂七魄中的那一道实体。您根本就不在镜子里,所以我救不出你来?” 张鲁正走神,听到这话,看着庾献的眼光都直了,“这你也懂?” 庾献愕然,“不难啊。” ??? 好半晌,张鲁才开口道,“这水镜法门玄妙,司马徽将我的一道魂魄照走,停留在过去的某个时间。也就是说,你看见的是那时的我。现在的你,只要改变不了那时的结果,老道自然就离不开镜子。所以我刚才说,你不过是白忙罢了。” 庾献闻言,想了一下,又追问道,“那水中镜呢?找到水中镜,会不会能帮到掌教?” 张鲁没好气的说道,“你刚才不是找过了?” 终究天性和善,很快又向庾献解释了一下,“那水中镜的一部分留在过去,既属于过去,也属于现在。所以外人找不到,也带不走。不然,你以为司马徽会大咧咧的把东西留在这里?” 庾献大致有些明白了。 这水中镜的确是一件强大的宝物,可以用特殊的法门,将时间因素和张鲁的部分元神纠缠在一起。从而将他三魂七魄中的一道,永远的留在那个时刻。 只要以水中倒影的形式,将那部分掺杂了时间因素的元神具现维持,那张鲁被打上时间的那部分元神,就永远逃不掉。 而水中镜的一部分存在于现实,一部分存在于过去的那个时间点,自然也就难以破坏。 见庾献皱着眉头落入深思,张鲁虚影也没怎么失落。 原本他坚持等人寻来,就是怀着一种使命感,期盼着能把自己对大道真意的理解带出去。可现在…… 张鲁看了眼庾献,心情比死了都难受。 已经不重要了。 第646章 不讲武德的年轻人 毕竟是道门高士,这一看开,对眼前的处境也不是太计较了。 他对庾献说道,“罢了,回去后,去问问你的师父治头大祭酒,看看他有什么办法。若是不成,告诉诸人也不必为难。只是切莫去寻司马徽,落了我道门的面皮。” 张鲁正在碎碎念,庾献的神色却有些变化了。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在洛邑鬼城时的事情。 初次探索洛邑鬼城后,管亥曾经告诉他,在庞大的巨人之城中来回奔走的时候,那些虚影有些会给庾献主动让路。 之后,庾献不信邪的在祭典之时和众人一起验证,结果管亥和王立的试探,那些虚影都没什么反应,庾献的动作,却引来了一个巨人虚影的怒视。 后来因为祭典不能顺利完成,庾献大着胆子把周公之血涂在自己身上,充当了一把祭品。 结果离大谱的是,这场本来发生于西周初期的大祭祀,竟然真的因为庾献的参与完成了。 事后,就连蔡文姬都无法判断,这到底是一场没有发动就被镇压的预谋,还是一场发生了,但未能完整呈现的真实叛乱。 庾献现在还记得自己向斑斓请教时,她说过的那奇奇怪怪的话。 “这是我唯一不奇怪的事情。” “你很特别,你是一个……,可以活在过去的人。” 当时庾献并没有太过在意,可是现在想想。 ——这句话可太踏马对了! 他庾献除了是当今大汉国师,南郑、成固、西城、褒中、沔阳、安阳、钖、上庸、房陵全境守护者,周公意志的传承,先民四神之救赎者,虎牢关征服者,妖桃之父以外…… 还是特么穿越者啊! 他能在这汉末大乱世浪来浪去,甚至下意识都没觉得有任何违和。 那么具备穿越时间属性的自己,偶尔走到时间长河的上游,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接着庾献又意识到了另一件关键的事情。 所以说,蚕神斑斓之所以会缠上自己,其实是想依靠自己那打破时间的属性,把她从过往的时光中捞回来? 张鲁见庾献不答,不知在胡思乱想什么,当即又宽慰道,“你的好意,老道已经心领了。只是不必这般纠结了,这不是你这样的小辈弟子该考虑的事情。这颖川书院看着平静,其实不知藏了多少儒门高士,你还是早早离开为好。” 庾献被张鲁一打岔,回过神来,当即询问道,“敢问掌教,是不是只要弟子破坏掉‘那时那刻’的水中镜,就能将您被留住的元神释放出来?” 张鲁见庾献还是不肯放弃,只得长叹一声,“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谈何容易。” 庾献心中大致有了谱,在张鲁诧异的目光中,直接纵身跳入池水。 入水之后,睁眼仔细观察,终于发现离水面不足半尺的高度,似乎有一些水的清澈度与别处不同。 庾献心道,难怪在上面不易察觉,这水镜本就如水一般,不进入水中根本发现不了其中的差别。 庾献之前就用移山棍试探过,知道再折腾也是徒劳,他将手向那一片平静的水域探去,果见手指隐没于后,已经开始模糊。 不等庾献有过多的试探,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吸力传来。 他放松心神顺势而为,很快就被吸入一片池水之中。这水镜离水面不足半尺,庾献出现后,直接将大半个身子露在水面以外。 却听旁边几声惊呼,庾献连忙四下扫视。 就见两个正在对弈的老头正拿着棋子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旁边有两个服侍的童子不知利害,惊呼之后高声斥责道,“你是什么人,敢打扰水镜先生和庞德公的清静?” 庾献对眼前的局面早有预料,他快速的抬头一看,正见一道身影化虹而去,分明是当初被埋伏的张鲁! 再一瞧面前的平滑如镜的池水中显露的倒影,庾献赶紧用手指在面前的池水中一搅。 两个老头惊愕的目光下意识的跟着看向池水,水中的倒影早被搅散。 司马徽见偷袭张鲁的好事被破坏,不由面色涨的通红,开口呵斥一声,“大胆。” 说着掀起棋盘来打。 那棋盘上纵横经纬,明亮如网,粘在上面的落子如同星斗一样,向庾献笼罩过来。 好在庾献根本没有斗上一场的心思,他张开大口,“哇”的将之前鲸吞的海量池水喷了出来。 两个老头措不及防被喷了一头一脸,纷纷卧槽。 司马徽用棋盘挡了挡还不算太狼狈,一旁看乐子的庞德公却被不讲武德的年轻人喷的有些怀疑人生了。 这特么造的什么孽。 这会儿功夫,庾献眼前的一方池水已经再次恢复平滑如镜。 他不敢耽搁,立刻向下一沉,冲向水镜之中。 眼前水花激荡,等到冲出水面,庾献已赫然出现在那月色下的静谧荷塘。 庾献顿时大喜过望。 成功了! 他连忙向张鲁虚影看去,就见张鲁虚影怔怔的看着自己那离开水面的双足,好半晌,才震惊的向庾献问道,“怎么回事?” 庾献哈哈一笑,心中快意无比,“掌教,如何?弟子不负所托。” 说完,想起还有最重要的收获没有收起,赶紧再次潜入水中。 这次庾献进入水中后,明显感觉到那一层薄薄的水有些变化。他知道这是因为水镜所锚定的那段时间被搅散,已经从过去脱离了出来。 这也就意味着,眼前的“水镜”已经可以被收取了。 庾献虚张开手,慢慢引导。 那一层清澈无比的水,如同无主之物一般被庾献吸引过来,随后慢慢缩小,成一小汪水,出现在庾献的掌心。 这宝物不愧是共工的瞳孔所化,一入掌中,庾献便略略感知到些运用法门,心下不由狂喜。 这水镜有些类似于炼入了过去一瞬的功名葫芦,只不过这宝物对时间的应用和功名葫芦略用不同。 若是以庾献的理解来看,这水镜更像是对此时此刻进行一次存档,然后被映照进去的东西,有一定几率会被时间存档在此时此刻。 司马徽用这宝贝来阴人,固然是六的飞起,但是这宝贝落在庾献这等不寻常理的人手中,那可就…… 打开了更六的版本! 第647章 大女主巫颜 庾献跃出水面,将手掌摊开,露出手中清澈的那一汪水,向张鲁嘿嘿笑道,“弟子倒也不虚此行。” 张鲁是连神秘木匣这种好东西,都能大气的留给庾献保管的人,庾献在他面前得了这样的宝贝,自然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张鲁果然没什么贪婪之色,眼中更多的是震惊和愕然,“你是怎么做到的?” 庾献避而不答,嘿嘿一笑道,“还不知道好不好用,让弟子先试验一番。” 说着,手中那一汪水瞬间平滑,变得如同一个薄薄的圆镜一样。 庾献手腕一动,将掌中那清澈的水镜对着张鲁微微一晃。 张鲁这道魂身刚刚从水镜中脱离不久,上面萦绕的时间元素还未散尽,被这水镜一照,瞬间收入水镜之中。 张鲁跌入水镜,很快在庾献掌中,站立起小小的身影,这次他的双足就无法离开镜面了。 老道倒没怀疑庾献有什么恶意,只是诧异道,“这么快你便掌握了这宝物?” 庾献俯瞰掌中,暗暗觉得可惜。 张鲁这道残魂本身就被水镜刷过,这才容易被收入,若是面对一个正常人只怕就没那么好用了。 也就是当初张鲁太过托大,直接元神出窍从千里之外的益州跑来荆州,这才被司马徽偷袭,刷走三魂七魄中的一位。 如果是正常对阵的话,用这法宝偷袭,能不能将对方的肉身存档一部分且不说,恐怕就连神魂也未必容易动摇。 不过,用这水镜照一照,不好受是肯定的,至于能不能将对方的肉身或者魂魄存档一下,就全看运气了。 庾献对应了一下自己所学,这应该是一个比“周公入梦术”还要好一些的强控。 这法宝比“周公入梦术”强的地方,就在于如果趁着对方虚弱,打出存档效果,就能迅速削弱掉一个强大的敌人。 司马徽偷袭张鲁就是这么干的。 庾献瞬间想到了自己得罪的那些猛人……,嗯,都能用得上。 这个存档功能,除了拿来给boss补刀,用来应对变化系的术法也有极大的克制作用。 庾献打过的几场恶仗里,被“大人虎变”的郭巨佬吊打且不提,“君子豹变”的董扶简直和德鲁伊一样,一会儿变成黑豹猛攻,一会儿变成人身发动兵法,打的庾献苦不堪言。 擅长“小人革面”的凉州牧李儒更是难缠,这货甚至可以当场换阵营,一会儿变成武将带着妖魂猛攻,一会儿变成兵法家使用兵法,一会儿变成儒生发动儒术。 但只要有了这宝物,可以将对手存档一部分,那他们的变化必然会不伦不类,受到影响。 除此之外,这宝贝还有一桩用处。庾献当初应对孽徒临邛鬼王的时候,因为没有魂体类的应对手段,一度被她役使的红衣厉鬼压制。 这宝物连张鲁的元神都能刷下一部分来,以后再面对这种局面,说不定晃晃手掌用水镜一照,能重创那红衣厉鬼。 这些战斗上的补充,很好很强大。 但是和庾献所想到的另一个功能比起来,就算不得什么了。 心中想着,庾献将手中的水镜抛入池中。 那水镜平平整整的展开,很快和池水融为一体。 庾献弯腰,手指如钩一般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接着纵身一跃,再次进入水镜之中。 等到跃出水面,睁眼四下看看,这次已经没有对弈的老头和打来的棋盘了,此时月上中天,四周静谧无声,只有张鲁残魂不解的看着庾献。 庾献没空多解释,低头瞧了瞧池边,见地上没有之前画的那个圈,嘴角不由露出笑容。 就在刚才,他借着将张鲁残魂存档,成功的标记了刚才的时间。 他有过在功名葫芦中的经历,知道这种炼入了过去某个瞬间的洞天法宝,里面固然法则完全,但并不是真正能让人回到过去,也无法让庾献逆天的在真实世界中返回存档的此刻。 想要像单机游戏那样做错了重来,根本是不现实的。 但是,把这个自身不能成功读取的存档视作备份的话……,却可以用来推演试错啊! 庾献立刻看着张鲁说道,“掌教,你先别问。有两件事,弟子实在不吐不快。” 老道对庾献如此正容,有些诧异,“你说。” 庾献之前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对老道开口,这会儿也不遮掩了,“有些事情,掌教可能还不清楚。那郭奉孝向你献了一计,就是要教化川中,化鬼为道,完成周公未竟之业。然后可以凭借此事,获得偌大功德。” 张鲁残魂听了恍然,“原来他寻我是为了这个。” 说着,也是意动,抚须悠然远想,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庾献不知道这个备份存续的时间有多久,也不耽搁,继续道,“掌教为此,使妖巫张修夺了汉中,又继续之前伐山破庙的未竟之业。可惜,前些时间蜀中大乱,刘焉一意孤行,想要以招妖旗猎杀野鸡道人,结果反倒毙命绵竹。弟子机缘巧合下,成了临邛鬼王的师父,将残存的川中巫鬼宗门收入门下。所以……” 庾献说到这里,偷偷看了那张鲁残魂一眼,随时做好了从水镜跑路的打算。 就算仅是张鲁三魂七魄中的一位,也不是庾献好硬刚的。 那张鲁残魂显然明白了庾献的意思,脸色微微变化。 他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又问道,“那第二件事呢?” 庾献试探着提了个头,“第二件事和鬼姬有关,嗯,就是那位。” 老道看着庾献平静的说道,“不必讳言,她便是我的生母,是巫鬼宗门最了得的巫女,名为巫颜。” 反正是个备份,庾献也没那么多顾忌了。 他主要是想通过张鲁残魂的反应,试探下如果此事揭破,会是什么结果。 “那,掌教想必也知道帝女魃和巫颜的事情吧?” 张鲁残魂的脸色明显的阴沉下来。 他看着庾献,轻声道,“说。” 庾献有些忐忑的开口道,“还是在绵竹的时候。当时刘焉之所以要猎杀野鸡道人,便是因为鬼姬巫颜。那野鸡道人乃是主劫之妖,有覆灭巫鬼宗门的打算,必欲杀巫颜而后快。刘焉这才设下陷阱,想要围杀野鸡道人。” “不过那野鸡道人十分了得,我等在绵竹大战了一场,局面陷入危急。为了求得生路,巫颜引来了帝女魃神降,惊走了招妖旗和野鸡道人。本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谁想到又引来了另一位邪神的算计,巫颜她……” 庾献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看着张鲁残魂的脸色。 张鲁残魂见庾献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所以呢?她是受伤了,还是死了?” 