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妖绝恋曲》 楔子 寒风瑟瑟,雪花随风而飞,沁寒的冬意在静谧里悄无声息地来临,幽幽扬起一片萧索阴寒的冷瑟,遍地素染银装。 空禅寺,位于雪山脚下,一缕炊烟从寺内冉冉升起,一位身着僧袍的男子正坐在殿门外翻阅着经书,他有一头如雪般的银白长发,额间还有个乍眼的雪花图腾,俊美的五官异常清秀,恬淡的神情宁静安详,透着温文儒雅的气息,可又若有似无地带着一股脱尘的神韵,像不染尘世的仙人。 静谧中,他轻放下经书,往火炉内添置了几棵木材,让渐灭的火光再次烧旺,也许是他这个动作,使他看起来才有些俗世的气息。 临近他不远的地方,坐着一位闭目养神的高僧,这个高僧看起来年岁已高,此人正是寺里的住持——悟静大师,佛珠在他褶皱的手中滚动着,口中念念有词。 突然间,不过眨眼工夫,佛珠断了线,撒满一地,怪的是,他未有任何动作,仿佛事不关己的面无表情,佛经也在转瞬间,换成他如蚊蝇般的低语。 “天意啊……” 微微侧头,他望向看过来的人儿,褶皱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一抹神情,唤道:“无恨。” “弟子在。”无恨回应道,起身走到他身边,倾身将撒落一地的佛珠一颗颗拾起。 “不要管它,那都是命中有数的,它也到了该断的时候了。” 闻言,无恨微微一笑。“师父,为什么这么说呢?重新接个绳子就可以啦!” 悟静大师轻轻一叹。“在我的手上这些年,也受了不少的苦,就让它去吧!”顿了一下,他又说。“该发生的终究是要发生的……”他的声音低了些,沉了些,带着自己也说不出的无奈。 听着师父的话语,无恨似懂非懂地停下手上的动作,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带着些许疑问。“师父,弟子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说,人生如果被老天安排好的话,为什么非要扭转乾坤呢?”悟静大师答非所问,脸上布满谜雾。 显然没料到会听见这么奇怪的问题,无恨愣了愣,下意识地说。“命运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吗?何谓是老天安排的呢?” 悟静大师摇了摇头。“命运如果能被自己操纵,就不是命运了,而师父就是做了太多逆转乾坤的事,天界才会与师父划清界线,让师父修佛思过。” “啊?!”无恨甚感意外。“师父,难道您从前不是佛家弟子?” 悟静大师点点头。“师父乃是天界一小仙,却向往自由自在、无拘束的日子,因此便下凡尘一路云游,以佛缘受化、悲心广大之信念,降妖除魔、造福众生,然而师父却忘了一切生灵皆有它生存的地位,以至于做了很多错事,还破坏了一段被上天安排好的姻缘,所以师父要接受上天的考验,尽全力补救这段破碎的姻缘,为自己所犯的错赎罪,期望再次被天界所接受。” “师、师父,您不是谎弟子的吧?”无恨大表震惊,一脸不太敢相信的样子。 “佛家弟子,岂可说谎!”悟静大师笑了笑。“难道你想让师父变身给你看吗?” 无恨一怔,垂下头。“弟子不敢。” 他在心底斥责自己,怎可质疑师父的话! “无恨,不用这么严肃,师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悟静大师看着他感慨着,这么多年来,他这一点还是没变。 “是的,师父。” 听了,悟静大师才满意的颔了下首。“无恨,你知道师父为何给你取法号无恨吗?” 无恨摇摇头。“回师父的话,弟子不知。”不仅寺院里的众和尚感到奇怪,连他自己也相当意外,因为佛家是不能出现恨这个字眼的,再者他又是带发修行,头发的颜色还是罕见的银白色,最突兀的是额际间的雪花印记,使他时常怀疑自己是否是妖怪的后世?但这个疑问,他不敢在师父面前提起,他怕听到那是个事实! “因为你心中有恨。”悟静大师道出原因。 “呃?”无恨一脸的错愕,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你近来晚上总是常作同一种梦对吧?” “师父怎么知道?”无恨更讶异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只要一闭起眼睛就会梦见一个女子在他的面前哭泣,而这个梦已经持续一个月以上了,奇怪的是,他就是看不清她的脸,当他想试着靠近她的时候,就会满身大汗的从床上惊醒过来,接着心就是痛彻心扉的疼。 “佛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在每个现世的生命当中,都是由过去的生命辗转而来,因此那个梦就是你的前世,也可以说是你即将要面对的命运,它将会改变你的一生。无恨,你要记住,你永远要宽恕众生,不论他有多坏,甚至他伤害过你,你一定要放下心中的恨意,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无恨听得一头雾水,满脸困惑。“可是弟子并没恨过谁啊,要如何放下心中所没有的东西呢?” “时候到了,你自会明白。”悟静大师望着天色渐暗的远方,幽幽的道。“黑夜怎么来得那么快呢?”说完,他闭起了眼睛。 无恨还有话要问,但见师父好像不愿多谈,他便作了个揖,走回原处继续翻阅着经书。 * * *如水的夜色中,一名白衣女子踏在禅寺漫长的石阶上,一头长发随着晚风轻轻飘起,绝美的面容上看不出表情,只是那一双明亮的眼眸中,闪着喜悦的水光。 和当年一样不变的背影,就在禅院的一角,不言不语地入侵兰珏的眼帘,当闻到风中有股淡淡的香气时,坐在池畔给鱼儿喂食的无恨缓缓回首向她看去。 那双似曾相识的瞳眸深深地打进无恨的眼底,觉得从心口传出的声音,震得他的心一鼓一鼓的,好似有什么冲进了他的血液里,让他不能控制地沉醉在她深情的眼神中。 “妖尘……”兰珏柔声轻唤,眸中水光幽幽。 多年的等待,对她来说,是种煎熬,只能用爱情的另一种形式——思念,串连成一串串水珠,回忆往日那些浪漫甜蜜的时光。 她遗记得,那个曾全心全意付出所有的爱恋,只求能够相守的自己,多么想将诀别的那一天停留在心中,让心痛的结局有时间扭转,然而时间并不会因任何人而停止,能留住的只是一点一滴流逝的时光。 经过孤单的洗礼后,她把她的爱珍藏在心里,而后静静地等待,等待它的失主,再次将它提领出来…… “妖尘,告诉我这不是梦。”失而复得的心情,无法抑制悸动的她,抬起温暖的指尖,轻轻抚上他的脸庞,那张让她思念到不知道该怎么让日子过去的脸庞。 “施、施主,请不要这样,男女授受不亲,小僧……又乃出家之人。”宽厚的肩膀,在她的手抚上他的脸后,不禁抖颤了一下,无恨随即退开身子,站定在一臂之遥凝望着她。 他的动作让兰珏格外错愕,环绕在她四周的是一丝浓到化不开的幽幽惆怅,和被拒绝的伤感与难堪,令她难过地收回手,试着命自己不要落泪。 “你曾说过,无论沧海桑田,世事如何变迁,你都不会忘了我……”即使极力忍着泪,但话才说出口她的泪也跟着夺眶而出。 “施主,你认错人了,小僧法号无恨,并不是施主口中所说之人。”虽然他的声音里,并没有显露出丝毫波澜,但他的心房却因她的泪水而感到阵阵作痛。 “不,我不会认错,你是妖尘,是我的妖尘……”兰珏急急上前一步,伸向他脸颊的手,霎时止顿在半空中,她凝视着他的侧脸,好一会,才强迫自己将它收回来。 无恨慢慢将脸转正,强自镇定地对她作了个揖。“阿弥陀佛,请恕小僧直言,天色已晚,寺院不收女客留宿,请施主还是快些下山吧。” 喉际像哽住了什么般,兰珏不知道该说出口的字汇到底是什么?自见到他后就一直躲藏在她心底的恐惧,令她眸中的泪水一发不可收拾。 “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无恨看着她,强压下想要安慰她的冲动,他轻轻摇头。“小僧并不认识施主,何来的恨呢?” 凝视他片刻,兰珏忽地跪在他面前,凄楚的道:“我知道你恨我,恨得很深、很深……深到你不愿认我,深到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可是我要告诉你,我爱你,即使你不会爱我,我的心意依然不会改变,妖尘,我只求你……能够原谅我吗?” 无恨尴尬地站在原地,心疼地看着她,想要伸手去扶她,却又碍于身份迟迟没有动作,他深深叹息。“施主,你这是何苦?请快些起来,这会折煞小僧的。” 兰珏不肯起身,执着地问:“告诉我,你可以原谅我吗?” 她那哀戚的恳求声,听得无恨心弦在颤栗,脸颊因矛盾的挣扎忍不住抽搐着,牙根一咬,他命令自己淡漠的道:“该小僧做的事,就算任何人阻拦小僧,小僧也要做,不该小僧做的事,就算任何人逼小僧,小僧也不做,施主,天晚了,小僧先告辞了。” 兰珏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全身剧烈地抖颤着,突然哑声开口。“无恨师父,请等一下!” 无恨停住脚步,没有回头,他问:“施主还有什么事吗?” 兰珏没有立刻回答,沉默片刻后,她哀伤的道:“无恨师父,请你转告妖尘一声,兰珏为他保管了多年的东西将不再属于兰珏,因为兰珏太累了,不想再等了,兰珏想现在就归还给他……”说着,她的指甲转瞬间长到手指头那么长,并且锋利无比,没有多想,她一把抓向自己的胸口,鲜血顿时如泉涌般喷出,再掏出时,手上多了一颗血淋淋的心,一颗仍在蠕动的心。 “请你……把这个交给他……” 无恨转过身,半张着嘴,他只呆愣了那么一下,便迅速跑向前,顾不得礼教,手足无措地把她抱进怀里,抖着嘴唇。“施主,你吓到小僧了,你怎能做这样的傻事,怎可如此轻生……不行,我不能让你死,我要救你,我一定要救活你……”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手忙脚乱地想抱她起来。 “不!无恨师父,已经晚了,它……已经离开我了。”兰珏阻止他的动作,静静地靠在他怀里,将那颗蠕动的心伸到他面前,她绽放出一朵幸福的笑容。“能死在‘他’怀里,我已经很知足了……无恨师父,答应我,一定要把这个交给他,告诉他……兰珏生生世世只独爱他一人……”虽然全身虚脱,心,却宛如卸下枷锁,是许久不曾感受过的轻松。 无恨颤抖地接过,而那颗蠕动的心仿佛像找到了主人似的钻进他的胸口,在里面稳稳地跳动着,他紧紧地拥住她的娇躯在怀中,恨不能将时间扭转,避免这一切的发生。 兰珏感觉到温热的泪水正一滴滴的滴落在她的脸颊上,她眨了眨眼,虚弱地觉得眼前变得有些昏暗,青葱玉手颤抖地抬起,小心翼翼地抚上他俊美的脸。 “你……哭了……” “没有,是沙子跑进了眼睛……”无恨贪恋地蹭着颊边的小手,微笑着,眸中却是一股无法言欲的悲痛。 “唉……你要是妖尘该有多好,我好想见他一面……”兰珏收回手,喃喃在唇边说着,不一会儿,她突然哭了起来。“我……我好希望他能原谅我,依然爱着我……” “珏儿……”无恨温暖的手掌贴上她的脸颊,望着她,他的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见。“你可知道,恨你是因为爱得太深,爱你所以无法怪你,只有将你彻底遗忘,心……才不会那么痛……” 此话一入耳后,在兰珏的心底,立即浮现出那一双最是温柔的眼眸,她张大了眼睛,动弹不得地僵在他怀里。 “珏儿,原谅我,我清醒的太迟了。”妖尘深邃的眼底早已水雾一片,心疼难抑地看着她。 “妖尘,妖尘……”兰珏的声音破碎,几乎是无意识地轻喊着,激动到心似要胀满。 他认得她了,他终于肯原谅她了……纵然她的灵魂即将离开她的身体,却依然不会感到遗憾,她……是强烈地爱着他啊! 她的泪眼朦胧,唇角却缓缓扬起了一抹最美的笑容,轻轻、颤抖地问着他。“还……爱我吗?” “从没有停止过……以前不变,现在和以后,也不会变。”飞快而坚定的答案脱口而出时,无恨明显地感觉她那如释重负的心情,心,隐隐地痛着…… “妖尘。”轻轻抚摸着他俊美的脸颊,兰珏屏住了气息问。“能不能……再对我笑一次?” 看到他的笑容,她也笑了,笑得那么美,那么开心,那么幸福,像是心都被甜蜜塞满了般,突然一个气接不上来,两眼一闭,手沉了下去…… 无恨既没有哭,也没有叫,就只是搂着她,盯着她深深切切的凝视,对着她温温柔柔的笑,用脸颊眷恋不舍地摩挲着。 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方始慢吞吞地抱起她,伴着禅寺不变的香气,踏上那条漫长的石阶后,消失不见了。 在这一晚,绵绵细细的雪花笼罩住了整座雪山,就连雪山脚下的禅寺、厚重的城墙和高矮参差的房屋都笼罩在白色中,萧瑟的冷风越吹越狂,仿佛在悲凉的呜咽着,祭奠那一道死去的亡灵。 她真的死了吗? 这个答案,早已淹没在潮来潮往的岁月里,或许,在前世今生、因果轮回这句话中才能找到答案。 第一章 我想……  幸福地死去, 在最为幸福的瞬间, 在最想存活的瞬间, 我,想死…… “珏儿……”他沙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悲鸣,宛如古井深潭般幽邃的银眸静静凝视着怀中的佳人,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秀美绝伦的容颜,低声问道:“告诉我,我……可以死吗?” 她没有回答,闭着眼,身子软瘫,早已没了气息。 “睡了吗?”他柔声问道,沉痛地微笑,将怀中那娇柔的身躯护得更加密实。 “睡吧,睡了才能保持体力……” 若不是他抱着她轻轻摇晃着,以他身上积了层因长久僵坐而厚重的冰雪看来,他们早已浑然天成地融入了雪景之中。 好温柔、好凄凉的声音! 出于本能地,白兰珏试着靠近他,可是每靠近一步,他的身影就远了些…… 他的笑容黯淡下来,染上一丝苦涩,眼眶微红,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见。“珏儿,还记得吗?我曾说过,在我有生之日陪伴我的只有孤清和寂寞,直到遇上你,我一生之中最深爱的人,你在我最孤独的时候出现,给我从未尝过的温柔、体贴,给我最亲切的爱,可是……为什么事情会突然演变成这样?我才刚得到幸福啊!为什么在我刚开始珍惜生命的时候,你却离我而去?难道整颗心的付出,对你来说,还不够吗?” 他望着毫无声息的佳人,不知该要怎么做,才能换回她的爱?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背弃你的诺言?”他的眼中流下热泪,觉得那排山倒海的哀痛似要将他吞没,可是怀中的人却已感觉不到他的后悔,让他更心如刀割。 颤抖的指尖,细细抚过她的脸,划过她的眉、她的眼,而后埋首在她颈间哑声低喃。 “是你说的,纵然全世界都遗弃了我,你也会留在我身边。” 白兰珏轻按着胸口,感觉心好似要炸开般的疼痛,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颗地自脸颊滑下。 他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她的梦中? 她又是谁?为何会死在他的怀中? 为了一探究竟,白兰珏快步向他们跑去,可他们的身影却越来越远,远到几乎看不见。 别走!让我看清楚你的脸,让我看清楚你深爱着的人…… 终于,他抬头了,向她这边望了过来,白兰珏顿时僵愣在原地,一瞬间连时间都仿佛凝固了,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绝色男子,说不出一句话,感觉自己的灵魂深处早就知道他是谁,却叫不出他的名字。 他笑了,挚情怜爱的笑容中,似乎带着一丝对她深深的歉意。“睡吧,等你醒来时,一切都会消失的。” 他……他是什么意思? 白兰珏蓦地慌乱起来,努力想要发出声音,却像哑巴般徒劳无声,眼泪掉得更凶了。 他满载着深情的双眼,深深地、久久地凝视了她一会儿,突然手伸到眼前,眨眼之间,他戳瞎了双眼,登时血流如注,触目惊心的血液喷洒一地。 “不要——”白兰珏大叫一声,哭着醒来,她弹坐起身,摸向自己的脸颊,早已湿成一片,心痛的感觉一波强过一波,她努力想让自己从梦境那股极度的悲伤与眷恋当中抽离,却力不从心,只能虚弱地呢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作这种怪梦?”为什么她对梦中人如此熟悉? 她喘口气抹了把脸,翻身下床,站在镜前看着自己,发现两圈黑轮静挂在她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庞上,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一定是小说看多了,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但其实……她真正不解的是自己,她居然对梦中的男人深感眷恋,竟期盼他是想象中的真实,更期盼梦里的剧情会再度上演。 思及此,她的心猛跳了一下,好痛、好痛…… 不行,她不能再一次让他在自己面前自残,那场画面好诡异,喷洒而出的血液仿佛是自她的身体里流出,仿佛她才是他深爱着的人。 啊……她在想什么啊? 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头,希望自己能够清醒一点。 天……她是不是昏头了?竟然无法从梦境回到现实,还幻想他爱的人是自己! 别再想了,那只是梦,不是吗? 虚幻的人怎可能跟她有任何牵扯,只是,她发现就算拼命说服自己那不是真的,却又轻而易举地将他烙印在胸臆,彻底感受到他的身影像鬼魅般徘徊在眼前。 正如现在,打从一进公司后,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的白兰珏,两眼呆滞地望着电脑屏幕上保护程式里,那一只跑来跑去的斑点狗。 因为过于关注自己的内心世界,她完全没有听见脚步声,也不知道自己的好友何时推门走了进来。 聂思雨关上门,放缓脚步,向着处于游魂天外天的人走去,五跟手指头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兰珏?” “啊?”猛然清醒过来的白兰珏,愣愣地眨了眨眼。“什么事?” “这是你要的报表。” “喔。”白兰珏抹了抹脸,随即打起精神。 “兰珏,你是不是有心事?”聂思雨一手抚着下颚,询问准备埋头苦干的人。此时一抹饶富兴味的眸子徐缓抬起,怔怔瞅着聂思雨。 自从父母死于空难、自己接任公司以来,她跟聂思雨由于性格投缘的缘故,成了交情匪浅的死党,而她哥聂少海又是自己的男朋友,有了这层关系,她们便从死党晋升为无话不谈的莫逆之交。 “思雨。”白兰珏舒服地靠着椅背,双手环胸笑咪咪地问。“你工作不做,是不是一整天都在观察我?”她发现她今天总爱往她的办公室跑,不坐着忙自己的事,老是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呃……是你表现的太反常了。”心虚顿时出现在聂思雨的脸上,要不是这个工作起来像是拼命三娘的小上司样子很反常,就像出门前忘了把心带来,她也不会这么频繁的来打扰了。 “我只是没睡饱而已。”白兰珏随口敷衍过去,拿起桌上的报表,顿时扬高了一边的眉毛。“咦?这份报表不是我昨天看过的吗?” “是、是啊。”聂思雨知道大难即将临头了。 “那你还拿来给我……”话说到一半,白兰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问。“我何时说要报表了?” “就、就……就是刚刚啊!”聂思雨结结巴巴的道,还一脸“我没说谎”的表情,让白兰珏黑了半边脸。 臭思雨,你知不知道,你只要一说谎就会变得结巴! “是吗?”白兰珏白了她一眼,盯着她的眸子透着警告。“我的记性还没那么差!”言下之意:想骗她比登天还难! 聂思雨心头一惊,偷眼看了她一眼——啧,脸色还真难看! 好吧,她就老实招供好了,毕竟她是她的“衣食父母”,所以,是千万不能得罪的。 “从进公司以后你就一直发呆,我担心你是不是和我哥吵架了,我哥那个牛脾气我是知道的,就算做错事也不会承认自己有错,我不希望你们在婚前因为一点小矛盾而闹得不开心,所以想探听原因好充当和事老为你们解除误会喽!”聂思雨先是平静地陈述,接着挨至她的身边挤挤眼,并以手肘蹭着她。“怎样,我猜得对吗?” 白兰珏给她一记白眼。“不对。”她知道少海的脾气不好,而这正是他的优点所在,那是因为他太在乎她,是吃醋的表现!只要她不跟哪个男人过于亲近,他对她还是很温柔的。 聂思雨一拍额头。“难道是婚前症候群?”她怪叫着推论,并且奉上建议。“反正婚期将近了,你不如提前请婚假平定一下心神,公司的事有我们这帮下属替你顶着,何况……你又是老总,谁敢有异议!” “我还小总呢!”白兰珏直接拿起手边的文件夹敲在她的头顶上。“距离我结婚的日子还有一个月,不要那么急着当我的小姑子,ok?” 聂思语两手捂着头,出声抗议。“拜托!是我哥急着当你的老公好不好?再说,你如果跟我哥结婚,我就得喊你大嫂,虽然辈分相同,但称呼总比你矮了一截,我会急才怪!” 白兰珏又是抄起文件夹再敲一记。“臭思雨,撮合的是你,反对的也是你,难道你希望我们分手不成?我看,你是找k了!” “哎呦!凶嫂子,你可真狠心,我还是快快逃命去!喔,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下班时间已过去一小时,全公司只剩下你一个人在监守岗位,而我哥约你七点在续缘餐厅吃饭,看来你是不迟到不行喽!”连续被敲了两次后,聂思雨边说边往后退,并赶在她发作前先跑再说。 “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对着一溜烟逃难去的背影火大地吼了一声后,白兰珏抬手看了看表,匆匆忙忙把桌上的文件整理好,接着拎起皮包一骨碌地冲出办公室准备赴约会。 * * * 雅致的餐厅里,聂少海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向对街的白兰珏招了招手,她回已微笑,连忙在绿灯亮起时快速通过斑马线,一迳疾走的她不慎被迎面而来的路人撞了一下,险些摔倒。 白兰珏急忙稳住身子,当她抬起头时,发现与她相撞的是一位身着僧袍的老和尚,她歉意的一笑。“对不起,大师,没有撞伤您吧?” 悟静大师双手合十,作揖道:“阿弥陀佛,该是贫僧向施主道歉才是。” “没关系,我也有错,我不该这么慌张的过马路。”白兰珏无所谓地笑了笑,向聂少海摆了个要他安心的手势,回眸对悟静大师说。“对不起,大师,我还有事,不能陪您多聊了。” “施主,请留步!”在即将擦身而过之前,悟静大师突然喊住她,一双眸子带着难解的信息。 侧首看了他一眼后,略感讶异的白兰珏转过身子,不解地问:“大师,还有什么事吗?” “施主,可否让贫僧为你算上一卦?” 白兰珏明眸一转,带点洞悉的目光,低头从皮包中拿出钱夹,自里面掏出一张纸钞递给他。 “大师,这个给您。”她微微一笑。“我的命运我自己做主。” 她是讲求科学的人,以事实为依据来判断事情,更何况她已经迟到了,不能再因算命的事而让少海等。 然而递出的纸钞,过了好一会,始终没被人收下。 看着他自始自终都没变过的神情,她微微皱了皱眉,尴尬得不知道该不该把被拒收的纸钞收回来,就在她思考的时候,悟静大师终于又开口了。 “施主,贫僧想给你算命不是为了化缘,而是想帮你把前世的纠缠给解开,不然你会很痛苦的。” 在听了他的话后,白兰珏叹了口气,缓缓收回拿着纸钞的手,再抬眼时,她的眸中盛满矛盾,想着要不要说实话,可是实话一向伤人,会让场面变得难堪。 她思索了一下。“谢谢大师,恕我直言,我不是信佛之人,在我眼里,科学才是主导我看事情的主因。”她斟酌字眼,说出口的话咬字清晰又明确,为的,就是要让他明白她不是迷信之人。“所以,大师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唉……命哪由得你信不信啊……”悟静大师叹息似地轻语。“你如果不把它解开,为此痛苦的人,太多了,在这其中,有你、有我,也有你身边的人……还有个作茧自缚的梦中人。” 白兰珏闻言心一惊,张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令她措手不及的是,他怎么知道她梦里的秘密? 正想开口询问时,突然一道充满怒气的声音咆哮而来—— “臭和尚,你少在这儿胡言乱语,化缘就化缘,说那么多废话干嘛?想妖言惑众吗?告诉你,这是个讲科学、讲法制的世界,你如果再说些乱七八糟的疯话来扭曲别人的世界,小心我叫警察来抓你!” 悟静大师看着聂少海,不被所惧地说:“这位施主,请听贫僧一句话,当你手中抓住一件东西不放时,你只能拥有这件东西,如果你肯放手,你就有机会选择别的,你的心若死执自己的心念,不肯放下,那么你的幸福也只能达到某种程度而已。” 聂少海顿时气恼一吼。“我不是你的弟子,用不着你来教诲!你要学救苦救难的精神,就得先学会以事实说服人!” “唉……”悟静大师轻叹一声。“永远扭曲别人善意的人……无药可救。” “什么?!你敢说我无药可救?臭和尚,我现在就让你先学会什么叫受苦受难!” 白兰珏连忙抱住聂少海盛满怒意的身子,不让他挥舞的拳头打到悟静大师,轻斥道:“少海,不准你对大师无理!” “哼!要我对他有礼貌,除非先把我打倒!”聂少海看他文风不动、表情不惧的样子,更是气恼地咆哮。“兰珏,你放手,让我教训教训这个臭和尚,不然他会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继续说疯话来害人!” 此时,周围围满了看戏的路人,对着悟静大师指指点点,但他却一无所觉地看着聂少海,又说道:“施主,该放手的时候就不要强求,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秘密总会有泄露的一天。” “你,你个臭和尚……”聂少海简直气急败坏,大吼出声。“兰珏,你快放手,我一定要教训教训他,才能解我心头之气!” 眼看手指就要被掰开,白兰珏急急地对悟静大师央求着。“大师,请您快些离开,他是个牛脾气,一发起疯来谁也不阻止不了,您也不希望两败俱伤的事发生吧?”她可不想少海因打人而做牢! “施主,贫僧法号悟静,是雪山空禅寺的住持,如果你有解不开的心事,就请到这里来找我。”悟静大师对她作了个揖。“阿弥陀佛,话已至此,贫僧告辞。”说完,转身离开。 “你个臭和尚,你给我回来,我女朋友有没有心事干你屁事!妈的!听到没?不准走,有种我们单挑!”聂少海万分气愤地对着他的背影骂嚷着,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你够了你!”再也忍受不了的白兰珏伸手一推,拉警报般地拉大嗓门,希望能在脸丢尽前把他的理智嚷回来。“你还要不要吃饭?如果不要我们就分道扬镳,我可不想陪你在这儿丢脸!” 看来,她要介绍几个心理医生给脾气一年比一年严重的这家伙不可,不然他真的会变成“出口成脏”的诗人! “要。”心底有一百个不愿意的聂少海,望着她那双备感威胁的眼眸,回答的很不情愿。 白兰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揪着他的衣领走进了餐厅,此时围观的人群因为主角的离开也渐渐的散去,除了几名嘲笑聂少海是“妻管严”“惧内症”的长舌妇外,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看着面前皆是挑食的自己最爱吃的食物,以及盘中那色、香、味俱全的龙虾,不知怎地,白兰珏一点胃口都没有,甚至觉得很碍眼…… “你生理期来了吗?”