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烟火》 一 我默默地阅读着这个陌生城市的红尘烟火,想象着在某棵大榕树下,碰见那个一直怀想的人。但直到必须起程归航的那一刻,我仍然没有等到那个令人激动的时刻。飞机逐渐盘旋上升,我恋恋地投下了这个陌生城市的最后一眼,一滴泪珠悄然落下。我在陌生的异乡,作别了我青春的梦想。让我怀想的人平静地生活吧,我所要记住的,是那个秋天,那个夜晚,那条泥泞的公路、低矮的树丛和当时的月亮。 ------独在秋天的树 齐凯韵在这条破烂的公路上已经走了一会了,天也暗了下来,从身边路过的人和摩托车也越来越少,这不由得让她担心起来了。今天是中秋节,也是家族里一年一度的聚会,所以她不能晚了。可是,从城里坐上的那辆中巴车因为堵车被困在车阵里无法前行。她在车上等了好久也没见前面有动静,这才从车上下来一个人往前走。走到前面才发现是一辆工地的卡车斜陷在泥坑里,造成了交通堵塞。听旁人讲,已经来了拖车想把卡车拉起来,但一直未能成功,所以这车就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了。 说到这条路齐凯韵就高兴不起来。从她记事以来,这条路总是隔个三五年就在修,一会是要修成水泥路面,一会又要改成二级路,一会又说是要修高速,反正就这样折腾。这一折腾不要紧,人们的出行就比较困难。路被造得乱七八糟,别说车子走在上面是不是颠簸,这不定时的堵车也就成了家常便饭,搞不好哪辆车一没留神就陷坑里,就像刚才的卡车一样。不过,那还不是最讨厌的。最讨厌的是,原本从龙门的家里进城的那条路因为大修根本不能通车,必须要绕道而行,而且这一绕道的路程是原来的两倍,让人异常郁闷。 齐凯韵本来是想走过那一段到前面搭个摩的,那样可以早一点到家。可过去一问才知道,到龙门要30块钱,齐凯韵觉得太贵了,分明就是敲竹杠,所以她没有搭摩的,而是一直往前走,期望着卡车快点被拉起来,然后堵车的情况可以改观,她也能顺利的搭上刚才坐的那辆中巴。然而,车一直没来,天却暗了下来。 看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身边路过的摩托车上总是载着人,让这个时候想搭车的齐凯韵都没有机会。30就30吧,如果有空的摩的,不管怎么说也得坐了,齐凯韵心里这样想。可是,一连过的两辆摩的一听说是去龙门,都不愿意走,说那边的路太烂了,车受罪人也受罪,加上大过节的,都想赶着早点回家,所以更是没有愿意走。有点后悔了,刚才如果不跟那个摩的讲价,这会应该都到家了。齐凯韵虽然后悔,这世界上也没有后悔药。正想着,身后又来了一辆摩托车。看到车上没人搭人,齐凯韵招了招手,然后大声地问“龙门,走不走”。摩托车停了一下,然后说了两个字“龙门”。齐凯韵这个时候也不管那么多了,马上凑上前去。“30块,我也不跟你讲价了!”说着便要坐上摩托车的后座。 骑摩托车的应该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因为戴着头盔,齐凯韵没有看到他的脸。小伙子没有说话,但也没有阻止齐凯韵坐上后座。 “一会开慢点,路不好,回头再把我给摔了。”齐凯韵坐稳之后还不忘叮嘱一句。 小伙子回头看她,虽然天已经暗下来,但在那么近的距离之间小伙子仍然看清楚了齐凯韵的脸。 “快走吧!我还赶着回家过节呢!”见小伙子没有发动车子,齐凯韵催促了一句。不过,小伙子还是没有发动车子,只是叹息了一声。齐凯韵听到了这一声叹息,她以为是摩的觉得钱少了,想加钱,所以她马上又说,“其他摩的都收30,你别想在这个时候涨价哦”! “摩的?我是摩的?”小伙子问了一句。 “我知道你是摩的,所以快走吧!” 小伙子笑了一声,没有多说,只是提醒齐凯韵坐好了,便发动了车子。为了节省时间,摩托车没有绕道,而是按原路去龙门。那条路虽然汽车过不了,但摩托车还是没问题的。不过,因为路实在太烂了,加之头两天又下过雨,摩托车走在上面也相当困难,有那么几次,齐凯韵都以为车要翻了,自己会掉到烂泥里,但司机的技术还不错,终是没有让齐凯韵与大地来个亲吻。 “你先下来吧!”在那段烂泥路上,摩的说。 “为什么?” “载着你,车根本上不去。你走到上面平坦的那个位置,我再载你。” 齐凯韵看了一眼摩的说的前面那个平坦位置,天有些暗,也看不太清楚。 “你该不会自己上去就跑了吧,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我告诉你哦,这地方可没车来,我坐不到车的。如果你敢扔我在这里,我明天就去联防大队投诉你,我有记你的车牌号哦。要知道,你们这种摩的,是非法营运的……” “小姐,别那么多废话!”齐凯韵的话被摩的打断了。虽然他戴着头盔看到到眼神,但齐凯韵却在此时觉得有一股杀气,所以她马上闭嘴了。不但闭嘴了,而且还有些害怕。 回头看看这地方,除了路边不远处有一户人家外,就是低矮的树丛和死一样静的公路。之前听说过不少夜晚抢劫的,而且还有些女的被先奸后杀,扔尸荒野,想到这里,齐凯韵有些头皮发麻。一时之间,这个看不到脸的骑车人变得如此可怕。 “还走不走?真想让我扔你在这里?”摩托车已经上到了刚才说的那个位置,而齐凯韵还站在原地,她现在根本就不敢往前走。但是,现在不往前走又怎么办呢?就在这个时候,齐凯韵的手机响了。电话是母亲来的,问她为什么还没到,家族的人差不多都聚齐了。齐凯韵这个时候也不敢跟母亲说自己现在搭的是摩的,而且情况还是这样,怕母亲担心,并且还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 “你要不走,那我先走了!”摩的在上面大声说道。 齐凯韵抬头看了看天,月亮已经出来了,想到自己没准会在这个月圆之夜遇到不测,就觉得万分凄凉。不过,已经走到这一步,怎么选择都一样了。如果这个摩的真要抢劫她,现在不坐他的车也会被抢,所以她索性朝摩的走去。烂泥沾着鞋子,不但走起来脚上沉重,而且还一步三滑,险些自己把自己摔到烂泥里。最后,摩的实在看不过去了,于是上前来拉了齐凯韵一把,齐凯韵以为自己真的会被抢,吓得浑身发抖。 “你很冷啊?”摩的问道。 齐凯韵摇了摇头。 “那干嘛抖成这样?” 齐凯韵没有回答。摩的也没有再问,只是上她上车,说是后面一段路应该就好了。 坐在后座上的齐凯韵心跳得很快,手也凉得像冰块。摩的回了两次头,好像是要说什么,但终是没有说出口。 离家越来越近了,齐凯韵也觉得越来越安全。也许是因为心安吧,她居然闻到摩的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摩的也用香水吗?刚才齐凯韵没有注意到还有摩的衣服,是那种摸起来手感很好的材质,不像是平常看到的摩的穿的衣服。不过,齐凯韵还没来得及多想,家已经在前方了。 “在前面的路口放我下吧!” 摩的没有说话,齐凯韵以为他没听见,又说一遍。不过,当她说完这话的时候,车已经在路口停下了。从车上下来便开始在包里找钱,找了半天也没有零钱,给了个50,原本齐凯韵想说不找了,大过节的人家开摩的的也不容易。但摩的并没有收钱,他笑了一声。 “你还真当我是开摩的的?”摩的问道。 “不是吗?” “一个女孩子,以后别在晚上搭摩的,不安全。” 摩的说完以后便发动了车子,准备要走。 “小妹!”这一声小妹惊得齐凯韵回头找声音的来源,然后她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三哥!”齐凯韵小跑着过去,扑进了三哥的怀里。摩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笑了笑,便骑车离开了。 “三哥,你怎么回来啦?” “到这边来出差,赶上过中秋,也就回来看看。对了,刚才那个人是谁?” 齐凯韵回头看摩的时候,人和车都不在了,她想了想,说‘也许是个朋友’。 三 给齐凯烜的电话响了很久,但一直无人接听。于是,齐凯韵又发了条短信,告知齐凯烜聚餐别晚了,但依然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齐凯韵估摸着齐凯烜不会回来,因为他刚离婚,以现在这样的心情可能也没办法跟家族里的人聚会。想到这里,齐凯韵轻笑了一声,好像是说‘你齐凯烜也有今天,活该’。 “韵,又在想祸害谁呢?”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齐凯烙,拜托你下次出现的时候能不能有点声音啊!”齐凯韵平复了一下心跳加速的心脏,抱怨着。 “你要没想祸害谁,怕什么?” 齐凯韵白了他一眼。 “三哥回来了,你不在屋里陪着三哥,站在院子里干什么?哎,三哥也真可怜,大老远的回来看小公主,结果还是被冷落了。可怜啊,可怜!!” “齐凯烙,你什么意思啊?酸不拉几的。” “我酸?我酸掉牙了!”说着齐凯烙还裂开嘴把牙给露了出来。 “凯烙、凯韵,说什么呢?” 两人回头的时候,齐家老大和老三正从台阶上下来。 “大哥,小哥说他牙齿白,我不信,所以他正裂着嘴给我看呢。” 齐凯韵的话一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齐凯烙自然是最不高兴的,他歪着嘴,好像在说‘齐凯韵,你就是个妖精’。齐凯韵躲到三哥的身边,在三哥的身后笑歪了。 “大哥,赶快找户人家把韵给嫁了,让她在家浪费粮食。” 齐凯韵做了个鬼脸,然后笑嘻嘻地说,“行啊!但长幼有序,哥哥们都还没结婚,我哪能赶在大家前面呢!小哥,你是自己想娶媳妇了吧?” “喂,齐凯韵,我让你跟我没大没小的!”齐凯烙做出一副很凶的样子。 “老七,别闹了!”还是大哥开口,两兄妹才没有继续闹。 “老七,看到老四了吗?” “四哥啊!没看到。他没回来吗?”说到齐凯烜这个家族里关生不熟的人,一向活泼的齐凯烙也没什么热情了。 “马上就要祭祀了,老四搞什么。”老大一边这样说,一边掏出电话来打。 “大哥,我刚打过了,没人接。发了短信,也没回。看样子,他可能不会回来了。” “给你四嫂打了吗?就算不回来,总得说一声,大家都等着。” “四嫂?”齐凯韵停顿了一下,心想,都不知道现在是谁家的媳妇了,还四嫂呢。 兄弟正说着,屋里就传来大伯叫他们几个的声音。大哥一面让齐凯韵给老四的媳妇打电话,一面往台阶上走。老七从凯韵做了个鬼脸,也跟着进去了。 齐凯韵拿着电话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不应该知道这种秘密,因为说出来不是,不说出来又难受。 “小妹,怎么啦?”老三关心地问道。 “三哥,我只跟你说。”说这话的时候,凯韵还小心地回过头看屋里有没有人出来。在确认没有人出来后,她才跟老三说齐凯烜已经离婚了。 “你怎么知道?”老三知道凯韵和老四一向不和的,像这种离婚的事,老四不太可能会告诉凯韵,而且现在家里还没别的人知道。 “前两天在街上遇到四嫂了,她说跟老四离婚了,让我以后别再叫她四嫂了。” 事实上,齐凯韵对老四离婚这事的陈述还有所保留。她的确是因为那天遇到前四嫂才知道老四离婚的事。但她同时所看到的是前四嫂很亲密地挽着一个男人,所以对于他们离婚的原因,眼睛已经给了凯韵答案。 “照你这样说,老四今天晚上是不会回了。” “应该吧!” “他们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离婚了?” “应该是有过不下去的理由吧!” “小妹,一会别提这事。大过节的,别让三叔、三婶担心。” “我知道!” 兄妹俩说完这事便回了堂屋。这个时候,堂屋里的祭祀仪式也开始了。齐家每年有三次这样的祭祀活动——春节、清明、中秋。以前这三次祭祀活动都是由齐家大伯来主持,带着家族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祭典先祖。但这两年都是由大伯的长子——齐家的长房长孙——齐凯烽来主持。齐家大伯有三子一女,三个儿子在家族中分别排行为老大、老二、老五。三个儿子都已经成家,除了大儿子齐凯烽和小女儿齐凯凤离家近一些,另两个儿子都在外地打工,每年只在春节的时候回来。 当香烛点燃,纸钱开始婪烧,身为齐家长房长孙的齐凯烽便开始了家族的祭祀仪式。每次的祭祀都少不了对家族入川这段历史的回顾。 “明万历三年,为避乱,先祖自广西携子入川。”从此,开始了齐家在四川四百多年的历史。对于先祖为何背景离乡,族谱上没有具体的记载。但是,齐凯烽曾翻阅过明万历三年广西的地方志和明史,了解到明万历年间广西曾发生过瑶乱,万历三年朝廷派吴文华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广西,讨平瑶乱。由此看来,族谱中所说的“避乱”就是指瑶乱了。齐家先祖入川后,四代单传,到了第五代子孙才开始繁盛起来。龙门齐家,是齐家入川后留存下来的一支,其他的宗亲在四百多年的纷飞离合中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而龙门齐家,这个曾经富甲一方的大家族,历经清朝、民国、抗战、解放战争后,家族没落,留下来的子孙也就唯数不多了。凯韵的父辈,除了父亲,还大伯、二伯、三伯。凯韵的父亲在家族中排行第六,父亲之前的四伯和五伯都是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辈们的四兄弟,没有任何两个人之间是亲兄弟,几位伯父都是几大房留下的后人,从血缘上来说,他们已经隔得很远。就拿齐凯韵来说,她的父亲只有几位姐姐,没有兄弟;她的爷爷有三兄弟,但爷爷的哥哥无子,爷爷的弟弟还未成家就被民国抓去当壮丁,后来死在了战场上;凯韵的父亲就是她曾祖这一支留下来的唯一一房人。因此,齐凯韵与几位堂兄、堂姐的血缘是隔得相当远的。但是,亲情,有的时候也不全是以血缘的远近来维持。所以,齐家的这几大房留下来的后人们,在齐家大院里一直生活得很好,就像亲兄弟。 祭祀用了半小时才结束,但在这个过程中齐凯烜仍然没有回来。齐家三伯没有看到儿子,有些失望。因为从小都没有在自己的身边长大,儿子与自己并不亲,有时候父子俩还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争执。 “韵,联系上老四了吗?”齐凯烽叫住正欲往堂屋外面走的凯韵。 凯韵摇了摇头。 “你四嫂呢?也没联系上?” “四嫂?!大哥,你问三哥吧!”齐凯韵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于是只好把这个头疼的问题甩给了一向疼爱她的三哥。 凯韵害怕大哥再问她什么,而她也怕自己忍不住把什么都说了,所以很快就逃离了堂屋。 中秋的聚餐非常丰富,这都得归功于几位伯母的好手艺。饭桌上,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吃着、说着、笑着。齐凯烽再也没提老四为什么没有回来的事,几位伯父说起老四没有回来时,齐凯烽反倒帮着打掩护。齐家三伯有些生气,因为是自己的儿子,也因为跟儿子的关系,多喝了两杯之后难免火气就有些大。然而,齐家老三突然在饭桌上说自己要结婚,这才让大家吓了一跳,而且让有些火大的三伯忘了继续生气。 “三哥,你确定你没喝多?”首先发言的是老七齐凯烙,他非常的不相信自己这个亲哥哥说的话是真的。 “三哥,都没听你说过有女朋友,结什么婚啊?”持独身观点的齐凯凤也开口了。 然而,最最吃惊或是说不太能接受的要属齐凯韵了。一向疼爱自己的三哥要娶妻了,这话听在她的耳朵里怎么都不舒服,而且心里还有一种特失落的感觉。 “老三,真要结婚?她是干什么的?”齐家二婶对于自己的儿子要结婚这事,最最关心的还是媳妇到底怎么样。对齐家二婶来说,三十好几的长子一直没有成家的打算,原本来是她心头的一块石头。这些年儿子在外面,很少回来,她每次在电话里都没少说让儿子成家这事。如今,儿子自己说要成家了,让她一下子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后来,齐凯韵才明白,三哥在这个时候回来,就是为了结婚的事。而且,在晚餐的饭桌上父辈们也都欣然同意了老三结婚的事,至于那尚未蒙面的儿媳,大家自然是希望老三尽快带回来看看。 二 齐凯韵和三哥沿着公路边的那条石板路往山上走,约莫二十分钟的样子,一座院子便在眼前,这就是龙门有名的齐家大院。兄妹俩在院子外面的那棵大黄桷树下止步了,然后都把目光投到月色下的齐家大院。齐家大院初建于清道光十四年,之后经过两次大的修善和扩建。最初的齐家大院并没有现在的规模,不过是几间大的瓦房,经过两次扩建,现在所看到的齐家大院已有大大小小二十余间房屋。齐家大院历经多次动乱,能保存至今实在得宜于它的地理位置。 齐家大院位于龙门的山顶上,因为山势很陡,所以从古自至今也只有一条路上山,因此在那些战争年代,它没有受到战火的侵袭;在文革那个动乱的年代,齐家大院险些遭受破坏,但因为齐凯韵的奶奶极力保护,所以才保存下了现在的齐家大院。齐凯韵奶奶人称齐二娘,早年也是龙门很有名的一个人物。从她嫁给齐家二爷,便一直在齐家大院里生活,直到几年前去世,她的一生说起来也是颇为传奇的。 齐家的家业最鼎盛的时期是在民国建立之前的那二三十年,据说当时龙门一半的土地都是齐家的。虽然齐家拥有那么多地,但齐家人却并未过着地主一般的生活,他们依然像从前一样在地里辛苦劳动,经营着来之不易的这些产业。是的,齐家并不是一开始就是有房有地的,之后所拥有的地产都是靠齐家人辛苦劳作一点点积累起来的。也许正是因为一切都之不易,所以现在的齐家大院里找不到半点奢侈的东西来。整个大院,除了供奉祖先的堂屋有一些雕刻精美的门窗和屋檐边的精美装饰外,别的屋子都显得很普通。 齐家兄妹俩从黄桷树边的石阶上去,穿过一个大的晒谷坝,再上几步台阶便站到了供奉祖先的堂屋前。堂屋里有一中年男人正在忙着,好像是在准备祭祀的东西。 “大哥!”齐凯韵叫了一声,然后中年男人回过头来。 “回来啦?六婶都念你几回了。”中年男人说道。 “大哥,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先去六婶那边吧,老三留下来帮忙就行。” 齐凯韵点了点头,然后又回头冲三哥笑了笑才往厨房的位置去。 “大哥,需要我做什么?”留下的齐家老三问道。 “也没什么要你做的,就想跟你说两句,一年到头你也难得回来。” 兄弟俩就在这样在堂屋里聊了起来,说的也无非都是生活中、工作中的一些事。 齐凯韵在厨房里不但找到了自己的母亲,还有两位伯母和大嫂。跟大家都打过招呼后,齐凯韵凑到了母亲身边。 “坐的几点的车,也不早一点。” “出来挺早的,路上堵车了。”齐凯韵没有说自己搭摩的的事,因为说了之后,母亲肯定会数落她一顿。 “老三回来了,见到了吗?” “三哥去公路边接我的。哎,咱们家,就属三哥最好。” “你个小没良心的,家里谁不疼你啊,瞧你说的这话,没心没肺的。”说这话进来的是个看上去比齐凯韵大几岁的女孩。她进来之后便冲放在一边的食物走去,就在她想偷吃的时候,脑袋就被敲了一下。 “妈,你都一把年纪了,还那么大的劲!”女孩摸着头抱怨着。 “都三十的人了,比妹妹还不懂事。这都还没祭祀祖先,哪有你吃的份。” 女孩蹩了蹩嘴。齐凯韵这时却冲女孩做了个鬼脸。 “齐凯韵,你可真讨厌!”女孩笑骂道。 “凯凤,有你那样说妹妹的吗?” “妈,我就知道你偏心。咱们家也是邪了门了,怎么老老少少都向着这丫头。” “大妈,凤姐吃醋了!”齐凯韵笑着说。 “哎哟,她要是能早点嫁出去,就是吃酱油我都不管。” 齐家大妈这话一出口,大家都笑了起来。当然,齐凯凤这个时候是最不高兴的,她挺烦母亲每次都把嫁人这事拿来说,年年说,月月讲,从二十岁到三十岁,十年过去了,她还是没嫁出去。当然,这也不能说她嫁不出去,她呀,压根就没想嫁人。齐凯凤觉得自己挣钱自己花,没人管束,也没有家庭的责任,更不用管别人,乐得自在。所以,基本上来说,她是抱着独身主义的人。不过,在这个传统的家族里,女子独身,这自然是不能得到家族的认同的。对于齐家大妈来讲,四个子女中,就属这个女儿最操心。站在母亲的角度,当然是希望女儿能嫁个好人家,然后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如今自己的这个女儿根本没有嫁人的想法,你说她能不头疼吗。 “凤,要不要让你大哥给你介绍他们医院的医生?”大嫂问道。 “大嫂,我谢谢你的好意。我呀,还是一个人过自在。大嫂,你要有适合的,介绍给韵吧,这丫头天天忙得也没时间见男人。” “干嘛扯到我头上啊!”齐凯韵抱怨了一句。身边的母亲一直在忙着,时不时的也让凯韵搭把手。 “大妈,大伯呢?” “在东屋打制纸钱。韵,你去看看,看你大伯弄完了没有,这边菜就要下锅了。”齐家大妈一边在灶台上忙着,一边跟齐凯韵说。 “嗯!”齐凯韵应着就往屋外走,临走前还冲齐凯凤做了个鬼脸,弄得齐凯凤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齐家大院座南朝北,整个房屋的建筑成半包围的u型结构。东南西三面都建有房屋,北面是一片开阔的地带。据老人讲,早年北面是一个水塘,里边种有莲藕,养有鱼。土改之后,水塘变成了水田,而且一直保持至今。齐凯韵从西屋的厨房往东屋走去,原来自己的父亲和几位伯父都在这里帮忙。 “大伯,大妈问纸钱都做好吗,说是菜要下锅了。” “差不多了。” 几位伯父把做好的纸钱收了收,然后带上屋里准备好的香烛和火炮朝堂屋去。父亲走在最后,他拉住了凯韵。 “你四哥呢?回来没有?” “他呀,我没看见。”齐凯韵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却在想‘那家伙不是离婚了吗,看他怎么跟家里人说’。 “打个电话问问,看他在哪里?” “爸,干嘛叫我打。我跟那家伙又不熟。” “什么那家伙那家伙的,他是你四哥,别没大没小。” 齐凯韵歪了一下嘴,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齐家老四,何许人也?他是凯韵三伯的长子,名叫齐凯烜,家族排行老四。三伯共有两子一女,长子齐凯烜是一名注册会计师,就在城里工作,小儿子几年前考取了公务员在陕西的一个检察院工作,女儿远嫁外地,也早已为人母。所以,三伯的三个子女里,唯一离得近的就是长子齐凯烜。在这里,有必要对齐凯烜多说几句。齐凯烜小的时候身体一直不好,一年到头吃药就跟吃饭一样。后来齐家三伯去给儿子算命。算命的说,齐凯烜是天煞孤星的命,而且还说他的命运与父母的命运相冲,所以必须要过继到没有儿子的叔伯家并远离自己的双亲才能才能平安长大,不然命运就相当凄惨。至于这算命的说得对不对暂且不说,但当时齐家三伯是很相信的。所以,齐家三伯当即就把齐凯烜过继给了自己的六弟——齐凯韵的父亲,同时还把儿子送到几十里外的媳妇娘家去生活。那一送,就是十几年。这十几年里,齐家三伯也试着想把儿子接回来生活,因为儿子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但是,每次把儿子接回来住了不到半个月,就能往医院跑几回。儿子一送回娘家,他又变得生龙活虎的。后来,齐家三伯也就作罢了。所以,齐凯烜基本上是没有怎么在齐家生活的。也许正是因为没有在一起生活,齐凯韵和这位四哥不但谈不上有什么兄妹的感情,甚至谈上不熟。 当然,从家族的亲疏关系上来讲,齐凯韵和齐凯烜应该是比较亲的,因为齐凯烜是从小就过继给了齐凯韵的父亲。当然,这种过继就是一种名义上的过继,既不会改户口,也不会改名字,唯一改的就是称呼。齐凯烜一直管原本是六叔六婶的凯韵的父母为‘爸、妈’。这六叔六婶倒也真把齐凯烜当自己的儿子,从小到大倒也没少关心。只是,这齐凯烜跟这六叔六婶也不怎么亲,但挺尊重他们。至于齐凯韵这个妹妹,自然也谈不上能有多少感情。 齐凯韵没有亲兄妹,她是家中的独女,也因为是家族兄弟姐妹中年纪最小的,所以从出生到长大一直都备受疼爱。但是,当她发现父母亲居然很关心另外一个叫四哥的人后,她的心里就有些接受不了,又加上齐凯烜从来都对她比较冷漠的态度,在齐凯韵的心里,她是比较讨厌这位四哥的。所以,父亲让她打电话的时候,齐凯韵非常的不情愿。 四 酒席散罢,父辈们都各自回屋休息,几位伯母在收拾好残局之后也散去。齐家几兄妹坐在大院里一边吃瓜子一边闲聊着。九月的夜晚已经有些凉了,偶有风过,吹动院外黄桷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去年凯韵种下的几株桂花树也已经开花了,在这个清风微拂的夜晚散发着淡淡的香。 “老三,都要结婚了,怎么也不早说一声。”大哥齐凯烽又提起老三要结婚的事来。 “大哥,这还不明白。老三这么急着结婚,肯定是干坏事了。”不等老三说话,齐凯烙就急忙给了个答案。 “三哥,之前二婶软硬兼施的那样逼你,你都没有就犯,现在怎么……该不是真让老七说中了吧?”凯凤也插了一句。 “不管怎么说,结婚都是人生的大事。老三,你自己要想好。”大哥就是大哥,说出来的话总是比弟妹们稳重一些。 “人这一辈子,总会结婚的吧。何况我又不是独身主义者。” 在齐凯烙听来,老三好像是话里有话,非常感慨。他扫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齐凯韵,妹妹失落的表情已然尽收眼底。 “韵,今天晚上怎么那么安静?”大嫂问了一句。凯韵根本没有反应,自顾自的剥着手里的瓜子。齐凯烙用肘推了妹妹一下,凯韵才反应过来。 “啊?什么?”一副茫然的样子。 “大嫂说你很安静。”齐凯烙重复了一下。 “没有啊,我听你们说。” “小妹,不舒服吗?”老三关心地问道。 凯韵摇了摇头。 “韵,该不会是店里生意惨淡,要垮掉了吧?” “凤姐,你别那么乌鸦,我的生意好得很,天天数钱都数到手酸。” 听凯韵这样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凯韵看了一眼老三,然后也笑了起来。老三呢,他在看到妹妹的笑容后好像也松了口气。 “大哥,老四他们两口子也太过份了,中秋都不回来,不知道家里要祭祖吗?”凯凤的话还真多,刚说完了妹妹,马上又数落起齐凯烜了。 齐凯凤比齐凯烜小两岁,照理来说,她也应该称齐凯烜为四哥。可是,基于齐凯烜与家族里不亲不疏的关系,齐凯凤还真的很难把他当哥哥。不过,要论齐家谁最有出息,那就非齐凯烜莫属了。注册会计师,在这个小城里恐怕也找不出几个来,属于难得的人才。只是,这齐凯烜也有些傲气,与兄妹们除了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反倒对兄妹们都有一丝怨恨。这丝怨恨来自于他的父母,也连累到齐家的兄妹们。所以,兄妹们说到齐凯烜这个怪胎,也都提不起劲来。 “四哥,他不是一向如此吗?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说当初他跟四嫂结婚吧。连征求三叔三婶的意见都没有,自己就把婚结了。这几年,除了祭祖,四哥四嫂根本就不会踏进齐家大院一步。而且,哪回回来四哥不把三叔气个半死。所以啊,四哥不回来,也许是好事。” “老七,别胡说!” “大哥,你不也看到了,我是胡说吗?” “老四跟三叔三婶的问题,不是我们能在这里说三道四的。” 齐凯烽这一开口,大家都不再说什么了。大哥始终是大哥,在弟妹们的心里还是有一定威信的。 “我先去睡了,明天一早还得赶回去上班。”最先站起来的是齐凯凤。她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头来,“老七,明天早一点起床,我要搭你的摩托。” “行啊,不过得给我点油费。” “臭小子,我是你姐姐,还敢跟我收钱。”凯凤三两步上来拍了一下老七的头。 “都说是姐姐了,也没见给过我这个弟弟什么好处。” 凯凤见老七还顶嘴,又准备给他一下,不过被大哥叫住了。 “都去睡吧,也不早了。” 大家都去睡了,最后院子里只剩下老三和凯韵。 “三哥,我也去睡了。”凯韵站起来。老三看着自己的妹妹,欲言又止。 “三哥,恭喜你!”在中秋的月色下,凯韵透过淡淡的月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向疼爱自己的哥哥,心里酸酸的。 “小妹,谢谢!”老三看着自己的妹妹有很多想说的话,但在这一刻都开不了口。妹妹始终是妹妹,这是他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心中那份已然超越兄妹之情的爱也只能封存,他只能期待下辈子他们不要再做兄妹。 “三哥,你会幸福的!”齐凯韵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从小到大,三哥都是如此的疼爱自己,如今三哥要成家了,应该为他高兴的。从今以后,另一个女人将会占据三哥的心,吸引三哥所有的注意,成为三哥一生里的唯一。即使这样,三哥也依然是自己最好的三哥,自己也依然是三哥最疼爱的小妹。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失落呢?凯韵这样想着,也这样安慰着自己失落的心情。同时,她又打心底里为三哥感到高兴。事实上,她现在的心情有些矛盾。不过,不管怎么样,血浓于水,这份亲情是永远抹不掉的。 齐凯韵刚进屋,就收到齐凯烙的短信,让她到窗户边去。凯韵走到窗户边,用手支起老式的窗户,探出头去,就看到齐凯烙从隔壁的窗户探出头来。 “干嘛?睡不着啊?” “没有!我是想说,如果你觉得挺失落,小哥的肩膀可以借你。” “你又知道?” “你小哥这双眼睛可是很毒的哦!” 齐凯韵笑了笑,然后把窗户放了下来。木楼板走起来动静很大,考虑到楼下的父母已经睡了,凯韵放轻了脚步。前些年楼板坏得厉害,父辈们把它们都换成新的,着实用了不少的木材。凯韵在齐家大院的老屋里长大,对于这里她是有相当深的感情的。不过,因为齐家大院在山上,除了交通不是很方便,还因为离镇上比较远,要上街买卖点东西的确不是很方便。所以,大伯的两个儿子结婚后都到山下新修了房子,而不愿意再回大院里住。但是,对于齐家大伯来说,守住齐家大院这是他的责任。 齐凯烙刚把窗户放下来,就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推开门,看到自己的哥哥正从楼下上来。 “哥!” “还没睡呢?” “嗯!想跟你聊两句。” 老三点了点头,然后进了弟弟的房间。 “说吧!” “结婚这事,真想好了吗?” “我没必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哥,觉得遗憾吧?” 老三抬头看着弟弟。“有什么可遗憾的?” “韵是妹妹!”齐凯烙说完这话后明显的感觉到哥哥眼里闪过的那一丝惊慌。 “韵是妹妹!” 凯烙点了点头。 “哥,去睡吧!” 老三站起来,好像没什么精神。 “哥!”凯烙叫住了走到门口的老三,“恭喜你!” 老三回过头来看弟弟。好一会,他淡然地笑了笑。 看着哥哥走出房间,听着脚步声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听不见,齐凯烙也叹了口气。哥哥对妹妹的爱超出了兄妹之情,齐凯烙一直看在眼里。因为哥哥一直没结婚,他曾一度的担心过哥哥会不会最终实去理智,不管兄妹、血缘这些关系,让整个家族都陷入苦难。但还好,这样的事终是没有发生。虽然齐凯烙不太能理解哥哥为什么明知道凯韵是同宗同祖的妹妹,还会产生那样的感情,但他尊重哥哥的感情。所以,这件事,他只是看在眼里,但却从不曾跟任何人说起。在他看来,身为妹妹的凯韵,除了对哥哥多了一份兄长的依恋,并无男女之爱。而且,他敢肯定的是,凯韵根本就不知道哥哥这份超越兄妹的感情。有时候,齐凯烙又很同情哥哥的这份感情,因为这份感情没法对人说,也根本不可能得到回报。如今,哥哥要结婚了,这份感情也应该就此打住了。 五 早晨的山上有些凉,还有些雾气沉沉的,院子里盛开的桂花香气袭人。齐凯韵伸着懒腰从木楼梯上下来的时候,母亲正在厨房里忙着做早饭。 “妈,大哥他们都走啦?”齐凯韵打了个哈欠问道。 “都要赶着回去上班,不走干什么。” “爸呢?” “昨天晚上水管就没水,我让他一早去看看。”母亲回头发现齐凯韵披头散发的站在楼梯边,又催促道,“还不去洗洗,吃了早饭也回城里去吧。” “妈,我又不着急!” “你那个店,房租那么贵,早开半个小时就早挣半个小时的钱。你看人家那些做生意的,天一亮就开门,哪像你,做个生意懒懒散散的。”母亲数落着女儿。当初齐凯韵辞掉工作要自己做生意的时候,母亲是非常反对的。一是凯韵没本钱,二是她也没做过生意,三是母亲觉得这年头的生意不好做。但是,倔强的凯韵还是辞掉了工作,开起了自己的小店。没有本钱,那就借。齐凯韵很庆幸自己有那么多哥哥姐姐,一个人借一点,凑在一起开店的本钱也就足够了。说到这开店的本钱,齐凯韵反倒想起来了。当初开店的时候借了三哥两万块,后来小店赚钱了,她也陆续的把借的钱都还给了哥哥姐姐们。当时因为三哥说不着急用钱,什么时候还都行,她也就没把钱还了。如今三哥要结婚了,正是要用钱的时候,应该把钱还给三哥。可是,上个月,凯凤说要买房子,凯韵就把手里富余的一万多借给了凯凤,这会手里根本没有多余的钱了。 “洗完了,就赶快来吃饭,都快八点半了。”母亲的话打断了凯韵的思绪。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母亲,她原本想说跟家里借点钱,先还给三哥再说。但又一想,父母养育自己那么多年,又供自己上了大学。这两年自己也没给家里拿回钱来,怎么好意思再跟家里要呢。所以,凯韵终是没能跟母亲开口。 吃早饭的时候,父亲回来了。说水管没水是因为有一节管子破了,他重新换了一节,弄了好一会才弄好。父亲洗了洗手,然后过来吃饭。饭桌上,父亲又提起老四齐凯烜。 “你离老四近,回去的时候去看看他。”父亲这样吩咐着。 “有什么好看的,他不是好好的吗?” “都离婚了,能好到哪里去!”母亲插了一句。 齐凯韵很是惊讶,她不知道父母是怎么知道老四已经离婚的事的。 “听谁说的,老四离婚了?” “前两天你爸在街上听熟人说的。说是你四嫂现在找的这个男的老家也是我们镇的。” “那三伯、三妈也知道了?” “就我跟你爸知道。你爸跟那个人说了,让他别跟人家说这事。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好事,你三妈身体又不好,她要是知道你四哥离婚了,准得气晕过去。” “这事,你知道就行,也别跟其他人说。”父亲又叮嘱了一句。 吃过早饭,换好衣服,整理好一切,准备出门的时候,齐家老三就站在院子里。 “三哥,早!” “要回去了吗?” 凯韵点了点头。 “等我一下,一起走吧!” “今天就要走吗?” “嗯!有些事情没做完,也想在回去之前看看老四。” 凯韵点了点头。 两兄妹从齐家大院里出来,沿着那条青石板路下山时太阳已经出来了。秋天的太阳照在人的身上总是暖洋洋的,感觉挺舒服。路上还遇到两个上山来干农活的乡亲,亲切地打了招呼后还闲说了两句。 “三哥,你不常回来,他们都不怎么认识你,刚才他们还把你当成我男朋友了。” “是嘛。小妹,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 “有车有房的,要嫁个有钱人。” 老三笑了笑,他以为妹妹是在开玩笑。 “三哥,你不信,是吗?” “有钱没什么不好,但为什么非要找个有钱的呢?” “你六叔、六婶——我爸妈,还要我养。他们既无养老保险,也没有医疗保险,身为他们唯一的女儿来说,我的能力是有限的。而且,他们这一辈子也不容易,没享过福,但受过很多苦。我有义务和责任让他们的晚年衣食无忧,也希望能让他们过得很好。” 齐凯韵的想法虽然很现实,她也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她的这些话多少还是让齐家老三伤心。不过,老三却能体谅妹妹的处境。父母都在农村,除了土地,没有什么别的经济来源,没有保险,也没有别的兄弟姐妹,如果父母有个三长两短,也只能靠她自己。也正因为如此,老三疼爱妹妹的心更无法放下。只是,到如今,无法放下也得放。昨天晚上齐凯烙说得对,‘韵是妹妹’,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就算是他们都作了古,但一脉相承的血缘是分不开的,他们的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 兄妹俩在公路边等了好久车才来。坐上车,齐凯韵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田地,她又在想去哪里找两万块来还给三哥。但是,坐在身边的三哥根本不知道妹妹这个时候想的是什么,如果他知道,他肯定会说自己并不缺钱,不用着急还的。 “怎么都不好奇我要结婚的事?” “嗯?哦。三哥,你这个年龄结婚已经算晚的了。其实,三哥应该早一点结婚的。有个嫂子照顾三哥,那不是很好吗?” “哦!”老三对于妹妹的回答有些失望。 “不过,知道三哥要结婚,我还是觉得挺失落的。”齐凯韵回头笑了笑,“三哥一直对我那么好,要是结婚了,就会以嫂子为中心,不会再那么疼我吧!” “不会的。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一辈子都是。” “一辈子?!”凯韵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笑了。“嗯,一辈子!” 回到城里已经快十一点了,齐凯韵给齐凯烜打了个电话,但仍是无人接听。老三说去凯烜的公司看看,正好大家一起吃个午饭。但是,凯韵则认为齐凯烜应该没有去公司上班。离婚,这么件大事,以凯韵对老四的了解,他应该没有心情工作吧。虽然凯韵这样想,但他们还是一起去了老四上班的公司。果然,公司里的人告诉他们,齐凯烜请了病假,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兄妹俩从公司出来就直奔齐凯烜住的锦云阁。锦云阁位于这个城市的中心地带,是这个小城里第一栋电梯公寓。因为地理位置很好,加上又是电梯公寓,所以在当时开盘的时候价格也是相当高的。齐凯韵的小店就在锦云阁附近,因为地段很好,所以房租也相当高。决定在这里开店里,齐凯韵当初也是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的。 在楼下按了半天门铃也无人应答,现在且不说齐凯烜是不是在家,他们现在连楼都上不了。后来还是一位业主从里面出来把门打开了,他们才正好进去。齐凯烜的家在十楼,兄妹俩在门外敲了半天门也无人应答。老三怀疑里面没人,但凯韵并不那样想。 “小妹,我再给他打个电话看看。”说着,老三就掏出电话来拨。 “三哥,我敢保证,这家伙肯定在屋里。” 老三打的电话也一样无人接听。这个时候,齐凯韵有些火了。她站在门口就开始大喊:“齐凯烜,我知道你在屋里。你要再不开门,我就打119,让他们来开门。”老三拉了拉了妹妹,示意她小声点,因为对门的住户已经探出头来张望了。 房间里仍然没有动静,凯韵想调头走了,她觉得在这里有点浪费时间。 “老四,我是三哥,听到了就开门吧。” 仍然没有动静。兄妹俩交换了一下眼色,有些无奈。 “老四,在家就开门吧。小妹急了,真会打119的。” 凯韵正准备再使劲地敲两下门,冲屋里吼上两句时,门就打开了。齐凯烜一脸憔悴,看到门外的哥哥和妹妹,一言不发,转身就回了屋。 六 齐凯烜买下这房子也有四五年了,但凯韵来这里的次数真是屈指可数。在凯韵的印象里,齐老四的家是干净和整洁的,但如今眼前的情景,感觉就像是被人抄过家一般狼藉。衣服、报纸、书、吃过的方便面碗、吃剩的饼干,乱七八遭的,别说没个坐的地方,就连下脚的地方都难找。这套140平的房子,如今就像个垃圾场,简直惨不忍睹。 “老四,你这还像家吗?”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老三简直不敢相信。 齐凯烜在堆得乱七八遭的沙发上坐下,然后在一堆烂报纸里找烟,结果只找到空的烟盒。他有些失望,把空烟盒捏了捏,然后扔在了一边。老三递了盒烟给他,他便很快的撕开并抽了起来。 “我跟小妹去过你公司,说你请了病假,好几天没去上班了。” 齐凯烜只顾着抽烟,没有理会老三的话。 “昨天你没回去,爸很担心你,有空给爸打个电话。”看着眼前如此颓废的四哥,齐凯韵公式化地说道。 齐凯烜仍然没有理会。 “三哥,走吧!你也看到了,跟他说什么都没反应。”凯韵说完便朝门口走,但很快就被老三拉住了。 “小妹!”老三冲妹妹摇了摇头,意思是说‘老四都这样了,也就别跟他计较’。 齐凯韵叹了口气。 “老四,去换件衣服,我先出去吃饭吧!” “没胃口!说完了就走吧!”齐凯烜说着便站起来,然后朝卧室走去。“走的时候,顺便把门关上。” “老四!”老三叫了一声,可齐凯烜连头也没回。 “三哥,走吧!你没觉得这屋子有股很难闻的味吗?” “小妹!老四是我弟弟,你哥哥,不能那样。” “好吧!你等着!”说着齐凯韵就把手里的包塞到老三怀里,然后气冲冲地进了老四的卧室。 见到躺在床上的齐凯烜,凯韵什么话也没说,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卧室里的衣柜门,然后又用最快的速度给齐凯烜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给你一刻钟,把身上洗干净!”说着,把找出来的衣服扔给了齐凯烜。不过,齐凯烜并不有理会,仍然躺在那里。 “齐老四,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可别逼我发火。” “小妹,别急,好好跟他说。”老三打门外进来说了一句,使凯韵快要爆发的火减缓了速度。 “三哥,不能跟他好脾气!他这副死样子,好好跟他说,没用的。” 齐老三在兄弟姐妹中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如今老四这副样子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但作为哥哥,弟弟已经这样了,不能再去指责或是批评他。而且,在婚姻关系中,也说不清楚到底谁对谁错。反正事情已然如此了,也只能劝慰弟弟想开些。 “老四,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吧!这样天天关在家里,也不见得就能解决问题。” 齐凯韵没有三哥的那种好脾气,加上她本来跟老四就不和,所以在三哥和老四说话的时候,她转身进了旁边的卫生间。打开洗澡的蓬头,水一会就变热了,确定家里还没有停气后,凯韵准备出来抓老四去洗澡。对于凯韵的行为,老三虽然不太认同,但他也觉得老四应该洗个澡再换身衣服出门。所以,兄妹俩连拖带拉的才把齐凯烜弄进了卫生间。只是,齐凯烜站在那里根本没有要洗澡的意思。凯韵一着急,干脆拿过蓬头,对着齐凯烜一阵喷洒,然后他便成了落汤鸡。即使在这种情况下,齐凯烜仍然没有脱衣服洗澡的意思,凯韵心横,只好自己动手了。 发现妹妹动手去解老四的衬衣扣子,老三提议让他来,这样方便一些。但凯韵这个时候正跟老四较劲呢,所以根本不理会三哥的话。衬衣很快就被脱掉,然后扔在一边。接着,凯韵又开始解老四的皮带。老三觉得实在是有些不妥了,所以便过来拉她。 “小妹,你先出去,还是我来吧!” 凯韵不但没有让开,而且还把老三推出了卫生间,然后反锁上了门。这下老三有些着急了,他知道这兄妹俩一向不和,而且凯韵的作法也有点过分了,他害怕老四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做出点什么伤害凯韵的事来。所以,老三站在门外一个劲的拍打门,但在卫生间里忙碌的凯韵根本没有理会。 当衣服裤子都被脱掉的时候,齐凯烜的身上也就只剩下四角内裤了。虽然是自己的哥哥,但凯韵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男女有别。于是她跟齐凯烜说,如果齐老四还这副死样子,把自己说的话当耳边风,她就真敢把老四扒光。但是,令人生气的是,老四仍然没有理会凯韵的话。也许在齐凯烜的潜意识里觉得,凯韵不敢真的把自己的内裤脱掉,所以他才不以为然。如果齐凯烜真的那样想,他可就错了。因为,很快,凯韵就动手脱他的内裤。这下,齐凯烜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 “喂,有你那么不害臊的吗?”齐凯烜吼了一句。 “我又没离婚,我有什么害臊的?”凯韵的话正中老四的痛处。他早应该猜到,哥哥和妹妹进屋那么久,看到如此惨况,都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应该是知道一些什么的。但如今从凯韵的嘴里说出来,他还是很震惊。 “你听谁说的?” “按我说的做,完了就告诉你!便顺再说一句,别再逼我动手。”说完,凯韵便开门出去了。 看到妹妹出来,老三紧张的心才缓和下来。 “小妹,你们说什么了?老四,没怎么样吧?” “没怎么样啊!不过,搞定他了。”这个时候,齐凯韵才发现自己的衣服都湿了。于是,她到衣柜里翻了半天,才找到一件白色的v领毛线衣,然后去另一个房间换上。毛衣是老四的,因为刚才凯韵在找衣服的过程中没有发现一件女式的衣服。可见,离婚的时候,老四的前妻把所有的衣服都带走了。既然都带走了,应该是连一点点留恋都没有了吧。凯韵这样想的时候,就听到老三在门外问她好了没有。 “小妹,老四这屋子根本没办法住人,一会打个人来打扫一下吧。”老三环视了一下房间说道。 “知道啦!吃过饭,我会跟家政公司的联系。” 兄妹俩正说着,齐凯烜就洗好澡从卫生间里出来。他的头发上还在滴水,滴得肩膀部分的衣服都湿了,凯韵实在看不过去,便去卫生间拿了条毛巾让老四把头发上的水弄干。 “谁说的?”齐凯烜冷冷地问。 “什么?”凯韵假装不知道。 “我问你谁说的?” “不懂你说什么。”凯韵继续装傻。 “你耍我?” “耍你又怎样?”凯韵一副‘我就是耍你了,你还吃了我呀’的样子。齐凯烜这个时候可并不是好耍的,他之所以还没有发飚是因为老三已经拉住他了。 “小妹,别玩了!” “让家里人玩,总比被别人玩死强!不就是离婚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别做出一副没了谁就活不下去的样子。” “齐凯韵,你别以为我不敢揍你!”齐凯烜大吼道。而且一副要冲上去打凯韵的样子。老三费了好大劲才把弟弟拉住。他真觉得头疼,这兄妹俩天生就犯冲,每次碰在一起都没什么好话,总是互相挖苦,彼此讽刺。只是今天,这个时候,在老四离婚之后,齐凯韵玩得有点过火了。 “小妹,少说两句,别过份了。” “看在三哥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齐老四,我绝对不怀疑你敢揍我。你有什么不敢的,除了你老婆,你怕过谁呀?你又打心底里珍惜过谁呀?” 都说不再说了,可齐凯韵这两句话又刺中了齐凯烜受伤的心。也许,正如凯韵说的那样,齐凯烜谁也不怕,谁也不珍惜,但老婆却是他的死穴。现在老婆走了,他也就什么都没了。而偏偏凯韵还不怕死的捅他的死穴,可以想见齐凯烜有多火大。“小妹,你先出去等我!”老三看架式不对,快拉不住弟弟的时候,只好让妹妹先走了。要不然,看弟弟这德性,没准还就真敢打妹妹。要是弟弟和妹妹打起来,那可好玩了。 凯韵也挺火大,气呼呼的摔门而去。老三安抚了弟弟好一会才让他稍微平静下来。这个时候老三才告诉弟弟,凯韵是因为前几天遇见他前妻卢梅才知道他们离婚的事。原本想和弟弟妹妹一起吃顿饭再离开的老三,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老四,想跟你吃顿饭再走的,看样子,还是下次吧。还有,我的婚礼定在十一月,希望那个时候你的心情会好点。”老三临走前又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一切都在不言中。 “恭喜你!”这是老三走到门口时听到祝福。老三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 七 凯韵的小店开在锦云阁附近的地下商场,这个地下商场因为位置的关系,每天的人流量相当大,但也并不是说在这里做生意的人都赚钱,也不过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罢了。凯韵的小店算是生意不错的,虽然没挣到什么大钱,但比之前她在公司上班要挣得多。 因为今天来得比较晚,隔壁服装店的秀琼还开玩笑说凯韵是不是昨天过节,喝太多,所以才来那么晚。凯韵笑了笑,她觉得自己不是喝多了,是吃了多。如果不是吃多了,怎么会去管齐老四那家伙的事。他离婚也好,颓废也好,还是把家里变成垃圾站也好,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想想刚才齐老四的样子,凯韵这气就不顺。原本是想跟难得回来的三哥吃顿饭,跟齐老四这一闹,什么心情都没了。一个人气冲冲的从锦云阁出来就直奔小店,甚至忘记了三哥说让她在门外等的。 “生意怎么样?”凯韵开门后,搬了把椅子到门口跟隔壁的秀琼闲扯。 “一个上午,来看的人不少,可没一个掏银子的。早知道这样,还不知在家睡大觉呢。”秀琼经常在生意不好的时候这样抱怨,说是连房租和水电都没挣够,还耽误了她的睡觉时间。 “行啦,你也不是第一天做生意。” “所以才更气啊!都老江湖了!” 凯韵叹了口气。做生意就是这样,有的时候会生意很好,累得你腰都直不起来;有时候生意又惨淡得让你想跳河,闲得发慌。不过,开了两年多的小店,凯韵早已没有了最开始的烦躁,能比较心平气和的对待两种极端。 两人正聊着,就有顾客走进了凯韵的小店。凯韵马上站起来走进店里,然后开始和顾客攀谈,询问顾客有什么需要。凯韵的这家小店是卖水晶饰品的,各种各样的水晶戒指、指环、耳环、耳针、手链、手镯、项链,甚至是水晶的装饰品。在开店之初,凯韵为了更深入的了解这一行,还专门去了湖南、广东一带制作水晶饰品的厂家,通过比较各个厂家的产品,然后才选定一两家作为自己长期的供货商。因为自己当初没有什么本钱,本钱都是跟哥哥、姐姐们借的,而自己双从未做过生意,因此在经营之初,凯韵也是如履薄冰,非常小心的。 几番唇舌之下,顾客买了一对水晶的耳环,虽然钱不多,但总算是开张了。送走顾客之后,秀琼就凑了过来。 “听说了吗?咱们这房东要卖铺子了。” “听谁说的?” “都这样说。” “那我们的合同怎么办?” “说是原有合同继续有效,只是以后的房租都交给现在的房东。”“只要对我们没有影响,那倒无所谓。” “你当然无所谓了。你的合同是夏天才签的,我的合同可是去年十一月签的,眼看就到期了。谁知道到期以后现在的房东会不会再把铺子租给我,就算租给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涨价。” 凯韵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 “生意那么不好做,要是房租再涨,真的就没法活了。”秀琼这样抱怨着。事实上,生意人通常都是叫穷不叫富。哪怕他天天赚钱,他也会说生意不好,也会说没赚到什么钱,甚至说自己亏大发了。 在秀琼抱怨的时候,齐老三给凯韵来了电话,说是他已经买好车票了,下午就走。凯韵觉得有些不舍。兄妹俩在电话里说了几句,便挂断了。而此时,齐老三的心情也挺复杂。这次利用出差的机会特意回家来,除了跟家里人说结婚的事,更重要的是想在结婚之前再看看妹妹。可是,哪里知道老四离婚了,而妹妹又跟老四闹得那么不愉快,搞得兄妹俩都没有机会好好的坐下来聊聊。 “哥,点菜了吗?”当齐老三站在饭馆门口走神的时候,老七齐凯烙三两步来到跟前。 “工作忙吗?” “再忙也得吃饭吧!” 兄弟俩闲话了两句便进了饭馆。因为是中午,饭馆里吃饭的人也不少,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不是说跟韵一起的嘛,怎么她连饭都没请你吃?你还真是白疼她了。” “一起去了老四那里,闹得有点不愉快!”老三的解释很简单,没有提弟弟离婚的事,也没有提他们为什么闹得不愉快。 “就他们?嗨!天生的冤家,哪回碰面不是掐个你死我活的。不过,你干嘛让韵跟你去四哥那里?” 老三没有回答,老七也没有再问。 “哥,你那么着急结婚,不会真是干了什么坏事了吧?” 老三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也对!你也是男人,做弟弟的理解!”对于哥哥的沉默,齐凯烙就当哥哥是默认了。 “老七,工作的时候细心点,别出差错。有空就常回家看看爸妈,钱要省着点花,年纪也不小了,得为将来打算。” “哥,你每次都说这些,能不能有点新鲜的!”齐凯烙有些抱怨。 两兄弟的饭还没吃完,老七的电话就响了。接完电话,齐凯烙对着电话吼了一句“还让不让人活了,吃个饭都不清静”。吼归吼,但吼完了之后,齐凯烙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 “哥,我现在要去接车,不能送你了!” 还不等齐老三叮嘱他路上小心,齐凯烙就跑得没了人影。齐凯烙在城里一家汽修厂上班,每天的工作就是接待客户、报修、接车、送车,汽修厂把这种工作叫做业务员。当然,这种业务员和一般意义上的业务员是有所不同的。 齐凯烙把车开回厂里时,齐老三已经坐上回程的汽车了。而对于齐凯烙来说,他的工作基本上来说是忙碌的,因为汽修厂的生意还不错,所以他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闲下来。像今天中午这种事情也是常有发生的,所以他会抱怨也在情理之中。 当汽车被举升机举起来的时候,齐凯烙也并没有闲着。他给负责维修的师傅交待了一下汽车的问题,然后才把报修单卡在雨刮片与挡风玻璃之间。 “于师,下班之前能不能修好,客户说下班之前来拿来。” “应该可以!”初步的检查了汽车的情况后,师傅给了个答复。 齐凯烙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离开了维修区。剩下来,汽车维修的问题就是维修技师的活了。正在工作的这位师傅叫于思远,是这个汽修厂里最好的机修师傅,很多客户的车都是指名要他来维修的。于思远带了两个学徒,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看师傅在汽车底盘下忙活,他们也不敢走神,一方面是给师傅搭把手,一方面也是看师傅是怎样处理问题的。于思远这个人平时话不多,但对这两个徒弟倒也算不错,不像有些师傅那样,徒弟跟了自己两个月,什么本事都没交给人家。 因为临近国庆了,很多人都要借着国庆大假出去自驾游,所以这些天送进来维护和检修的车特别多。