庾献悄悄的长长吸气,他要试探的就是张鲁接下来的反应,当即小心翼翼道,“死了。” 那老道的残魂尽管没有太多的反应,但在庾献的感知中,整个人都像是衰老了许多。 “那邪神是谁?” 庾献手指在地上一划,写出了一个“蜀”字。 庾献道,“借助巫颜的魂体,破茧之蚕很快就要现世了。” 张鲁轻轻点了点头,双目如同深谭一般看着庾献又问道,“那为何是你来告诉我?你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庾献干咽了口唾沫。 接着,想到自己本来就是为了试探张鲁的真实反应,索性如实的将之前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 其中也包括了和蚕神斑斓之间的恩怨。 随着庾献的述说,老道身上的气息越发压抑,庾献明显的察觉到自己在这水镜中可以存在的时间在飞速的流逝。 还没等庾献看到想看的结果,身形就不由自主的被排斥出去,又回到了那个小院里。 庾献看了看地上提前画的那个圈,确认了自己现在的状态。 太过直白的表述,明显让张鲁产生了强大的情绪波动,这种情绪波动带来的后果,就算不看到最后,恐怕也能猜到一二。 而且强大力量的出现,会快速消耗掉备份的能量,加快存档结束的时间。 这次再进去,可以换种说辞,看看会是什么效果了。 庾献心中盘算着,目光落在水面上,却看到老道正沉默的看着他。 庾献心中一跳,猛然有了个不好的念头。 糟糕,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老道残魂目光看着庾献,声音干涩的说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了?镜子里什么都没有。” 庾献眼睛猛然睁大,后背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他的脑海中空白了一瞬,立刻想明白了自己做了多么蠢的一件事情。 这面水镜只是一个媒介,它的作用是让庾献这个不受时间长河影响的人,和之前的某个瞬间作出互动,从而对一些事情做出推演。 然而眼前的张鲁残魂,本就是被水镜从张鲁元神上刷下来的,如今刚刚解脱,就被庾献整个刷了回去。 那庾献刚才告诉存档的张鲁残魂的东西,岂不是就直接让他全知道了? 失误了啊! 庾献原本以为可以拿复印件练练手,就算出现了问题,自己设法删掉备份也就罢了,没想到机缘巧合,因为张鲁残魂释放不久,直接收走了原件。 现在若是张鲁发怒,庾献就只有两个选择了。 要么拼着性命搏一搏,将张鲁这道神魂毁尸灭迹,要么就只能荒废这件宝贝,把张鲁残魂就这么关一辈子了。 无论哪一种选择,都不是庾献想要的啊! 庾献手脚不听使唤的和张鲁残魂面面相觑着,过了也不知多久,却又听张鲁残魂想明白了什么一般,幽幽叹道,“原来如此。” 又看着庾献说道,“罢了,此事命数如此,和你无关。” ??? 庾献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这尼玛,这种事张掌教都能原谅的? 鬼姬巫颜和帝女魃之间的事情,的确和庾献关系不大,但是白银葫芦最后跳出来补刀,硬是抽走了巫颜的魂魄,才是她真正的死因吧。 从这个角度来看,庾献就算不是真凶,最少也得是个从犯吧。 庾献正惶恐着,就听张鲁说道,“从你说出化鬼为道,我就大致能猜到我为何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接着向庾献解释了下,“当年武王伐纣的时候,庸人、蜀人不远千里赶去盟誓,这才让巫鬼文明在接下来的大变革中苟延残喘。如今又一场大劫降临,这些事情,不免会让我有了取巧的心思。” 庾献闻言目光闪了闪,忽然醒悟道,“莫非当时你便是为了巫颜的事情?” 老道不答,只是感叹了一句,“一之谓甚,岂可再乎?上天果然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庾献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巫颜和她情人的事情,不知道被川中多少人视为笑柄。 张鲁那等闲视之的态度,也一度让庾献认为这老道对此是漠不关心的,还暗暗吐槽其为“原谅的张掌教”。 然而今日老道的只言片语,却让庾献深刻的认识到,这个一直宅在山中看着三清发呆的家伙,其实一直是在关心着他的母亲。 他推演天机,早知大劫已非人力可为,做好了约束门人,申明戒律,以待天下之变的准备。 然而事情的变化,往往是无数力量合力推动的结果。 同样预知到危险的董扶为了保存汉室元气,鼓动野心勃勃的刘焉割据了川中。刘焉凭借他强大的魅力,不但掌握了青衣羌和牦牛羌这对内对外的两把刀,还吸引了鬼姬巫颜的好感。 实力的扩充,让刘焉有了效仿光武帝重整河山的念头,鬼姬巫颜为了支持情郎,也毫不犹豫的一力相助。 鹤鸣山中清修的张鲁或许是想起了武王伐纣的旧事,主动让鹤鸣道宫的道人下山辅佐刘焉,想要为巫颜博取那份功德。 等到郭嘉献上“化鬼为道”的蓝图,张鲁却忽然意识到,既然时代的淘汰不可避免,与其让巫鬼宗门继续苟延残喘,不如彻底的以强力手腕将之化入道门之下。 于是张鲁直接下场,试图在汉中建立一个半鬼半道的地上道国。 老道口中的开劫度人,要度的……,其实只有一个巫颜吧。 可惜的是,这一切吸引来了主劫之妖的目光。 一系列小小的变数,让捣蛋鬼常乐换掉了野鸡道人的两根手指,被激怒的野鸡道人决定提前终止掉巫鬼宗门,并连接杀死多位鬼王。 就在老道为了开劫度人伐山破庙的时候,放弃争霸天下的益州牧刘焉,为了守住自己的女人,决定集合川中所有的力量在绵竹和主劫之妖决一死战。 最终,红颜陨落,风流云散。 刘焉的所作所为,引来了粱州鼎的背叛,最终身死当场。张鲁所竭力谋求的功德,被秉持义理,灵性不失的临邛鬼王截获,她拜入庾献门下,成为了那个被开劫度走的临邛道士。 庾献想明白这些,也明白什么叫“命数如此,与自己无关”了。 他心中不免有了些荒诞的感觉,这在天下举足轻重的西南一隅,没想到无数人围绕着决死挣扎,肝脑涂地的暴风眼中,竟是一个恋爱脑的女人。 这是什么大女主的离谱故事。 可惜,让人扼腕的是,被情郎和儿子竭力守护的大女主巫颜,却被另一个大女主一葫芦收走,去做了转生用的魂体。 第648章 你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的 老道黯然了一会儿,对庾献说道,“既然汉中是你在管,也当有始有终,你若无事的话,就早些回去吧。” 庾献含糊应道,“弟子还有些小事要忙,事后一定尽快回去。” 说完,重新使用水镜将老道残魂释放出来。 老道想了想,建议道,“此物虽是共工瞳孔所炼化,但是我能感觉到这法宝补充威能极慢。不到关键的时候,尽量还是少用。” 庾献闻言,随口应下了。 生活这么艰难,每时每刻不就是关键时候吗?用坏就用坏吧,反正也不心疼,当初贾诩的十绝铜炉就快被庾献祸祸成废品了。 那张鲁残魂又提醒道,“司马徽不是凶恶之人,他将我拘了,不过是面皮之争。你平白拿了他的宝物,只怕不妥,若是来日相见,须要有所应对。” 庾献立刻想起了他当初提前抢走孙坚传国玉玺的事情。 为了这事,他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只是这水镜好用的很,庾献又不舍得丢下,迟疑了半晌,忽然灵光一闪,张口将续命七星灯吐了出来。 这续命七星灯乃是诸葛亮的命中所有,自己拿着本就有点烫手,说不定还容易被宿命之力,拉到诸葛亮的对立面。 自己把这宝贝换出去,总比哪天被诸葛巨佬爆出去要划算的多。 再说,司马徽和诸葛亮关系很好,留给司马徽的话,某种意义上也算物归原主了。 至于自己的损失……,庾献含泪咬紧了牙关,只能再苦一苦小郭了。 这见死不救的骂名,就让我来承受吧! 庾献一脸凛然的将七星灯丢入池水之中。 老道见庾献并不贪婪,不由暗暗赞许,想想再无别的可以交代,当即身形化虹,直接向西南而去。 等张鲁残魂走了,庾献也不急着离开,而是归纳总结,继续试验水镜的用法。 这次庾献考虑的周全多了,将目标选中了池边的一丛竹子,手中水镜晃动,就有一些竹叶凭空消失。 庾献在地上画了一个叉,仍旧借助池水进入刚刚存档的备份之中。 这次庾献看着落在池边的残枝碎叶,又看了看其他被复制的场景,又有了新的发现。 除了竹子被存档掉的部分是原封不动的保存在水镜中,其他的东西似乎都是用水镜本身的神力备份出的一个副本。 所有的东西都和外界一模一样,似乎就是完整的抽取了时间的一瞬。 除了,自己? 庾献想想之前的第一次进入水镜,当时池边可是有两个老头在对弈的。其中一个必然就是水镜先生司马徽。 既然持有水镜的司马徽会被备份,自己为什么不会呢?是因为自己可以无视时间因素的原因? 庾献存了这个猜测,上前将那残枝碎叶在手中捻动了一下,随后将这水镜的存档取消。 等回到现实世界一看,那些残枝碎叶揉碎成一团,并未回到竹子上。 庾献心中有了些思索。 张鲁残魂这样精神类的魂体受到的影响不大,甚至还能自行回归,实体的存在似乎就更被针对。 庾献想了想又在地上画了个记号,再次进入水镜之中。 这次他要测试的就是水镜所存档的范围。 庾献从水镜中出来,就跃上围墙,随后向外疾走。 先是向北边奔出了里许远,就见前方如同被浓郁的黑雾包裹,边界的建筑也有着不规则的扭曲。 庾献大致有了概念,又折返回院落向南方奔行去。 正在庾献心无旁骛的评估着这法宝的具体价值时,忽见前面院落中有一个房间点亮了烛火,随后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呵斥声,“哪个不开眼的小贼,也敢窥探女眷的住所。” 庾献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还没等庾献想明白,这个存档中怎么会出现不相干的人,那亮了烛火的房门便被推开,一个披着浅紫外衣的女子便走了出来。 接着,那美貌女子的明眸,如电一般向庾献看来。 庾献在自己掌控的洞天之中自然全然不惧,意外之下,仔细向那女子打量。 那女子绾起的青丝略有些凌乱,头上随意的插着一支金钗,披着的衣服虽不严整,却不让人有过多遐想。 她的身量只是寻常,加上万种风情的模样,本该是一个很容易让男人生出掌控心思的,可那似笑非笑的唇角,和锐利的眼神,却让人感觉到一种攻击性极强的意味。 庾献猜测这八成是襄阳来的女眷,他闲来生事,有恃无恐下,向那女子朗声笑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你……” 正说着,就见那女子手腕一翻,长袖从雪白的手臂滑落,露出攥着的绢帛。接着五指张开,那一团叠着的绢帛像是有生命一样,一层层舒展着向空中飞去。 庾献吓了一跳,声音都提高了不少,“你、你干什么?!” 接着就见那昂然舒展的绢帛猛的向庾献兜来。 靠! 庾献大叫晦气。 没想到在备份中调戏个女人都有这么大的风险! 那猛扑而来的绢帛,立刻让庾献觉醒了糟糕的回忆,当初被张鲁的《老子想尔注》追杀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的场景吗? 莫非这绢帛也是同等级数的宝物? 庾献迅速张开大口喷出烟雾,接着想要借助烟雾的遮挡,快速退去湖边。 谁料那绢帛上纵横的点线闪烁不定,早已将庾献的应对算尽,庾献刚刚从烟雾中冒出头来,就被迎头裹了上去。 庾献仓促应对,赶紧吐出移山棍一棒砸去,就听“嘶啦”一声,那绢帛被破开一道极大的口子。 庾献也从那破开的绢帛缝隙里,看到了那女子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神色。 庾献只是略微一怔,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水镜的威能有限,捕捉周围气机备份出来的短暂时光,自然只是徒有其表。这块绢帛的威力太大,自然无法完整的模拟出来。 庾献心中不由对这水镜降低了评价,看来这玩意儿比起功名葫芦,似乎逊色不少,当初庾献在白银葫芦中时,可是能正常的调用神秘木匣的力量。 略过此念,庾献一棍将那破裂的绢帛甩开,丢到一旁,口中哈哈一笑,眉头一挑,又换了新词。 “呵,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的。” 第649章 这是什么鬼 那美貌女人听了,似有所觉,她仔细观察着四周,口中冷笑道,“是吗,些许鬼祟手段,这有何难?” 说着,素手一张,那被破开的绢帛又回到女子手中。 女子低头看了一眼,见那绢帛早已恢复如初,她略感奇怪,索性心念一动直接询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绢帛上立刻浮现了两个字,“水镜。” 庾献离得不远,见到这一幕眼睛都要看直了。 这是什么鬼? 美貌女子琢磨着水镜两个字,又询问道,“这是幻象?” 绢帛上好一会儿才给出了一个奇怪的答案。 “我们是假的,他是真的。” 美貌女子也懵在那里,什么鬼啊? 我是假的? 原本还成竹在胸的庾献彻底不淡定了,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这是什么宝物?” 美貌女子却不接话,看着那绢帛又道,“那我怎么离开这里?” 