聂少海小心翼翼地问着正跟龙虾奋战的人,看她把龙虾戳来戳去的,还敲得盘子嘭嘭直响,他知道,他把她给惹火了! “是更年期被你气出来了!”拿着刀叉的手气愤地指了他一下,又仍掉刀叉,白兰珏两手拢着胸,将下巴抬高了三十度角怒瞪着他。 “你……呃……”聂少海小心地瞄瞄她。“兰珏,你不能全怪我啊!那个臭和尚给他钱都不要,明摆着是来搭讪的,难道你还真当他神通广大不成?”而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有男人向她搭讪,即使是老和尚也不行! “请不要侮辱我的智慧,我跟你一样,都是信科学的人!” “那你干嘛还要生我的气?” “少海,不是我说你,你真应该改改你的臭脾气,人家也只不过好心想为我算命而已,却被你怀疑成搭讪,不仅动口,还想动手,你这样简直太没教养了!” “兰珏,我……”聂少海试着想解释,却立即被她的声音打断。 “你不用解释什么,事情都过去了,我只是希望你今后做事不要太莽撞,做什么事情前先用脑子想一想。” 闻言,聂少海认真地举起三根手指,向她发誓。“兰珏,只要你不离开我,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改、可以做,就算让我脱光光躺在床上等你临幸都行!” “讨厌!”白兰珏脸一红,娇嗔一声。 “因为……我爱你嘛!”也不管地点适不适合、又有多少人正在现场目击,聂少海仍然勇敢的、大声的再一次对她诉说心底的爱意。 “呀!你、你……”白兰珏满脸通红地狠瞪了他一眼,低头躲避四下投来的关注目光。 他是怎么回事?是嫌他们还不够醒目是不是?声音这么大,他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爱情故事是不是? * * * 车子在笔直的大道上行驶着,聂少海分神看了一眼正醉心于内心世界的人。 从餐厅出来坐上车开始,白兰珏就一直维持这种严肃与若有所思的表情,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在想什么?”聂少海问道。 然而,白兰珏仍然一无所觉地望着窗外,看她还是一副游魂的状态,聂少海再次出声咳了咳,在还是得不到半点的回应后,他以指敲敲对方的脑壳。 “哈罗,有人在家吗?” 白兰珏怔愣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手被他抱在温热的大掌中,心底竟有一丝排斥,手被他轻吻了一下,她……竟觉得有些无法忍受。 “你在失神。” 白兰珏压下心底升起的异样感觉,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歉意一笑。“对不起,我刚才有些心不在焉。” 聂少海看了一眼失去温度的手,微皱了一下眉,随即又恢复了笑容。 “兰珏,不要在意那个和尚的话,前世今生、因果轮回只是古人留下的引人入胜的迷信传说,正是因为有他们这种迷信职业者的人存在,迷信才会牢固地植根于人类的想象中,故事传播的越是广泛,听到的便越是真实,所以,你就当他说疯话好了。” 只是,事情真像他说的这么简单吗?如果是这样,她也不会困惑到现在了。 “少海……”想了很久后,白兰珏才说出闷了她一整天的心事。“我今天在公司一整天都心事不宁,全因昨晚作了个很奇怪的梦,那个梦好真实,真实的让我害怕!而大师又说受伤害的还有我的梦中人,你说奇不奇怪?” “你梦见什么了?”聂少海很好奇。 “我……”白兰珏的心小小的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算了,还是不说了,免得破坏心情。” 不知怎地,只要回想起那血淋淋的一幕,心总会不由自主地跟着痛一下。 “兰珏,我想听。” “可是……那个梦很悲,听后心情会变差的。” “不会,我很坚持。” 他语气里的坚决让白兰珏无奈,在他那双摆明了不说不放人的眼瞳下,她撇了撇嘴角,实在是不愿回想那令心极度难受的一幕。 花了点时间听完她讲述发生在梦里的故事后,车子也驶进高级住宅区,停在她家的大门前,根据她的生活习惯,自性推断了她为何会作这种怪梦的聂少海,笑着问她。“你是不是又熬夜看小说了?” 白兰珏忙不迭地更正他的话。“是看了,但没有熬夜。” “所以,你作这样的梦也就不奇怪了,人在睡眠状态下表面上看是在休息,但实际上大脑仍在工作,在白天经历的事情和想到的事情重新进行分类归位和清除。在这个过程中,不同的事情和想法会串在一起,重新组合,形成梦境,因此你的梦是随着你的思想而来,是被你自己操控的。” “是吗?”虽然他说得很有道理,但白兰珏知道,那不是个普通的梦! “如果你害怕,我可以留下来陪你。” 白兰珏微微一笑。“不用了,天晚了,你还是快回去吧。” “好吧,那我走了,你害怕的话就给我打个电话。”聂少海叮咛着,说完还不忘警告她一句。“不准看书看到很晚,早点睡,知道没?” “好啦,我知道啦,你再不走天都黑尽了。” “那我走喽!”聂少海按动车窗的按扭后,对她摆了摆手。“byebye!” “开车回家小心一点喔!”在车窗还没有关完之前,白兰珏叮嘱他,他点头笑了笑,便开车离去。 白兰珏目送车影直到消失,她的心灵陷入莫名的空虚,漾着一圈圈异样的涟漪,眼底,起了一丝复杂的变化。 她……是爱他的,不是吗?为什么刚才她竟讨厌他的碰触?为什么之前却不曾有过这种感觉呢?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细微的变化?她真难以理解一个梦中人竟能让她的心性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今晚,她还会梦到他吗? 蓦地,惊觉自己的思绪又偏离了正常轨道,她不禁摇了摇头,甩掉不该有的情绪,低骂自己的期待及不该有的念头。 可是,光想着那双满载着愁绪且深情的银眸,她就忍不住为之难过、为之动容。 天!她到底是怎么了?都快嫁人了,心怎么还这么不安分? 她在心底斥责自己,待嫁之女,又怎可三心二意?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希望自己能够清醒一点,深深的一个深呼吸,转身进门去。 第二章 晚风徐徐吹掀起窗帘,带来了清凉的气息,白兰珏的目光静静望着窗外那道模糊的身影,不知不觉走了过去……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漫天飞舞的雪花朦胧了她的视线,她才发现自己竟身处在冰天雪地中,看着这片雪白纯净的世界,她……是在梦里吗? “你来了。”他站在风里,朝天叹了口气。 “你到底是谁?”天色昏暗,地上的积雪又朦胧了视线,看不清他转过来的脸庞的白兰珏,在听了他的声音后,忍不住问道。 “我是一个想死却死不了的人。”他幽幽的道,脸上布满迷茫与痛苦。 “你吓到我了……”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没半点心理准备的白兰珏整个人颤了颤,隐隐作痛的心房,盛满了被他感染过来的恐惧。 “当一个人有心灵寄托的时候,求生意志特别强,所以,我很难死去。”隔了一会儿,他又说,声音低了些,沉了些,带着自己也说不出的无助。 白兰珏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试图在一团杂乱的迷惑中,理清眼前的一切,她犹豫了一下,轻轻启口。“先生,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梦到你,亦或是你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人,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天无绝人之路,一个人只要心里有希望,就一定能活下去。” “希望……”他喃喃自语,望进她的眼眸深处带着无神的空洞。“倘若可以的话,能否请你告诉我,一个人如果失去所爱的话,还活得下去吗?” 因对方那种带点尖锐的口气,白兰珏怔了一下后,随即若有所悟地深深睇视他一眼,问道:“你是为她才这么痛苦吗?” 这回他仅只瞄她一眼,没有再作出任何回答,然后移开视线望向远处。 那是痛苦吗? 他并不这样认为,爱情的甜美源自于痛苦的交叠,所以那是幸福,那是一种无奈的幸福。 “她死了,所以你也想死,是不是?”白兰珏直视着那张无意回答的侧脸,丝毫没有半点退缩地再问。 他直接承认。“对。”就是因为她死了,灵魂却还在,所以他才一直命令自己不能太过冲动,不能因岁月的漫长而不去等待。 “那你的心灵寄托是?”话才出口,白兰珏就马上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喔,我明白了,追随而去,并不是代表就爱对方,真正的爱一个人,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证明,任何的话语,若爱存在,根本就不用去爱,对吗?” 他瞟她一眼,默然。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难过,天底下并没有谁失去谁就无法存活的道理,或许一开始会过得很辛苦,但时间一久总会淡忘,熬过那段黑暗的低潮期,换来的将是海阔天空。”顿了一下,白兰珏又道。“在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很多人,而有些人注定成为我们生命中的过客,真正让我们停下脚步的,却是出现在你生命中下一个与你有缘的人。缘分就是这样,在你以为心中再不会有爱的时候出现,我真心希望我这番话能为你减轻些痛苦,试着让自己释怀,对你、对她都是一种解脱,我想,她若是在天有灵的话,绝不希望你为她如此痛苦。” 他却仿佛没有知觉,只是直直盯着她,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如果不是他的手在微微颤动,她真还以为自己在跟一尊没有生命的雪人说话。 而那双忧郁的眼瞳,穿过空气,透视着她心中的又是什么? 见他久久不语,白兰珏轻叹一声。“执着不是不好,它是人生必经的过程,天地间,哪有所谓的不执着,也因为不执着也是一种执着,所以嘛,一切随心随意就好了,不要自怨自怜的把自己往死胡同里推。聚散离合,从不天从人愿,我们能做的,就是珍惜眼前所拥有的一切,为自己而活,才是人生的真正意义。” 他凝视她久久,沙哑的嗓音带着沉痛的凄楚。“你……是这样认为的?” 她轮回了多少次,自己孤独多少个寒暑后,没想到他等到的却是一次比一次更难以接受的结局,她的心不再属于他,而是投向了那个阻挠他多少次爱她的情敌! 或许,他们的恋情本就是天地不容的,人妖有别,又怎可在一起呢? “嗯。”白兰珏点点头。“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未来是怎样,那是你、我都预测不到的,如果我失去了所爱之人,我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守着他的爱过一辈子,毕竟爱情太深奥,每个人都在生活中不断的参考。” 分分合合、聚聚散散都是生活中的正常现象,否则离婚虑就不会那么高了,人的情感太复杂,没人能保证自己会爱一个人一辈子! 不过,少海,我可没有咒你死喔!我是在开导人,你就让我利用一下吧! 如果她的话真能让他看到人生的美好,自然是最好! 他轻泛起一抹苦涩的笑。“他……对你好吗?” 白兰珏一怔。“谁?” “你的男朋友。”他艰涩的开口。 白兰珏腼腆一笑,点点头。“嗯,他对我很好,跟他在一起很开心、很幸福,虽然他的牛脾气让我感到很头痛,但爱情就是这样,爱上一个人同样会包容对方的缺点,而且……我们就快结婚了。” 听到她的话,他的心顿时一沉,感觉心在淌血,只是无意识的看着她,虽然他知道,他看到只是一片空洞的黑暗。 “你该走了。” 他是想和她多聊聊,就算是多跟她相处一秒,知道她是在自己身边就好,但他忍受不了她不再爱他…… “先不要赶我走。”白兰珏尴尬一笑。“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情执是痛苦的主因,放下情执,你才能得到自在。” 他怔了一下,然后叹息,再苦笑。“不要太肯定自己的看法,这样子比较少后悔。” “今日的执着,才会造成明日的后悔。”白兰珏辩驳。 “你错了,人之所以后悔,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顿了一下,他突然靠近她的脸,痛苦的说。“当你听不见别人心声的时候,就不要对他给予同情。” 白兰珏痴痴的盯着他的眼,因为离的很近的原因,她发觉他的眼神怪异无比,虽是看着她的,却空洞无神。 “你的眼睛……” 他苦涩的轻叹一声。“那一幕……你都看到了不是吗?” 听完他的话,白兰珏顿时眼睁得老大。“你、你为何……”她震惊地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原来……那是真的! 他极其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柔声说道:“你真的该走了。”说完,他痛苦的转过身。 此时,一片白雾骤起,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白兰珏急急的追赶了几步。“为什么……这到底是不是梦?” “是梦,你进入我的‘梦’了。” “进入你的梦?”白兰珏一愣,顿感讶异。“我还没有弄明白,我可不可以不走?” “不行,这是一个梦,梦醒了就得走。” “那我可不可以再梦到你一次?” “是走是留,梦或不梦,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这都是你的选择。” 在他的声音,有着一丝无奈,三分哀鸣,剩下的,是在失望过后深深的痛苦,这令白兰珏不禁皱紧了眉心。 “等等,请不要走,请等等——”她再次嚷叫着醒来,一手抚着昏昏沉沉的脑际,仍不确定那究竟是她幻想过度所作的梦,抑或是他所给予的真实。 她不堪的发现,此时的心境并不像梦境中那样平静,那种来自心底的哀伤让她很想哭出声。 “你是谁?我为什么一直梦到你?” 此时此刻,在她的记忆里,全是他的身影,全是他难懂的话语,她不禁想问,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次的梦境为何这样清晰?那个男人为何这样真实?他们的谈话为何自然到难以忘记?* * * 凌晨六点钟正是好眠的时候,白兰珏却已经早早来到公司,她不是想证明她的敬业精神有多好,而是因为那个梦整夜无眠。 坐在电脑前,他的身影又不请自来,不时的在她眼前浮现,朦朦胧胧却又真真切切。 即使理智对自己的行为有所排斥,但心底升起的,并不是懊恼他的身影总是纠缠在胸臆,而是种难以解释的心情,因为她对他的特殊好感就快填满她的心。 她最忘不了的是,他那张在痛苦之下,不再有神的银眸,尤其在望着他的时候,不但脸红心跳,连心神都被他那精致五官吸引了去。 世上会有这样的人吗?那只会在书中出现的绝色男子,或许在现今的社会,在额头纹上雪花图腾并不是难事,但银发、银眸又作何解释? 她很想知道,大师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人真的有前世今生吗?他真的会是现实中的人吗? 她皱着眉,反复思考这个问题的可能性,最后得出结论是,那只是自己妄想过度所作的梦而已。 所以,她不能让迷信左右了自己,更不能愚昧无知的去相信那些吓唬和麻痹人们的迷信职业者所编造出的种种奇谈怪论。 “对,兰珏,你清醒清醒吧,不能再被梦境与无稽之谈所迷惑,要用心工作,肚子能不能吃得饱才比较重要。”她说动就动,伸手敲了敲脑袋,专注于工作中。 “叩!叩!”不疾不徐的敲门声打断了室内的平静气氛。 “请进——”等敲门的人走进来,白兰珏倚着椅背,漾着一道似笑非笑的神情。 “思雨,现在就来‘观察’我,会不会太早了?” “你还知道早啊!”聂思雨坐在办公椅上,一手平放在桌面,一手撑着下颚,看着她道。“兰珏,你的精力未免太旺盛了吧?” “喔?”白兰珏眉一挑。“为何这样说?” “上司大人,请问,你是几点来公司的?” “六点,怎么了?” “拜托!你还问怎么了?”聂思雨眉一挑,无奈地摇摇头。“要不是听到那几个超八卦的门卫谈论你,我还真不知道我们上司大人原来这么敬业。” 白兰珏勉强捺住笑意。“敬业不好吗?这样才能带动下属的积极性啊!” 聂思雨白眼一翻。“你当真以为我那么好骗吗?”说着,她凑近她眼前,指了指她的黑眼圈。“快从实招来,我倒要听听你梦境中的是什么样的男人拐走了你的心神,值得你为他失眠成这样。” 白兰珏不自在地清清嗓子。“你哥怎么连这个都要告诉你,只是一个梦罢了,他未免太小题大做了。”真是有其妹必有其兄啊!这么八卦! “我不管!你都可以说给我哥听,为什么不能说给我听?” “一个梦而已,有知道的必要吗?”白兰珏不禁感到好笑。 “就因如此,我才更要知道,不然你就是偏心,是见色忘友的小人!” 白兰珏赏她一记白眼。“你再这样说我,我不介意换个秘书。”到底谁是上司? 聂思雨无所谓地轻哼了声。“一家不做我可以做二家,再大不了就去我哥的公司当‘小妹’。” “你呀,就是吃定我了,要是我真把你辞退,你哥不把我生吞活剥才怪!” “算你有自知之明——”聂思雨拉长了音调,催促她。“快快快!快点满足我的好奇心吧!” “呦!说是好奇,其实你是想知道梦境中的男人魅力有多大吧!”她这个未来小姑子呀!什么都不爱,就是爱帅哥,外加花痴到流口水! “你想急死我是不是?快说啦!我不想听前奏,只想听内容。”聂思雨央求地摇晃着她的手臂。 “好吧。”白兰珏答应得勉为其难。“他就像小说中所描述的,是个超完美的绝色男子,银白的长发滑亮无比,银眸澄透似水。当他看着你的时候,那深邃无边的海洋中似乎隐藏着温柔的旋涡,让人逐渐迷失,逐渐被吞噬,却也忧郁得让人为之心碎……” “可是,他却瞎了……”聂思雨的神情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哀伤地接口。 白兰珏的嘴角勉强弯起一个弧度。“其实也没那么糟,他的银眸看上去还是跟正常人无异,只是失去了光彩。” “你知道他为什么戳瞎自己的双眼吗?” “这我怎么知道?又不是写小说,作梦哪有那么细腻!” “我知道……”聂思雨坐回原位,痛苦的道。“他为了一个承诺,一个无心之人的无心话语,可是……那只是一句玩笑话啊!” 哀伤、悔恨的复杂情绪全翻涌上来,幻化成晶莹的珍珠,滚落在苍白的小脸上。 “思雨……”白兰珏见状,连忙起身走到她跟前,蹲下身为她试去眼泪,可是眼泪一旦决堤,便再也停止不了。 “快别哭了,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哭了呢!我入梦也就算了,你一个局外人怎么也说起胡话来着。” 聂思雨将脸埋在双掌中,哽咽得泣不成声。“为什么爱一个人会这么痛苦?难道非得体会过悲哀伤痛,才知道追悔莫急吗?” “告诉我,你爱上谁了?”白兰珏凭直觉地问。 聂思雨突然狠狠将她推开,冷冷地瞧着她。“你不明白,现在的你根本不会明白何谓是盲目的爱情,以及人心险恶。” “呃?”白兰珏闻言,整个人呆愣。 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她很奇怪,就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愚蠢的你!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男人你不爱,偏偏选择一个存心欺骗你的男人!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凛冽的口吻、愤恨的眼神,仿佛她是她的仇人。 震撼已不足以形容白兰珏紊乱的思绪,她对她的话压根没有明白,并且除了少海外,哪里有什么爱她的男人? 为了替自己辩驳,为了唤回她失控的神志,她急着想说话,可话还没出口,聂思雨指责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到底有什么好?每一世都在阻止你寻回真爱,让你一次次的为爱而死,你却还要爱上他?” “思雨,你不要吓我?”她的话让白兰珏的脑海浮起一连串的臆测,难道她精神失常了吗? 在她惊讶之际,狠狠的一巴掌甩在她担忧的脸庞上,清晰可见的指印烙在上头,力道大得让她顿时跌倒在地。 聂思雨嗤冷一笑。“痛吗?” “你——”白兰珏捂着脸颊,强压下心中被她打出的怒气,慢慢起身,瞪着她。“思雨,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聂思雨猖狂一笑,随即紧紧地盯住她,眼中冒出愤恨的火光。“跟你相比,这简直相差太远了!” 白兰珏瞟她一眼,走回原位,以极其简短又冷漠地说:“出去!”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但她不想深究了,因为那一巴掌确实伤到她了! “出去?”聂思雨噙着冷笑。“你以为我会乖乖听你的话吗?那你就太小看我了,不过多久,你就会发现我牢牢的纠缠在你梦里,是你驱赶不去的无奈!” “你到底想怎样?疯也要有个限度!” “我疯了吗?我是疯了……”顿时,泪水又是成串的滑下聂思雨的脸庞,滚落在衣领上。 “你知道吗?你的梦中人为了等你,他孤独了多少个寒暑吗?他为了爱你,承受多少次失去你的痛苦吗?这样的痛楚又岂是那一巴掌所能比拟的!而你,却用那么无情的话来伤害他!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如此绝情!” 白兰珏古怪地看着她,看来,她真的很不对劲! 她犹豫了一下,语气平缓地开口。“思雨……” “不要叫我,我不是思雨,最重要的是,你根本就不配知道我的名字。哼!我不会放过你,我会缠着你,缠到你找到真相为止!绝对!”声落,聂思雨狠瞪了她一眼,转身而跑。 “你站住——”白兰珏大喊一声,想跟上前去,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迈不开步子,急得她胡乱敲向桌面。 “兰珏,醒醒,快醒醒……”听到叫声的聂思雨慌忙跑进办公室,急急的唤着游荡在梦境中的人,她使劲按住她的双手,不让她弄伤自己。 接着,几名同事也陆续跑了进来,手忙脚乱地协助她唤醒神志不清的顶头上司,在大家齐心合力的召唤下,白兰珏终于清醒过来,呆滞的目光慢吞吞地扫射了一遍,最后落在聂思雨身上。 她反被动为主动,紧紧抓住聂思雨的手。“你是谁?你为什么说要缠着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呃?”聂思雨一脸的问号。 不只她愣在当场,所有人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的错愕。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是为了那个人的话,我求你不要上思雨的身体,她跟这件事完全无关,你要找就找我算帐好了!”白兰珏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让所有人又是大吃了一惊。 “噶!”聂思雨不禁打了个冷颤,就她看来,她才是鬼上身才对! “兰珏,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聂思雨啊!你刚才是在作梦,现在梦醒了,你梦里面的那个……咳咳,鬼,也就离开我的身体了。” “是吗?”白兰珏傻傻地问。“那真的是梦吗?”梦有那么真实吗?她现在还可以感觉到被打的脸正隐隐作痛。 “我敢对天发誓,那是梦!”聂思雨举起手,重重的点着头,突然又随手一指。“不信,你问她们!” 被点到名的所有人纷纷点头如捣蒜,就怕她不相信! 正当白兰珏脑袋终于有了一丝清醒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你们都出去忙吧。”她挥挥手,声音低哑地说。 见她有电话要接,聂思雨也没机会多问什么,看了她一眼便随众人鱼贯而出。 “喂?”刚回复心神的白兰珏口气有些闷闷的,引起了电话那一头的关切。 “兰珏,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现在不是应该很忙吗?”白兰珏连忙收起不好的心情,不想让对方担心自己。 “我的拼命小三娘,现在是午休时间!” 白兰珏看了看手表,对着话筒笑道:“是喔!时间过得好快,我都没啥感觉。” “这样可不行,不要让自己太累了,知道吗?” “知道了,你也不要太辛苦。”“嗯。对了,我今晚不能与你共度晚餐了,有个宴会需要去应酬一下,对不起喔!” “没关系,工作要紧。” “那我挂电话了。” “好,byebye……”挂上电话,白兰珏顿时瘫在办公椅上,头往后仰着,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梦境中的一切像跑马灯似的在脑海重新上演了一遍。 姑且不论梦境的真假,但不可否认,“她”说的那番话,确实吓到她了。 她总觉得,将会有什么事发生…… 第三章 白兰珏心不在焉的完成加班加点的工作后,夜幕也降临了。  或许是陪客户的原因,聂少海没来接她下班,本想打车回去的她心念一转,这么静、这么美的夜晚就这么回去似乎可惜了! 于是,循着月光,她走在寂静无人的小道上,戴着烦恼的面纱,茫然地迈开脚步。 随着微风飘过,脑海内浮现着吹不散的思念,她无法逃避心里汹涌不断的尽是他落寞的身影,凿凿刻划在她心臆,扰乱她的理智思考。 他是那般绝美与超凡脱俗,神情却是一片凄楚,那忧郁的脸上,是古井深潭一般的死意,掠夺她冷静的判断力,剥削她所有的思考,让她忘了该与梦境分离,忘了该有的理智。 所以,她的心才会涌起罪恶与懊恼,罪恶于她没有逃避他无时无刻侵犯她的大脑,懊恼自己竟迷失在他的温柔中,甚至有想见他的冲动。 不错,她想他,非常想见他! 很奇怪的想法,在这之前,她只对一个男人如此大伤脑筋过,那就是她男朋友聂少海,只是,这种感觉直到梦中人的出现,渐渐的给取代了…… 却也让她明白,原来自己的心还没找到停泊的海岸,原本她也是爱着少海的,并非只是他单方面的付出,可爱情谁也说不定,尽管她努力逃避自己心中所想,那事实还是不由自主的翻涌而上。 喔,完了!看来她已无可救药,陷入两难的矛盾之中,有点甜蜜、有点可笑,更有点荒唐,她竟然无法忘情于梦中的绝色男子! “唉……”她不由得敲敲自己发胀的头,轻叹着。“兰珏啊兰珏,你真应该找个心理医生看看了,不然再这样下去,你肯定会神经错乱的。” “没必要!” 这声音来得很突兀,白兰珏登时被吓了一跳,迅速转过身,脸上写满了震惊的她,作梦也没有想到,竟会看见令一个自己。 看着月光下,她那张完全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一种想要尖叫的冲动开始在她的心底发酵。 “怎么,很惊讶吗?”她嗤哼一声,看着她的眸子充满不屑。 “你、你是谁?”白兰珏边说边捏自己的手臂,顿时眉头一皱,痛感袭来…… “是不是很痛?”她斜扬着唇角,泄漏她的嘲意。