齐凯烙觉得自己两条腿要都跑细了,还没混到下班的时间。前台的两个女孩经常开玩笑说齐凯烙应该去练竞走,因为他每天都会来来回回的奔波于前台和维修区之前,腿上功夫练得比谁都好。虽然觉得同事是在挖苦自己,但齐凯烙并未放在心上。和女同事说笑两句,也会觉得没有那么辛苦,这可能就应了那句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俗语。 “齐凯烙,国庆打算去哪里玩啊?”一个女同事问道。 “你们去哪儿?” “回家吧!”女孩说道。 “回家?那多没创意。家什么时候不能回啊,国庆可不是经常都能放的。” “对了,咱们厂的车友会不是有红原自驾嘛,你干嘛不去?” “就车友会那帮人?我看还是算了。跟他们不熟,还得搭人家的车,没意思。”齐凯烙对于同事的提议表示不赞同。 “说得也是。不过,好像听说于师会一起去。” “这帮人是怕路上车出问题,硬要拉着于师去。老总碍于他们都是厂里的老客户,而且他们公司的车也都在我们厂里定点维修,所以才不得不同意让于师跟着一起去。你们还不知道于师那个人,他一向独来独往,就连跟同事一起聚餐的时候都很少,更何况是跟那帮人一起出去了。他嘛,也是身不由己呀!” 几个人正聊着,这时候又有车开进大门,齐凯烙摇了摇头,好像在感慨自己的劳碌命。 八 地下商场是九点钟关门,齐凯韵的小店一般也经营到那个时候。关了店门跟秀琼一起出来吃了晚饭,这才想起忘记给家政公司打电话了。想到齐老四的那个家,齐凯韵就忍不住摇头。在老四家被打湿的衣服早干了,凯韵也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手里拿着老四的毛衣,想着这东西总是要给他还回去的。既然早晚都要去一趟,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吧。 和秀琼分手后,齐凯韵便穿过马路准备去对面的锦云阁。从右面斜坡上下来的车在凯韵的身边‘嘎’的一声停下了,吓得凯韵跌坐在地上,手里的毛衣和挎包都飞了出去。 “没长眼睛啊,过马路也不看看!”停在跟前的车里探出个头来,然后发疯似的骂了一句。 “这是斑马线,到底谁没长眼睛!”凯韵也挺火大。这个司机差点把人撞了,不但不道歉,还一副很歪的样子。 司机听凯韵这样一说,歪着头看了一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发动车子从凯韵身边绕了过去。凯韵坐在地上,发现心脏正在疯狂地跳动。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让自己的心跳平缓一些。看着丢在一边的毛衣和包,凯韵恨得牙痒痒,后悔自己刚才没有将车牌给记下来。 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准备去捡丢到一边的包和毛衣的时候,停在旁边的一辆白色宝马的车门打开了,然后从车上下来一个身着粉红色毛衣、白色休闲裤的男人。他帮凯韵捡起了包和毛衣,然后递给了凯韵。 “谢谢!”凯韵有些傻眼了。从脚开始往上打量眼前的这个男人,简直无可挑剔。身材好,长相也好,开的车也好,就像韩剧中写的那样,一次浪漫的邂逅。不过,凯韵不是个爱做梦的人。她虽然想找个有钱的男人,但是要那种看得到摸得着的,不是这种看上去就不那么真实的男人,所以她很快的清醒过来。 “以后小心点!”男人这样说,并且很快的上了车。在凯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宝马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凯韵站在那里发呆不是因为这个男人的长相和那辆车,而是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凯韵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样的声音,但又想不起来了。“嗨,不就是个男人嘛!”想了半天,凯韵没有答案,于是这样安慰自己。 从电梯上十楼,发现齐老四家的门并没有关,而是虚掩着。所以,凯韵没有敲门便推门进去。客厅里依然乱得不成样子,也不见齐老四的人影。穿过客厅,在几个房间里都找了一下,仍然没有见到齐老四的身影。凯韵正犯嘀咕,心想这家伙不会出去了连门都不关吧。正这样想的时候,突然闻到半掩着的卫生间有一股很大的酒味。推开门,齐老四趴在马桶上,已经不醒人世了。 “齐老四!齐老四!”凯韵叫了半天,趴在那里的人根本没有反应。 “齐凯烜,快起来!”凯韵见情况不对,又去拉了拉,但她的力气太小,根本就拉不动。这下,她可真是急了。 “大哥,四哥死了!”因为太急,凯韵在电话里有些说不明白。结果把电话那头的齐凯烽吓个半死。 “凯韵,说明白。老四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不是,我也不知道……我来还他衣服,发现门没关……然后,然后他人不见了,后来就在马桶上了……” “凯韵,别着急,说清楚一下。老四现在怎么样?” “他一身的酒气,趴在马桶上一动不动。我想拉他,可拉不动。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 齐凯烽在电话那头总算是听明白了,然后让妹妹在那里别动,他让医院的救护车马上过去。 “老四怎么啦?”大嫂担心地问。 “可能是喝醉了。” “你要过去看看吗?” “不用。我让医院的救护车去,一会去医院就行。” 齐凯烽虽然看上去很平静,但他心里却十分担心弟弟的安危。虽然从凯韵在电话里说来的情况看,齐凯烜应该只是喝多了。但这喝多了也有酒精中毒的,也有喝死了的。所以,他在没有具体了解弟弟的情况之下,心里还是放不下。 “卢梅呢?老四都醉成那样,卢梅干什么去了?”大嫂不解地问。 “他们离婚了!”齐凯烽一边把换衣服,一边回答妻子的疑问。 “离婚?!!” “这事,大家都不知道。你也别说。”出门前,齐凯烽还叮嘱了妻子一句。 齐凯韵在窗户那里看了几回了,现在这个时候她挺害怕的,担心齐凯烜真的死了。救护车怎么还没来,大哥也没来,她的心里挺没底。不过,没有多久,她就听到救护车的声音,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电梯口等着医生和护士上来。 看着医生和护士把齐凯烜抬上救护车,凯韵也不由得松了口气。这个时候大哥的电话也来了,齐凯烽让妹妹先回家去,老四就交给他,他此时正在医院等着。齐凯韵觉得自己挺倒霉。刚刚在锦云阁外面差点被车撞,现在又把半死不活的齐凯烜送上救护车,好像没有一件是好事。齐凯韵这个时候不知道的是,在锦云阁门口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她,而这个人就是刚才从宝马车上下来的男人,他叫于思远。是的,这个于思远就是汽修厂里的那个机修师傅于思远,也是昨天晚上被齐凯韵误认为是摩的的男子。 于思远把车停到锦云阁的地下停车场后,因为想起忘记买洗发水了,走到门口就看到救护车停在那里,医生和护士抬着一个男子正准备上车,而齐凯韵正焦急的站在一边。他看到医生跟齐凯韵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便上了车,绝尘而去。刚才帮齐凯韵捡东西的时候,他还没有注意到齐凯韵就是他昨晚搭的那个女孩,现在站在这里仔细一看,他便认出了齐凯韵。 买完东西回来,门口还聚集了一些人,大家都在议论着刚才被救护车拉走的男子。有人说那个男子是十楼的业主,跟他老婆住在这个小区有几年了,前些日子半夜总听到他们两口子吵闹,这些天倒是消停了,但也没再看到他老婆。之后,又有人联想到了齐凯韵。于是一个老公风流,倒置后院起火,家庭破裂的悲惨故事便在闲杂人的你一句我一句里构架完成。甚至还有人说这男人有钱就变坏,反正锦云阁里也不只发生一次这种风流事件了。于思远听着人家的议论,他想起昨天晚上齐凯韵搭他车时的样子,他觉得齐凯韵不像人们说的那种会破坏人家家庭的第三者。 回到家里,这套精装的四十多平的小户是于思远温暖的窝。脱掉衣服去浴室里洗澡时,于思远从镜子里看到肚子上的刀疤,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这让他又恨又气。脖子上的项链从来没取下来过,因为那是他新生命的见证,也是他最最珍贵的东西。项链的坠子是一个戒指,每次摸着那个戒指的时候,于思远都会深思半天。他一直在想,戴过那个戒指的会是怎样的一双手,而那双手的主人又在哪里,如果能够找到戒指的主人,他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因为那个人的血液在他的身体里流淌,从此让他有了新的生命。 洗完澡出来,手机在房间里放肆地叫喊。 “张律师,谈得怎么样了?……嗯,我知道了,只要法律方面没什么问题就行……约个时间签合同吧!……” 夜,已经深了。很多人都已经进入梦乡了吧,不过总有那么一些人是例外的。比如齐凯韵,比如于思远。 九 齐凯烽站在病床边,想起上一次齐老四因为喝太多酒被送来医院的事。他记得当时就告诫过老四,因为他肝脏不好,所以不能喝酒,更不能喝很多酒。如今,老四又躺在这里了。不用说,离婚对老四的伤害肯定是很大的,不然他也不会连命都不要,喝了那么多酒,那简直就是找死。虽然不知道老四两口子为什么离婚,但看到弟弟如今这样,这做大哥的心里也不好受。齐凯烽正这样想着,齐老四就醒了。 “大哥!”老四叫了一声。 “嗯!上次我跟你说过,你不能喝酒的。” 老四没有说话。 “既然那么痛苦,为什么还要离婚?” 那些想用酒精麻醉而遗忘的记忆,在大哥的这句话之后,齐凯烜又想了起来。想起来就是痛苦,是那种看不到伤的痛。 “两口子一起生活,总不可能事事都如意的。你和卢梅就不能冷静地考虑一下吗?” 齐凯烜不想提离婚的事,因为对于他来说,那是根本就不能接受,也根本就想不通的事。他一向都对卢梅很好,而且对家庭也很有责任感。因为小时候离开父母生活,所以对于家庭他是相当珍惜的。他想给爱人更好的生活,所以努力的工作,甚至一个人兼职做三家公司的会计,忙得没白天没黑夜的。买房、买车,只要是卢梅喜欢的他都愿意满足。两年前孩子刚出生就夭折了,对于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从那以后,卢梅再也不愿意生孩子。虽然齐凯烜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但因为卢梅不愿意再生,出于对老婆的爱,他也同意可以不要孩子。但是,即使如此,卢梅还是跟他离婚了。离婚时,卢梅的理由很简单。她说,齐凯烜太忙了,她常常一个人守着这个家,会让她觉得不能呼吸。当然,这也不过是卢梅的借口而已。齐凯烜早就发现卢梅跟一个男人走得很近,而且经常半夜打电话。有时候那个男人来电话,卢梅以为齐凯烜睡着了,事实上齐凯烜并没有睡着。从那以后,两个人吵也吵过,闹也闹过,甚至齐凯烜觉得只要卢梅能不再跟那个男人联系,他都可以不计较的。但是,卢梅是铁了心的要离婚,不管齐凯烜说什么。 “我不想离。可有什么办法?她坐在10楼的窗台上,说是我不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她就要跳下去。你说,我能怎么办?”齐凯烜说完这话便别过头去,其心情可见一般。 齐凯烽也多少知道自己这个前弟妹卢梅的脾气,他也相信卢梅做得出那种事情来。 “老四,会过去的!不过,你真的不能再喝酒了。这次要不是韵发现得及时,后果会很严重。”“齐凯韵?” 齐凯烽点了点头。 “老四,休息吧,我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告诉护士就行。”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看看吧!如果没什么问题,明天就可以。” “大哥,麻烦你了!” 齐凯烽叹了口气,“老四,我们是一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 齐凯烽走了以后,齐凯烜也睡不着。因为卢梅一直闹着要离婚,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弄得心力憔悴。兼职的两家公司他早已经辞去了,自己上班的那家公司本来也想辞的,但老总一直不放他走,所以就给他假期,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回首结婚这几年来,从最开始住单位宿舍,到后来单位分房子,再到从单位出来自己找事做,之后买了大房子,买了车。事业上倒也还算顺利,然而婚姻却从最初两个人的甜蜜到现在的陌路,不能不说是一种失败。卢梅,那个在心里最爱的女人,以为她会陪自己走完这一生,所以愿意给她最好的一切。现在,现在什么都没啦。离婚的时候,卢梅说什么都不要,但他还是把之前单位分的那套房子给了卢梅。 齐凯烽回家时已经是凌晨了,一直没有睡着的齐凯韵听到大哥开门的声音,然后听着脚步声往旁边的卧室去。齐凯韵从工作以来一直住在齐凯烽家。最初凯韵是想自己租房子的,但齐凯烽认为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面住不安全,而且自己家里也正好有空的房间,所以就让妹妹住在自己家里,这样长辈们也放心。凯韵这一住,就住了三年。齐凯烽的老婆是个话语不多的女人,她对老公的弟弟妹妹们都很好,倒也应了‘长嫂如母’那句老话。所以,齐凯韵住在大哥家里倒也自在,跟大嫂也相处不错,而且她尤其喜欢大哥的儿子齐骏宇。 齐骏宇已经17岁了,刚刚上高三,人很聪明,只是这学习成绩嘛,实在不敢恭维。齐凯烽没少为儿子操心。从小就让他学习小提琴,原本指望着他能在小提琴方面有所造诣,可这小子学了十来年,小提琴拉得不好也不坏,甚至都谈不上多专业,这让齐凯烽有些失望。因为上到高三,马上就面临着高考,齐凯烽一想到儿子的学习成绩,简直比做十几个小时的手术还让他头痛。 第二天早上,凯韵起得很早,想在大哥上班之前问问齐老四的情况。虽然一向跟齐老四不和,但这人送去医院了,总得知道个死活。齐骏宇又起来晚了,火急火燎的在房子里乱窜。 “骏宇,鞋还没换!”看着侄子拿着书包窜了出去,凯韵大叫道。 很快,齐骏宇又窜了回来。 “为什么要读书嘛,真是没法活了!”齐骏宇站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抱怨着。 “穿上就赶快走吧,一会大哥看见你,又该说你了。” “知道啦,小姑!” 想到侄子一早起来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凯韵从就包里拿出一张50的给侄子,让他买早饭。齐骏宇高兴得在凯韵的脸上亲了又亲,还一个劲地说‘小姑最好,我爱死你了’。 “韵啦,都跟你说不要给这小子钱,他是有多少就能花多少的主儿。”大嫂从房间里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小姑、妈,我上学了!”齐骏宇见势不对,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她们的视线里。 “大嫂,骏宇是我侄子,又不是外人。” “你每回都这么说,可你挣钱也不容易!” 凯韵笑了笑。对于亲人,凯韵坚持‘有今生,没来世’,所以她愿意对身边的每一位亲人好。即便是跟齐凯烜不和,在她的心里也从没把齐凯烜当外人。不过,齐凯烜却一直当自己是外人。 “骏宇这才去上学,那小子……”说起儿子,齐凯烽就觉得头疼。 “大哥,你也别对骏宇太凶了。” “他要是成绩好一点,我也就不这么头疼了。”齐凯烽摇了摇头,非常无奈。 “老四?四哥,没事吧?”齐凯韵不太习惯管齐凯烜叫四哥,她习惯了‘齐老四’‘齐老四’的叫。但是,在大哥和长辈们面前,她不能那样。 “没什么事了。不过,他的肝脏不好,不能喝酒的。还好你发现得早,也没出什么事。” 齐凯韵点了点头。 “不过,那么晚,你去老四那里干嘛?” 凯韵大概的把中午和三哥去老四那里的情况说了一下。不过,她也只是选择性的说了说,把冲突比较厉害的那一段给跳过去了。 “所以,吃过晚饭后准备把衣服拿去还他,然后就发现他趴在马桶盖上,不醒人世。” 对于齐凯烜如今这副德性,凯韵还是比较同情的。虽然说他对齐凯烜不太了解,但据她所知的,齐凯烜对卢梅相当好的,应该不可能有什么理由让卢梅愿意舍弃老四而跟别的男人在一起。齐凯烜很多时候故然可恨,但卢梅红杏出墙更让凯韵觉得不能原谅。如今时代虽是不同了,但这个时代还没有宽容到可以放任妻子在婚姻存续期间的不忠诚。 十 凯韵每天都是走着去小店的,从齐凯烽家里到小店约莫半小时的路程。虽然坐公车也比较方便,但凯韵觉得没那个必要。因为不赶时间,而且每天坐在小店里也缺乏运动,每天回来走一走,反倒对身体有好处。 走过锦云阁门口那条马路斑马线时,凯韵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男人,但这个时候她却想不起那个男人的样子,反而对那辆车挺有印象。凯韵觉得自己好像太财迷了,没把那个男人记住,却记住了人家的车。刚过马路,父亲的电话就来了。担心的仍然是齐老四,这让凯韵的心里挺不爽。凯韵没有告诉父亲齐老四进医院的事,除了妒忌父亲对哥哥的关爱,更多的是不愿意让父亲再担心。 齐凯烙跟同事刚从门卫室打卡出来,就遇到正好来上班的于思远。 “你说,这年头还真有不怕死的。”齐凯烙跟同事闲说道。 “你是说昨天晚上在迎宾大道的那个‘砣砣’吧?”同事问道。 “你也听说了?” “早成新闻了。昨天晚上救急的同事就来电话说了这事。嗨,那个‘砣砣’也是宝气,去追啥子宝马嘛,这下安逸了。” “真是活腻了!不过,他活腻了不要紧,害得我忙到凌晨,觉都没睡好。” “你也去救急了?” “这周业务部不是我值班嘛!”齐凯烙的口气里尽是不满。 于思远走在后面听同事闲话,大概听明白了。好像是昨天晚上在迎宾大道有辆奥拓去追宝马,可能造成了事故。昨天晚上?于思远想了想。昨天晚上他不也路过迎宾大道吗,怎么没看到有事故发生。不过,后来于思远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了。大概是昨天晚上九点半的样子,一辆改装过的奥拓车在迎宾大道上开得飞快,但后来被一辆宝马超了过去。奥拓车司机可能喝了点酒,觉得不服气,狂踩油门就开始追宝马。虽然奥拓车的发动机是进行过改装的,但仍然比不上宝马,所以哪怕奥拓司机把脚都伸进油箱了,仍然被宝马甩在了后面。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车祸发生了。一辆从火车站方向出来的stn刚上迎宾大道,就被疯狂而来的奥拓撞个正着。奥拓车的保险杠瞬间报废,引擎盖也撞得稀巴烂,唯一庆幸的是奥拓车司机居然奇迹般的没有受伤。stn也受损严重,不但司机受了伤,而且左车门被硬生生地撞了一个大坑出来,而且因为撞击,stn被撞后惯性运动的向前滑了一段,之后又撞到了人行道边的树上,车身被划出了一道道的印迹,还造成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人右手臂软组织损伤。 之后,交警赶到现场,对事故进行勘查和处理。因为stn的车主是汽修厂的客户,所以事故发生后,车主马上打电话到汽修厂,要求他们派人去进行处理。齐凯烙接到电话后叫上了一同值班的修理师傅开着拖车去了迎宾大道,当时交警已经进行了勘查。在勘查的过程中,因为发现奥拓车的发动机进行了改装,而且奥拓车司机还属于酒后驾车,因此交警当场对其进行了处罚。后来,奥拓车的保险公司也派人赶到了现场,鉴于奥拓车进行过改装,保险公司的人员出了现场后,暂未对赔偿情况予以说明,估计是要进一步核实奥拓车改装的情况。 于思远在详细了解这起事故的发生过程后,他突然想到,别人口中说的那辆宝马,该不会是自己开的那辆车吧。因为昨天晚上九点半左右他也正好路过迎宾大道。当时路上的车很少,所以不自觉的就把车开快了。至于自己是不是有超过一辆奥拓车,他还真的没有注意到,当然就更不知道后面有辆奥拓在追自己了。只是,如今也没有办法去核实当时奥拓车追的是不是自己开的那辆车,但有一点倒是让他很明白,自己那辆宝马可能是有些招眼了,以后能不开的时候就一定不开。 事实上,于思远是很少开那辆宝马的。大多数时候他都会把车放在停车场。一是因为没有实际的需要,二是那车也太招眼,也和自己现在的工作和收入不相符。只是昨晚,他觉得有些无聊,所以才把车开出去,在迎宾大道上跑一跑,算是给自己放松一下,也算是给车运动运动。 于思远后来去仔细看了那辆受损的stn,从车身受损的情况可以想见当时车祸的严重。 今天,齐凯韵的小店关门比较早了。除了因为生意不太好,另外她想找齐凯烙商量点事。和秀琼说了再见,从地下商场的台阶上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从地下商场到齐凯烙工作的汽修厂要走二十多分钟,好在凯韵已经习惯了走路,倒也不觉得远。 齐凯烙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在维修区忙碌着。虽然自己不是修理工,但业务员很多时间也是泡在维修区的。知道凯韵就在门口等自己,齐凯烙匆匆掉了电话便出来了。 “韵,你怎么来了?”齐凯烙跑了过来。 “不能来吗?”凯韵笑着说。 “我想想!你肯定有事。”齐凯烙这样跟妹妹说的时候,于思远刚刚下工作服准备下班。看到齐凯韵站在门口跟齐凯烙有说有笑的,他下意识的停下一脚步。 “因为我想你了嘛!”凯韵半带撒娇地说。 “韵,你可真肉麻!说吧,什么事?小哥只要能做到的,哪回没帮你。”“小哥,那我说了?” 齐凯烙点了点头。 “借我两万块!” “两万?你拿钱干什么?生意赔本了?”齐凯烙紧张起来。 “小哥,你别总往坏的想嘛。是这样的,之前开店的时候不是跟三哥借了两万嘛。后来准备还的时候,三哥说不着急用钱,所以我就一直放着。前一阵,凤姐买房子,我就把钱借给了凤姐。现在,三哥要结婚了,是要用钱的时候,我总不能还不还吧!” “我哥结婚还差你那点钱?怎么,我哥让你还钱了?” “没有。只是我觉得应该还给三哥。” “可是,怎么办呢?你小哥我也没钱。你还不知道我呀,是有多少都能花得完的。” 是的。其实凯韵知道从小哥那里不太可能借到多少钱。因为他知道小哥一向是不存钱的,只是,如今也没什么人可以借了,好歹问一问也无妨的。 看到妹妹挺失望,齐凯烙也不太忍心。 “好啦!我最见不得你哭丧着脸,我给你凑五千,余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其实,我哥根本就不差那点钱,你干嘛着急还。” “谢谢小哥!”凯韵高兴地扑进齐凯烙怀里,然后还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于思远走到门卫室打卡,正好看到了这一幕。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了昨天晚上救护车走后小区门口那些人的议论,再回想中秋那晚在龙门路口等凯韵的那个男人。真是人不可貌相!于思远不由得开始鄙视齐凯韵。当然,他虽然也谈不上认识齐凯韵,但每次见面齐凯韵都跟不同的男人扯上关系,在他看来这并不是巧合。 就在兄妹俩商量着晚上去哪里吃饭的时候,于思远从他们身边经过。 “于师,才下班?” 于思远冲他们点了点头。于思远以为齐凯韵会认出自己来,所以在齐凯烙叫自己的时候还有点担心。但是,齐凯韵根本不记得昨天晚上从宝马车上下来的那个男人的长相,就算记得,恐怕她也很难把那个男人与眼前这位哥哥的同事联想成一个人,顶多不过觉得有点像罢了。 “小哥,现在能走吗?” “等一下,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齐凯韵一个人站在门口等着,于思远曾回过头来看齐凯韵。短短三天,于思远遇见了齐凯韵三次,不能不说他们有特殊的缘分。不过,天知道这是善缘还是孽缘。 十一 兄妹俩在街边找了家小店吃晚饭。闲谈中齐凯烙问起了凯韵跟老四昨天闹矛盾的事,凯韵只是一句带过,没有具体说。 “既然知道自己跟四哥水火不溶,干嘛还去招他?” “他不是中秋没回去嘛,你六叔让我去看看。”凯韵一边说,一边往齐凯烙的碗里夹菜。 “看看,怎么还闹起来了?” “嗨,别提了。总有那么一些破事吧!” “也对!你和四哥闹起来好像从来都不需要理由的。不过,四嫂也没劝劝吗?” 凯韵实在不想再说齐老四的事,说起来她心里就不痛快。 “小哥,要放国庆了,有什么安排?” “能有什么安排。也就放个三四天假,歇着呗!我又不像你,自己当个小老板,自在。” “自在个屁!天天让那个店把人栓着,想去哪里走走都没机会。”是的,自从开这个小店以来,凯韵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上面了。无论生意好不好,天天都得守在那里,也很无聊的。 “我们厂的车友会国庆组织自驾红原,有没有兴趣?”齐凯烙顺便提了一句。 “费用怎么算?” “aa制,一天的花费大概也就150元,不过得自带帐蓬和睡袋。怎么,想去?” “几天?” “三天!钱倒是花不了多少,不过估计行程会比较艰苦。” 凯韵没有当即表示去或是不去,她仔细地想了一会。 “你应该去不了吧?你要走了,谁给你看店?” 凯韵点了点头。不过,她倒真的想出去走走。照理来说,像国庆、五一这样的大假,小店的生意应该很好的。因为放假了,很多人都会出来逛街,逛街的人多了,这买东西的人也会多。但事实正好相反,每到大假的时候,凯韵的生意都不好,甚至比平时还差。地下商场的人是不少,可也只是路过的人多,进来看的人少,更谈不上有多少人会买了。所以,像五一、国庆这样的黄金周对于商场来说是销售的旺季。很多商场会在黄金周搞一些促销活动,以达到薄利多销的目的。但对于凯韵来说,她的利润本身就不多,自然也不敢跟商场一样搞什么活动。所以,对于国庆这样的大假,凯韵并不期待。 “韵,你真的没必要着急还我哥钱。”想到妹妹借钱的事,齐凯烙又忍不住扯出了这个话题。 “三哥结婚了,要用钱的地方多。再说了,借的钱也不可能总不还吧!” “我哥不会跟你计较这个的。” “三哥不计较,那是三哥的好,但我总不能当没事人吧。”“老实说,我哥要结婚,你是不是有点……”齐凯烙没把话问完。 “有点什么?他就是结婚了,不也是三哥吗?” 齐凯烙点了点头。是的,命运已经注定了,谁都无法改变。也对,他这个局外人不应该再在这个节骨眼上扯出点什么事来,那样对大家都不好。 “那,剩下的钱怎么办?要不,跟大哥借。” “大哥?!算了。明年骏宇就要上大学了,那可是一笔相当大的费用。再说了,大嫂也下岗了,大哥一个人挣钱养全家,也不容易的,我怎么好意思开口跟大哥借钱。” 齐凯烙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我知道有一个人,他肯定有钱借。不过,你肯定不会愿意跟他借的。” “谁?”凯韵想了一下,“你该不会是说齐老四吧?” “我都说了,你不会愿意嘛。” “齐老四,让我跟他借钱??小哥,我宁愿不还钱给三哥,我也不跟齐老四借。就他,要跟他借了钱,指不定以后怎么折腾我。” “韵啊!这个四哥呢,是不像我那么容易亲近啦。不过,好像也不是什么毒蛇猛兽吧?” “小哥,别跟我提这个人。提起他我就一肚子火。”想到那天齐凯烜跟自己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想到平时他那副把谁都当外人的态度,凯韵就觉得肚子里有火在往上窜。 齐凯烙见妹妹有些生气了,马上安慰了两句,也不再提跟齐凯烜借钱的事。 吃过晚饭后,齐凯烙原本想送妹妹回去的,但凯韵拒绝了。想到哥哥工作一天也累了,应该让他早点休息的,所以凯韵坚持自己回去。 齐凯烽的家在医院附近。路过医院的时候,凯韵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去病房看看齐凯烜。不过,凯韵没有在病房看到齐凯烜,反倒是遇到了大哥齐凯烽。 “韵,来看老四?” “想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韵,这是医院,这话可不能乱说。”大哥责备道。 凯韵撇了撇嘴。“他本来就活该!” “既然活该,那你还来看他?” 凯韵没有说话。是的,凯韵跟齐老四水火不相溶这是事实,但不代表凯韵就不关心这个哥哥。事实上,她挺希望能跟齐老四好好相处,也像跟其他哥哥们一样。可是,齐凯烜总是把自己当外人,也不拿齐家的人当自己人看,甚至还经常跟凯韵犯冲。从小到大,不但没对妹妹有半点的关爱,甚至都没给过妹妹好脸色。小时侯,曾经有那么一段日子,凯韵还会极力地讨好这个哥哥。但是,齐凯烜除了给他白眼,然后就是一些很让人伤心的话。后来,凯韵不讨好他了,但他们只要一碰面,几分钟内就会发生战争。 “老四下午就出院了!”大哥说。 “哦!” “齐医生,齐医生!”一间病房的门口探出个头来。 “你先回去,我得去忙了。”齐凯烽说完便跑进了那间病房。 医院的住院部里灯火辉煌,这栋楼里,曾经让多少人生,多少人死。下楼的时候,听到有病人家属哭得死去活来的声音,估计是某个病人在这个秋天的夜晚离开了人世。突然之间,凯韵觉得人生是无常的,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也会死去。所以,她当即决定,国庆给自己放三天假去红原。 在做出这样的决定之后,凯韵马上给齐凯烙打了电话。不过,齐凯烙说他要先问问,现在还有没有车可以搭。 于思远签完合同回来,已经很晚了。在这个小城里,他已经买了好些商铺。而这些商铺除了每个月能给他挣回一定的租金外,商铺本身也在慢慢升值。回到这个小城生活也快两年了,他也渐渐习惯了这个小城的宁静。 这里是他的故乡,但是,满大街的人里,找不出两个与之相识的。从前,他离开家乡太久了,久到连老家的乡亲都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唯一还记得自己的就是邻居王叔、王婶。中秋夜赶回老家去祭拜去世了的奶奶和父亲,才发现老家的房子早已经垮踏,成了一片废墟。于思远很感激王叔、王婶,除了因为他们在自己15岁离开家后的那些日子里照顾自己年迈的奶奶,并且还在奶奶死后为她举办了葬礼。奶奶去世的时候,于思远在外地。王叔、王婶打了很多电话,但却没能联系上他。于思远最遗憾的是没能见到奶奶最后一面,同时他又非常感激王叔、王婶这些年来的照顾。 算起来,于思远也是个命苦的人。于思远三岁的时候母亲因为觉得家里太穷,离家出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五岁的时候,父亲病逝,他是由年迈的奶奶养大的。母亲究竟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小的时候,看着别人有父母的疼爱,而自己只能跟着奶奶生活,其幼小的心灵所受的伤害不是语言可以形容的。15岁时,于思远初中毕业。因为奶奶年纪大了,不再可能供他上学,而且他也必须挣钱养家。所以,把奶奶拖付给了邻居王叔、王婶后,他便跟着外出务工的乡亲去了外地。从那以后,他的人生走向另一个开端。 十二 齐凯烜从医院回家后就一直躺在床上。昔日的爱巢,早已人去楼空,自己便显得形单影直。齐凯烜仍然不明白,自己对老婆那么好,为什么她还会爱上别的男人,并且不惜为了那个男人离开这个家。 手机铃响了很久,齐凯烜不是没有听到,只是觉得如今谁来电话都不重要了。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离婚了,受伤了,伤心了,疲惫了,居然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齐家的兄弟姐妹,因为从小没有一起长大,自己跟他们从来都不亲,甚至还觉得大哥对自己的关心也不过是因为他是大哥,齐家的长房长孙。齐家老三因为中学时跟自己同过学,算是比较能相处的,但他又离得太远,匆匆回来之后又匆匆离去了。其实,即便是老三还在这个小城里,齐凯烜也不太可能把这些事拿出来跟老三谈。 电话还在疯狂的歌唱,与齐凯烜如今这般心情形成鲜明对比。最后,手机赢了。齐凯烜终于接起了电话。 “老四啊,吃饭了吗?”电话那头是凯韵父亲的声音。 “爸!” “你中秋没回来,我让凯韵去看看你,那丫头也没给我回个话。”电话那头,父亲的担心已然明了。 “哦。她有来过。” “老四啊,你的妹,我跟你妈都听说了。做爸爸的,自然是希望你们能家庭和睦。如今走到这一步,是谁都不想看到的。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不要多想,好好工作,好好生活。”父亲的话,意味深长。 “爸,我挺好!” 父亲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嗯!” 挂了父亲的电话,齐凯烜的心情就更糟了。离婚这件事,他不希望别人知道。如今,不但齐凯韵知道,大哥知道,现在连长辈都知道了。离婚,对于齐家这样的传统家族来说,肯定是不允许的。且不管这种事是不是怀家族有关,但400年家族的传承,有些东西是不能改的。当然,对于齐家来说,齐凯烜也是个例外。首先,他没有齐家大院里长大;其次,他结婚的时候甚至没有先征求家族长辈的意见;第三,严格来说他没有把自己当成是齐家的人;第四,家族成员体谅他小时候的经历,所以尽量的包容他。只是,包容总是有限度的,并不是说什么都可以包容。 齐凯烜在电话本里找了好久才找到齐凯韵的电话,然后以非常恶劣的口气叫齐凯韵来一趟锦云阁。而齐凯韵接到电话的时候,她已经洗漱完毕,准备上床睡觉了。齐凯烜的这通电话让她非常不爽,差点就要在电话里骂回去。 换上衣服准备出门时,骏宇正好进来。 “小姑,要出去啊?” “嗯!” “很晚呢!咱们家可是有门禁的哦,女孩子晚上十点以后,没有长辈的同意,是不能出门的。” “小子,我现在就是长辈!”是的,齐家是有这种门禁。不过,规矩是规矩,但自从离开了齐家大院,相信姐姐们也不会按照家族的那种门禁过日子。别人不说,就说齐凯凤吧。齐凯凤是做酒店管理的,经常在深夜呼朋唤友出去疯耍。所以,齐凯韵自然也不用理会这种门禁。 “小姑,我陪你吧!” “你陪我?明天不上学啦?” “明天是星期天!小姑,现在天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出门也不安全,万一遇上个流氓、地痞的我也能当个护花使者嘛。” “齐骏宇,就你那小身板,还是练练再说吧!”凯韵一直觉得侄子太瘦了,可这小子怎么吃也吃不胖,没办法。 “小姑,咱瘦是瘦,但有肌肉!”说道,齐骏宇还把衣袖挽了起来,想给凯韵亮一亮他的肱二头肌。 说话的空隙,齐凯韵已经在门口换好了鞋子。 “骏宇,真跟我去?” 齐骏宇点了点头。 “行啊,你跟我去也好!万一跟老四打起来,我招架不住的时候,你还能帮我挡两下。” “什么,去四叔家?”齐骏宇一副吃惊状。 “要去就换衣服吧!”凯韵在门口等着。 “小姑,那个,我还有点题没做完,你先忙。”那小子边说连溜回了屋。 齐凯韵笑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打从齐骏宇记事开始,他就很怕齐凯烜,所以长大以后也没什么好感。凯韵从楼上下来,正好遇到齐凯烽下班回来。 “韵,这么晚去哪儿?”齐凯烽带着一身的疲惫问道。 “有点事,一会就回来!”凯韵边说边跑得很远了。 “韵,……”齐凯烽的话堵在了喉咙里,因为妹妹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到锦云阁,打车不过十来分钟。齐凯韵从出租车上下来,直奔十楼齐老四的家。 客厅里依然乱作一团,凯韵这才想起一直没有叫家政服务员来打扫。齐凯烜看妹妹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好像要吃了谁一般。 “不用那样看我,我也知道没好事。大半夜叫我来,不是因为想看看我长什么样吧?” “我离婚,是我的事,谁允许你到处跟人说三道四!” “我跟谁说了?”凯韵觉得挺冤枉。 “你没说,那大哥和老三怎么知道的?”齐凯烜质问道。 “我承认,我是跟三哥说过。三哥也不是外人,知道又怎样。你都敢做,还怕人知道。” “这是我的事,不用外人来说三道四。” “我是外人?”凯韵最讨厌齐老四把大家当外人,所以,齐老四的这句话触及了凯韵的爆发点。 “我是外人?对,我是外人!你要觉得你离婚的事是我跟别人说的,我也只好认了。但是,我提醒你一点。既然怕别人说,那也请你那宝贝的前妻行为检点一些,别让那些跟我一样的外人在长辈们面前说三道四。”凯韵说这些话差不多有点咬牙切齿了。 “你什么意思?” “不懂吗?要我说明白?” 齐凯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妹妹。 “你不会告诉我,你还不知道四嫂现在的那个男人是我们镇上的吧。也真是讽刺。她既然把你踹了,就应该找个更好的嘛,搞半天是给去人别人当后妈。听说那个男人有三个孩子,大儿子都上大学了,过两年四嫂都能娶儿媳妇了。” “你再胡说八道!”因为凯韵的话刺激了齐凯烜,他很激动地抓住了凯韵胸前的衣服,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我胡说八道?”凯韵轻笑了一声。“你不要以为我不说就没人说了。你要是有时间回趟镇上,估计能听到更精彩的版本!”凯韵很使劲地扯开了齐凯烜抓着自己衣服的手。 “你走,走得远远的,我现在不想看到你!”齐凯烜指着门口大吼道。 “走是可以啦!不过,你得付我来回的打车费。既然你觉得我是外人,那么我没必要大半夜的专程为你跑一趟。” “你还真是想钱想疯了!” “对,没错!赶快给吧!” 齐凯烜挺生气的从钱包里掏出一百来,然后扔给了齐凯韵。 “我很公道的,回来车费20块就足够了。”凯韵在包里找了找钱,没那么多零钱。“下次一定找你80块!要实在不行,我给你打个欠条也行!” 凯韵气得齐凯烜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冲她挥手,意思是让凯韵赶快消失。 “那我先走了?”明明知道齐凯烜已经气得不行,凯韵走之前还故意冲他笑得很可爱。 待凯韵离开之后,齐凯烜使劲地把门甩了过去,然后是一声轰响。 十三 因为妹妹一直没回来,齐凯烽有点担心。听说凯韵是去老四家,害怕弟妹们又闹起来。他这对弟妹,也是天生的冤家,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才是头。 “早点睡吧,也累了一天了!”老婆这样劝道。 “我等韵回来。”齐凯烽看着手里的书,头也没抬地说。 “老四和韵都不是小孩子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齐凯烽还是不安心。离婚对于老四来说,本来就是一种打击。加上这兄妹俩一向不和,老四这么晚叫凯韵去,还真的很难说会闹出什么事来。 齐凯烽正担心着,就听到开门的声音。然后,他也放下了书,走出卧房。 “韵,老四找你干什么?” “他呀,就一疯狗,见谁咬谁。”凯韵一边换鞋,一边这样说。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大哥,我的意思说,……”凯韵想解释,但又一想,算了,解释什么,大不了就是被大哥责备几句。 “老四离婚了,心情不好。你呢,离他远点,也别去招他。” “大哥,我可没招他。是他大半夜打电话来让我去。你不知道他那口气,哎,简直没法说。” “韵,他是你四哥。体谅一下他的心情!” “四哥?他可是说我是外人,我干嘛要当他是四哥。” 齐凯烽觉得挺头疼。这个宝贝妹妹,什么事都讲道理,就是齐老四这事没法跟他讲道理。 齐凯韵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份了。不管她跟老四怎么闹,但不能跟大哥也说一句顶一句。 “大哥,我知道了。以后离他远点就是!”虽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但大哥就是大哥,齐家的家教还没有教她这样没大没小。 “早点睡吧!”齐凯烽也没有再说。作为齐家的长房长孙,他的责任之于整个家族。弟弟妹妹不和,他这个做大哥的不能不管。然后,自己本身的工作就很忙,加上自己也有一个小家,操心的事很多,也常让他觉得很疲惫。 第二天上午,隔避的秀琼很晚才来开门,而且手还缠着纱布。后来凯韵才知道,昨天晚上秀琼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人抢了,左手也在双方的拉扯过程中被弄伤。所以,秀琼的心情挺不好。一个上午都在大骂这个世道,说是没法让人活了,还说当警察的都是垃圾,只会浪费纳税人的钱。 “秀琼,下次小心点,就当舍财免灾吧!”一起做生意的朋友这样劝道。而秀琼的这次经历,也给了大家一个警示,这个社会治安很差,以后大家下班都得小心,身上也不要带太多的钱。“我让他出门就被车撞死,挨枪指的抢匪。”秀琼的心情仍然没办法平静下来,但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谁都没办法。 “韵,这怎么啦?”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凯韵回过头来。齐凯凤提着包正欲探身向前。 “凤姐,没上班啊?” “今天休息!这怎么啦?” “昨天晚上遇到抢劫了。” “哦!现在治安不好,你晚上回家可得注意点。”齐凯凤不忘提醒妹妹。 “我知道。凤姐,出来逛街吗?” “去银行办按揭,路过这里,想跟你吃了午饭再回去。” 齐凯凤东挪西凑的,总算把房子的首付给凑齐了,但是,剩下的每月按揭也会让她成为房奴,每天睁开眼都会为了欠别人钱而担忧。 “我妈真扣门,一分钱都不给。要不然,我也不至于现在这么惨。”齐凯凤抱怨道。 “大妈不是说,你只要结婚,她就给钱嘛,全当你的嫁妆了。” “结婚,结婚,不结婚要死人啊!” “不会死人!不过,结婚了,按揭款就有人帮你付了。”凯韵笑道。 齐凯凤不想结婚,倒不是说她真的就是绝对独身主义者,只是她的要求太高,一直没有找到她所希望的男人,到最后好像就真的要独身了。当然,在婚姻问题上,每个人都是有要求的,但大多数人都很难找到达到自己要求的人。所以,结婚,又往往是两个人相互妥协的结果。 “韵,大哥医院那么多年轻的医生,怎么没给你找一个?”姐妹俩叫了外卖,在小店门口一边吃着,一边闲聊。 “条件好的医生,都已经名花有主了;条件一般的医生,我也不愿意凑合;而且,我的年纪还没到非嫁不可的程度。” “死丫头!你的意思是说我已经到了非嫁不可的程度?”齐凯凤用筷子敲打了一下妹妹的头。 “凤姐,别那么暴力嘛!” “哎哟,哎哟,你这丫头,全让齐家那帮老少爷们给宠坏了。” 齐凯韵笑得很灿烂,因为是家里年纪最小的,所以从小到大,大家都很宠爱她,这是不争的事实。 吃过饭后,齐凯凤就走了。有的时候,齐凯韵还挺羡慕齐凯凤的这种生活。没有对家庭的责任,只为自己活着。不用担心父母以后无人照顾,因为上面有三个哥哥,按照农村的习俗,他们会把父母养老送终。凯韵就没那么自在了。上面没有哥哥,也没有姐妹,父母就是自己的责任,这是她从懂事起就明白的道理。 齐凯烙来电话,说是已经安排好了,让凯韵准备好帐蓬和睡袋就行,一号早上出发的时候会有人来接她。这个消息让凯韵挺高兴,但想到离开的这三天,小店就不得不关门,不但没有任何收益,还得自己掏钱给这三天的租金,凯韵的心里又觉得难受。当然,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有得有失,不可能鱼和熊掌都兼得的。 于思远一直没有问齐凯烙说的那个小公主是不是就是那天晚上他在厂门口看到的女孩,如果是,他们又是什么关系?男女朋友?还是别的。于思远之所以会这样想,倒不是因为对他们的关系好奇,只是因为这几天他总是遇见齐凯韵,很难让他不去在意。 红原,于思远是不想去的。但车友会的那帮人坚持要他去,而老总也开口了,他就不好再推脱。厂里就那么几辆破车,没有哪一辆适合跑高原的,所以于思远有想过把自己的车开去。但是,那车太招眼了,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那样一辆车。一个普通的机修师傅,哪来的钱开那样的车,他不想让人无端去这样猜疑。后来老总说,厂里的车不行,那就开他的车去。既然老总都愿意把自己的宝来贡献出来,于思远也不好说什么。之前,厂里的另外两个同事说要搭车去的,如今再加上齐凯烜的那个小公主,应该也算热闹了。 国庆前一天晚上,齐凯韵去超市里大采购了一番,零食、水果、干粮、牛奶,但凡想得到的,她都带上了。帐蓬和睡袋是齐骏宇从同学那里借来的,为此齐凯韵倒省了去租帐蓬和睡袋的麻烦。 “小姑,带我去吧!”齐骏宇一个晚上都缠着凯韵说这事。 “这次不行。下次吧!” “下次是什么时候?” “等你考上大学,小姑出钱,你想去哪里旅游都行!”凯韵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应付着侄子。 “说话算话?我要出国也行?” 凯韵笑了笑,“嗯,出国也行!” “可是,大学很难考耶!”齐骏宇抱怨道。 “所以,你现在得努力啊!” 最后,齐骏宇的纠缠终于停止了。而齐凯韵的代价就是零食被侄子拿去了一半。 齐凯烙来电话说,他明天早上不来送凯韵了,到时候于思远会在医院门口等她,让凯韵千万别睡过头了。 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停当,齐凯烽才推门进来。 “韵,这个带上!”齐凯烽拿给妹妹的是抗高原反应药。 “大哥,谢谢你!” “谢什么。早点睡吧,不是说明天五点钟就要集合的吗?” 凯韵点了点头。 那一夜,凯韵有点失眠。原本是想早早就睡下,好好休息的。可是,一向都晚睡的,加上有点兴奋,躺在床上根本就睡不着。闹钟在凌晨四点准时响起。凯韵努力地睁开眼睛,逼迫自己赶快起来。和于思远约好的是早上四点半,所以她的行动还得快点,总不好意思让人家等的。 背着背包准备出门的时候,大嫂从卧室里出来,提醒凯韵路上注意安全。凯韵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开了门。 四点半的小城是什么样?以前凯韵不知道,但现在她知道了。虽然才十月,但小城的早晨还是很冷的。雾气沉沉的街道上冷清得厉害,偶尔有出租车路过,发出刺耳的声音。齐凯韵站在医院门口,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正好四点半。正想打电话给那个于思远,想问问他出门没有,自己的电话倒先响了。 “你好,我是于思远。” “你好!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你现在可以出来了。” “我已经在医院门口了。” 正说着,于思远就看到医院门口站着的齐凯韵。 “我看见你了!”说着,他挂了电话。 凯韵刚刚把手机放包里,白色的宝来就停在了她面前。 “是于思远吗?”凯韵探过身去问道。 “嗯!你是齐凯烙的……” “是的。”于思远没有说完,凯韵就先回答道。 “哦,那上车吧!” “我把包放后备箱吧!”考虑到自己的包挺大,而且齐凯烙也说过,这个车要坐四个人,考虑到包可能不好放,所以凯韵才这样说。 “没关系!放后座上吧!” “可是,不是还有人吗?” “他们不去了!” “哦!”齐凯韵这才把包放在包座上,然后打开了副驾驶的位置坐进去。 今天的于思远穿得很休闲,和他平时一身工作服的样子判若两人。 十四 一上车,凯韵就对于思远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特别是于思远的声音,非常耳熟,但她具体又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还没吃早饭吧,这个给你!”齐凯韵从一大包吃的里面拿出一个肉松面包递给于思远。不过,于思远摇了摇头,没有接受。 “你要这样,我会觉得不好意思的!”见于思远没有接受,凯韵又说道。 于思远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齐凯韵正微笑着看他。有句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当于思远面对齐凯韵的微笑时,他没有固执的拒绝。 “对了,我叫齐凯韵,小哥有跟你说吧!”凯韵一边吃着面包,一边说。 “齐凯韵?”于思远重复着这个名字。“你是齐凯烙的妹妹?” “对!一路上要辛苦你了!”凯韵客气道。 于思远回头看身边这个女孩,她那灿烂的笑容让人觉得舒服又亲切,好像邻家的小妹。于思远不是好色之徒,而且对于他来说,在过去的那些岁月里,无论多漂亮、多性感的女孩他都见识过了,所以不可能对身边的这个女孩有什么不良的企图。 在高速公路入口处集结,整个车队九辆车,五点钟准时出发,开始了红原三日自驾游的行程。出发没多久,凯韵就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电台里有人在说话,她努力地睁开眼,窗外一片漆黑。领航车在电台里说,因为外面下起了雨,而且天还未大亮,各个车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人提醒驾驶员,不要睡着了,开车小心些。凯韵不敢再睡,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想清醒一些。 “不好意思啊,都睡着了!” “没关系!” “外面下雨了,好像有点冷哦!”凯韵把车窗开了一半,一股冷空气瞬间窜入。 “思远,你去过高原吗?” 思远?!于思远因为这两个字有些神经短路,他不自觉地回头看凯韵。很多年没有人会这样叫他了。自从15岁出来打工,被人叫得最多的是小于,后来有人会叫于哥,也有一些人是连名带姓的叫他于思远,除了过世的奶奶,没有人再叫他‘思远’。 “不能这样叫吗?我只是觉得连名带姓叫别人名字比较麻烦。”发现于思远回头看自己,凯韵解释道。 “没有。” “所以,你也不用连名带姓叫我齐凯韵。哥哥姐姐们都叫我韵,你也这样叫吧!” “韵?” “嗯!对了,小哥说你修车的技术很好,学了很多年吧?” “哦!” 齐凯烙说过,于思远不是个健谈的人,所以一路上可能都会保持沉默,因此让妹妹不用太理会的。当然,如果说车上还有别的人,齐凯韵倒真的不用去理会于思远,因为可以和别的人聊天。如今,另外两个人不去了,这辆车里就他们两人,如果谁都不说话,那这趟漫长的行程就真的太无聊了。 齐凯韵一直觉得困,因为起床太早了,眼睛比较不争气。但是刚才电台里说了,让副驾驶位置的人监督驾驶员,别让开车的人睡着了,她应该尽到监督的责任的。只是,两个人毕竟不熟,好像也真的没有什么可聊的。迷迷糊糊的,齐凯韵还是睡着了。于思远回头发现的时候,凯韵睡得正香。看着齐凯韵的脸,于思远便想起了中秋节的晚上,第一次遇见齐凯韵时的情景来。到现在,于思远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当时就把车停下来,而且还载了齐凯韵一程。当然,他也没有想到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总是遇见这个女孩,好像冥冥之中早已经注定了什么。 天亮了,雨停了的时候,车队也驶进了服务站,稍作休息。齐凯韵也在这个时候醒来。哎,又睡着了,有点不好意思,她冲于思远笑了笑。 齐凯烙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快吃午饭了。起来简单的洗漱后,他准备到大哥家蹭饭。在厂门口招了个出租车,在医院门口下的时候给了五元的车钱。这是个小城,从市中心打车到城外也不过六七块钱的样子,所以在这个小城里,打车是很便宜的。不过,齐凯烙来得不是时候,大哥大嫂都不在家,他这顿午饭还得自己找地方解决。从楼上下来,想起了妹妹凯韵,还不知道他们走到哪里了,有没有跟同行的人相处融洽。 “小公主,到哪里了?”齐凯烙拨通了妹妹的手机。 “理县,正准备找地方吃饭呢!”凯韵看着理县那特有的高山说道。 “一路上,还好吧?” “嗯!思远的车开得挺好,很安全。” “思远?”齐凯烙在楼梯上停住了,心想妹妹什么时候跟于思远那么亲了。“你管于师叫什么?思远?” “是啊,你有异议?” “没有!顶多吃惊而已!” “吃惊什么?” “韵,你把电话给于师,我跟他说。” 凯韵把电话递到于思远面前,“小哥有话跟你说”。 于思远接过手机。 “于师,韵就麻烦你照顾了。这丫头废话比较多,你要觉得烦,别理她就是。”听齐凯烙在电话那头这样说的时候,于思远回看了一眼身边的凯韵。 “哦!” “路上注意安全!” 于思远把电话还给了凯韵。“小哥,怎么现在才来电话,该不会是才起床吧?我说,你也太懒了。” “玩你的吧,管我是不是才起床。韵,路上要听话,别叽叽歪歪,要知道并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会像小哥一样庞着你。” “得了。我这么大,还要你来教。先挂了吧,我是漫游耶,很贵的。” “你个财迷,说几句会怎样啊!” “回来再说吧!”齐凯韵匆匆地挂了电话。不只是因为电话漫游话费很贵,还因为一路上无法充电,也得省着点用。接电话的功夫,车队已经找到吃饭的地了。跟着前面的车放慢速度,然后在一家餐馆前停下了来。理县的山很高,并且带着一种荒凉和孤寂,让人望而兴叹。手中的相机一直没停过,第一次亲眼看到这样的地理环境,凯韵觉得,这人还非得见多才能识广啊。 齐凯烜突然回到齐家大院,这让长辈们很意外。看到儿子回来,齐家三伯自然高兴。只是这个儿子一向跟自己不对付,说不上两句就得不欢而散。齐家三婶的心情就更不用说了,马上去镇上买了好酒好菜,准备叫上哥嫂、弟妹一起吃顿饭。齐家大伯也从人家的风言风语里听说了侄子离婚的事,所以他把齐凯烙叫到了自己屋里。 “你的事,我也都听说了。这么大的事,应该跟家里商量商量吧,毕竟婚姻不是儿戏。” “嗯!” 决定回齐家大院,齐凯烜就已经想到会被长辈们责备。虽然一直认为自己不算齐家的人,但有些东西是没法改变的。大伯的话总是语重心长,无非也都是为晚辈们好。虽然不是自己的儿子,但作为齐家掌舵人,它有责任和义务教育齐家的后世子孙。 齐凯烜跟自己的父亲没什么共同语言,虽然有时候可怜母亲,但因为没有从小一起生活,所以也没有多深的感情。