绢帛上显现文字,“推算一个极为复杂的事情。” 那美貌女子还在皱眉,庾献已经想明白了。 这是想加速消耗掉这个洞天的能量,直接将这个存档爆掉。 他连忙焦急道,“等一等!” 张鲁可是刚刚提醒了他,这玩意儿充能很慢,尽量少用,要是让这女子以消耗能量的方式爆掉这个存档,那这水镜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派上用场呢! 庾献赶紧劝道,“侠女!有事好商量!” “呵!”那美貌女子颇为快意的一挑眉,学着庾献冷笑道,“你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的。” 堂堂国师素来能屈能伸,当即赶紧低声下气的喊了两句,“破喉咙,破喉咙,侠女千万别算。” 庾献做梦都没敢想,在自己存档的备份中,竟然能被人威胁。 山外的世界,怎么会如此凶险。 美貌女子见拿捏住了庾献的软肋,反倒不着急结束这一切了,她看着庾献斥问道,“你是哪里的登徒子,为何深夜偷窥女眷的宅院?” 庾献干咳一声,贼溜溜的目光在那绢帛上一扫,心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这女子出现在自己的备份中,也就意味着不远处的院落中真有这么一个女人,也真有一件这宝物。 从刚才的反应来看,以自己目前的手段,显然是对付不了的。 但是…… 不意味着自己不能对这机会善加利用啊! 这备份中的绢帛哪怕只保留了那么一丝气机,也意味着打开了一个口子。 这种情况庾献可太熟悉了。 当初庾献靠着偷来的帝女魃的神力替换了斑斓的神力,不就顺势建立了这样一个连接吗? 后来庾献再次使用一母之力的技能,为他维持变化的,就是偷窃来的帝女魃神力。 再后来佛门的两大高僧想要强行度化庾献的时候,还被帝女魃顺着这连接找上门来了。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这绢帛的能力仍旧得到了保持,只是复制版威力大减,而且还受到洞天本身的能量多寡的影响。 若是自己设法和那女子达成妥协,能在这存档消散之前借用那绢帛的力量帮助推算,那岂不是多了一个手段? 庾献脑海中飞速的闪念着。 这女人是谁?有什么爱好?这法宝又是什么东西?在她已经知道这是幻境的前提下,自己能拿出什么条件让她帮自己推算东西? 想到这里,庾献都觉得不太现实。 没有理由啊,谁会在明知道是个幻境的情况下作出交易? 这洞天中只有自己是真实的,自己在这洞天中做出的许诺,和空口白话也没什么区别。 眼前这个女人如此精明,又早就看破双方的底牌,自己想要达成目的,谈何容易? 庾献正想着,那边的女子已经不耐烦起来。 “也罢,管你是什么宵小之徒,我已经没兴趣了。” 说着,就想要让绢帛演算,想要强行爆掉这个幻境洞天。 庾献大惊失色,连忙说道,“女侠等一等。” 美貌女子微顿,斜睨着庾献,一副赶紧解释的不耐烦模样。 庾献连忙五指一张,讪笑道,“等一下,我先去上个厕所。” ??? 美貌女子一脸懵逼,你在逗我? “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庾献却不管这个,赶紧向着存着水镜的小院飞奔过去,接着一头扎进了池水之中,抢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强行结束了这次读取。 庾献水淋淋的跳上池边,低头瞧瞧,心中暗道,不知道下次进入,是从之前存档的时候开始读取,还是自己离开的时候开始读取。 不过庾献也不在意,等将身上弄干,他才得意的大笑起来。 虽然刚才的交锋受制于人,但是现在主动权不又回来了吗? 等于庾献弄清楚了那女子的事情,自然可以在有万全把握的时候,重新和那女子谈判。 如果自己能在存档中获得成功,未必不能利用推演出来的东西,去结识那等出色的人物。 和女大佬做朋友,与暗地里对付她的小号,这又不冲突。 庾献想着想着,又泛起了难。 女大佬不是很好惹的样子,要是这么找上门去,不就是备份中的场景重演吗?而且面对就是超级威力加强版了。 若是寻旁人打听,又怎么解释自己这个庾子去而复返的事情?而且就算解释的通了,那又该怎么打听? 难道直言不讳的询问,某晚睡在某处的美貌女人是谁? 这…… 庾献想了半天,不由长长叹息,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 这水镜本身就是一个极为难得的宝物了,何必再觊觎别的东西? 可那不散的贪念又暗暗的鼓动着,哪怕只能用那绢帛做一次重要推算也是好的,除了暂时不能用来做别的存档,这对水镜本身又没太大影响,简直就是白嫖。 何况收拾明白了小号,未必没有和大号做朋友的机会。 就在庾献为这事纠结不已的时候,远处院落中的蔡笙也在震惊的查看自己的《洛书》。 就在不久前,那《洛书》上的法力波动忽然将她惊醒。 接着在蔡笙没有任何操作的情况下,《洛书》展开,上面显示出了两个字,“水镜。” 然后,就在蔡笙一脸不解的琢磨着怎么会冒出“水镜”两个字的时候,那洛书上又出现了一行字。 “我们是假的,他是真的。” 大半夜突然醒来,看到这样惊悚的话,蔡笙直接就麻了。 什么情况? 这可是穷追世间变化的《洛书》啊!它突然告诉我这个,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难道老娘是假的?那错的是我?还是这个世界? 饶是蔡笙大气惯了,深更半夜遇到这种灵异事件,也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而且,好像有点冷…… “你、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干嘛?” 几乎在蔡笙颤抖着问出此话的时候,《洛书》上又显露出了一行。 “推算一个极为复杂的事情。” 第650章 夫人,你也不想被人发现…… 蔡笙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小心的将《洛书》放在桌子上,慢慢的向门口挪动。 等感觉距离有了把握,才飞快的将门拉开,闪身出去。 外面的凉风一吹,蔡笙越加有些慌。 听着厢房中侍女睡的正熟,蔡笙也不指望这些普通人能帮到自己什么。想要寻人求助,此时已经夜深,终究拉不下脸面。 正犹豫该去哪里等到天明,忽然察觉到不远处的院中似乎有些动静。 蔡笙和颍川书院的人大多是相熟的,想了想,当即跃上围墙,向那小院行去。 庾献正乖巧的盘腿思索,要怎么处理眼前的局面,就听到不远处有衣袂划过夜空的声音。 抬眼一看,忽见那个不好惹的女大佬出现在院子的高墙上。 庾献的心情立刻就很不好了。 老子可没去招惹她啊! 想起这女人刚才在备份中见面就出手的难缠,庾献当即先发制人,斥责道,“哪个不开眼的女贼,居然这么不守妇道,敢来偷窥男子的住所!” 蔡笙凭空被泼了一盆脏水,一时懵逼在那里,满脑子都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庾献却在电光火石间就做了决定。 ——先手打控,一棒敲晕,赶紧走人。 庾献现在能打出硬控的手段有三个。一个是周公入梦术,可惜距离太远,效果不会很好。一个是手中的水镜,存档时可能造成短暂失神,不过里面现在的备份有用,不好轻易覆盖掉。另外一个就是从郭奉孝那里偷学来的夜袭兵法了,这法门连野鸡道人都能强行拖去黑暗之中,效果好的离谱。 恰好夜色正深。 庾献心念一动,一团浓墨一般的黑暗悄然在蔡笙背后升腾扩张,接着像是张开了乌黑的大口,一口将她吞下。 蔡笙似有所觉,猛然回头,惊得小口微张,可惜未能做出任何反应就被那墨团一样的黑暗吞噬掉。 庾献看着那黑暗的一团剧烈挣扎,时不时浮凸着风情十足的玲珑形状,心中有些痒痒的。 只不过那大黑天是个单独剥离的空间,庾献只能过过眼瘾。 女大佬果然实力不俗,随着挣扎越发激烈,那大黑天已经有些困不住她,庾献持了移山棍在手,准备按计划敲她一闷棍。 这夜袭兵法一半的威力在于前段的强力控制,另一半的威力在于后段的随机兵法。 庾献也不知道会刷出什么坑爹兵法,不敢贸然卷进去,只得预留了点缓冲。 谁料这一预判却出了偏差。 随着黑气迸的四散,一道金光闪烁,落在女子身上。 那女子反应极快,先是紧张了一瞬,见一切如常,立刻锁定了庾献。 庾献不由吃了一惊,没想到后段的随机兵法触发了个寂寞,倒给了那女子反应的时间。 那女子怒容满面,粉脸涨红,呵斥道,“狂徒找死。”想要祭出《洛书》,才反应过来那宝物被留在房中,手中赶紧从袖中抓了一把寸许大小的木块扔了出来。 那些木块还未落地就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变化跳弹着在空中炸作十余架机弩车,接着不由分说的乱箭射了过来。 那机弩车扔的匆忙,一边跳动一边乱箭四射,自然说不上什么准头,或许是机关术还有些不灵光的地方,有几架射着射着还散架了。 庾献用木棒打开略有威胁的几支箭矢,手上反震的力道却让他吃惊之余,收起了轻视之心。 就在这时,庾献也得到了兵法的反馈。 原来刚才不是没有触发二段兵法,而是触发的兵法为“欲擒故纵”,效果为可以在敌人挣脱之后,随时启动将她再次抓回大黑天。 庾献觉得有点蛋疼,刷出这兵法就有些鸡肋了。 若是双方斗到力竭的时候,这种“再来一瓶”效果会好的不得了,但现在自己精气神饱满,足以缠斗许久,重新使用一次夜袭不香吗? 这时候庾献已经不指望能快速将那女子拿下了。 为今之计,只能设法阻止那女子将事情闹大。 想到这里,庾献又生一计,趁着她未祭出宝物,快速的将身上的长衫一撕,露出上身的肌肤,又把长衫下摆撕的凌乱。 蔡笙被庾献连番的举动弄的不知所措,探到袖中的纤手微滞,“你、你、你,你又干什么?” 庾献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却又饱含威胁的说道,“看夫人的打扮,也是出身名门的贵女。你也不希望被人发现,我们这么不清不白的在深夜见过吧。” 蔡笙气的手脚冰凉,差点晕过去。 这是什么不要脸的人物! 她咬了咬银牙,呵斥道,“无耻之徒!只要杀了你,自然就没这麻烦。” 庾献见蔡笙确实被自己的不要脸吓住了,顿时大喜过望,自己可是堂堂的庾子,怎么能在自己忠诚的颍川书院失分。 你有忌惮,这就好办。 他不由分说提起衣服就跑,口中嚷道,“谁叫人谁是狗!” “我、我、我!” 蔡笙气的手脚发抖,眼睛直勾勾的看见庾献翻到一个墙后想要溜之大吉,她如何肯甘心吃这哑巴亏,当即紧紧追了上去! 庾献见她不敢喊人,也是心头大定,等会儿只要跑的远了,她自然就不会追了。 偷空回头一瞧,那美妇人儿额头已有微汗,努力想维持的威严荡然无存。 见庾献好整以暇的看她,蔡笙不由恨的牙痒痒,“若我洛书在手边,看我如何炮制你这无耻恶贼!” 庾献闻言,却是一惊,“洛书?” 接着恍然,原来如此!怪不得呢! 河图明大势,洛书通变化,所有的机巧变化,自然逃不过洛书的推算。 所以,这个美人就是黄承彦的妻子蔡笙? 等等!她说洛书不在手边是什么意思? 庾献清楚的记得,存档的备份中,洛书可是被她放在袖中的,当时她随手便驱使洛书来拿自己,威势很是不凡。 庾献的存档也不过才一炷香的时间,这会儿洛书却不在了。 这么说,洛书一定是被她遗留在住的那个院子里! 想到这里,庾献的眼睛亮了。 他意识到了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赶紧将手一张,一个如同镜子的清澈水面立刻出现在庾献掌心,接着庾献毫不犹豫的对着蔡笙晃了晃。 存档! 第651章 就这? 蔡笙被庾献用水镜一照,恍惚了一个刹那,她越发羞怒,开口呵斥道,“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说完,手往袖中摸出一叠书信。 正要拘人过来,忽然想起眼前这家伙嚷嚷的那句“谁叫人谁是狗!” ——顿时就更生气了啊! 只是洛书不在身旁,携带的机关也不多,只能用这法子了。 她薄怒的用手指在上面的一封书信上一弹,“孟德!出来帮我!” 蔡笙这一句孟德,顿时吓得庾献一个激灵。 蔡笙要拘人过来,庾献并不觉得新奇。 当初绵竹大战的时候,巫颜甚至把帝女魃这种半陨落的神只引了过来。 而且这种拘来的神魂,一般也发挥不出什么威力。 颍川书院的四人用“见字如面”的法门埋伏张鲁成功,也完全是因为张鲁元神出窍,属于精神体之间的对决。 如果把这种方式形象的表达为魔法攻击,那首先就得拘来,能附带类似魔法攻击属性的人物。不然的话,就算把吕奉先拘过来,他的方天画戟也伤害不了庾献分毫。 可偏偏曹操就是这种带属性伤害的人物! 在他的“诗之国”笼罩下,能以诗意代替天意。寥寥几笔《龟虽寿》,就能让肆虐洛阳的五色神牛化为朽骨。 庾献抄袭他的《龟虽寿》对付董扶,直接让这个打不死、毁不掉的青衣都尉毙命,也险些把自己拖累进去耗尽了阳寿。 如果蔡笙把曹孟德唤来,曹老板当场赋诗一首,岂不是能把自己送走? 庾献心惊之际,蔡笙敲击的手指顿住,喃喃说了一句,“这么晚了,孟德该睡了。” 庾献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蔡笙翻看一下,又换了一封,手指轻轻弹动着信件,“本初!本初!” 几乎是蔡笙的声音刚落,一股强大的气势在那书信上升腾,接着半空出现一个面容模糊虚实不定的高大男子。 