“可是,会痛并不代表这就不是梦。” 白兰珏一怔。“呃?”难道她又在梦里? 她将她的愕然瞧进眼里,明白此刻的她心境已乱成一团,她冷笑了一声,走进她,抚上她的脸,她的身子跟着颤了一下。 “难道你认为你有个被遗落在外的双胞胎姐姐或妹妹吗?” “不可能……”白兰珏直觉地否认,脑中顿时浮现了某个人,她猛地挥开她的手,惊诧地指着她。“你……” “我的声音很熟悉,是吧?”她不慌不忙地接口。 “你、你到底是谁?” “你有眼睛,我相信你看得出来。”她冷冷睨着她,仇视而令人颤寒,令白兰珏漠视不了。 “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白兰珏猛摇着头,无法相信她就是自己! “如果你要这么认为,我没话说。”她不愿多作解释,静默了好半刻,她又说。“我说过,我要缠到你找到真相为止,而这个真相只能你自己去解开,所以,多一分心力去注意别人,就少一分心力反省自己,你懂吗?” 白兰珏默然,反复思考她的话,仍无法悟透她话里的含义。 这个认知,令她有点郁闷,她……好像很笨! “你不笨,你只是封锁了自己的记忆。”她看着她,语言犀利的道。“人一辈子只做了三件事:自欺、欺人、被人欺,而你就占了其中两件。” “呃?”白兰珏不解。 “我只能说,心是最大的骗子,别人能骗你一时,而它却会骗你一辈子!” “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心情被她弄得烦乱的白兰珏,终于控制不住地大吼出声。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以为耍她很好玩吗? 真相?什么又是真相?既然有事要告诉她,何不一次说个清楚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说些令人难以理解的深奥话语? 她看,她才是笨蛋,她以为只是缠着她,就能让她找出症结点吗?这根本是笨上加笨! 望着她气闷不已的模样,她冷笑一声。“你既然想掌控命运,那你必须控制现在!”说完,她的身影像风一样向后飘去…… 白兰珏看着逐渐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身影,急急追赶而去,大声喊着。“不要走,我还没有明白……” 突然,“扑通”一声,接着“哎呦”一声,她顿时从石凳上摔落在地,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屁股,愣愣地看了看四周。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夜风吹过的声音外,没有任何人影。 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好诡异,还是赶快回家去! 就在这时,她的肩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吓得她大惊失色,“啊!”一声尖叫出来。 “别怕,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白兰珏猛地回头,见是聂少海笑嘻嘻的站在跟前。 “你好坏!吓我一跳!”她抡起拳头就向他捶去。 突然,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截住她的拳头,她愣愣地看着站在他身旁的女人,她是谁? “喂,你有什么权利打我老公?”女人手一甩,叱喝她。 “他是你老公?”白兰珏指了指聂少海,下意识地问,看着他们的眸子,充满了意外。 “如假包换!”哼了声,女人便挽起聂少海的手臂,趾高气扬地看着她。 白兰珏呆了呆,看着聂少海,急急的问:“少海,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谁?” “她是我老婆!”聂少海一脸自豪地回应,霸气地搂着女人的腰,极为温柔地亲了她一口。 白兰珏登时僵愣在原地,只觉得怒火在心头乱窜,令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歇斯底里地想向他吼去,却遭一道稚嫩的声音盖过—— “爸爸,妈妈——”一名小男孩向这边跑来。 聂少海将他抱起,为两人介绍。“兰珏,这是我儿子晓昊。晓昊,叫白阿姨好。” 闻言,小男孩对白兰珏甜甜一笑。“白阿姨好。” 儿子?他的儿子! 精神蓦地一惊,白兰珏睁大眼睛朝他们来来回回仔细的打量,她不能接受地猛摇着头,不能不承认他们相象得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她吸了几下鼻子,没让眼泪留出来,可眸光一触及他们一家三口,难过与愤恨不由自主地同时涌了上来。 她指着聂少海的鼻子骂道:“聂少海,你是个混蛋!”话落,她扭头就跑,接着“咚”一声,她的屁股再次遭殃,疼痛袭来,她下意识地向它揉去,一手捂着脑袋,意识变得清醒。 风吹过,道路两旁的树林子沙沙直响,让她不由自主一缩。 见鬼了!又是梦!她竟作了个连环的怪梦? “不会又作噩梦了吧?”她听到一个轻微的女人说话声。 紧接着,有人推了推她的身子。 谁在推她?白兰珏抬了抬眼皮,模糊中,看见两个人影站在眼前,她揉了揉眼睛,见是聂思雨和一名下属站在跟前。 “兰珏,你还好吧?”聂思雨关心地问。 白兰珏愣了一下。“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我们约好要去k歌,想问你要不要去?” “是啊,兰珏姐,一起去吧,难得的周末假期别浪费掉啊!”孔薇插言道。 “喔……”白兰珏很自然地回应一声,接着又傻傻地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聂思雨和孔薇对视一眼,接着古怪地看着她,异口同声地道:“这是你的办公室啊!” 听闻她们的话,白兰珏快速扫视四周一眼,脸上的表情堪称千变万化,皱眉咕哝着。“梦,又是梦……我又在作梦……” 她古怪地看了她们一眼,突然抓住聂思雨的手臂,一掐—— “哎呦——”聂思雨顿时惨叫一声,痛得收回手,揉着手臂吼着。“兰珏,你有病啊!为什么掐我?” “疼吗?”白兰珏问。 “废话!”聂思雨没好气地说。“把你的手臂借我掐一下,看你疼不疼?”她下手也真够狠的,被掐的地方都泛青了! 白兰珏拍拍胸脯,安心一笑。“这么说,我不是在梦里喽!” 她的话刚出口,孔薇隐忍了很久的笑意顿时爆发出来,看她笑得东倒西歪的夸张模样,聂思雨愤然出声。“不准笑!”说完,她又将矛头指向白兰珏。 “你自己没手啊?为什么一定要掐我的手臂?” “你不懂。”白兰珏简短地说,没有多作解释。 即使回复现实,她仍记得那句“会痛并不代表这就不是梦”,虽然梦里的记忆根本不用去在意,可接连做了几次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怪梦,想不在意都很难! “什么叫我不懂?我……”聂思雨刚要抗议,负责打圆场的孔薇忙拉了拉她的手臂,好声好气地说。“好了,思雨,掐都掐了,难道你还想掐回来不成?我们也进来很久了,同事们肯定都等急了。” “哼!”聂思雨赌气的偏过头不去看白兰珏,对孔薇道。“谁想掐她?我没那么幼稚好不好!再说我像她那么狠心的人吗?” “好好好,我们思雨是最好心的人了,消消气喔!生气可是女人的天敌,会长皱纹的。”哄劝完,孔薇面向白兰珏,问她。“兰珏姐,去k歌吗?” 白兰珏摇摇头。“你们去吧,我不想去。” “走嘛,兰珏姐,少了你我们会很无聊的。”孔薇拉着她的手臂,极力游说着。 “但是……”白兰珏颇感为难,作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怪梦,她实在没心情去k歌,她需要安静的环境好好思考一下。 “算了,她不去,我们就别勉强她了,谁不知道她要和我哥去约会啊!”聂思雨哼了一声,她的火气还没消! “是、是啊!”虽然不是那么回事,但总是给她找了个推脱的借口,白兰珏便顺着话意回应。 “喔,你跟聂大哥有约会啊!那我们下去再约你好了。”孔薇颇为遗憾地噘噘嘴。“兰珏姐,我们走喽!” “嗯,玩得开心点!”白兰珏向她们挥挥手,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起身来到窗前,凝睇着窗外一片万家灯火的漂亮夜景,脑海中辗转流过千万种思绪。 烦乱、茫然、愁绪……冲击着她。 如果不是因为刚才那个梦,她根本不会这么苦恼,在之前认定的事实,却成了现在无法判断的真相。 那……并非只是一场梦那么简单! 而“她”,要透露给她的,究竟是什么? 那么她呢?为什么会梦到少海有妻儿、那不可能的事实?难道真如思雨所说,她成了婚前症候群的一员,只是胡思乱想所作的怪梦而已吗? 或许,她真该找个心理医生看看,确定自己是否有心理方面的疾病,又或者,她该去找那位大师,让他来为自己解开谜团! 唉……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疯的! 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看手表,叹着气走出办公室。 * * * 透明的玻璃窗外,景色快速地倒退,略感孤单的白兰珏,回想记忆中那对争执的男女,在夜色下这么说着…… “你为什么轧坏我的车?” “追马子第一步,接你上下班。” “谁是你马子?而且我有名有姓,不叫‘马子’!” “不是马子,那就是女朋友。” “你这个人脸皮怎么这么厚?我警告你,不要以为你是思雨的哥哥,我就会给你好脸色看,请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不然我会报警告你骚扰我!” “无所谓,你……我追定了!” “不可理喻!闪开!” “你要去哪儿?” “搭计程车!” “不行,你只准坐我的车,我不会让任何男人搭你回去的,有我在这儿,我看他们谁敢让你上车?” 想到这,白兰珏不禁轻笑出声,使得坐在驾驶座的司机从后视镜中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她随即收声,面向窗外。 从那时起,不得不面对现实的她,屈服在他霸道强硬的手段下,他的车子成了她唯一的代步工具,只除了他有事不能来需要自己坐计程车回去之外,她总得面对那张令她又怨又无奈的脸。 没办法,在他猛烈的追求下,她被降伏了,爱上了这个有点霸道、有点温柔、又爱吃醋的男人! 他们的感情就好比外面街道上,那一对对牵手挽臂的情侣,浪漫且甜蜜,还有超市门前那一家三口,幸福中充满温馨,接着,她突然回头透过后车窗向外看去,脑海中种种思绪,霎时被抽空殆尽。 怎么会…… 跳进她眼帘的那一家三口不是别人,正是此刻该在宴会上应酬的聂少海,及刚坐上车子的陌生女人和一名小男孩,随着车子开远,脑中一片混乱茫然的她,收回视线不自觉地屏住了气息,伸出一手猛地拔下司机的一根头发。 司机的手一抖,车子歪了一下,他从后视镜中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这女人有病啊?拔他的头发还那么吃惊! 他忍不住出声质问:“小姐,你为什么拔我的头发?” “呃……我……”漂亮的脸蛋逐渐染上不自然的红,白兰珏尴尬的道歉。“对不起……” 天啊!她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如果直接告诉他,我拔你的头发是想确定我是不是在作梦,他肯定会暴跳如雷吧? 幸好司机并没多加指责她,只是看了她一眼后,便目视前方专心的开车,心里却泛着嘀咕,真是个怪女人! 白兰珏忍不住又回首望了一眼早已变换过的街景。 她是眼花了吧?是吧!那个男人只是有些像他罢了!又或许是她产生的幻觉吧? 只是,她好像遗落了什么东西在那里,心头闷闷的…… * * * 白兰珏张开眼睛,立即反射性的坐起身子,瞧了瞧四周,她仍在自己的卧房内。 又是该死的梦! 一个星期过去了,它究竟还要折磨她到几时?为什么她一定要缠着她?真相到底是什么?她又有什么能力能够封锁自己的记忆? 哼!真是天方夜潭! “你醒啦。” “谁?”白兰珏猛地一惊,立即揪紧被子向后靠去,惊恐地看着黑暗中模糊的人影。 “是我。”他向她慢慢走来,坐到床边,看着她。 “是你!”白兰珏愣愣地问。“我又进入你的梦了吗?” “不是。”他摇摇头。“是我进入你的梦了。” “我的梦?”脸部表情很迷惑的白兰珏,像是痛下了什么决心般,深深吸了口气后,决定跟他坦言自己复杂的心情。“你知道当一个人举棋不定的时候心情有多糟吗?也许你没做错什么,但是你不该这么温柔的对待我,包括你所表现出的深情,总会让我产生错觉,近而依恋你给我的感觉,甚至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思念你,让我就像做了错事似的好苦恼。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向你抱怨,可我的心真的好矛盾,我真的不想……爱上你。”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温柔地轻抚着她乌黑的长发。 “不要把简单的事情看得很严重,这样你才不会痛苦。” “但我的心已经装下你了,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我就是不由自主的总想着你,只要能看着你,我都觉得自己好幸福。”白兰珏觉得鼻头好酸,她没想到自己在即将结婚的前昔会爱上男朋友以外的男人,还是她触碰不到的虚幻人物,不仅被他迷得晕头转向不说,连想到他的爱人时,总会醋意翻腾,更觉得对不起少海! “那就不要逃避自己的心,若是硬要逃避的话,痛苦的只有自己。” 白兰珏无语,眼中泛着水光。 他摸着她的脸,温柔地说: “逃避固然不是错,但也并非是对,谁没有心事?跟着你的心,无论你的心事将你引向何方,真相总在它后面。” 即使白兰珏极力忍着泪,但听到“真相”两个字,她还是委屈的哭了。 “自从你走进我的生活,所有的事混在一起,一团糟,不仅让我陷入两难的局面不说,还让我幻想出令一个自己时时刻刻提醒我一定要找出真相。我真的不明白,我到底遗忘了什么?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别哭。”他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你不需要有人在你耳边对你说什么是对是错,因为不管在别人眼中看来是对还是错,最终也只有你才能下结论,所以‘她’才会来找你,不让你选错路。” “可是……我的面前只有一条路啊!”白兰珏的语气难掩自责。“我就快结婚了,可我还在朝三暮四,你说我是坏女人吗?” 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将她柔软的身子往自己揽近,他将她扭绞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只要你无愧于心,就算无法专一,那仍是对爱情最好的交代。” “但心却是每一个人最公正的审判官,我可以骗得了别人,却永远骗不了自己的心,所以我想要快乐,不想要痛苦……”白兰珏抬起泪眼看着他,窝在他怀里她的心情是快乐的,如果选择遗忘他,她肯定会很痛苦。 “你错了,你要知道当你快乐时,你要想这快乐不是永恒的,当你痛苦时,你要想这痛苦也不是永恒的。因此,快乐与痛苦是并存的,两者都是一种幸福,只是这种幸福有点痛。”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为爱情犯愁呢?”如果爱情可以美好到从一而终,那该有多好! 他沉默了一下,轻声低喃。“或许是因为,它总是那么美。” 静默了片刻,白兰珏温柔地捧起他的脸,犹豫了一下,甜蜜的亲吻落在他唇上,太过慎重的吻,令他有种心痛的感觉。 良久,一吻结束,白兰珏退开身子,万分不愿地逼自己开口。“既然你不能给我什么,我能不能请你不要再来了。” 他轻叹了声。“来是你邀我入梦的,走是你梦醒的时刻到了,来与不来,我根本没有选择权。” 白兰珏难过的闭上眼,将脸和眼泪一起埋入掌心,轻如蚊蝇的声音飘荡而出。“我是喜欢少海的,但我又特别的爱你,可科学与现实不能让我痛快的爱一场,所以我只能选择少海,我请你不要再带给我烦恼……” 他强忍着心痛开口。“如果你不给自己烦恼,别人也永远不可能给你烦恼,因为你自己的内心,你放不下。” 被泪水模糊了视线的白兰珏,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呢喃出声。“我该怎么做才能让烦恼远离我?” “你什么时候放下,或是你什么时候找到真相,什么时候就没有烦恼。” 寂静的卧室中,他的声音听来格外破碎,环绕在她四周的惆怅气息,和他脸上难过的神情,令她忍不住投向他的怀抱,试着命自己放纵一次。 第四章 “爱我……”白兰珏贴在他耳际温柔的央求着,呼吸袭上了他的颈背,让他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夜里她吻上他耳朵时的酥麻感。  “你该醒了……”他试着让声音平稳,告诉自己别想太多,她的记忆还没苏醒,他不能温习当时的甜蜜。 “呃!”猛一僵住,白兰珏的表情尴尬。 她了解他这种含蓄的说法,当一个人拒绝令一个人的时候,又不想给对方难堪的情况下,就会用委婉的言辞来拒绝对方。 她自嘲的笑着。“是我会错意了是不是?” “不是。”他简短而肯定地说。 “难道说……”白兰珏顿了一下,幽幽的道:“你的心只可容纳她?” 他当然只爱她,可是他不知该如何向她说明,他只是不想在她记忆还没恢复之前,接受她带给他的甜蜜。 “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你有一种强烈而莫名的吸引力,深深的吸引了我。因此……我的心不曾变过。”他选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眉心中间几乎都要竖成一条线的白兰珏,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他。“呃……你的话前后矛盾,我有些不能理解?” 她并不介意当他的梦中情人,哪怕是替身也好,只是不能接受他以这种理由拒绝她,她更不怕打击,而是怕他只是在搪塞她! 其实她的心底没什么难过的感觉,除了乍听之下的讶异,她不懂自己为何没因拒绝而难过,反倒有种淡淡的喜悦之情? 惊觉自己莫名的情绪,她猛然醒悟,原来她爱的正是他的痴情与专一,使得她的心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已倾向了他。 他微微笑道:“我觉得还好,没你说的那么难理解,倒是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意外,你不怕醒来会后悔吗?” 闻言,白兰珏的脸蓦地一烫,面颊迅速窜起一抹嫣红。 是啊!看她把话问得这么纠根问底做什么,好像她很期待似的,随即她给自己找着理由。“因为这是梦,你又是我幻想出来的人,所以梦一醒一切都会回复现实,我又何必在意这些呢?” 应该是吧,如果不是梦的话,为何他不在现实中出现呢? 只是有一点她却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她会接二连三的梦到他们?从科学的角度来看,作梦不可能这样真实、清晰,甚至像连续剧一样连贯。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些梦之间,必然有种特殊的联系,究竟是什么样的联系呢?她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他沉默了半晌,忽地将她自他的怀里拎出来,在她不解地看着他时,他摸了摸她的脸,转身走向窗边。“这是梦也不是梦,因为你难以取舍,困惑不已的思绪所纠缠着你,一旦它成为了习惯,就会一辈子也摆脱不了的。”他的声音轻得像风吹,里面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无奈。 凝住那副单薄落寞的背影片刻,白兰珏有些呆愣地问:“你是说我会一直梦到你?” “对。”他肯定地呢喃,悲哀地、无奈地闭了闭眼,然后回头看她。“一个人受到感情的伤害,原本是可以慢慢淡忘的,但如果心里一直念念不忘,就会使其所受的伤害,永远难以痊愈,永远想再续前缘。因为恨一个人很容易,但放弃自己心爱的人却很难,因此即使有再多的痛苦与阻碍,也会义无返顾。” “前缘?”白兰珏听得目瞪口呆。“我之所以会梦到你,是因为我们前世有过一段缘吗?” “不,是生生世世的缘,正是这份不能割舍的缘牵系我们至今,让我们痛苦了这么久。” “那要如何判定我们是否有缘呢?我不想我的缘只在梦中实现,然后回到现实还要愧对一个爱我的男人,我真的不想这样……我不想做一个坏女人。” 白兰珏只感到心际翻涌着苦楚与矛盾,她不过期望能谈一段美丽纯真的恋情,到头来却是这样无奈的错爱下场,弄得身心疲惫不说,让她觉得一向专情的自己,一点都不专情…… 他走向她,爱怜地捧着她的脸,他能了解她的心情,如果角色互换,他也许会矛盾得更严重。 “不要难过,若是有缘,时间空间都不是距离,若是无缘,终日相聚也无法会意,凡事不必太在意,更不需去强求,就让一切随缘吧!” 白兰珏不禁又哽咽了,抖着嘴唇,她强压下刺骨的心痛。“真的只能这样吗?” 他揽她入怀,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无奈地说道:“不要忘了,你还在梦里……” 靠卧在他的怀里,将脸庞贴在他的肩上,在他缓缓收拢了双臂后,她觉得,像这样停留在他的怀中,她不再觉得他们之间有着距离或是什么,一切就像现实一样真实。 白兰珏抬首看他。“你可以给我证据证明这不只是梦吗?” “好,闭上眼。”他按着她的背后将她深深压进他的怀,语声温柔地说。 “嗯。”白兰珏点点头,闭上眼寻找着他覆下来的唇,却感觉颈项一凉,一阵酥麻感在心头窜开。 这时,铃声忽然响起,被吵醒的白兰珏睁开眼,有些怨怪它打断了她的美梦,咕哝了几声后,便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 “喂?” “兰珏,是我,这个周末你恐怕要单独过了。”“为什么?” “一个客户对我公司的企划案不满意,非要在今天再做详细商谈不可。妈的!真是气死我了,要不是看在他是老客户派来的面子上,我真想一脚把他踢飞。” 白兰珏轻笑一声。“你以为老总那么好当的,不过我倒觉得这样才好,至少可以挫挫你的锐气,免得你总像唯我独尊的皇帝般不可一世!” 电话那头顿时传出抗议的声音。“兰珏,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脾气再怎么不好,总还是你的男朋友吧!” “我是帮理不帮亲,好了,你快去梳洗吧,我也要起床了。” “那好吧,byebye!” “byebye!”白兰珏挂断电话后,暗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装的好累。 一时片刻间,她不知道对他不能赴约怀有何种心情,是欣喜、是庆幸,亦或是难过,她想,后者是肯定不可能的,或许很不该,但她就是想一个人好好安静思考一下。 对于梦中的自己,她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到了梦境中她的心性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如果在现实中,她根本不可能那么大胆什么都不顾忌的,她分不清存在她心底的,是对梦的期待,还是对爱情的渴望,她只知道,梦简直就像荒谬的闹剧似的,让她的心不能平静。 她多么想将一切随风而逝,但心却执拗的烙下梦中人的身影,反覆的在梦中提醒她已付出的真心。 她嘲笑自己的荒唐,于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希望自己能够理智的面对现实,起身走到穿衣镜前,突然—— 她不信,又凑近了一些,并且用手去搓脖子上的红色印记,可印记并未消减分毫。 她顿时呆傻住,茫然的跌坐在地,边摇头边看着镜相中那脖子上的吻痕。 天!那不是梦!梦里面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惊诧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的心绪混乱到摸不着头绪,感伤忧闷再次涌上心头,矛盾的阴影笼罩着她,内心的煎熬奋战迫使她慌乱的冲出门,去找能借出肩膀给她安慰的人。 * * * 一个小时后,计程车停在一座豪华的别墅门前,付了车钱,白兰珏就急急上前敲响门板。 “阿姨,你找谁?”开门的是一个小男孩,他甜甜的笑着。 “呃……”白兰珏微怔了一下,对着有点眼熟的小人回以微笑。“我找聂少海。” 聂晓昊退开身子,朝厅里喊着。“爸爸,有位阿姨找你。” 爸爸?! 白兰珏的身子猛然僵硬了一下,看着从大厅走来的人影,聂少海更是吃惊地看着站在玄关处的她。 “你……好样的!”知道再不控制自己,很可能爆发的白兰珏,话一吼完转身就想出门。 “兰珏,你听我解释……”动作敏捷的聂少海一个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 “不要碰我!”在他接触到她的那一瞬间,白兰珏想也不想地用力甩开他的手,并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听到响声的夏依涵急忙从厅里跑出,呆愣地看着拉扯中的两人,而在她的心底深处,却是说不出口的浓浓嫉妒。 “妈妈……”被刚才那一幕惊吓到的聂晓昊快速跑到夏依涵身边,窝在母亲怀里寻求庇护。 白兰珏看了一眼夏依涵,她认得她,她就是在她梦中自称是他妻子的女人,怪不得她对眼前的小男孩有眼熟的感觉,原来他就是被她特意遗忘的噩梦。 她冷冷地对聂少海嗤哼一声。“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说完,她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想走。 “兰珏,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见她又要离开,聂少海再次拉住她的手。 “放手!”白兰珏冷着一张寒漠的脸。 “兰珏……” “我再说一次,放手!” “我不放!至少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他绝不能让她误解她,但缠绕着团团寒冷气流的她,冷漠得让他害怕。 “够了!你没必要解释,我根本不想听!放开我!”白兰珏冷冷地命令。 “不!我知道这一放开,你我再不可能。”聂少海坚决不放开她的手,语声哀求的道。“兰珏,请给我几分钟就好,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听!我不听!”白兰珏一手捂住耳朵,用力甩着他的手,大声吼道。