因此,从大伯屋里出来,齐凯烜去了凯韵家。凯韵的母亲当时正在后院洗衣服,看到儿子来了,连忙停下手中的活。 “妈,你忙吧。” 从小过继给了六叔六婶,加上六叔六婶又一直很疼爱自己,所以齐凯烜觉得齐家大院里六叔六婶是最好的。 “前两天你爸还跟我念叨你,说是空了想去城里看看你。”母亲一边洗着衣服,一边跟儿子说话。 齐凯烜没有开口。 “老四,你应该常回来看看。三嫂一直惦记着你,有时候说起你就掉眼泪。三哥虽然嘴里不说,想来也是很惦念你的。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事,那都是老黄历了,咱把那页撕了,他们总是生养你的双亲。” “妈,爸爸不在家吗?” “去镇上买化肥了,应该要回来了吧!”“妈,让你和爸为我操心了!” 母亲停下了手中的活,看着眼前这个儿子。虽然儿子不是自己生的,但侄子也是儿子,何况他还叫了自己那么多年妈,这感情肯定也是有的。母亲是个很善良的女人,她心疼齐凯烜小时候受的那些苦。虽然外婆家不是外人,但总不如自己父母来得亲热,即使外婆很好,但没有父母的童年,对于孩子的伤害可能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 “你跟卢梅既然已经离了,也就那样吧。不过,三哥、三嫂知道了,肯定会很伤心的。一会跟他们说的时候,你要好好说。就算长辈们责骂你,那也是为你担心,别跟他们顶嘴。” “妈,我知道了。” “过去跟三嫂说说话吧,她一直盼着你回来,加上最近她的身体也不太好。” 齐凯烜点了点头。事实上,他不太愿意见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有一个原因。因为老太太身体不太好,而且每次母子俩见面的时候,老太太都一副很可怜的样子,搞得齐凯烜觉得很不舒服。虽然当时父母把自己送到外婆家抚养的确是出于对自己的爱护,但是,那爱护的结果就是,他的成长没有太多父母的介入。小时候跟外婆家隔壁的小朋友玩,人家总说他的父母不要他了,所以才把他送到外婆家来。对于小孩来说,这对于他心灵的伤害是很大的。 十五 按老辈人的规矩,过房的子女管自己的父母都不再叫爹妈,对于自己的亲身父母则按过房那家辈份该叫什么叫什么。所以,原则上,齐凯烜应该管自己的父母叫三伯、三妈。不过,齐凯烜并未那样叫过,但他也极少叫爸、妈。更多的时候,齐凯烜是什么都不叫,加上他也很少在家,会用到这种称呼的时候也不多。 看到自己母亲在厨房里忙碌,齐凯烜就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可怜。他曾经反复的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当初家里没把他送到外婆家,是不是他真的就会一病不起,最后死掉。当然,这种想法是无法去证明的。虽然无法证明,但事实毕竟发生在他的身上,想让他以平常心来对待真的挺难。齐凯烜觉得,父母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弟弟和妹妹,自己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六叔六婶虽然好,但他们还有被家族视为明珠的女儿齐凯韵,而且叔叔婶婶终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感情也总是有差别的。 “烜啊,你都瘦了,平时工作辛苦吧……”齐家三婶一边忙着杀鱼,一边跟难得见面的儿子说话。自清明之后,她就没再见到儿子,很多时候想去看看儿子,但又怕儿子、媳妇不高兴,即使再怎么想念,她也都忍住了。 “嗯!”齐凯烜摸了摸自己的脸。 “卢梅好吗?应该带她一起回来的。”因为疼爱儿子,所以连同并不怎么往来的儿媳也一起疼爱了。 齐凯烜没有回答。他觉得那样跟自己的母亲聊天很别扭,而且自己好像也找不出什么话可以跟母亲聊。就在他想出去转转的时候,齐家三伯打门外进来,手里还提着刚从地里摘回来的菜。父子俩对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齐家三伯叹了口气,儿子回来连一声‘爸’都没叫过,这让他的心里很不舒服。 “中秋不回来,也不事先打个电话,不知道一家人都等你呀!”父亲的口气并不好,一是因为儿子中秋的时候没有回来,二是因为儿子对自己的态度。 “有事!” “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老三那么远都回来了,你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事?不知道这是家族聚会吗?” “家族聚会?我算什么?我也没在这个齐家大院里长大。” 齐家三婶见情况不对,好像父子俩要吵起来,马上放下手中的活,过来劝丈夫。 “烜难得回来,你就少说两句吧!” “他这是什么态度?谁教他这样没规矩?”齐家三伯冲儿子大吼。 “就因为没人教,所以才没规矩。” 齐凯烜并没有因为父亲冲自己大吼而不作声,反而是一直跟父亲呛腔,一点没有示弱的意思。 “老头子,孩子难得回来,咱不说这些,不说这些。”齐家三婶一直觉得愧对儿子,所以在这种时候,她没有去劝儿子,反倒是一直劝着自己的老公,希望老公少说两句,别把难得一见的儿子又给骂走了。 “你就是这样惯着他。你看看,他现在都什么样了。他以为自己是扶着墙长大的(意思是说不靠他人的抚养自己长大的)?早知道是个天生的冤家,倒不如当初懒得管他,是死是活都随他去。”齐家三伯的话自然是气话。但是,这些话听在齐凯烜的耳朵里也就全当真的。 “所以啊!当初干嘛不让我病死算了!”齐凯烜也气红了眼,管不了那么多了。 齐家六婶听到吵闹声赶过来的时候,父子俩已经翻脸了。谁都不示弱,彼此的话也都句句伤人,没有丝毫手下留情的余地。齐家三婶看着争吵的儿子和老公,她的心情简直不是语言所能表达的。 “老四,有话好好说!”六婶及时地阻止了父子之间战争的漫延。“三哥,你也消消气。孩子不懂事,别跟他一般见识。” “三十好几的人了,还不懂事?他打心眼里就觉得我们欠他的,即使是做牛做马,这辈子都还不完他。”齐家三伯在一旁说气话。 “三哥,你也少说两句吧!” 齐凯烜觉得自己还在这里也没有意思。原本是想回来说离婚这件事,如今弄成这样,好像也没有必要再说什么了,反正迟早都会知道的。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可怜巴巴望着他的母亲,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走了。 “老四,别走啊!”六婶在后面大叫着跟了出来。 齐家三婶像是身体虚脱了一般的跌坐在凳子上,望着儿子出去的大门,嘴里一直叫着儿子的名字。 “叫什么!让他走!最好永远别回来!”齐家三伯堵气似地撂下这话就回了自己的屋。事实上,他的心情很差。儿子难得回来,原本是想父子能好好吃顿饭,哪里知道又闹得不欢而散了。 齐家六婶一路追出来,一直追到半山腰才把齐凯烜追上。 “老四,先别走,听我说!”六婶气喘吁吁的说。 “妈,你回去吧!” “你这样走了,三嫂肯定伤心。老三,跟我回去,有什么事不能慢慢说的。”六婶拉着儿子。“三哥的脾气就那样,你也不是现在才知道。他嘴上那样说,其实心里也是担心你。如今他年纪也大了,你就别再跟他计较了。” “妈,你回吧!” “你这孩子……”六婶也觉得挺无奈,但是她知道,如果让齐凯烜这样走了,没准这小子真的就不回齐家大院了。齐凯烜与父母的心结虽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但问题不解决,始终还是问题。 “老四,你这是刚来还是要走啊?” 齐凯烜回过头,看到六叔背着化肥打山下上来。 “爸!” “这就要走啊?” 齐凯烜没有说话。 “怎么去了那么久?”六婶一边埋怨老公,一边过去帮他把背上的东西抬下来。 六叔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下,然后从包里拿出烟来,齐凯烜马上把火递了过去。六叔吸了口烟,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山下。这条路走了半辈子,每次背着东西爬山的时候,六叔就想,如果什么时候能有条公路修到家门口,再也不用这样辛苦,那就好了。但是,六叔心里很清楚,山顶上除了自家几兄弟,再也没有别的人家,根本不太可能修公路,所以,这辈子可能都得这样过了。 “老四,既然回来了,就不能多坐一会?”六叔一边抽着烟,一边问道。六婶在旁边耳语了几句,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下。六叔回头看了一眼齐凯烜,不由得叹了口气。 “离婚的事,跟你爸妈说了吗?” “没有。” “今天回来,是打算说这事?” “迟早都会知道的,说不说都一样。” 六叔狠狠地吸了几口烟,一副很忧虑的样子。 “三嫂的身体不好,你也知道。要是听说你离婚了,恐怕……”六叔的话没说完,只是一个劲地抽烟。 “爸,我想先回去了。” “老四!都回家了,哪能饭都不吃。”六婶自然是想劝儿子留下的,只是这个儿子一向固执,她也没把握儿子会听她的。 “妈,你也看到了……” “老四!你总还是姓齐吧,三哥三嫂也总还是你的父母吧?如果我们都是外人,你以后都没有必要回来了。” 六叔的话虽不多,但字字千斤。 “爸!……” “既然是外人了,我也不是你爸!”六叔把烟头扔在地上,还用脚踩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准备背化肥。齐凯烜上前来准备给六叔搭把手,但被六叔拒绝了。 “老四,你不是扶着墙根长大的!”六叔说完这话就背起东西往山上走。六婶拉了拉儿子,但齐凯烜站在那里没有动。 “老四,别固执啦!” 齐凯烜终于还是回了齐家大院。齐家三婶看到儿子又回来了,自然喜从悲中来。齐家三叔听了兄弟的劝,也没有再说什么。吃午饭的时候,一大家人围坐在一起,父辈们喝了点酒,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几妯娌坐在一起,倒也说说笑笑。齐家三婶特别高兴,儿子回来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烜,吃这个!”三婶一个劲地往儿子碗里夹菜,根本就没顾上自己。 “老四,陪我们几个老头子喝两杯。”一向喜欢喝酒的齐家二伯说道。 “你们几位喝好就行。”齐凯烜硬生生的拒绝了二伯。坐在一边的齐家三叔看不下去了,正欲发作的时候,六叔抢先开口了。“老四开车来的,下午回去还得开车。喝了酒开车危险,不喝也好。” “老四,别理你二伯,他就喜欢劝人喝酒。”齐家二婶在旁边又说了一句。差一点就要僵的气氛一下子又缓和起来,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着午饭。只是,这种暂时的和谐和热闹很快就被齐凯烜打破了。因为,他终于把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离婚!那可不是小事。刚刚消气的三叔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火冒三丈。 “离婚?你当结婚是办家家洒啊?你想结就结,想离就离?谁同意你离婚了?你当我们都死了?”三叔的嗓门很大,加上又在气头上,声音就更加响亮了。 “烜,真离啦?你跟卢梅不是挺好嘛?”三婶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 “过不下去了,所以就离了!”齐凯烜的解释并不具有任何的说服力。坐在一边的几位叔伯婶娘一直保持沉默,不是因为他们赞同此事,只是觉得不能再火上加油了。 “你早干嘛去了?现在才知道过不下去了。你不是把媳妇当老祖宗一样侍候着,你还有什么过不下去的。”齐家三伯一直看不惯儿子那样惯着媳妇,但因为父子之间的关系,他也不太好说。现在听说儿子媳妇离婚了,这之前的不满,累积到一块都发泄出来了。 “烜,是谁要离婚?卢梅吗?她是不是觉得咱家规矩太多,没关系,她要实在不喜欢,不回来也行。”齐家三婶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都说了是过不下去了才离的。”齐凯烜讨厌母亲这副样子,所以他也有些不太耐烦了。 “烜,咱好好跟她说,不行吗?”齐家三婶拉着儿子,好像是要从儿子身上得到肯定。 “离都离了,有什么好说的!”齐凯烜甩开三婶的手。说到卢梅,他的心就在滴血。那个自己最爱的女人,她最终还是背叛了自己,跟别的男人走了。这对于齐凯烜来说简直比离婚本身更让他难受。 齐家的长辈们自然是不知道齐凯烜离婚的原因的,所以也无法体会齐凯烜的心情。对于齐凯烜来说,老婆跟别的男人跑了,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他也不愿意说。但是,一向身体都不太好的齐家三婶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之前因为儿子和老公大吵一架,她就有些受刺激,这会又听说儿子离婚了,加上刚才儿子的态度,一下子她就晕了过去。她这一晕不要紧,害得一家人都乱了手脚,根本顾不上齐凯烜是不是离婚的事,赶紧背着人往医院送。 十六 齐凯烽和儿子媳妇正在老丈人家吃午饭,突然拉到父亲的电话,说是三婶晕过去了,现在正往医院赶。齐凯烽挂了电话也没心情再吃饭,叫上媳妇和儿子就离开了丈人家,准备坐车回龙门。路上,齐凯烽还给凯凤、凯烙都打了电话,让他们也赶快回家。考虑到妹妹凯韵已经在去红原的路上,通知她回来也不太现实,而且也不是非赶着回来不可,所以齐凯烽没有给凯韵打电话,并且还叮嘱凯烙暂时别把这事告诉凯韵,省得她玩也没玩好,赶又赶不回来。 这个时候,齐凯韵和她所在的车队已经在理县吃过了午饭。从饭馆里出来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除了高山还是高山。理县县城很小,吃过午饭后车队没有再作停留便往前进发。一路上所见的小水电站和开山采石,造成河流污染严重,凯韵不得不感慨这大好河山都让人类给毁了。 电台里不断传来领航车报的路况,“一辆大货……不,是三辆大货,后面的不要超车,不要超车”。果然,没过一会,三辆大货便一前一后的从凯韵乘坐的宝来车边驶过。“前面暂无来车,后面的可以超车,可以超车”,一路上,储如这样的路况信息不断的从电台里传来,大家也都驶得很小心,所以从早上出发至今还未出什么状况。但是,当车队在河边的公路上行驶得很畅快的时候,突然从后面上来一辆凯旋,它几次想超车插进车队都没有成功。但是最后一次,凯旋很迅速的来了个急转插进了车队,这让反应不及的于思远只得把车打到一边,以防撞上凯旋。只是他这一打,虽然避开了凯旋,但却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于思远驾驶的宝来两个前轮都搁在了河边上,再用力那么一点,车就该直接进河里了,相当危险。于思远和齐凯韵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思远,小心点!”齐凯韵探头看了一眼半悬着的车,担心地说。 于思远没有说话。后面的车马上停了下来,问于思远需不需要帮忙。 “没问题!”于思远很是沉着冷静。 果然,于思远很快将车弄回了正轨,齐凯韵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 “6号,6号,现在怎么样?”电台里传来前方车辆的关心。 “没事了!”齐凯烜在电台里回了一句。 “已经截住了凯旋,已经截住了凯旋!”电台里又传来消息。 果然,车再往前走,齐凯韵就看到前面四辆车都停在了路边,那辆肇事的凯旋也被迫停在了一边。于思远停下车后,便迅速地下了车。于思远对于刚才的事自然是相当生气的,所以他下车的时候拳头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齐凯韵也跟着下了车,她也担心大家闹起来,最终会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你会开车吗?”于思远上前就问了一句坐在车里的司机。那凯旋的司机见一帮人围着他,也没敢下车来。同车的还有两位女孩,见这么多人围着,她们也没敢下来。 “太不像话了。知道刚才多危险吗?”在于思远后面的七号车说道。 “把车门打开!”于思远冷冷地说。 那司机可不是笨蛋,见这情形,哪敢打开车门,甚至连挡风玻璃都关得紧紧的。齐凯韵发现司机的脸有些红,估计是酒后驾车。但因为车都关得严严实实的,也闻不到酒味。 “不开门,把这玻璃给砸了!”不知道谁这样说了一句,这还真是一生怕事情搞不大的主儿。 “思远,算啦!”齐凯韵拉了拉于思远,这才发现于思远的手一直握成拳状,这让齐凯韵更加担心了。 于思远对齐凯韵的话无动于衷,因为他实在觉得应该给这家伙一点教训。这样开车,不但是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也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思远,走啦,走啦!”齐凯韵用力地掰开于思远握着的拳头,然后拉着于思远往人群外走。 “算啦!相信他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大家散了吧!”车队的队长终于发话了。大家围在凯旋旁边又说了一阵才各自散去。 “这种人,不给他点教训,他不长记性!”于思远坐进车里这样说了一句。 “没出什么事就好。大家出来玩的,没必要弄得那么不高兴。”齐凯韵劝了一句。 于思远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动车子,只是从包里拿出烟来点上,然后抽了一口。就在刚才,如果不是齐凯韵把他拉出去,没准他真会一拳头打破凯旋的玻璃,因为实在是太生气了。这两年来,他的脾气已经改了很多,不会那么容易激动了,但刚才他差点就没控制住了。 “6号,跟上!”电台里传来声音,于思远也开始发动车子。 一场突然出现的风波就这样不了了之了。那辆凯旋一直停在那里,直到车队走得远远的,再也看不见,凯旋才开车往前移动。 在镇上的医院里,齐家三婶已经醒来。医生已经给病人检查了身体,病人暂无大碍,因为身体比较弱,所以不太能受刺激。医生说最好住晚上,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第二天就可以出院了。 “妈,到底怎么搞的,三婶又晕倒了。”齐凯烙把母亲拉到一边问道。 “还不是老四,不让你三叔三婶省心啊!” 齐家三婶晕倒让齐凯烜离婚这件事彻底曝光。最最吃惊的还是齐凯凤,她怎么也不能相信一向把媳妇宠上天的齐凯烜会离婚,这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具有新闻价值。 大家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齐凯烜站在医院门口。他一直没敢进去,不是怕长辈们的责备,只是有些自责,因为老太太晕倒是自己造成的。 “老四,来了怎么不进去?”齐凯烽问道。 齐凯烜没有说话。大家都站在那里,好像说什么都一样。 “三婶没事了,进去看看吧!”齐凯烽给了弟弟一济定心丸。 “老四,你可长本事了!”齐凯凤讽刺了一句。 “凯凤,说什么呢!”齐凯烽及时阻止了妹妹。这里是医院,又不是兄妹来吵架的地。就齐凯烜那脾气,他是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主儿吗? “四哥,你总这么让人意外吗?”齐凯烙也不是一省油的灯,大哥才说了凯凤,他马上又接上来。 “老七!” 齐凯烙撇了撇嘴,没有再说。齐凯烜瞪了弟弟妹妹一眼,好像那意思是说,我干什么都跟你们没关系,轮不到你们来对我说三道四。 在医院的病床上,齐凯烜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几位婶娘陪着,可能考虑到父子俩不和吧,叔伯们把父亲叫到了外面,避免父子俩再在医院里干起来。 “您,好点了吗?”齐凯烜很多年不叫三婶‘妈妈’了,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叫过,所以这个时候他也叫不出来。 “你妈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叫声‘妈’呀!”齐家大妈是个急脾气,她见不得侄子这副样子。 “我没事,没事,别担心!”老太太躺在床上,为了让儿子相信自己没事,她还故意挤出了笑容。 “跟你妈好好说说话吧!”六婶过来把齐凯烜拉到床前。 几位婶娘先后离开了病房,房间里只剩下了母子俩。 “烜啊!妈知道对不起你,可当时妈也是没办法!”老太太一说这事就掉眼泪。“你小时候总是生病,方圆百里的医院都去看过了,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跟你爸心里着急啊。算命的说,把你送出去养,就没事了。我们也是病急乱投医。不过,说来也巧,把你送到外婆家,你就没再生过病。可每回我把你接回来,你就又病了。……”老太太说到最后便哭了起来。 “别说了,我都知道!”齐凯烜受不了老太太的眼泪,他也害怕老太太这样,因为自己也会忍不住想哭。 “我一直想啊,等你长大了,就能把你接回来了。可后来,你上中学住在学校,上中专离家又远,这事就一直这样放下了。……”“都过去了,别再说了。”齐凯烜别过头去,一行清泪从眼前流下。 “看到你成家了,有出息了,我和你爸别提多高兴了。卢梅这媳妇,你爸自然是不那么满意的。不过,只要你喜欢,我们也喜欢。我和你爸没什么盼头,也就指着你们能好好的。可是,这卢梅为什么要离婚啦?人一辈子,不容易,哪对夫妻不是磕磕碰碰过来的。”老太太应该是护子心切吧,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媳妇要离婚,不是儿子想离婚。当然,事实上也是如此的。 “离了就离了吧,没什么!”齐凯烜虽然说得那样平淡,但心情却并不好受。 “烜,你瘦啦!”老太太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脸。 “烜,别太伤心啦,啊!俗话常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过不到一块,那也是没缘分啦。咱儿子那么有出息,肯定能找个更好的。”儿子总是自家的好,所以老太太的这些话也是可以理解的。 老太太一直拉着儿子的手,一刻也不敢放开,就怕放开了,儿子就走了。这都多少年了,母子俩从没这样说过话,老太太那沉沉的母爱终于有机会释放。 十七 齐凯烜从医院里出来本是准备回城里的,但看到大哥齐凯烽等在外面,便朝大哥走了过去。 “这就要回去吗?”大哥问道。 “嗯!” “住一晚吧!三婶明天才能出院,你不能等他出院了再走吗?” 齐凯烜没有说话。刚才跟老太太聊了好久,他的心情也比较复杂。其实,也不能说他跟老太太聊了好久,是老太太一个人说了好久。这些年来,齐家三婶有很多话想对儿子说,可一直没机会,这回反倒是因祸得福,让儿子终于能静下心来听自己说。经过了这么多年,当初对父母的那些埋怨都成了习惯,要说心里真的有多恨父母,齐凯烜也说不上,只是习惯的不想回齐家大院,不想看到自己的父母,不想和齐家的人有任何的接触。 “先回大院吧!”大哥说完这话就走在前面。 “大哥,你们都烦我吧?”齐凯烜突然问道。“我好像每次回大院都会惹出事端来。” “你既然叫我大哥,还说这些干嘛!” 兄弟俩相隔不到两米,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彼此。好一会,齐凯烜笑了。 “大哥,你像大伯!” “废话!我要不像你大伯,那我打哪来的。”齐凯烽走过来拍了拍兄弟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几兄妹因为齐家三婶的突然晕倒都回到了齐家大院,一下子,大院里又热闹起来。医生原本是让齐家三婶在医院住一晚,再观察一下的,但齐家三婶听说儿子没有走留在齐家大院,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住在医院,所以大家也把她接了回来。躺在床上,听着屋外儿子那熟悉的声音,齐家三婶觉得自己这回病得值。 兄妹几人回到大院也无事可做,于是便凑在一起打扑克。按照齐凯凤的想法最好是能打点小麻将,但齐家的家规可不允许子孙赌博,更何况还是在齐家大院里,这就更不允许了。所以,他们也只能打打扑克。 “齐凯凤,你也一把年纪了,能不能别那么耍赖!”齐凯烙手里拿着牌一脸的不高兴。 “老七,别跟我没大没小的,齐凯凤也是你叫的?” “你要有个当姐姐的样,我也就不说什么了。”齐凯烙咕噜了一句。 “说什么呢?”齐凯凤瞪了弟弟一眼。 “你简直……看来,你嫁不出去,也是有理由的!” 齐凯烙这话可把齐凯凤惹火了,站起来就冲弟弟嚷嚷。“臭小子,有你说话的份吗?我嫁不嫁,有你什么事?” “凤,行啦!干嘛跟老七计较。”大嫂在一边劝道,然后拉齐凯凤坐下。 “姑妈,你到底多大了?”侄子齐俊宇不怕死的问了一句。 “齐俊宇!”齐凯凤冲侄子大吼,“连你也欺负我?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不准叫我姑妈,我是你小姑。” “我已经有小姑了,你也认识的,人见人爱的齐凯韵呀!” “齐俊宇,你过来!”凯凤觉得有点火大,站了起来,一副要修理侄子的样子。“你搞清楚,我才是你爸的亲妹妹,凭什么就得管韵叫小姑,管我叫姑妈?” “因为你年纪大!”齐俊宇还真有些不怕死。不过,他们姑侄的战争很快被齐凯烽制止了。 “俊宇,别跟姑妈没大没小的。” 齐俊宇冲凯凤吐了吐舌头,这让齐凯凤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大哥,你儿子应该好好管管了,全让韵那丫头给带坏了。” “行啦!都那么大的人了,还跟侄子斗什么嘴啊!”齐凯烽算是帮儿子说了句话。 “你们……狼狈为奸!……对了,韵那丫头呢?三婶病了,大家都回来了,她上哪儿去了?” “去红原旅游了,我没告诉她三婶的事,反正过两天她就回来了。”齐凯烽说。 “行啊,这丫头,看来生意是不用做了。”凯凤好像见谁都不顺眼似的。 “得了吧!韵一年到头都那么辛苦,起早摸黑的,出去玩几天又怎么啦?你以为韵跟你似的,整个一夜不收!”齐凯烙挺维护妹妹,马上帮妹妹抱不平了。 “谁,谁夜不收了?” 眼看姐弟俩又要干起来,一直在旁边沉默的齐凯烜突然开口了。“还玩不玩?”他的话只有四个字,但却奇迹般的让这混乱的场面安静下来。 “走啦,出牌啦!”齐凯凤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喳喳呼呼的叫嚷着出牌。因为平常齐凯烜是不回齐家大院的,除了每年三次祭祖。原则上来说,兄妹们在一起玩的时候是不会叫齐凯烜的,因为觉得他那人不好处,冷不丁的就不知道那里不对了,但像打牌这种事,一般会叫上卢梅。所以,在牌桌上,大家倒也齐凯烜的前妻相处还算融洽。突然发现坐在牌桌上的是齐凯烜,怎么想这事都觉得有点别扭。 “老四,真离啦?”齐凯凤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四也是你叫的吗?”齐凯烜也不是一省油的灯。其实,生活和工作中的齐凯烜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男人,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自家兄妹的时候,他总是管不住自己。 齐凯凤撇了撇嘴,那意思好像是说‘离婚还了不起了’。 齐凯烜离婚已经成了定局,所以无论兄妹也好,长辈也好,在这个时候说什么也都无济于事。加上齐凯烜那个臭脾气,大家也没有再说什么。在齐凯烜的想象中,对于自己离婚这件事,大家应该反应相当激烈的,至少比现在要激烈点,他是有心理准备的。但事实上,除了凯烙和凯凤挖苦了一句,父亲骂了几句,别的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吃过晚饭,齐凯凤把大嫂拉到了堂屋外,偷偷摸摸的,好像怕人看见。 “凤,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嫂,我突然想起来了,前两天在我们酒店里看到卢梅跟一男人从客房里出来,当时我还以为我眼花了,现在看来,没准是真的。老四啊,肯定让卢梅给戴绿帽子了。” “凤,这事可别乱说。” “我哪是乱说啊。要不然,老四那么喜欢卢梅,怎么可能离婚嘛。” 大嫂没有说话,但她好像有些相信妹妹的话。 “老四也是活该,被自己最爱的女人给背叛了。其实啊,我刚才真想在他面前手舞足蹈,气气他,但想一想又有点过份了。虽然他不当自己是齐家人,但我从来不否认他是哥哥。” 大嫂拍了拍妹妹的头,“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 这个时候,站在堂屋内仅隔一扇门的齐凯烜正好听到了齐凯凤的话,他挺想出去撕了齐凯凤的嘴,因为戴绿帽子这种并不光彩。但是,听到齐凯凤最后那句话,他又马上丢弃了刚才的想法。下午的时候,齐家三婶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自己再怎么讨厌亲人们,他们却从没把自己当外人;而自己一向宠爱的老婆,以为她就是人生的全部,可现实证明她不过是自己人生里的过客,最终会在自己身边的仍然是那群他讨厌的齐家人。这该死的齐家大院,它到底养育了怎样的子孙,突然之间,齐凯烜觉得,对亲人们再也恨不起来。 于思远他们的车队在红原的大草原上安营扎寨。第一次看到大草原,凯韵那兴奋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虽然与之前期待那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场面没有看到,但视觉的冲突还是让齐凯韵觉得虚此行。一路走来,沿途的风光尽收眼底,米亚罗的红叶,让人迷醉,久久不愿醒来;红原的天高云淡,让人心旷神怡,无端的从心底升出一种豪迈来;高原的牦牛,那传说中的神话,它们用现实谱写新篇…… 搭帐篷对齐凯韵来说是件头疼的事。第一次用那玩艺,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看着身边的队友手脚麻利的做着看似简单的准备工作,很快队员里就有人支起了第一顶帐蓬。于思远在营地周围转了转,他没有带帐蓬,准备晚上睡车里,所以也省了搭帐蓬的麻烦。自从车队过了海拔3500米的高度,于思远就觉得开始不舒服,就在刚才停车之前,他还觉得很不舒服,不过总算是到了营地。脑子还是有点晕晕的,心里也总是觉得堵得慌,这该死的高原反应,是于思远根本没有想到的。 齐凯韵的帐蓬在队友的帮助下很快的搭了起来。防潮垫、睡袋,都一一放进帐蓬之后,凯韵才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毕竟是在高原,即使凯韵现在还没有高原反应,但高原缺氧,刚才的运动足以让她喘不过气来。在帐蓬边的草地上坐下,这才发现人群里没有于思远的影子。“他的帐蓬搭哪里呢?”齐凯韵四下望了望了,自言自语。 回车里拿背包的时候,齐凯韵才看到于思远靠在车的另一边,好像在想什么。 “思远,你的帐蓬搭好吗?”凯韵问了一句。 于思远没有回答。他并不是没有听见,只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不想说话。 “怎么啦?”凯韵拿着包从车身前面转过去。 于思远摇了摇头。 “是高原反应吧?”看于思远那样子,凯韵猜测着。于是,她很快打开自己的包,然后找了半天才找到大哥给她的抗高原反应的药。“把药吃了吧,一会就没事了!” “什么?”于思远看着凯韵手里的东西。 “抗高原反应的药,我大哥让我带的。”说着,凯韵把药塞到于思远的嘴里,然后打开车门拿了一瓶水出来。看着于思远把药吃下去,凯韵笑了笑,然后拿着包忙自己的去了。 红原的夜晚很冷。因为赶了一天的路,加上车队里不少人有高原反应,大家都没什么心思搞活动,坐在车里用干粮祭奠了五脏庙后,都不想再动。带来的军用方便米饭实在不如想象的那么好吃,十五块一袋,一点都不便宜。齐凯韵咬着牙吃了几口,也不想再吃了。带来的水在高原上早已经凉得像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喝到肚子里,整个肠胃都凉透了。于思远吃过药也好了很多,不过晚饭也不吃几口,看来这军用方便米饭的口感有待加强。 十八 打开车门,一阵阵冷风袭来。不远处,牧民的帐蓬里星火点点,在这黑漆漆的高原上显得特别耀眼。齐凯韵拉了拉羽绒服的领口,把脖子往里缩了缩,真的很冷。这么冷的天气,不知道带来的睡袋能不能保温,齐凯韵心里这样想。 那是一个难眠的夜晚。因为高原缺氧,睡在帐蓬里,凯韵一次次的坐起身来,总觉得坐起身来之后就能让呼吸更顺畅一些。因为呼吸困难,也一直不能成眠。帐蓬的门是拉好的,但没来由还是觉得脚的那头总是有一阵阵冷风吹进来。旁边帐蓬里重重的呼吸声一直侵扰着凯韵的耳朵,让这个原本很安静的夜晚变得一点都不安静。半夜的时候,不知道谁起来了,开车门、拿东西、说话,之后好像还有人吐了,反正没有消停过。睡在车里的于思远并不比凯韵好过。因为没有想到高原的晚上那么冷,所以只带了一件外套,这样冷的晚上,他根本不敢睡。睡不着,也不敢睡着,只能坐在车里抽烟,好像那样能让身体暖和一点。 于思远下意识地去摸脖子上的项链,突然发现项链不见了,这让于思远非常着急。项链怎么会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怎么不见的?一时间,于思远有些慌。那条项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项链上的戒指,他一直把它当作护身符一样的戴着,而且从戴上之后就再没取下来过,也从不曾掉过。在车里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于思远又打着电筒到停车的周围找,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外面是不是很冷,而自己是不是穿得太少。 “大半夜的,找什么呢?”凯韵听到帐蓬外有人这样说。“……天亮再找吧,天这么冷,而且也看不见……” “谁大半夜找东西呀?”隔壁帐蓬里有人问。 “于师,说掉了重要的东西。”又一个男人说。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要找也等天亮了再找嘛!” “谁说不是呢。” 隔壁帐蓬里一男一女的对话还在继续,齐凯韵听到这些话好像不能无动于衷的躺在暖和的睡袋里。 于思远把汽车周围的每一要草都检查过了,但还是没有看到项链。于是,他打着电筒准备把自己转过的每个地方都再找一遍,虽然那样找好像有些无济于事。 “掉什么东西了,非得大半夜的找?”于思远回过头的时候,齐凯韵就站在他身后,一副很怕冷的样子。 “很重要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看于思远那执著的劲,凯韵倒是有些好奇他到底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项链!” “确定是在这里掉的吗?”于思远回头看了凯韵一眼,好像觉得凯韵那话问得多余,如果不是掉在这里了,怎么可能在这里找。凯韵也没有再问,回帐蓬里拿手电筒准备跟于思远一起找。 凯韵拿了电筒后找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车里,因为那是他们活动最多的地方,也是最有可能掉的地方。虽然她知道于思远有可能已经在车里找了好几遍了,但她还是觉得不应该放过任何一个细微处。于是,前排后排,连脚踏垫都翻起来找了,还是没有看到项链。正当凯韵想到车外找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东西反光,居然在排挡杆的套子下面找到了项链。虽然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怎么掉到那里的,但总算是找到了。凯韵这才看清楚那条于思远所说的很重要的项链。链子本身很普通,说不好是银的还是铂金的,但那个挂在项链上的坠子倒是很特别,是一个女人戴的戒指。应该是喜欢的人的吧?凯韵心里这样想。 “思远,找到了!”叫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太大,有可能吵到正在熟睡中的队友。于是,凯韵压低了声音。“你过来看看,是不是这个。” 于思远马上跑了过来,并且确认了那就是他正在找的东西。 “在哪儿找到的?” 凯韵指了指排挡杆的套子。 “怎么掉到那里去了?” “不知道。” 于思远仔细地看着这失而复得的项链,突然觉得它更加珍贵了。 “女朋友的吗?”看于思远如此珍贵此项链,凯韵忍不住问了一句。 “女朋友?”于思远摇了摇头。 凯韵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穿这么点,不冷吗?”发现于思远穿得并不多,凯韵又问了一句。 于思远没有回答,只是很小心的再把项链戴上,然后跟凯韵说了声谢谢。 “它救过我的命!”其实,于思远是说戒指的主人救过他的命。 “嗯?”齐凯韵愣了一下,但马上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原来如此!” “能帮我拿张纸巾吗?”凯韵觉得手指有点疼,细看才发现手指被划破了,血正往外流。 “怎么啦?”看到齐凯韵捂手指。 “手指被划破了。”凯韵拿过于思远递过来的纸巾小心地擦着受伤的手指。 看着纸巾上那鲜红的血,齐凯韵的脑海里闪过一些遥远的记忆。因为那些记忆,齐凯韵非常珍惜自己的每一滴血,它们比一般的血来得更加珍贵。 上大学的时候,学校里组织义务献血,当时齐凯韵也参加了。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血型是罕见的rh阴性。据说,有这种血型的人是十万之一,也就是十万人里才有一个,非常罕见。 献血不久后的有一天晚上,医院里来电话说有一个大量失血的病人急需凯韵的帮助。一个rh阴性血型的病人因大出血需要马上输血,但是联系了市里好多家医院和血站都没有找到那种血。眼看病人就要因无法即时输血而死亡,情况非常危急。后来,医生在献血者中找到拥有那种罕见血型的人,这个人就是齐凯韵。知道情况紧急,也明白这事关人命,齐凯韵放下电话就去了医院。当时,同宿舍的女孩不放心凯韵一个人,跟着凯韵也去了那家医院。齐凯韵在医院里见到了躺在病床上已经晕迷的病人,他的脸上多处受伤,青一块紫一块的,眼角还有血迹,整张脸看起来有些吓人。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因为什么原因搞成这样,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且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病人死去。所以,齐凯韵为这个不知姓名的男人捐出了自己宝贵的鲜血。 坐在手术室外等待,齐凯韵是想知道自己的血最终有没有救活这个男人。但后来同学却把她叫走了。同学后来说,她去医生那里仔细地打听了,医生说可能是与人发生纠纷造成的伤口,所以事情可能会有些复杂。基于不给自己惹麻烦的心态,同学特别叮嘱了医生,不能把齐凯韵的资料告诉任何人,因为实在不知道伤者是什么背景,招惹了什么人,她们不得不小心。 后来,齐凯韵曾想过回医院里看看那个男人到底怎么样了。但是同学坚决不同意,说她是给自己找麻烦,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很难说他不会给凯韵带来什么麻烦。凯韵觉得同学说得也有理,而且自己已然尽了力,如果好个男人真的死了,那么也就是他的命了。 “怎么,很疼吗?”发现齐凯韵的表情有些不一样,于思远问了一句。 “嗯?”齐凯韵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哦,没有。只是想起一些事了。” 纸巾上的鲜血非常的触目惊心,于思远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上受刀伤的部位,那里曾经也流过很多血,而且还差一点因为那个伤口死掉。 “肚子不舒服吗?”看到齐凯韵摸肚子,一副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没有!” “你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我包里还有些蛋糕,我去拿过来,你吃点吧!” “不用了。” 一下子,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车里很安静,可以听到车外风过的声音。外面真冷,凯韵心里这样想。于思远会习惯性的去摸那个戒指,好像那样总能让他安心。他是个有恩必报的人,所以如果能找到戒指的主人,他会尽自己所能满足那个人的一切要求。 “我先回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吧!”见于思远一直没有说话,齐凯韵觉得坐在那里有些尴尬。 “嗯!”于思远冲他点了点头。“你手指,不用包一下吗?” “哦!”凯韵看了手指,已经没有流血了。“没关系!” 打开车门,一股冷风窜了进来。齐凯韵回头看了一眼于思远,然后她把自己的身上的羽绒服外套脱了下来,然后扔给了于思远。“夜里很冷的,你穿那么点,会冻坏的。” “没关系!”于思远并不想接受齐凯韵的好意。但是,齐凯韵是什么人,她那张嘴,绝对能说出一大堆让于思远接受的理由。 “你要冻坏了,我可没法把这车开回去。所以,还是拿着吧!” 于思远看着站在车门的女孩,她的发丝因为夜晚的风一直在耳边飞扬。一路上,于思远已经摸清楚了齐凯韵的好性格。她很多时候都为别人想得很周到,对人也很热情。好像对于她来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陌生人。 “谢谢!”于思远最终还是接受了。 齐凯韵冲他笑了笑,然后关上了车门。 天快亮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淋湿了红原的这片草地,也淋湿了人的心情。齐凯韵的羽绒外套很暖和,搭在身上,突然觉得暖身暖心。 十九 早上六点,齐凯韵在睡袋里再也睡不着了。呼吸还是那样困难,而且躺在睡袋里并没有觉得暖和多少。迷迷糊糊的曾听到夜里下雨的声音,齐凯韵挺担心今天的行程,如果还在下雨,那可就真的没什么好玩的了。所以,她早早的起来,除了想看看外面是不是还在下雨,也想起来走动走动,看看高原的早晨。 从帐蓬里出来,外面还很安静。雨已经没有下了,离他们营地不远的地方还有不少的帐蓬,只是好像人都没有起来。凯韵伸了伸懒腰,第一次睡帐蓬,可把这身骨头给折磨惨了。 “这么早就起来啦?”起来上厕所的队友看到凯韵便问了一句。凯韵冲他笑得很灿烂。 高原的早晨很冷。因为下过雨,地上也比较湿,吹来的冷风里夹杂着刺骨的寒,凯韵不由得拉了拉有些单薄的外套。于思远醒得很早,他在车里抽着烟,看到凯韵的身影时,他才从车上下来。 “冷吧?”于思远走到正在帐蓬边忙碌的凯韵身边。 “嗯!手都冻僵了。”凯韵头也没回的努力想把睡袋装进袋子里。 “先把外套穿上!”于思远说。 “嗯?”凯韵回过头来,“思远,早啊!”依旧笑得很灿烂。 “穿上吧!”于思远把外套披在了凯韵的肩上,然后蹲下身来帮忙。 两个人齐心合力地把睡袋、帐蓬、防潮垫都收拾停当。不过,凯韵的手指也因此被冻得有些麻木了。收拾完东西,两个人又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说是洗漱,其实因为条件的限制,只能用带来的饮用水漱一下口,再用湿巾擦一下脸,然后两人才回到车里。车里总是要暖和一些的,至少没有外面的冷风吹。凯韵一直搓着手,因为手指太僵硬了,都不太清楚手指是不是还长在自己身上。 早餐,依旧是干粮,虽然难以下咽,但也没有办法。太阳从东方慢慢升起,高原的日出非常漂亮,让凯韵看得有些傻眼了。队友们也都起来了,大家都在忙着收帐蓬,一派忙碌的场面。有人一直在叫太冷了,缩着脖子,巴不得衣服把耳朵一起包起来。这一天干什么呢?金黄色的大草原,在早晨的阳光里显得格外漂亮。很多来过草原的人说,七、八月开满鲜花的草原是最美的。但是,在齐凯韵看来,秋天的草原也别有一番韵味。 齐凯烜很难得的在大院里住了一晚。早上起来就去了六叔家里吃早饭,这让他的母亲齐家三婶有些失望。 “爸、妈,吃过早饭,我就回去了。”齐凯烜这样说。 “你放假没事,就陪陪你妈吧。她的身体不好。”六叔边吃饭边说。“老四,多住两天吧,反正回家也没事。”六婶也劝道。 齐凯烜没有说话。吃过早饭,他先后去了大伯、二伯那里道别。看到自己父母亲的时候,他的表情总是不那么自然的。 “我走了,您注意身体!”这是他跟自己母亲说的话。 “烜,吃了午饭再走吧!”齐家三婶拉着儿子的手,很是不舍。 齐凯烜没有说话。齐家三伯坐在一边抽着烟,什么也没说。 “这个,您拿着,想吃什么就买。”齐凯烜从包里拿了1000块给母亲。 “烜,妈有钱,妈有钱,你自己留着花!” “您拿着吧!”齐凯烜没有多说。 回头看到父亲还在那里抽烟,齐凯烜站了一会。“您也少抽点吧!”说完这话,齐凯烜便离开了齐家大院。齐凯烽原本也想跟弟弟一起走,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齐家大妈就说话了,“难得放假,回来就多住两天,我跟你爸年纪也大了,你以为还能看着你们几年。”母亲的话自然是伤感的。所以,齐凯烽原本想说走的话也没有说出口。对于齐骏宇来说,多住两天也是好事。回到家里,父亲肯定会天天逼着他学习,那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所以他愿意待在爷爷奶奶这里。 开着车从龙门回到城里,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因为路不太好走,齐凯烜的车开得很慢,而且因为国庆,路上的车也比较多,偶尔还会堵上一会。路上,他接到了前妻卢梅来的电话,说是有点东西忘记拿走了,问他在不在家,方不方便回去拿东西。挂了前妻的电话,齐凯烜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又开始翻江倒海。 在锦云阁的大门外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卢梅。三十出头的卢梅,因为没有生过孩子,身材也保持得很好,远远看过去,不只是漂亮,也很有女人味。 “来啦!”齐凯烜问了一句。 “嗯!最近,还好吧?” “嗯!”齐凯烜的心情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静。 卢梅在他们曾经的卧室里找到了自己要拿的东西。结婚照还挂在床头,只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了。 “照片,拿下来吧!”临走的时候卢梅说。 齐凯烜沉默着。 “我先走了!” “我们,我们真的不能再在一起了吗?”齐凯烜拉住了前妻的手。 “相同的话我不想再重复了。” “你就真的一点不念夫妻感情?” “我们,好聚好散吧!”卢梅甩开了齐凯烜的手。 “你走吧!今生活着,再也不要见面!”齐凯烜说完这话的时候,眼泪夺眶而出。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已经放开了对前妻的所有眷念,从此以后,生活里再也不会有这个人的影子。 于是,齐凯烜在卢梅离开后打电话让家政公司的人来打扫卫生,并且把所有关于卢梅的东西统统扔了。他甚至还决定重新装修这个房子,让自己的生活里彻底没有卢梅的影子。 结婚照被撕成了碎片,然后像雪花一样撒在卧室里。收荒匝在门外捆绑着收到的东西,绑好之后,还大声地问齐凯烜还有没有要卖的东西。齐凯烜审视了一下房间,卧室里的梳妆台是卢梅很喜欢的,每每看到梳妆台好像都能看到卢梅在那里梳妆的影子。“这个也搬走吧!”齐凯烜站在卧室里大叫了一声。然后看到两个收荒匝把梳妆台抬了出去。梳妆台还比较新,收荒匝正估摸着出个什么价。 “这个不卖,你们拿走就是。”齐凯烜看着梳妆台说。 “当真?”两个收荒匝高兴得很,随即便动手把梳妆台先往电梯里搬,就怕齐凯烜反悔。看着收荒匝把梳妆台搬进了电梯,然后消失。齐凯烜叹了口气。回首自己的房间,很多东西都卖了,房间里有些空荡。家政公司的人正在打扫卫生,这个家已经很难找到卢梅的影子。 留在齐家大院的齐凯烽一家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可做。10月,正是农村里的秋耕时节,只是很多年不曾做过农活的齐凯烽也帮不上父母什么,而且父母自然也不会让儿子、媳妇去地里帮忙。齐凯凤在大院里也是待不住的,齐凯烜前脚刚走,她就以参加朋友婚礼为名,不知道开溜到哪里去了。老太太一直感慨,女儿老这样怎么办,难不成让她一辈子单身。但是,姻缘这种事,总是老天注定的,也不是老太太着急就能解决的。再说,女儿大了,她也根本不听老太太的,任你怎么说,她也不过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实在听不下去了,她连大院都懒得回了。齐凯烙也不是一闲得住的主儿。回到家里,这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就没停过,同学、朋友,找喝酒不在少数。齐骏宇倒是乐得自在。在他看来,在大院里有那么多位爷爷、奶奶宠着,一天没事跟爷爷、奶奶们到地里打发时间,那也是很有意思的。 二十 傍晚,于思远他们的车队已经离开了红原大草原,并且准备在离米亚罗不远的一个叫壤口的地方安营扎寨。壤口在红原县境内,但海拔却要低很多,所以到达壤口的时候,大家都没有高原的不适。上午在草原上骑马自然高兴,但因为是在高原,活动稍微剧烈一些,身体就会不适,所以总的来说大家玩得不算尽兴。不过,领略了大草原别样的风情,体会了草原牧民的生活,还是很惬意的。 鉴于昨夜睡在帐蓬里的不适,齐凯韵已经不想再搭帐蓬了。所以,一到壤口,她就赶快去农家乐里问了问有没有房间可以住。原来车队之前已经农家乐的老板联系过了,考虑到有些队友不愿意再睡帐蓬,所以已经订了部分房间。听到这个消息,齐凯韵赶快去找了一间窗户对着后院的房间。推开窗,不少队友又开始在草地上搭帐蓬了。真是一群牛人!在遭遇了昨夜的不适之后,这些人居然还对帐蓬迷恋有佳。 “你住这里吗?”听到有人说话,齐凯韵回过头来。于思远正站在门口。 “是啊。不想再住帐蓬了,难受!你呢?” “我住对面!”于思远指了指自己身后开着的门。 “嗯。睡车里不舒服,连脚都不能伸,还是睡房间里好。” 于思远点了点头。 “思远,我的包还忘在车里了。”见于思远要走,齐凯韵叫住了他。 “哦。我帮你拿下来,放在对面!” “谢谢!”齐凯韵笑得很灿烂。 经过两天的接触,两个人已经很熟了。车队里很多人都认为他们是情侣。因为很多车上都有搭车的队友,只有他们的车是两个人,所以别人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是情侣。不过,这种事也没有必要去解释,反正很多人都不熟,过了这次,可能不会再有下次见面。 晚饭后,大家在后院点起了篝火,一些队友开始在火堆边翩翩起舞。开农家乐的老板是藏族人,大家很热情的邀请他们一家人也加入其中,不过老板一家谢绝了,然后忙着他们自己的事。于思远和齐凯韵站在和大家一起站地火堆边,看着人家在火堆边扭动着水蛇一样的身躯,他们的脸上也笑开了花。“大家手拉手,一起跳锅庄吧!”不知道谁这样喊了一句,然后就有人拉起了凯韵的手。凯韵也顺势拉住了站在身边的于思远,然后一群人围着火堆唱着跳着,笑语欢声一直不曾停过。不知道谁打开了汽车音响,音响里传来的是很劲爆的音乐,这让大家跳得更加开心了。只是,这里毕竟是高原,虽然海拔不及红原大草原,但大量的运动还是会让人喘不上气来,所以大家高涨的情绪很快被缺氧的现实所替代。 音乐停了,累了的人都回到帐蓬或是房间里睡觉去了。火堆边还剩下几个人,他们围坐在一起闲聊着。 “于师,我那车刹车有点问题,回去后帮我看看吧!”一个男人这样说。 于思远点了点头。 “还好,一路上大家的车都没出状况!”男人又感慨了一句。 “昨天的那辆凯旋开得真野,差点就出事了。”一个女孩说。 “可不是嘛。当时我的脸都给吓白了。”齐凯韵想起这事都后怕。“那司机肯定喝酒了,我后来看他的脸很红。” “有可能!这叫对生命不负责任!”女孩义愤填膺地说。 “哎,当时真应该好好修理那家伙!”听女孩这样说,男人又觉得当时轻易的放过凯旋太不应该了。 “大家出来玩的,没出事就好,所以也别太计较了!” “说得也是。”凯韵的话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认同。只是,于思远想起那件事还心有余悸。当时真的很危险,如果他再把方向盘往右多打一点点,车就可能直接掉河里去了。到时候,就不只是一般的交通事故了。回头看看身边的齐凯韵,他又很感谢这个女孩。以当时他的心情,如果凯韵没有拉他走,很有可能一气之下砸了凯旋的玻璃,然后跟那司机大干一场。幸亏,身边的这个女孩拉走了他,然后没有让事情节外生枝。 那天晚上,齐凯韵和于思远都睡得很香。只是,半夜又下起了雨,那些在后院搭帐蓬的队友运气很不好。第二天早上,听说关在后院的牛跑了出来,而且还在其中一个桔红色帐蓬边打转,吓得帐蓬里的队友大气都不敢出,就怕牛把帐蓬掀了。这件事,也成了旅行途中一件趣事。 早晨的壤口很冷,因为刚下过雨,地也比较湿,不远处的山林白雾沉沉,如幻如梦。