这高大男子身上披着厚厚的铠甲,外面罩着长长的斗篷,甚至就连侧上方都有高牙大纛,微微旋转。 庾献心念急转,“这是袁绍袁本初?威风倒是威风,可没听说这货多能打,这我不怕他啊!” 蔡笙立刻伶牙俐齿的指着庾献告状,“本初,他说你是狗。” 那高大模糊的威严身影看了看蔡笙,随后毫不犹豫的转身拔出长剑,向庾献冲了过去! 庾献不急着逃走,正要试试这法门的成色,当即全身戒备起来。 那本初的身影本就高大,又带着厚铠斗篷,沉重快速的脚步,像是一辆坦克碾压过来。 庾献不敢大意,直接用移山棍一棒砸去! 结果证实了庾献的猜测,面对魂体一般的本初,两人的攻击都打到了空出,根本没起到什么效果。 没有属性效果! 庾献这下放心了。 他冲蔡笙挑了挑眉,笑道,“就这?” 待要说几句轻佻的话就离开,倒是那本初先反应了过来。 他沉重的身躯一顿,接着手中重剑举起,那重剑上立刻闪亮了耀眼的光辉。 庾献顿时瞪大了眼睛,袁本初这个狗东西,这踏马不会是在附魔吧! 袁绍手中的闪耀着金光的剑似乎重了些,他又再次举起,那剑上金光更盛。等到袁本初第四次将剑举起,那剑上的金光浓郁的就像是要流淌下来一般,照耀的半个虚实不定的身影都亮了起来。 那剑重的,就连庾献都能感觉到吃力了。 这时候庾献终于看明白了,袁绍附魔了个什么玩意儿! “四世三公!” “气运之力!” 接着庾献也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妈的!属性攻击! 袁家的气运已经强到足以支撑袁术称帝的了,袁绍用这玩意儿拿来死磕,谁敢阻其锋芒?这要是被砍上一剑,彼此固然都会损失气运,但是谁能比得过袁氏家底厚? 不玩了,老子不玩了啊! 庾献赶紧张开大口,吐出浓浓的烟雾遮蔽了身形。 然而那袁绍却像是根本不在意一样,仍旧像是一个笨重的坦克冲锋过来,接着闪耀着金光的长剑,以不可理喻的角度砍在庾献身上! 庾献只来得及崩溃的大叫一声,“我的天命色!” 接着庾献疯狂的拉开着距离,然后开启天命色试图查看。 庾献的天命色原本是湛蓝底色,后来对战张温的时候被墨麒麟不停诋毁,变得昏沉沉一片,又被貂蝉这妖女窃取运术,变的粉红旖旎,后来好不容易庾献才认清本心,拥有了三运加身这个时灵时不灵的被动触发能力。 结果现在被袁绍一砍,天命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 庾献的泪水都快要流出来了,看老子这气数,这是要被天收啊! 一般人被天收只要小心点不要被雷劈就好了,但是对庾献来说,却意味着可能会触发野鸡道人的追杀。 这哪是庾献惹的起的? 这要是被袁绍再砍一剑,说不定火流星就要砸下来了。 好在庾献有刚得的宝贝可用,他连忙对着蔡笙大喊道,“黄夫人,多感盛情,咱们后会有期啦!” 说着,在烟雾中将水镜丢到一个早就看好的水坑里,身形一纵,钻入副本之中。 等到烟雾散开,原地早就没有了庾献的身影。 那水镜同时存在于过去和现在,除了司马徽,旁人就算找到了,也奈何不得。 蔡笙见人消失不见,又听得之前庾献的话,只以为那无赖家伙已经逃走,搜寻一番无果后,只能悻悻的回住处去。 庾献刚钻进水镜,就见那蔡笙向自己呵斥道,“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接着开始从袖中拿出书信翻找! 庾献的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怎么又来? 那老子岂不是在现实中被你虐一遍,还要在副本中再被虐一遍? 我特么! 庾献正要再吐一口老血,却猛地想起一事,心脏情不自禁的怦怦跳了起来。接着,他毫不犹豫的对着正在召唤袁绍的蔡笙打了个响指! 兵法发动,夜袭第二阶,“欲擒故纵!” 就见蔡笙身后仿佛张开黑色的大口,一下子将这美人儿吞了进去。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被大黑天吞下的蔡笙不再留下什么虚影,而是直接消散不见了。 庾献激动的跳了起来! “果然如此!” 兵法欲擒故纵,大黑天短暂释放猎物,并在一定条件下再次将猎物摄走! 大黑天作为一个剥离的空间,即独立于现在,也独立于过去! 欲擒故纵的第一段是在现实世界中发生的,第二阶段结束后,也必然会将吞掉的蔡笙送回现实世界。 庾献在过去的世界中对着蔡笙的备份触发兵法第二段,蔡笙这部分被窃取的精气神,自然就通过大黑天又回到了留在外面的本体中。 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对于眼前的副本来说…… boss没了,宝物还在! 第652章 奉孝,你叔叔真棒 庾献立刻前往上一个存档偶遇蔡笙的院子,悄悄进入房中,果然见到一卷帛书放在榻上。 他大喜过望,连忙拿到手中。 虽然这只是个备份的货色,但是看它之前表现出来的威能,明显是能沟通本体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更像是洛书本体的一个后门。 按照庾献的认知,这类强大的宝物都具有特殊唯一性,这是它们的优点也是它们的缺点。 优点是无法对它们模仿变造,任何试图描述它们的手段,都会最终指向它的本体。而它的本体是有主人的,外人拿到通向本体的后门也无法使用。 也就是说,只有拥有它本体的人才能使用那些后门,但是一般情况下,拥有它的人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 庾献拿着这洛书的后门虽然没用,但是洛水之神可以使用啊。 这洛书本就是在洛水之中孕育的,洛神使用起来,根本没有任何障碍。 因此对于庾献来说,有这么个后门可以使用,拿不拿到洛书的本体,意义已经不大了。 庾献正想着,洛书上点线纵横,周天演化,忽然出现两个字。 “庾子。” 庾献先是一愣,立刻凛然。 这分明是蔡笙回去拿到了洛书的本体,开始推算自己的身份了。 那她会不会在我那些徒子徒孙面前毁谤我? 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不要脸啊! 庾献仗着自己身为无名之辈颇有些放飞,却忘了自己已经取得了另外的身份认同! 所以洛书上给出的答案是“庾子”,而不是“庾献”。 问题是,现在庾子是个读书的体面人啊! 半夜脱衣服诬陷讹诈美少妇的那是谁? 庾献使劲擦了擦汗,不行,我得赶紧离开这里,然后去个远远的地方制造不在场证明。 庾献又等了一会儿,没见洛书继续推算,这才心惊胆战的赶紧从存档中出来。 他想了想,既然洛书的备份已经到手,那还是尽快交到洛神手中才好。 之前为了应对帝女魃放出的九道金乌烈焰,洛神蒸发了大量的洛河之水滋润大地,这也破灭了她扬波北上,进入漳河的希望。 如此一来,洛神想以洛水侵漳,只能像时隐时现的济水那样寻觅地下暗河。说不定还要借用一些古老河流的水道。在这件事上,穷追世间变化的洛书,有着重要作用。 按照庾献的预估,就算洛神得到了洛书的相助,但由于沧海桑田历史变迁,很多淤塞不通的水道,可能还是需要暴力漫灌过去。 洛神今年想要动身,怎么也得等到夏秋之际,积蓄一些河水再说。 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庾献从水坑中出来,沾了不少脏污,这时他也顾不上了,赶紧收起水镜向北方飞奔。 路过新郑时,庾献也不敢停,一连奔波数日,等到了荥阳附近,庾献才收拾利索大摇大摆进城,打算刷一波存在感,做个不在场证明。 进了荥阳,庾献就难免唏嘘起来,这附近不就是当初镇压自己的虎牢关嘛。 当初自己一棒敲碎关隘,重临世间时,何等意气风发。 如今自己为了苟活于乱世,狼狈的像条狗。不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认,就连气运都被袁绍狠狠的斩了一刀。 庾献闷闷不乐,想要去虎牢关那里看看,结果一扭头,居然和一人正面对上。 那人先是一怔,仔细辨认一番,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你是庾……” 庾献脸色大变,赶紧呵斥道,“休得胡言!我没有你这样的侄子!” 来人正是有些日子不见的街头传说徐元直。 徐庶只以为刚才指名道姓做的差了,嘿嘿笑着解释道,“冒犯叔父了。小侄一时欣喜,所以忘情。” 庾献见这货好歹没说出自己姓名,心下稍安,当即纳闷的问道,“以你我之交,好像没到这个份上吧,元直何以这般失态?” 庾献对自己当初拿捏徐庶的那些事情还是有些逼数的,真论交情,无论如何也没到这个份上。 若说一句“是兄弟就来砍我”,说不定徐庶手起刀落的比谁都欢。 徐庶素来很江湖,闻言拍拍胸脯,理所当然的说道,“咱们叔侄一场,位分已定,奉孝也是一时想不开,我岂是那么不上道的人?” 庾献一听这话,心中就清楚了。 八成是徐庶已经和郭嘉联系上了,两边的说辞一对,自己忽悠他当侄子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这就有点尴尬了。 好在庾献当初冒认郭嘉的叔叔是为了方便去颍川书院,如今庾献在颍川书院已经有了自己正经的身份,是不是郭嘉叔叔也无所谓了。 庾献不知道的是,自从郭嘉以军师祭酒的身份在汉中安顿下来后,勤劳政务之余就陆续开始联系以前颍川书院的朋友。 之前的时候,大多还不咸不淡的书信几封,但是最近却密集起来。 书信的内容,大致就是一个意思。 “奉孝,你叔叔真棒!” 郭巨佬揣着袖子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哪来的叔叔,又怎么棒了? 直到一个得罪不起的人怒火中烧的给他传信,“奉孝,你也不希望你的叔叔身败名裂吧,快告诉我他在哪!” 郭奉孝终于不淡定了。 查看信中的细枝末节,发现徐庶也牵扯其中,传书仔细询问才弄明白事情的原委。 只是这真相目前还只在少数人之间流传。 庾献没想到徐庶如此江湖,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初骗人当侄子,现在总不能不认账了吧。 只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庾献看着徐庶平静道,“说吧,我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地方。” 徐庶也不觉脸红,很自然的笑道,“庾叔父,不知道最近和青仙子还有联系吗?” 庾献闻言诧异,“你找她做什么?” 自从知道青青子是帝女魃斩掉的第二尸,庾献对她的恐惧消散了不少。青青子是为掩护真灵负责断后的肉身,她的使命只有一个,那就是用戮仙剑杀掉追查到她这里的人。 庾献已经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自然不会傻乎乎的跑她面前去询问这些事情。只要不触发这个作死的指令,青青子仍然是那个好大腿。 想到这里,庾献甚至有些后怕,上次发现她没有“饥饿感”这件事,其实已经让他在生死边缘徘徊了。 听到庾献此问,徐庶脸上有些悲壮,“咱们上次的事情办砸了。” “等等,怎么就咱们了?” 庾献对这个家伙很警惕,生怕掉他坑里去。 徐庶提示了一下,“就是佛门教劫的事情。” 庾献恍然,当初为了追查佛门入侵的真相,他曾经和徐庶短暂的联手了一会儿,当时左丘俊逸那猥琐老头也还在。 庾献还记得那老货以批判道门见不得人的丑事为理由,卖了很多小黄文给那些大和尚。 恍惚间,还是去年的事情。 第653章 我有一个朋友 想起左丘老头,庾献还真是怀念啊。 老家伙虽然经常整些道听途说有的没的,一般的情况也是能溜就溜,但是真遇到麻烦时,人家还是能抗事儿的。 当初庾献被压在虎牢关下,想要找小说家帮自己洗白,于是让貂蝉去襄阳寻找左丘俊逸。左丘老头来的路上被貂蝉连累,让野鸡道人痛扁了一顿,但人家还是初心不改,跑去虎牢关帮忙。 后来庾献被支娄迦谶和安世高围攻的时候,也是左丘老头把自己捞走的,当时情况十分危机,两人甚至险些被放逐到简陋的书中世界。 想到这里,庾献忽然一怔。 自从在绵竹和野鸡道人做过一场,被野鸡道人打的嗷嗷叫之后,庾献现在对“痛扁一顿”四字是什么概念,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 若是野鸡道人对着自己痛扁一顿,只怕自己早就无了啊。 这左丘老头不会也是一条大腿吧? 自己之前说话那么不礼貌,实在草率了啊! 庾献正懊悔着,徐庶打断了庾献的追忆,正色道,“现在情况已经很糟糕了。笮融蛊惑了徐州牧陶谦,在下邳城外大兴土木,造了一座浮屠寺,又重修了九镜塔。过些时日,还要在徐州举办浴佛盛会。” “九镜塔?”庾献听到这个敏感的词语,猛然想起了洛神给自己讲过的事情。 说是迦叶摩腾铸造了九个铜镜,以应九州之数,又在白马寺内修造浮屠,挂铜镜照映九州。 后来有人从幽州来,击破了照住幽州的铜镜。不久,又有人来,打碎了照住荆州的铜镜。 迦叶摩腾与竺法兰恐惧不已,只得把剩下的铜镜和被打破的碎片,埋在白马寺下。 去年笮融前往被焚毁的洛阳,庾献就疑心他是去取那些铜镜,没想到他竟真的在徐州重建了九镜塔。 迦叶摩腾与竺法兰立誓要在东土建立地上佛国,还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那时汉朝仍旧强盛。如今汉朝四分五裂,入侵的佛门又有支娄迦谶和安世高这等强人东来,再加上笮融为之呼应,果然起了非分之想。 