“你再不放手,我要咬人了!” “你不听我解释我就不放手!” 聂少海的话声刚落,手就被白兰珏猛咬了一口,他一吃痛,手一松,趁着这个机会,她转身跑出门外。 见这情形,夏依涵冲向聂少海,急忙握住他的手。“少海,你的手……” “多事!”聂少海一把将她推开,她顿时摔倒在地,接着看都没看她一眼便追出门外。 “妈妈……”聂晓昊跑向前,心疼地抚着强忍着欲滴落泪水的脸颊,哽咽的道。“爸爸欺负你,爸爸是坏人!” “晓昊,爸爸不是坏人,是妈妈对不起他,妈妈不该缠着他,不该啊……”夏依涵的口吻带着浓浓的哀鸣,抱着他痛哭失声。 委屈、难堪,爱恨相交的复杂情绪全翻涌上来,胀得她的心好疼、好疼,难道她爱人也有错吗?难道她不求名分、只想守在他身边都不够资格吗? 她抿紧嘴唇,恨透了当时的自己,只怪她家境不好,又不愿辛苦工作,便找了份既简单又赚钱的职业——情妇,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爱上自己的顾主——聂少海,更因不愿打掉他的孩子而带球跑路。 如今,她十月怀胎所生的儿子却成了见他的唯一借口…… * * * 白兰珏不停的跑着,她要离他远远的,没必要留在那儿再让他欺骗,就算说她逃避也好,总之此刻她的心不会再愧对于他,反正大家都做了错事,不如早分的好!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可是她没有机会停下,因为这里离城市偏远,很少有计程车经过,后面更有个追赶的人影一点也不想停,而且他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车子的紧急煞车声划破了天际,她压根没注意到转弯处的来车,尤其专属车道上总是以为不会有人经过,开得也特别快,即使在看到人的时候就煞了车,却仍将她给撞上了车盖,而她整个人滚上车盖又跌了下来,司机回头看了一眼就迅速逃逸。 白兰珏蜷着身子躺在地上,漆黑的发丝散落颊边,大概刚刚被撞痛的缘故,眉宇间有些痛苦地纠结着,像吸不到氧似的不停的喘着气,整张脸都变白了。 聂少海被刚才那一幕吓得魂不守舍,当他回过神便跑上来蹲在地上看她,却不敢搬动她。 “你没事吧?有没有撞伤哪里?”他边问边自兜内掏出手机,准备拨打救护电话。 “不要打,我没事。”白兰珏摇着头,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藏在脑海里最深处里的记忆,像是被人重新复写了一遍,越来越清晰,终至不能负荷。 “你确定你真的没事吗?” “放心,我没事。” “那我……我们……”聂少海搔着头,嗫嚅着。 白兰珏看了他一眼。“少海,我们还是分了吧。” “为什么?”心头猛地一颤,聂少海急急的解释。“兰珏,我和她真的没什么,那都是在认识你以前的事了,那个孩子我当时就让她打掉,可是她……” 白兰珏打断他的话。“少海,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心里早就有人了,刚才那一撞撞出了被我封锁了八年的记忆。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听到父母死于空难,我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自那以后我就失去了某些记忆,忘记了不该忘记的人……” “我不相信,你是骗我的吧?”聂少海不能接受地猛摇着头。 “你也知道我的个性,我不会说谎骗人。事实如此,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我的决定依然不会改变,我们好聚好散吧!” “你难道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聂少海抱着一丝希望。 “没有。”白兰珏毫不犹豫地答腔。 “可是你爱过我,我们交往的那段过程,我记得清清楚楚……”聂少海试图感动她,唤醒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或许吧。”白兰珏轻叹一声。“但我更爱我的第一个男人。” “呃!”聂少海乍听之际,整个人呆愣。 “不用我说得太明白,相信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白兰珏漠然地瞧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兰珏,我爱你啊!”悲伤地盯着她的背影,聂少海不死心地唤着,却依然唤不停她的脚步。 * * * 夕阳过后的夜晚来临得很快,关掉床边的床头灯后,白兰珏微笑着闭上眼,等待梦的降临…… 温暖的指尖,细细抚过她的脸,划过她的眉、她的眼,像是温习往日甜美寂静的那些,体味他来不及参与的改变。 “你在呼唤我吗?” 白兰珏睁开眼,滚落在枕面上的泪水,一下子就消失了踪影。 她伸手揽住他的颈项,紧紧抱住这个被她遗忘了多年的男人,埋首在他的颈间,闷声哭着…… 见她如此,他在她耳边柔声问着。“不要哭,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难以成言的白兰珏一直摇着头,为他独自承揽一切的孤单而心痛。 她微微松开了她,深深望着他担忧的脸庞,他松开了手以指试着她眼角的泪水。 “妖尘……”熟悉的轻唤,拓印在他那已经尘封多年的脑海里,他惊愣地屏住了气息,问道。“你叫我什么?” “……妖尘。”白兰珏的声音哽咽的几乎听不见,泪水不断从眼眶里滚出,这些天她被莫名其妙的梦扰乱了心绪,他的出现打乱了她的生活作息,太多回忆占据了她的思绪,全因那份无法割舍的甜蜜,也一直存在他们的心中未曾变质过。 她抬起一手轻抚着他的脸庞,望进他的眼眸深处带着浓浓的深情,随即,哽咽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忘了这张看了十六年的脸,在那雪白一片的梦境里,是它的主人带给我无尽的欢乐,让我品尝到被爱的幸福与爱人的甜蜜,我却把这些都忘了,我真恨我自己!” 听见这话,他的身子微微一颤,纠葛着他的忧愁与烦恼全部化为灰烬,他颤抖地吐出几个字。“那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些无情的话,去伤害默默的关怀与等待我的你,那对你来说是一种无形的打击。”白兰珏说着,又是一阵心痛难抑。 他那双澄澈又温柔的眼中,不知何时已布满水光,神情亦写满感伤。 这些年来,他镇日守在雪山,几乎孤独的想死去,只为了能让心好过一点,可是一想到他的梦还没有圆,便命令自己一定要坚强的活着,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也不能放弃…… 白兰珏望着他的眼,眼中盛满着无法言传的千言万语,感动、爱恋、哀伤……是苦是甜,已经再也分不清。 “妖尘……”她的手指移向他的眼,心痛地问。“你的眼睛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吗?”这是她所没有的记忆,从他抱着还是婴孩时候的她开始,她看见的就已是这双无神空洞的双眼。 他犹豫了一下,然而她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让他知道她真的很想知道实情,更不想被蒙在鼓里。 他终于点了点头。“我只想记下你一个人的身影。” “妖尘……”白兰珏心中感动,痛苦的语声全堵在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仿佛明白她的心思,了解地笑了。“每一句话语,都是一种甜蜜,每一个承诺,都是一种真谛,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 “你好傻……”摸着他的脸,白兰珏含泪说着。“我一定要找回所有的记忆……找到你,回报你这份爱我的心意。” 他将脸埋在她的秀发中,深深地叹了口气。 “得不到的东西,我们会一直以为他是美好的,那是因为你对他了解太少,没有时间与他相处在一起。当有一天,你深入了解后,你会发现原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么美好……”沙哑得不像他的声音,自她的头顶飘下。 “我不介意,不管你是什么,我都要跟你在一起,不管天有多高,海有多深,都不能阻止我向你走去,因为没有了你,我根本就活不下去。”白兰珏认真地说,眸中盛满了坚决。 “即使失去所拥有的一切,你也不在乎吗?”他抬头问她。 “已是孤女的我,已经了无牵挂!”白兰珏果决地点头。“对我来说,拥有你,比什么都重要!” 他沉思了一下,然后叹息,再苦笑。“问题是,你爱上的男人,无法将你带至身旁。” “妖尘,不要懊恼,你虽没有能力,但有一个人有办法让我们再度重圆。” “是谁?”他有些讶然,难道是修真人?可他不是被佛主收去了仙法,又怎能通过结界将她带至他身旁呢? “秘密!”白兰珏神秘一笑,跟着翻身压上他的身躯让他紧紧的和自己贴合,一面吻着他,一面解开他及自己的衣物。 “努力一点让你把我的肚子搞大,好让你多一个牵挂,免得你总说什么时间、空间的,都不知道爱情不是等待,而是争取!” “噶!”他顿时一怔,她的言辞令他错愕,她的大胆令他惊讶。 “你忘了在我过十六岁生日的那一晚,你是这样爱过我的吗?”白兰珏亲吻着他的薄唇,边说。 “……”他无语。 白兰珏停住了吻,顶着他的额头,直视着他的双眼。 “答应我,如果再发生难以预料的事,你一定要尽其所能的争取我,我真的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他点了点头,不听使唤的泪水,自脸颊流淌而下,改被动为主动,吻上她等待的樱唇…… 第五章 隔天清晨,白兰珏便坐车前往空禅寺,找那位能帮助她的人,站在山阶底下的她,看了那条长长的石阶一眼,一些模糊的景象瞬间在脑中闪过。  她好像曾来过这里,熟悉的感觉震得她的心一鼓一鼓的,好似有什么冲进了她的血液里,让她禁不住踏上那条漫长的石阶…… 禅香不断的寺庙,在她步上了阶顶后映入她的眼帘,她迟疑地停住脚步,屏住了气息,向寺内的池子看去,一幕幕朦胧的片影在她的胸臆里徐徐勾撩起一份酸楚的感觉。 她不禁开始颤抖,一股一旦蔓延就很难再压抑回去的悲凄感,像是突然刺中她的心房般,一阵痛意。 她闭起眼,所有的记忆都在阳光中全部隐去,仅剩下妖尘当年那张痛到心碎的脸庞。 “珏儿,哪怕是没有出路,哪怕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无论跌倒多少次,即使粉身碎骨,我也要找到你……”他沙哑的轻语,目光紧紧锁住怀中的人。 “虽然我不能改变周遭的世界,不能改变命运,但我能改变自己,用执着和坚强的心来面对这一切,为了你,我一定要撑下去。即使我拥有生命,却不懂得生命,乃至于不珍惜生命,不了解生命的我,致使生命对我来说,是一种惩罚,我也会命自己活下去,因为等待也是一种幸福。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绝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丝的委屈,在我心里,你是我用一生要去疼爱、呵护的女人。珏儿,请相信我,想要与你共度一生的渴望是我最真实的心愿。” 隐忍不住的哭意,缓缓自白兰珏的眼角流淌而下,她在黑暗中看着他,只觉得那一样是她所熟悉的笑容,也一样是她记忆中所熟悉的沉痛爱语,此刻却令她倍感心酸,潜伏在她胸口的是不能负荷的浓浓心痛。 她很想向他走去,好离他近一点,她很想开口对他说些什么,好为他减轻一些痛苦,可她清楚地明白,这是她办不到的事,唯一能做的,就只是流泪而已。 “我以为爱情可以克服一切,谁知道它有时毫无力量,我以为爱情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然而,制造更多遗憾的,却偏偏是爱情。当我发誓忘记你,让你的心受到伤害,你是否恨我?是否决定不会再爱我?” 他轻轻摇晃着她。“珏儿,请你说句话,请你回答我好吗?” “不,爱你是我一生的心愿。你的爱意,我明白,你的后悔,我了解,遗憾的是,我的话语,你却听不见……”白兰珏哽咽地哭着,心痛于他的懊悔,更痛恨自己的无力。 他埋首在她颈间,哽咽如蚊蝇的声音飘荡而出。“珏儿,你知道吗?当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的时候,日子是寂寞的,最痛苦的,不过是承受一个人的孤单而已,直到遇上了你,我才明白孤单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由我爱上你的那一刻开始。当我们不能见面的时候,我们互相思念,可是一旦能够见面,一旦能走在一起,我们却互相折磨、互相伤害,更没有兑现彼此的诺言……” “妖尘,不要再说了,请你不要再说了……”热泪盈眶的白兰珏痛苦地恳求着,在她心底升起的,并不是怨他曾经伤她心的心情,而是种感动的心情,因为有些人就算耗尽了一生,也没办法寻找到那一份最真挚的爱,而她,却拥有了这么久…… “施主,想必您就是白兰珏小姐吧?” 听到声音,白兰珏睁开眼睛,不着痕迹地伸手试去脸上的泪水,看着眼前的和尚腼腆一笑。“是的,我就是,烦请您代我转告悟静大师一声,我有事想找他。” 和尚退开身子,微笑道:“师父知道您要来,已经在内殿候着了,请施主随我来。” 白兰珏微感讶异,忙道谢。“谢谢师父,那就有劳您了。” 和尚对她作了个揖。“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客气,这是贫僧应该做的。” 一路无言,跟着他来到内殿的时候,白兰珏正好看见敲着木鱼的悟静大师。 “悟静大师,您好。”白兰珏下意识地停住脚步,礼貌的道。 “施主,贫僧终于盼到你来了。”悟静大师说着,暗松了一口气。 白兰珏惭愧地看着他。“对不起,悟静大师,我当初不该误会您的一番好意,您能原谅我吗?” 悟静大师淡淡一笑。“同样的瓶子,贫僧为什么要装满毒药呢?同样的心里,贫僧为什么要充满着怨恨呢?” 白兰珏一怔,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问你一个最简单的问题。”悟静大师问。“贫僧是什么出身?” “佛家弟子。”白兰珏很自然地回答。 悟静大师听到她的话后,满意地点点头。“所以贫僧自当不会不满众生,贫僧应该一直检讨自己才对,不满众生,就是贫僧的错了。”顿了一下,他又说。“你有你的人生观,我有我的人生观,我不能干涉你。若是你的人生害人害己的话,你却不自知。因此,如果我能,我就感化你,如果不能,那我就认命。” 白兰珏领悟的说道:“谢谢悟静大师的教诲,我明白了,您是用慈悲心和智慧心来面对一切,凡事做到认识自己,降伏自己,改变自己,才能改变别人,是吗?” “正是。”悟静大师点点头,温和一笑。“施主,请随我来,我这就带你去见你的梦中人。” 于是,他带头启步一路朝山上行去,天空灰蒙蒙一片,鹅毛大的雪花铺天盖地,三尺之外难以见物。 白兰珏神色疲惫,唇畔却挂着一抹开心的笑容,还有一份深切的期待,因为她终于能够如愿以偿地看到真实的他了,但迎接她的,却是悟静大师那张写满歉意的脸庞。 “对不住,施主,贫僧只能将你送到这里。” “可是……”白兰珏愣了愣,山中气候恶劣,时有寒风吹过,再加上山峰陡峭凶险,崎岖难行,她又未曾来过这里,以至于极难判断路线是否准确,只怕还未见到他,就被困在冰天雪地中了。 悟静大师无奈地叹了口气。“实不相瞒,贫僧并不是怕路途的艰苦,而是再陪施主往上走,只会徒劳无功。” “为什么?”白兰珏不解。 “告诉你也无妨,你总是要知道的。”悟静大师深深的叹了口气。“妖尘当年不顾百姓死活降了整整三年的雪,这个后果可想而知,任性而为的他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被佛主封印于此,终日与雪山为舞,终身不得走出。因而除了神仙之外,任何人无法通过结界与他相见,除非……” “除非什么?”白兰珏急急的问。 悟静大师看了她一眼。“除非进入者与他有血脉关系,不然就算寻遍雪山也找不到他的人。” “悟静大师,您的意思是说……我与妖尘有血脉关系?” “正是。”悟静大师点点头。 望着他,白兰珏咬了咬唇,心情一半欣喜一半茫然。 “可……可我不认识路,只怕……”她嗫嚅着,心中填满无助,望着连绵不绝的雪峰,她实在没有自信能够抵达目的地,更不知道目的地到底在何处。 悟静大师看着那双因焦急而蓄着泪水的眼眸,轻声启口。“施主莫急,贫僧给你指引一条路,请你闭起眼,全身放轻松,把你心里所有事全部忘记,想象一片白色刺眼的光,你跟着我的话,整个人都进到白光里面……” 白兰珏按照他的指示一路向前走着,没多久就看见前方出现几道快速奔跑的人影,这些人都穿着古代的夜行衣,脸上还罩着同色系的黑色面巾,其中一人还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 忽然,她一愣,定睛仔细一瞧,那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屡次出现在她梦中跟她有着相同容貌的人! “放开她——”她急急地大声一喊,接着“啊”一声掉进了无止境的深渊…… * * * “大人,大事不好了!” 一声直破天霄的喊声在静夜中显得特别明显,接着院落响起一连串奔跑的骚动。 慕容少海皱眉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副将广易申,轻斥一声。“易申,你的耐性没进步多少,毛躁倒是精进许多。” 广易申止住脚步,哭丧着一张脸。 “大人,落网的山贼开始作案了,不过这次他们没杀人,也没抢劫,而是绑架,他们绑架的人是……” 当他心急如焚地闯进屋子,面对着性格暴虐的主子,到嘴边的话又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 依他对主子的了解,如果知道山贼深夜闯进府里绑走的人是他最疼爱的表妹,没有尽到保护职责的他必会遭殃,因为主子的行事作风冷酷无情是众人皆认同的事实。 “被绑的人是谁?”慕容少海冷冷地问,脸上看不出表情,但直觉的认为,被绑的人一定是他很重要的人,不然他说话不会这么吞吞吐吐的。 “呃……是……是……”广易申嗫嚅着,心狂跳不止。 慕容少海不耐烦地怒吼出声。“快说!” “是小姐。”广易申一惊,立刻回答。 珏儿! 心头一颤,慕容少海的脸色瞬间变得相当难看,冷声喊道:“来人!” 他的话声刚落,早在门外待命多时的侍卫们火速冲进厢房,一字排开恭敬地站到一旁,等候主子的命令。 “将广易申押进大牢,等候发落。” 待广易申被侍卫带出门外,慕容少海又正色交代。“兰珏被绑一事谁都不得说出去,我要你们尽力把消息封住,尽快找到山贼的行踪,一发现他们的落脚之处,马上就派人来向我汇报。好了,你们即刻出发!” 于是,众人行礼鱼贯而出后,慕容少海俐落地自墙上取下钢刀往腰间一挂,也随后走出厢房。 他叫来几名心腹,带着一小队人马在黑漆漆的城里兜来绕去,查遍城里所有哨卡都未发现任何异样后,便下马踏上阶梯,站在高大的城墙上,眺望远方已略微发白的天际,锐利的目光透过层层雾气,落在城外绵延不绝的雪山上。 不错,就是雪山! 如果说他们像长了翅膀似的在这座城池里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么他们或许会利用人的认识死角,故意反其道而行之,重新又躲回老窝藏身,妄想蒙混过关。 “都跟我走!”他一甩披风,号令一声,迅速地朝着自己的坐骑奔去。 确实如他所想,山贼此时正朝着雪山的更高处行走,路途虽崎岖难行,但对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山贼来说,绝非难事! 只是,几个山贼中有一人却有些吃不消,每迈一步就像脚上系了块铁块般的再难抬起,原来他背上多了一个陷入昏迷的女子。 此人正是被山贼绑架来此的兰珏,十六的她已出落的亭亭玉立,精制的五官异常秀美,几缕发丝散落在颊边,白皙的肌肤被冻得泛起红晕,柳叶眉微微皱起,红艳的樱唇干裂得现出几道白痕,加上那一双紧闭的凤眼,简直可媲美琼台玉女。 “嗯……”她嘤咛了一声,干涩的眼睛缓缓睁开,意识有些清醒,待看清身下的人时,吓得她拳脚并用,使劲踢打着。 “放开我——” 王魁一吃痛,加上体力早已透支,身子一歪,两人双双倒在了雪地上。 “妈的!找死!”他站起身,就要朝她揣去。 “王魁——”黑永风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捏了捏,说道。“她细皮嫩肉的,怎经得起打?如果不小心把她打死了,我们怎么为兄弟们报仇?” 王魁看了他一眼,心有不甘地退到一旁,边擦着脸上被抓出的血痕边瞪着兰珏。 黑永风看着兰珏,眯了一下眼,好半天后,他才诡异一笑地开了口。“小美人,我们虽是山贼,但还是懂得怜香惜玉的。” 兰珏惊恐地向后挪移着。“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黑永风喃喃地重复,蓦而淫秽地大笑,对着众兄弟说道。“她在问我想干什么呢?你们说,我想干什么?” 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当然是要好好怜惜你呀!”说完,他们更是笑成一团,模样一个比一个淫秽,只差没流口水了。 “不要脸!”兰珏嗤哼一声,眸中盛着火焰。“你……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告诉你们,我表哥可是圣上钦点的巡查监治,你们敢动我一根寒毛,我表哥非宰了你们不可!” “呦,巡查监治,那就是钦差喽?”黑永风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蓦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兰珏恶狠狠地瞪着他。“识相的话就快放了我,不然等我表哥追来,你们必死无疑!” 见她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黑永风眼泪都笑出来了。 “小美人,实话告诉你,我们之所以绑你来此就是想引你表哥出来,好为我的兄弟们报仇,难道你不知道?你表哥几天前立了一个大功,毁了黑风山寨,杀了我们上百人的兄弟。” “啊!”兰珏一惊。“你……你……” 黑永风阴沉一哼。“不错,我就是山寨主黑永风,要不是我的兄弟们誓死保护我,我也不会站在这里同你说话了。”说着,他上前几步,粗糙的手用力捏住她的下巴,瞪向她的水眸,冷冷地问。“我可是踩着兄弟们的尸体活过来的,你说,这个仇,我能不报吗?” “难道你们打家劫舍、奸淫掳掠这个做法就是对的吗?”兰珏勇敢地反驳。 “随你怎么说!总之,不砍下慕容少海的头,我们誓不罢休!”黑永风看着王魁,手一指。“她……给你了。” 王魁闻言,欣喜若狂地连连道谢。“谢谢大哥,谢谢大哥……”然后,他面向兰珏,朝她走去,淫秽地大笑。“小美人,不要怕,我爱人的功夫很棒的,你就好好享受吧!” “做你的春秋大梦!”兰珏一吼完,转身就想跑,却被他一把抱个满怀,她气急败坏地挣扎着。“放开我,你这个不要脸的贼徒!” 王魁嘿嘿一笑,反手一扣,睁着一双色眯眯的色眼,忽然朝她胸前抓去,唰一下她的衣襟应声而裂。“到嘴的肥肉都不吃,那我就是傻子!”嗤哼一声,他又迫不及待地去扯她的肚兜。 “呀!不要!”兰珏的心跳几乎停摆,眼角泪水猛然溢出…… “不要哭,小美人,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王魁淫秽出声,瞪住那对浑圆饱满,肌白似雪,玉肌凝脂般的胸脯,他的双眼几乎冒出火来,那只五指大张的手本能地朝她胸前抓去。 “不要……”兰珏绝望地闭起眼,泪流得更凶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经过,胸前始终没有被人侵犯的感觉,她缓缓睁开眼,泪水讶异地止住,呆愣地看着眼前静止不动的贼徒,及那只停顿在胸前的五根手指头,就好像被人点了穴道似的。 突然,四周开始响起一声声心胆欲裂的惊呼,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嚎,还有仿佛见到了鬼似的不可置信的声音。 “天哪,妖怪!” “救命啊!快逃啊……” “啊——这是什么东西?” 兰珏惊骇得两颗眼珠子都瞪凸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道白得似雪的身影,只见那人的银白长发有生命似的钻进纷纷夺路狂奔的贼徒的身体里,尽管他们没命的狂奔,亡魂似的乱窜,却无一幸免,各个鲜血直流地倒下。 看着纵横交错遍布四周的尸体,满地尚在流淌的鲜血,令她最心惊胆寒的却是那头快速变短的银白长发,及伫立在这片活生生地狱景象正中央的男子。 妖、妖怪! 天哪!千万不要转过头来!她在心里暗暗祈祷,并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就怕被他发现自己的举动,因而看到一张面目狰狞、极其恐怖的脸孔。 但是,她的祈祷上天并没有听见,只见他慢慢地转过身—— “啊!不要——”兰珏惊叫一声,吓得用手捂住眼睛,不敢看他。 他微皱了下眉头,走到她面前,一手伸出,在掌心之下泛起银白的光束,地上的积雪顿时凝结成一件衣衫,衣衫慢慢上升贴合至他的手掌心,手再一翻转,动作轻柔地为她披上衣衫,遮住那一片无限美好的裸露春光。 他轻声道:“不要怕,你安全了。” 兰珏身子一颤,在心底咕哝着,我怕的是你! 他深深凝视她好一会儿后,方始低低柔柔地说:“姑娘,你不要担心,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长着恐怖狰狞的面孔。如果你怕,我会安静的走开,只是……你一个姑娘家要想独自下山是很困难的,这里的山路不仅崎岖难行,时常还有野兽出没,所以,我只是想护送你下山而已。” “呃!”听到这么温柔又有诚意的声音,兰珏不免放下了戒心与害怕,她缓缓地移开手指,从指缝中向外看去,顿时整个人呆住。 哇!好美的妖怪! 她怔愣地睁大了那双秋水般的眼眸,傻傻地凝望着眼前的人,他是一个形貌异常俊美的男子,浑身充斥着冰寒气息,却有着一张连女子都自叹不如的绝美面容。 天哪!要她不把视线集中在他身上实在很难,那银白纯净的银眸像未缨尘世的沾染,散射出透明的光亮,一闪一闪的不断夺走她的视线,那张绝美到脱尘的面庞,更是散播出纯净无暇的气息,诱人眼球,加上那头比她还要长的犹如瀑布般美丽的银白长发,让他看起来美得夺人魂,俊得夺人魄。 她的视线慢慢上移,望着他额头中间的雪花图腾,不自觉地伸出手向它摸去…… 好奇怪的图腾,温温的、暖暖的,却又凉凉的…… 思及此,她蓦地僵住,极为快速地收回手,尴尬的眼对上他那双不解的银眸,脸颊迅速窜起一抹嫣红。 天!她在干什么?真是羞死人了! 他愣了一愣。“姑娘……”不知为什么,当她的手碰触他的额头时,心跳得好厉害,好似有什么冲进了他的血液里…… “呃……你额头上的图腾好漂亮!”兰珏羞涩一笑,低声赞叹。 “那是我身份的象征。”他淡笑了一下。“随我来,我送你下山。” 