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 第一章 离家出走 春姑娘迈着轻盈的步伐悄悄地走来了。她衣袂飘处,尽洒柔情。太阳的脸开始红润起来了,殷勤地驱逐着冬的残梦。土地、山川、旷野也都苏醒了,它们在为孕育新的生命而输活着血脉。于是根与种子就争着吮吸大地的乳汁,苍翠顿时布满了人间。 一连几天,风和日丽,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微风吹拂着面颊,就象是母亲的手在轻轻的抚摸,让人倍觉舒畅。或许是应了那句农谚,天气也被累乏了吧,天将亮时,轰隆隆的雷声打破了夜的沉寂,但雨终究还是没下起来。早上还是多云的天气,随着从西北天空涌上来的一团黑云,刹时天空变了颜色。风呼呼的刮着,越来越多的乌云涌上来,气温骤然间降了有十度。原野中翠绿的颜色高低起伏,越发滚动的厉害,而村巷中废包装袋、干枯的柴草被刮的满天乱飞,让人睁不开眼睛。 大约有一个多小时,风小些了,天阴得很不匀称,乌云一团黑一团白但排得密密实实的从头顶漫步而过。风还在呼啸,让人感觉这不是在春天,反而更象是深秋的季节,倍感荒凉。 林燕儿刚刚和丈夫杨斌吵了一架,心气难消。尤其杨斌最后一句:“你去死吧,如果你死了我会过的更好!”令她觉得特别委屈。如果不是这个家和孩子的拖累,说不定心高气傲的她早就有一番作为了。她从来就没有甘心过这种平庸的生活。女儿小月已经上小学了,被送到了县城读重点,如今什么拖累也没有,与其在家里死守着这二亩地,还不如到外面去闯荡闯荡,以后也不用再受他的窝囊气了。 她用手背抹干了眼泪,端来一盆清水,洗去了脸上的泪痕,又淡淡的上了一层装。她看了看喝多了酒躺在床上酣睡的杨斌,径自到里屋去收拾了几件衣物,带了些零用钱,任何人也没有告诉,就走出了家门。 天依然阴的沉沉的,风还在刮着,花白的云朵还在头顶上飘移。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甚至树上连只鸟儿都没有,林燕儿越发感觉凄凉。她迈动着沉重的步子,任由自己因痛楚而痉挛的心在风中绞和,她不想回头。 一公里以外的公路上才有记程车。也许是由于天气阴冷的缘故吧,远远望去,路边连一辆出租车都没有。林燕儿的去意已决,哪怕是一直没有车,她就是走着也要离开这个地方。一边想一边走,很快到了停车的地方,她站在路边稍作休息。 等了好大一会儿,车还是没来,天空中开始有丝丝的雨飘落。林燕儿回头望望村口,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她蹲到路边开始哭起来,好象要把满肚子的委屈一股脑儿全哭出来。她想起了她的父母,结婚以前他们对她娇生惯养,什么活儿也舍不得让她做。可是如今父母已过花甲之年,自己却不能够在身边为他们尽孝,于是越发哭的厉害了。但无论怎么哭,杨斌那盛气凌人的架势和冷酷的话语也无法从她的胸中抹去。总不能再给父母去添麻烦吧,她站起身来,拎着包裹继续向前方走去。 路的右侧是一条小河,但在十多年以前就干涸了,河床上长满了青青的草。林燕儿一边观赏着路边庄稼地里的景致,一边不经意的往前方望去。她惊喜的发现远处的河道里白亮亮的,隐约可见水雾正袅袅升起。 “啊!来水了——”她禁不住叫出声来。 林燕儿从小就喜欢水,她记起小时候河沟里都是满满的。她和小伙伴经常用罐头瓶拴上一根竹竿,里面放上食物,到河边去钓鱼,半天下来也足够母亲熬一碗鱼酱了。一到下雨的时候,小桥也会被淹没了,上学的时候她们要将裤腿卷到大腿根才可以趟过去,她和小伙伴们经常一边趟水一边泼水仗。欢笑声就象银铃一样,她仿佛觉得那笑声依然响彻在耳畔。 风不时地将她的衣角刮起来。因为望见了水,她觉得身子轻快多了,很快就到了近前。 水不是很清澈,就和那灰暗的天空一个颜色,水面泛着涟漪,偶尔冒起些小水泡。河上那座只容两个人并肩走过的小石桥这时候才真正派上了用场,人们再也没有办法从河道里直接通过了。河的对岸,一条细细的河流向远方延伸着,林燕儿望见那水正顺着小溪流欢快地注入河道。她的兴致正浓,全然忘了刚才的不愉快,“那条小溪是从哪儿来的呢?”她一边想着一边从小石桥上走过去,沿着小溪溯游而上。 不知道走了有多长时间,林燕儿忽然发现前方有一片桃花林,在溪的两岸一直延伸到数百步远的地方。中间没有别的树木,桃林边野花和小草生长得郁郁葱葱,而桃树上的花瓣正纷纷扬扬往下飘落,简直缭乱了人的眼睛。她忽然想起了在初中时背诵的滚瓜烂熟的陶渊明的一篇文章《桃花源记》——“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她一边默默地背诵着,一边加快了步伐往前走,想穿过桃林去寻其究竟。果然如文章中所说的,桃林的尽头就是水的源头,一座大山横亘在眼前。而山脚下有一个小口,里面仿佛透出光亮来。 她毫不犹豫地钻进山洞,里面很窄,刚好容一个人通过,又走了几十步远,眼前豁然开朗,一幅清新如画的人间夕阳美景立刻呈现在眼前。与陶渊明的文章中描绘所不同的是,那些整齐的屋舍全变成了楼房,而那些阡陌交通的田间小路也变成了柏油马路,环绕着小城的依然是良田美池,一些打扮异常的男男女女正在田间劳作。 林燕儿掐指算了算,距武陵人入桃花源的时间已经有一千六百多年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今天竟走进了这片令世人艳羡了十六个世纪的世外桃源。林燕儿欣喜异常,她忽然想起应该把自己的发现赶紧告诉给杨斌,她把他们不愉快的争吵全忘记了。 洞口前布满了杂草和小树,想再往前迈动步子就难了。林燕儿吃力地将挡在她前面的枝条折断,然后又踏着杂草往前走了几步。她掏出手机,拨了杨斌的号,可是怎么拨也拨不通,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机已经失去了信号。她想找一个合适的角度或许能够拨通,于是又往前走了一些,寻找了多个角度仍无法拨通手机。她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虽留恋这桃源美景,但如果现在不返身,在天黑以前回不了家,又打不通手机,不知道父母会惦念成什么样子。还不如今天先做些记号,等明天多带上些人一起来这里玩耍。 她回过头去,却惊奇地发现她进来的那个山洞不见了,又沿着山脚寻了老远,依然没有出口。林燕儿急出了一身冷汗,天眼看就要黑了,那些在田间劳作的人们也开始返家了,她不得不迈动步子向着小城里走去—— 第二章 亲人寻找 “林燕儿离家出走了——” 傍晚,这个新闻如一阵风一样在村子里传开了。 杨斌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他感觉肚子很饿,便爬起来想找些吃的。他走进厨房,揭开锅盖,里面一点吃的都没有。他这才想起上午和林燕儿吵架的事,她没在家,也许回娘家了吧!他这样想着,打开煤气灶自己煮了袋方便面。吃完了,又点燃了一根烟,坐到床上打开电视看起来。 正看着电视剧,突然手机响起来,是林燕儿的弟弟林海打来的。 “喂!姐夫,我让你办的事怎样了?” 林海想在镇上开一个门市,因为杨斌是开出租车的,哪儿都去,而且认识的人也特别多,于是林海就想让杨斌给他找一处合适的地方。 “我还没得空去找人呢,今天天气不好,睡了半天觉,这不刚起来!”杨斌懒洋洋地回答,“对了,你姐呢?如果没什么事告诉她早点回来!” “我姐?她没有回来呀!她没告诉你去哪儿了吗?”林海奇怪的问。 “上午我们吵架了,我喝多了就睡着了,后来就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杨斌这才感觉事情有点严重。 “也许到谁家串门儿去了吧!你先找找,我也打电话问问。”林海挂断了手机。 杨斌急忙拨了林燕儿的手机号,可是里面一遍又一遍的提示:“您拨的号码不在服务区。”他又把林燕儿常去的几户人家都找遍了,依然没有。又把所有的亲戚都打电话问了个遍,还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下落。 手机又响起来。 “姐夫,找到我姐了吗?”林海焦急地问。 “没有,她常去的地方我都找过来了,都说没看见她。而且我给亲戚打电话,也都说没有!”杨斌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水,感觉心有点虚。 “我给我姐打手机也一直打不通,如果今天找不到她,我跟你没完!”林海几乎急哭了。 “我们赶紧找人分头去找吧!”杨斌挂断手机,急忙骑上摩托车驶出了家门。 杨斌正好顺着林燕儿走的方向一路下去,遇到人就打听见没见到过她,一边问一边描绘着林燕儿的体貌特征。在小石桥的桥头上,一位中年妇女正扛着锄头从小桥上经过,杨斌忙停下摩托向她打听。她听完描绘,说上午她正超近路从干涸的河床上经过的时候,曾见到有这样一个拎包的女人从小桥上走过去了,而且她的兴致好象很浓,眼睛盯着前方头也不回一下就飞快地奔去了。 知道了林燕儿的去向,杨斌忙用手机将林海叫了过来,然后一边打听一边找下去。 找到天快黑了,依然是一点下落都没有。手机还是一直打不通。 “她能去哪儿呢?会不会遇到坏人呀!”林海担心地说。 “不会的,咱们这一带很安全,况且你姐姐又不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人,说不定她在故意躲避咱们呢。咱们还不如先回去,明天再接着分头去找吧。”杨斌安慰他说。 林海回了家,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父母,林母急的眼泪都下来了。 “这丫头,从小就性格古怪,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谁家过日子还不吵架拌嘴呀,因为这个就离家出走,也不至于呀!快点将她找回来呀……”林母恨不得亲自去找。 “急也没用,说不定她晚上就自己回来了。就是不回来也没什么事,你忘了在她结婚前,有一次和咱们生气,她自己就坐车去了两千里以外的她叔叔家?她不会有事的,先做饭去吧,别把你再急出病来!”林父沉着地说。 “小海,你还是叫上你姐夫再去找找燕儿,我还是不放心!” 听了母亲的话,林海又走出了家门。 第三章 桃缘巧遇 林燕儿一路走着,打扮异常的人们都好奇地望着她,交头接耳,没有一个人肯先向前和她打声招呼。林燕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同他们说话,羞涩地低下头去只顾走自己的路。 一辆辆的马车从身边急驰而过,在林燕儿听来,那清脆的马蹄声比音乐还要悦耳动听。很快到了城脚下,她这才看清里面的构造和外界无异,只是布局更完美些。整齐的亭台楼阁林立在宽敞的马路两侧,路旁鲜花盛开,蜜蜂蝴蝶翩翩起舞,树木郁郁葱葱,头上莺歌燕舞,公园、游乐场里面热闹喧天,大人孩童在尽情地玩乐。又走了一段,前面好象是个市场,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日常所用的货物应有尽有。林燕儿很快融入了这和谐的氛围里,全然忘了自己是一个来自外界的人。 天彻底黑下来了,路边的霓虹散发着空洞诱人的光彩,还有楼房内的灯光,把街道映照的如同白昼。林燕儿见到小饭馆里已经坐满了人吃饭,她这才想起自己中午饭都没吃,感觉肚子咕噜噜叫的厉害。路旁正好有一个小摊上卖肉包子,摊主是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头,但看上去仙风道骨,神采飞扬,眼睛里散发着柔和的光彩,脸上笑眯眯的,说话的嗓音也特别洪亮。 林燕儿从兜里掏出零钱,想买几个包子吃。 “老伯伯,给我来几个包子。”她将钱交到老头儿的手上。 “姑娘,你拿的这是什么呀?你没有银子了吗?”老头感觉很惊奇,一边仔细打量她一边柔和的问。 “老伯伯,我是刚从外界来的,我们那里现在就是花这种钱呀!”林燕儿羞红了脸解释说。 “哦,那太好了,我们终于又见到外面的人了,有时间一定要到我家里去坐坐,咱们好好唠一唠。” 老头说完这些的时候,惊异的人们已经把林燕儿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个一言那个一语,另林燕儿感觉实在无法招架。 “大家散一散,有什么惊奇的,来日方长,我们让这位客人多留些日子不就行了吗!”老头帮着解围。 人们一边谈论着一边慢慢的散开了。 “谢谢你,老伯伯!”林燕儿感激地说。 “不客气,你肚子饿了吧,这几个包子先拿去充充饥吧!”老头把包子递到林燕儿的手上,“如果晚上没地方住,就来我家吧,我老伴正好每天感觉孤零零的,你也好和她做个伴。” “好的,谢谢你,老伯伯。我先到前边去转转,如果没地方住的话我一定回来。”林燕儿外出的时候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盛情,她感激得眼泪在眶里直打转。 “也难怪,你刚来一定觉得哪儿都新鲜,你就先去逛逛吧,记得回来——”老头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干女儿在前边大约一百米外的地方开茶馆,如果你吃的干渴了就到她那儿去喝杯茶。” “我记住了,老伯伯!” 林燕儿一边欣赏着琳琅满目的稀世商品一边往前走,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钱币没法花,她非得把兜里的钱全花光不可。 很快看到了一片小茶馆,门前摆放着一张桌子,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正在门前招呼着客人。 林燕儿走到近前,看着这个干净利落美貌异常的妇女,不仅呆住了。怎么这么面熟啊,好象在哪里见过,而且感觉是那样的亲切。 当妇女的眼神从林燕儿的身上扫过时,也突然停住了,半张的嘴唇再也发不出声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林燕儿,那亲切的目光,就好象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 对峙了有几分钟,妇女终于沉不住气了,轻轻地启动嘴唇:“小燕儿,你是小燕儿吗?” “是我,琼薇姐,真的是你吗?”林燕儿慢慢的走到近前怀疑的问。 妇女忙伸出双手握住了林燕儿的手,“是我,妹妹,你让姐姐想死了!” 林燕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扑到琼薇的怀里,边哭边说:“姐姐,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是我,傻丫头,哭什么,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琼薇一边拍着林燕儿的肩膀一边用手帕替她擦着眼泪。 “我不是在做梦吧!”林燕儿将手指含在嘴里咬了一下,手指钻心的痛,“是真的!姐姐,我们终于见面了!” 琼薇被林燕儿呆傻的举动给逗乐了,她将林燕儿手中还没来得及吃的包子一把夺过去, “快走吧,咱们到家里去好好亲热亲热。” “可是,这茶馆——” “先关上门,反正客人有的是地方喝茶,不在乎咱这一处。” 琼薇一边说着,一边麻利的收拾起桌子和茶具,回到屋子,抱歉地对客人说:“实在对不起大家,我家来了重要客人,还没吃饭呢,我先关门了,等改天再向大伙儿赔罪。” 客人都通情达理地站起身来走了。琼薇关好了门,牵着林燕儿的手一起往家里走去。 琼微的家在二十四楼,顺电梯上去,她们直接进入了客厅。房间里宽敞明亮,摆设非常豪华。正面墙上挂着一张她们十几年前的全家福,琼薇,黄超还有霞儿的脸上都露出了灿灿的笑。林燕儿看得醉了,她真想马上见到黄超和霞儿。可是琼薇一进屋就从林燕儿的手中把包夺过去,扔在沙发上,自己则马上到厨房去忙着给林燕儿做饭了。 林燕儿满腹的疑问都没法发问,只好先走到窗口,观望外面美丽的夜景。她这才发现小城原来是那么大,一眼望不到尽头。一弯新月正挂在西天,天空不是很清亮,偶尔有团黑黑的云掠过,所以夜色显得很朦胧。星星也仿佛沾染上了水气,一眨一眨的,闪着诡异的光芒。有的又感觉离的很近,仿佛用一根钓鱼竿轻轻一甩便可捞到。 看了一会儿,林燕儿便独自坐在沙发上沉思起来…… 第四章 回想梦境 天真的林燕儿从小就充满了幻想,满脑子稀奇古怪的东西。可是她不善言辞,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会对别人透露半字,什么都闷在心里。她连一个知心朋友都没有,母亲经常叹气说:“这孩子真古怪,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呢!” 八岁那年,林燕儿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因为她不喜欢和同学们玩耍,所以他们便合起伙儿来欺负她。有一天,几个男孩子在放学的路上拦住了她,故意将她的衣服弄脏并且将她推了个大跟头。林燕儿神情恍惚地回了家,父母去地里干活还没回来,她独自趴在西屋的炕上哭起来,迷迷糊糊中竟睡着了。 好象是母亲的声音:“燕儿,你看我给你弄了什么好吃的。” 她抬起头看的时候,旁边却一个人都没有。炕沿上放着一个簸箕,里面盛着她最爱吃的玉米爆花还有白薯条,因为是用沙土炒的,也许没来得及用笊篱捞,就全部盛了出来,里面有一半是沙子。她学着母亲的样子端着簸箕到门口去簸。 沙土没簸出去,倒把爆花和白薯条弄了满地,林燕儿正想蹲下身去捡,突然从簸箕里面滚出来一颗透亮的小石子,椭圆形的,晶莹洁白,里面有一颗米粒一样大小的鲜红的珠子。 “石头也长心了。”林燕儿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抓。 小石头就好象在和林燕儿捉迷藏,从她的脚前骨碌碌一直滚到路边的草丛里去了。林燕儿忙放下簸箕抬脚去追,可是追到近前却找不到了。她蹲在地上扒着草稞找起来。找的正认真,忽一抬头,竟发现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正笑盈盈的站在她的面前,手心摊开着,里面正是她要找的那颗小石子。 林燕儿生性怯懦,不敢开口去要,呆楞在那里。 “小妹妹,你是在找它吗?”少女的嗓音很柔和,林燕儿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亲切和舒服。 “是——”林燕儿一边说着却仍蹲在那里没动。 “如果是你的就拿去吧!”少女往前迈了一步,衣裙在风中摆动,上面的环佩互相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林燕儿接过小石子,很快两个人便熟悉了,手牵着手玩起来。林燕知道了少女名叫琼薇,她从小就梦想着自己能有一个姐姐,而琼薇就和她梦想中的仙女一样美丽;琼薇也特别的喜欢林燕儿,她说自己从小就一个亲人都没有,她也特别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妹妹。两个孤寂的女孩同病相怜,于是对天发誓拜了干姐妹。 林燕儿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开心,她把自己全部的心里话都告诉了琼薇,琼薇则笑眯眯的哄她开导她。两个人玩的竟忘了时间。“小燕儿!小燕儿!快起来,天都黑了,这样睡多不舒服呀!”母亲从地里回来,见她正在炕上趴着睡觉,忙喊。 “小燕儿妹妹,我会常来看你的——”琼薇晃动着右手越飘越远。 林燕儿一着急竟发不出声音,眼看着琼薇在风中摆动着衣裙慢慢地消逝了,她终于哭出了声:“姐姐,姐姐——” “这孩子又做梦了,你哪儿有姐姐呀,快起来,等一会儿你爸把你弟弟从奶奶家带来,你哄着你弟弟玩。”母亲一边洗手一边说。 林燕迷迷糊糊坐起来,摊开手心一看,里面分明握着那颗小石子。“我有姐姐,我要姐姐——”她还在哭着。 自从意念里有了个姐姐,林燕的性格变得不再那么孤僻了。她也开始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耍,一起说笑,但寂寞的感觉就象无底的深渊一样时时困扰着她。她虽然嘴上在应付她的伙伴们,可是内心却更加孤独。 “林燕儿同学,你姐姐看你来了,正在校园门口呢,快去看看吧!”正在上自习课,班主任刘老师从外面笑眯眯的进来对林燕儿说。 “我姐姐?我哪儿来的姐姐!”林燕坐在那里没动。眼看就要中考了,她下定决心要考上重点高中,虽然课程已掌握的差不多了,可是她仍然贪婪地看着课本。 “是真的,快去吧!他们好象从很远的地方来,还带着孩子。”刘老师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说。 林燕儿木然地站起身来,脚步缓慢地向校门口走去。 一个俊秀的少妇绾着抓髻站在校门外,左手领着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右侧是一个帅气的男青年,他们正望着林燕儿笑呢。 “你们——你们——”林燕儿怯怯地站在他们面前,一时语无伦次。 “小燕儿,你不认识我啦,我是琼薇呀!”少妇走上前去,拉住林燕儿的手说。 “你是琼薇姐?”林燕儿的心中又惊又喜,“你真的来看我了!”一种比亲情更亲密的感情马上溢满了整个心间。 “是我!真快呀,你都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琼薇无比怜爱的说。 “姐姐,他们都是谁呀!”林燕儿疑惑地扫了一眼正对着自己微笑的青年和小女孩,问。 “他是你的姐夫呀!他叫黄超,这个是我们的女儿。”琼薇忙俯下身对小女孩说,“霞儿,快叫阿姨,你不是一直吵着要见小燕儿阿姨吗?现在见到了却害羞了。” “小燕儿阿姨——”小女孩脆生生的叫着。她的模样和她妈妈一样漂亮。 “真乖!”林燕儿从没有正眼看过别人家的小孩子,可是对这个女孩,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她忙俯下身去将女孩抱起,“你叫霞儿吗?这名字真好听!”随即又转向了琼薇,笑着说,“姐姐,你才比我大几岁呀,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那里十六岁就结婚,象我这个岁数有这么大的孩子一点也不希奇呀!”琼薇一边解释,一边将霞儿接过来。又转向了黄超,“你怎么不说话呀!” 黄超一直笑眯眯的望着她们,听到琼薇这么说,才接声说:“小燕儿真的很招人喜欢呢,难怪你姐姐老念叨你!” 第一次听到男人夸自己,林燕儿的脸红到了脖跟。 正想开口说话,一名持刀的歹徒从右侧的公路上朝林燕儿直奔了过来,人们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歹徒已将林燕儿拦腰抱住并将尖刀架在了她脖子上,后面几个警察随即追了过来。 “谁也不许过来,否则我要了她的命!”歹徒歇斯底里地喊。 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呆了。霞儿将头俯在琼薇的怀里大哭起来,小小身子吓得颤抖不已。 警察连忙将枪收了起来,站在那里和歹徒对峙着。歹徒挟着人质林燕儿一步一步往后退,退到了校园里,他想从学校的后墙跳出去逃跑,墙外正好是集市,如果混到人群中间警察再想捉到他就不容易了。 刘老师发现有了异常情况也连忙走了过来。他和歹徒周旋着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可是狡猾的歹徒却紧盯着那几个警察并且将林燕儿挟的更紧了。林燕儿经过突如其来的惊吓此刻反而镇静了,她看到黄超趁歹徒不注意从左侧悄悄地引退了。 缩到了后墙根,歹徒将刀从林燕儿的脖子上拿下来正想跳墙而逃,黄超忽的从墙外跃进来用力将林燕儿往身后一拽,便和歹徒开始了搏斗,不料一疏忽,被歹徒用刀直刺进了胸膛,刀一拔出,鲜血随即喷涌了出来。 警察飞快地奔过来将歹徒擒获。惊魂未定的林燕儿连忙用手搀扶住黄超,和抱着霞儿哭着奔过来的琼薇一起高呼着:“黄超—— 黄超——” “乱喊什么,又做什么恶梦了,快起来,要不上学迟到了!”母亲一边摇动着林燕儿的身子一边说,“还剩几天就中考了,让你早点休息总是不听。” 林燕儿默默地穿着衣服,很长时间,心儿还在狂跳不止…… 第五章 酋长夜扰 “饭做好了,小燕儿,我们快点吃饭吧!”琼薇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一边从厨房笑咪咪的走了进来。 两个人很快放好了桌子,摆上碗筷。 “姐夫和霞儿呢?他们回来一起吃吗?”林燕儿又望了一眼照片,问。 “他们都不回来,就咱两个人,快点吃吧,等吃完了我再跟你好好解释。” 林燕儿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再也经不住美味的诱惑,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收拾好碗筷,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开始闲谈起来。 “一晃都十好几年没见了,霞儿也长成大姑娘了吧!”林燕儿问。 “是呀,已经十八岁了,在州府读大学呢。” “奇怪!你们这里怎么称为州府呀!” “我们的祖先自从先秦时候来到这块地方,就把这种划分区域的方法一直延续了下来。十二个村子组成一个部落,十二个部落组成一个郡,十二个郡组成一个州,全国共有十二个州,而这十二个州又归帝都所管辖,那里也就是政权的最高领导机构了。” “哦——”林燕儿似懂非懂,“那我姐夫呢?他现在在哪里呀!” “黄超他早已经不在了!”琼薇抬起头来仰望着照片中微笑着的黄超,声音哽咽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就是在你被歹徒劫持的那天,他中刀以后,我抱着霞儿搀扶着他在风中艰难地行走着,突然觉得肩头被人用力拍了一下,于是我猛地睁开眼,听到黄超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用手使劲抓着胸口,他睁着眼睛望着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霞儿也哭着醒来了,我连忙穿好衣服将医生找来,可是已经晚了,他因心脏病突发而永远的离开了我和霞儿。”琼薇哭诉着。 “姐姐,姐夫是为了救我而死的,是我对不起他——”林燕儿也哭了。 “怎么能说怪你呢?我们的相见不过是一场梦,到底是真是假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况且他也是因病去世的,虽然当时霞儿也哭着说她爸爸挨了一刀,让医生快救他,可是他的身上并没有伤口,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吧。说不定这次咱们姐妹相见也是一场梦呢,醒来的时候就什么都消失了。” “姐姐——”林燕儿搂着琼薇的脖子痛哭起来。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的心情平稳了,于是止住哭声。琼薇站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两杯饮料,递给林燕儿一杯。 “姐姐,你的生活条件不错呀,为什么还要以卖茶为生呢?”林燕儿一边接过杯子,一边问。 “不错什么呀!以前这里都是小土房,因为桃花源毕竟空间有限,四面环山,而人口又增长过快,如果不保留足够的耕地面积大伙儿都得饿死,所以从帝都开始兴起建楼房,这样就可以减少人口的占地面积,这不近两年才扩展到了我们这里。我以前有两间小土房,被官府收回去了,于是才给了这一处华丽的居室。外表华美,但没有生活来源,也只有靠做小买卖来维持生活了。” 林燕儿喝了一口饮料,顿时感觉周身都特别的舒爽。她好象突然间想起了什么: “对了,姐姐,我刚进来的时候碰到一个卖包子的老头,他说你是她的干女儿,怎么回事呀?” “他们原是偏远地带的贫苦人,因为家乡闹了灾荒,到这里来谋生。他们无依无靠,那年正好黄超刚去世了,霞儿又小,于是我就收留了他们,认他们做干爹干妈,我们相依为命,霞儿就是他们给带大的。后来他们有了些钱,又自己盖了房子,我们才不在一起生活了。他们现在的住处就在这幢楼的后面——” “外面一定很好玩吧,有时间姐姐带我到州府或者帝都去玩玩,好吗?”琼薇还没说完,林燕儿就打断了她的话,迫不及待地说。 “那里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州府还可以,帝都是权贵聚居的地方,稍不小心就会惹来麻烦呢!” “桃花源不是人人平等吗?” “那早已经是远古时代的事了——” “嘭嘭嘭——”一阵敲门声响起来。 “是不是干爹干妈来看你了!”林燕儿站起身来想去开门。 “这么晚了他们不会来,一定又是那个可恶的家伙,你先到卧房去躲避,我来对付他。” 琼薇用手指了指卧房的门,林燕儿听话的躲了进去。 门开了,一个胖头胖脑但气派十足的矮个男人站在门外。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琼薇用胳膊挡住门口严厉地问。 “近日听说从北方潜过来一群盗贼,我怕大家的防范意识不够,所以利用晚上的时间,特别提醒一下那些疏忽大意的人,晚上一定要注意关好门窗。”矮个男人官腔十足的说。 “知道了,下午不是才广播过了吗?” 琼薇欲关门。 “慢!我还有事。” “什么事?明天白天再说吧!”琼薇不耐烦地说。 “你就让我进去吧,这么严厉干什么!” 矮个男人嬉皮笑脸地推开琼薇的胳膊走进客厅。 “你很有才华,如果不为官府做些事,就这么白白的误了年华太可惜了。上次对你说过让你加入‘民心会’的事,你考虑的怎样了?”“我考虑好了,只要是为民请命,为百姓做好事我就加入,我愿意凭自己的智慧多为父老乡亲办些事,以报答他们对我的养育之恩。” “那就好,你只要写一张自愿书,我拿到郡里去批示一下就可以了。” “我已经写好了,给你吧!” 琼薇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了矮个男人。矮个男人顺势拉住了琼薇的手,并一下把她拽到怀里,胡子拉茬的嘴就往她的脸上凑。 “你想干什么?”琼薇一个劲的挣扎。 “只要加入了民心会,你就是有权势的人了,你不想好好报答我一下呀!” “你这个恶棍,给我走开!”琼薇高声喊叫着,用力地挣脱了他。 “嚷什么?你真不识抬举,死脑筋!”矮个男人压低了声音愤愤的说。 “如果民心会的人个个象你这样,我宁肯不加入——”琼薇气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好吧,咱走着瞧!”矮个男人丢下一句摔门而去。 “姐姐,不要哭了!不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气得差点夺门而出的林燕儿反过来安慰着琼薇。 “自从黄超去世那年他就开始对我心存歹意了,我死活不肯,有一次差点拿剪刀自尽。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死心。”琼薇抽泣着说。 “你为什么不去官府告他呢?” “告他?他是我们这个部落的酋长,据说是因为他的母亲和郡守私下里好,他才当上这个官职。想告他,哪里是件容易的事啊!况且,他也霸占了不少良家妇女,曾有人告过他,他的母亲就和郡守联结起来叫人家家破人亡。” “桃花源原来这么黑暗啊,不知道实情的世人还一直把它当成最高的理想社会一个劲地追求呢!”林燕儿无限感慨地说。 “这儿哪就黑暗了呀,你如果在这里呆长了知道的就更多了!” 林燕儿瞥见墙角立着一架古琴,便走过去用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清脆的琴音如潺潺流水般萦绕耳际,余音袅袅,久久不去。 “姐姐,你还有如此爱好呀,我最喜欢音乐了,给我弹一曲吧!” 没有回音,林燕儿回过头去见琼薇还在暗自垂泪。她想起了杨斌,一丝苦涩禁不住在心中蔓延开来,于是坐下来想用心地梳理一下这似梦似幻的经历。 “改天吧!今天你走了这么远的路怪累的,我们不如早点休息,等心情好了我一定弹许多曲给你听。”琼薇突然觉得冷落了林燕儿,抱歉地笑了笑。 躺在柔软的床上,林燕儿还在絮絮叨叨的讲述着离家的原因,琼薇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林燕儿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月光透过薄如蝉翼的淡蓝色窗帘照射进来,四周雪白的墙壁散发出一种清幽的光,粉红色的床幔撩拨着一个似睡似醒的梦,印着荷花的被子上一缕馨香沁入心脾。林燕儿感觉自己飘飘然恍若进入了仙境—— 第六章 去看黄霞 “小燕儿,快起床吧,太阳已经老高了!”一个柔软而亲切的声音滑进了耳朵。 “姐姐,我还想睡会儿呢!”林燕儿翻了个身,“姐姐?”她突然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我这是在哪儿呢?” “傻丫头,你在桃花源呀!你昨天来的,怎么忘了?”琼薇嗔怪说。 “这—— 这不是做梦吧!”林燕儿环顾着四周。 明亮的阳光已经透过洁净的窗玻璃照射在雪白的墙壁上,一尘不染的房间就好象用水刚刚清洗了一般。 “你说呢?”琼薇微笑地望着象孩子一样神情困惑的林燕儿。 “哎呀!家里找我还不找翻天了呀,我得赶紧打个电话。”林燕儿慌忙从衣兜里翻出了手机,依然是一点信号都没有。“姐姐,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 琼薇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林燕儿,林燕儿一遍又一遍地拨着杨斌的手机和家里的电话,里面总是提示“没有这个号”或者“请查询再拨!” “别费劲了,我们就好象是两个世界的人,用我们这里的通讯工具根本不可能和你们那里接通的。” “难怪我的手机从昨天就没有了信号。”林燕儿终于明白过来,“我用你的手机拨一下我自己的试试,看能不能接通。” “肯定不能了,就象我们人类至今还无法和外星人进行信息沟通一样。”林燕儿一边拨着号码琼薇一边解释说。 “真的拨不通呢!姐姐,你今天带我去看看霞儿吧,回来以后我好快点回去,要不爸妈要急坏了。” “好吧!我们吃过饭就去,你回去的时候代我向爸妈问好,顺便问候一下杨斌。”琼薇隐约想起来昨晚上林燕儿提到过这个名字。 林燕儿穿好衣服,洗漱完以后,琼薇端上来早已做好的饭菜,两个人吃起来。 “昨天见到你的人多吗?我怕你出去会有麻烦。如果你来的消息传出去,恐怕那些记者会苍蝇一样盯上你呢。”琼薇担心地说。 “就是在干爹那里的时候我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当时围了不少人。” “没关系,那些都是逛夜市的人,他们的家还离得很远。如果没人暴露你的身份,你才可以在这里安心的呆下去。” “我怕他们照样会注意到我呀!”林燕儿担心地说,仿佛那些记者正从四面八方赶来。 “你照我们这样打扮就可以了,我们再去告诉干爹不要把你的身份告诉任何人。” 吃完饭,琼薇找出一身自己的衣服让林燕儿穿上,并且将她的头发也高高地挽起,用一只金簪别住。林燕儿感觉自己就像是民国时期的贵妇人。 从楼的右侧绕过去,林燕儿这才注意到后面是一排简易的平房,房子非常的整洁,院落里连同街道上连一丝柴草都没有,给人一种非常亲切而又舒服的感觉。 “这里居住的大多是外地来打工的,他们家乡受了灾,就来到这里讨生活。我们本地人已经没有种田的了,全部承包给了他们,一年下来,他们除了吃的还可以攒下些钱来。” “那你们本地人做什么呢?”林燕儿问。 “到工厂去上班,或者是去采矿,也有的和我一样做小买卖。” “你们这里的生活和外界也差不了多少啊!”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 “到了!”走过了几个门口,琼薇拉着林燕儿拐进了一户人家。 院门敞开着,透过洁净的窗玻璃,林燕儿窥见昨天卖包子的老头儿正笑咪咪的看着她们。 “干爸!干妈!我带客人来了。”还没进门,琼薇就喊起来。 “哪儿的客人呀,快进来!”老头儿迎出来撩开了门帘。 “你们昨天已经见过面了。” 老头儿仔细端详了一下,终于想起来。 “姑娘,昨天你一直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到哪儿去了呢!正和你大娘说起你呢,没想到你们在一起,太好了!”老头儿激动地说。 “干爸,还有你更想不到的事呢。