庾献心里隐隐有了些不舒服。 他本身出身道门,对道门自由自在的内心追求很是认同。 他也和巫鬼宗门深度接触过,那些原始信仰和朴素崇拜虽然蒙昧混乱,但是却可以在人内心柔弱的时候,给他们很大的支撑。 他甚至还一度冒充黄巾继承人,和大贤良师麾下的先锋官管亥混了一段时间。 但,就连太平道这种充满了破坏力的无序变革,都在大喊着“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大贤良师想要的并不是让他们一直蒙着黄巾,在乱冲乱撞中迷失自己,而是希望着能让天下有一个好的未来。 庾献自从出山后,发现无论是哪种思想,似乎都包裹着一种的热情,寄托着一种希望。 庾献甚至还莫名的想起了,当初在洛阳城外遇到的那个骑牛小童,他声称要把周公最宝贵的传承交给自己,那句传承却只有一句话。 ——“永远带给人最热烈的期望。” 那东来之佛,他懂这些吗? 他懂的这片土地上诞生的文明和信仰吗?他懂那些热烈赤诚的心吗? 他讲述那些割肉饲鹰的故事时,知不知道最野蛮蒙昧的巫鬼宗门首领会在天灾之时在烈日下暴晒身体,斩掉头颅和四肢埋葬在土里? 暴晒身体是为求雨,斩掉头颅和四肢埋葬在土里是为使土地肥沃。 那东来之佛什么都懂,就是不懂热爱。 他用十八层地狱的精神恐怖胁迫百姓信奉,却不明白,如果人人不生孩子,不孝父母,舍身供佛。 那人间就是地狱。 而在亲情断绝,家财奉佛,了断红尘之后,佛又给出了什么? 呵,等下辈子吧。 下辈子都会有。 或许…… 徐庶似乎看出了庾献短暂的阴沉,在旁一个劲儿的鼓动道,“怎么样?要不要干他一票?” 庾献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得道,“我暂时联系不上青青子。只凭咱们两个,只怕以卵击石。” “这……”徐庶犹豫了下,忽然眼珠一转,又慷慨激昂道,“无妨,只要让那些鼠辈知道我等的态度便可。我代表儒门,你代表道门。只要咱们起个头,之后肯定会有人前来响应。” “是这样吗?”庾献狐疑的看看徐庶,要是危险不大的话,庾献不介意为这件事出一把力。 徐庶把胸脯拍的砰砰响,“信我。” 接着又道,“浴佛盛会只是前奏,一旦他们做成了这件盛事,就会带领信徒前往蒿里山。那里是我华夏阴司所在,若是他们汇集信仰焚表拜祭,在泰山旁立起十八层地狱,这可就后患无穷了。” 庾献再次被说的心动。 只是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些逼数的,当初的完整版尚且打不赢支娄迦谶和安世高,现在这个青春版更别想占什么便宜了。 可是青青子一时又联系不上。 想到青青子,庾献猛然想起了赤水之北的帝女魃。 这个邪神和青青子一样,产生了自己的灵智,觉醒了独立且强大的灵魂,有可以支配的肉体,但是在世界意识的识别上,却只能被视作帝女的一部分。 在已有的神系中,位置早被帝女占据了,无论女魃和青青子怎样强大,她们都被视作帝女的一部分,根本不会获得独立的承认。 所以帝女魃对侵入另外的神系,获得一席之地十分的渴望。 而且把她召唤来的方式也很简单,只要自己放出大自在欢喜佛的法相,流露出一点明妃菩萨的气息,她就会自己寻过来。 要不要把她吸引过来,帮自己开这个团呢? 庾献打算听听徐庶的意见,“我有一个朋友,或许能帮上点忙,不过那个人不太好说话,情况也有可能失控。” 徐庶很现实,“实力怎么样?” 庾献想了想帝女魃仅仅神降就打的支娄迦谶和安世高抱头鼠窜的情形,给了中肯的评价,“完全可以在徐州横趟。” 徐庶顿时又热情起来,“那我得叫阿姨啊。” 第654章 颍川之秀 庾献对徐庶肃然起敬,“元直,你果然是个能办大事的人!” 徐庶又把胸脯拍的砰砰响,“那当然,信我。” 算算时间,离浴佛节还有些日子,庾献打算先去把水镜拿给洛神看看。 而且帝女魃如果要赶来的话,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庾献不想让徐庶知道太多,于是和他约在中牟相见,自己则前往洛阳。 等到重回洛水之上,庾献感慨万千。 当夜在月下入睡,果然见到一道银亮的长河进入他的梦中。 水波泛起,露出洛神且喜且嗔的娇颜。 庾献的心跳的火热,洛神却不急于回应他的求欢,而是饶有兴致的围着他看了几圈,点评道,“卿看上去成熟了些,是个好男子的模样。” 庾献也不扫兴,大大方方的尽情洛神看了,又陪她说了别离后的一些事情。 等听到庾献拿到了洛书的一部分权限,洛神顿时高兴起来。 两人抵额相对,庾献感觉美人儿呼吸出的空气也热乎乎的。 抱着那柔软似水的女神,庾献尽情的释放着许多日的疲惫。 等到梦醒,庾献按照洛水之神的嘱咐,将那水镜抛入洛水之中,随后庾献也进入了那个存档。 存档的时间节点,是庾献拿到洛书之后,进入里面便发现自己站在存档的出入口那里,手中攥着一卷丝帛。 很快,洛神也从水镜中进来。 她素手一招,那洛书备份就直接飞到了手中。 洛神满意的在手中左看右看,接着歪头问庾献,“卿还要去徐州?” 庾献有些意犹未尽。 “再过两天吧。” 洛水之神看着庾献,轻笑道,“也好。” 待到送别时,洛神又说了一句,“此去徐州,或许会路过济水。若是济水有灵,帮我提前告罪一声,等到水涨北上时,可能会借用她的部分水道。” 济水的本源是一条暗河,这条河仿佛一条充满了灵性的活泼游龙,遇到阻碍时,便会冲出地面在河道流淌,若是在地面遇到阻碍又会重新流入地下。 按照历史记载,这条河三隐三现,甚至离谱的可以从黄河底下穿过去。 虽然这条河的水量不大,看上去也柔弱可欺,但实际上它的地位与黄河、长江、淮河三者并列,号为四渎。 唐朝的时候,李世民祭祀五岳四渎,觉得济水这么一条小河掺在里面似乎有些碍眼,于是问手下大臣,“天下洪流巨谷不载祀典,济甚细而在四渎,何哉?” 许敬宗告诉他,“渎”就是“独”的意思。 天下间的江水、河水比济水强大的虽然有很多,但是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不依附强者就能东赴大海的,它就在四个之列。济水虽然看上去柔弱,又时不时会断绝,但是它因为坚韧独行,而受人们的尊敬。 可惜这济水离得黄河太近,屡屡被泛滥的黄河夺去支流,到后来水量越来越少。等到晚清的时候,黄河再次大爆发,直接侵占了济水的河道。这条能够坚韧独行的济水,就此消失在历史中。 洛神提前向济水之神告罪,显然是存了敬意的。 庾献应诺了此事,就此收拾心情,去中牟和徐庶相见。 路上的时候,庾献在荒野中使动了法相,激活了大自在欢喜佛的虚影。 接着庾献就感受到一道目光似乎注视在自己身上。 庾献心知妥了,收了法相,大摇大摆入城。 却说徐庶那日见庾献离开,笑了笑,便向鄄城去。 未几,就见到了正在曹操麾下做事的程昱。 程昱热情招待了这个游学在外的颍川之秀,两人酒酣之际,徐庶说起了徐州的事情。 又道,“当初青州也是多设淫祠,奢侈日甚,民坐贫穷,官吏不能治。其中济南国尤盛,至六百余祠。后来还是曹孟德担任济南相的时候,才毁坏祠屋,止绝官吏民不得祠祀。” 程昱闻言赞同道,“不错,当初能独断专行,为百姓除此弊政的,也只有乐安太傅陈蕃能和曹公并称了。” 徐庶闻言沉吟了一会儿。 程昱疑惑的问道,“元直有何迟疑?” 徐庶想了想,很诚恳的对程昱说道,“我见曹孟德在兖州秉政,也严厉打击奸邪鬼神之事,只怕那徐州新起的佛门会有了防范忌惮之心。” 程昱闻言冷笑,不屑的说道,“陶谦不过待死之人,难道还敢招惹曹公不成?单凭那佛门蛊惑,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徐庶无意识的捻了捻手指,口中道,“话虽不错,但我记得曹公的老父和兄弟尚在琅琊郡,若有无知的愚顽之辈受人蛊惑,只怕会伤了曹公的孝悌之情。” “嗯?”程昱猛然一惊。 再看徐庶,见他不知想着什么,似乎刚才那话也纯属无心。 程昱却越想越觉得在理。 不说曹操可能会招惹来那些狂热信徒的仇恨,单是曹操和徐州陶谦的关系也称不上和睦。 虽说大家不会把台面上的事情做的太难看,但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 看来,要尽快劝主公将曹嵩那一大家子赶紧接过来了。 两人饮过酒,便各自分别。 徐庶出了鄄城,回头笑笑,毫不耽搁的继续向中牟去。 小别的两人相见,虚情假意的客套了一番,随后便向下邳赶路。 路上的时候,庾献盘点了下自己能动用的战斗手段。 和洛阳大战妖僧时上次相比,庾献少了功名葫芦,少了墨麒麟带来的几种驭鬼之法,还少了能抵挡三十三颗佛珠的十绝铜炉。 同时又多了从郭巨佬那里得来的夜袭之术,从司马徽那里偷走的水镜。洛水女神取走了洛书的备份后,还很贴心的为水镜补充了足够的能量。 单纯从战力上来讲,没有实战的话,很难说是更强了还是更弱了。 再有一个,就是庾献的身体成长度更高了,体力和精神力都有个很大的跃升。 只是这成长是由神秘木匣和反噬之力博弈的结果,庾献也不知道这种大棚里催生的成长到底给力不给力。 好在这次的队友比较不错。 上次是喜欢写小黄书的不靠谱的泛泛之交,这次是被称为颍川之秀的又会做人的好大侄徐庶。 第655章 叔叔读书少,可别骗我 两人愉快的一路东行。 走了几天,感觉就不对了。 庾献听着市井间人们的交谈,一脸懵逼的问道,“元直,我们这是在哪?” 徐庶行走江湖多年,对周边的地理十分了解。 闻言应声答道,“东莞啊!” “东莞?!”庾献大吃一惊,“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按照徐庶之前的说法,他们要绕开屯扎重兵的彭城国,最好是先向东去青州,然后南下。 以庾献的理解,徐庶这是打算绕道山东进江苏。 可说好的去山东呢?这踏马怎么把我带来广东了? 儒家做事都是这么周到的吗? 再说,这才走了几天? 徐庶不动声色的说道,“寻几个人。” 庾献连忙摆手道,“不合适,这不适合。几个也不合适。” 徐庶似乎觉得自己和这个叔父的沟通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他只好稍微透露了一点,“我听说曹操的父亲曹嵩就在琅琊国躲避战乱,打算寻访一番。这东莞县在琅琊国的北方,处于兖、徐、青、豫四州交界的地方,消息比较灵通。” 庾献仍旧一脸懵逼,“元直,你说这里是琅琊国?叔叔读书少,可别骗我。” 徐庶顿时一头黑线。 这有什么问题吗? 庾献捋了捋纷乱的思绪,又想想曹操对待左慈之辈的态度,暂时不想和他打交道。 “若如此,那我先去下邳?” 徐庶连忙又道,“县中有一人,名为徐奕,字季才,乃是我的旧友,正好带叔父去结识一番。” 庾献一听,居然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这不就是庾献在颍川书院的时候,铁口直断,为其批命的一位。 庾献不记得这家伙在历史上如何,只是看他跪的恭敬,随口给他鼓励了几句。 当时说的是将军还是太守来着? 庾献有点挠头。 不过他也不担心未来不能兑现,因为那些重要人物的轨迹,庾献记得还是很清楚的。 等到这个圈子按照历史那样崛起的时候,被庾献那场铁口直断强行关联在一起的人,必然得到鸡犬升天的机会。 因为他们是同类人,天然会抱团压制异类人。 庾献当即说道,“前些日子在颍川书院见过此人,算时间的话,他也赶不回来。” 徐庶听了有些意外,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县中有一位修习《公羊传》的处士綦毋君,广陵太守赵昱就曾经在他门下求学。赵昱在陶谦麾下有些分量,或许我们可以从他这里得到些帮助。” 庾献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拒绝。 两人随后就去拜访了綦毋君,綦毋君果然对徐州境内如今兴起的佛门甚为不喜,听了徐庶所言,很乐意写信帮着劝说赵昱。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徐庶很大声很骄傲的向綦毋君介绍了庾献的身份,顺便打听了下曹嵩的下落。 庾献被徐庶叫破身份,初时大惊失色,但是紧张了许久,却没有那种被人盯上大难临头的感觉。 接着想到和最大的恐怖源头“帝女魃”已经达成了某种妥协,这次去徐州应对佛门本也有寻求合作的意思,其他的事情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斑斓正在回归的路上,应该没有心情理会别的事情。 佛门那边,已经准备要撕破脸了。 至于巫山女神标记自己…… 大概只是出于收集癖,告诉其他几位,我也试过了。 庾献自我安慰一番,倒是舒缓了下紧张的心情。 出了琅琊国,就是东海国,再向南就是下邳。这一路行来,和庾献预料的一样,百姓都苦不堪言。 徐州在黄巾之乱时就遭遇了兵祸,青州黄巾军二次举事的时候,也有不少乱兵冲入徐州境内。 刚好赶上这些年的年景不好,就连两大土豪的日子都不好过,袁术窘迫到士兵挖田螺为食,袁绍则天天吃桑葚,吃的都上火了。 所以等庾献和徐庶看到那下邳城外的浮屠寺时,一时都沉默了。 离得尚远,二人就看到了寺庙之中高达九层的佛塔。在夕阳光辉的照耀下,装饰着奇珍异宝的檐角,熠熠生光。 步入寺中则是佛堂,那许多雕栏画柱,阁楼殿宇,看上去足够容纳数千人之众。 一些还在修造中的佛像,正有工匠把金子锤成薄片,贴在表面。