齐凯韵用相机记录下了这个早晨。门前平坦的公路,向两边延伸,看不到头,也望不到尽。今天,终于要回家了,凯韵的心情也挺好。出来两三天,一路走一路看,现实生活里的很多烦恼都抛到了脑后。如今,要回去了,原本的生活还会继续。佛说,人到这个世界就是来受罪的。所以,凯韵还得继续受罪,直到生命里出现奇迹。 在壤口出发的时候,有两个车要去毕棚沟泡温泉,所以与大家分道扬镳。回家的路还很漫长,但辛苦开车的却一直是于思远,对此,齐凯韵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路过米亚罗。这里有世界上最美的红叶。十月,正是红叶正红的时节,车队行径其间,恍如穿越了一幅美丽的画卷,这不由得让凯韵想起了“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诗句来。 路边,有一些卖蜂蜜和花粉的养蜜人,车队也在他们旁边停了下来。然后是讨价还价的买东西。齐凯韵也没少买,蜂蜜和花粉都买了不少。于思远看到的时候忍住问了一句,买那么多吃得完吗?凯韵笑了笑说,没办法,家里人太多了,一个都不能少。于思远看着那么多瓶蜂蜜和花粉,实在很难想象凯韵家里到底有多少人。 迎面驶来的车里不乏如于思远他们那样的自驾车队,大家都打着各自的标语,热闹而醒目。电台里不断传来领航车报路况的声音,“前方来了一个车队,后面的小心,小心!”“一辆美女开的敞棚宝马,大家注意看美女哈”。果然,在车队后面紧跟着的就是一美女开的宝马,在那条蜿蜒的公路上显得特别扎眼。 “美女过6号车!”凯韵对着电台回复,随后就听到7号车也在电台里回复相同的话。 回来的路上,车队走得还算顺利。但是,刚过理县不久,车队里有了辆车就停在路边走不了了。很快,于思远也把车停在了路边,然后让后面的车先行。凯韵没有下车,也不太清楚停下来的车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于思远过去之后问了一下情况,然后打开了引擎盖。很快,他又回来拿后备箱里的工具。如此这般之后,车总算又发动了。 “好了吗?”凯韵问了一句回到车里的于思远。 “嗯!” 电台里传来前方车队里的呼叫,他们想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很快,出现故障的车辆就在电台里说‘ok了,马上就会追上车队’。这次行程里唯一的一次故障,就这样轻易地排除掉了。想来,出现故障的车辆应该很庆幸当初拉上于思远一起出来。 在齐凯韵和车队往回赶的时候,齐凯烜正坐在客厅里发呆。他已然打定主意要把房子重新装修过,但是,到底要装成什么样的风格,他现在心里还没有底。鉴于国庆放假,很多装修公司也没有上班,所以也无法咨询。当初装饰这个房子都是卢梅一手操办的,所以房间的装修风格完成是卢梅所喜欢的。如今,这个女人已经走出了自己的世界,所以连同她喜欢的装修风格也要一同消失。离婚,对于齐凯烜来是最大的伤。但是,这套房子曾留给他们夫妻的快乐生活还是让他很怀念的。结婚六七年了,也并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 老总在电话问齐凯烜,国庆之后能不能上班,因为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回去做。齐凯烜说要考虑看看。事实上,他已经不想回公司上班了。除了因为离婚这件事,还因为他也想换一个新的环境,让生活有一个新的开始。不过,这个老总对他不错,即便是要走,他也会把这段时间没有完成的工作都做完了再走,这是他对待工作的原则。 二十一 从高速公路上下来的时候,齐凯韵给大嫂打了个电话,是想让齐骏宇一会到楼下接她,因为买了那么多东西,一个人肯定是搬不上楼的。大嫂说他们在龙门老家,要第二天才回来,并且让凯韵晚上关好门,注意安全。挂了大嫂的电话,凯韵看了一眼窗外熟悉的街景,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总算回来了!外面的风景自然美丽,却少了家的温暖和舒适。 “对了,思远,算一下过路费和油钱,一会我就到家了。”齐凯韵差点就忘了这事了。 “你给两百吧!”于思远说。 “两百?这一路上的油钱和过路费加在一起,哪里才只四百块?当初说了是aa制的,不能坏了规矩。”虽然过路费和油费都是于思远给的,但齐凯韵大概心里也有个数,这一路绝对不只花那么点钱。 “即使你不来,我一个人还是得跑一趟的。”这是于思远的解释。是的,他说得没错,即便是齐凯韵没有坐这辆车,或是也没有别人搭这车,他还是得一个人跑一趟的。 “可是……” “别可是,你已经到了!”说话的工夫,于思远已经把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好吧!如果我再计较那就是我的不对了。”于思远的好意齐凯韵自然明白,她也不是一斤斤计较的人。当然,对于别人的好,齐凯韵也并不是当作看不见。所以,她把手上的手链取了下来送给了于思远。 “这个送给你!是我一直很喜欢的!” 看着齐凯韵递过来的那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链子,于思远没有接受。他本就不是爱戴那些东西的人,更何况,那东西怎么看都像是女孩戴的。 “既然是你喜欢的,干嘛送给我?自己留着吧!” “因为想谢谢你一路上的照顾。这是茶晶,水晶的一种。据说戴这个对人的身体有好处。”说着,齐凯韵便拉过于思远的左手,然后给他戴在了手碗上。“忘了告诉你,我开了家水晶饰品店,就在锦云阁附近的地下商场,有时间你可以过来转转。如果不喜欢茶晶,我那里还有很多别的水晶。” 看着手上的茶晶手链,于思远取下来也不是,不取下来也不是。如果就那样取下来,好像有点不给人面子;如果不取下来,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拿了别人的东西一样,左右不是。 在于思远为难的时候,齐凯韵已经从钱包里拿出了两百块,然后压在了驾驶台的香水座下面。“思远,谢谢!” 说着,齐凯韵便在包里找钥匙,准备找到钥匙后就拿东西下车。但是,钥匙一直没找到。 “怎么啦?”“完蛋了!钥匙忘在家里了!”想到家里没人,钥匙又忘了,齐凯韵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家里没人吗?”于思远问了一句。 “嗯!” 真是倒霉!现在怎么办?今天晚上住哪里。齐凯韵马上给齐凯凤打了电话,但是凯凤说在外地参加婚礼,不用说,想在凯凤的宿舍去挤一晚的想法是彻底破灭了。正发愁晚上睡哪里,电话就响了。于思远看着齐凯韵那不断变幻的表情,他的嘴角也不由得扬起了笑意。 “小姑,回来啦?给我带什么了?”电话那头是侄子齐骏宇的声音。可是,这会凯韵正在为晚上住哪里发愁。骏宇知道后,倒是出了个主意,不过凯韵却不敢苟同。骏宇说,小姑,你要舍不得花钱住酒店,那就去四叔那里凑合一晚吧,怎么说他也是你哥哥,不会把你赶出来的。这算什么主意,让她去齐老四那里,那不是存心送上门去找骂吗?前几天才跟齐老四大吵了一架,气得齐老四说再也不想看到她,这会她哪敢自己送上门去。 回头发现于思远还等着,齐凯韵有点不好意思。最后,她心一横,决定就去齐凯烜那里住。 “思远,麻烦你送我到锦云阁吧!” “锦云阁!?”于思远有点愣住了。 “钥匙忘家里了,家里又没人,只好另外找地了。”齐凯韵说得有点尴尬,还因为觉得这样麻烦人家不太好意思。 “哦!” 锦云阁?为什么是锦云阁呢?于思远的脑子里闪过那天救护车离开后众人的议论。想起那些议论,于思远又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齐凯韵,心里好像在说,她也不像是那种人啊。然而,这个时候的齐凯韵心里更没底。她和齐凯烜的关系,长眼睛的人都知道,虽然说是哥哥,但一向水火不溶,很难说齐凯烜不把自己赶出来。不过,现在带着那么多东西也不太可能去哪个朋友那里住;如果住酒店,那钱又花得太冤枉了。所以,看在钱的份上,还只能住齐凯烜那里。 于思远把车开进锦云阁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有很多的疑问。齐凯韵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才从车上下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十楼的窗户,灯还亮着,说明齐凯烜这个时候在家里。顺着凯韵的目光,于思远也看向十楼。他记得当时别人说的就是十楼,难不成齐凯韵真的像人家说的那样破坏别人家庭,充当第三者。虽然这年头小三很多,但是,如果齐凯韵也是小三,于思远还真看不起她。 “需要我帮忙吗?”看着齐凯韵相当辛苦的把东西从车上搬下来,于思远还是问了一句。 “太麻烦你了!”看着地上那些东西,一个人肯定是拿不了的。 两个人拧着东西进了电梯,然后于思远看到齐凯韵按了‘10’楼。于思远回头看了一眼齐凯韵,然后在心底默默地叹息。心想,那么好的女孩怎么就是小三呢。 把东西放在门口,于思远便先离开了。他不想看到那个男人,也不想证实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只是,心里仍然觉得可惜。齐凯韵在门外深吸了口气,然后才按了门铃。然后,齐凯烜那张脸便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干什么,搬家?”齐凯烜看到是凯韵站在门口,正想说什么,就发现随她一起来的还有那么多东西。 “我刚从外地回来。”凯韵一直在想要怎么说。 “然后呢?” “大哥他们回大院去了还没回来。” 齐凯烜盯着自己的妹妹。 “而我,很不小心的把钥匙忘在家里了。” “所以呢?” “晚上我要住你这里!”终于把这话说出了口,齐凯韵顿时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齐凯烜笑得不以为然。“凭什么?凭什么你要住我这里?” “怎么说我也是你妹妹嘛!” “笑话!你当过我是你哥吗?”说完,齐凯烜把门关了。 看到齐凯烜把门关了,凯韵这火气就上来了。心想,怎么说也是一家,一脉相承的,居然这样对自己。 “齐老四,开门啦!”凯韵捶了几下门。 齐凯烜就站在门后面。其实,家里房间那么多,让凯韵住也没什么,但他就是受不了齐凯韵从来不拿他当哥哥,还经常齐老四齐老四的叫,动不动就跟自己登鼻子上脸。 “齐老四,你可真没良心。你也不想想,那天你差点醉死了,是谁送你去医院的。要不是我,你早死了。”因为自己有求于人,不能来硬的就只好以情动人了,所以凯韵搬出了黄历。“你就算不感激我救了你,就算看在我爸妈的份上也不应该那样对我。爸妈对你多好啊,你就忍心让他们唯一的女儿流落街头……。”说这些话的时候,齐凯韵还略带哭腔,好像真的很委屈一样。 说到六叔六婶,齐凯烜还真有些过意不去。六叔六婶虽不是自己的亲身父母,但从小都对自己很好。叫了那么多年的‘爸、妈’,有时候他都觉得他们就是自己的亲爸妈了。 “爸,你唯一的女儿就要流落街头了。你那一向疼爱的儿子,居然见死不救。妈……”齐凯韵正准备假哭,齐凯烜就把门打开了。这让正张着嘴的齐凯韵看起来非常滑稽可笑。 “喂,你还真够不要脸的。一个女孩子,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也怕人家看了笑话,丢不丢人啊!”明知道妹妹是耍赖,但齐凯烜还是让她进了屋。这丫头是什么人,简直一祸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就没有她干不出来的事。而且,齐凯韵在外面又哭又闹的,搞不到小区里又能传出什么新的鬼话来。罢了,也就让她住吧。 二十二 于思远回到家里洗了个澡,三天的行程让他觉得很累。在沙发上找电视摇控器时才发现齐凯韵给他的那条茶晶手链。顺手扯下那东西,扔在了茶几上。茶晶虽然晶莹剔透,但送他东西的这个人可不是晶莹剔透的。 电视里播放着美国大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了,场面非常火爆,视觉冲击感非常强。放在茶几上的电话不停地振动,好半天于思远才发现了。 “于师,回来了吧?”电话那头是齐凯烙的声音。 “嗯!” “我们家小公主呢,也安全回家了吧?我刚才打她电话,一直没人接。” “应该安全吧!” “你什么意思?”听出于思远的话不对,齐凯烙问了一句。 “她说钥匙忘家里了,家里又正好没人,所以让我送她去了锦云阁。” “锦云阁?!那丫头,她疯了。”齐凯烙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并且他很快的挂断了电话,这让于思远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 齐凯韵穿着齐凯烜的衣服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齐凯烜一脸不爽的讲着电话。 “真是笑话,我还能吃了她?” “四哥,我不是那意思。只是,韵那丫头……你们……算了,我也不用说了。” 挂了弟弟的电话,回过头来就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齐凯韵。虽然自己的衣服凯韵穿起来大了一些,但一身的休闲反倒少凯韵少了一些棱角,感觉上更容易跟人相处。 “记得把衣服给我洗了!”齐凯烜甩给妹妹这样一句话。 “知道啦!小气的家伙!” 凯韵在客厅里坐下,她这才发现有些不一样。之前像垃圾场一样的客厅变得整洁,房间里也不再乱七八糟,最最关键的是,她没有看到齐凯烜和卢梅的那张结婚照。除结婚照外,房间里好像还少了一些东西,看起来有点空荡荡的。茶几上有两天装修杂志,凯韵拿起来翻了一下。 “怎么,要重新装修房子吗?” 齐凯烜坐在高几个台阶的小客厅里玩着电脑,听了凯韵的话,他也只是抬头看了妹妹一眼,没有回答。 “真有钱!想装房子就能装房子。” 杂志上的展示的装修图片自然漂亮,可那些都是钱堆出来的,凯韵除了望图兴叹,剩下的只有感慨自己到现在连房子都没有。看到杂志上的漂亮图片便想起了自己这一路上拍摄的画片,于是便去包里找相机。从口袋里拿了一瓶花粉和一瓶蜂蜜,凯韵朝小客厅里的齐凯烜走去。 “这个是给你带的!”把花粉和蜂蜜都摆在齐凯韵面前。“我不是稀罕!”齐凯烜只是看了一眼,便给拒绝了。 “没良心的家伙,亏我大老远的给你带回来。” “你本来就不是给我带的,还是留着送给你原本想送的人吧,不用这样假惺惺的。” 齐凯烜继续玩着他的电脑,但是,这让站在一边的凯韵很不舒服。当时他买的时候就计划有齐凯烜的份,并不是说因为住在这里,才假惺惺的要把东西送给齐凯烜。 “我假惺惺?”凯韵深吸了一口气,她不想跟齐凯烜吵。“我说过,就算你当我是外人,我也一直把你当自己人。东西我放这里,要不要随便。” 凯韵说完这些话便回了房间。这三天的行程并不轻松,大多数时间都坐在车里,腿脚不能伸展,腰也坐得酸疼。经过刚才在门外的那一阵折腾,这会也没劲再跟齐凯烜计较,她需要好好的睡一觉。 见凯韵甩门回了房间,齐凯烜盯着桌上的花粉和蜂蜜,他是比较难相信,一向水火不溶的妹妹外出旅游时居然会想着给自己带东西回来。不过,刚才凯韵的话倒让齐凯烜想起了前两天凯凤跟大嫂说的那句话“虽然他不当自己是齐家人,但我从来不否认他是哥哥。”在兄弟姐妹的心里,自己到底算什么呢。 国庆大假在指指缝间不经意地流过。带给亲人们的蜜蜂,除了大院里几位老人的还没时间带回去外,哥哥姐姐们的都一一送出去了。想想,在齐家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但凯韵这个最小的妹妹也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大假之后,上班的、上学的都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和学习岗位上,凯韵的水晶饰品店也继续营业。知道凯韵国庆三天没有开店是去了红原旅游,隔壁的秀琼羡慕不已。凯韵说,没能好好去玩,开店做了生意,总算是把房租赚起来了吧,而自己现还还得努力的赚之前三天的房租。说到房租,秀琼又要叹气了。眼看合同就要到期了,新房东会不会续签合同还很难说。如果不再续签,又要去哪里租合适的铺面呢? “秀琼,别担心,肯定会续签的。房东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放着租得好好的铺面不出租了。” “说是这样说啦!” 这年头,都在叫嚷着生意不好做。但到底谁把钱赚走了?这做生意的人心里自然有数。 “哎!”想到生意不好做,凯韵又叹了口气。 “小姐,你都去红原自驾了,还有什么好叹气的?”秀琼还很计较凯韵去红原旅游这事,所以说起来也是酸酸的。 “我三哥下个月结婚,正是用钱的时候,我还没想好去哪里找两万还他钱呢。” “怎么?你三哥跟你要钱啦?” “没有,三哥怎么会跟我要。” “那不就得了。他又没跟你要,你着什么急还嘛。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说。” “你不懂!”凯韵之所以急着还三哥的钱,她当然有她的考虑,这并不是说有没有人催她还钱的事。再说了,钱总是借人家的,哪能一直不还。齐凯烙说给她凑五千,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剩下的一万五到底上哪儿去借呢?这个时候齐凯韵还真后悔自己没有认识几个有钱人。也不对,她的身边倒也不是没有有钱人。不说远的,就说齐凯烜吧。那家伙不是正准备重新装修房子嘛,这一两万肯定是不在话下的。不过,凯韵是开不了那个口的,且不管齐老四会不会答应借钱。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齐凯烙凑到了于思远身边,这是大假后第一次看到于思远,他想跟于思远聊聊。 “于师,谢谢你路上照顾我们家公主了。”从妹妹那里听了一路上的故事,也知道于思远很照顾自己的妹妹,所以一向很会为人的齐凯烙也不失时机的跟于思远道谢。 “有什么可谢的。”想到齐凯韵可能做了人家的小三,于思远这心里就不舒服。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么好个女孩子,干嘛非得去当第三者。所以,连带着凯韵的哥哥也不愿意再搭理。 虽然知道于思远不爱搭理人,可怎么都觉得他那话很冲,好像谁招他似的。齐凯烙毕竟是在前台做接待的,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多少还是有些。虽然不知道谁招了于思远,但明知道前面是个定时炸弹,也就没必要往上靠了。 “你那天晚上说那话,什么意思?”齐凯烙正欲换地的时候,于思远突然问道。 “什么话,什么意思?” “你说她去锦云阁,就是疯了。” “哦,这个啊!”齐凯烙笑了起来,但发现于思远正盯着他,他又想忍住笑,所以在于思远看来,他笑得非常尴尬。 “我随口说说的。”齐凯烙虽然话不少,但他还不至于把家务事拿来跟关系并不太好的同事分享。 齐凯烙的遮掩更让于思远坚信齐凯韵和十楼那个男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只是他也不方便问,因为这毕竟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总是在乎这件事呢,于思远自己也说不清楚。 二十三 在地下商场里遇见齐凯韵,这并不是偶然,当然也不是于思远有意去找她。只是刚买的商铺里有一个铺面的租赁合同快到期,他想去铺子跟租房者谈谈续租的事。齐凯韵当时就坐在小店门口,一眼就看到迎面走来的于思远。 “思远!”齐凯韵的这一声‘思远’马上让于思远的脚步停了下来。 “哦,你好!” “下班了吧?” 于思远点了点头。 “你的店在这里?”于思远指了指店铺上的招牌。 “对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在锦云阁附近的地下商场嘛。” 如果不是今天来这里,于思远还真不知道在自己买的商铺里还有齐凯韵承租的那个。之前的业主把相关的手续交给于思远的时候,他只是大概地看了一下每个铺子的合同期,根本没有太留意铺子是谁租的。 “怎么,不喜欢茶晶吗?我这里还有很多别的水晶,进来看看吧!”发现于思远的手上没有戴着那条手链,齐凯韵主观的认为那是因为他不喜欢。 “谢谢,不用了。” “也对哦,男人好像不喜欢这些东西。”齐凯韵这样说的时候便觉得有些尴尬,好像热脸贴到冷屁股上了。 “你见谁都要送东西给他吗?”于思远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得齐凯韵有点找不着北。 见凯韵愣在那里,于思远叹了口气,转身便走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看着于思远离开的背影,齐凯韵喃喃自语。 “看什么呢?”秀琼从店里出来,手里还拿了杯水。 “那个,……没有!” “对了,新房东还没跟你联系过吗?” “昨天他倒是来过电话,说是这一两天就过来谈续约的事。” “那很好啊,你可以不用担心了。” “谁知道他会不会涨房租呢。” 凯韵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别担心。 “行啦,也别安慰我。对了,那个男的你们现在还联系吗?” “谁呀?” “就是开宝来的那个男的。” “怎么啦?” 秀琼笑了笑。“你也应该找个男人了吧。那个男人要是不错,干嘛不抓住,要知道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再说了,在咱们这个小地方,能养得起车的也不多,好歹宝来也十几万呢。不过,知道他是干嘛的吗?” “修车的。” “自己开的汽修店?” “不是。” “那就是开汽修厂的。不错啦!一家像样的汽修厂,怎么也得几十万才能开吧。”齐凯韵无奈地笑笑。秀琼还真是急性子,总是打断自己的话。 “你笑什么?我说的可是事实。再说了,你不是说要嫁个有钱人吗?” “你没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说,他是在汽修厂里修车的师傅。” “搞半天是打工的。那宝来也不是他的了?” “听说是他们老板的。” “那就没什么好联系的。一个修车的,再能耐,一个月撑死了拿个两三千,离有钱人的距离还远着呢。” “我又没说想跟他怎么样!” 两人正聊得高兴,秀琼突然很神秘地跟凯韵说,“找男人应该找那种男人!”顺着秀琼的目光看过去,从商场那头走来的倒也不是别人,正是西装革履的齐凯烜。 “他呀??有什么好的?”凯韵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他应该是住这附近,我看到过他好多次了。每回都是西装革履的,而且他那些西服都是名牌,一看就是很有品味的男人。就是不知道他结婚了没有?……完了,完了,他往这边过来了,不会是知道我在看他吧?”秀琼一脸的激动。凯韵笑了笑,好像不太能理解秀琼的反应。 “是有品味。不过,人就不咋地了。” 兄妹俩意外的遇见了,谁都没有先开口。齐凯烜站在凯韵小店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妹妹。 “先生,想买东西要进去看,站在门口是看不到的。”凯韵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秀琼听出她的口气不太好,还用手碰了一下她,示意她口气好点。 “我怕遇上黑店!”齐凯烜也毫不示弱地顶了一句。 凯韵歪着嘴,一脸的不爽。“先生,说话留点口德吧,不然嘴上会长胧疮的。” “你一向都这样做生意?难怪生意做不好。”齐凯烜笑嘻嘻的说完便走了。 但是,齐凯韵却因为齐凯烜的冷嘲热讽气得牙痒痒。“真是有够讨厌的!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凯韵,你认识他?” “算是吧!” “他结婚了吗?” “怎么?对他有兴趣?”凯韵反问秀琼。“我说小姐,你都是快结婚的人了,还想这些?” “我这不是还没结嘛。既然没结,我就还有选择的权利。”秀琼辩解着。“再说了,条件好的男人谁不喜欢啊。你不是还想嫁个有钱人吗?” “梁秀琼,你这样说得我很庸俗耶!” “你很高雅吗?”秀琼笑问。 凯韵也笑了起来。“喂!总得给我留点面子吧,怎么说我以后还得在这里混的。要让人都知道我很庸俗,那我还怎么混?” “行!你高雅!雅得不能再雅!”秀琼说完这句后还冲凯韵眨了眨眼睛,看上去非常可爱。凯韵笑得不行,说是以后不能再跟秀琼在一起,因为怕自己笑太多,脸上长皱纹。 于思远回到家里,开着的电脑里提示他有新的信息过来。点开msn,电脑上这样显示着:“大哥,过两天我会陪同代表团回去考察一个项目,希望能跟大哥见一面”。于思远坐在电脑前想了想,然后回复道,“不能回家吗?”很快,对方就又有了回复。“因为此行是作为翻译陪同,可能没有时间。” “知道了!回来再联系!” “这些年多亏有大哥的资助,我才能走到今天。所以,大哥,你也要过得好好的。” “筱枫,好好做事。” 王筱枫,当年邻家的小妹,王叔、王婶的小女儿。王家很贫寒,而且子女也多。当年王筱枫考上大学后,几个早已成家的哥哥姐姐都不愿意资助妹妹上大学,说是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早晚也是嫁人。王筱枫险些因此与大学失之交臂。最后是于思远帮她支付了第一年的学费,她才能继续学业。就这一点来说,于思远无异于是王筱枫生命里的贵人。当然,于思远也并不说是无缘无故的就愿意把自己辛苦挣的钱花到王筱枫身上,他不过是感恩于王叔、王婶对奶奶的照顾。虽然当时的出发点是这样,但却一直资助到王筱枫到现在。当然,王筱枫自己也很刻苦,后来还去了美国攻读硕士学位,从此开始了她的留学生涯。所以,王筱枫从心底感激于思远。 “大哥,你别再给我寄钱了,我能挣钱养活自己。”王筱枫在电脑那头说。 “知道了!” “大哥,现在的工作顺心吗?还一个人吗?” 于思远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字,他微微沉思了一下。 “一个人过,也没什么不好。何况,我早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大哥,你别这样说。你不是还有我,还有我爸妈吗?” 于思远对着电脑笑得有些酸楚。他不自觉的又会摸项链上的那个戒指,然后喃喃自语:应该还有你吧!因为你的血液在我体内,生死相随。 二十四 凯韵知道三婶因为齐凯烜住进医院这事是在大假过去一周后了。齐骏宇天生一惹事精,虽然之前父母已经跟他说了事情过了就别告诉齐凯韵了,所以谁都没说这事,但齐骏宇却不小心说漏了嘴。然后,这两个本来就水火不溶的兄妹,又因为这件已经平息的事在电话里大吵了一架。 “齐老四,你还是人吗?三妈可是你亲妈,你就不能少气她两回。” “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凯韵正准备好好教训一下齐凯烜,哪里知道齐凯烜却挂断了电话。 “这家伙,真是有欠揍的!”对着电话咬牙切齿,但却不能把齐凯烜怎么样。 “大哥,大哥!”凯韵从房间里急急忙忙出来,大声地叫着齐凯烽。 “这是怎么啦?”大嫂在客厅里问了一句。 “大嫂,大哥呢?” “刚才医院来电话,出去了。” 看见小姑子一脸的不爽,她也闹不清楚又出什么事了。 “韵,怎么啦?瞧这一脸的不高兴。” “大嫂!大哥他是长房长孙吧,是我们这一代的领头人吧?” “干嘛突然说这个。” “齐老四也太无法无天了,大哥就不能想个办法治治他。” 齐家大嫂笑了起来。她当以为出什么事了,原来是小姑子又跟老四闹别扭了。这对兄妹也真是天生的冤家,好像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韵,老四又怎么啦?他最近心情不太好,你别招他。”原本就水火不溶的兄妹,再加上齐凯烜最近因为离婚这事,心情不爽到家了,齐凯韵这个时候招他,可能谁都奈何不了他。所以,她劝着自己的小姑子。 “心情不好?不就是离婚了嘛。怎么,离婚还了不起了。不是很能耐嘛,再娶一个就是。” “好啦,韵。你大哥最近很忙,你和老四也就别再添乱了。” 听大嫂这样说,凯韵没有依着性子再说下去。其实,仔细想,齐凯烜我行我素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他一直都那个样子。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谁说他都不顶用。这样的齐凯烜,自己为什么非得跟他计较。虽然道理是这个样子啦,但齐凯韵还就是眼里溶不下沙子,但凡齐凯烜做错一点事,她就想揪住不放。她自己也说不好这是不是有点心里变态了。有时想想,如果自己不再对齐凯烜那样不依不饶的,没准齐凯烜也会对自己改变态度吧。不过,相法归想法,那是在人理性的时候想得到的。真的遇上点什么事,理性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回到房间里,骏宇正在玩她的电脑。“小姑,我爸怎么说?要去修理四叔吗?” 凯韵看了一眼侄子。 “又玩游戏!你这小子,不想活啦。让你爸知道了,非打死你不可。”凯韵拍了一下侄子的头。 “小姑,我迟早会让我爸给逼疯的。”齐骏宇做出一脸的委屈状。 “得啦!你要是学习用功点,大哥至于逼你吗?” “学习,学习!我从出生到现在都学习了多少年,我容易嘛我。” “嘿,说你贫你还就来劲了。赶快回你屋看书去。上次模拟考才那点分,哪个大学要你。大哥还指望着你考音乐学院,你呀,能考个师专,就应该偷笑了。” “小姑,这音乐学院和师专有什么分别,我的命运最终也不过是去当个音乐老师,惨啊!学了那么多年小提琴,我可真冤啊!” “骏宇,看来我平时对你太好了。再跟我在这里叽叽歪歪的,我就让大哥收拾你。” 听到小姑这样说,齐骏宇倒还真的不敢再贫了。关掉游戏,很快的溜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那把跟随自己多年的小提琴已经很久没有拉过了,它的命运迟早会跟自己一样凄惨。 齐凯峰回到家时,家人都已经睡了。洗漱完毕后回到卧室,本想轻手轻脚的,但还是吵醒了老婆。 “怎么那么晚?” “病人的情况不稳定,所以多呆了一会。”一边说着,一边换上睡衣准备休息。 “老公,找个时间让老四来家里吃饭吧!” “嗯!” “你跟老四也说说,让他别跟韵再闹了。兄妹俩,没一个肯认输的,总这样吵吵闹闹的也不是个事。” “嗯!”齐凯烽已经很累了,他实在没多少心情听老婆说这些家务事。但是,这些家务又必须是他这个作大哥该管的。“他们又怎么啦?又闹腾啦?” “可不是嘛。” “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没一个让人省心的。”齐凯烽咕噜了一句,便躺下睡了。 事实上,不省心的还不只齐凯韵和齐凯烜,还有齐凯凤。这个时候,齐凯凤和朋友正在酒吧里疯耍,因为一点小事和同在酒吧里喝酒的女孩发生了争执。大家都喝了酒,情绪一下子很难控制,双方都动起手来,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最终,还是110赶来才平息了事件。不过,齐凯凤也给带到了派出所作笔录。因为双方发生抓扯,齐凯凤的头发也乱蓬蓬的,脸上还带着伤,衣服也被扯烂了。至于那伤到底是怎么弄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凯韵在睡梦中接到姐姐的电话时,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后来,凯凤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凯韵才信以为真。在衣柜里拿了套自己的衣服,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害怕惊醒大哥,如果大哥知道这事,凯凤就死定了。 赶到派出所时,凯凤已做完笔录。见姐姐一个人呆坐在椅子上,凯韵不由得叹了口气。一身的酒气,凯韵无奈地摇着头,都不知道这个姐姐到底喝了多少酒。 “先把衣服换了吧!”凯韵把衣服递了过去,然后才去警察那里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警察的回答让凯韵除了摇头还是摇头。三十岁的女人了,都不知道脑子想什么,整个一夜不收,也不知道要玩到什么时候。凯韵从来都不赞同姐姐的这种生活方式,一有时间就泡在酒吧里,都不知道是跟自己过不去,还是跟酒精过不去。 姐妹俩走出派出所时都没有说话。挺想骂凯凤,但看到她那个样子,凯韵又忍住了。在派出所门口,齐凯韵气得来回打转。 “韵,找个地方住一晚吧,外面很冷。”齐凯凤理了理蓬乱的头发说。 “能去哪儿,你倒是说说看。”凯韵的口气自然好不了。 凯凤正想说什么,突然觉得自己真的还没什么地方可去。 “你回宿舍吧,我回大哥家。” “不行,不行。我这个样子回宿舍,同事问起来,我怎么说啊。”凯凤赶快否定了妹妹的提议。 “那你跟我回大哥家?” “我还不想死得那么快。如果大哥知道这事,他肯定用家法侍侯我。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哥那个人,对别的弟妹可能不会那么严厉,我是他亲妹妹,他不会手下留情的。” “哎哟。现在想到这些了,早干嘛去了。”凯韵叹了口气。 “韵,想想办法吧。”凯凤拉了拉妹妹的手。 出门的时候因为太着急,一分钱都没带,现在就是想住个宾馆什么的,包里也没钱。于是,凯韵拿过姐姐手上的包,左翻右翻才找出了钱包。但是,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二十块钱。 “我说老姐,你出来玩,包里都不知道带钱啊?” “因为今天是朋友请大家出来玩,我怕喝多了,钱包被人偷,所以只带了车费。” 凯韵真有些无语了。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去齐凯烜那里住一晚。 二十五 半夜被门铃的响声吵醒,实在不能怪齐凯烜没有好脾气。不知道哪个吃饱了没事干的家伙干这种缺德事,齐凯烜恨得牙痒痒。他把被子拉来盖住头,假装什么也听不见,但门铃还是在继续响。 “有完没完啊!”齐凯烜顺手抓了一个枕头朝卧室门扔去,好像那样就能阻止门铃的声音。 凯凤在楼下等了好一会都不见齐凯烜开门,不免有些着急了。 “韵,老四不会不在家吧?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老四那个人不好相处。” “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里啊。我现在倒情愿在自己的床上睡觉,大半夜的跟你在这儿……我说老姐,你就不能换一种生活方式吗?” “知道啦,快给老四打电话吧!” 凯韵这才掏出手机来给齐凯烜打电话。 好不容易门铃不响了,手机又开始叫唤,搞得齐凯烜非常火大。看到电话是凯韵来的,他自然就更不爽了。 “齐凯韵,你存心的,是不是?” 听到四哥的口气并不好,又鉴于现在的状况,凯韵没有跟他计较。 “开门吧,我跟凤姐在楼下。” “在楼下?你是说刚才你在按门铃了?” “虽然我也不想半夜来打扰你,不过,好像现在也没别的办法。” “是嘛,那我拒绝打扰!” 半夜被人吵醒本来就不爽,这会齐凯韵居然让他开门,他们可是水火不溶的死对头,齐凯烜能高兴得起来吗?没有给妹妹多说的机会,齐凯烜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但是很快,电话又响了。这一次是齐凯凤打的电话。 “四哥,收留我们一晚吧!” “四哥?”齐凯烜对这声‘四哥’嗤之以鼻。齐凯凤虽然不像凯韵那样跟他水火不溶,但那丫头什么时候不是老四、老四的叫。突然叫四哥,听着还真别扭。 “你不是一向叫我老四吗?什么时候学乖了。” 凯凤无奈地看了一眼妹妹,然后把电话给了凯韵。 “不开门算了,如果你不在乎明天报纸的头条上多两具无名女尸的话。”撂下这话,凯韵就挂断了。 齐凯烜也在想,大半夜的,两个妹妹也不太可能没事逗着他玩,相信是出了什么事。虽然并不愿意跟齐家的人走得太近,但总算是一脉相承。想起凯凤那晚说的话,齐凯烜还是打开了门。 凯韵还算正常,再看凯凤,一副被人打劫了的样子,而且身上还有酒气。 “谁能解释一下?” 凯韵坐在一边,她什么都不想说。凯凤毕竟是姐姐,即使做得不对,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想再说什么。 见凯韵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齐凯烜就更迷糊了。凯凤自然也不想再提刚才发生的事,因为那并不光彩。但是,齐凯烜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好。 “看样子,你们都不愿意说。那行,我打个电话给大哥,我也懒得问了。” 凯韵还是那样坐着,好像并不担心齐凯烜打电话。 “四哥,你放过我吧。大哥要知道了,我就死定了。”凯凤这样说的时候,还望了一眼妹妹,意思是让妹妹给帮帮腔。 “如果都不想说,那就出去吧,我可没心情大半夜陪你们玩。” 凯韵站起来,“我去去洗手间,要怎么办,随便你们”。 要讲述刚才发生的事,并不那么容易开口。但是,齐凯凤也清楚,齐凯烜刚才说的那话也不是吓她的,他还就真敢打电话给大哥来领她们。她可不想让这件不光彩的事闹得家族里尽人皆知。到时候,别说大哥不会放过她,自己的父母亲肯定也跟她没完,那可就真的丢大人了。简单地说了事情的经过后,齐凯烜连叹了几声气。 “你可真能耐!真给齐家长脸!”凯韵从卫生间出来时,就听到齐凯烜这样说。 “你,……真是欠管教!既然一个人没办法管理好自己,那就赶快找个人嫁了吧。” “我也不想的,谁知道会弄成这样。”其实,凯凤心里还觉得委屈呢。要是酒店的同事知道这件事,她哪里还敢在那里继续上班。 “让凤姐先去睡吧,明天还得上班!” 齐凯烜叹了口气,也懒得再说什么。凯凤只比自己小一两岁,加上从小也没一起长大,两个人并不亲,所以也不方便对妹妹说太多。因此,他只能叹气。 凯凤回了房间,事实上她自己也后悔得很,但已经这样了,也没办法补救。 “你当我这里是收容所吗?”见凯凤离开之后,齐凯烜这样说道。 “不是。但是,想不到别的地方了。宿舍和大哥家都不能回,我出门太急也没带钱包,所以也不能住酒店。但是,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外面也很冷,凤姐又那个样子,只能带她来你这里。” “不怕我告诉大哥?” “虽然你不那么好相处,但还不会做打小报告那种卑鄙的事。” “这么说,我还应该谢谢你的信任了?” “不客气!” “齐凯韵……” “不用那么大声,我听得见。大嫂说,让我们别再给大哥添乱了。我想想了,也许可以和平相处。所以,我会尽量不跟你计较,你也好自为之。” “什么?‘尽量不跟我计较,好自为之’?齐凯韵,你当这里是你家呀?”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个妹妹总是有能耐让自己发飚。 凯韵没有理会哥哥叫嚷。她站起来,也准备回房间睡觉了。但是,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然后回过头来问道,“四哥,我总是你妹妹吧,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呢?让着我一点,会很难做吗?” 齐凯烜没有想到凯韵会问这个问题,他当即便愣在那里。再看凯韵的表情,好像有些伤感。“四哥”这个称呼还是凯韵很小的时候这样叫过自己,后来便再也没有了吧。“四哥”,她是疯了吗,居然叫自己四哥。一向跟自己犯冲,没大没小的妹妹突然这样说,齐凯烜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一夜,兄妹三人各怀心事,都没有睡好。早上起来的时候,凯凤脸上的淤青已经好很多了。 “姐,别想太多,回去上班吧!就当这事从来没发生,吸取教训就是。” “韵,一定要保密!”凯凤挺担心地说。 凯韵点了点头。 “老四,他……”看得出,凯凤更担心齐凯烜会说出去。 “放心吧,他不会说的。” 齐凯烜听到两个妹妹的对话,突然觉得在这一刻,她们真的像自己的妹妹了。 “韵,我先回酒店了,衣服改天再给你。” “嗯!” “你呢,还回大哥家吗?” “不了。一会直接去店里。这个时候回去,大哥肯定得问去哪里了,我也懒得一大早的跟他解释这些。” 凯凤表示同意的点点头。 临出门的时候,齐凯凤还是很不放心,特地又跟齐凯烜拜托了一下,让他一定对昨晚的事保密,之后才离开。 现在,房间里又只剩下这对水火不溶的兄妹了。两个人互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这时,凯韵的电话响了。不用看,电话肯定是大哥来的。这个时候家里人也应该发现她昨晚没有睡在自己的房间里了。但是,她现在还没有想好解释的理由。 “大哥,早啊!”很不情愿地接起了电话。 “昨晚,什么时候出去的?” “那个,大哥……” “你现在哪里?一个女孩子,夜不归宿,像什么话?”齐凯烽在电话那头的口气很严肃,凯韵几乎能够想见大哥此时的表情。 “我在四哥家?” “老四?你去老四那里干什么?”齐凯烽有些不相信,但很快他又想起了老婆昨晚跟他说的那些话。“你让老四听电话!” 凯韵只好把电话递给了齐凯烜。 “大哥!” “你大晚上的叫凯韵去你那儿干嘛?你们俩能不能让人喘口气,老这样闹,有意思吗?” 齐凯烜一边听电话,一边看着凯韵。这让凯韵心里挺没底,因为不知道大哥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大哥,你就别管了!” “我现在赶着上班,没时间跟你说。晚上,你过来吃晚饭,到时候再跟你好好谈谈。” 兄弟俩的对话很快就结束了。凯韵赶快凑过来,想知道大哥在电话里都说了什么。 “快八点半了,你不去开店吗?还那么好奇。”齐凯烜提醒着妹妹。 “马上就走。不过,你也不用上班吗?” “我现在是无业游民!” “无业游民?下课啦?我就知道……嘿嘿……”凯韵本来是想说‘我就知道,像你那么不好相处的人早晚下课’,但突然又想起自己说了尽量不跟他计较的。所以,凯韵只是‘嘿嘿’地笑了两声。 “别那样笑,因为……”齐凯烜也没有把话说完,他原想说很白痴的,但想到昨晚凯韵问的那句话,所以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两兄妹都冲对方笑了笑,各自心照不宣了。 “昨天晚上你问的问题,我想了一夜。” “所以呢?” “在齐家,你已经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了。我想,也并不差我这一个吧。”这是齐凯烜的答案。虽然与凯韵曾经想过的无数个可能都不一样,但总算知道为什么了,也算能死得明白。 “这么说,我们其实可以和平相处了!” 齐凯烜笑了笑,算是回答吧。很难得,这一次,兄妹俩没有再吵起来,总算是和平相处了一次。 二十六 齐凯凤回到酒店宿舍后以最快的速度给自己化了妆,因为脸上的淤青还没有完成消去,所以她特意的多打了点粉,让别人不容易看出来。想到昨晚的事,头都大了,居然还被带到派出所,真是丢大人了。她可是做服务行业的,要是领导知道出了这种事,指不定怎么看她,以后还怎么混啊。 因为实在不怎么信得过齐凯烜,上班以后,齐凯凤找了个没人地又给齐凯烜打了个电话,特别的提醒他为昨晚的事保密。齐凯烜找了装修公司的人来重装房子,这个时候正忙着呢,听到凯凤说的又是这个,而且摆明了对自己不信任,让齐凯烜非常火大。 “齐凯凤,你要再来电话说这事,我保证你会死得很快。” 齐凯凤自然不敢再啰嗦,但是,挂了电话这心里也总不踏实的。心想,齐老四,你要把这件给我捅出去了,我就跟你拼命。 凯韵刚打开店门,电话就响了。电话是快递公司来的,问她这个时候送快递过去方不方便接收。其实,凯韵一直等着这个快递,这是她为三哥的新娘准备的礼物,想在三哥结婚的时候送给三嫂。十几分钟后,快递就送过来了。一套紫色的水晶饰品,其中包括项链、手链、耳环、胸针、发卡,但是没有戒指,因为戒指是有人送的。看着紫色的水晶,凯韵的心情很好,只是不知道未来的三嫂是不是喜欢。 “怎么?又进货了?”秀琼从外面进来,看到凯韵手里的紫水晶问道。 “不是,送给我三嫂的。” “不便宜吧?” 凯韵笑了笑。 “你不是说都没钱嘛,还订这东西。” “从小三哥就很疼我,所有的哥哥里,他是最好的。” 秀琼撇了撇嘴。 “看来,哥哥多了也不见得都是好事。” “快过去看着你的铺子吧,有人进去了。” “是嘛!”秀琼马上闪出了凯韵的小店。小心的放好这套紫水晶饰品,凯韵这才想起刚才来的时候去取的相片。那是国庆的时候去红原拍的,凯韵挑了一些比较不错的拿去洗了出来。其中,有几张便是于思远的。看到于思远的相片,便又想起了三天的快乐旅行。有一张照片上能清楚地看到于思远脖子上的项链,还有那个用戒指做的吊坠。虽然于思远没有多说,但凯韵相信那个戒指背后肯定有它自己的故事。 凯韵打电话来时,于思远正在为客户的车更换刹车片。听到电话响,便停下手中的活,让徒弟过来做剩下的工作,他则掏出电话走到一边去。 “什么事?”直截了当,连问候都省略了。“是这样的,上次去红原时拍的相片洗出来了,下班后能过来拿吗?” “嗯,知道了。” “思远,那天我有说错什么话吗?”就在于思远想挂电话的,凯韵突然问道。 “没有!” “可是,那天你……” “我现在很忙,有空再说吧!” 于思远硬生生地打断了凯韵的话,因为他的心里还在为凯韵做了小三而不爽。就在这时,齐凯烙拿着单子走进了车维修区。看到齐凯烙,于思远的心里就堵得慌。心想,当哥哥的怎么能让妹妹做了小三,那是很不光彩的。不过,这种事因为不光彩,所以于思远既不好问,也不好说,只能自己一个人郁闷。 下午下班出来时,正好遇到齐凯烙送车回来,两个人在厂门口打了个照面。 “下班啊?”齐凯烙打了个招呼。 于思远看着他叹了口气,然后便走了。这下反倒弄得齐凯烙莫明其妙,心想自己也没惹他呀,干嘛那种表情。 于思远来到地下商场的时候,凯韵的店里正好有人在看东西,所以他没有进去,在外面站了一会。这个时候,凯韵并不知道于思远已经来了,她正认真的给顾客介绍各种饰品,并且把顾客喜欢的样式拿出来给人家试戴。看着凯韵那专注的眼神,于思远实在想不明白,好好一女孩子干嘛非得做小三呢。 找钱给顾客的时候,凯韵不经意的发现于思远就站在门外,她笑了笑,然后送顾客出门。 “思远,下班啦?” “嗯!” “你坐一下,我拿照片给你。” 于思远看了一眼店门口的椅子,但他没有坐。很快,凯韵便把相片拿出来了,然后一张张的拿给于思远看。其中,也有几张是他们两个的合影,那是当时同行的队友给拍的。 “我的技术还行吧?” 于思远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那意思好像是来拿了相片就要走似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凯韵又问了一句。 于思远抬起头来,发现他们眼睛离得很近,近到能够看到对方眼睛里的自己。 “什么事?”于思远没有明白凯韵的意思。 就在凯韵想说明的时候,齐凯烜的身影就出现在凯韵的视线里。于思远很快注意到凯韵的视线转向别的地方,当他回头时,齐凯烜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赶快关门吧,我只等你五分钟!”齐凯烜扔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就准备要走。 “干嘛,你说清楚。” “你问大哥吧!”齐凯烜看了一眼凯韵身边的于思远,他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有事,我先走了!”于思远虽然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谁,但有一点让他很不舒服的是,好像齐凯韵的身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男人。难道,做了人家的小三,都还不能安份吗?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他就很讨厌齐凯韵,也讨厌突然出现的这个男人,更讨厌自己还会在乎这些。 “思……”凯韵想叫住于思远,但好像又没什么理由。所以嘴里只蹦出一个字,便把剩下的那个字吞了回去。 于思远路过齐凯烜身边时,他也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他又是谁呢? “赶快关门吧,还愣着干什么?”见凯韵愣在那里,齐凯烜又说了一句。于思远回头看了一眼齐凯韵,眼神很复杂,他什么也没说,然后离开了地下商场。 “催什么催,多等两分钟要死人啊!” 齐凯烜回头看着刚才于思远离去的那个方向,他突然间觉得,自己不会是来得不是时候吧。凯韵和刚才的那个男人? “怎么,我打扰你约会了?” “我不想跟你吵,所以你也适可而止。”凯韵给了他一个我不是好惹的表情,然后进铺子里关掉了电源。 在地下商场的出口,兄妹俩一前一后的出现,齐凯烜跟妹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去了锦云阁的地下停车场。 于思远正要发动车子,准备出去转一圈,因为他的心情很遭,而这时候齐凯烜的身影却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刚才的那个男人,他来这里干什么。于思远正纳闷的时候,就见齐凯烜朝他旁边的车子走来。齐凯烜根本不知道这个时候正有人看着他,也不知道一直停在他车位旁边的那辆宝马里坐着人。 “这宝马到底谁的?”开车门的时候,齐凯烜还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是的,从这辆宝马出现在这个停车场里,齐凯烜就没看到有人来开过它。但是,这车肯定是有主人的,可到底是谁呢?按照常理来讲,把车停在这里的,极大可能是锦云阁的业主,但谁那么无聊买了那么贵的车也不开,就放在停车场里。 齐凯烜发动车子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那辆宝马,想着这车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看着齐凯烜的车子消失在视线里,于思远很快就明白了,锦云阁十楼的那个男人就是齐凯烜。 凯韵等在街边,她在想着怎么把昨天晚上的事说得圆满。不管因为什么,大半夜出去,还夜不归宿,即使是住在老四那里,但总是没跟大哥打声招呼,被骂肯定是免不了的。想个什么理由呢?说跟老四又吵架了。可是因为什么呢?总不是无缘不无故的,那也说不过去。再说了,要是老四再不配合,那就完蛋得更快。 “想好说辞没有?大哥可不像我似的任你死缠烂打,最终会投降的。”齐凯烜的车在凯韵前面停下,然后探出头来说了一句。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上车吧,这里不许停车。” 凯韵也没再问,赶快上了车。 “跟你斗争了这么多年,怎么也总结出了点经历教训吧。” 凯韵笑了笑。这个时候的齐凯烜好像也不那么讨厌,但是之前的十几二十年为什么就跟他闹得那么凶呢。 “四哥,一会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得配合我。”凯韵先打了个预防针。 “适可而止!” “嗯,适可而止!”凯韵笑了笑。“四哥,其实你也很好的。” 齐凯烜没有说话。妹妹始终是妹妹,不管过去的十几年两个人怎样不和,现在毕竟是成年人了,把话说开了,也都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齐凯烜实在不习惯这样的凯韵。以前,只是觉得她恃宠而骄,而且动不动就跟自己吹胡子瞪眼的,一点都没有妹妹的样子。现在,凯韵叫他四哥,而不是齐老四,也不跟他吹胡子瞪眼,像个妹妹的样子。 “我很好吗?这话怎么也不像从你嘴里说出来的。”齐凯烜过了好一会才问道。 “上次我从红原回来,你不是收留我了吗?还有,昨天晚上你也收留我跟凤姐了。虽然是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才去找你的,但因为你是哥哥,所以总觉得你怎么也不会赶我们出去,看我们流落街头。” 凯韵的话原本是想夸哥哥的,但听到齐凯烜的耳朵里,怎么也不像是夸奖。 二十七 于思远驾着车很快的来到了迎宾大道,再往前走,就是高速公路入口了。于思远把车停在了路边,这里的位置很高,可以看到宽阔的江面还有江对岸的北山。于思远从来没去过北山,他听很多同事说过,在这个小城里除了北山便没有什么地方好玩的了。但是,北山到底有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一个人坐在车里看着对面的北山,于思远又想起了奶奶,如果奶奶现在还活着那该多好。想到奶奶,于思远的眼角便湿了。过去的那些日子,他和奶奶过得多不容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别人是根本不会了解的。因为从小受的那些苦,所以于思远也打心底痛恨抛下自己的母亲。虽然生活过得很困难,但作母亲的怎么能扔下自己的孩子一走了之。对于母亲的抛弃,在于思远的心中那是永远都抹不去的伤。 电话突然响了,打断了于思远的思绪。擦干眼角的泪水,然后接起了电话。电话的那头是王叔熟悉的声音,但是他带给于思远的消息真的不知道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挂了电话,于思远一个人沉默了很久。王叔在电话里说,前两天有人在街上看到他母亲了,后来王叔打听了一下,他的母亲就住在临近的一个乡,而且已经再婚,家里还两个妹妹。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个从来没出现过的母亲居然在这个时候奇迹般地出现了。