她就是我时常对你们提起的小燕儿,我的妹妹!” “真的呀,那太好了,看起来你们姐妹是真的有缘分呢!”老太太坐在床上也兴奋地说,“我们老两口的福气也不小,又多了个女儿。“ “可不是嘛!你们先聊着,我去准备点好吃的。”老头儿边说边往外走。 “干爸,干妈,不用费心了,我打算和姐姐先去看看霞儿,等回来后再过来看你们。”林燕儿就象见到了亲人,抢着说。 “干爸,我是特意来告诉你们千万不要把小燕儿的真实身份透露出去,要不就麻烦了。”琼微嘱咐说。 “我们明白,你们放心地去吧,路上小心点,早点回来!”老头说。 “放心吧!” 琼薇拉着林燕儿的手在老头和老太太亲切的目光中走出了院门。 站在路边,漫天飞舞的柳絮缭乱了人的眼睛。街道的两侧人来人往,沐浴在阳光中,如果不是旁边站着琼薇,林燕儿真的感觉和在世间无异,只不过看着人们的打扮,觉得自己好象走入了一个陌生的朝代。 远远的一辆马车飞驰而来,琼薇连忙伸长右臂晃动起来。车到近前,随着赶车人一声吆喝,白马长啸着将两只前腿儿腾空而起,然后稳稳地站立地面,鼻孔里呼呼喘着粗气。 “到哪儿去呀,二位?”中年车夫笑着温和地问。 “我们想去州府!”琼微回答说。 “哦,上来吧!只是路途太远,二位一定要坐好了!” “您放心吧!” 两个人钻进宽敞的车蓬里,因为天气好,两侧的车窗都敞开着,两个人一边说笑一边观望着外面美丽的景致。 小城很快就走到了尽头,一望无际的水田出现在眼前。稻苗已经还秧了,直挺挺地立在水田里,水面微波荡漾,秧苗的叶子在随风起舞。林燕儿尽情地呼吸着清新的生命的气息。偶尔一个小城镇从前面奔跑着过来,很快又被马车甩在了后面。远处碧绿的群山在雾霭之中若隐若现,给人一种空灵曼妙的感觉。 “姐姐,你们这里怎么没有汽车呀!”林燕儿拉回了神智疑惑地问。 “有呀!只不过在它使用后不久就被人们淘汰了。” “为什么呀?” “因为它的缺点太多了。第一,它排放的尾气会污染环境;第二,使用它很不安全,稍不小心就会出事故。” “是呀,我们那里现在事故频出,因此单制定了法律,有的司机因为肇事逃逸还终生被剥夺了驾车资格。”林燕儿也附和着说。 “这未免对司机太不公平了吧!桃花源的人生性旷达豪爽,亲朋好友聚在一起难免因为贪杯而喝多了,可是这正是出现事故的主要原因。如果只是为了使用汽车而将人类这种自然的性情也剥夺了,好象太残忍了。人们的情感得不到宣泄,该多郁闷呀!” 林燕儿第一次听人这么说,一时不知道如何应答,只是诧异地望着琼薇。 “所以,当人们使用汽车发生了多起事故以后,这个发明汽车的人就被百姓指控为罪魁祸首被关押起来了,因为他既然发明了这种东西,就应该预料到使用它以后可能出现的后果。他只有先消除它的危害性,然后才能够让大伙应用。” “这好办呀,将汽车容易相撞的部分用一种气垫包围起来,这样就可避免了铁器直接相撞,也不至于给人造成生命危险。” “傻丫头,如果那气垫撞开了,气体爆破的力量一样会伤及到人,即便是不能爆破,那种弹力还不把车弹到天上去呀!”琼薇一边说着一边咯咯的笑起来。 “姐姐,你以为非得那种象气球一样的气垫才可以呀,那样也不美观呀!不如用一种类似车胎的那种坚硬而又弹性极好的橡胶制品,就象车内胎一样,里面充一定量的气体,将车身紧紧的包围起来,然后将它刷成与车身一样的颜色,从外表上根本就看不出来。可是当两辆车相撞的时候,它所承受的外力将里面的气体挤到旁边,而这也正好可以缓解了车身所承受的冲击力,这样人不就没有危险了吗?”林燕儿呼吸着桃花源的空气好象人也突然聪明了许多,讲起来头头是道。 “或许这是个很不错的主意呢!可是,即便是没有危险,恐怕桃花源的人也很难接受它呢。它终归要人的思想全部集中,不象这马儿,哪怕你睡着了,它也可以将你带到想去的地方!” 琼薇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将脸扭向了车蓬外的白马,林燕儿也不由自主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马照样奔跑着,只是那赶车的中年汉子正斜靠在车蓬外,手里捏着一只酒葫芦,在那儿打着瞌睡。两个人不仅相视一笑。 第七章 州府见闻 “教授,您先等一等,我有问题请教!” 物理课结束了,胡教授夹着课本刚刚走出教室,身后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 “噢,什么事?”他慢慢地转过头来,用手习惯性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当看清后面如彩云一样轻轻飘过来的黄霞时,脸上立刻堆满了笑。 黄霞紧走了几步,努力和胡教授并行。 “您今天所讲的四维空间和时间与空间的相对论,我基本都掌握了,可是我却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说吧!”胡教授笑着鼓励她。 “您说,一个人能够脱离四维时空而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中去吗?” “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呀!好象超出了科学所研究的范围了吧!”胡教授有些不高兴了。 “我的问题不是没有道理,或许您不相信,在我五岁那年,我们全家就曾离开过我们生活的这个空间,而我爸爸就是那天在另一个世界里被人杀害了。”黄霞认真的说。 “听起来好象很荒唐,不过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出现。在我们生活的空间之外,确实还有一个世界存在着,那就是我们真正的家园。不过,据史书记载,自从晋朝武陵人误入以后,我们和外界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我感觉我们离那个世界很近,只不过无法找到沟通的途径。” “如果你有足够的证据的话,或许我们可以研究研究。” “不只是我,我妈妈就有过两次这样的经历……” “大一六班的黄霞同学,请速来校园门口,有人找——”黄霞话没说完,警卫处的喇叭突然广播起来。 “教授,我先去看一下,等有时间我再接着向您请教!” “好的,你去吧!” 胡教授眼看着黄霞的背影如云儿一样飘去了,不仅苦笑了一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校园门口,琼薇和林燕儿正焦急地向教学楼的方向张望着。 “妈妈!”黄霞见到琼薇,立刻欢叫着奔过去,“妈妈,您怎么来了!”跑到近前,黄霞搂住琼薇的脖子像小孩子一样撒起娇来。 “快放手,我都透不过气来了!” 黄霞又在琼薇的脸上亲了两下,这才不情愿地把手松开。她愣愣地注视着站在旁边的林燕儿,心里充满了疑惑。 “霞儿,快叫小燕儿阿姨,今天就是她要求专程来看你的。” “小燕儿阿姨!我已经认出来了,您的模样一直没变。”黄霞的脸上露出了更加灿烂的笑。 “霞儿,你怎么——”琼薇显得异常诧异。“妈妈,我已经不恨小燕儿阿姨了,我明白了那件事错不在她,如果换成别人,我爸爸也会那样去做的,我为他的正义和勇敢而感到自豪。” “你终于长大了。” 琼薇的眼睛湿润了。她又将脸转向林燕儿。 “那件事曾在她幼小的心灵里造成了极大的创伤,她一直认为她爸爸是因你而死的。我还怕她会继续怨恨你呢,这下我可放心了。” 林燕儿还没来得及说话,黄霞已经亲热地拉起了她的手。 “小燕儿阿姨,我刚刚还和老师说起了我们离奇的相遇,没想到你们就来了。走吧,跟我去见见我们的物理老师,说不定等他研究完以后,我们随时都可以来往了呢!” “好吧!” 林燕儿脸上一直带着笑,她喜欢眼前这个亭亭玉立而又漂亮白皙的女孩子,她清纯的就象刚刚出水的芙蓉一样一尘不染。 从办公楼里,黄霞将胡教授请了出来,四人一起走到花园旁边的绿荫下,边走边谈。 “教授,这位是我的妈妈,这位是我的小燕儿阿姨。”黄霞向胡教授介绍说。 “哦,是你的亲人来看你了。可是你把我叫出来有什么事吗?”胡教授礼貌地向琼薇和林燕儿点了下头,然后问黄霞。 “当然有了,就是我刚才对您说起的那件事,我的小燕儿阿姨,就是我妈妈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好姐妹。我们曾在13年前在她那个世界见过一次,后来就没联系了。今天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是怎么来的,就把她带来见您了。” “原来是这样。”胡教授的眉头纵了纵,随即指了指花坛旁边的一条长凳,“我们坐下来聊聊吧!” 坐在长凳上,胡教授向琼薇及林燕儿详细地打听了她们前两次相遇的情况,然后又问林燕儿: “请你好好回忆一下,在你来桃花源之前,有没有睡着,就象前两次你们见面一样。” “肯定没有。昨天上午,我和我的老公杨斌吵了一架,他睡着了,我越想越委屈,于是拿了衣服想离家出走。当时天阴的特别厉害,风很大,那尖利的啸声就仿佛我的心在哭。心黯淡到了极点,正不知道该去哪里,没想到就见到了水源,于是顺着溪流就到了这里。” “你来城里的时候注意到没有进来的那条通路?” “我进来以后感觉很惊奇,于是往前走了一段想看仔细些,可是正想返回去的时候,那条通路却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小燕儿阿姨,你就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吧,我妈妈一个人够孤单的,你和她做伴,我也就放心了。”黄霞插嘴说。 “不行,我还惦记着家里呢!虽然和你姨夫生气了,可是他是个非常心软的人,现在不知急成什么样子了。再说还有我的父母,上了年纪,我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我打算明天就回去!” 胡教授微微笑了一下,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们聊吧,我会好好研究的,我先回去了。”胡教授起身告辞了。 上课铃早已响过了。 “霞儿,快去上课吧,我和你小燕儿阿姨到学校门口去等你,中午我们到街上去吃饭。” “太好了!我们最后一节是自习课,不上也可以。我到传达室去打声招呼,我们现在就可以去上街。”黄霞欢快地说。 穿过宽敞的马路,前面是一个美丽的公园,五颜六色的花儿竞相开放。三个人一边兴致勃勃地观赏着如诗如画的景致,一边尽情地谈笑着。从公园里穿过去,是一个住宅小区。青色的四层小楼房,顶部红褐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彩。路旁全是剪得整整齐齐的花草,喷泉恰倒好处地浇灌着这些争奇斗艳的植物。 “我们到哪里去吃饭呀?”林燕儿感觉肚子饿了,禁不住疑惑的问。 “这附近没有饭店,顺着这条马路往南走十里地左右,有一个菜市场,我们到那里去吃吧。”黄霞回答说。 “这么远啊,如果走到那里再回来恐怕你要迟到了。” “不会的,阿姨,我们在这里先休息一会儿,悬空车马上就要过来了。” “什么是悬空车呀?” “小燕儿,你看咱头上这些钢缆,它们就是悬空车滑翔用的。州级的城市,环保意识相当强烈,他们决不允许马车随便从主要街道通过,更不允许那些乡下人在街道上随便摆摊出售小食品。他们觉得这样有损市容。”琼薇解释说。 林燕儿抬起头来,果真见到许多条直径大约10厘米的钢缆沿着道路的方向平行或者交错的延伸着。 “我看到了,可是怎么没有悬空车呀!” “悬空车每隔一小时启动一次,它们各有各的航线和站点。不用着急,再过几分钟它们就要过来了。” 林燕儿充满了好奇,她注意到从对面小区里出来一个拎着两个沉重篮子的妇女,她走到马路边,左顾右盼了一下,便将篮子放到了马路边上,自己则蹲了下来将包在头上的毛巾摘下来擦拭着汗水。 “姐,你看!”林燕儿用手指了一下那妇女。 “这是郊区的农人,所卖的是自己地里的产物。一会儿人们就要下班了,她是想在这里可以卖的快些,并且能卖个好价钱,也能够躲避了交税,如果卖完她就可以早早回家了。” 正说着,远处一个颜色鲜丽的方形金属房子顺着钢缆滑了过来,大约有两米宽。顶部有像机翼一样的东西旋转着。 “坏了,是环检的人来了,他们就象侦探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只有他们不受时间的限制,那些不在规定范围内摆摊的小贩遇到他们就麻烦了。”黄霞急得直跺脚,一个劲地盯着对面路口的妇女。 那妇女早已慌得拽起了篮子,抬脚就要往小区里跑。可是已经晚了,悬空车眨眼间就到了近前。刚一停下,车门“嗖”的打开了,一架梯子立即从上面垂了下来,十来个身强力壮的青年迅速从上面爬下来,冲着那妇女跑过去。 一个领头的从背后用一只手抓住妇女的衣领,另一只手紧跟着抓住了她胳膊上的一只篮子。 “你这恶民,想跑,没门!”他凶狠地说。 妇女立刻站住脚步,可怜巴巴地望着眼前这群人。 “你不知道官府的规定吗?还敢在这里摆摊,接受罚款吧!” 领头的掏出一个本子,开了张条,撕下来递给妇女,“快交银子,交完了你就可以走人了。” “长官,我没有带钱来,你们就放过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做梦!没带钱来东西就没收了,你走人吧。” 那人说完冲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即过来两个将篮子抢了过去。 “长官,求求你了!我的孩子还等着用这钱治病呢,他正在家里发着高烧,已经好几天了——”妇女哭着哀求。 其中有一个挎篮子的站了下来,眼露怜悯之色。 “不要听她胡说,如果我们心软了,他们就会愈加逞强,更是连一点规矩都没有了。我们走!”领头的命令说。 妇女奔过去拼命拽住了篮子,想抢过来。她和青年用力争夺着。 “刁民,反了!你们给我打!”领头的命令。 众人立即将妇女围起来,一阵拳打脚踢,打过瘾了,便扬长而去。 路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眼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妇女躺在地上呻吟,竟没有一个人上前。 林燕儿迈开步子正想走过去,琼薇一把拽住她:“你帮不了她!” “我是帮不了,可是这么多人为什么连一个管的都没有,他们难道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 “都麻木了,也是见怪不怪,这种事情多了,谁管了就要受连累。官府有足够的理由证明这是为了百姓,以致一些人的心灵都被扭曲了。” “我们走吧,悬空车来了!”黄霞喊起来。 林燕儿这才注意到头顶上不同的路口都有这样的房屋滑过来,只是比刚才的那个要大的多,就象班车一样大小。前面的因为人满了,连站都不站。大约每隔2分钟就有一辆,同一钢缆上的总是沿着一个方向滑行,永远不用担心有相撞的危险。在不同路口交接的地方,它们也会因高度的不同而各自走着各自的轨迹。 又一番美丽的城景图,林燕儿呆呆地看着这沸腾的城市。不由自主地说:“真先进呀,这要省却多少交警的麻烦呀!” 又一辆悬空车滑过来,到了近前停下来,从梯子上下来几个人,大约都是本小区的住户。等他们下完了,林燕儿她们才蹬了上去。 就象在屋子里一样平稳,只是看着两旁飞快地往后退的楼房,才感觉到自己正在前进着。 “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呀,也没有人驾驶,它们怎么就知道该停在哪里呢?”林燕儿奇怪地问。 “这些都是由电脑控制着,有专门的人员在操纵。” 很快到了菜市场,三个人随便找了一家小吃部,要了三碗饺子,便坐在餐桌旁边开始吃起来。 “对不起,妹妹,我们就在这儿凑合着吃点吧,像那种高级餐厅,我们普通人是吃不起的,一顿饭就会花掉我们辛辛苦苦赚了一个月的钱。”琼薇指着对面一家华丽的餐厅说。 “姐姐,你太客气了,我从小就随父母过清贫的日子,从来就没有奢侈过,如果去了那种地方我会吃不惯,更何况我最讨厌那些挥霍百姓钱财的人了。” “姑娘,行行好,给点钱吧,我已经两天没有吃到东西了!”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林燕儿转过身去,只见一个面容就象千年的古木一样用褶皱堆积起来的老太太,正拄着一根拐杖,佝偻着背,颤颤巍巍的站在那里,一只手无力地向前伸着。 林燕儿不由自主地将手伸进了衣兜,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帮不上她的忙。 “我这儿有零钱,老人家,给你拿去买些吃的吧。”黄霞连忙拿出些碎银递到老太太的手里。 “太谢谢你了,好心人,这些足够我吃上几天的了。”老太太千恩万谢的走了。 透过小吃部的窗玻璃,林燕儿看到在卖菜的小商贩后面,一些看起来衣着华丽的妇女正挎着篮子,争着捡拾被人们剥下去的菜叶子。 “城市里也有养猪的吗?”林燕儿感觉很奇怪,好象是自言自语地说。 “妹妹怎么想起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呀。”琼薇笑起来。 “你看那些妇女,如果不是拿回去喂猪,她们捡那么多烂菜叶儿有什么用啊。” “她们是捡回家里吃的。” “怎么可能呢?那样的东西人根本就没法吃了。” “她们都是失去了工作的人,因为现在人才倍出,可是工作岗位却是有限的,于是那些没有什么技能又上了些年岁的,官府给了一些补助金,就此把他们的工作给剥夺了。他们也没有了固定的生活来源,花一分都心痛,只好从各方面都节省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终于明白了。”林燕儿若有所思的说。 走出小吃部,三人漫无目的的在市场上转悠了一会儿,竟没有丝毫新奇的感觉。 “阿姨,我们到商场去转转吧,毕竟你来这里一趟也不容易。”黄霞笑着征求林燕儿的意见。 “不必了,你赶紧回去上课吧。我和你妈妈也要回去了,还那么远的路程呢。” “那好吧。可是我真有点舍不得你们呢!” 黄霞的眼里转起了泪花,伸出双臂环住林燕儿的腰,将头贴在她的肩头,深深地拥抱了一下。又转过身去,搂住琼薇的脖子,亲了好大一会儿,才放开了手。 “妈妈,小燕儿阿姨,我们就在这儿分手吧,你们不必再和我去绕远了。你们只要再坐一程的悬空车就到了市区偏僻的街道,从那里坐马车就可以回家了。” “好吧,你一定要好好学习!”琼薇和林燕儿异口同声的嘱咐。 “知道了!” 三人洒泪而别。林燕儿和琼薇坐了一程悬空车,那里果然有马车在等候。