夕阳透过木雕窗棂,将金黄的光芒,斑驳在那些佛像身上。 每尊佛像周围,都有着色彩斑斓的壁画,描述着他们的大法力,大功德。许多衣衫褴褛的工匠,正趁着天黑前,做着最后的修补。 一路行来,寺中剃度了大量僧尼。 或许是亲眼见识了那些寻常信徒的困苦,他们倒越发虔诚了。 许多和尚在享受百姓的供奉之后,也开始用高高在上的眼光,像是审视猪羊一样,看着那些供奉香火的人。 庾献和徐庶看了一会儿,便有僧人上来讨要布施。 两人自然懒得理会,那僧人笑眯眯的离开了,口中却自言自语道,“若不修今生,只怕死了要受十八层地狱之苦。来生,要转为畜牲。” 庾献平静的看着那僧人离开,向徐庶问道,“浴佛节是哪一天?” 徐庶算了算,给了个答案,“大约在半月之后。” 说完,徐庶看着庾献笑了笑,“他刚才说的,叔父信吗?” 庾献的目光注视着殿宇的某处,不屑道,“我信他奶奶个腿儿啊,老子还在墙上画着呢!” 徐庶顺着庾献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里也有一尊佛陀,那佛陀只是粗制模样,尚未完工,还未雕琢好的部分,上面用织物盖着。 那佛陀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因被遮挡,看的不是很分明。 徐庶于是看后面已经完工的壁画。 上面画着一个面目狰狞佛陀,他的手中按捺着一位动人天女,正在做着不可名状的事情。 这壁画有数幅,似乎还有着次序,不知在表达什么。 徐庶又看庾献,挠挠头,不知道这叔叔几个意思。 他想了想,继续自己的话题,不动声色提醒道,“可是很多人信啊,他们倾家荡产不顾一切,也愿意相信笮融。” 第656章 阙宣 听了徐庶此言,庾献不由想起了当初青青子离别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诛杀邪僧容易,点悟愚民却难。” 庾献一时有些头疼。 道家和儒家各自派出精英来应对此次教劫,真正的目的确实不是杀掉笮融或者那两个胡僧,而是要研究出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 不然的话,每次出了问题,都得疲于奔命的应对。哪次疏忽大意,说不定就会像徐州一样,造成可怕的恶果。 庾献本来就不擅长说服别人,如今佛门已经在徐州形成了声势,这会儿更没办法说服千千万万的人。 他想了想,决定虚心纳谏一下,当即向徐庶和气的询问道,“元直,你怎么看?” 徐庶开口说道,“我儒门倒是有些教化世人的法子,只是我暂时还没拿定主意。” 庾献顿时翻了个白眼。 儒家那所谓的教化,这时候就别拿出来献丑了。 好在庾献有帝女魃这个大杀器镇场子,也没有太期待什么,于是冲徐庶装了个逼。 “无妨,等到浴佛节的时候,我就大开杀戒,当场收拾掉笮融。若是有人胆敢抵抗,就看我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徐庶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一闪而逝,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出了浮屠寺,徐庶提议去他友人家中落脚。 庾献无处可去,自然不会拒绝。 徐庶的这个友人叫做王澍,两人的关系虽然不深,但是同为读书人,暂时做客借住几天却也没什么。 庾献白日便在客房中清修,晚上无聊时偶尔去和徐庶聊上几句, 徐庶则每日拿着一本《孝经》看的津津有味。 庾献记得历史上徐庶便是个大孝子,只不过这种街头青年,平日能沉下心看这种东西,实在是让庾献觉得有些违和。 而且,以徐庶的聪明才智,一本《孝经》倒背如流也是寻常,不知道翻来覆去有什么好看的。 徐庶听了庾献这话却笑。 随后意味深长的感叹道,“那些愚民知道地狱很可怕,却不知道孝悌也很有力量啊。” 说着,居然还自信满满的在身前握了握拳。 看着这大侄儿如此蠢萌元气,庾献真是踏马无语了。 若是那些愚民懂得孝悌的道理,何至于还舍身饲佛? 算了,庾献也没指望徐大侄儿能发挥什么作用,这次对付佛门还是要靠帝女魃带飞。 庾献正等着浴佛节的日子,只是不曾想,没多久此间主人便来询问,说是徐州牧府的人想要来拜见当朝国师。 庾献这一路也就在綦毋君那里表露过身份,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当下不由对徐庶阴阳怪气道,“元直还真是结交了一群可靠的朋友啊。” 徐庶摇头道,“此事我也不知,且看来人怎么说。” 庾献闻言却起了念头,这浮屠寺就在下邳城外,笮融能明目张胆挪用三郡的赋税大兴土木,肯定是得到了陶谦的某种认可。 只是不知道陶谦在这件事情上介入多深,正好可以借机试探一番。 来人进入院中,目光一扫,就向庾献恭敬行礼,“徐州牧府文学掾阙宣拜见国师。” 庾献听到这个名字略有些吃惊,不由打量了那阙宣两眼。 阙宣长的高高瘦瘦,面相倒是清朗,颔下留着短须,脸上有笑。他有着文士的那种温和谦逊,姿态言语也让人觉得质朴诚恳。 庾献看着阙宣越发有兴趣了,一时间,竟没有心思追问陶谦的问题。 他想了想,开口否认道,“我听闻当朝国师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道士,岂是我这模样?文学掾认错了吧。” 阙宣却恭敬的说道,“国师乃有道高士,偶尔游戏人间也是有的,岂能以凡俗年岁计较。” 庾献听了欣慰,却也没有立刻承认。 阙宣这家伙可不简单啊,整个汉末三国时代,虽然到处都是诸侯割据,但是胆大包天的敢称天子的可没几个,就连挑起黄巾之乱的大贤良师张角,都只是给自己了个将军的名头。 然而就是眼前这个阙宣,竟然在徐州领数千人起兵,自号天子。 庾献不确定这货是不是脑子有包,但是敢这么玩的家伙,确实值得他刮目相看。 庾献想着,又觉得奇怪,这个搅动徐州局势的家伙,现在竟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文学从事? 这就离谱了啊。 庾献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你能在徐州牧府担任文学掾,想必学问也是精深的,不知所治何典?” 阙宣有些意外,“不想国师这样的道门高士,也关注我儒家的学问?” 庾献随口敷衍道,“略懂。” 阙宣从容答道,“仆自幼贫寒,只粗认得几个字,后来偶得古人经卷,这才有机会潜心修行《春秋》。十余年间,略有所得。陶州牧来到徐州后,劝课农桑,注重文教,以仆之不才,也待以殊遇。” 庾献和徐庶心中都浮现了两个词。 古文派,春秋经。 只是两人心中都不信。 陶谦乃是豪族出身,出仕的时候得到了全郡唯一的茂才名额,而且一担任地方官员,就能从老家拉出来数千丹阳精锐。 这样的人物家世,自然不会任用一个贫寒出身的人,担任身边的近侍官。 原因很简单,若是彼此没有共同语言,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 庾献当即笑道,“子非凡俗,何必欺我。” 那阙宣闻言苦笑,唯长揖而已。 庾献想了想,历史上阙宣起事的事情本就语焉不详,如今自己一见面就为难一个使者,确实有些没道理。 他便问道,“陶恭祖让你来,所为何事?” 阙宣恭敬的说道,“当初彼此有些误会,让陶州牧得罪了国师。州牧有心上门赔罪,又恐仓促怠慢,是以让仆先来致意。” 阙宣说的和声细气,让人听的如沐春风,庾献也有亲切之感。 于是他开口笑道,“原来如此,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口中说着,脑海中却捕捉着这种熟悉的感觉,努力的回忆着。 接着,庾献猛然想到了一个和阙宣气质极为相似的人。 那就是曾经在出使益州军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惹的益州大乱的汉中主簿赵嵩! 想起那人,庾献立刻猜到了眼前这个阙宣的根底。 第657章 阙宣,你还在等什么?! 如果某人前些日子还在搞文学,过了没几天造反称天子了,那么庾献的第一反应是,就他妈离谱! 但若是这个神经病是个有乱世搅屎棍美誉的纵横家,那么庾献不但认为很合理,还有一种这小子果然在搞事的释然。 像赵嵩那样为了恩主效忠、杀身成仁的纵横家只是异类,背信弃义,反复横跳才是纵横家的本色! 他们那平实恳切的言语里,有着无数的陷阱,诱导动摇着人的心志。 凭借反复包装的言语话术,他们可以将天下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就连手握权势的君主、诸侯,面对这些张虎狼之口,吐长蛇之毒的纵横家,也会不寒而栗。 就算拥有无上的权力,卓越的才能,这些也只会成为他们用来攻击你自己的武器。 甚至你越是强大,可以被纵横家利用的手段也就越多。 正想着,阙宣又道,“既然国师体谅,那下臣斗胆为两位约见可好?” 庾献听了笑道,“那就不必了,我不理他不是因为我大度,而是没必要和将死之人一般见识。” 想到陶谦也就是这两年就病死了,庾献有点明白陶谦这个不甘寂寞的家伙为何开始崇信佛门了。 反正他已经疾病缠身,争霸的大业估计是没戏了,索性把徐州的钱粮财富献给佛门,寄望来生的富贵。 嗯,这也算某种转移支付了。 阙宣听了此言,眼神微闪,他显然也知道陶谦的一些情况,对庾献的话来了个不承认也不否认。 庾献看着阙宣,却忍不住心思动了起来。 徐州这种沉闷的局面,正是他大汉国师拖把蘸屎,挥洒出新天地的时候!不使用阙宣这这种破坏平衡的大杀器,更待何时? 越想越觉得靠谱,庾献立刻向阙宣招手,“小宣,来来来。” 阙宣听了一头黑线。 小宣是什么鬼? 可惜他阙宣只是四百石的徐州牧府文学掾,面对这位中两千石的国师,确实硬不起腰杆。 于是阙宣只能尴尬的随着庾献同去堂中坐下。 徐庶无事,也跟了进来。 庾献和纵横家这种嘴炮高手也没什么好勾心斗角的,反正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索性直接摊牌了。 他对阙宣说道,“我听说以前有个纵横家,被尊为阙子,想必就是文学掾的先辈吧。” 阙宣闻言眼皮一跳,仔细打量了庾献两眼,这才慢慢道,“的确有些渊源。” 阙这个姓生僻,很容易明确来源。 庾献不给阙宣思考的时间,继续问道,“文学掾有此家学,想必也精通纵横家的学问吧。” 阙宣一脸严肃的矢口否认道,“国师此言差矣,我大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已经有数百年之久。我虽是阙子后人,但从小熟读儒家经典,从未涉猎过诸般杂学。至于那些纵横家的妄言邪说,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庾献闻言,哈哈一笑,“文学掾没说错吧,我怎么记得,你刚才还说自幼贫寒,只粗认得几个字,怎么这会儿又从小熟读儒家经典了?” 阙宣一怔,想了想,才诚恳的说道,“刚才思虑不周,容我重新回答你的问题。” 庾献听了,竟鬼使神差的答道,“好。” 旋即,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庾献又重新问道,“文学掾有此家学,想必也精通纵横家的学问吧。” 阙宣一脸从容的说道,“下官自幼贫寒,识字都不多,哪里知道什么纵横家的学问。” 徐庶有趣的看着两人,面上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庾献见他不肯承认,一脸惋惜的说道,“那可真可惜了,眼下徐州正有一个极好的机会,若是有擅长纵横之术的,说不定能得到极大的好处。” 阙宣对庾献说的是真话假话还是有些判断。 他有心不理会此事,但目光闪了闪,那颗作死的心竟忍不住颤动了起来。 他每日读着春秋,寻章摘句,看似享受着平静平淡的生活,但他骨子里还是个纵横家啊! 是一个只需要张张嘴,就能让整个天下色变的纵横家! 阙宣看着面前的席案,想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道,“国师不妨说来听听。” 庾献见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心下了然。 乱世的甘美的气息,已经让潜藏在各处的纵横家快要发狂了! 再说,有历史事实在,庾献早就先入为主,知道哪怕没有自己的蛊惑,这货迟早也会搞出一个大场面来。 庾献便向阙宣问道,“文学掾既然是读春秋的,那么以文学掾之见,徐州如今的光景可能长久吗?” 阙宣不答。 庾献又向他询问道,“那不知道文学掾对徐州境内声势浩大的佛门有什么看法?” 阙宣这次倒是回了一句,“敬而远之,略知一二。” “敬鬼神而远之”乃是孔子的教诲,阙宣这回答也是滴水不漏。 见阙宣脸上丝毫没有波澜,庾献心知这货八成还没发现徐州早已经在火山口上,还没意识到这里面巨大的机遇。 庾献干脆直接他透漏了点内幕,“文学掾可能对这佛门不太了解。这大乘佛教和小乘佛教不同。大乘佛教身为一个多佛神系,他们追求的不止是人们的信仰,还有对世俗的掌控。只有掌控更多的人口土地,他们才能挤压其他人的生存空间,逼迫他们依附佛门。” “大乘佛门真正的统治者,乃是掌控世俗的轮转王。等他们在徐州根基渐渐牢固,一定会寻求在徐州建立地上佛国,以他们的轮转王控制这片土地。” 