于思远的心情很复杂。 不知不觉的在迎宾大道上又把车开得飞快了,这个时候的于思远脑子一片混乱,全然理不出个头绪来。那个叫母亲的女人现在怎样?他早已经记不得母亲长什么样子了,印象里母亲这一角色也很淡了。奶奶在他成长的整个过程里充当了母亲的角色,想到年老的奶奶为了养育自己受的那些苦,他的眼泪又流下来了。记忆中,奶奶曾带着他去母亲的娘家找过母亲,但是,他们被外公、外婆拒之门外。虽然那个时候还小,但他仍然记得当时奶奶是怎样哭着救他们的。想到这些,他的心里只有恨。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串串的挂在脸上,油门也在不知不觉之中被踩到了极限。这个时候驾车的于思远看起来相当危险,出车祸的机率是相当高的。 车在转弯的时候终于出事了,因为转得太急,汽车撞到了护栏上,而于思远的头也因突然的撞击流出了鲜血。这个时候怎么办?虽然脑袋在流血,但他的脑子却是清醒的,他不想死,因为他想活着问问母亲当初为什么不要自己。所以,他拿起了电话,然后拨打了120。 凯韵和老四被叫回来家就知道免不了被大哥说教,所以,现在大哥说的这些话也都是意料之中的。只是,没有想到大哥并没有问她昨天夜不归宿的事。可能是觉得既然住在老四那里,也就没什么不安全。至于兄妹俩到底又闹腾什么了,他也懒得知道。 “老四,听说你要重新装房子?”大哥在说教完后问了一句。 “嗯,今天已经开工了。” “家里还能住人吗?” “凑合住吧!” “搬过来住吧。等房子装修完了,再搬回去。”齐凯烽想了想说。 事实上,齐凯烽的房子也不大。不过,齐凯烜要过来住倒也不是找不到地方,至少他可以跟侄子齐骏宇住一个房间。齐凯烽让弟弟过来住自然不单是为了他装修房子这么简单。弟弟离婚了,心情自然不好,让他一个人待着搞不好又得出什么,过来大家一起住他也不会寂寞,自然也不会去想那些事情。另外,这老四和凯韵总是水火不溶也不是个事。有人说,家人必须要住在一起才会有感情。老四就是因为从小没跟大家一起住在齐家大院里,所以和大家都很生疏,让老四来家里住也能增进一些感情,何况弟妹们在自己眼皮底下,也不可能再吵吵嚷嚷的。 齐凯韵正想反对,话还没说出口她的电话就响了。接到电话后,凯韵的脸色当即就变了,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屋拿了包就准备出门。 “凯韵,慌慌张张的要去哪里?”齐凯烽见妹妹这个样子问了一句。 “大哥,我朋友出车祸了,我现在得去医院。” 扔下这话,凯韵便出了门。 这个时候的于思远已经躺在医院的病房里了,他的头上裹着纱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给齐凯韵打电话,但是,当时就想那么做。医生说他的伤暂时没有大碍,不过因为伤到脑袋,所以得留院观察,看看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凯韵从楼上下来就直奔隔壁的医院,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住院部。这家医院因为大哥齐凯烽在这里工作,所以她是很熟悉的。虽然很着急,但凯韵还是在去病房前先去护士那里了解一下情况。知道于思远暂时没有大碍,她也比较安心。 推开病房的门,看到于思远一个人站在窗前,突然觉得他的身影很孤单。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于思远以为是护士,回过头来便看到齐凯韵站在那里。 “不好意思,还让你跑一趟。”因为觉得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所以这样让人家赶过来,于思远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没事就好!” 看到于思远头上的纱布,凯韵还是有些担心。因为头是人的身体里最重要的部分,害怕于思远因此留下什么后遗症。 “已经没事了,只是流了点血。”发现凯韵盯着自己头上的纱布,于思远说明了一下。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出车祸了?你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吗?” 看着齐凯韵担心的样子,于思远的心里觉得很温暖。但是,很快,他又觉得不舒服。他在想,眼前的这个女人对谁都这么好吗?因为他有了这样的想法,所以对凯韵也变得冷淡了。 “不方便说吗?”凯韵叹了口气,“那好吧!” 于思远的这种忽冷忽热,齐凯韵并不是没有感觉。从在生长在那么多哥哥姐姐中间,对于人的态度变化她是相当敏感的。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能知道应该怎么讨好哥哥、姐姐,所以大家都喜欢她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是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虽然于思远说没有,但他心里可不那么想。 “那你干嘛这样……算了,你现在受伤了,好好休息吧!” 凯韵虽然很想知道原因,但看着头上裹着纱布的于思远,她也懒得去跟他计较这个问题了。 “有什么需要就说一声,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凯韵说完这话就准备离开病房。但是,于思远突然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们不是朋友吗?”凯韵回答得理所当然。 “朋友?”于思远咀嚼着这两个字。“但是,我从不跟女人做朋友。在我看来,男人和女人之间,根本就无所谓朋友。” “你要那样想,我也没办法!我先走了。”凯韵看了一眼于思远便离开了病房。 于思远有点恨自己。既然把齐凯韵叫来了,干什么还说那些没用的话。是的,因为凯韵是小三,他心里很不舒服。但是,再不舒服那也是人家选择的生活。如果心里真的那么在意这件事,自己完全可以不理她,干什么非得把她叫出来。想到这些,于思远的脑子就开始疼了。 凯韵回到家里时,大家正等着她吃饭。看到妹妹无精打采地回来,大嫂上前来问了一句“怎么啦”。凯韵摇了摇头。 “过来吃饭吧,菜都快凉了。”大哥说道。 “你朋友死啦?”齐凯烜偷偷问了一句。 凯韵瞪了他一眼,正想发作,想到大哥大嫂都在,于是便忍住了。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虽然凯韵的声音很小,但坐在她旁边的齐凯烜还是听清楚了。不过,看在妹妹心情不太好的份上,他也没有再多说。 “你朋友怎么样了?”饭桌上,大哥问起了这个问题。 “头部受伤了,医生说暂时没什么大碍,不过得留院观察。” “被人撞了,还是?”大哥又问。 “不知道,他没说。” “现在这开车的都风风火火的,很容易出事故。老四,你以后开车也得小心。”说到这里,大哥还不忘提醒弟弟。 “大哥,你真让他来家里住?”凯韵突然想起这事来了。 “老四不是装房子嘛!”大嫂说了一句。 “可是,他装房子是他的事,他又不是没钱住宾馆。”凯韵不愿意让老四进来住,因为同一屋檐下,要真的和平相处恐怕很难。 “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我们是一家人嘛。怎么,现在当我是外人了?再说了,大哥大嫂让我过来住,你有什么可反对的。”齐凯烜也坐不住了。这个早上才跟自己说要和平相处的妹妹,这个时候全变卦了。 看着身边的四哥,齐凯韵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一下子,所有的事都凑到一起了。想想以后要跟四哥同一屋檐下,凯韵就觉得头疼,这不是存心让老虎和狮子关在一个笼子吗? 二十八 第二天一早,齐凯韵就起来做吃的。大嫂起来弄早餐的时候就看到小姑子在厨房忙着,这让她还挺纳闷的。 “韵,这么早起来啦?” 大嫂一边说话一边凑过去想看看小姑子做的是什么。原来锅里熬的是鲫鱼汤,难怪一大早的就起来忙了。 “给你朋友的?” “嗯。他伤了脑子,应该补一补的。” “你一大早出去买的鲫鱼?” “是啊。” “韵,你那朋友是男的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凯韵这才回过头来。 大嫂站在身后笑了笑。 “大嫂,你想哪儿去了。他一个在城里打工,也没亲人在身边,朋友出了这种事,我照顾他一下也是应该的。” “应该,应该!”大嫂笑着出了厨房。 “大嫂,不是你想的那样。”凯韵又强调了一句。 “我什么也没想。”大嫂笑道。 齐凯烽从房间里出来就听到老婆的话。 “一大早的,又说什么呢?” 老婆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骏宇,赶快,要迟到了。”大嫂站在客厅里大喊了一声,然后齐骏宇提出书包从房间里出来。 “爸,四叔真要搬过来住?” “嗯。一会我让你妈把你那天房间收一下。” “爸,你可真是不想我活了。”齐骏宇一脸苦像。 “你四叔还能吃了你,赶快上学去,别那么多废话。” “小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齐骏宇出门的时候还不忘这样叫着。 “大哥,看吧,这个家不只有我反对四哥住进来。” “你也跟骏宇似的?都那么大的人了。” 为了避免大哥还接着说,齐凯韵关掉火后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换了衣服,准备带着熬好的汤去医院看于思远。 走到病房门口,看到门开着,但却不见于思远的人影。问了下护士小姐,护士说于思远到楼下的花园去了。走到病房的窗户前,齐凯韵在楼下的花园里找到了于思远的身影。这个时候,于思远正站在花园里给经理打电话,因为住院无法上班,必须得跟经理说一声的。凯韵在窗户前站了一会,带来的鲫鱼汤放在床头柜上,她从包里拿出张纸来写了什么,便把纸条压在装汤的保温瓶下,然后离开了病房。 于思远回到病房时便看到放在床头柜上的保温瓶,打开一看,里面是热腾腾的鲫鱼汤。正想去问护士小姐谁送这东西来的,就发现了那张纸条。纸条上这样写着:看到你在花园里,没有叫你,这是我一早起来熬的汤,对你伤口有好处的。落款上写着‘qky’三个字母。‘qky’这三个字母对于思远来说并不陌生,他的脑子里很快闪过一些东西。于是,他马上给齐凯韵打了电话。 “汤是你送来的吗?”于思远的声音有些急促。 “嗯。” “字纸也是你留的?” “是啊。我去的时候你不在。” “qky是什么意思?”事实上,于思远最想知道的是这个。 “qky,那个呀,是我名字的字母缩写。怎么了?” “你还在别的地方用这个缩写吗?” 齐凯韵这个时候正在去店里的路上,于思远突然打电话来问这些,反倒让她觉得奇怪。 “别的地方?有时候不重要的签名会这样吧。” “没有把这个字母刻在什么东西上吗?” “刻在东西上?”凯韵觉得于思远的问题越来越奇怪了。心想,为会是真的撞坏了脑子吧。“思远,你没事吧?” “你赶快想想。”于思远相当着急。 虽然不知道于思远干嘛打听这个,但看他在电话里那么着急,她还当真好好想了想。 “哦,好像曾在一个戒指上刻过那三个字母。思远,怎么啦?” 于思远听到这话后,马上扯下了脖子上的项链,然后看到戒指内侧里那个三清楚的英文字母‘qky’。 “那个戒指还在吗?” 于思远的问题真的很奇怪,凯韵真的有点担心他是撞坏了脑子。 “思远,你真的很奇怪。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不过那个戒指几年前就丢了。” 听到凯韵这样说,于思远的心情就更加激动了。 “韵,你的血型是orh阴性吧?” 于思远的这个问题反倒让齐凯韵愣在了大街上。“你怎么知道?” “你现在哪里?” “去店里的路上。” “知道了,你先去店里吧,我一会去找你。” 于思远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弄得齐凯韵一头的雾水。什么,他居然知道我的血型是orh阴性,她可没跟什么人说过,这事除了当医生的大哥知道,别的人都不知道。看来,他的脑子真的撞坏了。 和往常一样的开店门做生意,这一天对于齐凯韵来说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对于思远来说就完全不一样了。秀琼来得有点晚,看到凯韵已经开门了,她先在凯韵店门口坐了一会。 “昨天怎么那么早就关店了。我看到有个男的来找你,他是谁呀?” “一个朋友了。” “怎么,还保密啊?” “一大早就那么多废话,快去开店吧。” 秀琼看着在店里打扫卫生的凯韵,自语自言的在那里嘀咕。 “一个人说什么呢?” “房东啊。说是这一两天就来续签合同,到现在也不见人影。” “会来的。这可是他的商铺,他不会不来收钱的。” “说得也是。” 每天的工作就是从跟秀琼闲话开始的。看店的日子并不那么有意思,没有客人的时候相当无聊,而且总惦记着当天的房租、水电有没有赚起来。起早摸黑的,做点小生意也并不容易。 “凯韵,那天那个有品味的男人,你怎么认识的?”秀琼这时候才想起那天问凯韵的时候,她还没给个答案。 “他啊。干嘛,你想知道什么?”凯韵笑道。 “什么都想知道。说说看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凯韵笑了起来。心想齐凯烜有那么好吗?怎么看齐凯烜也不怎么地嘛。 “他是个会计师,有车有房。年纪嘛,三十出头,单身。” 对于这个答案,秀琼非常满意。但是,很快她又疑问了。 “凯韵,你逗我玩吧。既然他是那么好的男人,你怎么不嫁给他,你们不是认识吗?” “我们啊,我们不能结婚。”凯韵故意卖了个关子。 “为什么?你不是要嫁个有钱人吗?我看他挺符合你的标准嘛。长得不错,有车有房,还是个会计师。” “但是,除此之外,他也姓齐,而且管我爸叫爸,管我妈叫妈。” “啊!是你哥啊!”秀琼对此非常惊讶。“怎么没听你说过,你有个这么优秀的哥哥?” “我们的关系不怎么样,所以也没什么可说的。”说到四哥齐凯烜,凯韵就想到以后的日子要跟他同一屋檐下,这头就有点疼了。 “你哥条件那么好,怎么还没结婚啊?不会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吧?” “谁说他没结婚?” “你不是说他单身嘛?” “离了婚的男人不也是单身嘛!” “啊!”秀琼张大了嘴。 “别那么惊讶。我有说过,他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好的。” 秀琼一直觉得这离婚了的男人,不管他有多好都得打个折扣。因为她相信一点,任何女人都不是傻子,不可能真的放着那么好的男人不要,肯定这个男人还是有自己的问题的。所以,本来在她心中印象不错的齐凯烜也因为知道他离婚了,而大大折扣。换了衣服出来,正好遇上护士来查房。护士自然是不允许于思远这样出去的,但是这个时候的于思远是谁也拦不住的。虽然头上还缠着纱布,但他更想马上见到齐凯韵,希望从她嘴里证实自己猜想的一切。 “护士小姐,我只出去一个小时,马上回来!”管不了护士小姐是不是同意,于思远扔下这话便离开了病房。 从医院到地下商场,于思远都处于激动之中。能够遇见当初输血救自己的那个人,这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怎么会是齐凯韵?这个世界难道真的是太小了。路上4s店的业务员打来电话,说的都是车损情况。事实上,于思远自己也是修车的,很清楚这种情况之下汽车受损的情况。虽然4s店的收费并不便宜,但现在对他来说,钱已经不那么重要。 二十九 当头上缠着纱布的于思远出现在凯韵的小店里,还是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头上缠着纱布,给人第一感觉就是与人发生斗殴了,即便与事实差很多,但人的想法却总是那样的。秀琼也看到于思远,也正因为如此,她有点担心,不知道凯韵是不是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了。 “医生同意你出院了?” “没有。” “快坐下吧!”然后给于思远递了杯水。 这个时候于思远的心情并不平静,他太想从齐凯韵的口中证实自己的猜测。 “这个,你看看!”于思远把戒指给了凯韵。 “这个?不是你脖子上挂的那个吗?你说对你很重要的。”凯韵看了看戒指说。 “你再仔细看看。” “什么?” 于思远站起来拿过戒指,然后把戒指内侧刻有‘qky’字母的地方指给凯韵看。凯韵看到那三个字母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拿过戒指仔细地看了看。 “是你丢的那个戒指吧?” “是挺像。不过,你不是说戒指的主人救过你命吗?”凯韵的印象里没有于思远这张脸,所以她并不认为手里的这个戒指就是自己几年前丢了的那个。 于思远大概讲了一下关于这个戒指的故事。几年前,因为一次意外,他受伤住院。因为当时失血过多,而且自己的血型又很特殊,一时之间找不到急需的血。等着血救命的于思远等来了一个女孩,他不知道那个女孩是谁,但是,那个陌生的女孩却输血给了自己,自己也因此得救。当时他处于晕迷中,并没有见到那个为自己输血的女孩。后来筱枫说,她赶到医院的时候有个女孩坐在手术室外,但是,没有多久,女孩就离开了。之后,王筱枫在女孩坐的那张椅子上捡到了刻有‘qky’的戒指。王筱枫以为那个女孩是于思远的女朋友,所以想也没想便把戒指收了起来,准备等于思远醒来之后给他。后来,从医生那里知道,之前坐在手术室外的那个女孩是他们好不容易才联系到的输血者,多亏有她帮忙,于思远才不至于因大量失血而死亡。于思远从麻药中醒来时,王筱枫把戒指给了于思远,并告诉他这件事。伤好以后,于思远一直想找到这个输血给自己的女孩,但是,医生却拒绝提供女孩的联系方式,甚至连名字都不愿意透露。从此,于思远便戴着这个戒指,以此纪念那个女孩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你的意思是说,我就是那个给你输血的人?”听完于思远的讲述,齐凯韵这样问道。 于思远点了点头。 齐凯韵的脑子里立即闪过一些画面,医院的病床上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脸上都是伤,看不清楚他的长相。想到这些画面,她又看了看于思远。这个世界难道真的这么小?齐凯韵心里这样想。 “orh阴性,这种血型出现的机率是十万分之一,我想我认错人的概率应该比这个还要小。”于思远补充了一句。 凯韵看着那个戒指,觉得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我记得,医生说你伤在腹部,是大出血。”好半天,齐凯韵才说出这么句话来。 于思远站了起来,然后掀起了衣服的一角,肚子上的那个刀疤还很明显,甚至有点触目惊心。秀琼不知道这个头上缠着纱布的人来找凯韵干嘛,她小心的站在店外观察着里面的情况。看到于思远掀起了衣服,当时秀琼就有点急了,心想这家伙不会是光天化日之下要耍流氓吧。但是,再看凯韵的表情,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当时,很疼吧?”看到那么大一个疤痕,又想起当时他流的那些血,凯韵觉得一定很疼。 “谢谢你!”于思远终于有机会对当初自己的救命恩人说出这三个字了,只是这个时刻来得太晚了。 “不用。你没事就好。” 突然之间,两个人多了这一层关系,反倒让齐凯韵有些不自在了。 “你这样跑出来,会让护士小姐很难做的,快回去吧。” 于思远看着齐凯韵,他的心情全然不是语言所能形容的。但是,对于齐凯韵来说,那不过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就跟献血没什么两样。 “这个戒指我想留着纪念,你不会反对吧?”于思远并没有打算把戒指还给齐凯韵。 “可是,戒指不是我的吗?” “我买一个送你。”于思远也很固执。 “但是,这是我刚考上大学的时候姐姐送的……”齐凯韵这句话没有说完。当时齐凯凤送她这戒指的时候特地找人在上面刻了凯韵名字的字母缩写,还说如果上了大学后,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就送给他当作定情之物。后来这个戒指丢了,虽然觉得可惜,但丢了也就丢了。如今,失而复得,要把它给于思远,凯韵这心里好像总觉得有什么似的。 “我会买一个更好的给你。”于思远又补充了一句。 齐凯韵叹了口气,心想那根本不是好不好的问题。不过,她也能理解于思远想留着这个戒指的心情,所以也就没再坚持。 “那你就留着吧。不过,你不用买给我。” 于思远从凯韵的手里接过戒指,然后把它捏在手心里。 “不打扰你做生意,我先回医院了。” 拿着戒指从地下商场里出来,于思远并没有马上回医院,而是去了附近一个大商场,然后在商场的珠宝柜台里重新买了一条项链,并把戒指挂在项链上面,像从前一样。之后,他又在柜台里挑了一只做工很精美铂金钻戒,那是准备送给齐凯韵的。凯韵的那个戒指上并没有镶钻石,当时不过也就几百块钱,但如今于思远买的这个戒指价格贵了十倍。珠宝柜台的小姐一大早就遇上这样的顾客自然高兴,给于思远包装的时候,不忘说几句好听的。 “先生真有眼光,这个戒指是今年的新款,相信你女朋友一定会喜欢的。” 女朋友?于思远笑了起来,但他并没有纠正小姐的说法。 于思远走后,秀琼马上凑了过来,她想知道那个头上缠着纱布的男人到底是谁,来找凯韵有什么事。 “秀琼,你的好奇心真不是一般的重。” “小姐,不只是我。你没发现吗?周围的店铺都很好奇呢?头上缠着纱布,感觉上就不是什么好人。” 凯韵听秀琼这样说,还真的到店外看了一眼,虽然不像秀琼说的那样夸张,但有人关注这肯定是事实。 “一个朋友,他昨天晚上出车祸了。”凯韵不希望秀琼误会,所以解释道。 “哦。那就好。我还担心你是招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谢谢你!”凯韵真诚的笑着。 “不用对我那样笑,我也不是男人。” 看到凯韵的笑容,秀琼又不忘挖苦两句。 齐凯凤来电话问,晚上回去大哥有没有说什么。凯韵让她别担心,说是什么事也没有。看来这人真是做贼心虚。挂了电话,齐凯凤的心情好了很多。刚走到电梯口,一个同事急急忙忙的跑过来,说是302号房出事了。齐凯凤一刻也不敢怠慢,赶快随同事来到302号房。此时,房间外已经站了几个人,还没走进,就听到一个女人谩骂的声音。 “死婆娘,我让你偷人,我让你偷人!”除了女人的谩骂,还伴着另一个女人的叫声。 齐凯凤挤进房间,发现房间里的枕头、被子扔了一地,一个中年女人气呼呼的抓着一个只穿睡衣的女人的头发,一边骂还一边扯她的头发。这种情况之下,齐凯凤都不用问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齐凯凤想上前拉开她们,事实上情况很遭,想要拉到她们也很难。很快,从门外进了客房部的经理和两个保安人员,站在门口围观的人也被请走,剩下的就是关门处理这件事。 这种事齐凯凤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在外偷猩的男人被老婆捉奸在床,然后少不了要闹腾一阵的。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甚至有的还惦记着别人碗里的。正因为这样,齐凯凤不愿意结婚。 三十 事实上,齐凯烜完全可以不搬到大哥家住的。虽然家里在装修房子,但装修的范围只是客厅和主卧室,因为这两个地方是当初卢梅花了很多心思来装修的,每一个角落都是按卢梅的喜好进行的装修,到处都带着她的影子。其他的房间,比如厨房和其他卧室,不过是简单的装修了一下。因为卢梅不怎么下厨,所以厨房的使用频率很低。 但是,齐凯烜还是决定搬到大哥家住,原因很简单,他害怕寂寞。从小到大,寂寞总是伴随着他。结婚以后,卢梅填补了他心灵所有的空隙。然而现在,这个填补他心灵空隙的女人已经离开了,那些空出来的地方总是带着寂寞的因子,在每一个夜晚四处乱窜,搞得他心神不灵。 客厅和主卧都显得很凌乱,一些装修用的材料胡乱的摆在客厅里。装修工人工作发出的敲打声振动着耳膜,齐凯烜无精打采地翻看着装修的图纸,事实上他也看不懂那东西。电话铃声很响,但齐凯烜好像根本没听见。装修工人都回头看他,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电话是六叔来的,说是刚在车站下车,给他带了点东西,问他在不在家。齐凯烜挂了电话就下楼去了停车场,然后赶去车站接六叔。 等在车站的六叔带了不少东西,背篼里满满的,手里还提了两只鸡。 “爸!”齐凯烜老远就叫着。 看到齐凯烜朝自己跑过来,六叔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爸,怎么拿这么东西?” “给你和老大带了只鸡,背篼里还有鸡蛋,是三嫂让带给你的。剩下就是一些菜了,家里种的,也是给你和老大的。” “爸,你来就行,这些又不是买不到。” 齐凯烜帮着把东西都拿上车,然后回头跟六叔说,“爸,这些都拿到大哥家吧。我那里正装修房子,再说,我也没在家住。” “装房子?哦。你现在住哪里?” “大哥让我过去住,今天正准备收拾东西。” 六叔点了点头。心想,老大就是老大,即便没有长辈跟他说,他也知道怎么照顾弟弟妹妹们。 齐凯烜带着六叔去大哥家的时候,齐凯韵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来城里了。她仍然守在店里经营着自己那点小买卖。 齐凯烽从住院部出来就接到老婆的电话,说是六叔来了,让他中午回家吃饭。齐凯烽挂了老婆的电话后便给凯韵打了个电话说这事。 “大哥,中午我是回不来了。我爸要是下午回去,你让他把那些蜂蜜都带回去。” “知道啦。一会,你往家里打个电话,也跟六叔说几句。” “嗯。大哥,我正忙着,晚上回家再说吧。” 齐凯韵看到几个顾客进了店,她也顾不上跟大哥再说什么,做生意的人就是这样,顾客就是上帝,管不了那么多。 齐凯烽原本还想问问他那个朋友怎么样了?住在哪个病房,但妹妹这样匆匆挂了电话,他也没来得及问。 于思远站在病房的窗户前,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白衣服的人。他实在不喜欢医院,也讨厌这身病号服。但是,这一次他又很庆幸自己住院了,如果不是住院,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齐凯韵就是当初输血救自己的那个女孩。于思远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对有恩于自己的王叔、王婶是这样,对齐凯韵也不例外。 想到王叔、王婶,便又不得不想起那个不愿意提及的女人,他的母亲。出车祸前,王叔来电话说在街上看到母亲了,还打听到她就住在离家不远的另一个乡。既然住得这么近,二十多年来,这个叫母亲的女人却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真狠心!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她的儿子,难道在她的心里,一点也不念及母子之情吗?想到这些,于思远的眼睛又湿了。奶奶是多少不容易才养大他的。可是,奶奶命不好,没有等到他尽孝心,便撒手而去。 医生和护士推门进来,于思远很快的擦去了眼泪。在医生检查了他头上的伤口后,于思远问了一句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医生说,他有轻微的脑震荡,不过头上的伤无大碍,第二天就可以出院了。但是,出院后要注意休息。 医生离开后,齐凯烜想睡一会。昨天晚上因为想了很多事情,一直没有睡着。看到床头柜上的保温瓶,于思远的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笑容。 中午,齐凯烽家的饭桌上,齐凯烜陪六叔喝了两杯。 “六叔,你难得来,多吃点。”齐凯烽的媳妇笑着说道。 六叔点了点头。 “六叔,以来后,什么也别带,外面市场上什么都买得到的。”齐凯烽的媳妇又说。 “是啊,六叔。你人来就行了。”齐凯烽也这样说。 “老大,韵那丫头一直住你这里,没少给你添麻烦的。”六叔没说完后面的话,便端起酒杯喝了口酒。 “六叔,你这是什么话。韵可是妹妹,她住大哥这里,应该的。”齐凯烽的媳妇很会说话。 “爸,你要觉得韵住这里太麻烦大哥大嫂了,等我房子装好了,让韵搬我那边去住。反正我那里房间也多,而且离她的店也近。” 齐凯烜突然这样说,是大家都没想到的。谁都知道齐凯烜跟齐凯韵一向水火不溶,哪曾想到这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老四,你的房子是够大。不过,我怕不够你跟韵折腾。”齐凯烽首先否决了弟弟的话。 “韵在这里住得挺好的,干嘛搬?再说,咱们家又不是住不下。老四,你是跟你大哥显摆你的房子大,还是怎么?”大嫂也一点不含糊。 六叔笑了起来。侄子们能这个样子,他自然是很高兴的。不过,齐凯烜还是让他很担心。离婚才不久,忙着装修房子,应该是想自己忘记一些什么吧。只是,有的东西总是要时间来冲淡的,齐凯烜也并不像他现在看上去那样,什么事也没有。 “老四,最近工作上还顺利吗?”六叔闲话了一句。 “我辞职了。” “辞职了?”齐凯烽和六叔都挺吃惊。 “为什么?不是干得好好的吗?再说了,你的待遇可不低啊!”齐凯烽又问道。 “不想干就不干了,能有什么为什么。”齐凯烜自饮了一杯。 齐凯烽回头看看六叔,六叔叹了口气;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媳妇,媳妇冲他摇了摇头,那意思是说,别再问了,随他吧。 正在气氛有些微妙的时候,齐凯韵的电话来了。趁六叔去接电话的时候,大嫂又提醒自己的老公,一会别再说这事了。 “爸,你记得把那些蜂蜜都带回去,都是带给你和几个伯伯的。” “知道了。” “爸,要不一会你吃过饭,来我店里坐一会再回去吧。” “不了。这次来主要是想看看你四哥。老四走了以后,你三妈一直担心,怕他出点什么事。我跟你妈也不太放心,老四的心事太重了。” “爸,他都那么大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了,不是还有大哥看着他嘛。” “是啊,老大说让老四过来住。我想这也好,省得他一个在家里胡思乱想。” “他现在倒是可以不胡思乱想了,我可就被祸害了。”凯韵始终不同意齐凯烜搬过来住,但她又没有别的办法。 “你也少跟老四瞎闹。他遇上这种事,心情也不好,你做妹妹的要多体谅他。” “爸。你一向都这样偏心,老四到底有什么好的?难不成就因为他是儿子?” “行啦,少胡说。老四把工作都辞了,也不知道他想什么。有时间多劝劝他。” “老爸,齐老四是谁呀。他是会计师,你还怕他找不到工作。放心吧,他肯定能活得比以前还自在。” 挂了父亲的电话,齐凯韵的心里就觉得不舒服。不是她存心要跟齐凯烜过不去,可父亲实在太偏心了,怎么总是老四长老四短的,好像自己这个独生女儿从来就没让他担心过。想到这些,齐凯韵就觉得自己很难履行跟老四和平相处的承诺。 送六叔去车站的路上,齐凯烜本是有话跟六叔说的。但是,话到嘴里,又咽了回去。他很清楚,六叔来城里,其实是担心自己,他领六叔的情,也感激六叔对自己的关心。只是,他一向都不善表达感情的,所以即便想跟六叔说点什么,也不知道从哪里说。 “爸,让你跟妈担心了!”送六叔上车的时候,齐凯烜这样说道。 “老四啊,什么事都往开了想。” “嗯!” “韵呢,脾气是倔了点。不过,她总是妹妹,你也别跟她计较。她要耍脾气,不理她就是。” “知道了,爸。” “三嫂的身体不好,有空常回去看看。三哥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虽然那样说,也不过是气话,别往心里去。说到底,他也是你爸,过去的事也不能怪他。” 齐凯烜沉默了一会。六叔看到侄子这样,就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又是白话了,所以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老四,那我走了。” “好的。爸,等房子装完了,你跟妈下来住两天吧!” “嗯!” 看着父亲上了车,然后再看着车驶出车站。齐凯烜甩了甩头,他不愿意去想这些烦心的事。比起对自己的父亲,齐凯烜对六叔六婶的感情更深一些。叫了那么多年的‘爸妈’,在心里他们也就是父母了。所以,即便六叔的话也很说教,但因为他是六叔,因为他是父亲,所以他从不顶嘴。 三十一 凯韵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好像还说得挺高兴,因为时不时的有笑声传出。 推开病房的门,正在说话的小伙子突然就打住了。凯韵看着病床前陌生的两个小伙子,她也有些愣住了。于思远歪着头看了一眼,原来是齐凯韵来了。 “才下班吗?”于思远问了一句。 “嗯?是啊!”凯韵愣了一下,才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吃过饭没有?” 凯韵点了点头。“是你的同事吗?” “他们啊?我带的两个徒弟。” “师父,我们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说着,两个小伙子就要走。 “再坐一会吧!”凯韵说道。 “不了,不打扰你跟师父。”两个小伙子笑着出了病房。 “他们年纪好像很小,就到厂里上班了吗?” “十六七岁吧。刚上完初中,家里条件不好,加上他们自己学习也不好,父母想让他们学门手艺,也算是找了条出路吧。”说起这两个徒弟,于思远就想起自己像他们那么大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的学习很好,只是家里情况不允许,所以没法再读书。年老的奶奶,年少的自己,没有人给他打算未来,他也不知道出路在哪里,因此他更恨那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怎么啦?”发现于思远有点走神,凯韵问了一句。 “没有。” 凯韵看到于思远项链上的那个戒指时,她就觉得应该要回来的。可是,上午已经同意留给人家,这个时候真不好意思开口要。于思远发现凯韵盯着自己,他明白她在看什么。于是,他从床头柜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打开看看吧!”于思远把盒子递给凯韵。 “是什么?”虽然看到那个盒子已经猜到可能会是戒指,但凯韵还是学着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白痴的问了一次。 于思远笑了笑,没有回答。 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跟自己的猜测一样。钻石很耀眼,凯韵不会违心地说自己不喜欢。只是,这个价格不菲的戒指齐凯韵还不敢收。这可是戒指,不是什么别的东西,可以随便收下的。 “我说了,你不用买一个给我。就算要买,这东西好像也太贵重了,比我那个不知道好多少。”凯韵把盒子还给了于思远。 “如果要这样,那你救了我的命,应该怎样计算?所以,收下吧,那是我的心意。” 齐凯韵看着这个戒指,她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东西。就如秀琼所说,一个修车的,再能干,一个月撑死了挣个两三千,可手里的这个戒指少说也得四五千,可是他两个月的工资。如果说于思远是有钱的男人,凯韵倒也不在意这个,收下就是,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于思远的情况不是那样,她怎么可能收。虽然钻石很美,也很有吸引力,可收下人家两个月工资才能买的戒指,她的心里没办法接受。再说了,于思远还在住院,这也得花钱。他那点工资,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我不能收。” “如果你能给我一个说服我的理由,我可以收回之前的话。” 凯韵笑了笑。 “你的钱,没必要花在这上面。没有那个戒指,我不会怎样,但你现在受了伤,钱应该用在该用的地方。” 凯韵说得很含蓄。但是,于思远很快便明白了凯韵的意思。 “你是觉得我一个修车的,没钱买这种东西吧?” 于思远的话问得很直白,这让凯韵有些尴尬。 “不好听的说,是这样的。当初,我救你,就没想过要你以后回报我什么。戒指掉了也就掉了,因为比起生命来,一个戒指也就不算什么了。再说了,那个戒指也不值什么钱,你要非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挺没意思。你一个月也就挣两三千块吧,可这个戒指多少钱?少说也得四五千吧?你真的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相信你挣那些钱也不容易的。” 于思远明白凯韵的意思,她是心疼自己辛苦挣的钱。但是,比起自己的生命来,钱又算什么呢?别说他现在有钱,就是真的像凯韵说的那样,就靠修车挣钱吃饭,他也不会舍不得这点钱。不过,通过这件事,也让于思远进一步了解齐凯韵,她真的是个好女孩。 “收下吧!虽然我不是很有钱,但是买这个戒指倒不至于要省吃俭用。”于思远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温柔,这让齐凯韵恍惚间觉得自己在哪里听到过这样的声音。她的脑子里迅速地搜索着,然后有一些零散的画面。锦云阁前那辆白色的宝马,那个跟自己说以后过马路要小心的男人。怎么可能?看来是自己脑子坏掉了,居然这个时候还想起了那个开宝马的男人,那都是什么时候的黄历了。 “我们之前有见过吗?”凯韵下意识的觉得他们之前就见过,当然,她说的这个见过是指在去红原之前。 “当然。你不是还输血给了我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的声音,你的声音很熟悉,好像是在哪里听过。”凯韵这样说的时候还在努力的回想。 于思远看着她那认真的样子,嘴角不由得上扬。遇见这个女孩,他好像很容易笑,很容易让自己的心变得踏实。想起‘第一次’看到凯韵是在中秋节的晚上,那个站在路边拦摩托车的女孩。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停下车,会怎样呢?这一生应该跟她擦肩而过了吧,然后永远不知道当初救过自己的恩人曾经出现在眼前。所以,命运总是这样奇怪的,它会安排你的人生有一次又一次奇妙的相遇。 “你没有印象吗?在去红原之前,我们一定有遇见过。当然,我是说除开输血那次。” 看凯韵那样认真,于思远在想自己是不是要告诉他们曾经见过几次。 “是吧,你仔细想想?”凯韵对于这个问题突然热衷起来。 “如果我说我们之前见过,你肯定会问在哪里见过,问我为什么都不说吧?”于思远笑问。 “废话,这是当然了。” “那我想想,有答案了再告诉你。” 凯韵突然笑了起来。她这一笑,反倒让于思远有些摸不着头脑。 “思考这样的问题,好像有些无聊耶。就算见过,那也不会怎样嘛。” 是的,就算见过那也不会怎么样。但是,对于思远来说,见过和没有见过就有差别了。如果没有见过,他就不会知道凯韵做了人家的小三,也就不会无端的生出那么多烦恼。 “你住这附近吧?” “对,就在医院后面。我大哥是这里医生,后面是家属区,我住在大哥那里。”凯韵说得很详细。 于思远点了点头。 离开医院的时候,凯韵仍然没有收下那个戒指,于思远也见识了她的固执。不过,戒指既然买了,而且也决定是送给她的,自然不会因为凯韵的拒绝而留下。 王叔又来电话了,他想让于思远找个时间回去一趟,去见见多年未见的母亲。提到母亲,于思远的情绪就变得很坏。出车祸的时候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死,因为要活着问问那个女人当初为什么抛弃了自己。但是,现在,他好像还没有作好那样的心理准备。 齐凯韵回到家里,发现那件很不幸的事情果然发生。齐凯烜正坐在客厅里和大哥大嫂看电视,她可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哎”,长长的一声叹息,除了表达她的不满,不会改变任何现实。 “怎么那么晚?吃过饭没有?”大嫂问了一句。 “去医院看朋友。”凯韵懒懒地答了一句。 “你那朋友怎么样了?”大哥也问了一句。 “没事了,说是明天就能出院。” 齐凯韵去厨房放好保温瓶,然后斜了齐凯烜一眼,她实在觉得跟这家伙住在同一屋檐下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凯韵正准备换衣服,就听到有人敲门,然后便看到齐凯烜站在门口。 “干嘛?” “爸爸下午回去的。” “哦。不过,四哥,你要天天这样出现在我面前,我会受不了的。所以,能不能拜托你去住酒店?你也不是没钱,干嘛非得来大哥这里住。” “你是存心找茬吧?”齐凯烜板着脸问。 凯韵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是的,这里可不是吵架的地,大哥大嫂就在外面,哪能当着大哥大嫂面吹胡子瞪眼。齐凯烜当然是谁都不在乎,但凯韵却不敢在大哥面前造次。 “算了!”齐凯烜转身欲走,突然又回过头来,“爸说,让我别太跟你计较,所以,我会尽量让着你的。” “别跟我提爸,他是我爸爸,凭什么从小到大他都向着你。”凯韵说这话的时候就盯着齐凯烜。“四哥,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从小到大,因为你是爸爸的儿子,所以理所当然的,爸爸更疼爱你。我知道爸爸今天为什么来城里,他不过是不放心你这个儿子嘛。说到底,你有什么可了不起的。不就是离婚了嘛,凭什么让上上下下的人都得照顾你的情绪。爸妈是这样,三妈是这样,大哥大嫂也是这样。我在城里工作三年了,爸爸什么时候专程来看过我?”说到这些,凯韵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她胡乱的用手擦去了眼泪。“知道中午爸在电话里跟我说什么吗?他听说你辞职了,担心你没工作。真是笑话,堂堂一个注册会计师,爸爸居然还会担心你找不到工作。可是我呢?爸爸唯一的女儿,起早摸黑的做点小生意,爸爸却从来没问过我是不是做得很辛苦,是不是累了,有没有担心过我过得好不好。”说到最后,齐凯韵大声地哭了起来。 “老四,又跟韵怎么啦?”大哥大嫂听到哭声过来的时候,凯韵已经哭得一塌糊涂。 三十二 凯韵的控诉一直在耳际,挥之不去。这个一向被自己认为在齐家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妹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反思过去的这三十年,他好像没给过妹妹好脸色。记得上中学那会,每回放假回齐家大院,正上幼儿园的凯韵就会像个小尾巴一样的跟着他,总是‘四哥、四哥’的叫个不停。但是,他总不正眼看妹妹,因为觉得她比自己幸福太多了。身为齐家最小的一个孩子,凯韵的确受到了哥哥、姐姐和长辈们的喜爱。但是,齐凯烜不知道的是,在那样一个大家族里,凯韵这个小公主也并不那么好当。哥哥、姐姐们脾气各不相同,能让大家都宠爱自己,那也不是一点付出都没有的。对于齐凯韵来说,她宁愿自己出身在一般的家庭,没有那么多长辈和哥哥、姐姐,不用从小就得学会处理与亲人之间的关系。 那一夜,齐凯烽和老婆也没睡好。 “老公,我从没看到韵像今天那样哭过。” “是啊!那么多弟弟妹妹,韵是最讨人喜欢的。”凯韵的大哭对于大哥齐凯烽来说也挺震撼,好像是非常委屈一般。 “老实说,六叔是挺偏心的。六叔一直喜欢老四,也对老四寄予厚望,反倒是忽略了韵。” 听到老婆这样说,齐凯烽也在反思自己。 齐骏宇本来就不喜欢齐凯烜,加上齐凯烜还把自己最爱的小姑弄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齐骏宇的心里就更不舒服。因为自己是小辈,所以他没有资格来说谁对谁错,但他可以陪着自己最爱的小姑。 “小姑,别哭了,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齐骏宇一边说,一边把纸巾递给凯韵。 “臭小子,你以为我想哭吗?是眼泪它不争气嘛!”凯韵梨花带露的冲侄子嚷嚷。 “我就知道会这样。”齐骏宇摇了摇头。 “骏宇,小姑是不是很没风度啊?长这么大了还跟你四叔争宠。”总算是哭够了,凯韵这样问自己的侄子。 “不会啊!不过,小姑,你的眼泪怎么那么多?都把四叔哭傻了。” 听到侄子这样说,齐凯韵居然笑了。 “快回去睡吧,明天还得上学。小姑没事啦。” “小姑,我跟你睡吧,我实在不想看到四叔。” “都快娶媳妇的人了。去,赶快回去睡觉。” 齐骏宇撇了撇嘴。“哎!还是哭的时候好看。” 齐骏宇说完这话便溜了出去。等凯韵反应过来,她想打侄子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想到侄子的话,又想起自己刚才哭成那样,凯韵笑了起来。 第二天早晨,大家都起来的时候发现齐凯烜已经不见了。齐骏宇也说不好四叔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他说一个晚上四叔都没有睡,而且抽了好多烟,现在房间里还是烟味。 齐凯烽两口子什么也没说,只是赶着催促儿子早点出门上学。凯韵也比往常早一些出了门,总之家里的气氛不太好。 一路上,齐凯韵反反复复地想着自己说的那些话,她有些后悔了。虽然心里一直是那样想的,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去责怪齐凯烜。父亲喜欢四哥,喜欢也就喜欢吧,反正都那么多年了,也不会怎样的。但是,干嘛放在心里那么多年,这个时候全都说了出来。哎,当时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的嘴。 想了又想,凯韵觉得还是有必要见一见四哥,毕竟是家人,不想因为这样的事闹得大家都不愉快。给齐凯烜的电话响了很久,好半天电话那头才传来他那低沉的声音。 “在哪里?见一面吧!” 齐凯烜这个时候正坐在锦云阁杂乱的客厅里,他想了好一会,才同意了。 齐凯韵提着早餐进电梯的时候,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又看了看手里的早餐。“四哥,别把我昨天的话放在心上。”凯韵想这样说,但很快又否决了。“四哥,还没吃早饭吧?我特地给你买了早餐……”还是不行,这样说太讨好了,自己干嘛要讨好他。想了很多的开场白,齐凯韵都把它们否决了。 站在门口,凯韵还在努力地想着台词。“四哥,我说那些话,不是针对你,只是觉得爸爸太偏心了……”凯韵的话还没说完,齐凯烜突然打开了门,然后正好听到了妹妹说的话。 齐凯烜看着妹妹有那么一会,这让凯韵觉得很不自在,好像浑身上下都没对。 “进来吧!”齐凯烜说。 杂乱的客厅很快的打破了凯韵的不自在。 “怎么成这样了?我以为你只是简单的装修一下,哪知道是这么大动静。” “有什么事,说吧?”齐凯烜的声音比较低沉,听上去心情也不太好。 “那个……”凯韵有些犹豫,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怎么?昨天晚上没哭够,还想跑到这里来哭?”想起凯韵哭的样子,齐凯烜真是觉得印象深刻。他从来没看到凯韵哭过,以为像凯韵那样的女孩是不会哭的,因为她总是很有斗志,从不认输。但是,看到凯韵哭,他的心里很难受,好像真的干了什么对不起妹妹的事。 “这是给你的早餐!”凯韵把买来的早餐递过去。 “不是说不喜欢我嘛?干嘛还给我这个?” “你不是哥哥嘛。我们的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听到凯韵这样说,齐凯烜的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妹妹,这个他从一直不愿意搭理的女孩,今天,她看起来怎么那样可爱。 “我,让你伤心了!”两兄弟妹站在窗前,齐凯烜这样跟妹妹说。 “是啊,很伤心。小的时候,我一个劲地想讨好你,可你就是不理我。而且爸爸总是那么喜欢你,很让人嫉妒啊!” “因为觉得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你有那么多人爱你,从小就那么幸福,所以看到你总觉得自己很可怜。”这倒是齐凯烜的心里话,也是这些年为什么他总不爱搭理凯韵,而且动不动就跟凯韵吵架的原因。 “四哥,你不可怜。你不是还有我吗?还有爸爸、妈妈、三伯、三妈、大哥、大嫂,还有凤姐、六哥,还有……” 看着妹妹笑得那样开心,齐凯烜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家人’这个词对于齐凯烜来说也许来得太晚了,但是,这一刻他终于懂了这个词的含义。 “看到你哭,我心里很难受,觉得对不起你。喜欢看你笑,喜欢看你跟我斗嘴时张牙舞爪的样子,很有活力,也很可爱。” “我很可爱吗?四哥!” 齐凯烜笑着点了点头。 “那么,借两万块给你可爱的妹妹吧!”齐凯韵也真不含糊,这个时候居然还想到跟人借钱。 “什么?两万?你可……真是不能对你好。给跟竹子就敢往上爬!”齐凯烜实在没想到妹妹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借钱的话,而且这话怎么听起来也不适合刚才的气氛。 “借钱干嘛?”齐凯烜板着脸问。 “三哥结婚,我得还钱给他。” “齐凯韵,你当初开店到底借了多少钱,怎么现在还欠债?” “嘿嘿!”知道气氛已经好转了,凯韵也变得活跃了很多。“你也知道的,三哥马上要结婚了,正是等钱用的时候,我总不能不自觉吧!” 齐凯烜对这个妹妹真是没语言了,正想对她好点,居然就跟自己来这一手。 “我现在手里没有,下午去银行取给你。” 听到齐凯烜说这话,凯韵的嘴都张大了。她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齐凯烜怎么可能借钱给她,而且还是两万呢。刚才说借钱的事,本来只是想搞笑一下,根本没想过真的要跟齐凯烜借钱。 “你真的借给我?”凯韵特不相信地问。 “我说的中国话,你听不懂吗?” “但是……”齐凯韵觉得太难以置信。因此,激动之下她便扑进了齐凯烜的怀里。“四哥,谢谢你,谢谢你。” 第一次被妹妹这样抱着,齐凯烜还有些不能适应,心跳也没来由的快了半拍。 “好啦,放手。我快喘不过气了。”齐凯烜费了好大劲才掰开妹妹抱着自己脖子的双手。 “四哥,谢谢你!”齐凯韵笑得一脸灿烂。 “你就是这样贿赂他们的?”齐凯烜很不屑地哼了一声。“老三应该没让你还钱吧?肯定是了。老三一向喜欢你的,我看你要不是他妹妹,老三肯定娶你。”齐凯烜这样说的时候本是无意的,而且他之前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话既然已经这样说出口了。他的脑子里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很多老三和凯韵的画面。然后他笑了。 “四哥,看在你借我钱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刚才的胡说八道。三哥永远都是哥哥,什么娶不娶的。你有看到哥哥娶妹妹吗?亏你想得出来。” 是的,凯韵从来不这样想。她也从没想过,如果老三不是哥哥会怎么样。因为他们之间,没有也许,也没有如果。 三十三 偶然在茶几下面发现那条茶晶手链时,于思远已经想不起它是怎么跑到那里去的。记得当时有些生气便把手链扔在了茶几上,后来就再也没有看见。如今,找到这条手链时,于思远早已经不生气了。当然,对于小三这件事,于思远并无任何证据,只是他的心里会不自觉的往坏处想。 头上还贴着纱布,偶尔碰到伤口的时候还会疼,但是这个伤口好像来得比较值得。伸手进衣服口袋里掏出那个装有戒指的盒子,找开盒子时,钻石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于思远笑了笑,然后又摸了摸项链上的戒指,这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中秋夜遇见凯韵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想到坐在自己后面的这个女孩便是救命恩人。如果没有红原之旅,他也不会知道齐凯韵这个名字。是不是他们就会这样一次次擦肩而过,没有交集。即便没有红原之旅,即便中秋夜他们没有相遇,但后来的后来他们总会遇见的。在他购买的那几个商铺里,其中便有齐凯韵开的小店,所以,他们注定了还是会遇见。 那个叫母亲的女人,总是出现在脑海,但凡他的脑子闲下来的时候,母亲这个名字便一次次的刺激着他的神经。王叔说她早已经结婚了,而且还生育有一儿一女。也就是说,于思远突然之间多了一个弟弟和妹妹。弟弟、妹妹?这些词听起来很滑稽。同为一个母亲生的,但他们却有完全不同的两种命运。想到这些,于思远就觉得头很疼,忍不住想发脾气。沙发旁边的台灯被自己扔了多少次,他已经不记得了。经常换台灯,这也好像成了一种习惯。这一次,他又想扔台灯撒气的时候,却没有像平常一样把台灯摔个稀烂。手上的那条茶晶手链,它是齐凯韵送的。看到它,于思远那浮躁的心突然平静了,所以台灯也免去了它那悲惨的命运。 扯掉头上的纱布去卫生间洗澡,肚子上的刀疤还那样明显。想起凯韵问了当时疼吗,他现在已经想不起当时的感觉,也许真的很疼吧,疼到都失去了知觉。如果没有遇到那个女人,他的人生会不会不同,这是后来于思远一直想的问题。那个女人带给他后来的财富,也带给他身上的这个刀疤。那个女人说她爱他,可是,他却从来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东西。