一路无言,兰珏心头闷闷地跟在他后面,照理说她应该巴不得回去才对,可为什么心底的某个角落,却有着相反的想法?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看着他的背影,不愿再迈步了。 “喂!”她轻喊一声。 听到声音,他回过头,不解的目光投递到她身上。 “我……我可以在这儿玩几天吗?”兰珏问,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身越过她朝着山上走去。 兰珏怔愣了一下,小跑步地跟上,抱怨地叫嚷着。“喂!你这样很不礼貌耶!至少也要回答个‘好’字嘛!” 他却仿佛没有听见似的依然朝前走着,嘴角微微地弯了起来。 “喂!等等我!拜托你走慢点!我跟不上啦!”兰珏气喘吁吁的道。“喂!你不会让我用走的去你住的地方吧?很累人的耶!而且我是凡人,体力会吃不消的!你不是妖怪吗?妖怪不是可以运用法力在转眼之间就可以去他想去的地方吗?” “喂喂喂——”接连喊了三声,兰珏气恼地吼着。“你倒是回答我啊!”真是个奇怪的妖怪,一会儿温温柔柔的、一会又爱理不理的,气死人的很! 可她哪里知道,他给她披上的那件衣衫不仅可以御寒,还可以为她减轻身体上的疲劳,而她才得以生龙活虎地连连抗议、抱怨着…… * * * “怎么样,还活着吗?”见王魁动也不动地僵站在雪地上,及遍地的尸体,慕容少海眉心紧锁。 “回大人,还活着。”早有侍卫探过他的鼻息,现在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发现他的眼睛还在骨碌碌地转个不停,似乎在告诉他们,他并没死! 慕容少海听了,沉思了一下,虽然没有找到兰珏,但猜想她定是被人所救,也就放下了一半的心神,至于会是什么人救了她,还得从这名贼徒口中逼问出。 他抬起头,望着天边早已探出脸的太阳,感觉从四周吹来的寒风依然冷得太过刺骨,他不由得拉紧了披风,冷声下令。“把他带回去!” “大人,不找小姐了吗?”一名心腹嘴唇微颤地问着,身子冷得直打哆嗦。 “找!但不是这时!”慕容少海冷冷地说。“走吧!” 于是,一行人又轰轰烈烈地向山下行去…… 第六章 半个时辰过后,兰珏跟着他来到雪山的颠峰,她眼中充满了惊奇,山顶不但没有下过雪的迹象,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小花盛开着,颇有几分春天已经来临的味道。  若是平时,她肯定会停下好好欣赏一番,可前面的人似乎没有那个兴致半步不停地朝前走着,望着他那银发飞舞、白袍飞扬的样子,她发现他的背影要比这些小花好看多了。 好奇怪的想法哪!她知道自己该逃开,但想认识他的冲动缙淄着她,让她没有半点害怕的感觉,舍不得结束与他相处的时刻。 可为什么? 因为他是一名妖怪,她才对他充满了好奇吗? 她垂下了眼眸,深思。 应该不是啊!她是最胆小的人了,害怕昆虫野兽不说,连听到有人谈论妖魔鬼怪的时候,她都是捂着耳朵随即跑开。 可现在当她真正的见到妖怪,居然鬼使神差地要求留下,最可怕的是,与他四目相对,竟然还会心头小鹿乱撞起来。 伤脑筋,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左思右想几乎想破了脑袋,最后,不仅没想出来,还造成了个小意外,她竟撞上了不知什么时候停下脚步的他。 她蓦地停住,退后一步,脸颊泛红地低垂着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尴尬死了! 他转身,表面平静无波,眼底却飞快掠过一抹笑意。 “到了。”他轻声细语地说。 到了!? 猛抬头,美美的脸蛋却垮了,兰珏重重地叹了一声,一脸大失所望的样子。 “姑娘,为何叹气?”他有些不解。 兰珏再次望了望四周,用怀疑的目光问着他。“这就是你住的地方?你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吗?” “是啊,我很确定。”他呐呐道。“姑娘,有什么不对吗?” 兰珏连苦笑都挤不出来,她噘起了唇瓣,明媚的美眸里写满了失望。 “我以为妖怪住的地方都是那种美纶美幻的宫殿,就算不是宫殿,至少也应该是富丽堂皇的山洞,可你住的地方……”顿了一下,她又叹了口气。“除了满洞的空旷外,什么东西都没有,甚至连床的影子都看不到,真不知道你每晚在什么上面睡觉。” 他了解地笑了笑。“你想要什么,我可以满足你。” 我想要惊喜,你能满足我吗?当然不能,因为希望已经破灭掉了…… 兰珏看了他一眼,郁闷的出声。“什么都好,至少不要这么空旷就好。” 她的话声刚落,顿时一片银光骤起,眩目而耀眼,待银光消失,洞内已不复先前的景象,而是人间难见的奇景,那装饰、那布置连皇宫都不可媲美! “哇哇哇——”兰珏惊喜地连叫了三声,还加上欢呼——太棒了,并拉着他的手直摇。“你好厉害!不愧是妖怪!你知道吗?这是我见过最美的房屋了!” 他腼腆地笑了笑,刚要说话,便听到咕噜噜的腹鸣声杀风景地自她的腹内响起,随着她的目光一同看向她抗议的腹部。 兰珏脸一红。“我饿了。” 见他丝毫没有行动的意思,不得已之下,她只好再次开口。“我说我饿了。”当然,民以食为天,就算再不好意思,她也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否则只会饿到胃痛,难受的是自己! 不知道他是故意装傻还是突然间变成了聋子,在她重复了两次之后,他依然表情不变地看着她,这令她不禁有些气愤,想发火吧!又怕惹怒他,更担心这里其实没有食物可食用,因此他才没回答她! 正懊恼着,突然一阵香味钻入鼻息,她一愣,好香! 顺着香味望过去,只见大理石的桌面不知何时摆满了山珍海味,她喜极一蹦半天高,向桌子奔去,看着一桌子的美食直流口水。 “这菜色……嘿,有个妖怪朋友真好!”她傻气地笑了一下,接着夹了口菜放进嘴里,边嚼边赞美。“真好吃,比府里厨子的手艺好太多了。” 她一个劲的低头猛吃,所以没留意到他的两眼始终盯着她看,像是将她当一幅美丽的风景画。 “咦,你不吃吗?”坐着吃了不久的兰珏终于注意到了他,纳闷地问着。 “我不饿。”他语声温柔地回应,用袖口擦了擦她的嘴角。 “谢谢。”兰珏腼腆一笑,指着他沾了油滞的袖口,皱眉说着。“你的袖子……” “不碍事。”他轻轻摇头,迟疑地问。“你留在这里……不怕你的家人担心你吗?” 兰珏眉头一皱。“怎么,不欢迎,想赶我走?” “呃,不是,只是……” 见他一脸窘迫的样子,兰珏眼底忽掠过一抹捉狭。 “哼!你嘴上说不是,可我知道你心里就是这个意思,你怕我赖在这里扰了你的清静,而我又是个凡人,你当然不会欢迎我了!” 他揽了一下眉,不吭声了。 捉弄的逞,兰珏不禁乐得哈哈大笑,孩子气的直拍手。“你真的很好捉弄耶!如果不看外貌单看性格的话,你连妖怪的边都沾不上,只怪你太好人了!被我欺负,你当知无愧,因为好人就是用来欺负的!哈哈……” 他还是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若有所思,神智有些昏沉,情不自禁地陷在那一双快乐的凤眼中…… 她,没有刻意妖娆,不必卖弄姿色,只用少女的纯真烂漫,就宛如月宫仙子的清丽无双,天生的娇媚可爱是无人可以代替,她发出的率真娇笑声牵动着他的思绪,填补他心中的孤独与寂寞,带来了一丝清明与温暖…… 笑了一阵,兰珏轻叹了声。“其实我爹娘很早就不在了,他们被奸人所害,以背叛朝廷、勾结外族的罪名被皇帝砍了头。不过后来我表哥为我爹娘平了反,夺回了清誉,可逝者已去,就算封候立碑也换不回我爹娘的命……”她皱了一下鼻子。“千错万错都怪那昏庸无道的皇帝的错,要不是他轻信小人,我爹娘也不会含冤而死。”说到这儿,她抬眼看他,适才的愁绪在笑意中不翼而飞。“是我表哥收留了无依无靠的我,让我在府中仍然拥有倍受宠护的地位,没让我受到一丝的伤害与委屈。他不仅人好,而且文武双全,论足智多谋,没人比的过他,所以我自不会担心他因找不到我而犯愁,因为他必会猜到我被山贼绑架来此,当他看到纵横交错遍布四周的尸体时,知道我是被人所救,就不会盲目的找寻我了。”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异彩,看着她道。“你和你表哥的感情似乎很好。” “那是当然,在我心里,他是我最重要的人了。” 他的眼神很古怪,凝视她大半天后,才轻轻出声。“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你表哥其中一人撒了谎,你会相信谁?” “当然是我表哥啊!”兰珏微愣了一下,仿佛很意外他会问这种问题。 是啊,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哪有不相信亲人而相信外人的道理?只是,当她说出这个答案时,她却先想到了他。 她困惑地眨了下眼。“你为什么问我这种问题?” 他淡淡一笑。“没什么,快吃吧。” “喔。”兰珏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猛将头抬起,她腼腆一笑。“瞧我这记性,我都忘记介绍自己了,我叫兰珏,你可以叫我珏儿,这样亲切些。你呢,叫什么名字?” 他沉默了一下,幽幽的道:“我没有名字。” 愣了愣,兰珏有些激动地出声。“你爹娘也太不负责认了,怎么都不给你取名字呢?” “我没有爹娘,我是一个汲取天地之精华幻化而生的雪妖。”他淡淡道。 沉默一会儿,兰珏有些自责地说:“对不起,我的话让你勾起了伤心事……” 他笑着摇摇头。“我不觉得这是伤心事,一个人活得很自在。”他知道,自在对他来说,就代表着寂寞!是的,他很寂寞!但这个想法,他只想藏在心里! 兰珏看着他,忽然脑际灵光一闪,不觉脱口出。“我给你取个名字,好吗?” 他一愣,随即回答。“好。” 兰珏冥思苦想了一下。“妖尘,就叫你妖尘吧,你觉得如何?喜欢吗?”她满脸期待地问。 “喜欢。”他简短而肯定地说,因为这是她取的! 兰珏盯着他半晌,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怪异的笑声回响在两人之间,分外刺耳。 他面带不解地看着她。“你笑什么?” “我当了一回别人的爹娘,你说,我能不笑吗?” “噶!”他顿时一呆,觉得头上有几只乌鸦飞过,但看着她满脸笑意的样子,他的眼神却变得更清澈温柔,里面闪动着宠溺…… 这样的快乐,他可以拥有很久、很久吗? * * * 才刚填饱了肚子,兰珏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妖尘离开山洞,说是要欣赏一下附近的优美环境,玩性大起的她时而蹲下身去采朵小花闻香,时而停下来对他吐舌头装鬼脸,时而开怀地发出快乐的笑声,生动地展现出她这种年岁的少女该有的天真烂漫。 “呃!你?”妖尘不解她为何突然跑到他面前,被她盯得挺不自然。 “你一定很寂寞吧?” 妖尘一怔。“为何这样讲?”他问,声音平平,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可她就是敏感地感受到他心底的空虚与寂寞。 兰珏看了他半晌,在他不解地看着她时,她将两掌合十面向朝阳,然后闭起眼。 “你在做什么?” “许愿。”兰珏睁开一只眼睛对他说着,说完后又把眼闭上继续把愿望许完。 妖尘微微一笑。“如果许愿的话,最好对月亮或是流星许愿,这样愿望或许能够实现喔!” “不,你错了,月亮太善变,流星太扫把,所以当然是那颗永不变形又坚固耐用的太阳最可靠啦!”把愿许完后,兰珏对他说得一脸正色。 “珏儿,以我的身份所知道的常识,太阳并没有这个功能,它帮不到你的。” “世事无绝对。”神秘的笑靥停栖在兰珏的唇瓣,在他的凝视下,她伸手指向天际。 “你看,太阳渐渐隐身在乌云之后了,你知道它干什么去了吗?” “不知道。”他当然知道,只是他想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兰珏侧过芳颊,甜甜一笑。“它帮我实现愿望去了。” “这么快?”妖尘含笑地看着她,质疑地朝她挑挑眉。 “嗯,真诚是最好的武器,面对我这么诚心的人,太阳当然会尽其所能的帮助我啦!” “喔,原来如此。”妖尘很配合地回答,他贴向她耳际,低声问。“那么,可以告诉我,你许了什么愿吗?” 他说话时的雾气朦胧了她的眼,兰珏忽然惊觉两人靠得如此近,近到瞳眸中映出彼此的身影。 她的脸蛋不禁红了起来,虽然对他的气息已经很熟悉,但和他靠得太近,她还是会忍不住羞赧。 她羞涩地说:“在我下山后,我希望雪山上的雪再幻化出许许多多跟你一样的雪妖代替我来陪你,这样你就不会感到孤独寂寞了。” 心中感动至极,只是……好难! 妖尘移开眸子,看向远处,幽幽出声。“你的这个愿望……有点难度。” 双眸深深凝住他。“我觉得一点都不难,既然你能出现,证明其他的雪妖也可以依次幻化而生。”兰珏轻轻问。“我不明白你为何说得这么肯定?” “珏儿,有许多事情是没办法解释的。”妖尘看了她半天,脸上布满忧愁与伤感,无奈地说。“我的命运是被上天铺垫好的,因此我的人生只能用一个字概括——熬!” 他这样子,兰珏看得不好受,眼眶一红,她承诺道:“既然你不能改变命运,那就让我来改变命运吧!珏儿发誓,纵然全世界都遗弃了你,我也会留在你身边!”顿了一下,她顽皮一笑。“就算你如何烦我、如何赶我,这辈子,我是赖定你了!因为你是一个太好欺负的妖怪,我岂有离开你的道理?” 也许是出于感动,也许是心底的某根柔软神经被眼前的人所触动,令妖尘大胆地将她搂进怀中,试着命自己去相信,他的人生旅程将会因她而绽放光彩。 “珏儿,我亦是!即使离开了视线,对你的感激也不会消失。”他的声音轻得像风吹,被风吹到了兰珏的耳际。 她幸福地笑了,现在,她最想感激的人却是那帮山贼,若不是他们将她绑架来此,她也不会遇到这个像她表哥一样宠溺她的好妖怪了。 * * * “咿呀——”一声,牢门一开,王魁被两名狱卒粗鲁的架起,拖出牢房外,心中喊痛,他身体僵硬得感觉快要死去。 他混沌的脑袋瓜里猜想着,难道要把他处斩了?如果是要处死他,那可不可以先给他解穴,让他疏通一下筋骨再上路? 来到大厅,一名侍卫先行进入禀告,这才让狱卒带他进去。 侍卫袖子一挥。“你们都先下去。” 待王魁被无情的拖进门槛,一下子失去平衡,身子直直的摔倒在地,他顿时闷哼一声,身上的剧痛致使他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这时,一名医官走上前,仔仔细细地将他检查了一遍,一会儿后,只见他皱着眉头退到一旁。 “如何?”慕容少海嗓音冷冽,盯着医官有些胆怯的眼瞳。 医官在心里打了个冷颤,垂下眸子,恭敬的道:“回大人的话,此人身体没有任何内伤。” 慕容少海皱起眉头。“这就奇怪了,他既没有被点穴,又没有内伤,为何会僵硬如此呢?” 医官想了想道:“大人,据属下推断,他可能是被妖术所致,而且他的脉搏很弱,身体很虚,看来是快不行了。” “这么说来,他的命将不久已?” 医官点点头。“是的,大人。” 慕容少海看了王魁一眼,沉思着,究竟是何人救了兰珏呢?如果是西域的人,那就麻烦了!看来,他要尽快找出此人,及时将兰珏安全的带回,否则她难保不会成为西域要挟他的人质,致使两国交战不战而败! 他的神情显得异常凝重,一甩袖,离座而去。 侍卫连忙跟上,出声问道:“大人,留还是不留?” 慕容少海冷冷地说:“留!”因为留下,他死的更痛苦! 王魁一听,混沌的脑袋瓜子因为这个字骤然清醒了,强忍着身上的剧痛,眼睛睁得比牛眼还大,嘴巴费力的一张一阖,却怎么也吐不出声音。 现在的他,终于知道慕容少海为何被称为“冷血钦差”了,因为他是个比山贼还要冷酷无情、心狠毒辣的人! * * * 厢房里,慕容少海的眉头深皱,藏在袖袍中的大掌握成了拳状,心中百感焦急。 该死!要是此人心生邪念,只怕…… 心思敏锐机灵的丫鬟涵儿出声安慰道:“大人,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涵儿相信小姐一定不会有事的……”顿了一下,她眼含羞涩的看了他一眼。“如果有什么涵儿才能做的,涵儿愿意为大人分忧解劳。” “没有任何事是我解决不了的!”慕容少海冷哼一声,他怎会看不不出她对他有情,只可惜他的心已给了兰珏,再也容不下别人。 涵儿心一痛,没敢再多嘴,伺候他褪服便退下。 慕容少海睡意全无的瞪着帐顶,和兰珏相处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等待,盼着与她共结连理,可她的清誉已毁,不知贞静…… 猛地坐起来,乌黑的长发垂落在俊脸两侧,掩住他复杂难懂的神情…… * * * “妖尘,等等我——”妖尘回眸,冷冷地看着兰珏,沉痛且悲鸣地说:“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你一次又一次的违背你的诺言,你给了我希望,却又亲手将它毁灭!” 兰珏呆怔地站在原地,表情是不可思议、纳闷、惊讶,还有诧异的茫然。 “呃……我……你……” 妖尘步步逼近,声声指控。“你可知道,我每时每刻都在思恋的“苦刑”下熬煎,不知你何日方能赐福,减轻我的这种苦刑!可你赐予我的,却是那颗出而反而、不真诚的心。” 兰珏心惊地向后退着。“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天!他该不会妖性大发了吧? 妖尘痛苦地看着她,霍然苦笑出声。“你给过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也给了我一辈子的伤悲,我渴望你给我的快乐,但我不希望你再带给我伤害。” 突然,眨眼之间,鲜血溅满了兰珏的脸及衣裙,她呆呆地看着眼前那颗血淋淋、蠕动着的心…… “啊啊啊——” 自梦中惊醒来却找不到妖尘,独坐在床上的兰珏苍白着一张脸,坐在床上两手紧搂着膝盖,梦境里的一切让她惊恐无比,害怕到浑身打颤。 “珏儿?”妖尘一回山洞,见到的就是她欲泣的可怜模样。 兰珏看到他,飞快的跑下床,抱着他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我好怕,我梦到你死了……” 妖尘将她拥紧,在她埋首在他的颈间里时,不断地在她耳边重复着。 “别哭,那只是梦……” 兰珏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可怜兮兮地问:“你去哪儿了?” 妖尘用袖口为她擦拭脸上的泪水,语声温柔地说:“我给你准备惊喜去了。” “惊喜?”兰珏一怔。 “嗯,跟我来。”妖尘点点头,拉着她走到山洞外,望着眼前的一幕,顿时,兰珏的美眸不敢置信地睁大。“天哪!妖尘,这是……” “雪人。”妖尘对她回以笑容。 兰珏兴奋得说不出话来,放眼望去,四周尽是纯白逼真的雪人,闪闪发光,然而,当她的手触及到它们时,顿时把她吓了一大跳,这些雪人居然会动,还会眨眼睛,皱鼻子…… 这样奇异的景观,让她忘了刚才的噩梦,扬起一抹惊奇的笑容。“妖尘,它们有生命耶!” “是啊。”妖尘温柔的嗓音里带着宠溺。“是我赋予它们的,你喜欢吗?” “喜欢,好喜欢!谢谢你!妖尘。”兰珏万分感动地抱着他的颈项,在他的脸颊亲了一下,随即跑开,与雪人玩成一片。 妖尘站在原地,傻傻地笑着,她这无心的举动,在他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涟漪…… 于是,生平第一次,这名不知道情绪为何物的雪妖,发觉有某种东西在他体内渐渐萌芽、生长、跳动—— 那是心! 第七章 月下,靠着温池的壁沿,妖尘抬头望天的神情如此欣然温暖,和那弯明月一般清明、澄澈的眼神,思绪飞扬……   不由地,想起了白日与兰珏相处的快乐,及他所给予的承诺后,看到了她开心甜美的笑颜…… “妖尘,能不能冒昧问你一个问题?” 他点点头。“你说。” “你可曾被人错认性别?” 他先是一愣,浅浅一笑。“不曾,我喜欢独来独往,不喜欢接触凡人的世界,因此除你之外,没人知道雪山有我这号人物。同时,身为一名妖怪根本不可能在凡人的世界立足,凡人的世界又太复杂难分事非,所以我宁愿让孤独相随以雪山为依附。” “一个人住,真的好过与许多人为伴吗?” “人生的真理,本就是藏在平淡无味之中,如果能够平平安安的度过一天,那就是一种福气了。多少人在今天已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多少人在今天已经成了残废,多少人在今天已经失去了自由,多少人在今天已经家破人亡……”他说着就停不下来,对她,他无意克制。“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我才感谢上苍我所拥有的,感谢上苍我所没有的。至于好不好,就是个人看法的问题了。” 她听出些头绪,抓住重点问:“妖尘,其实你还是向往能够融入凡人的世界中的,对吗?” “或许吧!”他叹息似的轻语。“但身份已经局限了我,让我不能有所奢求。” “谁说不能?你还有我啊!不论天涯海角,只要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飞’回你的身边。”她的双眸,闪着认真。 他浑身的血液在她的注视中化成温水。“谢谢你。”他举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不过,我不想你这么做,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而遭人指指点点。” “你认为我会在乎那些吗?” “可是我在乎……”他将视线调向远方,眼瞳浮上一抹忧伤。“我不要你经历那些……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快乐的感觉,但没有一个人能像你那样在最初的时刻打动了我,而且越来越深沉的打动,给了我从不曾有过的东西。所以,我已经很知足了。” “既然这样,就不要拒绝我的心意嘛!你说是不是?何况你所谓的知足也太简单了吧,我并不认为给过你什么。” 他想了想,而后侧首轻问着她。“如果我说,现在我的生和死,快乐和痛苦,完全操纵在你的手中,你能相信吗?” “不相信!”她白眼一翻,仿佛听见天下最好笑的无稽之谈。 他犹豫一下。“我和一般的妖怪不同,我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心。” 她静了一下,突然摸向他的心口,感觉他的心正在里面稳稳地跳动着,随即不满地推了他一把,并扬高了一边的眉毛,嚷道:“你好讨厌,人家认真的跟你讨论事情,你却跟我开玩笑。” “我句句是真。”他再次将视线调向远方。“曾经迷惘的岁月中,是你牵引我走出寂寞,也只有你能带给我情绪,我渴望已久的东西才会在我体内孕育、生根、开花……直到体会到心跳的感觉。”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打趣的轻笑出声。“这么说来,我们正好一扯两平,我就不用再把你当成救命恩人来看待了。”她顿了顿。“不过说实话,我依然很难相信你的说辞,毕竟我只是一名平凡到极点的凡人,不能理解为何能让你衍生出心!” “因为感觉。”他回过眸来。“一种莫知名的感觉,挥之不去,也洗刷不掉,就像扎根般紧紧拴在脑海。” “看来你是忘不掉我了!”她咧开嘴角。 他紧紧凝住她。“无论沧海桑田,世事如何变迁,我都不会忘了你。” 她脸一红。“这是承诺吗?” “不,这是我心灵的写照!” 听见他的回答,她伸出小指。“打勾勾,我才相信。” “真是……长不大。” “快点啦!”她柳眉一皱,催促他。 他好笑地回应。“好,打勾勾。” “嘿嘿……” 甜美的笑声还徘徊在他的耳际,清晰得像是从没离开过似的,他不禁将手伸至眼前,看着自己的小指,傻傻地笑了…… 在他眼中她还是个孩子,他无意用情愫束缚她,尽管喜欢得想要立刻向她表白,他更愿意给她选择的时间与空间让她思考心中的感觉,他更不能要求她为了他而放弃一切,爱不能只是他个人的自私而已。 但其实,他却是没有决心给自己一个机会,只因两人的差距太大,那是一条他无法跨越的沟渠! 他明白,爱情固然重要,但他们都没本事在不适合自己的环境中生存,他能拥有的,就只是美好的记忆而已,这将会是支撑他面对孤独的唯一动力。 没错,兰珏还在懵懂年纪,对男女之间的事确实很陌生,她此时的心情既混乱又迷惑,只知道自己像中了魔,那张绝美的脸庞不断冲击着她的神经,一阵阵异样的感觉自心底泛起。 她忽然发现自己对他有着片刻不能离的思念,觉得好羞人,于是将脸蛋藏在被子里,幻想着自己能像鸵鸟一样逃离难言的心境,直到她觉得气闷、快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才将脑袋从被中探出,仰望着洞顶,还是好想他! 他们白天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刻印在她的脑海,想着想着,她的心里不禁泛起一阵又一阵的甜蜜…… 对她而言,这一切都恍如梦幻,将来怎么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她切切实实感受到胸中的那份悸动,那份令她迷惘的感觉,她的心仿佛长了翅膀,停止不住地飞向他…… 这让她心头大乱,自己非但不怕他,还敢主动接近他,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喜悦……老天!怎么会这样,难道短短几天,她就莫名其妙喜欢上他了? 呃……好像是吧,如果不是喜欢他的话,她实在无法解释自己不寻常的心情,只是喜欢上妖怪,似乎太恐怖了吧?! “啊啊啊——”她坐起身,发泄了几声。“睡不着,睡不着……” 好烦!喔!不,是好想念,没有他在身边,真的觉得好无聊,那么他呢?此时在干什么呢?是不是也在想着她? 心里这么想着,她的脚不由自主地往洞外走去,但找了好久都不见他的人影,却听到附近隐约有游水的声音,她不禁好奇起来,会是妖尘吗?肯定是吧!山中除了他们再没有别人了。 片刻后,她随着越来越清晰的水声来到目的地,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放眼望去,四周一片晶莹纯白的冰霜,闪闪发光,然而,在这冰封了不知千万年的极顶中央,却是一泓冉冉冒着热气的温池,而池边巨石上,与四周极不相衬地,生出了鲜花绿草。 这样奇异的景色,令她不禁又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哗啦——”一声,出现在眼前的情景令她僵怔在原地,诧异得叫不出声。 在热气的辉映下,她屏气凝神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朦胧惑人眼球的男体,他的身材比例完美,滴滴晶莹的水珠点缀在眉稍眼角与鬓发间、及整个身体,可惜,那也仅只是一瞬间的惊鸿一瞥,就被他变出的衣杉隔绝了探索的视线。 “珏儿,你那是什么表情?”妖尘游向前,好笑地看着眼前的人。 不一瞬间,兰珏原本表现在脸上的懊恼就被眼前人的话语吓到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我、我、我……”她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话,一张小脸胀得通红。 若是换作别的女子,肯定不会跟她有一样的反应,她居然因看不到他的身体而感到懊恼,天!她是不是太色了? “你对我的身体有什么意见?” “没……没意见。”