阙宣闻言,干咽了下喉咙,“这不是下官该操心的。而且徐州有陶州牧在,自然稳如泰山。” 庾献笑道,“只怕笮融不会把所有事情和陶谦摊牌,而且看眼前的局面,也不是陶谦就能轻易挽回的了。” 阙宣这才明白,徐州那压抑平稳的局面只是表象,其实早已暗流汹涌。他的目光闪了闪,旋即有些不解,试探着从庾献这里套话。 “那不知国师和我说这些做什么?陶州牧都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一个文学掾又能如何?” 庾献充满暗示的鼓动道,“如果一定要有这个无上佛王,那为什么不能是你?” “我?!” 阙宣大吃一惊。 庾献继续鼓动道,“浴佛节那天,贫道就要踏平浮屠寺,毁掉九镜塔,压制佛门气焰。一旦徐州混乱,就是龙蛇起陆的时候!” “阙宣,你还在等什么?!” 阙宣憋了一肚子mmp,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不是,你一个道士,鼓动一个纵横家造反? 这踏马就离谱。 可,这种隐隐的振奋是怎么回事? 第658章 读书人的心眼坏透了 徐州牧府。 阙宣正一五一十的向陶谦复述关于佛门的那些看法,“……大乘佛门真正的统治者,乃是掌控世俗的轮转王。等他们在徐州根基渐渐牢固,一定会寻求在徐州建立地上佛国,以他们的轮转王控制这片土地。” 陶谦听了虽不做声,脸上的神色却阴郁不明。 无论他的立场如何,身为安东将军、徐州牧,手下治理的州郡失去了掌控,绝对是他难以接受的。 阙宣想了想,见堂中无人,就凑近了一些,像是拾人牙慧一般,模仿着语调,拙劣的说着,“州牧,卑职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听着这陌生的声音,陶谦略显诧异的抬头。 就听阙宣又用那种充满鼓舞和暗示的语气说道,“如果一定要有这个无上佛王,那为什么不能是你?” “这?”陶谦一愣。 他之前不管是臣服朝廷还是交好佛门,都是因为年老畏难,心中有了退缩之意。 但是阙宣这一鼓动,莫名的,竟又有些放手一搏的振奋之感。 要不,再拼一把? 他犹豫了再三,终于忍不住拍案道,“细说。” 阙宣看着陶谦那亮起的目光,却有些走神。 纵横家玩弄天下,全凭一张利口。 因此阙宣对语言相关的任何事情,都有着高度的感知。 在国师那里的时候,他就隐隐感觉到,这妖道的言辞有着一种莫名的热情和振奋。 仿佛带着萌发的希望和热烈的期许。 这似乎有些名家直指人心的手段,又似乎有更强大的力量赋予在上面。 回来的路上,阙宣就一路思考这件事情。 刚才见陶谦犹豫,忍不住试了试,结果…… 陶谦就真踏马支楞起来了! 这简直不可思议! 见阙宣不出声,陶谦忍不住又催促道,“文学掾有何高见?可以教我。” 阙宣缓过神,胸有成竹的开口道,“以下官之见,成就无上佛王的关键,在于成为轮转王。若是州牧抢先掌控徐州境内的佛教徒,自证轮转王,并击败笮融和那些妖僧扶持的傀儡,那这些东来的佛门岂不是只能奉州牧为主?” “之后挟持信徒,画地为疆,以传教名义浸染各州,不出数年,必然能够兴起不逊于张角的声势。如今汉朝气数已尽,将来成败,或未可知。” 陶谦闻言思索,半天才叹息道,“儒家罢黜百家数百年,州内豪强家族也世食汉禄,这点外力,恐怕难以帮我独据徐州。” 阙宣对陶谦的犹豫也不意外,当即笑道,“州牧此言,可以说的上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哦?”陶谦对阙宣的反驳也不恼怒,反倒充满期待的问道,“文学掾有什么别的看法?” 阙宣想了想,抽出了腰间装饰的佩剑。 陶谦武人出身,对此倒不在意。 阙宣指了指朝向陶谦的剑锋,又在后面的刃上轻拂,摊开时,手中已经划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阙宣这才面不改色的循循善诱道,“州牧在明面上只能瞧见这些看得见的力量,但其实背地里的暗潮汹涌,照样可以伤人。若是州牧只把精力在那些世家大族身上,那就连一半的力量都发挥不出来。如此,怎么能够成事?” 陶谦闻言目光闪动,他看着尚且流血的背面锋刃,在席上凑近了身子,“那以文学掾所见,我该怎么让另一半力量为我所用呢?” 听到陶谦此问,阙宣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在激动的颤动。 他从小所学的纵横家的屠龙术在欢呼着、雀跃着、催动着、逼迫着他说出那两个字。 于是阙宣低声道。 ——“造反!” 陶谦吃了一惊,“造反?” 阙宣斩钉截铁道,“不如此,如何能让被罢黜的百家,从阴影里走出来。” 陶谦却还没糊涂,身子后仰,开口呵斥道,“岂有此理。我乃堂堂徐州牧,哪有公然造反的道理。” 说完,又低声慢慢补充了一句,“太冒险,不值得。” 阙宣见陶谦没有进入自己的语言陷阱,接着又生一计,开口道,“明公多想了,这种事情哪能由明公亲自来做?” “明公可以找个心腹可靠之人起事,等到声势起来,啸聚了那些心怀叵测之辈,难道这些人不能为明公所用吗?” 说着,阙宣将手中的剑刃一翻,将那染血的一侧朝前。 口中则平静说道,“到时候,这沾血的锋刃也可以为明公劈开前路的。” 陶谦被说的意动,心中豁然开朗。 阙宣又不动声色的加码着,“明公不需要付出任何东西,就能凭空得到数千这样的精兵悍将,难道还有什么迟疑吗?” 陶谦的呼吸微微急促,“甚好!” 阙宣怕陶谦事后反悔,趁热打铁道,“那不知明公打算让谁主持此事?” 陶谦想了想,低声道,“中郎将曹豹对我忠心耿耿,手下的丹阳兵更是我乡中子弟。我打算让他来暗中做成此事。” 阙宣立刻建议道,“这是机密大事,久拖必然败露。明公早做安排,也好出其不意。” 陶谦行伍出身,自是果断之人,这会儿心头火热,当即趁着阙宣还在,让人去唤来曹豹。 等曹豹听闻此事,不由惊的汗流浃背,他连忙阻止道,“主公,这种事如何使得?末将岂是造反的那块料子?再说,人人都知道末将是主公的心腹,只怕会牵连主公。” 陶谦闻言,倒是好生宽慰道,“自然不会让你直接出面,你只要帮我把这支力量牢牢的抓在手中就是。至于其他的事情,自有阙宣帮你安排。” 曹豹一听没自己啥责任,顿时就没事了。 只是怕陶谦芥蒂,口中仍劝了一句,“末将觉得此事不好,搞的藏头露尾,只怕惹人疑虑,也未必能起到什么效果。” 一旁的阙宣怕曹豹坏事,当即信心十足的打起包票,“中郎将勿忧,到时候,卑职自有办法大造声势。” 曹豹见陶谦不言,知道自家主公已经被说动,当下只得接了这个差事。 不过此事干系着实太大,一直到出了徐州牧府,曹豹仍旧不免唉声叹气。 见阙宣也跟着出来,曹豹知这个文官也参与此事,忍不住抱怨道,“主公好好的州牧不做,为何招惹这麻烦?” 阙宣游说成功,强压着内心的激动,这会儿揣着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口中悠然道,“中郎将想必也知道佛门逐渐势大的事情吧。” 一说这个,曹豹脸色微变。 阙宣顺口又道,“州牧也是有苦衷的。” 两人的宅邸不远,边走边说着,阙宣为曹豹大致讲了讲佛门的事情。 曹豹这才后知后觉,心中不免忧惧,“徐州信佛的百姓不下数十万,笮融又截留了州郡粮草赋税,物资充足。一旦那些妖僧起事,岂不是比当年的张角还要麻烦?” 阙宣目光悠悠,“不好说,是乱源,也有可能是助力。” 曹豹性子粗豪,没想明白内在逻辑,直接了当的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嗯?”阙宣回过神来,打量了曹豹一下。 这才解释道,“州牧是觉得……,他自己可能是那个无上佛王。” “他可真敢想啊!”曹豹无语。 阙宣却笑了起来,看着曹豹道,“是啊。” 曹豹见阙宣也是这种看法,忍不住就要和他一起吐槽一下自家主公。 却听阙宣意有所指的轻声说道,“是啊,为什么一定会是他呢?……怎么就不能是你?” “什么?!”曹豹吃了一惊,停下脚步。 阙宣也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曹豹,以一种怪异的语调说道,“我说,如果一定要有这个无上佛王,那为什么不能是你?” 听了阙宣的话,曹豹身上像是过了电一样,好半晌,他才清醒过来。 卧槽,这大好江山,岂是寡人能够觊觎的? 读书人的心眼坏透了! 不可信,不可信! 第659章 三佛并立 就在阙宣血脉觉醒搞风搞雨的时候,庾献也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如果连陶谦都能得知自己的动向,派人前来打听消息,那么对徐州另有图谋的笮融,只会知道的更快。 庾献对佛门的立场,笮融之前就清清楚楚。 洛阳城外时,笮融甚至还联合支娄迦谶以及安世高,偷偷阴了庾献一把,试图将他度化为佛门的大自在欢喜佛。 如今这个道士在佛门最重要的盛典赶来徐州,想要搞事的想法不问可知。 浴佛节那天双方的对撞,几乎已经成了明牌。 想明白此节,庾献自然也不会傻乎乎的前去送头。 除了有帝女魃这个底牌在,庾献又多留了一手,利用徐庶这个生面孔,在浮屠寺外布下了八门金锁阵。 庾献给徐庶的八阵图不全,但只要在开战时,在关键的阵眼补充上材料,庾献就可以立刻激发八门金锁阵的威力。 随着浴佛节的日子临近,不断有信众从四面八方赶来。 前往浮屠寺的路边,到处都跪拜着衣衫褴褛的百姓。 等日子到了,庾献和徐庶前往浮屠寺时,二人沿途看到,徐庶不由心生感慨。 他向庾献不动声色的询问道,“叔父可知,为什么此间有这么多的愚民受到了佛门的蛊惑?” 庾献却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别人没有路给他们走了,他们只能指望来生。” 想了想叹道。 “这世上哪有什么愚民啊,又有谁会想衣衫褴褛的活着?他们想活得好一些,又没有指望……。做出什么不聪明的事情,都不会让人意外。” 庾献想到了那些头裹黄巾,茫然前冲的千千万万人,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一切疯狂滋长的错误,不都是因为对的事情做的太少吗? 庾献想到这里,斜睨了徐庶一眼。 “你们儒家怎么看?” 徐庶揣手在袖中,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两人刚刚靠近浮图寺的范围,就有一个脸色微黑,留着短短的络腮胡子的锦衣大汉拦在前面,正是上次有过交手的笮融。 到了跟前,笮融打量了庾献几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此次浴佛乃是我徐州盛举,国师乃是道家,何必来讨无趣?” 庾献翻了个白眼,揣着手道,“什么国师?下邳相认错人了!贫道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怎么?不能进去看看吗?” 笮融听了呵呵笑了一声,伸手示意,“既然如此,我佛大开方便之门,倒也不是不行。” 庾献算计佛门,佛门又岂能没有算计? 为了这次盛会,光这些天,下邳城外已经聚集了数十万人。 这数十万人强烈的信念意志,可比起远在西域的各个佛国更加有用。 等会儿双方翻脸的时候,有众生意愿相助,庾献必然在劫难逃。 庾献见笮融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心中也有些打鼓,不知道帝女魃等会儿能不能镇住场子。 一踏进浮屠寺,便见到处跪倒着百姓,两个高鼻深目,碧绿眼眸的老僧如同山岳一般站在九镜塔前。 两个老僧见到庾献,竟罕见的没有直接使用“他心通”,而是声如洪钟般的开口,以生涩的汉话道。 “想不到大自在欢喜佛亲临此间,助我佛门盛事,还请大自在欢喜佛归位!” 话音一落。 院中的僧侣仿佛早有演练一般,都齐刷刷的跪倒向庾献膜拜。 ——“南无大自在欢喜佛!” 浮屠寺中的百姓也依次跪倒,跟随着诵念。 ——“南无大自在欢喜佛!” 浮屠寺外那些期盼等待的百姓正茫然无措,听到寺中高宣佛号,也陆陆续续跟着祈祷。 ——“南无大自在欢喜佛!” 庾献身上的佛陀法相,几乎是立刻被激活。 巨大的佛陀虚影,在柔和的佛光中,在他身上若隐若现。 庾献之前多次利用过佛陀法相,虽然说不上如臂使指,但也略窥门道了。 只是这会儿跃然而出的佛陀法相,竟让他有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 就在这时,庾献忽然意识到一个棘手的问题。 以前的时候,他对抗佛陀法相,依靠的是帝女魃与佛陀法相的相互制衡,可是现在帝女魃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所以…… 她还会多此一举的降临过来,帮自己撑场吗? 正在庾献发现事情有点失控的时候,笮融向那两个胡僧断喝道。 “两位尊者还在等什么?现在正是三佛并立,开辟道统,建立东土极乐世界的时候!” 听到笮融此言,早有谋划的安世高和支娄迦谶也不犹豫,各自放出了自己的法身。 安世高身上有祥云紫雾,冲天而起。 那法身立在半空,有十八只手臂,二十四个头颅。手中各握有诸般佛宝,有璎珞、伞盖、花罐、鱼肠、加持神杵、宝锉、金铃、金弓、银戟、幡旗、七宝妙树、六根清静竹等物。 这法身一出,霎时间仙乐齐鸣,异香缥缈,金花万朵,络绎不绝。 支娄迦谶的法身则站在巨大的莲台之上,身后有一个巨大的经幢,如同龙卷风一样,斜斜当空旋转。 