在经历了那么多事后,他还能去谈爱情吗?又有谁真的会爱他呢?这一切都让于思远平静下来的心开始变得浮躁。水龙头喷洒出来的水刺激着皮肤,很快便让皮肤变得红红的。应该是有点疼的,只是现在于思远没有感觉到。他的生活过得太压抑了,以为找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便能重新开始,但已经发生过的事,心却没办法忘记。就像母亲,就像那个女人。齐凯烙在维修区又跑得屁颠屁颠的。今他很郁闷,一个客户急着要来拿车,而机修师傅一直没把车修好,弄得他头都大了。“于师也是,什么时候住院不行,偏偏选这两天。”齐凯烙自言自语,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个车厂里,机修这一块的技术没人能比得上于思远。 “你师父到底什么时候出院啊?”齐凯烙也是急疯了,冲于思远的一个徒弟问道。 “说是今天。不过,师父今天应该不会来上班吧。” 也对,哪有叫刚出院的病人来上班的。只是,这工作没法做了,能怎么办。所以,齐凯烙还是给于思远打了电话。 没过多久,于思远就赶到了厂里。头上的伤很明显,这让齐凯烙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太那什么了。于思远也没有多说,换上工作服便开始了他的工作。 “于师,不好意思,你刚出院就叫你来。”齐凯烙站在一边说。 “行了,该干嘛干嘛吧,一会好了我叫你。” 听到于思远这样说,齐凯烙马上笑得一脸灿烂。 回到前台,同事看到一脸灿烂的齐凯烙便知道让他头疼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齐凯烙,你这脸也变得太快了吧?”同事笑道。 “我有变脸吗?那可是绝活,我可没那本事。” 几个同事笑了起来。 “齐凯烙,你小子也挺没良心的。于师出了车祸,你也没说去看看,刚出院,你就把人给招回来了。下回轮到你生病住院,我也让你回来上班。”业务经理从外面进来时这样说。 “我有什么办法。师傅们解决不了问题,客户又一直催。我倒是想当好人,可谁给我机会呀?” “对了,于师怎么出的车祸?”其中一个同事问道。 “不清楚。不过,我看他额头上好大一道伤口。” “那么好奇?好奇就自己去问呀?”齐凯烙冲同事说道。 虽然很好奇,但不会有人去问的。于思远这人什么脾气,跟他共事那么久,谁不知道,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的。也对,人家一向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也不招谁,也不背后说谁,也不跟谁为难,谁会那么八卦去问人家这种事。 齐凯烙正跟大家说得高兴,就接到大嫂来的电话。大嫂让他晚上过去吃饭,说是昨天六叔来过了,带了两只鸡。听说有好吃的,还是白吃,齐凯烙可是一点都不含糊,立马就答应了。刚挂了电话,齐凯凤的电话又来了。 “老七,晚上下班过来接我。”齐凯凤在电话那头命令道。 “凭什么?你是没长脚,还是没长腿呀?” “老七,你是活腻了还是怎么着?让你来接我就来,哪那么多费话。”齐凯凤的声音很刺耳。 “我没空,晚上要去大嫂家吃饭。” “我知道,所以才叫你来接我。” “你自己不能去啊?” “酒店离大哥家那么远,你不是有摩托车嘛,过来载我,那不是很快嘛。” 齐凯烙叹了口气,“我说,你怎么那么扣门。自己坐公车不就得了,你以为我那摩托车不用油啊!” 虽然说是这样说,但齐凯烙下班的时候还是去接了齐凯凤。齐凯凤是谁呀?她可是出了名的一超女,要是真不去接她,她肯定能杀到厂里来找自己算账。哎,摊上这么个姐姐,齐凯烙除了头疼还是头疼。 晚餐非常丰富,这是齐凯烽的老婆忙碌了一个下午的成果。对于齐凯韵和齐凯烜少见的停战,齐凯烙一直没想通。 “凤姐,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齐凯烙偷偷地问旁边的齐凯凤。 “吃你的饭吧,那么多废话。”齐凯凤这会哪管那么多,解决民生大计才是首要的问题。 最让齐凯烙奇怪的是刚才齐凯韵是和齐凯烜一起回来的。齐凯烙一直在想,难不成是两个人已经在路上先干了一架,现在是休战时期?要不就是因为在大哥大嫂面前,两个人都忍着,不好发作,准备等吃过饭找个地方再解决? “老七,动筷子啊?别愣着。”大嫂说道。 “哦!” 太奇怪,这两个人。齐凯烙又看了一眼妹妹和四哥,实在是觉得太奇怪了。 其实,心里存有疑惑的不只是齐凯烙,还有他的大哥大嫂。昨天晚上的事他们都看到了,齐凯韵哭得那样伤心,而齐凯烜今天一早就出门了,家里的气氛都弄得怪怪的。也正因为如此,齐凯烽的老婆才把几个弟妹都叫到家里来吃饭,想缓和一下气氛。刚才看到老四跟凯韵一起回来,大哥大嫂就有些没明白过来。看他们两人的表情不像吵过架或者是忍着脾气没发作的样子。难不成,两个人和好了?好像也不对。这两人是谁呀?斗了十几年了,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就握手言和了。再说了,就凭凯韵昨天晚上哭得那么伤心,她也不可能跟齐凯烜握手言和。 “老公,你看老四和韵,没什么不对劲吧?” 听到老婆这样问,齐凯烽看了看弟弟和妹妹。是有些奇怪,感觉气氛有些不一样。 一顿饭在几兄妹各怀心思之下吃完。酒足饭饱之后,凯韵把齐凯烙拉到房里。 “小哥,我找到钱了,所以你不用帮我凑钱。”“借到了?跟谁?难不成是六叔,昨天不是说六叔来过了。”在齐凯烙的印象里,好像也找不到别的人。 “切!我好意思跟家里借吗?你六叔本来就不同意我开这个店,他要是知道我到现在还欠债,我的耳朵又得受累了。” “不然呢?凤姐肯定没钱还你,所以这事肯定跟她没关系。”齐凯烙是个急性子,见妹妹总不说,自己又猜不到,便有些急了。“到底谁啊?” “四哥!” “四哥?我没听错吧?你没发烧吧,韵?”齐凯烙一脸的不相信。 齐凯韵一个劲地点头。 “四哥?有这么邪门吗?你当初不是说宁愿不还三哥钱,也不跟他借吗?”齐凯烙又想了一下,“现在关键的问题不是这个。四哥是不是因为离婚受刺激了,居然会借你钱。” 齐凯韵什么也没说,只是笑得一脸灿烂。 “韵,不愧是咱齐家的小公主。像四哥这样的人你都能搞定,我真是没话说了。” 齐凯烙坚持认为齐凯烜是受刺激坏了脑子才会把钱借给妹妹,因为他根本找不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来。不过,能让这兄妹不再一见面就互相看不顺眼,不再动不动就斗个你死我活,似乎也是件好事。更重要的是,不用四处给妹妹凑那五千块钱,这才是最省心的事。 “四哥,记得要保密!”知道齐凯烜现在暂住大哥家,害怕他不小心说漏嘴把那天晚上的事给扯出来,齐凯凤特地又叮嘱了一遍。 “你再废话,我现在就跟大哥说。”齐凯烜瞪了妹妹一眼。 “跟我说什么?”齐凯烽拿着洗好的水果从厨房里出来,正好听到弟弟的这句话。 “没有,没有。我跟四哥闹着玩。”齐凯凤马上辩解道,然后还冲齐凯烜挤使眼色。 “凯凤,眼睛怎么了?”大哥问了一句。 “哦,那个,有东西掉眼睛里了。” 听到齐凯凤那样笨拙的解释,再看她的表情,齐凯烜笑了起来。 三十四 齐凯烙离开大哥家的时候,齐凯凤也一起出来了。目的就再明显不过,想让齐凯烙送她回酒店。 “没觉得四哥不正常吗?”下楼的时候,齐凯烙问道。 “老四?他有正常的时候吗?” 在齐凯凤的眼里,齐凯烜从来就没正常过,他是个异类。 “哎,跟你这种只长肉不长脑子的人说话真是有损智商。”齐凯烙的话非常的不好听,不过,他很快就为这句话付出了代价。 哥哥、姐姐们走,齐凯韵回到自己房间里,然后给远在他乡的三哥打了个电话。主要就是说钱的时候,下午齐凯烜在银行把钱给她的时候,她就直接把钱存进了三哥的帐户。 “我也不差那点钱,干嘛急着还我。”三哥永远都是那么好。 “三哥,你要准备婚礼,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而且,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还吧。” “你店里的生意怎么样?”三哥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问道。 “老样子吧。看来,想靠这个店挣大钱是不太可能的。” “慢慢来,会好的。老四呢,还那样吗?” “他呀,辞职了,在家装修房子呢。有事情让他做,应该会好点吧。”凯韵没有问过齐凯烜装好好的房子为什么要重新装修,但是,她能理解天天住在那个曾经和妻子共同生活过的房子里的感受。 “你们呢?还吵吗?小妹,别跟老四计较,多理解一下吧。” “知道了,三哥。” 电话还没打完,大嫂就敲门进屋了。凯韵冲大嫂笑了笑,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怎么?我在,不方便说话吗?” “没有,是三哥。” “对哦。老三没几天就要结婚了。”大嫂好像突然想起来。 “有事吗,大嫂?” “你跟老四?”大嫂的话没问完,她注意观察着小姑子的表情。 凯韵知道,如果说什么都没有,这样更会让大哥大嫂担心的。所以,她笑了笑,然后告诉大嫂,她们和解了,以后不会再吵。虽然大嫂不太相信,但是又找不到小姑子骗自己的理由。 另一方面,齐凯烽在客厅里也正跟弟弟聊着。 “韵说的那些话,你也别太上心了。六叔喜欢你,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韵有些想不通也能理解。再说,你是哥哥,没必要跟妹妹计较这些……”齐凯烽想了很多词,准备要好好做一下弟弟的思想工作。昨天晚上凯韵哭得那么伤心,以后两兄妹怎么在同一屋檐下生活,这都是齐凯烽要劝说的内容。不过,他的话只有个开始就被齐凯烜结束了。“大哥,我们没事。” 什么叫没事?说没事,肯定就是有事了。 “老四,……” “大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我们真的没事。”齐凯烜又强调了一次。 “老四,……”齐凯烽以为弟弟拒绝谈这个问题,所以准备发扬他当医生的耐性再说说。 “大哥,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齐凯烜从沙发上站起来,因为再坐在那里,大哥还得继续他的教育。“大哥,本来我不想说的。今天一早齐凯韵就来找过我了。她给我买了早餐,还说我是哥哥,这是永远也没法改变的事实,因为我们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齐凯烜的话很简单,说完就去卫生间洗澡了。坐在客厅里的齐凯烽好一会才想明白弟弟的话。 正当他想明白的时候,老婆也从妹妹的房间出来了。 “老公,老四说什么?” “说什么?反正是让人很意外的。韵呢?” 夫妻俩相视着点了点头,然后夫妻俩又都笑了。 “这叫什么事,他们俩吵多少年了?就因为韵给老四买了早餐,然后说了他是哥哥,就一笑泯恩仇?这兄妹俩,真让人想不透。” 躺在床上的齐凯烽也想不太明白。不过,两个人看起来也不像说谎,而且他们完全没有说谎的必要,因为谁都知道他们不和。 “睡吧!两个人不闹了,总算是件好事。”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男人好奇也不说好奇,但女人好奇就会自己在那里想东想西的半天,哪怕想的那些事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齐凯韵今天的心情是特别的。跟齐凯烜和解了,没有想到会这么容易。这都多少年了?在心里怨恨了多少年,自己都很难说清楚了。大哭了一场,发泄了一下,心里反倒轻松了。凯韵想起了是上四哥齐凯烜说的话‘看到你哭,我心里很难受,觉得对不起你。喜欢看你笑,喜欢看你跟我斗嘴时张牙舞爪的样子,很有活力,也很可爱……’电话的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思远啊,有事吗?”于思远这么晚来电话,齐凯韵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是有事。 “明天晚上早点下班吧,一起吃个饭。” “好啊!”凯韵高兴地同意了,这让于思远有些意外。电话的这头,于思远一时之间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 “头上的伤口还疼吗?应该早点休息的。”凯韵看了一眼桌上的闹钟说。 “嗯!”于思远的嘴角微微的上翘,脸上有了淡淡的笑容。“谢谢你来看我。” “嗯?哦,那不算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嗯。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下班后我来接你。” 挂断电话,于思远看了看手腕上的茶晶手链,他们如此的晶莹剔透,就像凯韵那颗善良的心。是的,于思远有理由相信凯韵是善良的。去他的小三,就是小三又怎么样,爱情从来就没有对错之分。 早上,凯韵、凯烜一起出门,兄妹俩在路边的小店里吃了早点,付钱的时候,兄妹俩都争着要给。最后,还是齐凯烜付了钱,因为齐凯烜说他是哥哥。凯韵因为这事心情很好,她没有想到原来一向不爱搭理自己的四哥是那么好。 “四哥,装修房子是因为四嫂吧?”路上,凯韵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齐凯烜只是看了妹妹一眼,什么也没说。凯韵明白,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同时,她也明白,四嫂卢梅对于四哥来说,依然是伤。 “四哥,对不起!” “走吧!”齐凯烜摸了摸妹妹的头。 “四哥,你这个样子的时候很像三哥。” 像老三?齐凯烜愣了一下。 “三哥不是很疼我吗?所以,他总是这样爱怜地摸我的头。不过,四哥,你可不能对我太好了,因为我是那种给根竹根就敢往上爬的人。”齐凯韵说完这些话还做了个鬼脸。 齐凯烜笑了起来。看到四哥笑,凯韵也很开心。事实上,在过去的记忆里,齐凯烜是很少笑的,而且他的笑容仅仅只会给前妻卢梅,别的人很难让他有笑脸。 “四哥,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帅?” 齐凯烜又笑了笑。“糖衣炮弹!”齐家上上下下都喜欢凯韵,之前齐凯烜不理解,现在看来,好像能够理解了,因为她的确有让人喜欢的理由。 吃午饭的时候,于思远和齐凯烙又坐到了同一张桌子上。 “于师,伤怎么样了?真不好意思,你刚出院就让你来上班。” “没关系。”于思远的反应总是那样冷淡,这是在齐凯烙意料之中的。 “那个,事故要怎么处理?” 于思远没有回答。 “肇事车跑了吗?这家伙,撞了人还敢跑,太没良心了。”齐凯烙主观的认是于思远被别人的车撞了,根本就没想到是于思远自己驾车撞到护栏上了。 “晚上,一起吃饭吧!”于思远完全没有理会齐凯烙的话,自顾自地说。 “吃饭?你请?”齐凯烙显然不相信这话是从于思远嘴里说出来的。 “嗯,我请。” 齐凯烙挺想不明白的,他本想问为什么请吃饭。但之后又一想,有白吃的,干嘛还问那么多。于是,很高兴地答应了。今天的生意还好,所以在送走店里的客人之后,凯韵就准备关店了。刚才,于思远已经来了电话,说是在地下商场的出口等她。 “这么早就走啊?”秀琼问了一句。 “晚上约了人。”凯韵一边锁卷联门,一边回答。 “约会?跟谁?不会是那个修车的吧?修车的没前途,别浪费时间。” 凯韵笑着摇了摇头,但没有回答。 在地下商场的出口果然见到了等在那里的于思远,两个人相视一笑,也就算打招呼了。 “走吧!”凯韵说。 “等一下,还有一个人。” “还有人?”凯韵不是很明白。 “他来了。”顺着于思远的视线,凯韵看到了正朝他们走来的齐凯烙,齐凯烙的嘴里还叼着烟。 “小哥?” 看到妹妹,齐凯烙也愣了一下。刚才于思远说要在这里等个人,所以他就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包烟,哪里曾想到于思远要等的这个人居然是自己的妹妹。 “韵?”齐凯烙看了一眼妹妹,然后问于思远,“你说要等的人就是韵?” “你们都认识,也不用我介绍了。走吧,去吃饭。”于思远说完便走在前面。 “你们什么时候变那么熟了?”齐凯烙拉住了正欲走的妹妹。 “这个嘛,说来话有点长。”凯韵给他打了个马虎眼。齐凯烙有些迟疑地跟在后面。 三十五 原本齐凯烙就觉得于思远无缘无故的请他吃饭有点蹊跷,如今连韵都一起来了,这就更让他想不明白。虽然于思远认识韵,两个人还一起去了红原自驾,但感觉上,像于思远那样的人根本不可能跟韵走得有多近。所以,这顿饭对齐凯烙来说,怎么都觉得有些不明不白。 就餐的地方是这个小城里有名的中餐馆,这倒让齐凯烙有些意外,因为这里的消费并不低。 “于师,请我们兄妹吃饭,总得有个由头吧。你要不说清楚,我可不敢吃。” “小哥!”凯韵觉得哥哥那样说有些不礼貌。 “说来话长,边吃边说吧!” 于思远开始了他的讲述。整个过程齐凯烙都听得很仔细,唯恐掉下什么。这个时候齐凯烙才知道妹妹的血型原来是罕见的rh阴性,也正是因为这罕见的血型造就了两个人奇特的缘分。 “你怎么从来都没说过?”听完于思远的讲述,齐凯烙追问妹妹。 “这有什么好说的。”凯韵倒是显得不以为然。 “大哥知道吗?” 凯韵点了点头。自从那次献血被查出是rh阴性,凯韵就电话告诉了身为医生的大哥齐凯烽。齐凯烽在电话里给他详细地说明了什么叫rh阴性,而且她自己后来通过网络也了解到很多这种特殊血型方面的知识。 “听起来像小说中的情节。不过,当时你怎么受伤的?” “出了点意外!”于思远不想提当年受伤的事,因为那是他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小哥,快吃菜吧,都凉了。”凯韵冰雪聪明,从知道于思远受刀伤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明白,有些东西可能是不该问的。所以,她从没问过于思远的伤是怎么来的,怎么会是刀伤。 “这么说,我们家小公主倒成了你的救命恩人了?不过,你不是说当时自己血流过多晕迷了吗,你怎么知道韵就是当时输血救你的人?” “因为那个戒指。”于思远边说边把戒指拿下来,然后递给了齐凯烙。 事实上,这个戒指齐凯烙也不陌生。当时买它的时候,齐凯烙也在,这个款式还是他为妹妹挑的呢。 “还真是韵的戒指。”齐凯烙看了看说,“记得当时凤姐说,有了喜欢的人就把这个送给他作定情之物,没想到这东西落你手里了。” 于思远并不知道这个戒指还有这一说,不过,他现在多少明白之前凯韵为什么不太愿意把戒指给他了。 “不过,既然知道是韵的,你干嘛还留着。”齐凯烙这话与其说是问于思远的,不如说是问自己妹妹的。因为他说这话的时候盯着齐凯韵。 “思远说,想留个纪念,所以……”凯韵把目光投向了于思远。 “所以,我另外买了一个送给韵。”于思远说着便把之前买的那个钻戒拿了出来。 “思远,我说过,我不会收的。” 齐凯烙听了妹妹的话,又看了一眼两人的表情,伸手拿过了那个装有钻戒的盒子。钻石很耀眼,这一点齐凯烙也不得不承认。 “这个钻石是真的吗?”齐凯烙的问题不是针对应不应该收,问的居然是钻石的真假。于思远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应该不便宜吧?” “跟救命之恩相比,这个不算什么。” “也对。不过,于师,你今天既请我们兄妹吃饭,又送这么贵重的钻戒,到底什么意思?” “就想谢谢韵,当然也想谢谢你。” “仅此而已?”齐凯烙不太相信地又问了一句。 于思远点了点头。 “于师,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韵?”齐凯烙的话一出,凯韵就觉得不好意思,把脸别到一边,心里暗想,这小哥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于思远看一眼不好意思的凯韵,他的嘴角有淡淡地笑意。当然,他也没想到齐凯烙会这样问。 “于师,虽然咱们是同事,不过工作归工作,私事归私事。想做我们齐家的女婿可没那么容易。”齐凯烙还不等于思远回答,他就自顾自地继续说。 “小哥!”凯韵扯了扯齐凯烙的衣服,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了,这样很丢人的,搞不好于思远还认为自己真的想嫁给他呢。 “害什么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很正常的。我这个当哥哥的应该先给你审查审查。” “小哥,你再胡说我就走了。”凯韵实在受不了齐凯烙,而且像这种大家也都比较尴尬。 看着因为不好意思而脸红的齐凯韵,于思远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事实上,于思远这个人是很少笑的,而且齐凯烙在之前与他共事的那么长时间里是极少见到他笑的。齐凯烙心想,能让那么冰冷的石头露出笑容,于思远应该是真的喜欢自己的妹妹了吧。 “我现在能说话了吗?”于思远的声音打断了兄妹俩的争执。 凯韵有些尴尬地看着于思远,心里又不自觉的想埋怨哥哥。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韵,很好!”于思远说这话的时候特别看了一眼凯韵。 听了于思远的话,凯韵不由得松了口气。 “很好?那我可以理解成喜欢了?”齐凯烙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才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于思远。“小哥,你到底想干嘛?”凯韵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于思远看着齐凯韵,他这个时候心里也在想到底应该怎么回答。当然,他也可以不回答。但是,如果不回答他又害怕凯韵误会了,所以这个问题让他有些为难。齐凯烙也看出了于思远的为难。他估计于思远会保持沉默,因为那样既可以算是默认但也可以算是没有承认。不过,他想,就算于思远不回答也没关系,反正以后天天上班,有的是时间来问明白这个问题。 这一瞬间,于思远的脑子里还闪过很多东西。想起在红原凯韵帮他找戒指,后来还把自己的外套给了他;又想起出了车祸后凯韵来医院看他,还给他熬了鲫鱼汤……最后,他的目光落到自己戴的茶晶手链上,那是从红原回来是凯韵送给他的。凯韵也发现了于思远手上的茶晶手链,当于思远的目光落在那上面的时候,凯韵的脑海里也闪过一些画面。 “我想,应该是喜欢吧!”于思远的话一字不漏的都进了兄妹俩的耳朵。凯韵觉得特别尴尬,因为小哥那个样子就好像逼婚一样,似乎人家不答应就不罢休似的。 凯韵什么也不说,站起来拿上包就走了。于思远看情况不对,站起来就追了出去,这下便只剩下齐凯烙一个人。 “我说错什么了吗?”齐凯烙有些后知后觉地坐在那里。 于思远很快便在大街上追到了齐凯韵,这个时候的齐凯韵面对于思远真的觉得挺难堪。虽然小哥一向口无遮拦,但那都是在家人面前,如今在外人面前说这些,让凯韵有些难接受。关键是以后还会跟于思远碰面,这样真的很尴尬。 “韵,干嘛要走?” “因为觉得很难堪。”凯韵不敢看于思远的眼睛。“小哥一向胡说八道,你别把他的话放心上。” “是不是像我这样的人没资格喜欢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凯韵刚解释完,发现这话说得也不对。“我是说小哥,他那样好像逼婚一样。” “没关系。他是你哥哥,关心这种事也很正常。” “可是,他都说些有的没的。反正,我不知道怎么……我觉得这样很尴尬!”凯韵一下子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说清楚自己的想法,总之有些语无伦次。 “我明白!不过,戒指你收下吧。那是给你买的,真的只是想感谢你,如果你不收下,我的心里会很不安的。” “太贵重了,真的。” “跟我的命相比,那不算什么。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收下,那我只能以别的方式来感谢你。要不就把你开店的铺子送给你?” “别开玩笑啦。” “没开玩笑。”于思远倒真的动过这心思。现在凯韵租这铺子,每个月的租金也不是小数目。 看着于思远那认真的表情,凯韵突然笑了起来。 看到凯韵笑了,于思远也松了口气。刚才齐凯烙逼问他是不是喜欢凯韵的时候,他还不清楚自己的心。但是,看到凯韵笑了,而自己的心突然不再紧绷时,他明白,自己真的喜欢眼前这个女孩。因为心会为她开心而开心,为她伤心而伤心。 “那个戒指……” “我说了,如果你非要拒绝,我只能以别的方式感谢你。”于思远打断了凯韵的话。凯韵看着于思远那认真的样子,好像并不是开玩笑。不过,她也不太相信这个男人真会买一个铺子送给她,因为她那个商铺十几万是要值的,眼前的这个男人好像也不是那种有钱人,所以怎么也不可能。不过,她从于思远的眼神里也看到了真诚,所以她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他们在彼此的眼睛里,久久地只有他们彼此而已。 然而,这个时候齐凯烙的电话很刹风景的打来了。两个人都跑了出去,留下一个身上没带够钱的齐凯烙,他不抓狂才怪呢。 “韵,回去吧。你哥要抓狂了。” 两个人笑了笑,算是把之前的事都了结了。 “小哥,你要再胡说八道,我跟你没完。”刚坐下,凯韵就先跟哥哥约法三章,免得哥哥一会又说些有的没的。 “知道啦,我们家公主生气了。” “小哥!”凯韵不由得提高了嗓门。不过,她那个样子更像是在撒娇。 “钻戒呢?这可是人家的心意哦!”齐凯烙把盒子推到妹妹跟前。 凯韵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于思远。在两个男人期待的眼神里,凯韵终于收下了戒指。 “不过,于师,戒指是戒指,不代表你就可能做我们齐家的女婿哦!”齐凯烙又补了一句。 “小哥!”凯韵真的觉得要发疯了,所以她的嗓门也变得特别大。 三十六 三个人经过那样一闹,吃过饭出来时已经不早了。齐凯烙说还要去别的地方,扔下这两人自己先走了。临走前,他把于思远拉到一边,说是韵就交给他了,让他一定安全把人送回家。 “我小哥,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看着齐凯烙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凯韵这样说道。 于思远没有对此作出评价,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不背后说人,也不参和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事。 “工作时,他也这样吗?”凯韵又问了一句。 “差不多吧!” 于思远的这句‘差不多’其实也就跟没说一样。 在街边拦了个出租,凯韵本不想让于思远送她的,因为那样会麻烦别人,但于思远坚持,她也没有再拒绝。这个小城很小,打车回去很快就到了。在医院外面下了车,凯韵指了指医院旁边的巷子,说是从那里进去就是了。于思远歪头看了一眼,巷子里没有路灯,黑漆漆的,给人的感觉好像不那么安全。 “我送你进去吧!” “不用,也几步路了。你的伤还没好,早点回去休息。” 于思远摸了摸额头上的伤,还有点疼。 “不过,那条巷子好像都没灯,安全吗?”于思远还是不太放心那条黑漆漆的巷子。 “哦。那个路灯经常被小孩拿石头砸坏,我已经习惯了,没关系的。” 于思远点了点头。在他正要走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凯韵的名字。两个人回过头,齐凯烜的身影已经跃入眼帘了。 是那个男人,停车场的那个男人。于思远当时心里就想,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本来很高兴的心情因为偶然遇到齐凯烜而变得有些波涛汹涌。 “怎么这么晚?”齐凯烜看了一下时间。 “哦。跟朋友吃饭,所以晚了。” 齐凯烜的目光落在了于思远的身上。 “你朋友?”齐凯烜打量着于思远问道。 “是啊。对了,忘记给你们介绍了。思远,这是我四哥齐凯烜。四哥,这是我朋友于思远。” 四哥?于思远显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一直认为这个男人跟凯韵有什么桃色事件,搞半天人家是两兄妹。虽然对两人是兄妹关系有些意外,不过于思远那处变不惊的脸上也没有表现出半点异样。当然,这样的结果自然是让他最高兴的。 齐凯烜习惯性的跟于思远握了握手。 “于先生,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吧?” “是见过。上次在地下商场。” 齐凯烜记得上次在地下商场看到过他,但齐凯烜指的不是那一次。因为觉得于思远很眼熟,应该是在别的什么地方见过的,只是这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了。 “去家里坐吧!”齐凯烜礼貌性地说。 “下次吧。已经很晚了。” 齐凯烜点了点头。 “韵,我先走了。改天联系。” “嗯,路上小心。” 送走了于思远,兄妹俩一前一后的走进了这条黑漆漆的巷子。 “这路灯怎么又坏了?” “不坏才奇怪呢。” “他是做什么的?” “谁?” “你朋友。” “哦,他啊,修车的,跟小哥一个厂的……” 兄妹俩刚打开门进屋就听到大哥齐凯锋的声音。 “你天天读书都读哪里去了?就这点成绩,你还想考大学?你到底是有脑子还是没脑子啊?”齐凯锋正教训着儿子。 “大哥,怎么啦?”凯韵问道。 “这个臭小子,不打不成器。”说道,齐凯锋就拿起皮带准备揍人了。 “大哥,大哥!”凯韵见势不对,赶快上去拉住大哥。 “韵,你让开!”齐凯锋厉声道。 “大哥,有话你好好说。”凯韵一边拉住大哥,一边给四哥齐凯烜使眼色,示意他把齐骏宇拉走,不然这小子真的要等着挨揍了。 齐凯烜还不太习惯参和别人的事,所以对于大哥管教儿子这件事,他实在不想插手。 “四哥,赶快拉骏宇进去,还站着干嘛?” 齐骏宇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老子没让他起来,他自己是不敢起来的。所以,即使是小姑让他先回屋里去,他也不敢。虽然知道父亲的皮带打在身上很疼,但是这顿打他知道逃不了,所以躲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骏宇,你还真等着你爸揍你啊!”凯韵急了。齐凯锋一般是不会打儿子的,但是,他只要动了手,肯定把这小子打个半死。大嫂在这种时候是说不起话的,因为齐凯锋一向都觉得是老婆太纵容儿子,才会让儿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凯韵记得前几年见到大哥打过侄子一次,那场景简直是惨不忍睹,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凯韵都要阻止大哥。 齐凯烜看了看站在一旁一直没有作声的大嫂,从大嫂那张伤心的脸上他好像看出了什么。于是,他过去把侄子拉了起来,然后扔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齐凯锋自然不愿意这样饶了儿子,所以他甩开了妹妹的手,想冲进房间把儿子揪出来揍一顿。 “齐骏宇,马上给我出来。你不要以为过了今天就没事,明天我照样揍你。”齐凯锋在儿子房门前大叫。 齐凯烜看着傻坐在床上的侄子,他好像吓得很厉害,身体不停地发抖。 “你怎么招你爸了?” 齐骏宇看了四叔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你要不说,我只能开门让你爸进来了。” 齐骏宇虽然知道自己这顿打是免不了,但能拖一会就是一会,他很清楚,这个时候他爸要是进来,非往死里打他不可。 “考试考砸了!”就在齐凯烜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侄子这样说。“爸说,像我那样的成绩别说音乐学院,就是最差的大专都考不上。” 齐凯烜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看着侄子。 “大哥,你消消气!”凯韵在门外不停地劝着大哥。 “韵,你走开。再拉着我,我连你块打。”齐凯锋这会在气头上,别人越是劝他,他越生气。一直希望儿子有出息,可事与愿违,他这个儿子人小到大成绩都不好,一刻也不让他省心。 就在齐凯锋准备去找备用钥匙打开房门的时候,齐凯烜突然打开了门。齐凯锋正准备冲进房间把儿子揪出来,却被弟弟挡在了门外。 “老四,你让开!” “大哥,打了骏宇,他的成绩就好了?” “知道现在就业有多难吗?那么多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你说,这个臭小子,他要是考不上大学,他能干什么?” 齐凯锋的声音很大,齐骏宇被吓得根本不敢出来。齐凯烜回头看了一眼侄子,见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大哥,骏宇成绩不好,咱让他好好学嘛,你打了他也没用啊。”凯韵也帮腔道。 “不打他,他能长记性?” “大哥,你跟我当初都没上过大学,可我们现在不是都挺好的吗?” “我们能一样吗?老四,你和韵都别管这事。我教育儿子,没你们什么事。” 齐凯烜觉得大哥说得有道理,他教育自己的儿子,旁边的人本来就不应该插手的。所以,齐凯烜站到了一旁,不想插手。 凯韵自然是不愿意看到侄子被打,而且现在大哥是在气头上,指不定把侄子打成什么样呢。所以,在看到大哥冲进屋里要揍齐骏宇的时候,凯韵以更快的速度冲到过去挡在侄子面前。齐凯锋手上的皮带狠狠地抽了下来,然后是凯韵的一声惨叫。 手臂和背上的血痕触目惊心。大嫂小心地为妹妹擦药,凯韵只觉得手臂和背上都火辣辣地疼。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的脾气,干嘛还挡在前面?”大嫂心疼道。 “我怕大哥像上次那样打骏宇。”凯韵爬在床上痛苦地说。 “哎!那家伙真是白让你疼了。”大嫂心疼儿子,但看到小姑子身上的伤,她也心疼小姑子。“他要是争气点,你大哥也不会这么生气。” “大哥呢?他不会再打骏宇了吧?”凯韵提心地问道。 “放心吧。看你伤成这样,他怎么也不好再打骏宇了。老四跟他在客厅里。” “四哥也是,不开门不就行了嘛,害我白白受这皮肉伤。”凯韵抱怨起自己的四哥来。 “你还不了解老四。他一向都不管闲事的。” 凯韵点了点头。心想,也对,齐凯烜从来都是这样,好像他的原则就是各家自扫门前雪,才不管他人瓦上霜。 齐凯烜坐在客厅里看着大哥,在他的印象里大哥虽然严肃,但好像还没有像今天这样的事发生。原来,发起火来的大哥还那么暴力。可见,大哥望子成龙的心情。齐凯烜看了一眼还关着的凯韵的房间门,心里担心不知道妹妹的伤要不要紧。想到刚才大哥打人的样子,下手还真狠,因为一凯韵的房间里不时的传出呻吟的声音。 齐凯锋又气又悔。气的是儿子不争气,自己还在气头上失手打了妹妹,悔的是一开始就不该跟儿子那么多废话,直接动手揍他,妹妹也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听到凯韵房间里传来的呻吟声,齐凯锋这心里挺难受。 大嫂从凯韵房间里出来时,兄弟俩都站了起来。 “怎么样了?”齐凯锋问。 “你下手也真狠。”大嫂埋怨道。 “都让齐骏宇给气的。” “今天要不是韵挡着,骏宇还指不定被你打成什么样呢。怎么说他也是你儿子,你就不心疼啊!”说到这里,大嫂哭了起来。 齐凯锋本来就很窝火,老婆这样一说,他心里就更不痛快。于是,没往儿子身上发的火,这会全冲老婆来了。齐凯烜也懒得管大哥大嫂是不是在争吵,他径直去了妹妹的房间。 “疼吗?”看着趴在床上的妹妹,齐凯烜担心地问了一句。 “拖你的福,还有气。”凯韵皱着眉头说,看样子真的很疼。 “大哥管骏宇,你干嘛拦着?” “你不知道大哥的脾气,他不打骏宇则已,只要动手了,骏宇就会被揍得很惨。你是没看到过。我看到过一次,一辈子都记得。”凯韵一边说,一边想坐起来,手臂用力的时候扯到受伤的地方,她又‘哎哟’地叫了一声。 齐凯烜赶快上前把妹妹扶了起来。 “皮带打在你身上,就不疼了?” 凯韵笑了笑,笑得有点苦。怎么会不疼,不疼就是死人了。 “其实我觉得,骏宇不见得要考大学才有出息的。有些人,天生就很会读书,就像你跟六哥;有些人天生就不会读书,就好像骏宇。再说了,现在这社会,上了大学有怎么样,没听说现在失业的都是大学生吗?就说我吧,不也上了大学吗?现在怎样?还不是自己做点小生意维持生计。我比那些跟我一同在地下商场做生意的人读的书都多吧,那又怎样,也不见得我就比他们赚得多。” 齐凯烜看着妹妹,觉得这个时候的韵有些落莫,完全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妹妹。经营那家店,压力应该也很大吧,很辛苦吧,她也会觉得累吧。 三十七 第二天早上,齐凯烙见到来上班的于思远时就凑了过来。瞧他一脸鬼笑的样子,让人一大清早就不寒而栗。 “昨天晚上有安全把我们家小公主送回家吧?” 于思远看了齐凯烙一眼,点了点头。 “于师,虽然在工作上我挺欣赏你,但要做我妹夫,那就是两回事了。”齐凯烙一副很拽的样子。 虽然他是凯韵的哥哥,但这兄妹俩真的差太多了,于思远懒得理会齐凯烙。他去更衣室换工作服的时候,齐凯烙也跟了进来,还真是没完没了。 “你四哥做什么的?”于思远突然想起昨天遇到的齐凯烜,同是兄弟,但觉得两人差太多了。 “四哥?怎么,遇到老四了?” 于思远回头看着齐凯烙,只是用眼神给了他答案。 “怎么?他说什么了?” “没有。他说让我去家里坐。” “让你去家里坐?”齐凯烙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因为这怎么也不像齐凯烜会说的话,他那个人一向是不管别人的和闲事,他的原则就是各家自扫门前雪。 于思远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拍了拍正在思考的齐凯烙的肩。 “你确定那是我四哥,不是我大哥?”在齐凯烙听来,这话怎么也像是一家之主的大哥会说的话,可不像齐老四说的话。 凯韵早上起床里背上的伤痕已经不那么疼了,但不小心扯到的时候,还是会让她皱眉头。大哥大嫂昨夜吵了一架,起因不过是为了儿子,到后来两个人就越扯越远。大嫂是个贤慧的女人,但不代表她就没有脾气。齐凯烜还是那副老样子,他才不管大哥大嫂是不是闹得不愉快,仍然按照自己的平常的作息时间起床、出门。 和妹妹下楼的时候,齐凯烜走在后面,他一直想问妹妹还疼吗,但那句话却一直没问出口。凯韵的心情也不太好,懒懒的,基本上没怎么说话。昨天晚上,齐凯烜在睡觉之前跟侄子齐骏宇聊了一会,这应该是十几年来叔侄俩第一次正式的聊天。大哥大嫂的期望很高,但齐骏宇能给的却很少。他不了解这个站起来跟自己一样高的侄子,也不清楚他的学习到底差到什么程度,但看大哥气成那样,应该是有点无药可救了。所以,当齐凯烜问侄子将来想做什么的时候,齐骏宇居然说,只要不读书,做什么都好。齐骏宇一脸茫然的样子,让齐凯烜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因为这让他回忆起了自己那个年纪时候的事。 齐凯烜十八岁的时候已经从财贸校毕业了。那个时候,统招的中专生还有分配,虽然分配单位的好位但凭各自的能耐,但总是会分个单位的。那个时候,大多数农村来的学生都想留在城市工作,不愿意再回去,不过真正能分到城里的单位的人还是很少。齐凯烜也不例外,他不想回龙门,甚至期待着自己能在这个小城里闯出一片自己的天空来。只是这种事情根本不是他自己能掌握的。在中国,从来都不是个只靠能力说话的国家,有能力的人永远比不上有关系的,这就是中国的现实。所以,对于前途,他也不知道路在何方。 最后,他如愿地留在了城里,进了一个还不错的单位,但这完全是凯韵父亲去帮他活动的关系。凯韵的父亲有两个同学是从政的,而且在这个小城里也算个人物,所以很轻易地解决了齐凯烜分配的问题。对于这件事,齐凯烜一直很感激六叔,但齐凯韵却因为这事一直耿耿于怀。前几年凯韵大学毕业的时候,已经没有分配了,四处找工作的时候,父亲没能给她帮上任何忙,这让凯韵怎么也不能理解,在她看来父亲对待自己和哥哥的差别太大了。 “四哥,昨天晚上的事跟谁都不要说。”凯韵的话打断了齐凯烜的思绪。“虽然心疼骏宇,但我也能理解大哥的心情。有时候,我觉得骏宇很可怜。别看他活蹦乱跳的,可是怕大哥怕得不行。我也同情大哥,因为他望子成龙的心让他自己活得很累,也让大嫂很累。” 齐凯烜没有说话,他想着妹妹说的话,突然觉得自己对身边的这些兄弟姐妹了解得都太少了。齐凯凤是这样,齐凯锋是这样,齐凯韵也是这样。 吃过午饭出来,于思远给秀琼打了个电话,约她晚上谈合同的事。因为凯韵,因为出车祸,这事一直给耽搁下来。 “我还以为你不来电话呢?”秀琼挂了电话后自言自语道。 最近的生意都不太好,秀琼还真想过不再租铺子了。可是,不做生意又能做什么呢?去厂里上班,还是去商场里站柜台,像这种她能找到的工作都不是她所愿意的,因为并不自由,受人管束的滋味可不好受。所以,这生意就算不好,她还得做下去。 隔壁的凯韵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一个上午都没见她说过什么话,有顾客进店里她也懒懒的,好像没什么心思做生意。难道又有什么事?秀琼看着店里无精打采的凯韵想。 “站在那里干嘛?进来啊!”凯韵发现秀琼站在外面看她后说。 “你,来那个啦?”秀琼试探着问。 “什么?”凯韵一脸茫然。 “大姨妈呀!” “我有那样说吗?” “那是怎样?你一个上午都无精打采的。” 凯韵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但是,她越是这样,秀琼越觉得她有什么事。 “你确定没事?” “我自己有没有事还不清楚啊!” 秀琼想想也觉得是。 “对了,房东约了我晚上谈合同的事。我还以为那家伙不准备出租了。” “哦。”凯韵好像没什么兴趣。 “对了,那个房东,上回他们说叫什么来着?”秀琼努力地想着房东的名字。 “不记得了。”凯韵也没太留心这个。因为合同是签了一年的,所以她并不担心什么,反正一个季度完了,房东自己会来收房租的。 凯韵心里担心的事很多。大哥大嫂昨晚吵架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侄子齐骏宇经过昨晚的事后,会不会更怠于学习;店里的生意不好,而每个月的房租又那么多,跟四哥借的钱什么时候能还;父母一天天老去,而自己还没有半点成绩,以后又该如何。想横了,真希望找个有钱人嫁了,至少不会为钱的事再发愁。 于思远见到秀琼是在晚上八点以后了。秀琼看到于思远的第一眼,她就在心里跟自己说,这个男人不是前几天来凯韵店里的那个男人吗?为了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她特别注意了于思远的额头,果然上面有个伤口。于思远知道秀琼认出他来了,这也是他一开始就预见到的。 “有问题吗?”于思远问道。 秀琼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自己的目光。“我们好像见过。前两天在凯韵的店里,你的头上缠着纱布。”这样说的时候,秀琼还指了指于思远的头。 “嗯!”于思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受伤的额头。 “这么说,你是凯韵的朋友了。” 于思远笑着点了点头。 “这丫头,居然跟我装算,明明自己的朋友买了商铺,还说自己不知道。”秀琼这个时候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她小声地嘀咕着。 “能帮我个忙吗?”于思远问道。 “什么?” “韵,不知道是我买下的商铺。所以,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秀琼带着疑惑的眼神看于思远,眼前的这个男人长得不错,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有酒窝,非常迷人。照理来说,秀琼没有道理拒绝帅哥的请求的,不过,她又觉得自己不能白帮忙。 “如果你不说,我会少收你一成房租的。” 秀琼连想都没想,马上就答应了。由此可见,这女人的友谊是不太容易经得起考验的。 双方签订合同以后,秀琼非常八婆的又问了一句,“于先生,不会是喜欢凯韵吧?” 于思远只是回头笑笑,站起身来就准备离开。离开前又叮嘱了一句,“如果你没做到,房租还是照合同的约定。” 秀琼立马点头表示明白。最近生意不好,正发愁呢,既然房东说能少收一成房租,自己又何乐而不为呢。虽然不知道这个叫于思远的男人到底要怎么样,但她现在好像没办法为凯韵着想了。有什么办法呢,谁叫自己是生意人,不‘唯利是图’才怪呢。 于思远刚走到锦云阁门口就遇到从里面出来的齐凯烜。齐凯烜一直觉得自己见过于思远的,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如今在锦云阁遇到于思远,之前的记忆都恢复过来。锦云阁只有几栋楼,进进出出的,难免有可能遇见过。 “你住这里?”这是齐凯烜的第一句话。 “对!”于思远倒也没有回避。 “我也住这里,a座10楼2号。” “我知道。”于思远的回答让齐凯烜有些意外。“国庆从红原回来,是我送韵到你家的。” “这么说,你之前就知道我了?”齐凯烜心想,这小子挺滑头,既然都知道我,昨天晚上遇见的时候居然装蒜。 “不知道。当时韵只让我送他过来,没跟我说你是他哥哥。” 齐凯烜点头笑了一下。“嗯。那再见!”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要不去我那里坐坐?”就在齐凯烜走出大门的时候,于思远这样说道。 按照齐凯烜的性格,他应该会拒绝于思远的提议,因为他从来就是那个样子,只管自己的事。但是,今天,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居然同意去于思远家坐坐。事实上,于思远自从搬进锦云阁,就没有王叔、王婶以来的人来过他家,原则上来说,像齐凯烜这种还很陌生的人更不可能被邀请来家里。但是,刚才他就是鬼使神差的叫住了齐凯烜。两个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在一起的男人,莫名其妙的就在一起了。 三十八 于思远的家让齐凯烜嗅到了寂寞的因子,房间里单调的颜色,简单的装饰,仿佛都在述说主人的寂寞。齐凯烜围视了一下房间,这个四十多平的小户,客厅和卧室、厨房都是连在一起的,看样子房子主人买下它后经过大刀阔舞的改动。 “坐吧!” 齐凯烜点了点头。 “喝什么?”于思远走到冰箱前问了一句。“冰箱里有啤酒也有饮料。” “啤酒!”不过,话刚说完,他又补了一句,“还是饮料吧。”大哥不止一次的提醒他,要尽量少喝酒,或是不喝酒,因为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 于思远拿了两听可乐过来,然后在齐凯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你,一个人住?” “嗯!” “父母呢?” “我是孤儿!” 孤儿?齐凯烜的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也正是因为这丝感觉,他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或许可以成为朋友的。 “你跟老七是同事?” “老七?齐凯烙?” “对!” 于思远点了点头。 “房子的装修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不全是。我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装修公司。” 齐凯烜点了点头。 “齐先生做哪一行?” “齐先生?”齐凯烜愣了一下。“你是韵的朋友,也是老七的同事,叫名字就好。” 于思远笑了笑。 “哪一行?我现在是无业游民。” 两人正聊着,于思远的电话就响了。号码是这个城市里的座机号,很陌生。电话是王筱枫来的,她已经回到家乡的这个小城了,想明天晚上跟于思远见一面。于思远很快的结束了通话,然后回头给了齐凯烜一个歉意的微笑。 “我想我该走了。”齐凯烜站了起来。 “住那么近,不用着急的。” 说不清楚为什么,于思远觉得齐凯烜的身上有着同自己一样的寂寞因子,所以,他觉得他们是同一种人,能够做朋友。 “锦云阁的房子正在装修,我现在住大哥那边。” “医院那边?” 齐凯烜点了点头。 于思远送齐凯烜出门,两个男人同时站到了电梯门口。他们都没有说话,然后,电梯门开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电梯,看电梯门渐渐关闭。 “寂寞吧?”齐凯烜突然说。 于思远没有回答。但是,他在心里给了这个问题肯定的答案。 “没有父母不见得是坏事,至少比有父有母的孤儿要强。”齐凯烜这话当然是说他自己,不过,于思远听到这话反倒觉得是说自己。是的,他是孤儿,而且是个有母亲的孤儿。 “那么多兄弟姐妹,不好吗?”于思远回头看齐凯烜。 齐凯烜没有回答。 电梯门开了,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的走出电梯。 在锦云阁外,齐凯烜正欲往公交站台走,就听到有人叫‘四哥’。回过头,齐凯韵正在横穿马路。 于思远在锦云阁旁边的便利店买完烟出来,就看到齐凯烜站在路边,顺着齐凯烜的视线,他看到了已经过了马路的齐凯韵。 “过马路的时候小心点,刚才那样很危险。” 凯韵笑了笑。说到过马路,她突然想起上次在这里遇到的那个开宝马的男人,只是可惜,后来再也没有遇见过那个男人。 “吃晚饭了吗?” “嗯。你怎么每天回去都那么晚,很忙吗?” “没有,刚才遇到你朋友了,所以跟他聊了几句。” “我朋友?谁?” “于思远!” 凯韵‘哦’了一声,只是她不知道这个时候于思远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回到自己家里,于思远一个人又显得形单影只了。看着房间里单调的色彩,他的心怎么也热不起来。像他那样经历的人,心会热不起来是正常的,但齐凯烜又为什么呢?于思远羡慕齐凯烜有那么多兄弟姐妹,但是,为什么齐凯烜看起来也那样孤单呢。相对于齐凯烙的活泼有余,沉稳不足,于思远更欣赏齐凯烜这个做哥哥的。 有几年没见过王筱枫了,于思远也不太记得,好像是她去了美国之后就再没见过。临睡之前给王叔打了个电话,告诉他筱枫回国这件事。不过,王叔说他已经知道了,也挺想看看几年不曾蒙面的女儿,但又怕打扰女儿工作,所以,王叔说他就不来城里了。 第二天早上,齐凯凤从楼上下来,电梯在七楼停下的时候上来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们说着凯凤听不懂的英文。这个时候,齐凯凤真后悔自己当初书读少了,不然也不会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电梯在三楼停下的时候,外国人都出了电梯,看样子他们是去三楼的餐厅用早餐。齐凯凤在电梯里叹了口气,有些失败的感觉。 酒店里的工作每天都是那样一尘不变的,她这个客房领班也当了好几年了,但一直没办法升到经理的位置,这让她有些郁闷。刚才同事告诉她,酒店要来一位新的财务总监,据说还是单身,所以一帮未婚的女同事都未常期待。齐凯凤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因为她是个单身主义者。在酒店的大厅里遇到西装革履的齐凯烜时,齐凯凤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 “你来这里干嘛?” “工作。” “怎么,你的办公室搬我们酒店里了?” “你好像很闲。”齐凯烜说完这话便准备往楼上走。刚刚看到齐凯凤的时候,他本想告诉这个妹妹,自己从今天开始就在酒店上班了,不过见她不冷不热的样子,也就没有说。 齐凯凤自然不知道酒店里新来的财务总监就是齐凯烜,如果知道,没准她会对这个哥哥好点,因为以后在同一家酒店工作,打交道的时候多得很。齐凯烜先去了趟老总的办公室,两人谈了一会,出来之后秘书便带他去了财务室。 “齐总监,如果有什么需要请随时跟我联系。”去财务室的路上,年轻的秘书很热情地说。是的,她也听说了齐凯烜还是单身,像这种要长相有长相,要能力有能力,要钱有钱的男人,在如今这个社会,哪个女人又不喜欢呢。 “谢谢!”齐凯烜礼貌地说。 在财务室,秘书小姐为大家作了介绍,然后,齐凯烜的工作便开始了。 “原本财务总监这么年轻,开始还以为又老又丑。”一个女同事小声地说。 “之前不是都听说了嘛,他还是单身,怎么可能老到哪里去。”另一个同事解释说。 “哎,咱们酒店一向是‘僧多粥少’,突然来这么个总监,看来少不了又是一场纷争了。”另一个年轻稍大的女同事说。 财务室的同事清一色的女性,且不管新来的财务总监能力如此,脾气如何,单从第一印象看,大家觉得还是不错的。所以,女同胞们对以后跟这位年轻帅气的上司一起工作都充满了期待。 于思远下午下班后就去了凯韵的铺子,正巧凯韵和秀琼叫了外志正坐在铺子里吃,所以就叫了于思远一起。秀琼冲于思远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之前于思远说过,如果她能保守秘密,就少收一成房屋。所以,秀琼一直对于思远买商铺的事三缄其口。 “韵,一会能跟我去个地方吗?” “去哪里?” “不远,你去了就知道。”于思远一脸神秘的样子。 “可是,我还得看铺子。”凯韵显得有些为难。 “韵,去吧!反正吃过饭也不早了,早一点关铺子也没关系的。”秀琼非常懂事的帮腔。于思远给了她一个微笑。 “那,好吧!”凯韵觉得于思远专程来找她,应该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的,所以她也没有再坚持。 吃过饭,两人便打车去了王筱枫下榻的酒店。