坐上马车,很快州府便被甩在身后。一路上景致依旧,但林燕儿丝毫没有了初来时的心情。 第八章 寻找出路 “现在插播一条来自民间的消息:昨日傍晚,在桃花源最南方一个偏远的部落,有人发现一位三十左右岁的来自外界的妇女,曾有人与她对过话,可是后来竟不知去向。于是本台记者今天不辞辛劳,查访了一天,仍然没有查到结果。我们都怀念我们远古的家乡,更希望能够和他们进行交流,所以有发现她踪迹的人,请及时与我们联系——” 吃过晚饭,林燕儿正和琼薇靠在沙发上悠闲的嗑着瓜子,电视里漂亮的女播音员突然播报了这条消息,两个人不仅相视一笑。她们刚回到家里就听干爹说起过了,所以并不觉得吃惊。 “也许是他们想把我当成实验品来进行研究吧,幸亏没被他们发现,不然明天我就走不成了。” 林燕儿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琼薇,她竟丝毫的反应都没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 “民心会的领导人之一东方思明先生代表全会向社会捐献黄金一万两,用来救济灾民,使他们置办器械,早日恢复生产,重建家园……” 镜头前,一个潇洒英俊又精明机智的青年正微笑着接受记者的采访。 “我们民心会就是为百姓服务的,百姓只有安居乐业了,社会才能够兴旺和发展,我代表我们全会祝愿他们能早日过上幸福的生活。”话音刚落,一片激烈的掌声把所有的声音都淹没了。 “是他,是思明——”琼微喃喃自语,激动的脸色绯红。 “你怎么认识的他呀!”林燕儿似乎觉察出了两人的关系。 “算是我的一个顾客吧,我和他在两年前认识的,他经常来我的小店里喝茶,却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的住址和真实身份。” “一个顾客就把你激动成这样啦,姐姐,你们是不是另有隐情呀!”林燕儿坏坏的笑着。 “没有,”琼薇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说自己只是一名乡间医生,为了寻找一种草药,才不怕艰辛,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他每天到山上去寻找,可是有一天,不小心从山崖上滚了下来,摔昏了过去。当时正好我和霞儿从山脚下经过,于是把他搀扶到了我的小店里,他的伤势特别严重,在这里养了将近半年,伤好后他却不辞而别了。” “那他作为民心会的领导人,一定是个非常有权势的人吧!”林燕儿想起了昨晚酋长威胁琼薇的话。 “哪儿啊!他们不过是官府捏在手中的一粒小棋子,要你活就活,要你死就死。现在由于官府骄奢淫欲,一些大官大臣大肆捞夺钱财,给百姓造成极大的负荷,再加上许多地方受了灾,地震、滑坡、蝗灾、冰雹,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可是却欺瞒着皇帝,这民心会不过是他们用来掩盖他们罪行的一块幕布。” “那你怎么还想参加呢?” “因为百姓拥戴他,指望着他们真的能够给自己撑腰,可以过上好日子。他们刚刚兴起,深得民心,所以奸臣一时也不敢把他们怎样。而我也正想趁这个机会为百姓做些事呢。” “原来是这样啊!”林燕儿似懂非懂。 太阳又一次照亮了雪白的墙壁。林燕儿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看着忙碌着摆放桌盘的琼薇,忍不住笑着说:“姐姐,这个梦真的很长哟——” “少贫嘴,快起来吃饭,吃完了好跟我去看茶馆,你总不能让我喝西北风把!”经过一天两夜的接触,她们已经相当融洽了。 “那可不行,我要回去了,说不定爸妈都快急疯了。” “是想念杨斌吧!”琼薇也逗趣地说。 “为了谁我也得回去,可是我们又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了。”林燕儿鼻子有些发酸。 “这是缘分,强求不来的,就看我们以后的造化了。”琼薇淡淡地说。 吃过饭,林燕儿收拾起自己的包裹,怕在路上被人怀疑,依旧穿着琼薇的一身衣服,两个人朝着她进来的那座山脚下走去。 桃花源景致越发显得美丽,田里也早已有人在辛勤地劳作了。可是林燕儿一点逗留的心思都没有了,她只想赶紧出去把自己的经历讲给大家听,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大伙儿那惊羡的眼神。 “到了,就是这条路的尽头,我记得清清楚楚。”林燕儿拽着琼薇的手加快了脚步。 “看把你急的!一会儿真的走了可不许哭鼻子。” 两个人在山脚下仔细摸索了好大一会儿。 “姐姐,就是这儿!你看,这就是我刚从山洞中钻出来的地方。这些枝条还是被我弄断的。” “应该是这个地方,因为除了登山,没人会在距离山脚这么近的地方留下践踏的痕迹。” “可是,那个山洞怎么没有了呢?”林燕儿用手抚摩着坚硬的岩石,说,“明明就是这里嘛!” “不要急,我们再找找看!” 两个人在杂草从中又艰难地找了好大一会儿,甭说是个山洞,就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找到。 “哎呀!”琼薇突然惊叫一声。 “怎么了,姐姐?” “我的手被什么划了一下,好痛啊!” 琼薇一边说着一边用左手将右手的中指攥了起来,仔细看的时候,血已经顺着指尖滴落下来。伤口不是很大,但划的很深,血一直流着。林燕儿忙用手帕将琼薇的伤口包起来。 “姐,还痛吗?” “不痛了,只是感觉麻酥酥的。是什么会比刀子还快呢!” “是呀,我们找找看。” 两个人俯下身去,在杂草中发现了一棵叶子如宝剑般尖挺并泛着白光的草,它的根子很粗壮,而叶子的一侧长满了用肉眼仔细看才能看得见的小牙牙,它的顶部开着一朵六个花瓣的小白花,而花芯就象鲜血一样红艳,顶着一簇浅红色的花蕊。 “就是它,刚才我用手指碰到了它的叶子。” “一棵草就这么厉害呀,我看看。”林燕儿伸出手去想摸一下叶子。 “别动,不然把你的手也划破了。从来没见过这种草,我还是把它带回去问问别人吧,或许有人认识。” 琼薇小心地攥住它根部没有叶子的地方,用力将它拔了下来,然后用一个包装袋装好。 “妹妹,我看我们就不要白费力气寻找出路了,或许还不到你要离开的时候呢,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去吧!”刚刚进入了五月,天气已经相当的热了,琼薇抬头看了看没有一丝遮挡的烈日,擦了把汗说。 “也只有这样了,有的时候,一些事情不是我们人力所能为的时候,再怎样徒劳也是无功的。”林燕儿也不无感慨地说。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会哭鼻子呢!” “怎么会呢,我又不是小孩子。走吧,我和你去照顾茶馆生意。” “那最好不过了,多了个漂亮妹妹,我的生意一定会更兴隆了!” “你还说,看我不把你吃黄了才怪呢!” “那我也不怕,你敢把我吃黄了我就把你卖了。” 两个人一路笑骂着又返回了住所。 第九章 苦觅线索 林海骑着摩托赶到杨斌院子里的时候,杨斌还微闭着房门睡的正香。他是太困了,已经一天两夜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姐夫,快起来——”林海推开门走进去。 房间里烟味呛的人喘不过气来,几个空啤酒瓶子满屋子滚着,烟头和烟灰在床前的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 杨斌终于醒过来了,听见林海的声音,马上坐了起来。 “是不是打听到你姐的消息了?”他憔悴的面容露出了喜悦,暗淡无神的眼睛也放出一丝光亮来。 “没有,我只是来看看。我想,我姐会不会在哪里留下些什么记号或者是留言,我总觉得,她不会为了那么一点小事就那么干脆地走掉的。” “没用的,我都找过了。我将她盛着信件和日记本的箱子都翻过了,她连个新的字迹都没有留下。”! “她还坚持写日记吗?”林海问。 “早就不写了,可是以前那些她一直都珍藏着,而且从来也不许我动一下她的东西。” “她就是这个性,好象有许多的秘密,别说是你了,就连对我和爸妈好象都从来没说过心里话。”林海解释说,“要不,我们今天再去找那些出租车司机问问。” “咱们这儿不过就这几辆车,我闭着眼睛都能叫出他们的车牌号来。我全都问过了,根本就没人见到过她。而且我也嘱咐过了那些司机,如果谁见到了她马上打电话告诉我。” “我姐的东西都在哪儿放着呢,我看看。我还是不相信她不留任何记号。” 杨斌从家具里拿出一个纸箱子,然后将信件和带锁的日记本又拿出来整理了一下。还是没任何收获。 “我说了白费力气。”杨斌拿起最后一本日记想要往箱子里装的时候,突然从里面掉出来一块小石头,滴溜溜滚到了地下。 林海忙弯腰捡起来,“这东西她怎么还留着呢!” “是呀,这不就是块小石头吗?留它有什么用呀!” “你也许不知道,这是我姐姐的一个梦。” “她对我说起过,她说这块长了心的小石头是她童年的时候,她在另一个世界上的姐姐送给她的。” “还有更奇怪的呢,她说在她十六岁那年,她的姐夫因为救她而去世了,她难过了许多年。” “你姐经常这样神神叨叨的,好象在她的生命里真的存在着另一个世界。有一次,睡梦中她又哭泣起来—— ——“林燕儿,林燕儿,快醒醒,是不是又做恶梦了!” 天刚蒙蒙亮,还在梦境中的杨斌被林燕儿的抽泣声惊醒,忙一边用手摇晃她的胳膊一边喊。 “杨斌,我梦到了一个地方,一个很萧条的地方。” “没事儿的,天已经亮了,只是梦,不要害怕!”杨斌抚摩着林燕儿的头安慰说。 “我不是害怕,是难过。明明是秋天的天气,天空却飘着米粒一样的雪,秋风一个劲的刮,落叶满天飞。我呆立在空旷的野地里,一个队伍从我身边过去了,是个送葬的队伍,所有的人都穿着白色的孝服,低着头默哀,乐队演奏着一首非常低沉悲凉的曲子。他们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连一个人都没有看我一眼。”林燕儿抽泣着说。 “梦见死人是好兆头,有什么难过的,不要瞎想了。” “我难过,感觉揪心的痛。这个队伍很奇怪也很古老,就象是君王的仪仗。而死去的这个人好象跟我有一种非常亲切的关系,他牵着我的心跟在这个队伍后面走出了很远。这是很真实的感觉,我仿佛失去了自己的亲人那样难过。” “噢!”林燕儿絮絮叨叨的说完,杨斌睡意朦胧的应和着。 “杨斌,你告诉我,在我们周围,是不是真的有一个我们看不到的世界存在着。我明明感觉到了它的存在,我也预感到了有那么一天,我会到那个世界中去的,我感觉到那个世界对我的召唤,那种感觉很强烈,那个世界中有我的琼薇姐,还有黄超和霞儿……” “好了,不要说了。整天胡思乱想的,我看你都快神经了!” “不是,我说的是真的!为什么连你也不相信我,等到有一天我真的失踪了,你就明白了!” “姐夫,我姐姐很久以前写过一篇文章,题目是‘我是一个来自遥远世纪的人’,你看到过吗?”林海听杨斌说完,突然象想起了什么似的问。 “看到过,好象还在写字台的抽屉里放着呢。” 杨斌忙将小石头和信件等东西收拾好,放回原处。然后走到写字台前,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粉红色塑料皮笔记本。里面全是林燕儿写的诗歌和散文,林燕儿喜欢在心血来潮的时候写一些东西,但不喜欢投稿,所写的又从来不背人,所以一直放在抽屉里,有自己谈的来的朋友她有时还拿出来让他们看。 杨斌很快翻到了那一页,两个人一起看起来: 我是一个来自遥远世纪的人 在尘世中艰难地挣扎了好久 终于明白 我周围所有的人都是现实人 而我是虚幻人 现实离虚幻太遥远 1 在金秋的一个早晨 我乘客车去不远的一座小城车轮滚滚 人声鼎沸 人们大都在谈论着商品的价格 世道的艰难 人道的不公 而我的思绪却不在他们身上 我感觉 仿佛远处有一个巨大的磁场在吸引着我 让我无法放弃却又实在无法知道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用手轻轻地推开车窗的挡风玻璃 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只有秋天才特有的 干爽怡人的气息 说不出的舒服与洒脱 那种感觉愈发强烈起来 我的眼前仿佛晃动着无数条五颜六色 而又异常清澈透明的光丝 等待我去捕捉 它们均来自一个方向 我伸手捉住一条淡绿的光丝 瞬间 一种奇特的感觉袭上心头 阳春三月 慈祥的母亲 迷失了归家的方向 将最小的女儿遗弃在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 于是 一个单纯而又一尘不染的女孩诞生了 时光飞快地流逝 转眼二十多年 她始终无法融于众人 感觉身边一切都那么遥远 而许多怪异的思想又无时不在折磨着她 我终于明白 这个被遗弃的女孩就是我呀 这条淡绿的光丝 是遥远的母亲对我的呼唤 而我们却根本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纪 我从口中吐出一条透明的光丝 “遥远世纪的母亲 我好想你” 纯洁的思念沿着淡绿光丝的轨道 伸向远方 一直伸到母亲的心里 被尘埃蒙住心灵二十多年的我 终于在秋天干爽透明的空间里明白了 我是一个来自遥远世纪的人 2 我是一个来自遥远世纪的人 我看到了高山魂 大海情 明月心 还有花香鸟语的美丽 我看到了春花秋叶为了点缀人间风景 献出自己最后的美丽 而又被人类无情的摧残 最终融于尘埃 我听到了它们痛苦的呻吟 现实的人类啊 我好恨你们 时常 一群群的现实人从我身边经过 他们中有好多让我无论如何 也看不到他们真实的面孔 厚厚的美容霜遮盖住现实女人们 扭曲变形的脸 浓浓的香水味仍掩盖不了她们身上 发出的异味 并且 他们中有好多不知从哪儿学来了 虚伪 奸诈 卑鄙和自私 使我不敢接触他们 我用不语来逃避他们 我用一笑置他们于千里之外 现实的人类啊 你们怎么了 遥远世纪的母亲 你为何那么狠心 将我从小遗落红尘 二十几年 让我读懂现实社会 读懂现实人 而思念属于我的那个 遥远的世纪 3 在我模糊的记忆里 遥远世纪的人个个长得眉清目秀 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那里的女孩不需要 遮盖霜 粉底 口红和眉笔 那里的男孩不需要 绞尽脑汁来博取女孩的欢心 他们与风月为伴 他们无须花言巧语 彼此的心境清澈明亮 那里的人们没有富贵与贫穷 没有剥削与欺凌 就象一个大家族 人人平等 那里也有高山 大海 森林和草地 那里也有清清的小河和成群的牛羊 我突然想起了 只有属于我们的那个遥远的世纪 才有这种清清的小河 而现实人类的早已被他们变成了污河 环境严重污染 不光城市 乡村也是如此 他们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都没有了 我想告戒现实人 终究会有那么一天 连你们居住的屋子都会被 你们制造的细菌所侵蚀 让你们无处安身 我更加思念属于我的 那个遥远的世纪了 4 我曾试图用一切手段来改变现实人 也曾尽过最大努力来改善环境 可最终 我还是失败了 我明白 我是一个来自遥远世纪的人 最终还要回到那个遥远的世纪 在现实世纪里 我无能力改变这么大的一个世界 只有面对长空 诉说心中的苦衷 但最终得到的是冷淡 冷漠 一个失败的灵魂由衷地发出一声 无可奈何的哀叹 遥远世纪----现实世纪 不通融 我沉默 无奈 我是一个 来自遥远世纪的人 “这个只能说是你姐姐美好的向往和愿望,并不能证明什么,不能证明另一个世界真的存在着,也不能证明你姐姐真的就去了那里。”杨斌冷静地说。 “是呀,我们还是用心找找吧,我今天去县城。” 说完,林海骑上摩托一溜烟儿地驶出了院门。 第十章 遇见思明 “姐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了吗?” 中午刚过,客人都走出了店门,林燕儿望着脸色煞白的琼薇,关切的问。 “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我感觉头特别晕。”琼薇放下了手中的餐具,坐到一把椅子上,用手托住了头。 “那我把你送回家休息会儿吧,顺便找个医生。” “不用了,我进里屋躺会儿就会好的,这些活就麻烦你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你就安心睡一觉吧!” 林燕儿将琼薇扶到里屋。里面非常窄小,靠右侧窗根下放着一张单人床,上面用旧床单遮盖着一套叠放的整整齐齐的被褥。床的左侧只剩下容一个人通过的过道,床头是一节柜子,上面摆放着一个人的餐具。柜子上和床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窗户敞开着,外侧用一张铁丝网罩着,远处群山起伏,经过上午的寻找,她很容易就辨认出了自己进来的那座山头。 “姐,你以前就住在这里吗?”林燕儿一边打扫着床上的尘土,一边问靠着墙壁勉强支撑着的琼薇。 “没有过,这间屋子是我用来堆放杂物的。自从我和霞儿把思明救回来以后,他就住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啊。好了,打扫干净了,你快躺下休息会儿吧!” 林燕儿将行李铺好后,搀扶着琼薇坐到床边,然后扶她慢慢地躺下,随即走出小屋并带上了房门。 茶亭里一片狼籍,桌子上的茶具乱七八糟的摆放着,客人吸剩的烟头,还有一些食品的包装和剩余的食物,让人觉得零乱不堪。说是茶馆,实际上不过是客人歇脚的地方,他们从别处买了吃的,借喝茶之名,在这里一边谈笑一边享用。呆的时间长了,也觉心里过意不去,临走多甩给几个小钱。 林燕儿先将茶具里的茶叶沫倒掉,将茶杯洗刷干净,收拾好。然后又把桌子上的包装袋和烟灰烟头掸落到一个垃圾篓里,用抹布将桌子和椅子擦得一尘不染。最后用墩布把地板拖干净。做完这些,林燕儿已是满头大汗。她打来一盆清水,洗干净了手脸,便坐到门口的一把椅子上观看外面的景致和来往的人们。 初夏即将到来,天气已经非常的炎热。经过刚才的劳累,林燕儿也感觉眼皮直往下坠,忍不住趴到桌子上打起瞌睡来。 “琼薇姐!琼薇姐!你在吗?”一个声音传进了林燕儿的耳朵。这声音就好象具有魔力一般,感觉那么温柔,那么亲切。 林燕儿忙抬起了头来,见门口站着一个衣着非常整洁的高个青年,正笑眯眯地望着她。 “怎么这么面熟啊!我是不是又在做梦?” 