兰珏嗫嚅着,尴尬的不敢正视他的目光,脸红得像要炸掉似的,也因为这种露骨的话,使得她的四肢动弹不得,只能垂着头杵在原地。 呜哇!他的话提醒了她刚刚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真是羞死人了! “珏儿,难道你不知道非礼勿视吗?”妖尘眯起眼,故意板起脸质问。 兰珏吓了一跳,小心偷看他,没在他脸上找到怒意,才明白他在逗她。 “我怎么知道你在裸泳,而且又不是我故意看到的,是你突然从水中潜出才害得我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她着急的辩解引得妖尘开怀大笑,他喜欢逗弄她的滋味,喜欢她脸红羞涩的样子。 “且不管谁对谁错,你把我的身体看光了,这是个事实,你是否该负起责任来呢?”妖尘故意逗她,理所当然的问。 “负责?”兰珏的思路转到某个方向,惊问。“难道你要我嫁你为妻?” “你认为还有别的选择吗?”妖尘唇角上扬,忘了人与妖的界限,半真半假地想用话套住她。 “绝对不行!我才不会嫁给妖怪为妻呢!”兰珏急了,半羞半怒地瞪他一眼。 “……”妖尘的眼神微微闪了一下,停顿片刻后,他隐去眸底受伤的神色,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不要激动,我只是开玩笑而已。” 他苦涩的笑容令兰珏有些后悔。 “对不起,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她……一时情急,但愿别被他误会了才好…… “没关系。”妖尘不介意地摆手,他的坦白却使人心酸。“身为妖怪,确实不能妄想太多,人和妖更不可能在一起。” 他怨叹着,神采黯淡,兰珏有些内疚。 “妖尘,我……” “什么都不用说,我全都明白。”妖尘幽幽的道。“其实这一点我一直很清楚,并不是因为你的话才让我看清现实,所以你不用觉得内疚。” 兰珏沉默了一下。“为什么人和妖不可以在一起?我认为只要用心去做,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妖尘看着她,了解她安慰他的用心,心下一甜,他忧郁的脸慢慢浮现暖暖的笑容。 “嗯,珏儿,你说的对,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他的快乐感染了兰珏。“一切皆有可能,只要有战胜一切的信心。” 她单纯真诚的话语,冷不防直射到妖尘心底深处,令他不再带着遥不可及的心情注意她,感觉自己与她的差距好近……好近。 “珏儿,就算无法战胜,只要看你开开心心的,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他低柔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宠溺。 兰珏的心跳猛地加剧!什么意思?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的话是不是暗示着,他很喜欢她呢? 正当她沉陷在思绪中时,他突然伸手将她拉进池中。 “啊……咕噜咕噜……”她极力地想稳住身子,猛喝了几口水后,直到脚尖碰到池底,安然之心浮上心头,才缓和了心头不小的惊吓。 她指着眼前带着戏弄意味的脸庞,气愤的怒火奔冲到脑海,怒声指责他的行径。“你为什么拉我下水?” 什么妖怪嘛!竟然趁她不留神之际,将她拉进温池里,让她硬生生地成了名副其实的落汤鸡,浑身湿漉漉的,使得玲珑剔透的窈窕身段益发醒目显眼。 “温池的泉水可以舒筋活骨、消除疲劳,所以我让你也享受一下。”妖尘只瞄了一眼便移开目光,他一跃,优雅地离开温池。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你不会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吧?”兰珏急急的道。 “难道你要我留在这儿看你泡温泉吗?”妖尘戏谑地望着那一身凹凸有致的胴体,意味深长地说。 顺着他的目光,兰珏低头看向自己,顿时“啊”一声,隐没在泉水中,瞪着他道:“不许看!转过头去!” 妖尘闻言转身背对她,扬了扬嘴角。“请问,我可以离开了吗?” “你爱走就走,没人拦着你!” 妖尘走了几步,突然回头丢下一句话。“逗弄你的滋味,似乎满不错的!” “是不错,因为你在老虎身上拔毛!”兰珏不甘示弱地吼。 随着他的身影直到看不见,她溢起一阵无奈的笑,心里漾着一圈圈异样的涟漪。 难怪她觉得他今晚怪怪的,性情变滑头了,变得爱逗弄她,这是好是坏呢?是什么改变了他?亦或是他为什么要改变自己? 她只知道……她越来越喜欢这个妖怪了。 * * * 又玩了一整天,可不知道怎么搞的,睡眠状况良好的她一到了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其实,有些疲倦的她也想多睡一会儿,但是,真是奇怪,为什么在府里睡眠特别好?在这个地方却睡不着? 奇怪的事还不只这一件,她发现今天他的眼睛总是围着自己转,特别专注不说,还炽热的很,弄得她脸红心跳,就连跟雪人玩游戏时总是精神恍惚,接连摔了好几个跟头。 更重要的是,他不仅没来安慰她还取笑她笨,为此,她让他见识到惹到老虎的下场,岂料,她拳脚相加的抗议举动完全不奏效,可恨的他居然变本加厉的将逗弄进行到底。 她有生以来从没见过性情转变这么快的人,她无法判断他异常思想下的真实性情,要是一直以这种状态下去,她不被他吃定才怪! 所以,她发誓绝不会再让他欺负下去,她决定试试他这个妖怪到底吃软还是吃硬? 主意一定,她跳下床便冲出洞外…… 而妖尘呢? 他的心情却是复杂忧闷,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里,他心中的快乐像小鸟在空中自由飞翔,滋味的甜美无法形容,他深深沉迷其中。 然而,幸福的背后却是严酷的现实。 虽然他很想将这一切抛在脑后,但两人的差距还是在不知不觉影响着他,对于这个破天荒能让他出手相救、并爱上的女子,他不敢奢望太多,他尽量学会风趣、学会放松自己,以快乐的心态面对她,就像现在—— “我说过,非礼勿视!”他微勾起唇角,头发一甩,悠哉地漂浮在水面,玩味地看着她。 他的笑容伴着少见的妩媚,美极了,让兰珏忽略了他对她的讥嘲。 她凝望他的眼神,染了一层惊艳。“妖尘……我一直觉得,你不是女子可惜了。” 她忍不住想象,如果他穿上女子的衫裙、再扎个女子的发髻,一定迷倒一大群男子! “珏儿,我一直觉得,你不是男子可惜了。”妖尘微笑,学她的语气。 “你是鹦鹉啊?干嘛学我说话?”兰珏白了他一眼,撅嘴问他。“再说我要身材有身材,要容貌有容貌,哪里长的像男子了?” 哼!她怎能不老大不高兴,他居然置她的美丽皮相于度外!不过……她这样夸自己会不会太脸皮厚了些? 她没有想多久就突然惊叫一声。“呀!你干嘛?”她一呆,怔愣地看着他脱衣的动作。 “我认为回答你的问题,比起用说的,身体力行更简单且快速。” “呃?”兰珏不解,眼睛直盯着春色猛瞧。 “因为,只有男子才会做出你这种行径,并不知回避地露出亢奋的眼神直盯着别人的身体。”妖尘扬起了眉,将下半身隐没在水中。 “噶!”正从如愿看到完美男体的兴奋中回神的兰珏,迅速转身,满脸胀得通红,唯一能说的只有一句话。“我才没那么色!” “那你刚才为什么一直盯着我,还那么兴奋做什么?”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不过他可没错过她那双眼里的兴奋光芒。 “呃……我……”兰珏找不到理由反驳他的话,气不过他总拿这个大作文章,更懊恼自己受他的身体吸引,迷醉在其中。 唉……不过懊恼也没用,看都看了,谁教他长的那么好看,让她莫名地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自然错在于他! “说不出理由,需要我为你解答吗?” “啊!”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兰珏身子猛地一僵,他怎么走过来了? 妖尘俯下头,贴向她耳际,轻声说道:“人类的大脑是很奇妙的,不完全受你控制,它会吸收自己喜欢的东西……”顿了一下。“简单的说,因为你想,才会去看!”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让我承认自己很色是不?”顿时火气一冒,兰珏气恼地转身,她“哇啊——”一声,两手蒙住双眼。 天!就说要稳住情绪的嘛!现在不只是他身上的部位,连脸都要列入禁区才行! 她暗自咕哝着,他是存心想引诱她犯罪是不是? “拜托你穿上衣服行不行?” 现在她才发现这妖怪真的很可恶!平常逗弄她也就算了,在这种尴尬形式下,居然还大方露体! 孰可忍孰不可忍!如果他再不着衣避体,她才不管什么礼教,他敢露她就敢看!看谁厉害?哼! “我偏不!这样很舒服,很凉快……”像是故意似的,妖尘连连吐出一大串令她光火的字眼。 然后,兰珏突然决定用一种方式逃避这场尴尬—— “扑通——”一声,妖尘被她推进了温池中,却没想到自己也被他带入池内。 “咳……你……”兰珏慌乱地张大瞳眸,因呛鼻而无法顺利说话,只能气愤地指着他,更可恨的是,他明明就已着好衣衫却说不穿! “你戏弄我!” 妖尘的脸浮上戏谑的微笑。“珏儿,你知道吗?水波柔柔的眼,那么的美,可一旦染上怒意必定失色,会不再动人的喔!” 他只顾逗她开心,浑然不知自己的话已经激怒了隐忍了很久的人。 “我再也不理你了!”兰珏咬牙切齿的说完,扭头就爬上岸去,他明明很可恶,为何初识会以为他人很好、且很好欺负呢? “珏儿,你真的生气啦?”妖尘连忙跟上,当手刚要碰触到她的手臂时,没预料到一声命令响起! “别碰我!” “珏儿……”妖尘这次不顾她挣扎直接将她抱进怀里,修长的手指勾起垂下的脸蛋。 “看着我,你真的不理我了吗?” 兰珏被迫对上近在咫尺的俊脸,怒声道:“对!”她打定主意,除非他道歉,不然她绝不理他——至少现在她很火大! “我错了……”妖尘的目光对上她愤恨的眼,说了声。 兰珏眉头往中间一拢,他吃硬! “你……你知不知道你很可恶,一点都不顾及人家的感受……”她逼出几滴泪水,在眼眶内滚来滚去,再次尝试着,能将他软化到什么程度? 妖尘看得有些难受,手指擦过她眼角的泪,诱哄着。“不要哭,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好吗?我保证下次不会再逗弄你了。” 兰珏暗自高兴,自己强硬的态度和泪水对他都起了作用,真是软硬得宜啊! 她噘起嘴,故意带着哭腔挑他的语病。“还有下次?” 妖尘脸上浮上一抹无奈的笑容。“下次换你逗弄我还不行吗?” 兰珏顿时破啼为笑。“不是不行,是绝对行!” “独裁的丫头!”妖尘拍拍她的头。“看来我是栽在你手上永远翻不了身了!”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不愿看她伤心难过,她笑容满面的样子,让他的心像被融化似的不再冰冷。 “你又不是乌龟,翻什么身啊?” 听到她的话,妖尘只是笑了笑,如果她能永远陪伴在他身旁,就算要他变成乌龟他也心甘情愿! 他仰望着黑暗的夜色。“我们该回去了,不然你又没觉可睡了。” 兰珏难为情地笑,确实几天来睡眠时间少的可怜,不过,其实……除了玩心大之外,想他在身边陪伴才是主要原因,他似乎能给她不一样的安全感,对此发现,她很愉悦,并开开心心地回应。“好,听你的!” 走在他身边,幸福的目光不停窥视着他修长而挺拔的身躯,笑靥一直在她脸上挂着。 月光将两人的身躯撮合在一起,当她低头瞧着雪地上同进退的影子,两朵红云不自觉地浮上她的颊。 无法形容的情感,在她体内流窜…… “妖尘,可以问你一件事吗?”兰珏看着叠在一起的影子,一边小声地问。 “什么?”妖尘侧头问她。 “你为什么救我?” “大概是因为你的眼泪吧……”妖尘用脑想着,搜寻着最初救她的理由。 他记得,当时他站在山顶俯视山下时,不经意发现十几个男子正欺负一名女子,当那名女孩抬头往上看,那张娇媚甜美的容颜直直映入他心坎,悬在她眼角的泪水令人心疼。 她并没发现除了那些人之外还有人正注视着她,垂泪绝望的脸,触动了他心底的某根柔软神经,迫使他破天荒的管起凡人的闲事来,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容许她在自己眼前受人欺负! “这是什么原因?”兰珏不解地眨眼,他的回答不够有力! “哭泣,会令人动恻隐之心。”妖尘随口敷衍过去,其实是他不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 “喔……”兰珏闷闷的应声,就只是这样啊? “我的回答,你好像并不满意?”妖尘笑着问。 “没有啦!”兰珏甜甜一笑。“再问你一个问题,妖怪都不用睡觉吗?” “这我倒不是很清楚,不过我的确没有睡眠,睡与不睡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喔,难怪……”兰珏了悟地点点头。 “难怪什么?” “难怪每晚不见你睡觉,难怪醒来时见不到你的睡容,难怪白日看不到你打瞌睡,难怪……” 妖尘凝视她傻呼呼的笑脸,不禁摇摇头,她的难怪还真多! 第八章 兰珏失踪,转眼已经六天了……  六天,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像过了六年。 而对慕容少海来说,这六天却比十年还长。 六天来,因思念心系之人,他彻夜难眠,因为他知道,唯有看到兰珏安好,他烦乱的心际才能获得纡解。 结果诚如他所想,缠绕在心坎的郁结恍然间蒸发掉,比起他用任何方法都有效。 “表哥!” 听见那再熟悉不过的娇脆嗓音,慕容少海忧郁的眸子立刻精亮起来,他唇角上扬,朝她张开双臂。“珏儿……” 兰珏撩起衣裙,跨过门槛,一头扑进他怀中。“我就知道你会在珏儿的房间!”她轻轻摸着他略显憔悴的脸,心疼地说。“表哥……几天没见,你怎么瘦了?” 慕容少海深深睇视她片刻,歉然道:“珏儿,都是表哥不好,是表哥害了你……表哥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表哥,你怎能这么说,你也不想的,不是吗?”兰珏甜甜一笑。“那些山贼本来就该人人得而诛之,何况我现在不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你就不要再自责了,不然看到你这样,我会更加自责的。” “这些日子……”慕容少海迟疑着。“你可有受到非人的折磨?” “没有。”兰珏摇摇头,退开身子,让他看个清楚。“你看我还能活蹦乱跳的,能受什么罪?” “嗯,没事就好。” 即使心存怀疑,但看到她能安全的回来,慕容少海也就没多加探问。 但其实,此刻他的脑子里杂乱无章,心头被疑问塞得满满的,却不敢问,他怕自己专属的所有物被别人占有过,一旦心际的感觉变了,要再转换成另一种情绪,就得历经另一番挣扎。 他知道,他做不到,他再爱她,也比不上她的贞静重要! 尽管他不愿去问,却有人偏偏要提起。 “表哥,你怎么不问我是被何人所救呢?”兰珏有些纳闷地看着他。 她实在想不通,照理说,她失踪了这么多天,又突然出现,表哥的心情不该这么平静,甚至连一个问题都没有,真是太奇怪了! 慕容少海沉默了,好半天后,他才呐呐出声。“不瞒表妹,表哥确实有很多疑问,但对表哥而言,能看到你安然无恙的回来,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就让那些不愉快的事随风而去吧!我希望站在自己面前的还是以前那个快乐无忧的你!” “我明白了。” 兰珏总算明白,他的出发点是不想让她去回忆他所认为的不开心之事,希望她不要因被绑一事而变得心情不好,这样也好,她就不用费大脑编造一个善意的谎言,毕竟妖尘的身份不能公众于世。 她笑得甜美,挽起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喃喃道:“表哥,你对我真好!” “你是我表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呢?”慕容少海将掌心贴在她的头际,温柔的轻抚着。 “当然还有未来的表嫂啊!”生性天真的兰珏,对任何事的想法都很简单。 慕容少海微怔了一下,拍着她的脸蛋说:“有你,我不再缺少什么了。” 这是什么话?兰珏不赞同地想着,可看看他认真的表情,不像是在说笑,她不由得白眼一翻。“我知道你对我好,可……哪有人为了自己的表妹而终身不娶的道理?” “如果可以合二为一,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听他这么一说,兰珏有些糊涂了。 “合二为一?”她颇为不解地看着他。“珏儿不明白表哥的意思?” 深深吸了口气后,慕容少海命令自己鼓起勇气对她诉说藏在心里很久、很久的爱意,温柔的指尖,缓缓贴上她的脸,轻轻开口。“我……” “小姐!” 一声直破天宵的声音突然响起,涵儿气喘吁吁地跑来,顿时停在门口,吓得低下头去,语声颤抖的道:“涵、涵儿不知道大人在此,请大人原谅涵儿的冒失。” 慕容少海只是瞪着她,没有任何言语。 兰珏望向一脸惊慌失措的涵儿,眼神中透着一抹笑意,取笑她。“你还知道害怕啊!照你这个性子,指不定哪天被我表哥坎了头去。” 闻言,涵儿一脸惶然地抬头,眸中露出委屈。“小姐……” 见她如此模样,兰珏轻咳一声。“不过呢?如果你不这么冒失的话,我定会先坎了你的头,然后对着你的头颅臭骂一番,没良心的丫头,本小姐失踪这么多天,你的心情居然还这么平静……” 闻言,涵儿的眼圈儿顿时红了,鼻子酸得一塌糊涂。 “小姐,你失踪这些天,不只涵儿思念小姐,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因此吃不下饭、夜不能眠。”她怯怯地望了一眼慕容少海,回眸又道:“就连大人也因为这事消瘦了不少……” 再也忍不住,她的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滚滚落下,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见到小姐而感到喜悦所流泪,亦或是小姐再次走进大人的生活而感到难过? 总之,她就是想哭! “瞧你这个样子实在不太可爱,我都回来了,你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姐我遭遇了不测,你在为我哭丧呢!”兰珏开玩笑的咕哝,然后拍拍她的背。“好了,快别哭了,再哭就要水淹慕容府了。” 岂料,越是安慰,涵儿的哭声越大,弄得慕容少海的心情烦乱不堪。 “够了!” 他气怒的吼声穿透涵儿的耳膜,心中猛然一惊,她顿时止住了哭声,望了一眼那双冒火的眼眸,吓得垂下头去。 兰珏微侧头,瞪了慕容少海一眼,埋怨道:“表哥,你那么大声做什么?看你把涵儿吓的!” “烦!”慕容少海冷冷丢下一个字,转身出门。 涵儿望着远去的背影,神情落寞的道:“我又惹大人生气了?” 兰珏大大的叹了一口气。“别理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那个脾性,总是反覆无常的。”转个眼,她握住她的一双手。“不要难过了,总有一天,表哥会知道你的好的。” 涵儿看了她一眼,默然。 有她在,这个总有,怕是等到白头也等不到了! 于是,这一夜,两个为情所困的女孩对着月亮,辗转难眠。 兰珏趴在窗前,眼前浮现的却是那张精致绝美、温温柔柔的脸,想着在离别之时,他对她说的那番话:离开之后,不要忘记想念我,想念我的时候,不要忘记我也在想念你。 她笑了,望着天上那一轮宛若玉盘的明月,自言自语道:“我在想你,你也如此吗?” * * * 翌日,兰珏推开窗户,带点凉意的雪花飘落在她手心上,在看着它时,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张温柔的面孔,微偏着头,含笑地看着她。 “雪可以是暖的,你相信吗?” “相信。”她点点头。“你是雪的化身,这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不是吗?” “嗯,不过……”他顿了一下,然后蹲下身子,抓起一把雪,才继续说道。“只有我才能感觉到雪的温热,可是,我却好想知道它的真正温度。” “我不觉得做人有什么好的,只有短短几十年的生命,换作是我,我倒宁愿自己是个妖怪,这样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爹娘被处死而束手无策了。” “人生虽然短暂,但过程却很璀璨。”他站起身,将她揽进怀中,又道:“有生就有死,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只不过你爹娘的死法跟一般人不同而已,所以你不要太难过,要试着学会释怀。” “或许吧。”她叹了一声,想了想,而后侧首轻问着他。“如果我说,天可以下红雨,你相信吗?” “这个……”他呆了一下,咧了咧嘴。“问倒我了。” “看来也有这个可能吧!不然你就会在信与不信两个答案中任选其一了。” “呃?原来你也没有答案啊!”他以指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你呀,真是顽皮!” “我说没有了吗?”她白眼一翻。“只是此红雨非彼红雨,意义不同而已,这种红雨是由我自己操控的,倘若我爱的人死了,我定会为他下!” 他轻轻皱起眉宇,双眸深深凝住她。“倘若我爱的人有这种想法,我定不会让她死!” 磁性的嗓音还徘徊在她的耳际,清晰得像是从没离开过似的,直到现在,那种被触动的感觉,仍然在她的心底发酵。 不知为什么?在听见那句话时,她觉得占据他生命的女子将会是自己,而在她心中,她更确定他是对她说的! 她不由得轻轻一叹,吟诵道:“帘外雪初飘,翠幌香凝火未消,独坐夜寒人欲倦,迢迢,梦断更残倍寂寥……” 寂寞,到底因何而起? 朝外望了最后一眼的兰珏关上窗户,心烦意乱的走出厢房,打算到书房找几本书籍来读,借此平复被他打乱的心情。 可令她错愕的是,竟不知不觉的走到府邸大门前,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心中不免困惑。 她想去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就在她准备推开大门时,一名侍卫拦住了她。 “为何拦我?”兰珏的脸色有些不快。 “小姐,您可是要出去?”侍卫呐呐的问道。 兰珏眼一瞪,不高兴了。“废话!不出去我来这里做什么?” “可是……小姐,您不能出去。” 兰珏深吸了口气,忍隐着火气,问道:“为什么?” “大人交代过,没有大人的许可,小姐不能出府,如果擅自放行,定杀不饶。” “呦!好大的惩处啊!”兰珏嗤哼一声。“广易申呢?把他给我叫来,我要让他看看他是怎么教导属下的,斗胆阻拦主子!” “小姐,军令如山,属下自然不敢不从,还请小姐原谅属下的难处。”他唯唯诺诺的说。“至于广副将,他已被大人打入大牢,除非有大人的令牌,否则不能探监。” 兰珏怔愣了一下。“广易申犯了什么罪?为何被打入大牢?” 他照实回答。“广副将护主不周,害小姐被山贼绑架。” “什么!?”兰珏气愤地大叫一声。“大人此刻在哪里?” “在书房。” 被人阻拦,又听到这么一件不分青红皂白就乱冠罪名的事,兰珏心情大坏,当下改道直奔书房。 “表哥!”一到书房里,她便耐不住性子质问。“广大哥何错之有?你为何将他打入大牢?” 慕容少海被她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见到她眼里的怒意,他皱了下眉,说道:“他护主不周。” 闻言,兰珏心中更是不悦。“所谓百密必有一疏,再周全的保护也有漏洞,表哥不能因为这样就降罪于他,何况这个惩处也太大了!” 慕容少海轻叹一声。“珏儿,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被委以责任的属下未能做好本职,我自然得加以追究惩处。” 兰珏明眸一转,坏坏一笑。“表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追根其上,你才是那个害我被绑的罪魁祸首,所以,你又怎能逍遥于惩处之外?” “很有趣的说法。”慕容少海玩味地笑了。“我是该惩处,不过一时之间我还没想到方式。” “既然表哥还没想到惩处方式,是否该将广大哥释放出牢,以示公平?” 慕容少海看了她一眼,便取下腰间的令牌,伸向她。“拿去吧!”他无奈的说。 兰珏接过,甜甜一笑。“谢了。”转身,奔跑而出。 * * * 又下雪了。 兰珏独坐花园的凉亭内,望着绵绵雪花飘落在结冰的湖面上,镇日无所事事的生活令她百般无聊。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转眼已过去半个多月,这半个月来,她变得常常失神、发呆,一股莫名的愁绪日渐加深,充斥在她的心田,绕着她,不离身的绕着她。 她一点也不明白,那股愁绪所为何来? 不过,在数不清的失神思索中,她终于体会出自己对妖尘的思念之情。 可恨的是,她却犹如关在金丝笼里的麻雀,明明是自由身却无法展翅高飞。 思及此,她的眸中露出怨叹。 表哥,表哥,你这个可恶的人!为什么你要剪断我的翅膀?为什么不准我出府? 表哥,你不是最心疼珏儿的吗?珏儿如此不开心,为什么你却看不见呢? 兰珏叹气,叹也无济于事,谁叫她不是当家主人,没有说话的权利! “小姐。” 随着男声响起,一件暖活的大氅突然披上她的肩头。 兰珏回头,微怔。“广大哥?” “小心着凉。”广易申微笑着坐下。“有心事?” “嗯。”兰珏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我……好闷。” 广易申认真地瞧着她愁绪写满睫眉的脸,问道:“想出府?” “非常想,但表哥不准,他说现在是战乱时期,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我必须乖乖的待在府里,不准迈出府里一步。”顿了一下,兰珏有些愤愤不平的又道。“哼!如果不是怕牵累到别人,我岂会乖乖顺从?” “小姐,不要气了,大人这么做也是出于关心你,你才遭绑架,又幸好没有遭遇不测,大人心里自然不敢期待第二个幸运了,而且大人公事繁忙,只有禁止你出府,他才能全身心的投入公事中。” 兰珏没好气地哼了哼。“我知道他对我好,可他的方式让我不能接受,他有他的公事,我也有我的私事啊!” “私事?”广易申犹豫了一下,猜测地问。“小姐失踪那段日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而这个人在小姐心里已经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 “没有啦……”兰珏赶紧否认,脸颊迅速窜起一抹嫣红。 广易申看到她的反应,已略知一二,他神色凝重的对她道:“小姐,你千万要记住,即使心里有了人,绝不能对大人透露,你要把这个人藏在心里,为了他的安全,你只能这么做!” “呃……”兰珏呆了呆,满脸困惑。“珏儿有些糊涂,不明白广大哥的意思?” “小姐,你信任属下吗?”广易申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那是当然,在府里除了表哥,你是第二个对我好的人了。”