在酒店门口下车的时候,凯韵有点懵,她根本没想到于思远会带她来酒店。说到酒店,一个男人和女人,好像不由自主的会想得有点色,而且也不由得会把于思远想得有些坏。 “这里是酒店耶!”凯韵提醒道。 “我知道。进去吧!” 凯韵显得有些为难。“思远,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凯韵不愿意把于思远想得很坏,也不相信他对自己会有什么企图。 “怎么了?”于思远有些不解。 “我们……我们来酒店,有像点那什么。” 于思远看着难为情的凯韵,好像一下子明白过来。他笑了起来,好一会才止住笑。 “怪我没跟你说清楚。我是想你去见一个人,你也认识的,她就住在这家酒店。” “哦!这样啊!”凯韵为自己想得太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不好意思,所以脸也红了。但是,看在于思远的眼里,这个时候的凯韵是非常可爱的。 齐凯凤在大厅里看到凯韵和一个男人进了电梯,她马上跟了过去,然后看到电梯上了七楼。于是,她马上打电话给七楼楼层服务人员,让她留意从电梯里出来的一男一女去了哪里。随后,她自己也进了电梯,准备去七楼看看。 凯凤上到七楼的时候,已经不见凯韵的踪影了。同事告诉她,刚才的一男一女去了美国代表团订的房间。凯凤有些郁闷,心想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没准在大厅看到的那个人并不是凯韵。虽然这样想,但她还决定等在这里,看看一会出来的那对男女中到底有没有自己的妹妹。 三十九 见到王筱枫,凯韵没怎么反应过来。于思远说带她来见一位认识的人,可是眼前这个女孩她并不认识。 “大哥,好久不见!”王筱枫先跟于思远打了个招呼,同时她也注意到跟于思远一起来的女孩,这个女孩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的。 “筱枫,认识她吗?”于思远把凯韵拉到王筱枫面前。 “有点面熟,应该见过的。”王筱枫努力地在记忆里寻找这张似曾相识的脸。 “再想想!” 凯韵有些木讷地站在那里,她不知道这两人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叫筱枫的女孩是谁,跟于思远又是什么关系。 “哦,想起来了。在医院!” 于思远笑着点了点头。 凯韵根本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好像说的是自己,但这个叫筱枫的,她真的不认识。 “韵,她是王筱枫,我的妹妹。”于思远这样介绍道。 凯韵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不过仍想不明白于思远干嘛说王筱枫是自己认识的人。 “不记得我了吧?”王筱枫笑问,“也对,当时那种情况下,不记得也很正常。” 王筱枫的话让凯韵更懵了。 “就是你给大哥输血那次。在医院,我来的时候,你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当时我还以为你是大哥女朋友,后来才知道是你帮大哥输血的。” 王筱枫这样一说,凯韵倒是想起来有这么个人。当时她输完血就坐在手术室外,想等着伤者做完手术出来。有一个女孩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看到她就问怎么样了,伤得严不严重。所以,当时凯韵以为女孩是伤者的家属,还安慰了她几句。不过,对这个女孩的印象倒不是那么深刻,因为偶然遇见的一个人,自然是很容易忘记的。 “大哥,我还不知道这位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齐凯韵!”凯韵不等于思远介绍,自己先说了名字。 “谢谢你,谢谢你当初救了大哥!”王筱枫拉着凯韵的手,很真诚地说。 凯韵回头看于思远,于思远冲她微笑着。 “不用谢!”王筱枫的客气,反倒弄得凯韵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大哥,你怎么找到姐姐的呢?” “这个?说来话有点长了。” 王筱枫看了看于思远,又回头看了看齐凯韵,她突然觉得于思远变了很多。记忆里,于思远好像就没怎么笑过,但是,这次她从美国回来看到的于思远脸上多了一些柔和的东西,而且也见到了他那难得的笑容。难道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孩吗? 三人在房间里有说有笑地聊了好一会,于思远和凯韵才准备离开。在聊天的过程中,凯韵知道了这些年都是于思远在供王筱枫上学,从大学一直到现在的留学生涯。突然之间,凯韵觉得于思远的身上好像藏了很多秘密似的。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他的身后到底还有多少故事。王筱枫话语不经意的透露的那些信息告诉凯韵,于思远是个非常有故事的人。 站在电梯门口等电梯时,凯韵的表情显得有些沉重。她想起了于思远上次出车祸时在医院的孤单身影,也想起了在红原时,于思远的那些落莫。原来,他不只是看起来孤单,也许心里真的孤单吧。 打凯韵和于思远出来,凯凤就远远地看着,她的确没有看花眼,那是自己的妹妹。所以,当她们在电梯口等电梯里,凯凤走了过去。 “齐凯韵!”凯凤连名带姓地叫妹妹。 凯韵的思绪也被打断了。她和于思远同时回过头来,然后看到齐凯凤正冲他们走过来。 “凤姐!”凯韵突然一下想起来了,凯凤就在这家酒店工作的。 “怎么,来了也不跟我打个招呼就走?”凯凤一边问自己的妹妹,眼神却并没闲着,一个劲地瞟旁边的于思远。 “凤姐,我一下给忘记了。” “你这丫头!”凯凤的眼神飘向于思远。 “思远,这是我姐姐齐凯凤。” 于思远很有礼貌的点了下头,然后自我介绍道,“我叫于思远。” 齐凯凤保持着她那职业的微笑和礼貌。 “韵,看来你的家人真的很多。” “好像是比一般人家多一点。”凯韵笑道。 “凤姐,还没下班吗?” “我得值夜班,哪跟你似的。” 凯韵撇了撇嘴。 这个时候电梯门开了。 “凤姐,我们先走了。你忙吧!” 于思远冲凯凤点了点头,然后跟凯韵进了电梯。本来凯凤还想问妹妹,跟这男人来酒店干什么,他们什么关系,但这些话都没机会问出口。不过,来日方长,反正妹妹也跑不了的。 走出酒店,夜色迷漫着这个城市。街灯闪烁,红蓝绿紫,好不漂亮。凯韵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抬头望夜空,天空里一片漆黑,看不到星星,也没有月亮。 “韵,你有很我哥哥、姐姐吗?” “嗯?”凯韵笑了起来。“嗯,是有点多。” 然后,两人漫步在大街上,凯韵边走边讲述着她们家那些亲人们。 “原来这样。像这样的大家庭应该是很幸福的吧?”说到幸福,于思远就有些落莫,因为自己好像与幸福无缘。 “还好吧。不过……”凯韵没有说下去。 “不过什么?” “不知道四哥是不是幸福的。”说到四哥,凯韵就有些感慨。 “齐凯烜?” 凯韵大概地讲了一下齐凯烜跟家族的情况,对于他离婚的事,只是一句带过。于思远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齐凯烜说“没有父母不见得是坏事,至少比有父有母的孤儿要强。”不过,他还是觉得齐凯烜是幸福的,因为他还有那么多爱他的亲人,只要他能打开心扉,幸福也就触手可得。但是自己,好像永远都与幸福无缘。 “你呢?应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吧?” 于思远笑了笑,没有回答。是的,他有太多的故事,但他的故事说起来就太长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说的必要,甚至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 “不愿意说?”凯韵明白似的点了点头。“不勉强,我也不过是随口问问。” 于思远回想着自己走过的路,是对是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现在已经就是这个样子,也没办法重新来过。只是,遇到了凯韵,他的人生好像有了一丝安慰。这个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里流着她给的血,所以总想亲近她,想对她好,想看她笑。 “那天你问我怎么好好的出了车祸。”于思远终于开口了。 “是啊!” “因为我母亲!与其说是母亲,还不如说是那个生下我的女人。”于思远的声音有些冷淡,就好像对母亲这个词非常反感一样。 两个人在街边的街心花园的长椅上坐下。于思远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不希望把自己的经历讲得惨兮兮的,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我是孤儿,严格来说是有母亲的孤儿。五岁那年,爸爸去世了。母亲觉得家里太穷,没办法再过下去,有一天离开家后就再也没回来。年近七十的奶奶辛苦地把我养大。因为家里实在太困难了,所以十五岁初中毕业后就没法再上学,然后跟乡邻一起外出打工。”说到这段经历,于思远的心还会疼。奶奶,那是了刻骨铭心的思念。 “你奶奶怎么办呢?” “筱枫家就住我们隔壁。王叔王婶可怜我和奶奶,所以从小对我们就很照顾。我外去打工去了后,奶奶一直由王叔王婶照顾的。” “所以,后来你才供筱枫上学。” 于思远笑了笑。 凯韵看得出于思远是个有恩必报的人。所以现在她也理解为什么于思远会送一个钻戒给她,那不过是于思远在报恩而已。 “奶奶后来死了,可我却没能见她最后一面,甚至没能为她举办葬礼。王叔联系到我的时候,奶奶已经入土为安了。”说到这里,于思远的眼泪流了下来。眼泪是如此的晶莹剔透,让凯韵的心难受得不行。于思远别过头去,他不想让凯韵看到自己哭的样子。 “想哭就哭吧!”凯韵把纸巾递给了于思远。 于思远还是强忍着,希望眼泪不要再掉下来。但是,他那颤抖的肩膀,让凯韵知道他忍得很辛苦。于是,凯韵轻轻地把于思远抱进怀里。这一刻,于思远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就像断了线,划过脸颊全都流到了凯韵的肩上。凯韵抱着于思远,她的心也因为那些泪水而澎湃不已。这个男人,他到底经历了多少苦难才走到了今天,到底还有多少苦难发生在他的身上…… 哭完以后,于思远觉得心里舒服多了。不过,想起刚才自己哭成那样,也觉得有些丢人。 “不好意思,刚才我……” “没关系,我理解!”凯韵是如此的善解人意。“不应该问你这些伤心事的,是我想得不周到。” 于思远摇了摇头。如果他自己不想说,任谁问,他也不会说的。 “出车祸那晚,我开着车正在迎宾大道上。王叔来电话说有人在街上看到我母亲了,还打听到她就住在离我家不远的另一个村,现在已经是另外两个孩子的妈。我无法理解,她在抛弃我之后,怎么可能还心安理得的跟另一个男人结婚,再生育子女,觉得自己既悲哀又可怜。因为想到这些事,心情不好,所以也就不知不觉的把车开得很快,之后就出事了。” “思远,以后就算再伤心,也别再那样做了。”凯韵心疼于思远,所以声音也变得非常温柔。 于思远看着眼前这个女孩,他有理由相信凯韵是他生命里的奇迹。 “韵!” “嗯?” “我能抱你吗?”于思远看着凯韵。 凯韵轻轻地把身子靠了过去,然后便在于思远温暖的怀里。‘我的人生,即使没有将来,但是有她就足够了。’于思远在心里默默地说。 四十 一个晚上没有睡好,早上起床的时候,凯韵的眼睛就像熊猫眼。 “晚上干什么了?”齐凯烜首先发现了。 “没有啊。” 齐凯烜指了指她的眼睛。凯韵这才跑回房间里照镜子,然后就是叹气。昨天晚上一直想着于思远的事,所以怎么也睡不着。 早上出门前特地化了一个妆,而且在眼睛周围打了很多粉,想遮一遮黑眼圈。齐凯烜西装革履也准备出门,但是让大哥齐凯锋给叫住了。 “老四,你穿成这样去装房子吗?” “对哦,昨天也是这样。老四,装房子会把衣服弄脏的,换一身吧。”大嫂补充道。 “大哥,我是去上班。” “上班了吗?现在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凯韵从房间里出来正好听到这话,马上问道。 “觊凤上班的酒店。” “做什么?会计?”大嫂问道。 “大嫂,像四哥这样的会计师怎么可能去做会计。我猜应该是财务主管吧。” 齐凯烜笑了笑。“财务总监!” “我就说嘛。当初爸还担心你找不到工作,真是白担心了。哪有会计师找不到工作的。” “我得出门了!”齐凯烜看了看表,跟大哥大嫂打了招呼之后便和妹妹出门了。 “凤姐不知道你去那边工作了吗?她都没说耶!” “应该还不知道吧!” “四哥,你还是穿西服帅!”凯韵还不忘夸一夸哥哥。 齐凯烜笑了笑,然后摸了摸妹妹的头。 “四哥,你这样真的很像三哥!” “是吗?”齐凯烜只是下意识的那样做,就像上次一样。不过,有时候人根本不清楚自己心里想什么的,往往下意识的动作,就是自己最想表达的意思。 齐凯凤知道齐凯烜来酒店上班是她去财务室报帐的时候。因为要财务总监签字,所以凯凤第一次见到大家传说中的又年轻又帅气的财务总监,但她万万没想到,那个人就是齐凯烜。 “喂,你来这里工作,也不打个招呼,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凯凤对于自己现在才知道这件事,心里很不爽。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 凯凤现在不管之前怎么样了,既然财务总监是自己哥哥,她现在想的是怎么从这上面捞点好处。 “四哥!” “如果是想报假帐,那就免谈。”齐凯烜不等妹妹把话说出来,他就先拒绝了。 “我都没说,你怎么知道?” “没事求我,你会叫我四哥吗?该干嘛干嘛吧,别在我这里耗。”齐凯烜把签完字的单子给了妹妹。 “人家说大树底下好乘凉,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你干嘛那么小气啊!” “是不是要我给你们客房部的经理打电话,你才能离开呢?又或者说,你是太闲了,要让你们经理给你多安排点工作才好。” “切!真是个怪胎!”齐凯凤很不爽的拿着单子走了。 看着妹妹离开的背影,齐凯烜摇了摇头。心想,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样过日子。 齐凯凤气气呼呼地从财务部出来,在走廊里忍不住又骂起齐凯烜来。“真是没心没肺的家伙,我要再当你是一家人,我就不姓齐。”凯凤心里正不爽的时候,妹妹凯韵就来了电话。 “干嘛!”凯凤的火气还挺大。 “凤姐,吃炸药啦?” “对啊!有话就快说,我很忙啦!” “怎么啦?不会是跟四哥生气吧?” “喂,齐凯韵,你也够没良心的。老四来我们酒店上班,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我们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听说你最近跟老四关系不错嘛,怎么,这事他都没告诉你。你个小没良心的,真是白疼你了。”凯凤这会儿在气头上,尽管妹妹并没做错什么,但她就是想发火。 “怎么,四哥找你麻烦了?” “别再跟我提那家伙。”正讲着电话呢,对讲机里传来呼叫齐凯凤的声音,凯凤看一眼对讲机,便匆匆地掉了妹妹的电话。 从电梯里出来,齐凯凤就看到正在大厅里的卢梅。当时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愣了一下,仔细一看,还真是前四嫂卢梅。“哎,真是晦气,今天到底什么日子。”虽然并不太喜欢齐老四,但她更不喜欢卢梅。她现在还记得卢梅第一次去大院时的情景。事实上齐凯烜第一次带卢梅回齐家大院时,他们已经决定要结婚了,而且齐家的老老少少那也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未来的齐家四媳妇。齐凯烜一向都是这个样子,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说也听不进去,谁也管不了他,惹急了,他干脆再也不回大院。所以,在娶老婆这件事上,他也只是通知了家人要结婚这事,不是让家人来认可他的媳妇人选。 卢梅第一次到齐家大院,当时能赶回来的兄弟姐妹都在,齐凯凤还是专门请假回去看这个未来的四嫂。“烜,这里怎么到处都是鸡屎,很脏耶!”这是齐凯凤亲耳听到的话。就因为这话,凯凤对卢梅的第一印象就不好。农村养鸡这是很正常的,有鸡屎也无可厚非,这人吃五谷还拉屎呢,更何况是鸡。开始齐凯凤以为卢梅是城里长大的,那么看不惯农村的这些也还算能理解,后来才知道卢梅家也是农村的,而且老家的条件还不如她们这里。这下齐凯凤就有点受不了的,觉得这女人太‘作’了。 本来印象就不好,加上卢梅跟齐凯烜结婚后并没有积极改善老公与家人之间的关系,反而对齐家人也比较冷淡,所以齐凯凤就更不喜欢她。齐凯烜疼老婆在齐家是出了名的。什么事都顺着老婆,也舍不得让老婆做家务。卢梅跟齐凯烜结婚的时候,她还在乡下一个条件很差的小说教书,而齐凯烜当时在城里工作,两个人也是一周才能见一次,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以齐凯烜当时的条件可以在城里找个工作条件不错的女孩,但鬼使神差的,他就喜欢卢梅。而且当初齐家人有些反对他们结婚,理由也是因为卢梅当时在乡下教书,觉得齐凯烜能够找个条件更好的。也不能说齐家人现实,作为父母或是长辈,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子女找的对象条件更好一些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觉得卢梅太娇气了,那样的女孩在父母的眼里是不能照顾好自己的儿子的。不过,这些在齐凯烜看来都不成其为理由。因为结婚后不久,齐凯烜就想办法把卢梅调到城里来教书了。那个时候,调动工作是相当不容易的,但齐凯烜就是做到了。 其实,夫妻之间如何相处,只要他们自己愿意这也没什么的。不过,齐家人谁也没想到齐凯烜的婚姻最终是以离婚收场。这个心疼自己老婆,连孩子都可以让她不生的男人,最终也没能留住妻子的心。所以,当齐凯凤看到卢梅的时候,心里不爽也是自然的。 “凯凤,走啦!”同事在旁边叫着自己的名字,凯凤的视线才收了回来。而此时在大厅里的卢梅才看到凯凤的身影。她倒是忘记了,这个前小姑子就在这家酒店上班的。只是,她今天来这里是办正事的。 卢梅早已经不再做老师了。虽然当初齐凯烜想办法把她的工作调到了城里的学校,但这个并不安于寂寞的女人没干几年就辞职了。她是学美术的,离开学校之后就一直在室内装饰这个行当里混饭吃。还别说,她长得漂亮,嘴也会说,没少为公司拉业务。她现在的这个男人是一家货运公司的老总,因为曾经做过这家公司办公室的室内装修业务,所以认识了这家公司的老总。然后,一来二去,她那支要墙头的红杏终于出墙了。而今天卢梅来这里也是为了一单业务。听说酒店的西餐厅要重新装修,她接到消息后马上就过来了。因为在这家酒店有认识的朋友,所以想找他看看能不能帮忙谈成这笔生意。 齐凯烜和同事从楼上下来时就看到了卢梅,他让同事到外面等一下,然后自己则朝卢梅走去。虽然说过了这辈子到死也不要再见,但是,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他又有些情不自禁。 卢梅发现有人站在跟前,抬起头就看到了前夫的脸。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卢梅先开口了。 “来这里有事?”齐凯烜当然不会认为这个女人是来找自己的。 “约了朋友谈点事。” 齐凯烜点了点头。 “过得好吗?”其实他应该恨这个女人的,但心和脑子不是一伙的。 “很好!”卢梅有些冷淡的。 哎,女人的心真狠。这个男人曾经把她当皇帝一样的侍奉着,现在,她连多看一眼这个男人都不愿意。 齐凯烜又点了点头。 “以后,以后再见面,就装着不认识吧。我不想再这样,其实我们根本没什么话可说的。” 虽然知道这个女人狠心,但听了这些话,齐凯烜的心还是很难不痛。眼睛依然学不会哭泣,那是因为心一直在流泪,这就是齐凯烜。他艰难地点了点头,没有说再见,然后从卢梅身边擦肩而过。 “卢姐,等久了吧。有点事脱不开身。”一个带着工作牌的小伙子冲她走来。 “没关系。” “卢姐,你认识他吗?” 卢梅顺着小伙子的眼神看去,看到了齐凯烜的背影。 “不认识。”卢梅尴尬地说。 “这样啊。刚才我看你们在说话,我还以为你认识他呢。” “不认识,他对刚才认错人了。”卢梅的解释有点牵强。 “哦!那挺可惜。他是我们酒店新上任的财务总监,你要是认识他,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财务总监?”卢梅完全没有想到,她也根本不知道齐凯烜已经离开了之前的公司。 “是啊!听说老总很欣赏他。要是你认识他,让他帮你说两句话,这事就算成了。” 卢梅此刻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如果没有刚才的那句话,应该还可以去找齐凯烜的,而且她也相信齐凯烜不会拒绝自己的。但是现在,话已经说出去了,也没法再改变。卢梅看着消失在门外的齐凯烜的身影发了会呆,回想起来,这个男人对他还是很不错的。只是,爱情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当初在乡下教书的时候,一心想离开哪里。朋友好不容易介绍了个在城里工作的齐凯烜,她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喜欢,就决定无论如何要抓住这个男人,然后离开农村。最后她成功了,而且这个男人还为她做了那么多事。但是,不爱就是不爱,即使齐凯烜对她再好,那也不等于爱情。 四十一 齐凯烜下班后没有直接回大哥齐凯烽家,他的心情很糟,不想这个样子回去,免得大哥大嫂又要问东问西。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齐凯烜才发现那辆消失了好些天的宝马又停在了旁边的位置上。虽然很好奇这辆车的车主,但他还不至于要去门卫室或是物业公司那里打听,既然车停在这里,总会碰到车主的。 回到十楼自己正在装修的家,齐凯烜的心就跟这个空荡荡的家一样冷。客厅里依然乱七八糟的,原本以为只是装修客厅和卧室花不了多长时间,哪里知道,工程做起来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快。不过,住在大哥家里也好,虽然有时候不那么方便,但很热闹,不会让自己的脑子有片刻的胡思乱想的机会。凯韵背上的伤是否已经全愈,这两天因为工作忙,回家也晚,反倒忘记问妹妹这事了。然而今晚,今晚肯定也没心情去关心妹妹身上的伤,因为自己的心还在流泪。 于思远去外面超市买啤酒回来,就看到齐凯烜房间的灯还亮着。他想了想,然后上了十楼。 听到敲门声,齐凯烜正纳闷谁会这个时候来。刚抬起头,就看到于思远站在门口。 “进来吧!”齐凯烜淡淡地说了一句。 齐凯烜的脖子上还系着领带,西服却扔在一边,看他那打扮应该是刚下班过来,怎么也不像是在这里守着装房子的。 “只有啤酒,喝吗?”于思远从袋子里拿起一罐啤酒问道。 齐凯烜点了点头,然后拿过啤酒,利落地扯掉拉环仰头就喝。 “心情不好?”于思远自己也拿了一罐准备喝。 齐凯烜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喝酒,很快一罐啤酒就被消灭了。 “看样子,你是想把自己灌醉了。” “醉了不好吗?可以什么都不用想。”说着齐凯烜又打开了一罐啤酒。 于思远笑了笑,然后喝了口酒。 客厅还没装修完毕,所以于思远现在也看不出这房子到底是什么风格。不过,这房子太大了,坐在客厅里,总觉得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 “怎么认识韵的?”两个人都没作声好一会,齐凯烜却甩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说起来话有点长。”于思远喝了口酒。 “那就简明扼要点。” 于思远想了想。“我曾出过一次事故,需要输血,当时是你妹妹输血给我的。”于思远说得果然简明扼要。 齐凯烜笑了笑,然后举起了啤酒罐。“干杯!为了韵!” “干杯!” 两个男人的聊天好像没有太多的语言,有时候语言反倒苍白。两个男人就这样一直喝着酒,其结果就是齐凯烜喝醉了,而于思远还很清醒。 凯韵接到于思远的电话赶来时,齐凯烜已经醉得人世不醒。看到哥哥醉成那样,凯韵很担心。 “怎么搞的,他又喝那么多?”说这话的时候凯韵皱着眉头。 “别担心!明天醒来就没事了。”于思远安慰道。 “不行,我得送他去医院!”凯韵根本听不进去于思远说什么。 “韵,没那么严重,不过是喝醉了。” “他的肝脏不好,医生说是不能喝酒的,上次就因为喝多了,还在医院住了一天。” 于思远全然没有想到会这样,听凯韵这样一说,他也有些担心了。 “韵,我不知道他不能喝的。” 凯韵这会也没功夫追究于思远的责任,只是觉得应该马上把齐凯烜弄到医院才是。于是,于思远背着齐凯烜下了楼。就在凯韵准备去门口叫出租车的时候,于思远却调头去了地下停车场。看到于思远背着哥哥去了停车场,凯韵也马上跟了过来。 “这边,你往哪儿走啊!”凯韵在后面大叫。不过,于思远没听她的,继续往前。 把齐凯烜丢进自己那辆刚修好的宝马车后座后,于思远朝愣在一边的凯韵叫道,“上车,愣着干嘛!” 是的,凯韵有些傻眼了。因为这辆宝马车实在太招眼,让她不能忽视。被于思远这样一叫,凯韵反倒反应过来。也不管这车是怎么回事,她马上上了车。 “去你大哥的医院?”于思远发动车子后问了一句。 “嗯!” 但是,车驶出门停车场后,凯韵就改主意了。这两天大哥本来就因为骏宇心情不好,要是知道四哥喝成这样,肯定又得说四哥,所以她想了想还是去别的医院。 于思远在医院的走廊外焦急地等着,齐凯烜被送进去有一会了,后来韵也被叫进去了,但是现在还没出来,他有些担心。说实在的,于思远不喜欢医院的味道。曾经在医院住过很久,曾经在医院里生死一线,所以他实在不喜欢这里。 凯韵从诊疗室出来时发现于思远还等在外面,她冲于思远走了过去。 “怎么样?你哥没事吧?” “还好。医生说等他醒了就可以走了。” 于思远听到这话才有些放心了。 “不过,你怎么跟我哥在一起?还让他喝成那样。” 于思远大概地说了一下情况,凯韵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只有等哥哥醒了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韵,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你哥不能喝酒。” “没有啦。他那个人,如果不是自己想喝,没人能让他喝的。一向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也不怪你。” 两个人在医院的长椅上闲聊,等着齐凯烜醒来。 “你住锦云阁?” 于思远点了点头。 “上次送我去四哥家,你怎么没说。” “那不重要。” 齐凯韵点了点头。 “那车,车不是你的吧?”凯韵自然不相信宝马是于思远的。 于思远笑了起来,然后觉得有点悲哀。 “我这样问好像有点……。”凯韵自己也发现问的这话有些那个了。 “也对哦。像我这样一个修车的,怎么也不可能买得起宝马吧。” “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于思远摇了摇头,那意思是说没关系。 “车是我的。但你放心,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虽然问这话的是齐凯韵,但于思远还是觉得有点受伤。 凯韵觉得有点尴尬了。但是,听到于思远这样说,她还是很难接受一个修车的居然开宝马,难道现在修车能挣很多钱吗。 “车是以前买的。”于思远的解释很简单。 “受伤的那个时候?” 于思远点了点头,虽然他并不想提那段日子。 凯韵没有再问下去,因为她明白于思远好像并不愿意提那段日子。既然人家都说了车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自己还有什么好打听的。于思远感谢凯韵没有再问下去,因为那些日子他实在不愿意去回忆,而且他也没有作好准备要把自己那段岁月讲给凯韵听。也许凯韵听了那些事,就不会再理他了,因为很多东西总是见不得光的。 “能保密吗?” “什么?” “那车!”于思远叹了口气,“一个修车的开宝马,世人都会打几个问号吧!” 凯韵点了点头。看着于思远,凯韵总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为什么告诉我呢?要是打车过来,这些问题根本就不存在了。” “因为是你,所以不想瞒!虽然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说,但是,你要相信,我对你没有恶意。”这是于思远的肺腑之言。 凯韵明白似的点了点头。 “韵,谢谢你!” “嗯,为什么?” “所有的!”于思远很真诚地看着凯韵,直到凯韵觉得不好意思转过头去。 “思远,要不你先回去吧。等一会四哥醒了,我们打车回去就是。” 于思远点了点头。 看着于思远消失在视线里,凯韵突然觉得刚才于思远看她的眼神里好像有别的什么东西。他不会是喜欢我吧?凯韵在心里这样问自己。很快她又否定了这种想法。虽然她对于思远并不反感,也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但是,如果说要跟这个男人成为男女朋友,她好像还不太能接受。一个太有故事的男人,如果作朋友还行,但是作爱人,好像觉得自己不能承受那种沉重。 兄妹回到大哥家,对刚才的事都绝口不提。凯韵没有问哥哥为什么事喝成那样,因为齐凯烜沉着的那张脸已经说明了他的心情非常不好。从卫生间洗澡出来,大嫂还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小姑子还关心她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背上和手臂上的伤已经没事了,只是大哥和侄子的关系还是让人很担忧。凯韵也不能保证下次大哥打骏宇的时候,自己还能阻止。 坐在镜子前擦脸,凯韵忍不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抽屉里放着于思远送的那个钻戒,看着钻戒,她好像觉得自己很有负担。现在钻戒也不能退回去,如果于思远真的喜欢自己,那可怎么办呢,她可不想和朋友成为恋人。 “可是,他不是有钱嘛,而且长得也不错,好像挺符合自己择偶的标准。”心里另一个声音在说。凯韵甩了甩头,还是觉得不行。既然这样,那么以后就跟他保持距离吧,这样才不会伤害到别人。打定主意后,凯韵冲镜子里的自己点了点头,不管于思远有没有那种意思,跟他保持距离总是好的。 四十二 这几天,齐凯烜的心情都不太好,卢梅的那些话还犹在耳际。手机一直在响,齐凯烜对此却聪耳不闻。推门而入的同事提醒着齐凯烜手机在响,他才反应过来。同事很知趣的先在一边,等齐凯烜接完电话。电话是卢梅来的,她说想见一面,约了齐凯烜在酒店外面的茶楼。齐凯烜没有答应去,但也没有拒绝。 又是忙碌的一天,齐凯烙在维修区跑得屁颠屁颠的。于思远也片刻没有闲着,那么多车等着维修,指不定会忙到什么时候。 “于师,那辆凯旋没问题了吧,客户已经在前台等着了。”齐凯烙手里拿着一大把报修单,看到于思远的时候赶快过来问问看。 “刚弄好,还没试车。”于思远从另一辆车的引擎盖下抬起头来。 “知道了!我马上试一下。”说着齐凯烙就朝凯旋走去。 于思远的脸又弄得跟个花猫一样,修车是个技术活,也是个脏活,这个时候的于思远看起来非常糟。 “发动车子看看!”于思远看着发动机跟旁边的同事说。 事实上,他每天的工作都是如此。有的时候因为车太多,或是客户要车比较紧,他还得连夜加班把车修好。好在于思远也没什么爱好,每天也不过是厂里家里两点一线。 齐凯烜一直坐在办公室里,他还没有想好是不是要去见卢梅。卢梅在电话里没有说什么事,而且之前卢梅说的那些话,也让齐凯烜难以释怀。 吃午饭的时候,齐凯烙就坐在于思远旁边,自从知道妹妹救过于思远这事后,齐凯烙倒跟于思远热络起来。虽然于思远的表现还是比较冷淡,但他也不排斥齐凯烙的接近。 “最近没见到韵吗?” 于思远没有回答。 “于师,想追我们家韵,这样可不行。那丫头鬼精鬼精的。” 事实上这两天于思远都有给凯韵打电话,不过,凯韵要嘛不接,要嘛说不上两句就挂了。下班的时候去凯韵的小店,凯韵也表现得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变得很客套。于思远正为这事纳闷呢,心想她不会是为那天让齐凯烜喝多了的事跟自己生气吧。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为那事,突然之间就不怎么理人了,让于思远有些想不明白。 “她最近还好吧?”于思远问这话有些多余。凯韵的小店就在锦云阁附近,他昨天晚上才见过凯韵,只是远远的没过去说话而已。 “她能有什么不好。齐家的掌上明珠。现在连一向看她不顺眼的四哥都给收服了,那丫头能耐着呢。”齐凯烙虽然这样说,但口气里仍然透着对妹妹的疼爱之意。“齐凯烜?” “对,你上次不是说见过嘛。”齐凯烙正准备背后说点四哥的坏话,手机就响了。 于思远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好像是谁要回来,然后还有结婚什么的。因为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所以于思远只能把内容听个大概。 “哎,得先跟韵说一声,她可是三哥的宝贝妹妹。”齐凯烙一边说着,一边拨打凯韵的电话,不过,电话一直打不通。“这丫头,干什么呢,电话也不通。” “怎么,有事?”于思远问道。 “哦,有点事。我三哥,说是明天早上的飞机,晚上想约大家聚一聚。” 三哥?于思远没有听凯韵提起过,但从刚才齐凯烙说的话可以看出,这个三哥应该是很疼凯韵的。 齐凯烙一直没打通凯韵的手机,无奈之下,他只好先打电话通知大哥齐凯烽、四哥齐凯烜、姐姐齐凯凤。齐凯烜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走出酒店大门。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要去见前妻卢梅,最后情感还是战胜了理智。 在酒店旁边的茶楼里,齐凯烜见到了等在那里的前妻卢梅。 “吃过饭了吗?”卢梅问道。 “吃了。你呢?” “没有。想等你一起吃的。” 这话要是从前听卢梅说,齐凯烜会幸福得像只快乐的小鸟。但是现在,卢梅再说这话,齐凯烜听起来反倒有些刺耳。 “有什么事,说吧,我的时间不多。”齐凯烜很公式化地说。 “听说,你们酒店的西餐厅要重新装修。”卢梅试探着问。 齐凯烜毕竟跟卢梅生活了那么多年,听她提西餐厅,就已经猜到前妻找自己的目的了。 两个人聊了一会,临走的时候,齐凯烜也没有完全拒绝卢梅,但也没有说要帮忙。走出茶楼,外面阳光明媚,十一月的秋天倒也印那句秋高气爽。只是,齐凯烜的心情更加沉闷。好像这些年来,这个女人从来对自己都只有要求。而自己,因为爱她,所以从来不懂得拒绝,并且认为那是理所应当的。但是,这个世界哪里有什么理所应当的。感情也一样,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爱你一辈子,也不会有人永远都会为你付出。 晚上下班出来,齐凯烜原本是打算回锦云阁的家看看的。但是,走到锦云阁门口,他又没有进去,而是调头去了凯韵在地下商场的小店。 站在通道地远远地看着妹妹在店里忙碌,任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与自己擦肩而过,他突然觉得浑身无力,累得不行。凯韵送走顾客,抬头就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四哥。然后,她给了齐凯烜一个微笑。“怎么啦?这样看我?”齐凯韵走到四哥面前笑问。 齐凯烜什么也没说,然后把妹妹拉进怀里。凯韵一下就傻眼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路过的行人都回头看他们,一些认识的商家都猜测着是不是凯韵的男友。秀琼也看到了这一幕,虽然知道他们是兄妹,但两兄妹在大庭方众之下抱在一起,好像也挺暧昧的。于是,秀琼过来拉了拉凯韵。 “四哥,你怎么啦?别吓我!”齐凯烜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凯韵抱得紧紧的,这还真让凯韵心跳慢了半拍。回想前几天晚上齐凯烜喝成那样,凯韵这心里就直打鼓,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又弄得人心情紧张。 “韵?” “嗯?” “我是个好男人吗?”齐凯烜幽幽地问。 对于哥哥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凯韵虽然有些迷糊,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知道身边的人都在看他们,可现在也没办法,哥哥把自己抱得紧紧的,根本挣脱不了。哎,这事肯定又得成大家议论的话题了。凯韵有些无奈,但现在也没办法。 好不容易把齐凯烜拉出了地下商场,钻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凯韵才甩开了哥哥的手。 “说吧,怎么啦?”凯韵气喘吁吁地说。 齐凯烜仰天长叹,然后把头往墙上磕。凯韵及时地拉住了哥哥,看着这样的齐凯烜,没来由的心中就有一把无名火在往上窜。 “赶快说,你想急死人啊!” 齐凯烜松了松领带,然后背靠在墙壁上,又叹了口气。 “四哥,你想把人逼疯啊!”凯韵大吼道。 “今天,卢梅来找我了。” “她说什么?” “她想拿下酒店西餐厅的装修业务,找我帮忙。” “你怎么说?” “我想拒绝她,可没能开得了口。” “所以呢?” “不知道。前两天他在酒店,我们在大堂碰见了。她说希望以后大家再见到就装着不认识,还说跟我没什么可说的。” “所以你那天晚上才跟自己玩命?”终于知道哥哥是为什么喝成那样,凯韵这心里就不得不气了。“她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想帮她?齐凯烜,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凯韵的火气也上来了。 “你骂我吧?也许有人骂骂就能清醒了。” 凯韵觉得很头大,同时也觉得卢梅太无耻了。 “那种红杏出墙的女人,有什么忘不了的。真是气死人了,我们齐家怎么出你这种男人。”凯韵觉得非常火大。但是,看到齐凯烜那个样子,她又不忍心再说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巷子里,很久很久。 “四哥!” “嗯?” “以后,别再见她了,好吗?” 齐凯烜没有回答。 “你会受伤的!” “嗯!” 齐凯烜背着妹妹在巷子里走着,大哥的家就在巷子的那头。因为凯韵说被气得走不动了,所以齐凯烜理所当然的便背起了妹妹。 “四哥!” “嗯?” “以前,你也经常这样背她吧?” 齐凯烜停住了脚步,他想起了曾经自己也这样背过卢梅,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我很沉吧?但是,身体累了,心也就累了,然后不用再去多想,也就不会再痛苦。” 齐凯烜苦笑了下。 “小的时候,三哥常这样背我。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了吧。”突然之间,凯韵也伤感起来。 “他说,明天回来!”说起老三,齐凯烜才想起老七电话里说的事来。 “真的?” 齐凯烜点了点头。 “真想三哥再背我一次。” 齐凯烜停下了脚步。他侧着头,想跟妹妹说点什么的,但还是没能说出口。 四十三 在楼下遇到齐凯烽下班回来,凯韵马上从四哥背上下来。 “这是怎么啦?”齐凯烽不解地问。 “那个,我……”一时之间,凯韵也想不到什么好的解释。 “韵,不舒服吗?”大哥关心地问道。 凯韵摇了摇头,但马上又点了点头。这下,齐凯烽更不解了。 “哪里不舒服?有去医院看看吗?”齐凯烽正欲伸手摸摸妹妹的额头,但被齐凯烜用手挡住了。 “大哥,不就是看到我背她回来嘛,有那么多问题吗?” 其实,齐凯烽也不过是关心妹妹的身体,原本倒也说不上有什么奇怪的。但是,经老四这样一问,齐凯烽还真就觉得有问题。 “你要是老三,背着她回来倒也没什么问题,反正老三一直都宠着她。可你是老四,韵要是没事,你会愿意背着她回来?”齐凯烽这话还真是就事论事,但在齐凯烜听来,就不那不入耳,非常不舒服。 “是啊,是啊!我脚上起了水泡,所以让四哥背我。一开始他死活不同意的,后来我耍赖,坐在地上不走,他怕我丢人,所以才背我回来的。”凯韵的解释怎么听都透着几分滑稽。不过,齐凯烽倒是相信这个妹妹耍赖的时候真能干出那事来,所以也没再说什么。 齐凯烜回头看着妹妹,真有些佩服这个妹妹瞎扯的能力。 “走啦,走啦!”凯韵拉着大哥,假装脚上有水泡,走路一拐一拐的。齐凯烜走在后面,摇着头叹了口气。 兄妹三人回到家里,大嫂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凯韵关进了自己的房间,省得在外面装得很辛苦。没一会,齐凯烜就拿着药膏推门进来。 “干嘛?”凯韵坐在电脑前,正准备上网。 “大哥给你的药膏,让你把脚洗了以后抹上。”齐凯烜把药膏扔给了妹妹。 “喂!你明知道我瞎扯的,还把它给我?” “谁让你撒谎的。自己撒的谎,自己圆吧!” “喂!”凯韵拿着药膏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齐凯烜转过身笑了笑,然后回了房间。 晚餐的饭桌的上,大哥齐凯烽提起了老三。 “明天老三回来,晚上你们都早点回来,一起在家吃个饭。”大哥说。 “行!我早点关铺子,回来给大嫂帮忙。” “不用,就那么几个人的饭妹,我一人就行。”大嫂说。 “一会韵给老七和凯凤打个电话,也让他们早点过来。” “知道了,大哥!” 齐凯烜坐在一边一直没发言。老实讲,齐凯烽的房子不大,要是大家都回来,还真的比较挤。 “大哥,晚饭就出去吃吧。我们都要上班,大嫂一个人做饭太累了。”齐凯烜说。 “我可以回来帮大嫂的。”凯韵说。 齐凯烜看了一眼妹妹,接着说:“三嫂头一次回来,还是出去吃吧!” 齐凯烽想了想,最后也同意了。虽然都是一家人,在家里吃饭显得更有家的味道,不过,家里好像也确实太小了,弟弟妹妹加在一起人也不少,加上老三又第一次带媳妇回来,好像在外面吃是要好一点。 第二天是上出门上班的时候,齐凯烜问妹妹,老三真的那么好吗?凯韵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齐凯烜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怎么啦?干嘛突然问这个。不会是受刺激过度,脑子坏掉了吧!”凯韵一个人自言自语道。说到齐凯烜受刺激,凯韵就觉得头疼。那个叫卢梅的女人,自己的前四嫂,四哥的前妻,她怎么能那样无耻呢。 这一天,凯韵的心情都很好,因为三哥要回来了,那个最疼爱自己的三哥。秀琼一直观察着凯韵,猜想她的好心情是不是因为房东于思远。秀琼一直想找个机会问问凯韵对于思远怎么想的,但又怕自己好心办坏事,所以迟迟没敢问。 “喂,什么事那么高兴,一整天都笑呵呵的。不会,恋爱了吧?” “切!你以为我跟你似的,脑子里就是男人那点事。” “什么叫男人那点事?你这丫头,你简直不正常。”秀琼有些急了。 “好啦,好啦,算我说错了。我三哥今天回来。” “就那个最疼你的三哥?” 凯韵如捣蒜似的猛点头。 “我说呢。”秀琼对此非常不屑。“不过,你那三哥有那么好吗?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秀琼这话跟早上齐凯烜的话如出一辄。三哥好吗?当然好了,不会再有比三哥更好的了。可是,三哥以后应该不会再像从前了吧。妹妹自然是一辈子的妹妹,但是,三哥的心里有了自己牵挂的女人,有了自己的家,肯定跟以前不同的。想到这里,凯韵又有几分伤感。 “怎么,刚才还好好的,这一会就变脸啦?” 凯韵摇摇头,然后笑得很开心。三哥要结婚了,应该为他高兴的。 晚上的聚餐订在上次于思远请吃饭的那家酒楼,齐凯凤和齐凯烙先后到达酒楼,他们最关心的只有一个问题,今天晚上谁买单。 “韵,这地方谁订的?”凯凤悄悄问了一句坐在旁边的妹妹。 “四哥!” “我说呢。”凯凤心想,一会吃完饭可别让我掏钱,咱是没钱一族,不能跟做财务总监的人比。 “韵,三哥还没到?不是说下午就到了吗?”齐凯烙伸长了脖子问妹妹。 “到啦。下午大嫂还陪他们买东西了,我来的时候他们刚把买的东西拿回去,等着吧。” 事实上,齐凯韵还没有见到三哥、三嫂,只是来的时候通了电话。大哥大嫂让她先去酒楼点菜,他们跟着就过来。 “韵,三嫂长得怎么样?” “一会你自己看吧!” 兄妹们正聊着,齐凯烜也打门外进来。西装革履的齐凯烜在兄妹中怎么看都那么显眼。 “四哥,订那么好的地方,今晚你请啊?”凯凤不等齐凯烜坐下,首先就把这个经济问题给甩了出来。“你知道我一个月挣多少的,所以,我可没钱。” “四哥,我也是。我还得存钱娶媳妇呢。”齐凯烙见姐姐那样说,他也马上说明自己的立场。 “切!一帮钻钱眼里的家伙。”齐凯烜有些不爽地说。 “我们不能跟你比啊,你是拿年薪的,我们可是拿月薪的。再说,我还得供房子……” “你们,就那样活吧!”事实上,齐凯烜根本就没想过要大家出钱吃这顿饭。齐老三跟他的关系在众多的兄弟姐妹中算是最好的,再说了,跟兄妹们一些吃顿饭,这点钱对齐凯烜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他不喜欢凯凤和老七那副财迷的德行。 原本齐凯烜想教训弟妹两句的,但这个时候大哥带着老三进来了。兄妹三人的眼光都落在了老三身后的女孩身上,这就是他们的准三嫂,齐家的准媳妇。 女孩看上去很文静,在老三给她介绍兄妹们的时候,她总是淡淡地笑着打招呼,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当老三给她介绍凯韵时,女孩特别多说了两句。她说很早就听说过妹妹,今天总算见着了。虽然只有这么两句,但足以见得凯韵在三哥的心中是与众不同的。 于思远路过半掩着的包间门外,突听得里面传来齐凯烙的声音。他有些狐疑地停了下来,然后探头往里看。包间里坐了一大桌子人,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容。齐凯烙正拿着酒瓶子站在一对男女跟前,像是在劝酒,劝酒词也一套一套的。于思远突然想起昨天吃饭时齐凯烙说的话,难道这就是他们兄妹的聚会。想到这里,于思远忍不住往里多看了两眼。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突然开了。齐凯凤出来上卫生间,哪里知道打开门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门外,而且这个男人非常眼熟。 “那个,那个,你不是跟韵一起的?”齐凯凤一下子没想起名字来。 “于思远!” “对,于思远。你也来这里吃饭?” “是啊,约了个朋友。” 是的,于思远真没想到齐家兄妹也在这里吃饭。王筱枫要回美国了,说是无论如何也要在回去之前一起吃顿饭,所以于思远在这里订了位置。 齐凯烜发现凯凤站在门口好像跟谁在说什么,他轻轻地站起来,然后走到门口。 “于思远!”齐凯烜首先叫出了于思远的名字。 “怎么,你也认识他?”凯凤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你好!”于思远也打了个招呼。 “进来一直坐吧!”齐凯烜提议道。 “不了,还约了人。再说了,你们兄妹难得聚在一起。” “你知道我们聚会?”凯凤更吃惊了,心想,这男人到底谁呀。 “哦!昨天听齐凯烙说的。”于思远解释道。 “还认识凯烙?”凯凤完全不能理解。 “既然碰上了,进来喝一杯吧,大家也都认识的。”齐凯烜说道。 于思远想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当于思远走进房间的时候,最吃惊的就是齐凯韵了。她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于思远,也不知道于思远怎么会知道他们在这里吃饭。 “于师!”齐凯烙也站了起来。 齐凯烜给大家作了一下简单的介绍。事实上,他需要介绍的只有大哥夫妻和三哥夫妻,因为其他的人都认识于思远。 “既然跟我的弟弟妹妹们都认识,就坐下来一起吃顿饭吧!”听完老四的介绍,大哥开口了。 “大哥,不用客气。我还约了人。这样吧,这敬大家一杯。”说着于思远拿过酒给自己和大家都倒上,然后敬了大家一杯。 “刚刚才知道三哥回来是准备结婚的,这杯我敬三哥三嫂!”于思远是见过大场面的,所以这点应酬对他来说全然不在话下。不过,齐凯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个一向不善言语的于思远,居然会有这样的一面。 刚放下酒杯,于思远的电话就响了。筱枫问他走到哪里了,是不是还要等很久。 “我先走一步,还有朋友等着,大家喝好!”于思远很礼貌地说。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兄妹聚会上的男人,最最介意的是老七齐凯烙。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于思远就跟自己的哥哥姐姐们混得那么熟了。自己与于思远同事那么久,于思远从来没提过认识自己的哥哥姐姐,这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 四十四 “大哥,怎么啦?”发现于思远有些心不在焉,筱枫问道。 “没什么,吃饭吧!”于思远笑了笑。 马上就要回美国了,王筱枫真不想这样就离开。因为忙,也没能回家看父母,出国在外的这两年,一直都是大哥在照顾自己的父母,筱枫除了感激还是感激。所以,她觉得自己回美国之前,是不是应该为于思远做点什么。这个不善于表达自己的男人,他的心里到底有多苦,别人看不见,也不知道。但是,筱枫觉得,他应该得到幸福的,不然这个世界就太不公平了。那个叫齐凯韵的女孩,在大哥的心中应该是与众不同的,真希望她能带给大哥幸福。 “大哥,喜欢她吧?”筱枫问道。 于思远抬起头来。“谁?” “你知道我说谁。” 于思远笑了笑,没有回答。 “大哥,喜欢就要抓住她的手,千万别放开,你会幸福的。” 于思远还是笑了笑。 虽然于思远什么也没说。但于思远脸上的笑容已然说明了一切,王筱枫觉得,自己应该帮大哥一把,也许这是她唯一能为大哥做的。 齐家兄妹的包间里依然热闹,男人们总是用酒表达他们所有的情感。准新郎和准新娘在兄妹们的一次又一次进攻之下全无招架之力。最后还是大嫂帮这对新人解了围。所谓长嫂如母,大嫂的话兄妹们还是都听的。 “三嫂,你喝点汤吧!”发现三嫂的脸红得跟个苹果,凯韵知道她喝得已经够了。 “谢谢!”女孩笑起来还有些羞怯。 “三哥,你也喝点汤吧,喝了那么多酒。”说着凯韵把盛好的汤递了过去。 齐家老三什么也没说的接过汤,他只是看着妹妹,眼里透着温柔。齐凯烜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突然发现自己很嫉妒老三。虽然刚才大哥已经提醒他,不能再喝酒了,但这个时候他不自觉地又端起了杯子。 “干嘛?不要命了!”凯韵很及时的抢过了老四的酒杯。 大家的眼光一下子都汇集到他们身上。齐凯烜什么脾气,这些年谁不知道,他除了能把前妻卢梅的话听进去,谁的话他也不听,即便是很有权威的大哥,说了也只是说了,他想怎么样还得怎么样。所以,这一刻,大家都认为齐凯烜肯定不会听妹妹的,没准两个人还得为这事在饭桌上吵起来。齐凯凤看好戏似的等着;齐凯烙一直在想要不要上去把妹妹拉过来;齐凯烽心想着这弟妹们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再吵吧;大嫂想的是两个人再不懂事,应该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吵吧;齐老三却站了起来,想过去说点什么。但是,下一秒发生的事,让所有的人都没想到,齐凯烜笑了一下,然后说‘不喝就是’。 这一幕有点让人跌破眼镜。齐凯烙和齐凯凤面面相视,全然一副不解的样子。因为大家都还记得,以前酒桌上谁要劝齐凯烜别再喝酒,他肯定像发酒疯似的跟谁急,有时候搞不好还得大打出手。当然,他老婆卢梅除外。所以,如今的这一幕,是谁也没想到的。 “干嘛看着我?”发现大家的眼光都汇集在他们身上,齐凯烜首先发话了。 “哎,真让人失望!”齐凯凤最先开始抱怨。“我还以为能见到一场雌雄大战呢。” “凯凤!”大哥严厉地叫着妹妹的名字。 “不过,这场面也百年难得一见啊!”齐凯凤又补了一句。 大嫂拍了拍妹妹的头,齐凯凤撇了撇嘴,没有再说。 “你就那么高兴看到老四跟韵吵架?你多大了,能不能懂点事。”虽然这种时候不应该教训妹妹的,但齐凯烽实在忍不住。 “知道啦,知道啦!怎么每次都是我。”齐凯凤一脸委屈的样子。齐凯烙在旁边冲她做了个鬼脸,意思是说‘就你没脑子’。 齐老三看着妹妹,一会又看着齐凯烜。他不知道从中秋到现在这其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刚才齐凯烜的表现真的让他很惊讶。齐凯烜什么德性,他心中非常清楚。两个人既是兄弟,以前也是同学,接触的时间比别的兄妹们都多。就刚才那情形,齐凯烜没跟韵翻脸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还那么听话的说不再喝了。 “弟妹,你吃菜。别理他们兄妹。他们一向都是这个样子的,吵吵闹闹,以后你习惯就好。”发现被凉在一边的兄弟媳妇,大嫂很热情地招呼着。 