见林燕儿坐着不动,男青年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这家店铺的主人哪儿去了,你知道吗?” “我—— 我—— 你是谁?我好象认识你。”林燕儿语无伦次。 “你认错人了吧,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林燕儿感觉很尴尬。突然,昨晚的电视镜头在她的脑海中清晰地闪现出来。 “你是——东方——思明!?” “你怎么知道的呀!”男青年不仅一愣。 “思明!是你来看姐姐了吗?”琼薇的声音显得异常的激动。 “是我——” 东方思明快步奔到里屋,见琼薇正勉强用一个胳膊肘子支撑起上半身来。 “姐,你怎么了?”思明关切的问。 “我只是感觉头晕,有点恶心,浑身无力。” “好象是中毒的症状,你怎么没请医生?”思明又扶着琼薇躺下。 “我以为不要紧,也许休息会儿就好了。” 林燕儿也跟了进来,她站在门边,见两个人谈得很亲密,感觉有点不自在,又将身子退了出去,依旧坐到门口的椅子上观望着外面。 “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姐,你的手怎么了?” 思明坐到床边,见到琼薇包扎着的手指,忍不住将她的右手整个握在自己的手心里,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关切地问。 “上午我和小燕儿去那边的山脚下寻找出路,不小心被一棵草划了道口子。没关系的,现在已经不痛了。”琼薇用眼睛示意了一下那座山的方向。 “寻找出路?” “说来话长,等有时间我再慢慢跟你说吧!” “是什么样的草这么厉害呀,你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我还将它连根拔回来了呢!小燕——”琼薇的声音抬高了,“将我们上午带回来的那棵草拿进来,我把它靠在门后了!” “唉!拿来了——”林燕儿匆匆将草送进了里屋。 东方思明伸手接过,小心翼翼地将草从塑料袋里拿了出来。 “啊!”他不禁惊叫了一声,面部表情凝重,拿着草的手竟也微微的颤抖起来。 “怎么了,思明?你的表情好奇怪!”琼薇的心不禁狂跳起来。 “没,没,没什么。” 东方思明感觉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假装镇静地说。 “你不要瞒我了,快告诉我这棵草是什么草,不然我生气了!” “姐,这棵草叫死亡草,它的身上有一种巨毒。被它伤到的人初时感觉头晕,恶心,到了晚期就会在昏睡中死去。我上次来就是为了寻找这种草才来的。” “那它有没有解药?你快将琼薇姐姐治好呀!”林燕儿急得泪都出来了。 “这种草本身是一种珍贵的药材,可以解巨毒,可是对于它自身的毒素,却无药可解。它的花蕊本来是白色的,当它伤到了人,它的毒汁就浸透到了人的血液里,而它同时也吸收了人的血液,于是花的蕊就变成红色的了。” “你是医生,你一定能够治好琼薇姐,你快点想办法呀——”林燕儿摇晃着东方思明的胳膊一个劲哀求。 “小燕儿,冷静点,怎么还象个孩子似的,思明会想出办法的,你别逼他了。” 东方思明将草包好,然后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一盒丹药。倒出一粒放到琼薇的嘴里,用水让她服下。 “姐,幸亏我来的及时,你每天坚持服这种药,暂时可以控制它的毒素蔓延,在正常情况下半年之内毒性不会发作。但一定要记住不要过分忧郁,不然随时都可能被夺取性命。等我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能够想出救你的办法。” “我相信你。不过你既然来了,一定要多住几天,霞儿时常念叨你,如果她在家,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霞儿去哪儿了,怎么没看到她呀?” “她在州府读大学,等暑假才可以回来呢。” “我可等不及见她了,我明天就要走。我有任务,因为从这儿路过,所以特意来看你了。” 或许是东方思明的丹药发生了作用,到了晚上,琼薇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琼薇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亲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而林燕儿,只能给她打下手了。因为思明的到来,林燕儿也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她说不上是什么原因,从一见到思明,她的心中就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就象见到了久别的亲人。她从琼薇和思明两个人的表情中也已经看出他们在彼此的心目中是多么重要,从思明的身上她也仿佛看到了当初黄超的影子。想到黄超,一丝愧疚又袭上了心头。 “小燕儿,还愣着干什么,饭菜做好了,赶紧准备碗筷,我们好好喝一顿!”琼薇的眉宇间都带着笑。 “好嘞—— 听从老板吩咐!”林燕儿俏皮地眨了下眼睛,便穿梭于厨房和客厅之间。 东方思明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林燕儿放好了桌子,琼薇摘下围裙,擦干净了手,从厨房走出来。 “思明,我们吃饭吧!也没预备什么好东西,只是家常便饭,凑合着吃吧!” “姐,让你受累了。”思明愧疚的笑了笑。 “跟我还客气什么!” 琼薇从壁橱里取出一瓶好酒,给思明满上一杯。 “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来看我,特意给你留着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说完又转向了林燕儿,“你也来一杯。” “我可喝不了那么多。”林燕儿夺过杯子自己斟了半下,然后又给琼薇满上一杯。 三人一边喝酒一边亲热的聊起来。 “思明,先告诉你个惊人的消息,小燕儿妹妹便是那个从外界来的人。” “啊——”思明惊鄂的瞪大了双眼,拿筷子的手悬在半空,竟忘了夹菜,目不转睛地盯着林燕儿。 林燕儿嗖的脸红了,感觉有些不自在。 思明马上又恢复了常态,“昨晚上我听新闻里播报了,没想到我竟然亲自遇见了,真是太幸运了!” “我也很幸运呀,在桃花源结识了你这个民心会的领导人。” “惭愧!我只是徒有虚名而已。我向往外面的世界很久了,快告诉我那里是不是还是那么动乱啊!” “早已没有战争了。现在我们国家一派祥和,社会主义建设事业正蒸蒸日上,人民都当家做了主人,再也没有剥削和压迫了,全国各族人民友爱互助,生活水平和全民素质也不断的在提高。”林燕儿搜肠刮肚将在初中课本上学到的政治内容搬了出来。 “这样说来外界倒成了我向往的桃源了,什么时候非随你出去看看不可。” “好呀,我一定热情款待你这位贵宾。可是,我有一个问题不明白,你们桃花源以人人平等让世人艳羡不已,可是为什么又有了皇帝,官吏?” “桃花源确实安稳了几百年。随着科学的不断发展,产品日益丰厚,尽管人口也在不断的增长,但剩余产品却越积越多,于是有的人就想多占有资产,随着贫富的不均,阶级的出现,于是帝制又盛行起来了。” “别光顾了说话呀,我们继续喝酒。”琼薇笑着注视着思明和林燕儿,将酒杯举了起来,“我们今天能聚在一起喝酒,是上天赐给的缘分,我们应该格外珍惜。” 三个人的杯子轻轻地碰在了一起,各自呷了一小口,又接着吃菜。 “桃花源看似宁静,其实到处充满了杀机。为官的贪赃枉法,不惜动用军队和政权来统摄镇压百姓,法律也只是为了维护官员的利益;而百姓被压迫到了极限,必将爆发一场惊天动地的革命。恐怕到时候会血流成河了。”东方思明不胜酒力,脸色绯红,情绪激昂地说。 “是这样啊!那有没有办法挽救这个局面呢?”林燕儿仿佛看到了愤怒的百姓们正在被屠杀。 “很难啊!如果帝位的世袭制一直这样延续下去,那么百姓就永世没有翻身的机会了。皇帝荒淫无度,而皇亲国戚越来越多,几乎遍布了整个桃花源,他们把这皇室江山巩固的铁桶一般,奸臣们逢迎拍马,于是那些厂矿、社会资源都成了他们个人所有,但他们永不满足,互相攀比,彼此为争夺更多的资产而忙得不亦乐乎。” 东方思明显得很气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重重地放到桌子上。 “可怜那些偏远地区的老百姓,死守着那一丁点土地,一家子糊口都困难,就这样,官府还在不断地敲诈他们。有一个郡郡守的儿子所拥有的资产就相当于全郡居民所有资产总和的三倍还要多。” “既然这样,那百姓早就该反抗了,我就不信这桃源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 “妹妹,你太天真了。这皇帝名义上倒是个圣明的皇帝,可他根本就看不到百姓的疾苦,在他出巡的时候,那些大臣和地方官早就将他所要到达的地方粉饰了一番,然后再用重金收买一些农人,在皇帝面前极力吹嘘。”琼薇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 “因为有的百姓连起码的温饱都不能解决,所以渐生邪恶之心,为了生活,许多本来善良的老百姓不得不去偷盗和抢劫,也有的组织一些人集体反抗,更有的为了钱财,亲人反目,父子相残。于是官府不断的扩充兵力和扩建监狱用于镇压百姓,称他们为恶民,一年被他们判死刑的就无计其数。” “那你们民心会总该为百姓撑腰吧,要不岂不辜负了民众的一片厚望?”林燕儿语句里带着天真。 “民心会其实也是附属于官府的。前年,我从这里不辞而别,就是接到朋友的邀请函,于是我们成立了民心会,因为深得民心,又不是与官府作对,所以很快发展了起来,我们也确实为百姓做了许多好事。可是后来,随着一些自鸣清高的恶人的加入,下面的一些小人物甚至把这当成炫耀的资本,更有少数打着民心会的名义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才使得本是民众的组织变了性质。再说官府掌握着所有的兵力和武器,如果我们一旦起义,将会被他们一网打尽。” “思明,我了解你的性情,你肯定不会就此妥协的。”琼薇用深情的目光望着思明,说。 “是呀,我这次出来正是想招集一些豪杰义士,即便是不能用武力同官府作对,也一定要想办法从思想上改变他们,让百姓能够过上安逸幸福的生活。” “好了,我们不要说这个沉重的话题了。小燕儿妹妹,你还是多向我们介绍一些外界的情况吧!免得以后我们真的有机会出去了,反而适应不了那里的环境呢!”琼薇又转向了林燕儿。 “好吧!——”林燕儿已经完全把他们两人当成了最亲近的人,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第十一章 依依送别 部落酋长假装查夜行至了琼薇的门前,听到里面有动静,因为屡次遭到琼薇的严词拒绝,心里便积下了怨恨,他不相信在他管辖的地盘上竟有他得不到的东西。正想找机会报复一下琼薇呢,没想到竟听到从她的屋子里传出了陌生人的声音。真是天赐的良机,他心中不仅一阵暗喜。 因为琼薇的家里从来没有来过陌生人,她也没有什么亲属,一种好奇心使他没有立刻拍门而入,而是趴在门缝上偷听里面的谈话。他听的不是很清楚,只隐约听到一个男人说什么“民心会”,又听到琼薇叫思明的名字,不仅吓了一跳,当听到思明最后那句话,确信里面的人就是民心会的领导人东方思明,吓得腿直哆嗦。他怕进去的话琼薇会当面揭露他的罪行,又怕他们突然打开门发现了他,于是面如土色的扭头便走。 三人边喝边聊,兴尽的时候不觉已到了午夜。困意渐渐袭上来,思明不禁打了个哈欠。 “姐,我们早点休息吧,明早我还要赶路呢!”他站起身来,“我还是回茶馆去睡!” “那怎么行,正好还闲着个房间呢,你就住在这里吧!” “是呀,别走了,还很远的一段路呢,你喝了那么多,一个人走摔跟头了怎么办。”林燕儿也附和说。 “不行,我怕别人知道了会惹来闲言碎语,那样不是给姐姐添麻烦了吗!” “我才不怕呢,那些虚伪的教化,只不过是用来捆绑老百姓的心志的,对于那些心术不正的官宦,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遵守呢?我什么都不怕,但求无愧于心就可以了。” “那我就先睡下了。”思明脚步踉跄地走进了房间,不一会儿,鼾声便传了出来。 琼薇和林燕儿收拾完碗筷,也回到卧房躺下休息,但两个人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知不觉天光已经大亮。吃过早饭,东方思明要上路了,琼薇和林燕儿决定送他一段路。走到茶馆门前,思明突然想起了那棵死亡草。 “姐,把那棵草给我带着吧,或许我会研究出它的解毒方法或碰到解药呢!” “好吧。我把它带回来就是为了有人能够仔细研究的,反正在我这里也没有什么用,你就带走吧。” 琼薇打开店门,从里面把草拿出来交到思明的手上,思明把它包扎严实小心地放到自己包裹中。 “姐,林燕儿,你们就不要送我了,在店里准备忙生意吧,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现在天还早,这时候没什么顾客,我们还是送你一程吧。” “是呀!思明哥,我们这次分别了,不知道下次我还能不能见到你了。还是让我们多送一程吧!”说着,林燕儿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慌忙转过身去,偷偷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 见两人这么坚定,思明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不再推辞。三人一边交谈一边走,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小镇。宽阔的马路上正好驶过来一辆马车,思明招呼车夫停下来在路边等候。 “姐,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太劳累了,切记不要过度哀伤,等我回来!” 思明强忍着泪水,用牙齿咬了一下嘴唇,满眼深情地环顾了一下这片容入了他全部感情的土地、山川,然后把目光停留在琼薇的脸上,紧紧地握着她的双手。 琼薇的眼泪已在眶里打转,但她强作欢颜:“我会珍惜自己的,思明,我一定等你回来!” 东方思明又把目光转向了林燕儿,拍了拍她的肩膀,“小燕儿,替我好好照顾琼薇姐,我会感激不尽!如果你离开了这里,不要忘记我们,说不定我们随时都可能出现在你的身边呢。” “思明哥,你放心吧,在这里我没有亲人,只有琼薇姐和你。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自己多保重!” “我会的!” “客官,我们快走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不要再磨蹭了,我们趁着天凉快早点赶路。”车夫等的不耐烦了,冲着思明喊道。 “姐,小燕儿,你们多保重!” 思明转过身,向着马车的方向快步走去。上车前,扭过头来冲着两个人一个劲的晃手。琼薇和林燕儿也将右手举过了头顶,轻轻地摇摆着。 思明上了车,只一会儿工夫就消失在了远方的晨雾里。琼薇和林燕儿终于忍不住抱头痛哭—— 打开茶馆的门,琼薇神情黯淡,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欢颜。 “姐姐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各位不要见怪,请随便坐!”林燕儿一边沏茶一边向顾客解释。 “这位小妹还挺会说话的,长的比姐姐还漂亮,姊妹两人开店,一定会越来越红火的!”客人开着善意的玩笑。 琼薇已先进了里屋,林燕儿给客人倒完茶也走了进去。 “小燕儿,我原以为让你呆在家中,可是现在看起来得你帮我照顾生意了,我感觉有点虚弱。”琼薇有些愧疚地说。 “姐,我才不想自己闷在家里呢,我乐意帮你做些事,你就不要客气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万一一会儿酋长来这里查陌生人口,因为你没有身份证件,我怕他会将你报送官府呢。” “那该怎么办呀!” “也没有别的办法。我从小就没有一个亲人,也没有人知道到底是谁将我遗失在这里的。如果他来检查了,我就说你是我的亲妹妹,到这里是来寻亲的。来的匆忙,忘带证件了。” “就怕那恶人不相信。”林燕儿想到了部落酋长那另人恶心的嘴脸。 “我们只有多说好话了,谁叫人家有权势呢。实在不行的话也只有说实话了。” “好吧,你休息会儿,我先到外面去照顾一下生意。”林燕儿说完走出了小屋。 “给我来杯茶!”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传进了耳朵,林燕儿循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部落酋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坐在茶桌旁,正瞪着色迷迷的小眼睛望着自己。 林燕儿无从躲避,只好硬着头皮端茶走了过去。琼薇也听清了酋长的声音,从里屋走出来。 “琼薇,你终于舍得请个帮手了!其实早就应该这样,你一个人太操劳了。”还没等两人开口,酋长先笑眯眯地望着琼薇说。 “是呀。她是我妹妹,以后还望你多关照。” “客气了,以后你们姐妹如果有什么为难事只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定会帮助你们。” 琼薇和林燕儿内心充满了疑惑,道谢之后退到了一边。酋长也暗自打着小算盘,他认定了林燕儿是东方思明带来的人,如果照顾好了两姐妹,他将来定可以飞黄腾达。 满屋的客人照常喝茶,谈笑,并没有一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 第十二章 霞儿来信 路边的杨树柳树都已成荫,群山峰峦叠嶂,象一副巨大的深黛色的水墨画,横向铺展开来,让人们身心愉悦的同时尽饱眼福。蝉冷眼观看着夏卖弄热的法术,见它再也使不出什么新花样,便扯开了五音不全的嗓子,蔑视地唱起了混合歌曲:“夏—— 知了—— 夏—— 知了——”偶尔下起一阵雨,雨点争先恐后地扑向大地的怀抱,见那些植物贪婪吮吸的模样,池塘里的青蛙呱呱地笑鼓了肚皮。 