又有连绵至无尽处的念珠四下环绕,左右穿梭。 三佛辉映之下,庾献那大自在欢喜佛的法身也露出狰狞健美之像,腰上缠着的天妃死寂一般臣服柔顺。 浮屠寺内外的数十万信徒见了这般情景,都狂热膜拜,称颂着三佛之名。 随着这些佛门信徒的唱诵膜拜,许多无形无质的信念如同细雨飘落,沐浴佛身。 庾献目瞪口呆,心中古怪不已。 那些冲刷而来的无尽祈祷愿力,本该迅速的侵蚀庾献的思想,将他变成他们崇拜的样子。 但庾献的真实感受,却是像当初藏匿在郭嘉梦境中时那样,大量交欢极乐的信念祈愿到了身边,就不知道凭空去了哪里,只有极少量的愿力侵蚀着庾献身心。 笮融却茫然不知。 他见庾献怔立不动,大自在欢喜佛法身上的强大天妃也未抵抗,忍不住大喜过望,哈哈笑道,“正借你身上的国师气运,开我极乐净土!” 话音一落,那九镜塔就有回应,照射各方的铜镜,亮出蒙蒙的光芒。 一时间,三佛并立,在信徒的祈愿中沐浴佛身的景象,凭空出现在九州上空。 第660章 与虎谋皮 各州的百姓不明所以,有许多受其蛊惑,跟随膜拜。 天空中,一股独特的气运开始聚集,如同漩涡一样出现在三佛上空。 这下,不只是笮融,就连支娄迦谶和安世高也露出紧张期待之色。 那气运堆的越发厚重,渐渐有倾崩之像。 等到三佛承接这气运,佛门就算在东土开枝散叶了。 就在这时,浮屠寺内众僧忽然生起心悸之感,齐齐向西方看去。 支娄迦谶和安世高对视一眼,神色凝重的说道,“是上次那邪神。现在气运马上降临,须得有人去阻挡她片刻。” 想起上次那邪神的赫赫之威,笮融脸色一沉。 他先是看了毫无反应的庾献一眼,接着对众人喝道,“众人勿慌,我佛门气运马上降临,必将在徐州成就极乐净土。” 说完,手中三十三粒佛珠大放光明,将他卷起,向西方迎去。 眼看那天上佛门气运即将倾泻,之前被打了个措不及防的庾国师,眼珠左右看了看。 面上不动声色,手中一翻,已经多了一汪平滑的水镜。 接着,那水镜向着空中安世高和支娄迦谶的佛陀法相一晃。 安世高和支娄迦谶同时有所察觉,凌厉的目光向庾献看来,口中惊怒道,“大胆!” 想要动手,又有所顾忌。 庾献见被察觉,哈哈一笑,也不装了,目光向空中那摇摇欲坠的庞大气运看去。 这水镜的强悍,能把鹤鸣道宫掌教张鲁的三魂七魄刷走一道,支娄迦谶和安世高的佛陀法相再怎么强横,也绝不会毫无损伤! 这两尊佛已经被备份在过去一部分,在即将诞生的新神系中,又如何能与庾献争锋? 眼见那气运崩解,倾泻下来,庾献跃上半空,目视浮屠寺中所有僧众,张口大喝道。 “支娄迦谶与安世高两位尊者,尚未走出过去,俱为过去佛!而我当为现在佛!” 说完,庾献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安世高和支娄迦谶听的目呲欲裂,身后法相使用诸般佛宝,就要向庾献轰去! 然而已经迟了,佛门气运倾泻而下,大多数沐浴了大自在欢喜佛的法身,另外两尊过去佛,所得甚微。 安世高和支娄迦谶这会儿哪还顾得上去针对庾献,慌乱无措下,急忙停手弥补。 两人实力强横,很快感应到了留在过去的那些微法身,拼尽全力让那法身回到本体。 庾献也同时感觉到水镜震荡,受到重创。 然而慢了一个呼吸,就是慢了一个呼吸。 两人的佛身成为了与庾献只差一个呼吸的过去佛! 看着安世高和支娄迦谶发红的眼睛,庾献也知道此件事不能善了了,他毫不犹豫的吐出移山棍,在空中晃晃,变为数丈长短。 接着“人马如龙”、“一母之力”的状态纷纷刷了上来。 庾献面对两个妖僧,豪气不减,手中用力一握,那移山棍两端亮起“王屋”、“太行”的文字,接着沉重的棍棒,猛地向支娄迦谶打去,“死!” 支娄迦谶的双手猛的伸长,突兀的穿过棒影,恶狠狠的直拿庾献咽喉。庾献哼了一声,一道金德之气从肺部迫了出来,斩向支娄迦谶的手掌。 支娄迦谶慌忙间做金刚怒目之相,身躯霎时间宛如金铁,金德之气斩过,只切出一道白印。 这时庾献的棍棒也落下,打的支娄迦谶额头金光迸射,只是他浑然不觉,双手不管不顾抓到庾献面前。 庾献脚下像是中了什么绳套机关一样快速弹起,接着被一条粗壮藤蔓远远的抛出了支娄迦谶双手的范围。 支娄迦谶抓了个空,不由喝骂道,“哪里逃!” 心念一动,身后那如龙卷风一样,斜斜当空旋转的巨大经幢,立刻紧追上去,像是要将庾献磨为齑粉。 只是那巨大经幢还未靠近庾献,就落在大自在欢喜佛宽大的掌中。 那巨大经幢左右隳突,来回冲撞,却只在佛陀掌中寸许折腾。 安世高在旁看的气火难消,越发恼怒,当即佛音高扬,“此人堪称佛门之敌,如何做现在佛?若是被他得了这便宜,老僧宁愿今世朽坏,成全一未来佛。” 口中说着,那十八臂法身,就将宝锉、金铃、金弓、银戟、加持神杵等物去打庾献。 庾献不好力敌二人,直接使用夜袭兵法,让大黑天在支娄迦谶背后出现,一口将他吞下。 支娄迦谶挣扎片刻,破开大黑天,一脸怒容的冲了出来。 紧接着一道金光从天而降,随机兵法触发。 ——“军令如山!” 支娄迦谶毕竟佛法高深,应对极快,他的佛陀法相一闪出现在身后,接着不慌不忙的抬掌向上撑去,竟直接顶住了要镇压而下的山岳! 就在三佛混战,看的周围百姓目眩神迷的时候,笮融浑身献血淋漓从远处奔回。 他一回来就傻了眼,失声问道,“怎么回事?!” 庾献见对面又来一人,这才恍然想起,靠,我也带人了啊。 他连忙在人群中寻找徐庶的身影,却见徐庶正在人堆里揣着手一脸乐呵的看着。 庾献简直要吐血。 这种时候你不跑出来帮老叔吃伤害,扮什么路人? 妈的,儒家可真是阴险。 庾献直接没好气的喝骂道,“还不滚去对付笮融!老子吃了亏,你儒家就有好果子?” 徐庶讪讪的抽出剑来,不过他的第一目标却不是笮融,而是冲向了九镜塔。 安世高瞧见,却不敢大意,高声喝道,“拦住此人!” 之前插不上手的罗汉、金刚这会儿都大叫着持着宝杖一拥而上。 徐庶手下长剑狠辣,片刻间就杀出一条血路,直接冲上九镜塔第一层,将一枚铜镜砍的粉碎。 安世高分心看了一眼,又急唤道,“笮融你去!” 笮融却目光闪烁,犹豫的左右看着。 安世高皱眉,又大声喝了一句,“笮融?!” 就在此时,一道恐怖的气息极具压迫性的快速逼近。 笮融再不犹豫,直接越过交战的双方,向浮屠寺深处逃去。 接着,一个穿着青衣的女子裹着浓烈的炙热,如同暴风一样从远方冲了过来! 她的容貌颇美,和青青子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双眸通红,面上带着残暴狠戾之色,让人只觉得心中发寒! 她长长的青衣上有少许磨损的痕迹,袖口露出的惨白双手,沾满着淋漓血污。 庾献原本以为他和帝女魃有着共同的利益,可以彼此拿捏。 但是看到她本相的第一眼,庾献就立刻意识到了之前的幼稚。 他的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现了一个成语。 ——与虎谋皮! ps:来来来,不管看正版的还是盗版的,来《人在大明,债主为我操碎心》点点收藏。这本书已经在走签约流程,各位可以点点新书投资,不需要任何花费,能白嫖许多起点币。 第661章 纷乱的序幕 也就是这样强大的帝女魃,才能将执掌巫门的鬼姬巫颜以及巴山鬼王、南川鬼王视作玩物。 也就是这样强大的帝女魃,才能仅凭降临就将野鸡道人吓得遁走,惊得支娄迦谶和安世高束手无措。 然而现在,帝女魃的真身从赤水之北赶了过来! 庾献顾不上别的想法了,立刻起了和笮融一样的念头。 逃! 还未等庾献将想法付诸现实,那一身青衣的帝女魃就冲上高空,与大自在欢喜佛法相中的明妃开始呼应。 那佛陀法相中的明妃眼眸睁开,目光亮起,露出血红眸色。 接着,那明妃虚影强横霸道的掠夺起了被大自在欢喜佛霸占的佛门气运。 庾献不敢吭声,支娄迦谶和安世高也只敢看着。 很快,那明妃的虚影越发凝实壮大,原本还小鸟依人般的在大自在欢喜佛怀中,转眼间两人的比例就互换。 很快,那明妃虚影如山岳矗立,那大自在欢喜佛在明妃怀中,大小只若婴儿。 好在帝女魃也清楚,大自在欢喜佛若是现在破灭,那她就缺乏了侵入这个神系的法理,不得不按捺下贪婪的心思,转而将目光注视向了支娄迦谶和安世高的佛陀法相。 两人面如土色,好在他们已有佛慧,当即开口说道。 “我二人为过去佛,永远只存在于现在佛过去的一息之中,还请明妃莫伤了和气。” 随着两人不甘不愿的承认现实,两人的佛陀法相全都变为小小虚影,隐隐约约的出现在明妃那巨大的法相肩后。 此时乃是浴佛成立神系的关键时刻,处于核心的这几人,一言一行都关系重大,如同圭臬。 见帝女魃又把凶横的目光看向自己,庾献心惊胆战之余,也是颇为无语。 “看我做啥,我根本不想掺和佛门的事情。” “再说,我没了你可就没了!” 庾献倒是巴不得帝女魃直接把自己的佛陀法相吸干算了,那时候自己又是纯洁的了,重玄子必定会重新待见自己,也不用那么急着催徒孙了。 可是那仅剩的佛陀法身没了以后,和她共生的明妃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到时候帝女魃发飙,自己想求个痛快都做不到。 那帝女魃终于收回目中凶光,她看了看怀中的大自在欢喜佛,略一沉吟,那天妃法相和她同时开口。 “告谕诸佛国。我非明妃,乃是明王,为众生佛母。我之尊号为佛母大明王。” 支娄迦谶和安世高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说,“我等无异议。” 庾献却听的有点傻眼。 这关系太乱了,老子要怎么捋? 好在他也明白,一切神系传说草创本就是这般混乱,后世的佛教徒自会为他们修补这个神系的漏洞,自圆其说。 这时浮屠寺内外的数十万百姓俱都下拜。 ——“南无佛母大明王!” ——“南无佛母大明王!” 此时,佛门气运已经尽数落下,东传佛教正式建立起了独特神系。 不提百姓僧侣各个狂热,深度参与此事的几人,却是各个胆战心惊。 支娄迦谶甚至悄悄给庾献递了个眼色。 庾献无语,这我还能怎么办? 谁知道这个半疯狂状态的家伙该怎么沟通? 帝女魃本就没有灵智,这是从帝女尸身中觉醒的全新灵魂。 她有着因肉身囚禁影响,产生的凶戾暴躁,又有着折磨玩弄巫家姐弟时体现的残忍诡诈,在找到未来出路时,还能向庾献做出妥协退让。 庾献也不敢确定,哪一面才真正能主导帝女魃的内心。 三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都默默的注视着帝女魃,警惕她的下一步举动。 随着尘埃落定,帝女魃脸上慢慢浮起癫狂满意的笑容,那美丽的佛母大明王法相,也跟着露出那充满邪意狂乱的模样。 不说庾献等人心中凉凉,就连许多顶礼膜拜的百姓,也觉出古怪,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全场鸦雀无声中,帝女魃和那佛母大明王法相忽然同步的看向西北的方向。 她的脸上的癫狂笑意消失,甚至面无表情,沉默的可怕。 也正是同一时间,庾献忽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失落情绪,失魂落魄的呆在那里。 联系到帝女魃的反应,庾献几乎不用多想,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个编织了无数诡计利用自己的蚕神斑斓! 回来了! 庾献一时心乱如麻。 重玄子曾经向他保证,若是蚕神斑斓成功占据董白的肉身,会用藏在她肝脏里的传国玉玺,护持董白的灵魂逃亡鹤鸣山! 可是等事情真的发生了,庾献的心仍像是空了一块。 帝女魃几乎是下意识往西北方向走了两步,那长长青衣拖在地上,被她踩到扯烂些许也没在意。 接着,炙热干灼的怒火升腾,那道青影如同暴风一样向西北冲去! …… 等到帝女魃离开许久,浮屠寺内外还没回过神来。 庾献和支娄迦谶、安世高面面相觑,一时也没了战斗的兴致,现在这场面还有什么好打的? 浴佛已成,支娄迦谶和安世高都成了隐于一息之后的过去佛,庾献这个现在佛也被原本的天妃拿捏,完全成了一个酱油。 以后佛门究竟会是什么走向,竟无人算的出来。 就在这时候,徐庶杀的一身是血从九镜塔中冲了出来。 他刚才趁着没人找他,一连冲破九重,碎了九镜。 原本打算就此躲在塔中摸鱼,后来想想庾献死在此处并不符合他的谋划,这才又冲出来打算相助一把。 等徐庶一剑冲出塔外,却发现浮屠寺内众人都鸦雀无声的扭头看着他。 “怎么回事?” 徐庶一惊,眼珠一动,就要向庾献靠过去。 谁料支娄迦谶和安世高一左一右拦住去路,杀气腾腾各自持起法杖。 二人背后的庾献,面无表情的踹起了手。 徐庶见状,也不去琢磨刚才发生了什么,笑了笑,“也罢。” 说完,毫不畏惧的持剑向两僧迎去。 看着那杀成一团的三人,庾献这会儿的心思,已经不在徐州了。 帝女魃此行,一定是冲着长安去的,她和蚕神争斗了那么久,不是短时间就能出结果的。 但是她这一路怒气冲冲,毫不收敛的经过河洛之地,说不定会引得一路赤地千里。 洛神北上的事情,又多了许多麻烦。 而且蚕神斑斓诡诈多变,察觉到不对,很可能会弃长安而走,回到自己的老巢蜀中。 如此一来,失去了强力手腕镇压的长安朝廷还会安宁吗? 若是西凉军的残余和朝堂上的三公九卿发生争斗,会不会又像历史上那样,给了曹操迎接天子,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机会? 庾献只觉得千头万绪,乱世仿佛缓缓拉开了序幕。 ps:继续为新书《人在大明:债主为我操碎心》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