兰珏想也不想的就答,不然她就不会这么关心他被打入大牢之事,并救他出牢! “不,是小姐三番四次从大人手中救下我,让我免受刑罚,小姐才是对我好的人,我无以为报,唯有将几句忠言献给小姐。” 广易申说完,微侧头,望向远处一道身影正朝这边行来,他站起身,贴在她耳边又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兰珏皱着眉头沉思着,表哥爱我,可能吗? “珏儿。” 兰珏循着声音望去,不知道为什么,脸突然红了起来,她唤道:“表哥。” 慕容少海微笑着走上前来。“珏儿,你脸怎么这么红?”他问。 “冻的吧。”兰珏轻咳一下。“你公事忙完了?” 慕容少海点点头。“想不想出府走走?” 兰珏愣了愣。“你不是不准我出去。” “表哥怕你闷坏了身子,索性将一天的公事忙完,想带你出去散散心。”瞟了她一眼,慕容少海故意问。“怎么,你不愿意?” 兰珏一听,忙站起身子,笑吟吟地挽住他的手臂。“愿意,珏儿当然愿意,珏儿等这一天等得头发都快白了!” 现在,就算头发白了才能出府,她也愿意,因为只要能见到妖尘,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不过,有表哥一路同行的话,想见妖尘一面可能没有那么容易,出府后她得想个对策才是。 “不怕,就算珏儿白了头,表哥也会牵着你的手一辈子的!”慕容少海握着她的手,带着她离开花园。 “可我总要嫁人的啊!”她很在意他的话里是否隐藏了什么深意? 慕容少海转身看着她,神情严肃的道:“就算要嫁也必须是我中意的人选,否则我绝不同意,你也知道长兄如父的道理,我有这个权利。” 兰珏心一惊,强自镇定地打着哈哈。“表哥,你好独裁哦!” 此刻,她终于意识到,表哥对她的感情已经超出了亲情的范围,同时也了解了广大哥为何对她说那番话,只是…… 黯淡的眸子透着疑问。 这样疼爱自己的表哥,会为了她的秘密而保守秘密吗? * * * 慕容少海跟随着一路蹦蹦跳跳的兰珏来到城外位于雪山脚下的空禅寺。 “你所谓修身养性的地方就是这里?”慕容少海失笑地问。“你不是最喜欢游山玩水的吗?怎么却想来寺庙呢?” “这还用问吗?”兰珏顽皮地装个鬼脸。“当然是烧香拜佛,祈求平安啊!” 转个身,她又继续往空禅寺的方向走去。 慕容少海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跟上。 空禅寺并不大,却是境内唯一的庙宇,更是城内百姓的心灵归依,每到初一、十五便可见到老百姓来此参拜礼佛。 由于今天刚好是十五,所以信徒特别多,显得异常的热闹。 “哇!好长喔!”站在山阶底下的兰珏,看了那条长长的石阶一眼,不禁惊叹道。 她瞪圆了眼睛,心想着,这样徒步上去,不累死才怪! “怎么,你第一次来?”听到她的话,慕容少海错愕地问,他本以为她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她是个忠实的信徒。 “确实是第一次。”兰珏尴尬地笑了笑。“我没想到石阶有这么长,更没想到空禅寺所在的位置快处在半山腰了。” “后悔来了?” 兰珏白眼一翻。“我才不会打退堂鼓呢!既然来了,当然要上去看看啊!”说完,她便拾阶而上。 当他们步上了阶顶后,来到寺庙的正殿,站在高高的门槛外头,觑见里头已经被烧香拜佛的信徒占满。 慕容少海回眸道:“珏儿,里头人太多,我们等一下再进去好了。” “好。”兰珏点点头,明眸一转,指着寺内的一处凉亭,对他笑了笑。“表哥,你先去那儿歇息一下,我想独自转转。” “不要走远。” “嗯。” 看她点头,慕容少海便起步向凉亭走去,任兰珏在一旁四处走走看看,走着走着便走出他紧迫盯人的视线内…… * * * 大雪纷飞,风声赫赫,四周一片素洁的银白世界,美是够美了,但那股子冰寒也冷到了骨髓里。 “天哪!好冷!”兰珏双手环胸,冻得浑身直打哆嗦,兀自抱怨着。“早知道这么冷,我就多加几件衣服,就不会冷得快冻成冰块了。” 身体里的血液,像是一点一点正在凝固,无数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出现在她的肌肤上。 漫天飞舞的雪花将她的视线完全遮住,停下脚步,她朝天空大喊道:“老天爷,你行行好,不要再下了。” 突然,雪停了,一股暖气流正从四周袭来,就在正前方,她欣喜地看着妖尘那双温柔的银眸,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 想他……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妖尘!” 兰珏快速地向妖尘跑去,而他早已张开双臂迎接她,当她扑进他怀里,他立即收拢双手紧紧将她拥进怀中。 跑步跑得有些喘,又被他抱得快不能呼吸,兰珏才想伸手将他推开一点,他却像是怕失去什么般地,又将她抱得更紧更加不能动弹。 “妖……妖尘,我快不能呼吸了。”被迫将脸颊贴在他胸口上的她,困难地挤出声音。 “我好想你。”沙哑得不像他的声音,自她的头顶飘下。 “我、我也想你。”窝在他怀里,听着他那不规律的心跳声,兰珏的面颊潮红,语声结巴。 “为什么……让我等这么久?” 待在他怀里微怔了一下,兰珏嗫嚅着。“我……” “珏儿,自你走后,一想到我不能陪伴你的时候,感觉快疯掉了,任何时候都会想着你,担忧你,想见你的这种感觉真叫痛苦,思念一个人是件这么痛苦的事,但还是停止不了,无法停止向你走过去……” “妖尘……”兰珏咬住嘴唇感动地轻唤了声。 “你曾经对我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所以距离根本不算什么,可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距离吗?”妖尘沙哑地开口,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真正的距离,亦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它不是生与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已经爱上了你!” 轰的一声,兰珏顿时僵住,脑子一片空白,心头被千万种情绪填满。 他爱我,他真的爱我…… 原以为他会是一个将心意埋藏在心底的妖怪,会是一个不愿让人看穿心思的妖怪,但她似乎想错了…… 最重要的是,他爱她!那么,她就不是单相思了,这点让她欣喜若狂。 妖尘苦笑,声音越发沙哑。“身为妖怪,也许不该存有幻想,但偏偏我就是做不到,我好希望能与你相伴一生,也许是我太过贪心,但是爱一个人不就是想实实在在拥有她吗?那不只是短暂的相伴,而是一辈子的事!” 呼之欲出的水珠悬浮在朦胧的乌眸,兰珏动容的出声:“在我心里,你不是妖怪,而是我深深想念的人。” 她说了!她说了让他期盼多时的话,而这句话顿时暖和了妖尘不安的心臆,他明了她也是同样的爱着他,只是不能相伴的沟渠吞噬着他的心,让他痛恨起自己妖怪的身份。 “爱上了你,我才领略思念的滋味、分离的愁苦和嫉妒的煎熬,还有那无休止的自怜自悲。我真的好痛恨自己妖怪的身份,好嫉妒你表哥在你心里的位置,更嫉妒他能陪伴在你身边,而我却只能靠思念爱着你。” 稍微挪动了身子后,兰珏这才看清楚他那张写满不甘与痛苦的脸庞,泪一瞬间流了出来…… 深深吸了口气后,鼓起勇气的她,将冰冷的双唇印上他的,不曾有过的感觉令她脸红得像着了火,耳根也在一阵阵发热。 妖尘没有动作,就只是任她吻着,享受着她的甜蜜,那感觉、那动作,震撼他的心。 “我不是个勇敢的人,但我想对你说……”兰珏沙哑的在他唇边低语。“我真情的归属,只有你。”面对他的爱意,她看到了自己的心。 妖尘握住她的一只手贴合在自己的心口上,深情款款的道:“这里,只有你能占据。”而后,他的耳朵轻微地动了动,再摸了摸她的脸。 “你该走了,你表哥在喊你。” 兰珏试去眼角的泪,对他露出最美的笑靥。“等我。” 交握的双手,在她一步步往后退的脚步中,不得不分开彼此的十指,她定定再看了他一会,而后转过身子,快速跑离他。 “珏儿!” 听到唤声,她刚一回头,一团雪球正中她面部,她一愣,随即插起纤腰,指着他怒道:“臭妖怪,你是不是不想活了?竟敢偷袭我!” “我并不期待天下红雨。”妖尘对她眨了眨眼,转身离开。 兰珏抹去了脸上的残雪,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他移动得好快,才一下子,就已看不见他。 “臭妖怪,你可知道,你我的命早已连在一起,无论你到哪里去,我都会跟着你的,你前脚走,后脚我就会为你下一场红雨……” 她再望了一眼,转 第九章 又是一个雪后的夜晚,兰珏趴在窗口,一片银白,就像一张愁绪编织的网,将她牢牢罩住…… 曾经无忧无虑的她,如今被忧愁缠绕,尤其夜里一个人面对黑暗时,那种对未来不确定的恐惧,几乎将她完全吞噬。 她曾几次的问过自己,他们会有未来吗?爱上一个妖怪,到底是对是错? 她只知道,好不容易在茫茫世间遇到一个能撼动她心扉的人,就绝不能放弃,即使有再多的阻碍,也一定要牵牢他的手。 所以,她不能再胡思乱想,因为,越是深想,就越害怕面对未来的结局。 她抬头望着月亮,同时也被人望着,那注视着她的眼眸里,满载着难解的冷光。 慕容少海知道,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他的金丝雀,就要飞了! * * * 萧声幽幽,在清凉的风中流转、回荡,渗透人心,却也跑了调。 原来,妖尘被某个物体砸中背部,致使宛如天籁一般的萧声,走了音。 他回头,望着兰珏一脸得意的笑脸,有些无奈的道:“你的见面方式,能不能换一下?” 兰珏走上前,坐在他身旁,咧嘴一笑。“那要看靶子何时学会闪躲了。” 妖尘对着她的额头敲了一记。 “为什么打我?”兰珏嘟嘴。 “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居然被你形容成靶子,岂有不打的道理?” 兰珏白眼一翻。“百发百中,不是靶子是什么?”不想当靶子就不要让她打个正着嘛! “嘴倔的丫头!”妖尘轻笑,捏了捏她气鼓的脸蛋,宠溺她的感觉让他上瘾。“如果我躲开,迎面而来的雪球恐怕就不止一个了吧?” 兰珏干笑两声。“为何这样认为?” 妖尘已经摸透了她的性子,苦笑了下。“百发不中,你岂会甘心?岂会善罢甘休?” 兰珏一愣,傻笑着。“你倒是了解我。” “被你欺负惯了,想不了解都难啊!” 兰珏眼一瞪。“我有那么恶劣吗?” 妖尘没有回答,嘴边的笑容却不断扩大,他知道,她的恶劣,是一种纯真,被她欺负,是一种幸福。 兰珏痴痴地看着他,现在若有人问她,人世间最撼动人心的美景是什么?她一定会答:是妖尘的笑容。 她的双眼迷醉,怎么有人笑得这么美呢? 四周陷入沉静,她的胸口传来一股轻微的波动,不规律的起伏着,一下,两下,三下……跳动的越来越快。 “珏儿。” “恩?”“你在想什么?” “没在想什么啊!” “……那为什么笑得那么傻?” “……呃!”猝然回神,兰珏的脸蛋蓦地泛红,偷瞄着妖尘那张绝美的脸,尴尬由心头升起。 妖尘轻抚着她泛着红晕的脸颊,脸色如消融的雪,柔成水。 兰珏呼吸困难,他灼热的视线让人难以抵抗! 抚过面颊的指尖,往下滑,溜过她的唇瓣,再往旁滑过她的脸颊来到她的耳际纠缠着她的发,在他又开始习惯性的以指尖摸着她的脸时,她感觉到自己的气息变了…… 她忘了羞涩,顺着本能,想吻他的唇—— “不行。”妖尘摇头,手挡在两人的嘴唇之间。 兰珏一愣,又羞又怨的问:“为什么?” “我是很想品尝你的味道,可惜,时间不允许。” 兰珏脸露不解,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这才知道问题出在那里! “是广大哥,他来找我了。”她回眸,身边已无人。 她嘀咕着,妖怪就是妖怪,走的无声无息! 此时,广易申已看到了她,并加快速度向她跑来,气喘吁吁的对她道:“小姐,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不然大人会生气的。” 兰珏有些气闷地看着他。“你就不能晚一点再出现吗?” “呃?”广易申一愣。 兰珏嘴一嘟。“你知不知道,你破坏了我的好事。”给他一记白眼后,她便站起身,先行启步往寺庙走去。 广易申跟在后面,满脑子的问号,他不懂自己究竟破坏了什么好事? 他向四周望了望,思索了一下,难道小姐的意思是说他打扰了她赏雪吗? 于是,各怀心事的两个人,从后山走到寺庙,又从寺庙沿阶而下,行至山脚下时,兰珏朝山上张望了一眼,嘴微微弯起。 “他的笑容是不是很美?” 闻言,广易申也向上看去,眉头深皱,心头更是纳闷不解。 小姐说的是谁? * * * 夜色深沉,明月高挂,星儿闪烁,不知名的鸟儿轻轻吟唱着安详的催眠曲。 睡意渐渐浓重,意识被倦意侵吞了,兰珏闭起眼,不知不觉的睡去。 梦,开始了…… 梦,分为两种:美梦,噩梦。 美梦人人喜欢,噩梦人人避之如蛇蝎,却总躲不过它的入侵。 望着眼前,兰珏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猛摇着头,心犹如万箭穿心般的疼痛,痛得她泪流满面。 “不!”她冲上前,失声大叫,紧紧抱住浑身是血的人,使劲的摇晃着。“醒醒,求求你快醒醒,妖尘,求求你睁眼看看我……” 她趴在妖尘胸前嚎啕大哭。 “为什么会这样?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放……开我……” 兰珏整个人颤了颤,她抬起涕泗滂沱的脸,水眸里,盛满了喜悦,哭叫着。“谢天谢地,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放……开我……”妖尘困难地挤出声音。“离我……远点……” “妖尘,是我,我是珏儿啊……”泪如泉涌,兰珏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不要怕,珏儿会保护你的……珏儿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别人……是伤害不到我的。”妖尘凄绝一笑。“能伤到我的……只有……我爱的人……” 兰珏哭得泣不成声。“不……我没有……我没有……” “罢了……”妖尘叹了口气。“你让我领略了什么是爱情……也算是……不枉此生……”说完,头一沉…… “不——”兰珏凄绝的哭叫声划破天际。 她蓦地睁开眼,翻身坐起,眼角还残流着泪滴。 这是第几次了?她为何总作这样的梦? * * * 慕容少海猛一拍桌子。“什么?又去寺庙了?”他怒吼出声,脸色阴寒无比。 涵儿仿佛被雷击似的骇了一大跳,她用力吞下梗在喉头的口水,再抖着两片唇开口。 “是、是的,大人。” 慕容少海沉默了好一会儿,注视着她的眸子寒冷如冰,问着她。 “珏儿这段日子以来可有什么反常的行为?” “小姐近来总是心神不宁的,而且常常失神、发呆……有时还会无缘无故的叹气。”涵儿老实回答。 她感觉小姐变了,变得多愁善感,变得爱唉声叹气,对她越来越严重的发呆习惯实在不解,不明白有什么重要的事值得她想了又想,还越想越久? 而且,小姐以前是最疼她的了,从不把她当奴婢看待,不管去哪里都会带上她,不管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分给她,不管有什么心事都会说给她听,可这段日子以来,小姐去寺庙烧香拜佛从不带她一路去,连心事都不向她透露半句,真是反常到极点! 慕容少海听完她的话,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难道……不知道现在阻止还来不来得急? 他收回思索的思绪,看着她吩咐道:“如果珏儿再出府去玩,你就跟在她身边,不管她去了哪里,或是遇到了什么人,你回来都要及时向我汇报,不得有误,知道吗?” “可是大人……”涵儿胆怯地嗫嚅着。“小姐不会让我同行的。” “这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安排。”慕容少海手一挥。“这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是,大人。”涵儿深深凝视他一眼,便退出门外。 自她走后,慕容少海一直在沉思,并努力拼凑着脑海里仅存的理智,命令自己绝不能打草惊蛇,等查清真相再做对策,不管如何,他是不会让金丝雀自由飞翔于天际的! * * * 兰珏在寺内走走看看就消失不见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广易申一点都不陌生,但他并没有跟去,而是将目光投向池中游来游去的鱼儿,因为他知道小姐每次去的只有一个地方,所以他并不担心找不到小姐。 眼看兰珏就要消失在眼线内,坐在凉亭内的涵儿起身就要跟去,却被广易申阻拦下来,她不解地问:“为何拦我?” “涵儿,小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虽然温和却也任性,在没得到她的允许下,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她身后做跟踪之事,我可不想你惹小姐不开心。” 涵儿眼一瞪,不高兴了。“你怕小姐不开心,难道你就不担心小姐的安全吗?” 广易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真是如此的想法吗?”隔了一会儿,他又说。“想必你担心的不是小姐,而是大人吧?” “你——”涵儿口气不悦。“既然你都知道了这是大人的意思,为何还要阻拦我?你就不怕大人因此降罪于你吗?” “我当然怕。”广易申老实点头,看着她道。“在鬼门关徘徊对我来说,已经不陌生了,但若是牵扯到小姐的话,我宁愿死也不会选择生命。因为我的命早已是小姐的了,若不是小姐屡次从大人手中救下我,我岂能活着?我又岂能忘恩负义?” “愚蠢!”涵儿嗤哼一声。“暂且不说以前,就现在来说,你胆敢阻拦我,就是忤逆犯上,这么大的罪名,你以为大人还会轻易的放过你吗?你以为小姐还能轻易的救下你吗?广副将,请你斟酌事态的严重与否,再来说那些感人肺腑的话好吗?” 广易申盯着她,眸中露出讽意。“真没想到,你所谓的主仆情深,原来是见风就倒,你对待小姐,也不过如此!”顿了一下,他又冷冷地说。“不管大人待我如何,大人始终是大人,我自然不敢忤逆于他,我只是想让你思考一下,等下若是看到了什么人,或是听到了什么事,在面对大人的时候,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而已。我想,就算小姐不说,你也该明白小姐的反常行为是为何吧?而且,大人行事不择手段的作风是众人皆知的事,你该明白何谓才是真正的事态严重性!” 听到这番话,涵儿苦笑一声。“你当然可以这么说,在府里,你至少还是个副将,备受尊敬,一直被光环围绕,所以你无法体会别人的痛苦,无法感受别人的悲伤。你可知道,在我入府之前,本是一个快乐无忧的人,若不是年年天灾,造成庄稼欠收,全家人为温饱而愁,我爹才不得以将我卖掉,在慕容府为奴为婢,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同人不同命?为什么我很难得到的东西,别人却轻易拥有?而你,又为什么强迫我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全而做出违背大人的事?难道悲哀就是身为奴婢活在世上的理由吗?”说完,她悲愤地转身离去。 这些年来,就因为自己出身卑微,她过着紧守本份的日子,明白身为奴婢在府里处境艰难,更不敢奢望太多,所以,即使心中有再多的苦,也只能往肚里吞。 她深深叹口气,实在不懂自己为何那么钟情于性子冷酷无情的大人?而他下达的命令自己又怎能不遵从?就算后果严重,她这当人奴婢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唉,小姐,你对我的好我无以为报,可大人的话我又不得不听,希望你能明白涵儿的难处,能够原谅涵儿! 那么,她的祈求,兰珏听到了吗? 当然,她没有听到,此时她正快乐地向着等候多时的人跑去,转眼冲进妖尘那温暖的怀抱中,更没看到身后那一双睁得老大的惊愣瞳孔。 初看到那人时,涵儿甚至分辨不清这人到底是男是女? 并不是因为距离很远的缘故,而是因为他实在太美了,那张阴柔精致的五官让她很难相信他是个男人。 他甚至有着一头罕见的银白长发,闪闪发着光亮,连眼睛都是银色的,穿的衣服也是她从没见过的款式,最特别的是,他额头中间还镶嵌着一个图腾! 突然,她心中一惊,见那人向这边望过来,连忙低下身子,藏得更加隐秘。 即使她隐藏的很快,但妖尘还是看到了,应该说当看到兰珏身影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人跟踪她,但他并没因此而躲藏,因为他不想让兰珏失望。 他看着兰珏,微笑着说:“你今天来迟了。” “因为有个碍手碍脚的丫鬟一直缠着我。”兰珏的口气无奈。“也不知道我表哥今天着了什么魔,非要让涵儿陪着我来,还说有她在身边照顾我,他能放心些。而那丫头像跟屁虫一样,我走一步她就跟一步,我去哪里她就跟到哪里,若不是我使眼色让广大哥牵制住她,趁他们去凉亭小歇,我才得以偷偷跑来见你。” 妖尘修长的手指卷起她颊边散乱的发丝拨至耳后,薄唇弯起一个弧度,摸了摸她的脸。“我看是你不想给她脸色看吧,才这么用心良苦,不过……”顿了一下,他努努嘴巴,再伸手一指。“既然是跟屁虫,自然是甩不掉的。” 顺着手指望过去,兰珏在银白的雪丘上看到半颗黑黑的头颅,她先是呆了呆,随即气恼地大喊出声。“涵儿,你给我出来!” 糟了!涵儿闻言立刻站起身,垂着头,扭绞着手指,心跳得咚咚直响。 兰珏双手插腰,又是一喊。“你给我过来!” 涵儿身子颤了一下,随即向她跑去,站在她面前,嗫嚅着。“小、小姐……” “你还知道我是小姐啊?”兰珏哼了哼。“看来我是对你太好了,不然你哪来的胆子居然敢跟踪我。” “小姐,我知道错了。”涵儿一脸的忏悔。 兰珏给她一记白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在背后跟踪我,而你竟然也做这等事,想必你是真以为我不忍责罚你是不?” “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次吧。” 此时,妖尘出声咳了咳。“珏儿,不要气了,我想她是担心你的安全才会跟着来的,你就原谅她吧。” 兰珏想了想,哼了声。“这次饶过你,如果再有下次,你休想我会原谅你!” 涵儿顿时松了一口气,总算躲过小姐的责骂了,忽而,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望了妖尘一眼,便躲到兰珏身后,小声地问:“小姐,他……他是……” 这么近的距离下,他那精致的五官清晰地呈现在自己眼前,简直美的不可方物!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种害怕的感觉,只因他美的太玄了,感觉不像是世间的人! 兰珏甜蜜地笑着。“他就是那个救我的人。” 闻言,涵儿偷眼看着妖尘,心里只有一种想法,他给她的感觉好冰、好冷…… 一阵冷风袭来,她不由得吸了吸鼻子,鼻尖依稀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凉味道,胆怯的双眼更加迷惑,怎么有人连气息都是冰的呢? “小姐,他不是我国的人吧?”她忍不住问道。 “呃?为何这样问?” “你看他的衣服,在我国根本没有这种款式,还有他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是我从没见过的……”顿了一下,涵儿又道。“小姐,他额头上的雪花图腾是烙上去的吗?” 兰珏一怔,哭笑不得。“涵儿,用你的笨脑想一想,哪有人在自己身上烙东西的啊?何况,又是在面部,那相当于是给自己毁容好不好!” 涵儿不太赞同地皱起眉。“怎么能说是给自己毁容呢?小姐,难道你不觉得他额头上多了那个东西,使他看起来更美了!而且……他的眼睛好深邃、好澄澈、好吸引人呢……”脸颊微微泛红,她说得越来越小声。 兰珏微微一怔,不知为什么,心底有股醋意就要翻涌而上,她强压下那种怪异的感觉,白眼一翻,哼笑了声。“如果你知道他身份的话,就不会这么说了。” “小姐,听你这个意思,涵儿猜对了,是吧?” “不错,他确实不是我国的人,但也不是别国的人,因为他不是人!”像是故意似的,最后那句话她说得特别大声,但她却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她只知道,听涵儿如此形容他的时候,她有一种很不高兴的感觉。 涵儿连忙捂住她的嘴,对着妖尘尴尬地笑了笑,回眸对她很小声的道:“小姐,你怎么这样说话,怎么骂起自己的救命恩人来了?” 兰珏扯下她的手,哼了声。“本来就是,我又没有说错,不信,你问他!” 见她把问题丢给自己,而这个问题真可说是个难题,承认吧,那他就是骂了自己,不承认吧,事实又确实是如此。 无奈,妖尘只好尴尬地点了点头。 “啊?!”涵儿呆怔着身子,嘴张得老大。不是人是什么? 兰珏好笑地看着她,犹豫了一下才启口。“涵儿,我可以给你解开疑惑,但你要先向我保证,我将要告诉你的事,你绝对不能告诉别人!” “呃……”涵儿想了想,神情复杂。“小姐,涵儿……还是不要听了。” “为什么?”兰珏眼一眯。“是不是我表哥对你交代了什么事?” 涵儿没吭声。 兰珏冷冷的说:“我就知道表哥他不会无缘无故的让你跟来,无论如何,既然你都看到了,就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不准透露半句给他听,不然你我之间多年的情谊就彻底没了!”说完,挽着妖尘的手臂,转身离去。 涵儿望着他们的背影,难过得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她喊着。“小姐……” 在她的注视中,兰珏突然回头,用极冷的声音吓她。“实话告诉你,我的救命恩人是一个雪妖,如果你胆敢把看到的一切告诉我表哥,就算我会原谅你,他也绝不会放过你,不想被吃的话,你最好守口如瓶!” 第一次, 她对她说出如此狠话,但她不后悔,为了保护妖尘,为了不让表哥阻止她来见他,她只能这么做! 第一次, 为了爱情,她让自己变得冷酷无情,为了爱人,她觉得值得! 第一次, 她对这个情如姐妹的丫鬟,如此失望! 她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样,吓得涵儿僵怔在原地,千万种情绪急冲向脑海,那双眼眸除了恐惧还是恐惧,徘徊在相信与不相信的边缘。 “他是妖怪?他是妖怪,小姐正跟一个妖怪在一起……他还会吃人,他会吃了我,他会吃了我吗……” * * * “还在气呐?” 一双手臂自背后环住了兰珏的腰,她回头,叹了口气。“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在生气吗?”在这世上,她是最了解他的人,同样的,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 妖尘转过她的身子,摸着她愁绪写满眉睫的脸,出声安慰道:“不要担心了,你既然用我的身份吓她,我想她会有所顾忌的。” “你看出了我的用意?”