林燕儿换上了自己带来的夏天的短装,冲着还在厨房洗碗的琼薇喊:“姐,我先去茶馆了。屋子里太闷了,也许街道上会风凉一些。” “好吧,你先去吧,我收拾完了就过去。”琼薇从厨房探出头来,望了一眼正想打开房门走出去的林燕儿。“先站住!”她顾不得擦手,慌忙从厨房跑出来。 “怎么了?姐。”林燕儿慌地站立在原地不敢动。 “你想这样去上街?” “是呀,有什么不对吗?” “你看看你穿成什么样子了,如果这样出去,非被人家当怪物抓起来不可。” “为什么呢?” “桃花源一直承袭着远古时代的衣着传统,最忌讳的就是裸露出臂膊和大腿,他们觉得那是对自己和神灵的最大亵渎。如果你这样出去,他们足可以到官府去告你是流氓。” “哇—— 怎么这样古怪呀!幸亏我没出去。那天热了怎么办呢?” 林燕儿疑惑的站住了。琼薇从衣柜里找出一件橘黄色的薄纱,递给林燕儿:“把这个套上吧,这是真丝的,既轻柔又凉爽,穿上它一点也不热,而且会带给人一种朦胧的美。” “真麻烦!” 林燕儿接过薄纱套在身上,对着镜子照了照,非常满意,便不再发牢骚。她打开门正想出去,见一个邮差打扮的人正仰起了手要按门铃。 “您是琼薇女士吗?真巧,有您的一封挂号信,需要您签个字。” 邮差一边说着一边把信件递了过来。 “姐,有你的信。”林燕儿接过信冲着里面喊。 “知道了,来了。” 琼薇找出自己的身份证件,在信差的单子上签完了字,道过谢后送走了信差,才拉着林燕儿回到屋子。 “你先别去了,霞儿来信了,我们先看看她信里写的什么内容。” “好吧!” 琼薇将信铺展开,两个人一起读起来: 亲爱的妈妈,小燕儿阿姨: 您们好! 小燕儿阿姨,我知道您还没有离开桃花源。有您陪在我妈妈的身边,我决定今年暑假就不回家了,我和同学商量好了一起留下来打工,这样也可以减轻妈妈的负担。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不能太劳累,有阿姨关心照顾着她,我很放心,在此对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我这次写信有一件事想要告诉您们,是关于小燕儿阿姨的: 胡教授利用了一切高科技的手段,甚至连卫星扫描仪都用上了。卫星扫描仪能力相当大,方圆五万里的地域都在它勘测的范围之内,可是它却没有勘测到有关人类的一点信息。我们的远古虽然来到了这片地域,可是生活习性、喜怒哀乐都与在世间无异,我们和人类有着共同的三维立体空间,却不能够相通。胡教授经过仔细研究,他终于发现问题出在四维时空上,也就是桃花源和世人所生活的时间并不在同一个坐标上,它就好象同一点上的两条射线,向着不同的方向越走越远,永无相交之日了。也许这是由于山间与世间的时令不同所导致的吧! 至于晋代武陵人和今日小燕儿阿姨的误入,还有妈妈和我还有爸爸的回到人世,或许是由于两个世界中某种极其相似的情境所致,比如人的情绪或者是天气的变化。可是这种重合的可能性却是非常的小,甚至几十个世纪也不可能出现一次。至于妈妈和阿姨的往来,胡教授还正在进一步研究。 小燕儿阿姨,您就安心在这里生活下去吧!也许用不了多长时间,胡教授就能够研究出往来两个世界的途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自由出入了。 祝您们健康、快乐! 黄霞儿 读完信,林燕儿刚刚还欢快的心情突然黯淡下来。 “姐,也许我要一辈子困在这里了。” “不会的,说不定哪一天出口突然就会出现了,你不要着急。”琼薇亲切地拍着林燕儿的肩头安慰她。 “能不急吗?我来这里都快两个月了,不知道家里变成什么样子了。我的小月儿也快放假了,如果她回来见不到妈妈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子呢!”林燕儿忍不住哭泣起来。 “既然已经来了,急也没办法。就把它当成是一个梦吧,一个神奇而又漫长的梦。别哭了,你这样,我也觉得难过,我从小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我把我的一生都当成是梦了。” “姐姐——” 林燕儿扭过头去,见琼薇的眼里也泛起了泪花,她突然想起了东方思明的话,想起了琼薇还身受着剧毒,于是赶紧擦干眼泪,握住琼薇的两只手。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姐妹能够生活在一起,不也是最大的幸福吗?” “是呀,我也特别珍惜我们这段缘分呢!” 两人破涕为笑。琼薇收好黄霞的信,关好门,两个人手挽着手向茶馆走去。 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枝头的树叶偶尔懒洋洋的抖动一下手臂,路上的行人也无精打采的慢慢踱着步子。 一整天,茶馆的生意特别的好。傍晚时分,部落酋长慢腾腾的倒背着双手走进了茶馆。 “酋长,您来啦,快请坐!”林燕儿倒了一杯冰茶慌忙走过去。 酋长一改往日的欢颜,神情显得相当傲慢。他没有答话,一边品着茶水一边若有所思的望着在一旁忙碌的琼薇的身影,那色迷迷的眼神好似增添了许多怨恨。 他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喝完茶站起身来就走了。 “姐姐,他今天怎么了?表情好奇怪。”望着酋长的背影,林燕儿悄悄问琼薇。 “我早就注意到了,管他呢,我们又没有得罪他。” “我觉得他好象是针对你,那眼神真的很可怕。以前他总是满脸笑容,象是讨好咱们一样。” “是你多虑了,也许是别人惹着他了,他当然开心不起来了。” “但愿吧——”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微凉的风吹过来,四外亮起了闪电,远处的山峰在电光下好象变成了魔鬼的身影。客人都走光了,琼薇和林燕儿也慌忙关好茶馆的门,快步走回住所。 第十三章 亲情感应 “你先休息会儿吧,我去做饭。” 琼薇见林燕儿心事忡忡,以为她又在想家,便独自下厨去了。 林燕儿走到窗前,抬头望天,天空中漆黑一片,连一丝星光都没有,好象被魔鬼用幕布遮盖住了,而幕布的背后正酝酿着一场可怕的灾难。而自己此刻正悬浮半空,在黑暗中不知道将会飘落到哪里。天边微弱的闪电仍在不断的亮起,突然吹过来一阵冷风,林燕儿打个寒颤,这才回过神来。她低下了头,外面灯光闪烁,桃源美丽的夜景都好似被自己踩在了脚下,她明白自己还真真实实的拥有这个世界。 她想起了霞儿的信,明明人间和桃花源就是一个世界,却怎么偏偏乱了时空,而自己又偏偏被抛离了正常的时光隧道,误入了桃源。而今,月儿,杨斌,还有爸爸妈妈,还有林海,还有众多的亲人,他们到底离自己有多远,他们那里是否也正阴云密布,电光闪闪?这样想着,林燕儿禁不住泪落如雨。 “燕儿,快过来吃饭吧,你都发了半个小时的呆了。” 林燕儿擦干眼泪,扭过头去,见琼薇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一股暖流又流淌进心田,刚才的失落、怅然瞬间荡然无存。 “姐,你真好!就象妈妈一样对我好!” 林燕儿心里这样想着,随口就说了出来。 “傻丫头,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想家了。快吃饭吧,吃完了姐姐给你唱歌。你不是一直想听吗?” “真的吗?那太好了!” 林燕儿象个孩子似的高兴的搂住琼薇的脖子,从脸上亲了一口。她喜欢那架古琴,多少次想让琼薇给自己弹奏一曲,可是想到琼薇身中剧毒,心中一定非常烦恼,所以每次都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闪电逼近了,雷声也愈来愈烈,雨终于哗哗下了起来。 “姐,雷声这么大,我们唱歌合适吗?” 收拾完碗筷,林燕儿生怕琼薇变卦似的用渴求的眼光望着她。 “这样不是更好吗?免得声音传的太远,吵到了邻居。” 已经换上了睡裙的琼薇就象仙女一样美丽,她轻飘飘坐到椅子上,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了几下琴弦。就如潺潺流水一般,音韵在屋子里弥漫开来。随着琴音,林燕儿觉得自己恍若进入了仙境。 “妹妹,我先给你唱一首屈原的‘湘夫人’吧。” 琼薇用双手按住琴弦,声音嘎然止住。她抬头望了望站在身旁的林燕儿,笑了笑。 “好吧!” 林燕儿虽然不知道‘湘夫人’是首什么曲子,但她还是顺从的点了一下头。随着悲婉哀怨的琴音响起,琼薇亮起了柔软甜美的歌喉: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嫋嫋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 … 捐余袂兮江中,遗余褋兮醴浦。 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林燕儿只是喜欢这古典的音乐,至于琼薇所唱歌词,她一句也不能理解,但她看着琼薇哀怨的样子,已经感觉出这肯定是一首相思的曲子。她认真地看着琼薇在琴弦上舞弄的手指,对古琴的弹奏技巧也已掌握的差不多了。林燕儿从小就随叔叔学习弹奏电子琴和拉二胡,所以这架古琴并不能难住她。 雷声愈来愈烈,风声夹着雨声好似潮水漫无天地的涌来。 “妹妹,你怕打雷吗?”歌声停住,琼薇抬起头来问林燕儿。 “不怕,我从小就喜欢打雷。也许是因为太寂寞的缘故吧,越是刮风下雨、雷声激烈的夜晚,我心里反而越塌实,睡觉也睡的越安稳。” “我也是。” “姐,你先休息会儿,我也想唱一首。” “好啊,妹妹真是聪明,这么快就学会弹奏了!” 琼薇站起身来,向旁边挪了挪,林燕儿坐到椅子上,望着琼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琼薇用目光一个劲的鼓励她。 林燕儿低下头,也学琼薇的样子用手指拨弄着琴弦,刚开始有些生疏,不过很快就适应了,伴随着深沉幽怨的琴音,林燕儿也放声唱起来: 风叹息雨飘零兮,苗儿茁壮成长。 度银河拦日月兮,我欲回故乡。 山迢迢路遥遥兮,眼前一片苍茫。 梦幽幽魂断肠兮,我日夜守望… … 琼薇认真的听着,偶尔自己也跟随着唱几句。突然,头顶“轰隆”一声巨响,天空好似被劈开了一般,脚下的楼房在雨中直打颤。林燕儿和琼薇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眼含热泪在自己的歌声与琴音的世界里徜徉。 林父一激灵被雷声惊醒,他仔细听了听外面,风雨中好象夹杂着女子的歌声。他以为自己的耳朵超惊了,又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实没错,分明是自己女儿的声音。 “燕儿她娘,你快醒醒,我听到燕儿的歌声了。”林父用力推了推身边睡的正香的林母,激动的说。 林母的耳朵有些背,除了风声和雷雨声,她什么也没有听到。 “快睡觉吧,哪里有什么歌声呀,是因为你太思念女儿了吧!” 少时沉默。 “不是因为思念,我确实听到了,你再仔细听听。” 林母“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我听到了,是小燕儿在唱歌,可是有的时候还夹杂着另一个女孩的声音。小燕儿,你在哪儿?” 林母慌忙披上一件衣服,趿拉上鞋打开屋门走出去,在厨房一个劲的喊。林父也赶忙追到外屋,打开了房门,只见雨下的正大,院子里的水拥挤着往外面流去,闪电照亮了苍穹,树影婆娑,演映着一出苍凉的闹剧。 “小燕儿——” “小燕儿——” 雷雨中,林父林母一声声呼唤着自己心爱的女儿,可是回答他们的只是树木在风中发出的哀鸣。 “姐姐,我好象听到了爸妈在召唤我。”林燕儿突然止住了琴声。 “没有呀,是因为你太想家了产生的错觉吧。” “不是,我听的真真切切,是不是他们来这里找我了。” “怎么可能呢?还是不要瞎想了,你听外面的雨下的这么大,而且我们居住的楼层又这么高,他们怎么可能找来呢?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忙生意呢!” 林燕儿还在古琴前呆呆的坐着,琼薇伸出双手将她搀扶起来。 “我再看看窗外。”林燕儿仍不死心。 “好吧!” 两个人倚在窗前,观望着外面。天空依旧漆黑一片,下面灯光璀璨,在雨中象一颗颗宝石闪烁着光芒。 “你刚才唱的这首歌真感人,是你自己谱写的吗?”琼薇问林燕儿。 “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词倒是我自己写的。还是上初中的时候,电视里正播放《诸葛亮》这部连续剧,我喜欢它的主题歌,于是根据它的调子我自己改的词。” “诸葛亮是谁?” “三国时候的一个大军事家。” “三国是什么时候?” “姐,你就别问了,这是你们的祖先搬入桃花源以后我们中国的历史,说了你也不明白,就象我不懂你们桃源的发展历史一样。” “可是,我好象知道一些呢,这个名字好熟悉。”… … 又是一个炸雷。小月儿突然被惊醒过来,她用力摇晃着沉睡的杨斌。 “爸爸!爸爸!我见到我妈妈了。” “她在哪儿?”杨斌猛的睁开眼,以为林燕儿真的回来了。 “我见到她了,在一座很高的楼上,她和一位漂亮阿姨在一起,就在窗口站着。” “傻孩子,你是不是做梦了。妈妈出门了,过几天才回来呢,快睡觉吧!”杨斌将小月搂进自己的怀里,黑暗中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爸爸,妈妈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因为我不听话,她就故意躲着我,上月回家周我就没见到她。” “没有,妈妈真的出门了,月儿是个乖孩子,妈妈不会生你的气的。” “明天带我去看姥姥,好吗?”小月儿以为妈妈肯定是躲在了姥姥家。 “好吧,快睡吧——” 早晨起来,杨斌拗不过小月的纠缠,匆匆吃过了早饭,便带着她来到姥姥家。 “姥姥,我妈去哪儿了,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一进家门,小月将所有的屋子都找了个遍也没见到妈妈的影子,她扑到姥姥的怀里,伤心地哭起来。 “不是,妈妈只是出远门了,她很快就会回来的,小月听话——”林父和林母一起劝说着。 “还是没有小燕儿的消息吗?”林父将头扭向在一旁抽着闷烟的杨斌,问。 “没有。不过我有一种直觉,她现在过的很好,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们放心吧,她会自己回来的!” “但愿吧!杨斌,昨晚上发生了一件怪事,雷雨中,我听到了小燕儿的歌声,仿佛离的很近。” “是呀!我也听到了,还有另一个女子的声音。我和你爸在门口召唤,可是后来就听不到她的声音了。”林母也忙着附和。 “爸,妈,也许是因为你们太思念她了产生的错觉吧,怎么可能听到她的声音呢?” “是真的。确确实实是小燕儿的声音,因为她所唱的这首歌早就没人唱了。还是在她上初中的时候,电视里正演《诸葛亮》这部电视连续剧,也许是因为她从小就喜欢听我给她讲‘诸葛亮’的故事吧,她特别喜欢这首古典的歌曲,而且她用这首歌的调子,自己写了新词,每天都唱。” “这就奇怪了,昨天夜里小月也说见到了她的妈妈,和一个漂亮女人在一起。” “昨夜我们听到的歌声里偶尔也有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小燕儿从小就老念叨姐姐,是不是她真的找到她姐姐了?”问完,林母自己先惊呆了。 “她是总念叨她有个姐姐,可那只是梦啊,不可能变真实的。”杨斌先否定了。 “你不知道,小燕儿真的有个姐姐呢,她叫林薇儿。”林母说出了一段埋藏在心里三十多年的实情,“小薇三岁那年,我和你爸带她到地里去干活,她是个很乖的孩子,自己在地头等着我们,当时玉米苗已经长的很高了,正好遮挡住了她的身子。我和你爸光顾了干活,突然变天了,狂风大作,黑色的云朵就象狼群一样从头顶上飞跑而过。我和你爸赶忙跑到地头,可是小薇却没了踪影。”一边说着,林母止不住掏出手帕擦着眼泪。 “当时没仔细找找吗?咱们这儿又不是山区,根本不可能被狼叼走,她自己能跑多远呢!”杨斌被这个真实的故事感染了,着急的说。 “找了。刚开始我和你妈在地里疯狂的找,没有踪影,后来你妈回到村子找了许多人来,众人到处都找遍了也没找到。可怜的孩子,她的一只鞋子还遗落在地头。”说完,林父也流下了热泪。 “这些你们对林燕儿说过吗?”杨斌问。 “谁敢告诉她呀!小燕儿这孩子从小就心事太重,偏偏又总念叨要个姐姐,我怕对她说出了实情,她自己会偷偷的出去寻找。如果她再走失了,让我怎么承受的了!况且,小薇是死是活至今还是个谜。我就盼着,她还活着!”林母依旧泪流不止。 “是呀,如果小薇还活着,说不定燕儿就不会这么孤僻了,有了心事,她可以对她的姐姐说。” “我还记得小薇胸口那块蝴蝶形的胎记,如果寻找也只有拿这当凭证了。” “还怎么找呀,这么多年,附近都打听遍了,我们总不能满世界张贴寻人启示吧!”林父无可奈何地说。 “可怜的小薇,那时候刚刚学会说话,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咬不清,总是把‘林薇’说成是‘琼薇’。”林母用力回忆着,仿佛女儿可爱的模样已经出现在眼前。 “我好象听林燕儿说起过这个名字—— 对了,就是一天夜里,她从噩梦中醒来对我说的。”杨斌也突然想了起来。 “或许只是巧合吧,我们还是不要说这个话题了,想办法找到小燕儿才是真的。”林父从来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诡异的事情存在,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夜里听到林燕儿的歌声,他早就激怒了。 小月安静地坐在凳子上听大人的谈话,就象听故事一样。她扑闪着两只大眼睛,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望望那个。 第十四章 严密搜索 “今天怎么这么奇怪,连官兵都出动了!” 林燕儿和琼薇刚刚从楼上下来,见到楼门口站着几个威武的兵丁,正在挨个检查着进出楼房的人们。她们也没能幸免,被兵丁检查了身份证件。早在一个月前部落酋长就为林燕儿办了张暂住居民证明,林燕儿凭着这张证明侥幸蒙混了过去。 一路上,每个路口都布满了兵丁,神情严肃地搜查着每一个来往的行人。 “怎么回事呀,发生什么事了吗?”一边走着,林燕儿又忍不住问。 “不知道,或许又在搜查乱党吧!管他呢,反正没咱们的事,快走吧!”琼薇拉着林燕儿快步往前走去。 到了茶馆,两人一边收拾着茶具一边谈话。 “姐,你们这里经常出现乱党吗?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啊!” 琼薇瞧瞧门外,见四外无人,才低声说:“所谓‘乱党’,不过是一些不堪忍受官府的剥削和压迫,敢于聚众起来反抗的人。但他们大多没有什么好的结局,每年的秋后都有不少人被处斩。官府每年都要抓捕乱党,只是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声势。” “让我说呀,桃花源真的该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变革呢,只有这样百姓才可能有活路。” “不许瞎说,小心外面有官府的耳目,如果他们听到了要把你抓进牢房里的。” 林燕儿吓得吐了吐舌头,不敢再乱说话。 进来两位茶客,看样子是从外地来这里做工的。他们将轻便的行李放在门口左侧。 “二位是刚来的吗?你们那里是不是又受灾了!” 没有别的客人,琼薇坐到两位茶客对面关切的问。 “比天灾更恐怖,简直就是罪恶……” 其中一个穿白汗衫的人想说下去,另一个黑衣人忙使了个脸色。那人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用害怕,这里没有外人。究竟是什么致使你们流离失所呢?” 白衣人呷了一口茶,终于忍不住了,将目光投向远处路口的官兵,“你没见那些人吗?他们在搜查乱党,这乱党就是从我们那里兴起来的。” “是谁这么有本事呀,到底怎么回事,可以具体说说吗?”琼薇好象对这个很感兴趣。 “是民心会的领导人东方思明,他纠集了我们地方一些豪杰义士,制备了军火,公开起来反抗。他们杀了许多恶人,将那些富豪权贵的财产都给穷人平分了,并且上书皇帝要实行变革。” “那皇帝持什么态度呀?”听到东方思明的名字,琼薇和林燕儿的心都强烈的震颤了一下。琼薇故做平稳的问。“这皇帝不过是一个傀儡,实权还掌握在奸臣的手中,他们说东方思明是为了夺取皇帝的政权,还列举出了许多条罪状。皇帝一发怒,下令解除民心会,抓捕东方思明。” “这也不能迫使你们背井离乡呀!”林燕儿想知道个究竟。 “为了抓住乱党,官兵横冲直撞,搜了住所不说,他们骑着马将庄稼都踏平了。没有了粮食,我们如果不出来做工,在家里非饿死不可。”黑衣人也放松了警惕,解释说。 “东方思明被他们抓住了吗?”琼薇担心的问。 “乱党倒抓住了一些,可是东方思明却跑了,现在整个桃花源都在严密搜捕他呢。” “姐,我们每天都在看电视,怎么新闻上没有报道呀!”林燕儿疑惑的问琼薇。 “傻丫头,因为官府深知他们所抓的乱党深得民心,如果报道了,定会引起百姓更大的暴动,所以他们只有偷偷地镇压了。” 一整天,琼薇都心事忡忡的,她在担心着思明的安危。林燕儿也是闷闷不乐。部落酋长一天来了许多次,那傲慢的神情仿佛要把人吃掉。他从民心会的成员摇身一变又变成了官府忠实的走狗,在他所管辖的地盘上,用鼻孔到处嗅着是否有乱党的气味。 晚上回到住所,琼薇脸色煞白,身体显得很虚弱。林燕儿做好了饭,琼薇一点胃口都没有。 “姐姐,吃点饭吧。你的身体可不能垮了。” 琼薇躺在床上,连支撑起身子来的力气好象都没有了。 “你先吃吧,我不饿。” 林燕儿正要扶琼薇起来,放在枕边的手机急切的响起来。 “喂!你是哪位?”琼薇有气无力的问。 “姐,是我,思明。”对方回答。 “思明,你在哪儿?为什么到今天不和我联系!” 琼薇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林燕儿急忙搀扶住她。 “姐,我很好,你不要记挂我,只是我还没有为你找到解药,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等我找到了,就给你送过去。” “思明,你不要骗我了,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危,解药的事以后再说。”琼薇已经感动的泪流满面。 “嘭嘭嘭——” 砸门声急剧的响起来。 “思明,有人来了,以后再联系!” 琼薇的心狂跳不止,赶紧挂断了手机。 “是谁呀!这么用力气砸门做什么,门上不是有门铃吗?”林燕儿炸着胆子走了过去,从猫眼儿里见到部落酋长正带领着两个兵丁耀武扬威的站在门外。 林燕儿赶忙向琼薇使了下颜色,琼薇会意的点了一下头。门开了,林燕儿挡在门口并不让他们进来。 “酋长,这么晚了您还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吗?”林燕儿按捺住心跳,陪着笑脸问。 “少废话,快让开,我们来搜查乱党。”部落酋长阴冷的说。 “我们这儿并不曾有生人来过呀!” 酋长将林燕儿一把推开,冷笑着走到琼薇的身边。 “哟——这会儿装起病来了?快说,刚才和谁打电话了?”酋长凶相比露,眼睛泛着绿光。 “没和谁打电话呀,我这儿正难受呢,刚刚我妹妹叫我吃饭,我说没胃口。” “还不承认,我在门外都听到了。” 部落酋长一把夺过琼薇的手机,想从上面查到刚才的通话记录,可是查了半天也没有查到。 “好呀,删除了,算你手快,我就不信我没有办法找到他。” 酋长将手机甩给琼薇,带着两名兵丁愤愤的离去。 林燕儿见他们走远,赶紧关闭了房门。 “姐,我们赶紧转告思明哥哥吧,让他千万不要来找我们。”林燕儿小声说。 “没用的,他自己不会傻到来自投罗网。况且他刚才的号我还没看清就删除了,他肯定不会和我们联系了,因为这样只能暴露他自己。燕儿,我很累,我想休息。” 说完,琼薇便闭上了眼睛。林燕儿看着她煞白的脸,也不忍心再喊她,自己吃了口饭,依偎着躺在琼薇的身边。 第十五章 惨遭强暴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琼薇的身子越来越虚弱,面容也更加憔悴。 夏天即将过去,已经稍稍闻到了秋的气息。还有一丝残热,如同困兽在八月的烈日下挣扎。白云也遭到了风的撕扯,洁白的身躯被扯成了千丝万缕,就如同林燕儿零落的哀愁与飘渺的思绪。 “姐姐,要不要将霞儿叫回来,怪想念她的。” 吃过晚饭,林燕儿站在窗前,仰望着夜空。一弯新月正挂在西天,她想起了自己的月儿。 “叫她回来做什么,如果她见到我的身体不好,一定会坚持留下来照顾我,这样会耽误了她的学业,我还指望她能够有所作为呢!” 琼薇无力的靠在沙发上,顺手用遥控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里正播报晚间新闻,依然是那位漂亮的女播音员,轻轻启动着鲜亮薄嫩的朱唇,一条让人震惊的消息缓缓的从牙齿缝隙间洒落出来: “今天上午,在桃源西部飞龙山的山脚下,叛贼东方思明被抓获。一个星期前,他的一名死党落入法网,供出了他隐藏的大致地点,并且提供了一条消息,说他每天必定到山上去采药。于是,官员们全力出动,在飞龙山一带布好了天罗地网,日夜搜捕,终于将他擒获……” “思明,你怎么这么傻!”琼薇闭起了眼睛,两行热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她多么希望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啊! “姐姐!”林燕儿心中凄楚万分,她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安慰琼薇,只是坐到了琼薇的身边,用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早晨,琼薇第一次没有起来,等林燕儿将饭端到她的枕边,她才勉强坐起来喝了几口稀饭。 “小燕儿,今天你自己去照顾茶馆吧,我想歇歇。” “姐,我想留下来照顾你!” “不用了,我担心我永远也起不来了,可是霞儿还在上学,还要很高的费用,如果我们不挣钱,怎么能忍心眼看着她辍学呢!” “姐姐,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明天就会好的。” “或许,我不能够做一个好妈妈了,我可怜的霞儿!”琼薇忍受不住内心的悲痛,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流。 林燕儿强忍住眼泪,将东方思明送的丹药拿过来,倒了一杯水。 “姐,不要胡思乱想了,我听你的话,一会儿就去茶馆。你先把药吃了。” 琼薇看了一眼只剩了一小半丹药的药瓶,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好象阴冷的天际从云缝间好不容易透露出来的一线阳光,让人感觉好凄惨。 “姐,我走了,你好好歇着吧!”林燕儿将琼薇每日随身带着用来装钱的挎包背到自己肩上,又看了一眼琼薇那双哀怨的眼睛,才恋恋不舍的走了出去。 楼下和路口的岗哨都已撤了,林燕儿感觉生活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但心中却增添了许多从没有过的哀愁。岁月好象猛地被紧缩在一处,就连那些茶客的脸上也仿佛布满了沧桑。 “给我来杯茶!” 依然是那个可恶的声音,依然是那双不怀好意的眼,虽然不再那么阴冷,可林燕儿分明感觉到那满脸的横肉堆积的却是邪恶。 “酋长,您慢用!” 林燕儿将茶小心地放下,赶紧退到了一边去照顾别的客人。她用眼睛的余光注意到酋长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 林燕儿生怕部落酋长找自己的麻烦,等到他放下茶杯走出去,她心中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天还是很热,客人越来越多了,可是林燕儿的心里突然莫名的悸动起来。 “姐姐!”她的心一阵紧缩,“我怎么可以把她独自留在家里呀,如果有个闪失怎么办!” 一分神,和刚进来的一名茶客撞了一下,茶杯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各位,对不起,我家里有事,我要马上回去。” “莫名其妙!” 有的茶客丢下了一些钱在桌子上,有的索性甩甩袖子,嘴里叨咕着,愤愤的离去。 林燕儿心情忐忑的匆匆回到住所,门还在虚掩着,她不仅埋怨起自己的大意,琼薇病在床上,自己临走的时候竟然忘了将门锁上。 打开门走进去,客厅里一切依旧,林燕儿的心才放下了。 “姐,我回来了!”林燕儿将挎包放到茶几上,冲着卧房里喊。 里面没有动静,她以为琼薇肯定是睡着了,于是轻手轻脚走到卧房门口,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啊——” 林燕儿惊叫一声,她被眼前的情景吓得魂飞魄散。 屋里一片狼籍,琼薇赤裸着仰面躺在床上,头发披散着,一条被单勉强遮盖住下体,眼睛紧闭着一动也不动,床前一滩血迹,身上的衣服被扯碎了扔在地上。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林燕儿忙奔过去将琼薇的头抱起来,哭着呼喊着。琼薇的脸色煞白,头在林燕儿的晃动下摇摆着,依然没有醒过来。林燕儿注意到琼薇的胸口右侧,一块棕色的胎记,形同一只蝴蝶的残骸,正死死地粘贴在她的皮肤上。 “姐姐,你快醒醒呀!姐姐,你不要吓我!” 林燕儿的声音有些颤抖,用被子将琼薇的身体盖好,连同那只不能够飞翔的蝴蝶。 在林燕儿的怀里,琼薇终于睁开了眼睛。 “姐姐,你终于醒过来了!” 林燕儿将头俯在琼薇的胸口,紧紧地拥抱着她,随着她微弱的呼吸,林燕儿仿佛感觉到那只蝴蝶又在翩翩起舞。她用被子不停地擦拭着自己的眼泪。 “小燕儿,别哭了,我没事!” 琼薇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抚摩着林燕儿的头,声音很微弱。 “姐,你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是部落酋长,那个混蛋——” “简直是畜生,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干这种事,我去告他!” 林燕儿恨的眼睛直冒火,将琼薇的头放到枕头上,站起身来就要往门外走。 “小燕儿,不要去,没用的!” 林燕儿停住脚步,她真的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告他,郡守和酋长有勾结,如果去了只能给自己找麻烦。 “我打电话叫霞儿回来,她肯定能够为你报仇。” “我们斗不过官府的,千万不要告诉她。如果她的同学知道了,也会因此而瞧不起她。” “怎么会这样,天理何在呀!姐姐,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我们想活下去,这件事就不要张扬。思明虽然被他们抓住了,可是早晚会有更英雄的人物来推翻他们,来为我们报仇。” “姐,你刚才吐血了,叫个医生来看看吧。” “不用了,因为我刚才挣扎的太用力,也许是因为死亡草的毒性快发作了吧!” “姐——”林燕儿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 第十六章 悼念思明 林燕儿按照琼薇的心意苦心经营着店铺,而琼薇在干爹干妈的照料下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她们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干爹干妈在内,只说是生了一场病。 姐妹俩终于又可以一起去茶馆了。偶尔与部落酋长见面,林燕儿眼中喷出的火焰好象能够把他烧为灰烬,部落酋长也因为自己心里有了背病连正眼都不敢瞧她们一眼。 在闲暇的时候,林燕儿经常坐到茶馆里间的床铺上,呆呆的望着对面的山头发呆,她在想象着外面的世界,她想出去,她想见到月儿,杨斌,还有自己的父母,她想象不出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家里发生了什么变化。 琼薇变了,变的郁郁寡欢,清澈的眸子里时常含着水雾,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但她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来,为了霞儿。 “妹妹,你在想什么呢?” 琼薇坐到林燕儿的旁边,也和她一起望着对面有些苍凉的山头。 “那些山太陡了,我在想,或许上面就生长着一种植物可以解掉姐姐体内的剧毒。” “别犯傻了,即便是真的有这种草,在千百种植物中也很难找出它来,况且咱们根本就登不上去。” “桃花源的医学太落后了,还是传统的中医,我想,如果我能把姐姐带到外面,或许用西医疗法很容易治好姐姐呢!” “我也想去外面的世界,我从记事以来就经常梦到自己到一个陌生的世界,我梦到我的父母就在那里,他们那么慈祥,母亲做好了饭菜,于是一边吃着饭父亲一边给我讲故事。” “如果真的能够出去,我的父母一定会象对自己的亲女儿一样疼你,让你感受到亲人的爱。” “我一直幻想着我的父母会来找我,凭着我胸口的那块胎记,我苦苦的等了三十多年,可是,他们竟真的那么狠心——” 想念亲人的痛苦使姐妹俩禁不住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燕儿,也许你很快就能够出去了,千万别忘了姐姐!” “姐,我要带你一起出去。” “不可能的,我还有霞儿,我怎么可以丢下她一个人在桃花源这个肮脏的世界。” “姐姐,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探望一下思明哥哥?” 林燕儿明知道琼薇在日夜的思念着东方思明,但她还是忍不住提到了这个名字,因为自己也是真实的想念着他。 “他是政治犯,他的罪过该满门抄斩,幸好他没有什么亲人,如果我们去看他,等于自己去送死。我们能够做到的,只有在他的坟头多烧几堆纸钱了。” “这是什么世道啊!” “或许这个世界本不属于我,在思明离开后不久,我也会离开了,我们会在另一个世界里相遇。我,思明,还有黄超,我们三人会象一家人一样生活在一起,只是苦了霞儿!” “姐姐,不许说这样的话了!”林燕儿声音哽咽了。 那肃杀的秋真的来了,它首先将手中的长剑指向了最柔弱的花和野草,于是剑风就抽干了它们的血液,眼看着它们还未彻底死亡的身体在痛苦中摇摆,于是秋就咧开它那空阔的嘴巴长啸起来,更加肆无忌惮地吮吸着那些残存的绿色。 天空变得清高傲慢起来,愈经秋雨的洗涤愈发蓝得透彻,如同一潭清水,深不见底。云白得象棉花,山坡上,田园间,一棵棵一排排的树木还在用它们顽强的生命力在和秋做着最后的抵抗。树叶已经被秋风风干了表面,虽然它们还死守着生命的绿色,但看上去就如同塑料制成的一般失去了活力。就在这凄冷的世界里,火红的太阳依旧每日在炫耀着它的伟大。 如此的惨痛让人如何受的了,倒是那庄稼善解人意,在生命死亡的最后时刻,将沉甸甸的果实呈献给了淳朴的乡民,让他们的生命得以延续过冬天。看那些收获的人们汗流浃背但依然面带笑容,就知道他们对土地充满了感激。 “姐,上午那么好的天,怎么说变就变了。” 午后,天突然暗淡下来,风呼呼的刮着。林燕儿将窗户关好,靠在门边对正在里间躺着的琼薇说。 “要下雨了吧。一场秋雨一场凉,小心别感冒了!” “是有些冷。” 林燕儿也进到里间将早晨穿来的外衣又穿在身上,坐到床边,随手帮琼薇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难为你了,小燕儿,这些天多亏你了。” “姐,不要这么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林燕儿总是觉得自己欠下了琼薇太多,自己即便是当牛做马也难以弥补了。 琼薇闭上了眼睛,好象是睡着了。窗外,风愈刮愈大。隐约中,好似有一种凄美的唢呐声传来,那声音揪的人心痛。风一阵强一阵弱,唢呐声也若隐若现。 林燕儿的心突然一阵悸动,这声音明明在哪里听过,那么哀伤,凄凉。她不由得站起身来走出茶馆,寻找那声音的来源。 远处,一支队伍正缓缓的行进着,唢呐声正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林燕儿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她迈开脚步,向着队伍的方向走过去。 