兰珏看着他,语声有些自责。“我并不想吓她的……” “我知道。”妖尘打断她。“看得出来,你待她情如姐妹,说出那番话,你也很无奈。” “不,你不知道。”兰珏摇摇头。“其实涵儿爱上我表哥很久了,在她眼里,即使我对她再好,也比不过我表哥重要,正因为如此,表哥嘱咐她去办的每一件事,她都如同拿到圣旨般地努力完成,不因任何人而改变为其赴汤蹈火的心意。” “这就是你迫不得已用我的身份威胁她的苦衷吗?” “嗯。”兰珏点点头。“涵儿虽然很爱我表哥,但也很怕死……” “因为死了的话,她就不能爱着你表哥了,即使爱得很苦,但能陪伴在你表哥身侧,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幸福,对吗?”妖尘接下她的话。 兰珏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如果我死了,你还会继续爱着我吗?” “我不会让你死的。” “如果呢?”兰珏再问了一次。 “爱!”妖尘回答得没有一丝迟疑。“我不但会继续爱你,我还要唤醒你的爱,不管经过多少个轮回转世,我一定会在茫茫人海找到你,再续前缘,再次让你爱上我。因为在我有生之日一直陪伴我的只有孤清和寂寞,直到遇上你,我一生之中最深爱的人,你在我最孤独的时候出现,给我从未尝过的温柔、体贴,给我最亲切的爱,所以我不会让幸福从我手中流失。珏儿,你呢?” 感动的涟漪,一朵朵在兰珏的心湖漫开,她红着脸将芳颊埋进他的胸口里,呢喃道:“比你的还要多一点点。” “多一点点?”妖尘含笑地抬起她的脸庞,质疑地朝她挑挑眉。 “嗯。”这一点点,多到她这辈子只想就这样永远留在他的怀里,多到想放弃身边所有的一切,只想跟他厮守终生,多到明知道他是个妖怪,却依然爱上他,多到自己也想变成一个妖怪,与他共同承受世俗的异样眼光。 思及此,兰珏向他贴近了几分,古怪地盯着他的银眸好半天后,才点点头。“确实很勾人。” 妖尘一愣,困惑地眨了眨眼。“什么?” 兰珏皱着眉,命令道:“不准你再用这双眼看别人,更不准别人看你这双眼,因为它是属于我的,你的眼里只许有我,只有我能看它!” 妖尘一怔,无奈地笑了笑,眼底是掩不住的宠溺。 看到他的笑容,兰珏也傻气的笑了一会儿后,忽然一拍额头,啊一声嘀咕着。“不对,你可以不看别人,但你没有办法阻止别人看你啊!”说完,她思索了好久,突然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在我死后,你最好戳瞎这双勾人的银眸,这样我就不会担心你爱上别人或是别人爱上你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玩笑话被妖尘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他轻拍着她的脸蛋问:“怎么,你还在质疑我对你的感情啊?” 兰珏傻笑两声。“有备无患、防患未然嘛!” 妖尘同意地点点头。“我是否也该未雨绸缪呢?” 在她不解的眼神下,他倾身吻上她的耳垂时,轻笑道:“把你当成美食吃掉,生米煮成熟饭,让你想逃也逃不掉!” “呃!讨厌……”俏脸上倏然飞上两朵红云,兰珏怕痒地缩着肩,低喃出声。“我也不想逃啊!” “可我倒是希望你逃……”妖尘吮吻着她的纤颈,满意地看着白皙的肌肤上浮映出淡淡的吻痕。“这样我就有理由吃掉你了。” 闻言,兰珏顽皮地装着可怜,哀求他。“妖怪大人,请你行行好,我的肉不好吃,你就放过我吧!” “好吧,看你如此可怜,我就善心一次放过你。”妖尘很配合地点点头,将她再次拥进自己的怀抱,共同感受协调的心跳。 抚过她背后的大掌,令兰珏舒服得想闭上眼,小小的身子就这样静静窝在他的怀里不发一言,感受心房那种没有杂念的平静。 “珏儿,可以将困绕你的心事告诉我吗?”妖尘突然问。 原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没想道——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兰珏叹了口气。“我近来总是常作一种奇怪的梦……梦到你莫名其妙的怨恨我、指责我,甚至在我面前自残……” “不要胡思乱想,那只是梦而已。” 兰珏稍微挪动了身子后,朝他仰起脸庞,然后对上他温柔 第十章 正如兰珏所想,涵儿没敢将所见之事告知慕容少海,以至于到了今天她还能在广易申的陪护下自由出入府邸。 当然,慕容少海之所以打消了心底的疑虑,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知道涵儿深爱着自己,不可能对他说谎。 因为有这样的认知,加上公务繁忙,他在实在脱不开身的情况下,也就没再去打探事情是否属实,由着她去了。 好在他的心思已不在这上面,兰珏才得以每日都出府去寺庙,却不会被他怀疑,只当她是讨厌府里的沉闷气氛,受不了整日无所事事的日子。 但很多事情就是这样,逍遥的同时,麻烦也会跟着逼近,你越是想回避,它却偏偏找上门—— “姑娘,请留步!” 兰珏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庞,但似乎又有点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 啊,她想起来了,是在几天前的大街上,那时他突然拦住她,说她身上有股妖气,许是被妖怪缠身,若不是广大哥将他阻拦,她根本无法脱身。 此时,这陌生老人又上前一步,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向后移去。 “姑娘,不要怕,老夫没有恶意。”修真人目光温和地望着她。“你该怕的人不是老夫,而是那个雪妖。” “什、什么雪妖啊?你不要乱说!”兰珏心中一惊,赶紧否认。 “那么,你可是去见某个人?”修真人问,目光扫过她的脸。 “我……”听出他语气中暗藏的犀利,兰珏嗫嚅着,神色局促不安。 “这个人是否有一头银发、一双银眸?”修真人又问,眸光看不出情绪。 “根、根本不是……”感觉他身上散发出的不一般气息,使得兰珏更加惶恐不安,紧张得用力扯紧自己的衣角,目光镇定地盯着他。“我只是要去赏雪而已。” “赏雪?”修真人笑了笑,然后变得面无表情。“真是如此吗?” 对上他质疑的目光,兰珏瑟缩了一下,脸色也变得苍白没有血色。 “你不愿意说实话,就由老夫来替你说吧。”修真人缓缓开口。“你上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去见那个雪妖,而且明知他是个妖怪,你却依然没有改变这个目的。” “不,你胡说!”兰珏情绪激动,发颤的嗓音不禁提高。 “你若执迷不悟,老夫只有收了那雪妖。” “你凭什么?”兰珏惊得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凭老夫的仙法!”修真人脱口而出。“降妖除魔是老夫的本分,老身已在佛主面前立下宏志,遇妖杀妖,遇魔杀魔。”仙法!他是神仙?! 一下子,心头翻涌过度,令兰珏差点叫出声来,心头像是面临天崩地裂般地惊诧! “你、你……”她瞪圆了眼眸,结巴地说不出话。 看到她激烈的反应,修真人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便不再隐瞒。“不错,老夫的确是神仙,因此才有本事收了那雪妖,若你愿听从老夫的话,他便可免一死。” 闻言,兰珏嘴唇颤了颤,态度软了下来。“可……可他并没有伤害我啊!”难道他们相爱也有错吗? 修真人轻叹了声。“人有人道,妖有妖道,人妖有别,是不可以在一起的。” 兰珏静默不语,呆呆地盯住自己的脚尖,嘴里无意识地说着。“爱他就是害他,我不能害他……” 修真人看了她一眼,而后转望远处,叹道:“他来了。”话声刚落,人也跟着消失。 “珏儿。” 一声轻喊,令神思恍惚的兰珏清醒过来,她回身望着他,颤抖着嘴唇阻止道:“你不要过来!” 妖尘停住,询问的目光,朝向站在他十几步远的人投去。 “我……”兰珏眼角含泪,万分不愿地逼自己开口。“是来跟你道别的。” “为什么?”妖尘整个人颤了颤,恐慌潜伏在他急促的声音里。 兰珏忍着不让泪水涌出眼眶,半晌,幽幽出声。“我是人,你是妖,我们根本没有未来可言。所以我想通了,两个人在一起是为了快乐,分手是为了减轻痛苦,你无法再令我快乐,我也唯有离开,我离开之后,也很痛苦,但是,我将不用再承受各种压力与无助……因为我真的太累了,身心疲惫的感觉真的好难受。” 妖尘闭了闭眼,抖着嘴唇道:“珏儿,请不要对我这么残忍,不要断言否定我们的未来好吗?只要我们相爱,我相信就算有很多的阻碍,我们一定能排除万难走到一起的。” 兰珏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相信爱可以排除万难,只是,万难之后,又有万难,这是我更相信的。”顿了一下,她又道。“因为我不能为了你而放弃一切,爱不能只是我个人的自私而已。我虽爱你,但我知道还有很多人也爱我,我不能只为了成全我自己而走出他们的生命,难道你想让我一辈子都活在愧疚当中吗?” “我不相信,这不是你真正的想法,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你?珏儿,你是否有不得已的苦衷,才对我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兰珏沉默了一会儿,望着妖尘的眼眸充满歉意,忧然出声。“妖尘,对不起,我不愿伤害你,但为了恩情,我只能选择负你,请你……忘了我吧!”说完,她痛苦的转身。 “珏儿……”妖尘轻喊了声,难过得不知该说什么,也说不下去,现实就这样生硬的将他的幸福夺走。 难道是他奢求太多吗?为什么老天在一夜之间将他所有的快乐都收了回去? 他只觉得心被绞得疼痛,一滴泪滴到手背上。 那滴泪灼痛他的手,同时也灼痛他的心。 他终于知道人妖之间的界限是多么、多么的大! 过了良久,他哽咽出声。“珏儿,对于你的请求,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我只知道,没有你在身边,我将失去所有的感觉。” 不受控制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兰珏发现自己怎么也迈不开步子狠心离去,她好想抱住他,好想对他说出实情,但她不能开口,更不能在他面前……哭出声。 “珏儿,有些人注定是等待别人的,有些人注定是被人等的,因为爱,我永远不会放弃等你!” 妖尘望着她的背影,他知道她陷在矛盾的爱恨痛苦里,但是,他却帮不到她,因为他是带给她痛苦的人,他能做的就只是等待而已。 妖尘,妖尘…… 兰珏在心里哭喊着,晶泪一颗颗往下掉,她的理智仍在,只是正在消弱。 此时,修真人那无奈的叹息声传来—— “心动则意动法动,那你心中所想的人,就会受到你的召唤,想要他往后一路逍遥,切记在离开的时候,不要回头,不要呼唤他,让他心中不能有任何希望,期待你终会回到他身边。” 兰珏双肩颤抖,紧咬着唇瓣。 为什么……为什么让我做这么残忍的事? “因为,动摇他的执着,比感悟你的心更难。” 我明白了。 泪眼迷朦中,兰珏将眼中为妖尘流的泪,用力关回眼眶里,毅然决然的离去。 * * * 自那日以后,绵绵雪花无声无息地下了三天三夜。 清晨,兰珏推开窗户望出去,触目所及之处一片银装素裹,湖面上铺着一层柔白的雪,柔得仿佛轻轻吹一口气,就可以把它吹得如柳絮般纷飞。 趴在窗边,她一手摊开,一手抓起一把上面的积雪,升到高处再放开,看着雪花慢慢的飘落在手心上,兀自失神。 她,就要嫁给表哥了,将终身给了一个深爱自己却不被自己所爱的人。 对一个女子而言,还有什么比这种情形更让人觉得悲哀的?!但是,对自己的决定她没有一丝后悔,因为她太过清楚妖尘的性子,若不是出于莫可奈何,想让他断了对自己的期盼,怎可能将自己的终身转交给他人? 若是可以,她只想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路走过轮转的季节,直到白首。 可惜没人知晓,那个曾全心全意付出所有的爱恋,只求能够相守的自己,是承受多大的痛苦亲手斩断了自己的幸福,却也让她了解到,对他的爱已深到甘愿嫁给他人! 思及此,她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悲哀。 难道……她只能带着遗憾过完今生今世吗? 轻叹了声,她幽幽吟诵道:“离君之日泪双垂,痛心未能嫁与君,只恨有缘情无份,最是无奈斩情思,汝心唯有苦相思,盼君来世再相逢,君汝皆为人与妖,共谐白首到终老……” 哀愁袭上心头,泪水慢慢涌上眼眶,她情难自禁地闭眼垂泪,涵儿看着她,不禁跟着哭出声。 “既然斩不断情思,小姐为何要斩断涵儿的希望?” 听到指责的声音,兰珏顿时睁开眼,一对上她的目光,她不禁愣住,因为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上,竟是一份浓浓的恨意。 涵儿哽咽出声。“记得之前小姐还不时的安慰涵儿,让涵儿不要因为一点挫折而放弃等待,可小姐为何变得这般快?竟主动提出要嫁与大人为妻,让人好难相信一直以来小姐是真心鼓励涵儿,还是在敷衍涵儿?” 兰珏深吸口气,一脸歉意的解释。“对不起,涵儿,我……也是逼于无奈,表哥的性子你也清楚,就算我不提出,他也会执意娶我为妻,只是时间长短而已。而我待你如何,你是清楚的,我安慰、鼓励你,是想逗你开心,难道看到你被表哥的无情伤害,我不该如此吗?” 涵儿注视着她真诚的双眼,眸子里逸出一丝哀怨。 “可……可小姐爱的是那个妖怪啊!难道小姐就没有想过,这对大人很不公平吗?” 兰珏苦笑了下,笑得凄凉,笑得悲哀。 “你也知道他是妖怪,我怎能爱他?人妖有别,又怎可在一起?如果天地能容,如果人妖可以相爱,我又怎会放弃?” “人跟妖算什么?若是彼此相爱,就算有再多的艰难险阻,也要共同面对,哪怕没有出路,哪怕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即使粉身碎骨,都不能放弃,当然,一个人的决心是在不能失去彼此的情况下。”涵儿斟酌话语,却字字犀利,质疑她对他的爱。 兰珏轻咬樱唇,强忍着心里的悲痛,幽幽的道:“问题是,不顾一切的决心,会给所爱之人的生命造成威胁,你还会执意如此吗?” 涵儿想了想,点点头。“能够忠于自己所爱,涵儿死而无憾,同样的,能够与所爱死在一起,涵儿死的幸福。” “不,你错了,真正的爱一个人,是希望他好好的活着。” “涵儿想法单纯,涵儿只知道既然相爱,不管原因是什么,都要跟他在一起。”顿了一下,涵儿犹豫的问。“难道小姐就没想过与那妖怪私奔吗?” 她的话令兰珏微怔了下,在心底问着自己,她想过吗? 涵儿见她兀自沉思,轻轻咳了一下,才说道:“小姐,其实涵儿没将你们的事告诉大人,除了怕死之外,期望你们私奔,却是主要原因……而涵儿的确以为你会放弃所有的一切,投奔到他怀里,大人才会因此恨你,涵儿才有机会抚慰大人那颗受伤的心,随着日久生情让大人爱上自己。” 兰珏怔愣地呆住,不知道该说出口的字汇是什么? 涵儿看着她,自嘲地笑了下。“涵儿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对不对?” 看着那张痛苦的脸庞,兰珏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不,你是个为爱不惜付出一切的痴心人,甘愿用青春去等待一段没有把握的爱情,你……很执着。” “可是……”涵儿突然上前几步,紧紧抓着她的手,急切的恳求着。“小姐,请你不要毁了涵儿的这份执着,请你与那妖怪私奔好吗?涵儿求求你,求求你了……” “我……” “小姐,涵儿真的很爱大人,求求你!” 兰珏抽回手,深长地叹了口气。“容我想想吧。”说完,不忍再看那张苦苦哀求的脸,她轻轻的关上了窗子,将她的哭声阻隔在窗外。 涵儿兀自哭了一会儿后,哀伤的转身离开,忽然看到眼前有双长腿,忙将头抬起。 “广、广副将!” “你说的都是真的?”广易申问,表情凝重。 “你都听到了?”涵儿惊呼。 “快回答我!” 涵儿老实的点点头,忽而又急促的道:“广副将,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对大人讲,不然大人会降罪于我的,而且小姐也警告过我,要是秘密泄露出去,那妖怪会吃了我的,求你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广易申却像没有听到似的,低头沉思着,半晌,他突然一拍额头,说了声。“我明白了!” “呃!你明白什么?”涵儿一愣,不解他的反应。 广易申望了望四周,回眸对她说着,她怔愣地听着,表情有些惊讶。 “你怀疑是那个老人在作怪?” “嗯。”广易申点点头。“他既然能看出小姐身上有妖气,说明他不是普通人,而且那日在寺庙等小姐的时候,我看到他同小姐一路从山上下来,所以我怀疑他定是跟小姐说了什么,不然小姐不会在旦夕之间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 涵儿不禁皱了皱眉头,无奈的叹了声。“就算如此,我们又能做什么?依我们的身份,根本无法管这件事,不是吗?” “那不一定。”广易申神秘地笑了一下。 “为什么?” 看着那双不解的眼眸,广易申不答反问。“你见过那妖怪,是吧?” 涵儿点点头。 “你很想小姐与那妖怪私奔,是吧?” 涵儿羞涩地白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那么……”广易申附身贴到她耳际,只见她浑身一僵,瞳眸越睁越大,脸上露出震惊、恐慌、畏惧的表情,猛地退后一步,然后快速地摇头。 “不……我不敢……我怕……” 看到她胆小的失措模样,广易申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又吞回去,故作正经地咳了咳。 “总之,这是唯一的办法,既然希望小姐消失在大人的生命中,你只能按照我的话做,因为你是唯一见过那妖怪的人,而他定会相信你所说的话。这样,你明白了吗?” “可、可是……”涵儿依旧害怕得一脸迟疑,喃喃嗫嚅着,心里慌乱不已,真的要去吗?!可是,善意的谎言真的可以说吗? 默默地,广易申含笑转身离去。 他不用再向小姐探问实情了,不用再担心大人会对小姐的心上人不利了,只是,想到那妖怪……浑身忍不住一颤。 不知道那妖怪是什么模样? * * * 雪花纷飞,冷风呼呼的吹,浑身冷得直哆嗦的涵儿不禁拉紧了衣襟,不悦地嘟囔着。“气死人了,这个雪怎么下个没完?在这种天气来到这种地方还真是折磨人!” 她都等了四天了,本以为雪会停,却没想到依然下个不停,若不是广易申一再的催促她,她才不会选在这种天气来这种鬼地方呢! 一想到等下要面对的是何人,她抖颤的更厉害了,不知道那妖怪会不会突然间妖性大发吃了她? “既然如此,就快点离开,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也别带给别人麻烦。” 心头一惊,涵儿猛地转身,畏惧地看着妖尘,结巴的道:“我……我是来传话的。” 妖尘一听,急促的问。“是不是珏儿出事了?” “是……”涵儿怯怯地点点头,想想不对,她又摇摇头。“不是……” “到底是不是?”妖尘冷喝一声,表情森冷。 “啊——”涵儿仿佛被雷殛似的骇了一大跳,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两眼惊吓地瞪着他。 “不不不……不要吃我!” “我不吃人。”见她一脸害怕到极点的表情,妖尘很无奈,说出的话更让他脸上滑下三道黑线。 难道妖怪这个名称真的如此吓人? 初见自己时,她还是一副惊叹的神情,在得知自己的身份后,立即变得畏惧有加。 他轻轻叹息,再问了一次。“珏儿到底有没有事?” 涵儿用力吞下梗在喉头的口水,再抖着两片唇开口。 “小小小……小姐……病病……病了。” 妖尘闻言,担心地想着,一定病的很厉害,不然不会让她来此传话的。 他看了她一眼,简短地说:“带路!” 涵儿拼命点头,站起身拍拍屁股就向前走去,只是那个走法跟跑没有多大差别。 妖尘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问道:“你既然来此找我,为何不喊我现身,反而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走?” 若不是知道她是珏儿的丫鬟,他根本不会现身见她,更不会多此一举地赶她离开,管她冻死或是被困在这里,都不会得到他一丝的同情。 涵儿身子顿时一怔,对喔!她怎么没有想到? 转念一想,当时她脑子里装的全是这个妖怪,又怎会想到这么简单的事,而现在,他就跟在她后面,心里只有一种感觉——毛骨悚然! 走着走着,她的步子不禁又加快了许多。 * * * 慕容少海坐在高高的屋顶上,锐利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望着远处,虽然寒风吹得他身上有些冷,但他并未因此离开。 心中怀着一份深深的困惑,等着在夕阳西下时鬼鬼祟祟出府的人,这几天,涵儿的行为很古怪,变得更怕他了,起初,他并没有在意,可是越想越不对,当他将所有事连在一起,终于让他想出一点眉目,更加坚信自己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只是,他不明白珏儿为何会突然提出要嫁给他为妻?而涵儿为什么要对他隐瞒真相? 突然,精神蓦地一振,他的瞳眸在瞬间收缩,远处有两道身影正向府邸行来,他一眼就看出其中一人正是自己等待多时的涵儿,只是她身旁的…… 那个雪莲般纯净的身影是人吗?他情不自禁问自己,惊讶之余,探究的目光猛地一变。 此时夜已深沉,自己又藏得很隐秘,为何感觉那人看到了自己,他不信,眯起眼仔细看,那双银眸是望着自己的。 银眸? 他不由自主一怔,而当他注意到被他忽略很久的银发时,更是心惊,即使此人美的脱俗,但他给人的感觉却犹如寒冰。 他思索片刻后,既然他已看到他,就无须再隐藏,纵身从屋顶跳下,几个起落来到他们身前。 “大、大人!”涵儿愕然张大嘴,惊叫一声,暗叫不妙! 慕容少海扫过她的脸,看向她身旁的人,冷冷地问:“你是谁?” “大人,他是……” “住嘴!我没有问你!”眼一瞪,慕容少海冷喝道。 涵儿顿时收声,不时的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心中百感焦急,可唯今之计,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不禁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你是谁?”慕容少海再问了一次。 “妖尘。”妖尘面无表情地说,在越过他的时候,却被他伸手一挡。 “我准你走了吗?” 妖尘的的神色未变,眼神却倏然冷了下来,冷声开口。“天下间还没人拦得住我。” 慕容少海一阵狂笑,半晌,轻蔑的道:“那是因为你还没遇到高手!”说完,他快速地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 见次情形,涵儿只觉一阵冰冷的寒气自心底冒起,整颗心都凉了,小脸惨白的她,急切的对妖尘说:“他是小姐的表哥!” 她怎么像见鬼了一样?慕容少海不悦地皱起眉。“涵儿,我准你说话了吗?” “大人,他……”涵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充满怒意的眼神给吓得吞了回去。 慕容少海回眸,声音阴郁。“我知道你就是救珏儿的人。”顿了一下,他冷冷的又道。“遗憾的是,你只能活到今日,你休想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我没有想过要带走她。”妖尘平静出声。“倘若她愿意跟我走,任何人也阻拦不了我。” “口出狂言!”慕容少海冷喝一声,皱起两道眉峰,挥剑向他的头砍去,只听见“咔嚓!”一声,他的手被震得一阵酥麻。 “啊——” 他发出吃惊的叫声,两手紧抓着剑把,从中间断裂的剑尖左右摇晃了几下,便往下坠落…… “不可能,不可能……”他猛摇着头,一脸的不敢置信,别提心里有多惊诧,他的剑竟不敌他的脑袋坚硬! “我说过,没人拦得住我。”妖尘看了他一眼,向前走去。 涵儿移动身躯,扶住不断往后跟舱的慕容少海,怯怯的说道:“大、大人,你斗不过他的,他……他是个妖怪。” “什么?!”慕容少海又一次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顿时火气一冒,不服气的道。“是妖怪又怎样?我就不信我斗不过他!”说着,他使劲全气将剑把击向前方,只见妖尘的手轻轻一挥,剑把又快速地飞了回来…… 见状,涵儿不由得惊叫。“大人!”她瞬间推开慕容少海,剑把就这么直直的插进她的身躯,再穿透而出,鲜红的血液自她口中喷洒而出,在倒地之前被旋身而起的妖尘及时接住。 “为何?”他问,眸中看不出情绪。 “他……是我的命,为了他……我死而无憾。”涵儿幸福地笑了笑,头一垂,没了呼吸。 “只可惜,你死的不值。”妖尘轻叹了一声,轻轻将她放于地面,然后站起身,冰冷的目光落在慕容少海身上,出口的声音透着严厉。“她本可以不死的!” “不错!”慕容少海冷笑一声。“以我的武功岂会截不下区区一个剑把,只不过她该死,她竟敢背叛我,这种死法,我还嫌便宜她了!” “倘若,你不是珏儿的亲人,我定会让你后悔不该说这番话,让你知道鲜血从身体一滴滴流淌而出却不能死去的痛苦!”妖尘踏前一步,离他更近,桀骛的气势让人感到莫名压力。 慕容少海听了,全身一颤,往后倒退一步,脸色惨白。 妖尘怒视着他,步步逼近。“可是,若不治你,实难解我心头之气!” “你、你想杀我?”慕容少海失声大叫,越退越远。“你若杀我,珏儿会恨你一辈子的。” “我有说要杀你吗?”妖尘哼笑一声,银发以极快的速度变长,眨眼之间缠上慕容少海全身,方始慢吞吞的道。“冤有头,债有主,是这右手要伤我,我自然不会取你的命。” 他的话声刚落,慕容少海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哀嚎。 “啊——” 他的右手被活生生地剥了一层皮下来,手掌顿时变得血肉模糊,五官疼得皱在一起,紧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听到惨叫声,修真人和广易申急忙从府内翻墙而出,看到这一幕的瞬间,修真人大喝一声。“大胆雪妖,你做了什么?” 雪妖! 慕容少海一怔,侧头将目光很快地扫向修真人,明眸一转,指着妖尘愤慨的道:“这妖怪到我府掠人,被我发现,可恨他法力高强,我敌不过他,救不了涵儿的命。” 修真人望了一眼地上已毫无生息的涵儿,回眸看向妖尘,叹了声。“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夫本想饶你一命,可你竟下山害人。看来,老夫唯有收了你,才能换得百姓安宁。”说完,双手凝聚一团红艳的烈火,猛地向他击去…… 妖尘文风不动地看着向自己袭来的火球,在快抵达身前的时候,轻轻一挥手,火球变成了冰球,直直的往下坠落,“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