那些变得枯黄的树叶,终于无力再扯住枝条,放开手掌,将自己的命运交予秋风,于是开始了没有目的的旅程。稻田已被收割完了,没有生气的田野里更显空旷。天空中飘落了米粒一样的雪,扑簌簌地往下落。 队伍终于到了近前,这是个送葬的队伍,所有的人都穿着白色的孝服,低着头默默的向着山的方向走去。队伍散落的纸钱在风中飘舞着。 林燕儿站住脚步,象个木头人一样呆呆的站着。当队伍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注意到那些挽联上的文字:“祭奠东方思明!”,“东方思明与天不朽!” 所有的人都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站在路边的林燕儿。队伍过去了,她这才清醒过来,远远地跟在后面又走了一段,这才站住脚步,默默的淌着眼泪。 “燕儿,我们回去吧!” 不知何时,琼薇已经站在了身后。她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鬓间插着一朵小白花,象个侠女一样伫立在风中。 “姐姐,他去了——” 林燕儿转过身去,揽住琼薇的脖子,趴在她的肩头,放声痛哭。 琼薇一动也不动,只是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从腮边滚落。 “我们回去吧!” 两个人相挽着,脚步艰难的回到了茶馆。 从茶馆的后窗,正好见到那支队伍,安葬完以后,又缓慢地离去了。就在林燕儿进来的那座山脚下,一座孤独的坟墓兀自挺立在那里。 “现在好了,我们每日都可以对望了,不用担心他会再离我而去了!”琼薇满是泪水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丝凄苦的笑。 “他怎么会被葬在这里?”林燕儿终于发出了心中的疑问。 “他没有什么亲人,没有家,从小就到处流浪,也许是他在被捕以前就向当地人交代好了吧。我要天天陪着他,如果不是为了给我寻找解药,他就不会被官府抓获了。” 眼看着那支队伍没有了踪影,琼薇眼里滚动着热泪,吃力地站起身来。 “小燕儿,咱们去给思明烧些纸钱吧,咱们去陪陪他——” “姐,你不要太悲伤了,注意自己的身子!”林燕儿强忍住悲痛,擦干了眼泪。 “我知道——” 两个人搀扶着在风中吃力地走着,天放晴了,残阳透过云霞的缝隙如血丝一样扩散开来,覆盖住了那一座新挺立起来的孤坟。 琼薇和林燕儿跪坐在坟前,点着了纸钱。 “思明,为什么你也先走了,我们还有许多话没说呢。自从遇到了你,我才感觉自己的心有了着落,我以为,我和霞儿终于有所依靠了,可是,你总是象风一样让人抓不到影子。我分明能感觉到你的心,你为什么不向我表达?你孤苦,无依,你希望改变这个世界,却被这个世界无情地吞噬了,你好傻——” 琼薇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哭诉着,旁边的林燕儿早已泣不成声。 “你受伤的那段日子,我们相依相伴,那是从黄超走后,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了。在你伤好后,有了你的关心和照顾,我感觉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了。虽然明知花不常好,月不常圆,人生百年,光阴有限,可是谁能料到这么多的是是非非,让我们都不能久存于这个世上,死亡来的太快了。其实我的命算不得什么,你真的不应该死,你怎么这么傻?……我也要走了,我的霞儿,她以后怎么活?……” 残阳隐没在山间,那筚筚拨拨的火苗好似畏缩了一般,在黑暗来临之前熄灭了。 第十七章 琼薇离世 “姐姐,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林燕儿眼里含着泪水,问刚刚清醒过来的琼薇。 琼薇无力地摇了摇头。 “医生说你没什么事,好好休息一下,多吃些东西身体就会好起来的。” 林燕儿骗琼薇说。 自从思明去世以后,琼薇就病倒了。但她每天坚持让林燕儿和干爹将她搀扶到茶馆中,林燕儿照顾着生意,她则呆呆地望着对面的坟头发呆。 “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我快不行了。” “傻丫头,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干爹假装严厉地训斥着琼薇。 “干爹!燕儿!我真的快不行了。我好想霞儿,让她回来看看我吧!”琼薇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姐姐!不象——你说的——这样,你会——好起来的。”林燕儿坐到床边,用手拉着她干枯无力的手,抽泣着,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能连贯起来了。 “小燕儿说的对,你不会有事的,坚强些!”说这话的时候,干爹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我说的是真的。我最近老是昏迷,在昏迷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急匆匆地行走在一条黑色的柏油马路上,路很宽,路的两侧是一种说不上名来的高大的树木,叶子象蒲扇一样在风中摇晃着,发出震耳的声音。天是灰色的,没有太阳。路上只有我一个人,每次都是我正兴冲冲地往前急走,就听到你们在身后喊我,我一回头便醒了。” 琼薇的声音已经很虚弱了。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好象仍沉醉在她所说的那个世界中。 “姐,你不要说了——”林燕儿神情呆滞,好象在喃喃自语。 因为怕影响学习,桃花缘有一条明文规定:所有的在校学生均不许佩带手机! 虽然每个周末黄霞都会给家里打一次电话,琼薇和林燕儿也总是告诉她家里很好,不用她惦念。可是近些日子,黄霞总是感觉内心忐忑不安的,有的时候又说不出的难受,上课的时候老是走神,成绩明显地下降了。当她向胡教授追问两个世界的研究情况时,胡教授总是支支吾吾,没有一个准确的答复。或许他早就放弃了这项研究。 下课了,黄霞心神不定地独自在校园的小路上走着,看着枯萎的没有一丝生机的花草,她的心里感觉揪心的痛。 “大一六班的黄霞同学,请速来警卫室接电话!” 校园的喇叭又响起来,黄霞的心猛的狂跳起来。家里从来没有主动给她打过电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警卫室,手哆嗦着拿起电话听筒,对方传来林燕儿的声音: “是霞儿吗?” “小燕儿阿姨,是我!”黄霞声音颤抖着说。 “霞儿,如果现在功课不要紧的话,你就回来一下吧,你妈妈想你了!”林燕儿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妈妈她怎么了?阿姨,你快告诉我!”黄霞几乎急哭了。 “没什么事,只是最近你妈妈老念叨你,我就偷偷地给你打个电话。” “你骗我!如果家里没事我妈绝对不会让你给我打电话的,因为只有她知道我们学校的电话号码。你让她跟我说句话。” 林燕儿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又昏迷过去的琼薇,只好流着泪说: “霞儿,你妈妈病了,现在睡着了——” 林燕儿还没说完,黄霞手中的听筒啪的一下掉在桌子上,整个人都僵立在那里。 死亡草的毒性彻底发作了,即便是东方思明赠送的药瓶中最后那几粒丹药也无济于事了。琼薇一次又一次的昏迷,而且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醒过来的时候就不断的吐血。 “干爹,咱们送我姐姐去医院,或许有救!” 林燕儿几乎哭成了泪人,她见琼薇挣扎的实在可怜,望着干爹一个劲的哀求。 “孩子,不是我们不送她去医院,这死亡草的剧毒大伙儿是都知道的,无药可救。别说是你姐姐,就是有的小孩子不小心被它划破了肉皮,大人也只有眼巴巴的看着他死去了。如果我们送你姐姐去医院,路上一折腾,反而会加剧毒性的发作。”干爹沉着的说。 从琼薇病倒后,干爹干妈也都搬了进来,三个人日夜轮番看护着琼薇。尽管如此,谁也没有睡过一个完整觉。林燕儿看着两位老人日渐憔悴的面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她真怕他们也会吃不消了。原先干爹那洪亮的声音和眼睛里焕发出的光彩也都消失了,他变得嗓音沙哑,目光暗淡无神。 “姐姐!你快醒醒!你快醒醒!”林燕儿视线模糊,用两只手攥着琼薇的手呼喊着。 琼薇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 “小燕儿,干爹,干妈,你们别难过,我没事!” 她眼见着他们三人因她的病痛而折磨的失去血色、日渐憔悴的面容,也感觉有些愧疚,于是反过来安慰起他们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黄霞猛地闯进了家门 “妈—— 妈—— 你怎么了?” 人还没进屋,黄霞就带着哭音喊起来。 林燕儿赶紧迎出来:“霞儿,你别急,你妈在里屋呢!” “姥姥,姥爷,你们也在!” 黄霞一进屋门礼貌的打了声招呼,随即奔到琼薇的床前,眼窝深陷的琼薇正微笑地注视着她。 “妈,你怎么病成这样了?”黄霞拉住琼薇的手伤心的哭起来,“为什么你不早些叫我回来,这么厉害了才告诉我?” 黄霞一边哭一边抱怨。琼薇颤抖着伸出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摩着黄霞的头,声音微弱的说: “霞儿,别哭,妈妈没事!” “妈!您到底得的什么病,为什么不去医院治疗?” “霞儿,你妈在五个多月前中了死亡草的毒。”一旁流着泪的林燕儿说。 “啊!?” 黄霞惊呆了。她知道死亡草的毒素如果能够暂时得到控制,但它的潜伏期最多是半年,一旦发作,人就没救了。 “妈!阿姨!姥姥,姥爷!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黄霞哭的撕心裂肺。 “霞儿,是你妈怕耽误了你的学业,她不让我们告诉你。”老头,老太太也老泪纵横。 “别抱怨了,刚开始,我们就指望着你思明舅舅能够找到解药,解除你妈妈体内的剧毒,可是——”林燕儿脱口而出。 “我思明舅舅来过了?他到哪儿去了?我相信只有他能够救我妈妈,他一定能想出办法救我妈妈!” 黄霞的眼中一丝希望的光闪过,她也有些兴奋了。她记得与思明舅舅的相识就是因为他为了寻找这种解药。 林燕儿见到霞儿渴求的眼神,不忍心再刺痛她。 “思明他——” 她支支吾吾,愈言又止。 “阿姨!你快说呀,我思明舅舅在哪儿,我去找他来救我妈妈!”黄霞就如同朝阳下带露的荷花,眼睛里闪烁着灼灼光彩。 “你思明舅舅—— 他—— 因为聚众叛乱,已经被处决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妈——”黄霞再次痛哭起来。 琼薇又急促地喘息起来,猛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黄霞一边哭一边用毛巾给琼薇擦拭着嘴角,“妈,你不能死,你一定要好起来!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你就真的狠心丢下我吗!” “霞儿,是妈妈对不起你,以后你自己要学会坚强,要学会照顾自己,就象妈妈小时候一样——” “妈——” 娘两个抱头痛苦,林燕儿在一旁抽泣着,干爹干妈也不停的擦拭着眼泪。 “干爹,干妈,以后霞儿就托付给你们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好好疼她!小燕儿也许很快就离开桃花源了,只有你们才是她的亲人!”“我们会的,你放心吧!”干爹干妈不停的点头。 “小燕儿!”琼薇将头又转向了林燕儿。 “姐——” “其实,我多么希望你能够将霞儿带出去呀,到外面那个美丽的世界去生活。可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她的生命之根在这里。如果你出去了,要时常记起她,或许你们可以多有几次在梦中相遇的机会。” “姐,我知道了!” “还有,你回了家要好好生活,不要再动不动就生气,离家出走了。一家子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没有一样东西会比生命还重要!” “姐姐,我记住了——” 想到这次的分手将是永生的不能再相见,林燕儿又泪如泉涌。 琼薇闭上眼睛喘息起来,胸脯急剧地起伏着。过了一会儿,她又睁开眼。 “霞儿!” “妈——”黄霞不停地抚摩着她的手。 “霞儿!妈死后,你要将妈葬在咱茶馆正对着的那座山脚下,也就是你小燕儿阿姨进来的地方。你思明舅舅也葬在那里—— 把你爸的坟也迁过来,我们好相互有个照应,免得受恶人的欺侮—— 或许我们也能够观望到我们所向往的那个世界—— 霞儿—— 妈对不起你—— ” 琼薇用尽最后的力气想抬起手来抚摩一下霞儿,可是手却无力地垂下去了—— “妈—— 妈——” “姐姐—— 姐姐——” 外面萧瑟的风也呜咽起来,哭声响彻云霄。 第十八章 返回世间 那些眼见着琼薇从小长到大的乡民也都来帮着料理后事,妇女们手帕都哭湿了。 “琼薇这孩子好可怜,从小就没有个亲人,可是她那么坚强,懂事,心地也那么的好。” “是呀!别人有了困难她总是热心的帮助,却总是忘了她自己。” “她把大伙儿都当成是她的亲人了,”一位年老妇女垂着泪说,“这可怜的孩子—— 那年,是我第一个发现她的。当时,天阴的怕人,又刮着大风,这孩子只穿了一只鞋子站在村口哭,问她从哪里来的她也不会说,只知道自己叫琼薇。我把她领回了家,可是那时我家困难,也无力把她供养大,于是这家住几天,那家住几天,竟也长大成人了,可是没想到竟这么的短命!” “她确实吃了许多的苦,在她小的时候,许多不懂事的孩子还欺负她。那时候咱们都困难,自己家的温饱都解决不了呢,哪里还能再照顾出一个孩子呀!” “这怪不着咱们,要怪也要怪她那狠心的父母,竟然将这么小的孩子都抛弃了!” …… 林燕儿一直看护着在琼薇的灵榻前哭的死去活来的黄霞,自己也心痛欲绝,听到大伙的议论,心里更加难受。她想起苦命的琼薇,在重病的时候遭受到部落酋长的蹂躏,到临死前还被恶人玷污了清白,林燕儿特别气愤。当看到部落酋长那走狗装模作样来主持葬礼,她恨不得把他吃了。她真想把这件事当着众人的面给他抖落出来,可是又怕黄霞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只有把满腹的怨恨化成声声哭泣随泪水洒落在地上。 葬礼持续了三天,林燕儿和黄霞在灵堂守了三天三夜,哭的声音也哑了。黄霞一直不肯离开琼薇的尸体,哭累了就趴在灵榻上睡一会儿,任谁也拽不走她。林燕儿也一直在旁边搀扶着,因为不能够休息,她的头痛欲裂。 遵照琼薇临终前的嘱托,人们将她葬到了埋葬着东方思明的那座山脚下,并且将黄超的坟墓也迁了过来,把她和黄超合葬在一处,他们的坟墓与东方思明的坟墓紧挨着,并且分别立了碑。 从琼薇的死到埋葬入土,林燕儿都感觉是在梦中,她的头昏昏沉沉的,眼前一片模糊。她只看到那晃动的人群将这所有的一切都做好后,要硬拉着黄霞回家,可是她死活不肯,没办法,在安慰了几句之后,人们都纷纷地离开了。最后,墓地旁只剩下了干爹和干妈陪伴在她们身边。 “霞儿,我们回去吧!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要不你妈妈会不高兴的!” “霞儿,乖——” 三人不停地劝说着,可是黄霞还是伏在坟墓上不肯起来。 “妈—— 妈—— 你不能走,你不能丢下我不管——” “姐姐——”林燕儿也终于忍不住再次痛哭起来。 风卷着满地的落叶和杂草呼啸而来,在墓地旁不停的旋转着,旋转着,荒山野岭愈加恐怖。太阳不知何时也悄悄地退却了,或许它是承受不了如此的悲哀!乌云一团黑一团白如同千军万马自西北天奔腾过来,从头顶匆匆驶过,好象在追赶着属于它们的那个朝代。 远远望去,桃花缘被漫无天日的风沙所笼罩着,显得那么的荒凉,孤寂,没有一丝生气—— 她本就是个被时代抛弃的孤城,如今的荒凉,孤寂,更使她显得那么的单薄,可怜。 “明年的她还会充满生机吗?”林燕儿眼含泪水观望着前面这座荒城,回想着在里面所发生的一切,不仅从内心发出这样的疑问。 杨斌经不住月儿的软磨硬泡,死死纠缠,只好将林燕儿离家出走的事告诉了她,并且告诉了她失踪的地点。月儿趁杨斌不注意偷偷跑出了家门,一直跑到了那座小石桥边。 天阴得厉害,风愈刮愈烈,废包装袋和落叶杂草被刮得满天乱飞。路上连一个行人都没有,小月儿站在桥头,一边哭一边声声地呼喊着: “妈妈,你在哪儿—— 妈妈,你在哪儿——” 林燕儿止住哭声,“小月!我的小月——”她抬起头来四顾环望。 黄霞也直起身来,用泪凄凄的眼寻找着。 她们猛地看到山脚下那个山洞显现了出来,声音正是从那边传来的。 “小月,妈妈在这儿!” 林燕儿站起身来,冲着山洞奔跑了几步,可她突然想起这正是她离开这个世界的通途,以后永远都回不来了。 她又奔跑回来,“霞儿,你跟我走,我要照顾你一辈子,你跟我走——” 林燕儿想起部落酋长那张丑恶的嘴脸,将黄霞拽起来,硬拉着要她一起离开。 “不,我不走,我要在这里守着我的爸爸妈妈。我不走,阿姨,你快去吧,小月还在那里喊你呢!” “小燕儿,你快去吧,霞儿有我们照顾着呢,你放心吧!”干爹干妈也在旁边劝说。 “妈妈—— 妈妈——”小月那凄惨的叫声又传过来。 “小月!别哭,妈妈在这儿——” 林燕儿顺着山洞奔跑出来,远远地看见小月正独自站在桥上哭泣。 “小月,别动,妈妈来了!” 她怕女儿被风吹到桥下,一边喊一边狂奔过去。 “月儿——” “妈妈——” 娘两个抱头痛哭。 “月儿!妈妈带你去接姐姐!” 林燕儿顾不得答复女儿那疑惑的眼神,拽着她的小手又向着来的方向奔过去。可是原野一片荒凉,除了杂草和呼呼的风声,哪里有什么群山的影子,更不要说坟墓和那座荒城。只有她的包裹和手机被丢弃在地上。 她拾起包裹和手机,满脸泪水,在空旷的原野中不停地呼喊着: “霞儿—— 霞儿——”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