于思远和王筱枫吃过饭出来的时候,齐家兄妹的包间里依然热闹。原本他是想去打个招呼再走的,但想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比较好。 “大哥,再过两周就是奶奶的忌日了吧?”走在大街上,王筱枫问道。 “嗯。” “大哥要回去吧?” “当然了。” “大哥去见见母亲吧。我都听我爸说了,说是找到阿姨了。” “见她干什么?她早就不要我了。”说到母亲,于思远的心情就变得激动。 “可是,她总是母亲啊。这么多年,大哥就不想问问她当初为什么那么做。也许,当初她也有她不得已的原因啊。” 于思远在街边拦了辆出租车,然后把王筱枫塞进了车里。王筱枫知道,于思远不提这个问题,但是有些东西不是你不愿意提,问题就不存在的。“大哥!”王筱枫坐在出租车上叫着。 “司机,开车吧!”于思远对司机说道。然后,出租车消失在夜晚的车流里。 齐家兄妹从酒楼出来后又去了ktv,震耳欲聋的音响不断的刺激着耳膜。齐凯烙跟一歌霸似的拿着话筒就不撒手,齐凯凤对此意见老大。 “三哥,你和三嫂唱一首吧!”凯韵说道。 齐老三摇了摇头,坐在身边的准新娘只是淡淡地笑着。 “三哥,我给你们选一首,林子祥和叶倩文的《选择》,怎么样?” 凯韵也不等哥哥回答,马上跑到电脑旁边开始选歌了。 当歌曲出来以后,齐老三坚持不唱,说是唱歌不好听,让大家笑话。 “三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韵可是专门为你和嫂子选的歌,你要不唱,怎么也说不过去吧。”凯凤也进来游说。 “老三,唱吧,跟弟妹一起唱。”大嫂在旁边也说道。 齐凯烜静静地坐在一旁,看兄弟姐妹们闹腾。没有离婚之前,能这样跟兄妹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少。一是因为工作比较忙,二是空闲的时候都陪着老婆,以老婆的喜好为喜好,三是即便大家聚在一起,他的眼光也总是在老婆身上,从不曾看向自己的兄妹们。 新郎新娘最终还是站在了包房的中央,然后在晃动的霓虹灯下唱那首不老的歌谣。“……你选择了我,我选择了你,这是我们的选择……”曾经,他和卢梅也唱过这首歌,那时候在彼此的眼里他们都是唯一。可是现在,孤单的不过是他一个人而已。 “四哥,想什么呢?”齐凯烙在他身边坐下。 齐凯烜没有回答。 “哎,跟你还真是没共同语言。”齐凯烙自讨没趣的站了起来,然后随着音乐打着节拍。 “不舒服吗,四哥?”凯韵坐下来喝了一口红酒问道。 齐凯烜也没回答。 凯韵看着一脸幸福的三哥三嫂,又回头看了一眼四哥,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四哥,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背叛你,但我们不会。因为我们血管里流着相同的血。事实上,哥哥姐姐们都很关心你,我们是一家人。”说完这话,凯韵拍了拍哥哥的手,好像是安慰一样。 兄妹几人回到家里,已经是午夜时分了。担心家里住不下,齐骏宇一早就被母亲打发到外婆家里住。齐凯烜去洗了个澡,回到房间的时候,老三还没有睡。 “睡不着?”齐凯烜一边擦着湿头发,一边问。 “不是,想跟你聊两句。” “行啊!”齐凯烜在哥哥对面坐下。 “看到你现在这样,我挺高兴。也不再跟小妹吵架了,像个哥哥了。” 齐凯烜笑了笑。 “以后也对小妹好吧,你会发现她真的是个好妹妹的。” “哦!” 兄弟俩突然间都不说话了,气氛有点怪异。 “你以前经常背韵吗?” “嗯?”老三没有想到弟弟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是啊!她刚上幼儿园的时候老不愿意去,六婶又没时间送她。那个时候我们怎么哄她上学,她都不去,后来我就只好背着她去幼儿园,然后每天放学了就去接她。有一次,我放学晚了,以为她应该跟老七一起回去了,所以就没去接她。可我回到大院,老七跟我说,小妹说要等我放学接她,死活不肯跟老七回去。我只得又赶到幼儿园,她还真的就等在那里。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幼儿园的大门口,当时我的心里非常难受。背着她回家的路上,她突然哭了,她说以为我不要她了。”老三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眼睛也湿润了。 “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经常背着她上学了。六叔六婶说我太宠着她了,让我别惯她那毛病。说是那么大的孩子,应该让她自己走着上学。可是,那丫头总是吃定我似的,只要不背她,马上就哭。而我,最怕她的眼泪。” 说起凯韵的眼泪,齐凯烜就想起上次凯韵哭。他好像能够明白三哥的那种心情,因为他也害怕凯韵的眼泪。看到凯韵哭,他的心里就一阵阵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戳他的心一样疼。 四十五 凯韵在早上出门前把订购的那套紫水晶给了准三嫂,让这位准新娘惊喜不已,一个劲地说谢谢。 无精打采地出门,心情有些暗淡,总是觉得有点失落,好像心里某个角落被掏空了。齐凯烜跟在后面,想起昨天晚上老三说的那些话,他在想着是不是应该要安慰一下妹妹。但是,安慰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整整一天,凯韵的情绪都有些低落。秀琼今天的生意很好,一直没有闲着,所以她也没功夫跟凯韵瞎扯。吃晚饭的时候,秀琼想过去聊两句的,但却发现凯韵的店里坐着一个女孩,她也就没有进去了。 这个女孩不是别人,她就是王筱枫。明天就要走了,所以她一定要在走之前再见一见齐凯韵。对于王筱枫的到来,齐凯韵也是很意外的。原则上来说,她跟这个女孩没有直接上的关系,也谈不上朋友,所以根本不知道王筱枫突然来找她会是因为什么。 两个人聊了很久,凯韵一直很认真的听着王筱枫说的那些话。临别的时候,王筱枫说“大哥经历了很多事,他的心已然千疮百孔,如果连你也拒他于千里之外,那大哥就太可怜了”。王筱枫走后,凯韵的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那些话,她非常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得承受这些。 于思远就是在凯韵这种复杂心情下出现的,他根本不知道王筱枫刚来过,也不知道王筱枫对凯韵说的那些话。所以,当凯韵下班走出地下商场看到于思远时,她的心头好像有一把无名火在燃烧。 “韵!”于思远打了个招呼。 凯韵没有理会,她现在心里很烦,根本不想这个时候看到于思远。 “怎么啦?”于思远看出了她的烦燥,但不知道凯韵的烦燥是因为自己。 “于思远!”凯韵连名带姓的叫着。 “嗯?” “你喜欢我,是吗?”凯韵直截了当地问。 于思远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点了点头。 “为什么?就因为我救过你?” 于思远本想说不是,但凯韵没给他机会。“当初如果不是你,是别人,我也一样会救的。你懂不懂?”凯韵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说才能表达清楚意思。 于思远点了点头。 “我不是说你有什么不好。可是,你知道吗?我的生活想过得简单一点,我的爱情或者是男朋友,我都希望能简单一点。你是一个太有故事的人,我没办法承担那份故事背后的沉重。” 话已经说到这里,于思远自然明白凯韵的意思。虽然从没想过凯韵会像自己喜欢她一样的喜欢自己,但是这样被拒绝,于思远的心里还是觉得很难受。他知道,这个女孩不太可能陪着自己过一生,但只要能每天看到她的笑容,能够偶尔的走在她身边,这就足够了。如今看来,连这都是奢望了。 “我懂你的意思。以后,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于思远说完这话,很落寞地转身而去。一滴泪悄然落下,爱情,从此与他无缘。 那一夜,于思远没有合眼。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的是凯韵微笑的脸,他突然觉得心脏快要爆了,从来没有过的难受。手腕上的茶晶手链也不知道在他发脾气的时候给扔到哪里了,天亮的时候想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了。项链上的那个戒指在灯光下闪着银光,这个曾经他最珍惜的东西,现在却成了他的伤。 因为没有去上班,厂里找来的电话,不过他没有接,任由电话一个劲的爆响。最后,他烦了,连手机也扔到马桶里。之后,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 第二天出门,凯韵想起自己跟于思远说的那些话,有那么一点后悔。因为她根本没想要伤害于思远的,事实上那些拒绝的话也可以说得更委婉一些的。不过,话已经出口了,现在也没办法收回,既成事实,她也只好认了。 齐家大院里热热闹闹地准备着齐老三的婚礼。大哥大嫂提前两天回到大院,忙着安排婚礼的各项细节。齐凯烙去老总那里请假时,老总正试图联系于思远。齐凯烙也挺想知道于思远怎么了,但是,当电话联系不上于思远的时候,大家才发现,那么久了,居然没有人知道于思远住在哪里。 齐凯烜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齐凯凤正来电话催他。在街边接上两个妹妹,齐凯烜也忙着赶回齐家大院。 农村里的婚礼总是很热闹的,周围的乡邻都来帮忙,把若大一个齐家大院弄得人声鼎沸。凯韵进进出出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反正随叫随到,做什么都行。齐凯烜也没闲着,拿着数码摄相机到处拍,边洗碗、擦桌子什么的都给拍了下来。婚礼定在第二天,不过头一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已经很多人了,院子里坐了二十来桌,热闹非凡。 晚上忙到很晚,兄妹们都挺累。齐凯烙的精神非常好,忙了一天还不忘去消遣一下,麻将桌上很快就出现了他的身影。 “老七,早点睡,你明天可是扮郎,事情多着呢。”大嫂提醒道。 “一圈,打完这圈就去睡。” “就这一圈。你要误了你哥的大事,看你哥怎么收拾你。” “知道,知道。”齐凯烙连头也不回。 凯韵找了个没人的地,把红包给了老三。 “这个是六哥让我给你的,他说年底很忙,没办法回来参加你的婚礼。这个是我的。” “小妹,谢谢。还有你送给她的紫水晶,她很喜欢。”老三接过红包,好一会才说。 “三嫂喜欢就好。三哥,你会幸福的。” 齐老三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妹妹。“你也会幸福的!” 齐凯烜正好看到了这一幕。虽然理解老三跟妹妹的感情是多年的积累,但是,看到老三那样抱着妹妹,齐凯烜的心里还是觉得不爽。 第二天,天还不亮就起床。凯韵洗漱完毕之后,去了新娘的房间。新娘子已经开始化妆了,看到凯韵进屋,给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三嫂,要我帮忙吗?” “一会你帮我弄头发吧!” 凯韵点了点头。今天她是伴娘,所以也得为自己打扮打扮。新娘选择穿中式的礼服结婚,所以作为伴娘的她,也把自己弄得很复古。待新娘化好妆后,凯韵帮她收拾起了头发。本来想是让新娘到镇上的美发店做头发的,但新娘子坚持自己弄,说是美发店里弄不出她要的效果。事实上,她的头发弄得很简单,在头上挽了一个发髻,然后用一根复古的发簪固定住。最后,凯韵帮新娘插上了那只紫水晶的发夹。 “嫂子,你真漂亮!”看着穿戴整齐的新娘,凯韵由衷地感美了一句。 “谢谢!你也很漂亮。” 齐老三的婚礼按照当初计划的进行着,虽然这个婚礼显得倒古不古,但是非常喜庆。大嫂站在一边看新娘子给公婆敬茶,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结婚的时候。她和齐凯烽的婚礼是存中式的,而且完全是按照当地的传统和风俗进行的。 以前的婚礼,在双方决定结婚前会有一个程序,就是‘查箱’,事实上就是下聘礼,订婚的意思。男方会在查箱的那一天带上酒、肉、糖、鸡还有给对方父母的聘金去女方家里,在女方会举行一个仪式。女方的亲属会在这一天给准新娘添制陪嫁的东西,被子、枕头、毛巾、床单,甚至开水瓶,应有尽有。女方在收到男方的聘礼和聘金后会给男方一定的回礼,回礼的多少视各自的经济情况而定。一般在查箱后不久,婚礼也就会举行。举行婚礼的那天,迎亲的队伍一早就出门,通常会在午饭之前把新娘迎进门。在迎亲的队伍里有四男四女,他们主要是由新郎的弟妹或是姑妈、姨舅组成。剩下的就是抬嫁妆的年轻男子,还有就是媒婆和媒公这对夫妻。那个时候结婚,不管双方是不是媒人介绍,结婚的队伍里都必须要有媒人的,不然别人就会说三道四。 迎亲队伍接上新娘和嫁妆准备出发的时候,女方的父母会一直把女儿送到院子外,然后新娘开始哭嫁,哭着喊着不愿意离开家。这时,女方会派四男四女作为送亲队伍,她们会劝慰着新娘别太伤心。通常在这种时候,女方的父母大都会老泪纵横,毕竟女儿养那么大不容易的。女方的送亲队伍主要是由新娘的弟弟、舅舅、舅妈、叔婶、兄嫂组成,他们会一直把新娘送到男方家里,并吃过喜宴才会回来。按照当地的风俗,娶亲的队伍如果遇到过桥抬嫁妆的年轻人就会停下脚步,跟新郎讨点喜钱或是让新娘给点上两支喜烟,有时候还得让新娘说点好听的话,抬嫁妆的年轻人才会继续往前走。 新娘子快到男方家时,不到吉时不能进屋,只能等在家外几米远的地方。只有吉时到了,男方家的院子里响起了火炮声,这个时候新娘才能在火炮声里进门。新房的门也总是关闭的,新郎的弟弟或者是妹妹们会把门关起来,然后跟新人要喜钱。新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新的,都是女方陪嫁的。床通常都是在新人进门前几分钟由弟弟或是妹妹铺好,亲人进屋后,弟妹们会给新人打来洗脸水,让他们洗去一路的风尘。送亲的娘家人会在新房里陪着新娘,直到喜宴开始。这期间,新娘是不能出去见客人的,她会一直待在新房里,哪怕是吃饭也不能在外面去。 喜宴之后,便是另一习俗‘翻箱’。那时候结婚,都会陪嫁箱子。喜宴结婚后,人们会在院子里用桌子搭成很高的台子,然后在上面放下两口箱子。这个时候,婆婆会拿着钥匙来翻箱,看看娘家人给陪嫁了些什么。箱子里一般会有几套新衣服、几段布、几块木材、两包糖、数量不等的钱。婆婆会把里面的每一件东西都翻出来给客人看,这个时候下面起哄的总是不在少数的。大家说说笑笑,把场面弄得非常热闹。翻箱完后,婆婆会放一定的钱到箱子里,有的时候客人会起哄说婆婆太小气,给得太少,然后婆婆会再一些放进去。 晚上的闹房酒把整个婚礼推到了高潮。这个时候,来参加婚礼的人才会见到新娘。新娘会在婆婆的带领下一桌桌的给客人敬酒,同时婆婆会给新娘介绍每一位来宾。有的年轻人会在酒桌散后去新房里再闹一闹,无非就是拿新人开心,但是大多数人在吃完闹房酒后都各自回家。婚礼到此,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婚后三天,新娘按传统习俗回门。 四十六 齐家大嫂的怀想很快就被打断了,齐凯凤把她叫了出去,说是酒席马上要开始了,老太太让她帮忙招呼客人。 齐凯烜的摄相机一直在工作,他把这幸福的一幕记录了下来。齐凯烜的婚礼没有在大院里举行,对他来说,这多少是个遗憾。不过,现在已然离婚,再想这个问题好像也没什么必要。 大院里敲敲打打异常热闹的是请来助兴的乐队,这也是现在龙门流行的一种喜庆方式。齐凯烜不喜欢音响里那撕心裂肺的歌唱,拿着摄相机回了楼上的房间。这间屋子里他每次回家来时住的房间,到底算不算他的房间,他也说不清楚。 “烜,下去吃饭吧!”齐家三婶站在门口说。 齐凯烜回头看了一眼母亲,没有说话。 从儿子回来那天,齐家三婶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儿子。看到儿子一个人上了楼,她马上跟了上来。 “烜!”三婶在儿子身边坐下,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要说点什么好。儿子跟她不亲,母子俩好像总是没什么话说。有的时候,三婶看到儿子跟六婶有说有笑的,她那心里真是难受。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儿子是自己生的,他跟自己不亲,又能怎么办。 “您你下去忙吧,不用管我的。”齐凯烜总算开口了。很多时候,他不知道怎么跟母亲说,这个可怜的老太太总是那样眼巴巴的望着他,让他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要是烦下面太闹了,我把饭菜给你端上来。”三婶讨好似的说道。 “不用,我只是想坐一下,一会就下去。” 母亲越是这样,齐凯烜越觉得烦。他们是母子,原本是关系很亲密的,但是现在,母亲这样讨好自己,让他觉得自己很恶劣。 三婶没有再说,有些落寞地出了房间。下楼的时候正好遇到凯韵风风火火的往楼上跑。 “韵,慢点,小心摔倒。”三婶提醒道。 “知道啦,三妈!”凯韵头也没回的答道。 凯韵在楼下拿了东西准备下来,才看到齐凯烜在房间里傻坐着。 “四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凯韵站在门口问道。 齐凯烜冲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凯韵站在门口想了一下,然后进屋把齐凯烜拉了出来。兄妹俩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大院里的酒席已经开始了。 “韵,怎么去那么半天?”齐凯烙西装笔挺的窜了出来。 “这个给你。”凯韵把东西给了齐凯烙,然后拉上四哥齐凯烜往大哥大嫂那边走去。 齐家二婶带着儿子、媳妇正一桌一桌的敬酒,齐凯烙也跟在旁边,反倒是齐凯韵这个伴娘闪一边凉快去了。 “韵,又偷懒!”大嫂拍了一下她的头。 “不是啦,忙了大半天,也让我歇会吧。” “歇歇就过去吧,你可是伴娘。”大哥说。 “四哥,吃过饭你得把拍的dv给我看看。” 齐凯烜冲她点了点头。 “老四,不觉得你这个妹妹今天很漂亮吗?”大嫂笑道。 齐凯烜看着离去的妹妹的身影,回头看了一眼大嫂,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忙碌的一天总算过去了,待亲友都散去之后,凯韵和大嫂正忙着整理碗筷。来帮忙的乡邻把碗筷都洗好了,不过还有一些善后工作没有完成,这些等他们自家人来做了。 “韵,到一边歇着吧,我来弄就行。”大嫂心疼道。 “大嫂你也累了一天了,一起吧,那样快点。”这个时候,凯韵觉得自己的腰都快累得直不起来了。 “老七,你当你是客呀,还有心情打牌。”齐凯凤的声音老远就听见了,指不定是指挥老七干什么事呢。 姑嫂俩很认真地做着手中的工作,虽然两个人都觉得累了,但这些活不干完,明天还是得有人干的,所以也就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了。齐凯烜一直坐在不远处,他静静地看着妹妹跟大嫂忙碌。他不知道这种时候自己能帮什么忙,也没人叫他干什么。回想之前遇到这种时候,他总是陪着老婆在房间里看电视,或者陪着老婆打牌,全然不知道哥哥和弟妹们都在做什么。看到大嫂和妹妹很辛苦地抬着装满碗筷的筐子,他想都没想的冲过去搭了把手。 “还是男人力气大,老四这一搭手,可算帮我们大忙了。”大嫂高兴地说。 凯韵点了点头。 之后,齐凯烜觉得自己再也不能那样坐着看别人忙碌,他也帮着妹妹和大嫂做一些整理的工作。很快,扫尾工作就结束了。大嫂说想找个地方先躺一会,腰太疼了。而凯韵,根本就站不起来。穿着高跟鞋转来转去一天了,脚疼腰也疼。 “怎么了?”齐凯烜问道。 “我的脚疼死了。”凯韵一副难受的样子。 齐凯烜把妹妹扶到一边的台阶上坐下。帮妹妹脱下鞋子,这才发现,脚趾头都磨破皮了,血丝已经渗透丝袜。 “哎哟,都流血了,我说怎么那么疼。”凯韵撒气似的把高跟鞋扔在一边。 “韵,我背你吧!”齐凯烜突然说。 “干嘛?”凯韵有些不知所谓。 “三哥说,背着哄哄你,你就会不哭了。” 凯韵笑了起来。 “三哥还当我是小孩呢。再说了,我现在也没哭,干嘛要背我。” “那天,你不是说想让三哥再背你一次吗?以后,我背你吧!” 很难相信这句话是从齐凯烜的嘴里说出来的。恍惚间,凯韵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因为齐凯烜刚才说话的样子非常像三哥。只有三哥才会那么温柔,四哥总是凶巴巴的,而且总不理人,所以说这种话的怎么可能是四哥呢。但是,深秋的夜风拂过,它让凯韵的清楚地知道站在面前这个人是四哥,而不是三哥。 “你刚才说什么?”凯韵问道。 “以后,我背你。在你累了的时候,想哭的时候,耍赖的时候,不想自己的走的时候。” 凯韵伸手摸了摸齐凯烜的额头,心想不发烧啊,可怎么说胡话呢。 “四哥,你没事吧?”凯韵担心地问道。 “我说,以后,我背你。在你累了的时候,想哭的时候,耍赖的时候,不想自己走的时候,我都背你。”齐凯烜又强调了一次。 “可是,这怎么也不像你说的话。我们好像没好到那种程度,而且你也不是三哥。” “三哥!三哥!三哥不能做的,我就不能为你做吗?”齐凯烜有些来火了。 好久没见到四哥对自己发火了,突然又开始嚷嚷,凯韵还有些不太适应。今天的齐凯烜太反常了,凯韵心想,不会是因为那天受卢梅的刺激,脑子不听使唤了吧。齐凯烙听到嚷嚷声过来的时候,看到四哥臭着一张脸站在妹妹身边。 “又怎么了?”齐凯烙问了一句。 齐凯烜挺生气的把弟弟推开,然后负气地一个人走了。 “你们最近不都好好的嘛,这会又是为什么点燃炸药了?”望着四哥离去的背影齐凯烙问道。 “我怎么知道?可能受刺激了吧!”凯韵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心情也不爽。 看看远去的哥哥,再回头看看妹妹,齐凯烙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你们好不长。”这个时候齐凯烙还不忘说两句风凉话。 凯韵也难得理哥哥说什么,这个时候她累得不行,坐在台阶上连动都不想动。齐凯烙也在妹妹身边坐下,伴郎也是那么好当的,从中午到晚上,他可没少给新郎挡酒,还好平时酒量也不错,不然早挂了。 “三哥呢,没喝醉吧?”凯韵问道。 “就算喝死我,也不能让他醉呀。他可是新郎,要是喝醉了,不能洞房,三嫂还不得杀了我。” 听老七说完这话,凯韵用肘顶了一下哥哥的腰,示意他少胡说八道。 “以后你结婚就知道了。”“小哥!” “好啦,好啦,不说了。”齐凯烙伸了个懒腰。“对了,最近有跟于思远联系吗?” 凯韵愣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 “就是找不到人了。没有来上班,电话也打不通。” “他家里呢?” 齐凯烙想了下。“家?好像没人知道他住哪里。” “什么时候的事?”凯韵有些担心地问。 “嗯,好像是三哥回来的第二天之后他就没再来上班了吧。他那个人平时少言寡语,好像也没听说他有什么朋友,所以现在也没人知道他在哪儿……”齐凯烙后面还说了什么,凯韵一句都没听到,她现在脑子里有点乱,担心于思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以为他会跟你联系呢。” “嗯?”凯韵被哥哥推了两下才反应过来。 “他不是喜欢你吗?” 齐凯烙的话让凯韵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跟于思远说的那些话。于思远说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难道他说真的。即便是如此,也不至于连班都不去上,人也找不到吧。 那一夜,凯韵做了个恶梦,在恶梦中醒来后她再也睡不着。梦见于思远浑身是血,像第一次在医院里自己见到的那样。为此,凯韵吓出一身冷汗,甚至害怕梦里的事真的发生。披着衣服在房间里来回地走动,木楼地板不断地发出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非常刺耳。 第二天一早凯韵就起床了,她准备去坐早上最早的那班车回城里。看到女儿匆匆出门,六婶问了一句‘那么早就回去’。凯韵连头都没回,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从齐家大院出来,天还没有大亮,一路上凯韵都在打电话,但于思远的手机一直无法接通。 “再这两周就是奶奶的忌日,大哥肯定会回去的。在大哥的心里,奶奶既是母亲也是父亲,是大哥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希望你能陪大哥回去。当然,也许我这样的要求有些过份,不过我这样做是有理由的。前几天我父亲来电话说,找到大哥的母亲了。大哥觉得当初是母亲抛弃了自己,所以现在他不愿意再见母亲。但是我知道,大哥的内心深处是渴望母亲的,只是被伤得太深了,母亲反倒成了他心里解不开的结。你在大哥的心里是特别的,如果你陪着大哥回去,没准他会愿意去见母亲。不管过去怎么样,但那毕竟是母亲。这些年大哥过得很辛苦,他的心好像是零下二十度,再也热不起来一样。我希望大哥能够幸福,因为他是最应该得到幸福的……所以,不要抛弃大哥,如果连你也抛弃大哥,那他就太可怜了,他的心已经伤痕累累,不能再有伤口了。”王筱枫的话字字句句犹在耳。作为朋友,凯韵觉得自己可以陪于思远回去。但是,于思远的心意她无法接受,因为太沉重了,而她无法承受那分沉重。 电话还是打不通,凯韵又气又急。坐在回城的中巴车上,回想着与于思远相识后的种种。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的,所以每一次都要让自己为他烦心。 四十七 齐家兄妹吃过早饭准备回城上班的时候,才知道凯韵已经走了。齐凯烜没有看到妹妹,有些担心凯韵是因为自己昨天晚上对她发脾气。所以,走出大院他就给妹妹打了个电话。此时凯韵正在中巴车上往城里赶,电话突然响了,她还以为是于思远打过来的。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名字,凯韵有些失望。 “四哥啊,什么事?” “你在哪儿?” “回城的车上。” “怎么不一起走。是因为昨天晚上我对你发脾气吗?那个,四哥跟你道歉。”齐凯烜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没有啦。四哥,我有点急事要赶回去,回头再说吧!” 害怕于思远来电话的时候占线,凯韵匆匆的结束了与哥哥的通话。 “快点,要迟到了。”凯凤见齐凯烜落在后面,走在前面的她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 凯韵回到城里第一件事就是赶到锦云阁的地下停车场,发现那辆白色的宝马还停在那里,凯韵多少松了口气,至少这家伙这次没开着车跟人玩命。但是,凯韵并不知道于思远住在锦云阁哪个单元,所以站在停车场里的她也显得很无奈。 于思远消失的这几天又去了哪里呢?事实上他那里也没去,天天窝在家里。这个城市里,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他可以说是没什么地方可去。那天发脾气时,用手打碎了卫生间的玻璃,当时鲜血就染红了一大片,显得那样的触目惊心。去医院包扎伤口,医生说情况比较严重,短时间内食指和中指没办法活动。所以,他自然也不能再工作,因为修车可是个手上活。这两天,手上的伤已经不疼了,但心却觉得越发的凄凉。虽然只是想静静地守在凯韵身边看着她,从来没想过有占有或是指望凯韵也能回应他的感情,但如今这样看着她也不行,他很难让自己的心保持平静。 茶几上的那几张相片是他们去红原自驾时拍的,那个时候真好。看着照片中站在自己身边却笑得一脸灿烂的凯韵,于思远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但是,他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伤感。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然后滴在了相片里凯韵的脸上。 门铃声在这一刻响起,于思远的泪水也在瞬间收住。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才出来开门。 “你好,我们是家政公司的。”两位身着工作服的女孩说道。 于思远点了点头,让她们进来。 因为手不方便,所以他没办法自己做家务、打扫卫生,但他又是个非常爱干净的人,所以叫了家政公司的钟点工来打扫。他的房间总是很冷清的,但这会因为两位家政人员的到来,总算有了点动静。 凯韵整天都显得心神不宁,担心于思远出了什么事。但是现在,找不到人,也找不到他家,又能怎么办呢。 “怎么啦?看到三哥结婚,心里不痛快?”秀琼笑问。 凯韵叹了口气。“不是那么回事。” “那为什么一整天都拉着张脸,好像别人欠你八百块似的。” “我一个朋友不见了,担心他出什么事。” 秀琼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别担心,会没事的。” 晚上下班后,秀琼刚过马路准备去公车站坐车,就看到于思远提着东西从那边过来。走近了才发现,原来于思远的右手上还缠着纱布。 “那个,你好!”突然遇到秀琼,于思远停下了脚步。 “你好!”于思远点了点头。 “你的手,怎么啦?”秀琼指了指于思远那缠着纱布的手。 “没什么。”说到这受伤的手指,于思远的心就会疼。“准备回家吧?” 秀琼点了点头。 “那再见。” 看着于思远的身影渐渐远去,秀琼一个人还傻站在那里。回想第一次看到于思远,那个时候他头上缠着纱布来店里找凯韵,这一次怎么手上又缠着纱布,这个男人到底干什么的,怎么总是弄得伤痕累累的。 凯韵下班回去的路上给齐凯烙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于思远有没有去上班。但是,齐凯烙带着她的消息是,于思远辞职了。齐凯烙说,两天前于思远来过厂里,还跟老总谈了好久,听说是辞职不干了。怎么会辞职不干了?到底为什么?凯韵心里想不明白。“……不要抛弃大哥,如果连你也抛弃大哥,那他就太可怜了,他的心已经伤痕累累,不能再有伤口了。”王筱枫的话还在耳边,但凯韵并没觉得自己抛弃了于思远。难道男人与女人之间除了爱情,就不能有友情吗?他们不能做恋人,难道连朋友也不行吗?不能接受于思远的感情,就是抛弃吗?如果于思远那样想,是不是太极端了。 回到家里,大哥在房间里看书,大嫂还在大院里没有回来。凯韵无精打采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的都是不好的事。齐凯烜在门口敲了好一会门,凯韵才听到。 “怎么了?不舒服吗?”齐凯烜担心地问。 “没有,只是有一些事情比较头疼。”凯韵努力地挤了个微笑出来。 “说给四哥听听。” “谢谢四哥。我还是自己想想吧。” 齐凯烜明白似地点点头。“如果有什么是四哥能做的,一定跟我说。” “嗯!” “好啦,早点休息吧,这两天你辛苦了。”说完,齐凯烜就准备出去。 “四哥,以后别喝酒了。” 齐凯烜回过头来看着妹妹,这一刻,他的眼神有多温柔,全然不是语言能够形容的。 “上次不是有于思远在……”怎么又说到于思远了,凯韵的话突然打住了。 “韵,不怪于思远,是我自己要喝酒的。”齐凯烜以为妹妹是怪于思远让自己喝了那么多酒,所以他立刻为于思远澄清。 “哦。但是,你们怎么在一起?” “上次在他家聊天的时候说起正在装修房子,所以那天晚上他正好过来看看。” “他家?四哥知道他住哪里?” “你的朋友,你不知道他住锦云阁吗?” “知道,但不知道住哪个单元。” “就我家后面那栋,好像是7楼1号吧。” “7楼1号?知道啦!”凯韵冲哥哥笑了笑。 虽然不知道妹妹怎么突然笑得那样开心,但能看到妹妹开心的笑脸,齐凯烜也是很开心的。 “你休息吧!”齐凯烜不自觉地想去摸妹妹的头,但是手只伸在半空中便停住了。 “四哥,怎么啦?” “没有!晚安!”跟妹妹道了晚安出来,齐凯烜在门口愣了一会。这个时候齐凯骏正下晚自习回来。 “四叔!” “嗯!” “我妈呢?” “大嫂没回来,大哥在房里看书。” 提到父亲,齐骏宇就没什么热情了。“小姑呢?”说着齐骏宇就准备进凯韵的房间,但齐凯烜拦住他。 “你小姑这两天辛苦了,让她早点休息吧。” 齐骏宇撇了撇嘴。 第二天早上,凯韵出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锦云阁的7楼1号。她不确定于思远是不是在家里,但她觉得应该去看看。不过,等她到了那栋楼下才发现,这栋楼有四个单元,而齐凯烜根本没有告诉她是具体是哪个单元。于是,在一大清早,她站在楼下按了每个单元7楼1号的门铃。前面两户,一户家里没人应答,一户开门后是个老太太,问凯韵找谁,凯韵马上明白自己走错了。在三单元的7楼1号门前停下脚步,她期待着这就是于思远的家。但是,他按了好久的门铃,却无人答应。有些失望,凯韵只好走到电梯口等着去四单元。但是,这个时候7楼1号的门开了。凯韵听到动静很自然地回过头来,然后便看到了从屋里探出身来的于思远。 “思远!” 于思远没有想到一大早敲门的会是齐凯韵,他站在门口愣了一下。 “有事吗?”好一会才问。 “小哥说你不见了,你去哪里了,怎么电话也打不通。”凯韵边说边往这边过来。 “哦。”于思远好像对此并不关心。 “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坐?” 于思远站了一会,然后才让开请凯韵进屋。 这是凯韵第一次来于思远的家,在这之前,她也没有想象过于思远家里什么样。房间里单调的色彩,没来由地让凯韵觉得冷。想起王筱枫说过,于思远的心在零下二十度,再也热不起来。她突然明白,王筱枫说的并不夸张。 于思远的视线追随着凯韵,他不知道这个女孩一大早来家里是要干什么,而且他也没有心理准备让凯韵这样走进自己的家。因此,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思远,是不欢迎我吗?”发现于思远冷着一张脸,凯韵问道。 “有什么事,你说吧。” 于思远这种冷冷的态度让凯韵觉得不自在,怎么一下子他们之间变成这样了。 “听小哥说你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有些担心。”凯韵也说不好自己应该在这个时候说点什么。 于思远只是看着她,没有解释,也没有想说话的意思。 凯韵觉得很尴尬,站在那里也有些不知所措。发现茶几上的那些照片,凯韵不自觉地走了过去。那时在红原的时候拍的,有一些是她拍的,有一些是她让同行的朋友拍的。凯韵正准备把照片拿起来,于思远便过来把相片收了起来。这个时候,凯韵才发现于思远的右手上缠着纱布。 “你的手怎么啦?” 于思远没有回答,只是把照片收起来后扔到了电脑桌的抽屉里。凯韵跟到了于思远身边,想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去看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凯韵有些情急地拉住于思远受伤的手。于思远轻轻地甩开了凯韵的手,然后转过身去,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于思远的这些反应凯韵非常清楚。凯韵也不是那种脾气超好的人,急了的时候也会跟人发火的。 “你什么意思?因为那天晚上我说的话?” 于思远没有回答,他甚至不看凯韵。 “我到底欠你什么啦?因为不能接受你的心意,所以我们连朋友也不能做了?” 于思远还是没有回答。朋友,这个词听起来很好听。但是,他们却做不了一辈子的朋友。原本想这样一辈子望着她,也就足够了,但心和脑子不是一伙的,想的是一回事,心里能不能接受却是另一回事。没办法让自己这样看着她痛苦,那么就再也不见吧。与其在朋友的名义下让心倍受煎熬,不如就此结束,至少记忆里还能保留当初的那份感觉。 凯韵觉得最难沟通的就是半天不说话的人,而这个时候正在气头上的她,也没功夫去想这个男人的立场,她给气坏了。一直担心这个男人出什么事,但人家却根本不接受她的关心,她算什么呢,什么也不是。 四十八 在凯韵摔门而去之后,于思远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又一次,他摔掉了沙发旁边的台灯。手指因为太过用力,伤口被扯开,血已经渗过纱布流了出来。手上的疼已经没有感觉了,因为心里更疼。 凯韵气冲冲地回到店里开门,她真觉得自己狗拿耗子,吃饱了没事干。秀琼见凯韵来得晚,而且一脸难看,再联想到于思远昨晚的样子,她猜测着这两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凯韵,今天怎么那么晚?” “哦!”凯韵应了一句。 “那个,你那个朋友是叫于思远吧?”秀琼一直在想着怎么问可以不露马脚。 又是于思远,怎么身边的人都在说于思远。 “别跟我提于思远!”凯韵冷冷的几个字把秀琼后面想问的话都堵住了。 哎,歇着吧,管什么闲事呢,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秀琼见苗头不对,也没再多嘴。 齐凯烜和齐凯凤是兄妹的这事也不知道被谁传开了,反正同事中不少讨好凯凤的,一下子反倒让她不习惯了。 “凯凤,怎么不早说齐总监是你哥哥呀?”一同工作的同事问道。 “又没什么值得炫耀的,说什么?” “怎么会啊。齐总监长得那么帅,而且也很有才能干哦,年纪轻轻就坐上总监的位置,前途无可限量哦。” 另外几个女同事也表示赞同的点头。 “都疯了。他到底哪里好啦?”凯凤很不爽地吼道。然而这个时候,齐凯烜正冲她们走过来。 “齐总监!”几个女孩很有礼貌地打招呼。齐凯烜冲她们笑着点头。凯凤撇了撇嘴,装着没看见。哎,这个三十岁的妹妹,怎么总是没长进呢,难怪在这一行干了十来年,还只是客房领班。因为齐凯烜的微笑,几个女孩都高兴得不行。 “凯凤,你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齐凯凤冲女孩们翻了个白眼。“都站在这里干嘛?很闲啊!”凯凤的声音非常大,这足以说明她的心里很不爽。 虽然齐凯烜恨卢梅的绝情,但在西餐厅装修这件事情上,他还是帮忙了。从老总办公室出来,齐凯烜在心里跟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了。 晚上下班后,凯韵不自觉地又走到了于思远的家门口。早上的气已经消了,消气之后觉得自己不能不管于思远。但是,在门口敲了半天门,也没人来开。凯韵有些无奈地坐在门口的地上,她不知道这个时候于思远是真的不在家,还是明明在家而不想见她。原本是想在地上坐一会就走,但坐下来就犯困,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于思远走出电梯就看到凯韵坐在自家门口,走近了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于思远轻轻地蹲下身来,静静地看着凯韵。披肩的头发有那么几缕搭在脸上,他用手轻轻地把头弄到一边,但他的手却很难移开。不知道过了多久,于思远就这样蹲在旁边,然后眼睛又变得红红的了,他昂起头,不想让眼泪再流下来。不知道为什么,遇见凯韵,他的眼泪就像决堤的水库,想止都止不住。过去那么多年,怎样辛苦,怎样伤心,也不曾让眼泪掉下来,如今怎么变得如此脆弱。 凯韵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于思远就蹲在旁边。 “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来这里干嘛?”于思远努力地让自己冷淡些。 “思远,我们不能像以前一样吗?” 于思远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来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凯韵也不客气,跟着就进去了。 “思远,我们真的不能像以前一样吗?” “不能接受我,但还想跟我做朋友?”于思远冷冷地问。 听于思远这样一说,凯韵好像觉得自己又有点自私。 一下子,两个人都沉默了。凯韵还能说什么呢?既然于思远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剩下的只有选择而已——不是恋人也就只能是陌生人。 于思远的心里也在进行艰苦的思想斗争,脑子清楚是一回事,但心没办法认可,即使是奢望也不愿意与这个女孩离得太远。所以,最终于思远妥协了。 “好吧,做朋友。虽然这并不是我想要的,但你高兴就好。” 听到于思远这样说,凯韵很高兴,但同时又觉得很有压力。她很清楚,即使是跟这个男人做朋友,她也可能会很累,但说不清楚为什么,真的没办法扔下于思远。 “手,还疼吗?”凯韵不知道于思远的手怎么弄的,但已经伤成那样了,追究原因好像已经没有多大意义。 于思远摇了摇头。身体的疼痛早在很久以前都没有感觉了,甚至于连心也都快麻木。如果没有遇到凯韵,心会继续麻木吧。不知道什么叫开心,也不知道什么是心疼。 “小哥说你辞职了,是因为手吗?” 于思远点了点头。 “医生怎么说?” “没事!” 齐凯韵显然不接受这个答案,她盯着于思远,那意思好像是说,你在说谎。 “短时间内手指不能活动。”于思远只好说出实情。 凯韵皱起了眉头,一副很担心的样子。 “没事。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不是都把我救活了吗?”于思远笑着说道。 “你怎么总是受伤啊,不能爱惜自己一点吗?不会心疼自己,让别人怎么心疼你。” 凯韵的话让于思远很感动。但是,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又在提醒自己,凯韵不过是把自己当成朋友,她所以有的关心也都出自‘朋友’这两个字,所以不要多想,也不能多想。 手机的铃声划破这个夜晚的寂静,电话那头是齐凯烜牵挂妹妹的心。 “没想到这么晚,我先走了!”凯韵急急忙忙的就准备冲出门,但被于思远拉住了。 “很晚了,我送你!” 凯韵点了点头。在锦云阁门口等半天都没拦到出租,于思远只好去停车场开自己的车。虽然手受伤了,但手不是废了。所以,当他把车开出来的时候,凯韵很担心地问了一句‘没问题吗’。 “上车吧,这点伤不算什么的。”于思远给了凯韵一个放心的微笑。 虽然说一支手可以掌控方向盘,但换档还是需要用到右手,两个最重要的指头受了伤自然会不方便,而且出于习惯会用受伤的手指去做事,碰到伤口那也是在所难免。医生说,伤口扯开了,所以叮嘱他千万不能有下一次,不然手指都得废了。可是,这个男人现在把医生说的话抛到了脑后。 在医院外面下车的时候,凯韵笑着跟于思完说谢谢,并提醒他开车小心。于思远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凯韵在汽车后视镜里越来越远。低头看受伤的手指,有点疼,但是怎么现在才感觉到。纱布外没有再渗出血来,相信伤口应该没事,只是这样缠着纱布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回到家里,邮箱里有王筱枫从美国发来的新邮件。 “大哥,这次看到你,发现你变了很多。是因为齐凯韵吧?看得出,她是个很好的女孩。真好,能让大哥遇见她。我想,大哥会幸福的,你们都会幸福的。”于思远看着完邮件后脸上露出了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笑。 齐老三夫妻结婚后在大院里住了一周,因为婚假结束,他们也都赶着回公司上班。齐家二婶总还是有些舍不得儿子媳妇的,所以送他们离开的时候,老太太忍不住老泪纵横。 “二婶,别哭啦。三哥他们又不是不回来了。”齐凯凤在一旁边安慰着二婶。 话虽如此,但老太太还是伤心。“家里突然多两个人不觉得,这一下突然少两个人,心里还就空荡荡的。”二婶一边擦眼泪一边说。 “妈,有时间我们会常回来看您。”儿媳说道。 老太太拉着儿媳的手点了点头。 “你跟嫂子一路顺风!”齐凯烜不习惯叫三哥,因为两个人年纪也差不多多少,而且以前还是同学。 “谢谢!” “二婶,让他们上车吧,车快开了。”大嫂说道。 站台上送行的人都退到了黄线以外,列车员也在大声地叫着没有上车的旅客马上上车。齐老三虽然知道凯韵不会来,但走之前还是很想再看一眼妹妹。 看着亲人在站台上的身影越来越远,齐老三知道离家也会越来越远的。望着窗外熟悉的村庄,齐老三的脑海里一幕幕的都是和妹妹一起长大的那些画面。这个时候,包里电话响了。电话那头是妹妹熟悉的声音,“三哥,一定要幸福……”。齐老三望着窗外微笑,他希望他们都能幸福。 “韵那丫头居然没来给三哥、三嫂送行,三哥这些年可算白疼她了。”凯凤自言自语道。 齐凯烜全然没有理会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妹妹,对他来说,韵没来送老三是件好事。 “大嫂,我先送你回去吧!”齐凯烜对坐在后排的大嫂说。 “不用。你们直接回酒店就是,我在那里下了走一段,顺便再逛逛。” “大嫂,我可真羡慕你,不用上班,多好!”齐凯凤回头说道。 “有什么好的。骏宇正是花钱的时候,我下岗了,每个月就那点生活费,你大哥得辛苦挣钱养这个家。”家里的经济并不宽裕,加上现在孩子上学花费也很大。眼看就要考大学了,那也是不小的一笔费用,这些日子她正为这事发愁呢。 四十九 走出酒店大门,齐凯烜准备去停车场开车,晚上约了凯韵一起吃晚饭,心情很好。但是,刚出来就遇到了卢梅。不,不能说是遇到卢梅,因为卢梅在这里等他很久了。想起上次卢梅说过,以后再见面就装不认识,反正彼此也没什么话可说的。所以,他就当没有看到卢梅,从她身边擦肩而去。 “凯烜!”卢梅叫道。 齐凯烜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只那么一会,他又继续往前走。 “谢谢你!”卢梅说。 齐凯烜又停下了脚步。 “我之前那样对你,你还帮我。” 齐凯烜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生气。 “今天我已经跟他们签了合同,所以想请你吃晚饭。” 齐凯烜回过头来,他看着卢梅,这个曾经深爱的女人。她依然那样漂亮,只是她的漂亮再也不属于自己。 齐凯烜以为自己会拒绝,但他却没有拒绝。在酒店附近的餐馆里,卢梅点了一桌子菜。 “这些都是你很喜欢的。”卢梅看着桌上的菜说。 “再喜欢的东西,久了也会想换口味的。所以,现在我不再喜欢这些菜了。”齐凯烜的话一语双关。卢梅心领神地似地点点头。 “我只是想谢谢你。”卢梅好一会才说。 齐凯烜没有再说,而是拿起筷子往自己碗里夹菜。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这是他曾经深爱的女人,他没有办法说出狠话来。 凯韵还在店里忙着,齐凯烜之前在电话里说忙完手上的工作就过来,她以为一会就能来了,哪里知道等了那么久。肚子早已经饿了,而且也已经过了平常吃饭的饭点。而于思远就是在这个时候出来的,他的手上仍旧缠着纱布,不过情况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听秀琼说凯韵还没吃饭,于思远马上帮她叫了外卖。等凯韵送走店里的顾客时,于思远叫的外卖也送过来了。两菜一汤,看上去非常有味口。 “有福气哦!”秀琼凑到旁边朝凯韵挤眉弄眼地说道。 “思远,谢谢你。不过,四哥约了我吃晚饭的。” “先吃点吧,都过饭点了。总这样饿着,对身体不好。” 凯韵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虽然不知道四哥为什么现在还没来,但在他没有说不来了之前,自己一个人先吃了,这样好吗?不过,于思远也是好意,而且饭菜都送过来了,好像不吃也说不过去。 “吃饭吧。我先走了。”于思远不想离凯韵太近,也不敢离她太近,经常的能看到凯韵,然后能为她做点什么,那就是满足了。离得太近,好像就没办法再离开,不能离开又不得不离开,那样会更难受。所以,他希望能有一个距离,一个爱的距离。 “凯韵,他对你很好哦!”秀琼在一边感叹道。 凯韵点了点头。于思远对她的好,她自然明白,只是她又能用什么去回报他给自己的好呢。脑子里又想起了王筱枫说的那些话,也许自己能为他做的就这件事吧。母亲是于思远的心结,无论如何也得说服他去见一面自己的母亲,凯韵在心里这样想着。 直到自己关门齐凯烜也没来。和秀琼走出地下商场,凯韵还下意识地四处望望,仍然没有见到齐凯烜的身影。因为不知道齐凯烜是不是还在工作,所以凯韵在回家的路上给四哥打了个电话。不过,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凯韵想没准还在忙吧。事实上,这个时候的齐凯烜正在酒吧里。和卢梅吃过饭出来,他的心情很差。因为不想回家,所以一个人去了酒吧,至于和凯韵的约会,他也忘得一干二净。 于思远走进酒吧的时候,就看到齐凯烜坐在吧台边。 “怎么在这里?”于思远在齐凯烜旁边坐下。 “是你!”齐凯烜回头看了一眼。 “你不能喝酒,干嘛还来这里?”说着于思远跟调酒师要了一杯和齐凯烜一样的。 “所以,这杯酒我一口也没喝。答应了韵再也不喝了。” “出了什么事?”这个约了自己妹妹吃晚饭的男人,现在坐在酒吧里看着酒杯发呆,没事才怪了。 “于思远,有女朋友吗?” 于思远摇了摇头。 “没有最好,女人麻烦。她们喜欢你的时候可以让你上天堂,不喜欢你的时候就让你下地狱。” 于思远想起凯韵曾说了,齐凯烜不久前离婚了。所以,现在听齐凯烜这样说,于思远差不多明白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因为什么。 有人说缘分是五百年前的相遇,姻缘是千年苦守,几世修行,而今生的轮回,为的只是前世相逢的一笑。然而,爱情,终不如文字来得唯美,所有的开心和伤心在某一个交点都成了一把锋利的剑,剑剑伤人,剑剑直击要害。 于思远看着一脸痛苦的齐凯烜,仿佛看到了自己将来的样子。有那么一天,他也会因为凯韵而且痛苦到不行吧。爱情的伤口总是看不见的,因为看不见,所以会一直在心底。当无法触摸姻缘的门槛,心灵的疲惫只能积压如山,山崩时,也许就是生命弧线的终点。那么,是不是应该让凯韵淡出自己的视线,走得更远,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做一辈子的朋友。 齐凯烜虽然没有喝酒,但好像醉了一样,絮絮叨叨的说的都是关于卢梅那个女人。于思远明白齐凯烜有多爱他的前妻,而现在,他只看到齐凯烜的伤口,一个个,血流如注。 两个男人走出酒吧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这个时候很多人已经进入梦乡。于思远一直把齐凯烜送到医院门口才自己回家。然而齐凯烜呢,他在医院门口冰凉的石阶上坐了好久,直到觉得心也凉了才站起来回大哥家。 凯韵一直没睡,听到开门的声音,她马上从房间里出来。齐凯烜好像很疲惫的样子,没什么精神。 “四哥,工作到现在吗?” “嗯。”齐凯烜应了一句,便回了自己房间。 看着哥哥疲惫的身影,凯韵摇了摇头。一直以为哥哥挣钱很容易的,今天才知道原来也这样辛苦。所以,也没有再计较他爽约的事。 回到家里,于思远怎么也睡不着了。这样默默地看着凯韵,到底还能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两个月。凯韵总有一天会有爱人,然后跟那个人结婚,而那时,他将情何以堪。齐凯烜现在有多痛苦,他全都看在眼里,不想经历齐凯烜的那种痛苦,因为自己的心已经休无完肤了。 奶奶的忌日很快就要到了,也许回老家去住一阵子也不是件坏事。虽然老家的房子早已经垮掉了,但如今这年头,手里只要有钱,哪会找不到住的地方。于思远甚至想过在奶奶的坟头边搭间草房,可以这样静静地陪着奶奶。奶奶活的时候没能很好的尽孝,现在能这样陪着她也未尝不可。 早上起床看到日历上的日期,凯韵突然记起再过两天就是于思远奶奶的忌日。空出一天时间,陪他回一趟老家吧,好像自己能为他做的也就这些。 “怎么啦?”齐凯锋一早起来就看到妹妹站在日历前发呆。 “哦,突然想起点事来。” “老四呢,还没起来?” “不知道。” “你们又吵架了?” “大哥,说什么呢。好好的,我们干嘛吵架。” “那他这两天都沉着个脸,天天回来那么晚,连句话也懒得说。” “可能是工作忙吧。他不是财务总监嘛,刚去酒店工作肯定事情很多的。”凯韵一直是那样认为的。 齐凯锋好像也赞同妹妹的话,所以他也没有再说。 齐凯烜出门上班也显得没什么精神,凯韵一直跟在他后面,挺想安慰哥哥两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韵,那天晚上我临时有点事。所以……”齐凯烜也不知道这两自己脑子里想什么,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才想起那天晚上约妹妹吃饭的事来。 “没关系。” “你等很久吧?” 凯韵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那意思是没等还是没关系。 “四哥,工作不要太辛苦,注意身体。” 齐凯烜点了点头。工作还好,他完全能应付,但现在疲惫的是心,而不是身体。之前凯韵已经跟他说过,不要再见卢梅了,所以现在的伤心,齐凯烜无法跟妹妹讲。而且,他觉得如果凯韵知道自己那天晚上是因为卢梅才爽约,肯定跟他翻脸。 兄妹俩在医院门口分手的时候,齐凯烜突然叫住了妹妹。 “要不,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吧?” 凯韵想了想,没有答应。后天就是于思远奶奶的忌日,下班以后她得去一趟于思远的家。 “四哥,改天吧。” 齐凯烜点了点头。 从酒店的停车场出来,齐凯烜就看妹妹凯凤一脸不爽的站在酒店门口。当自己走近的时候,凯凤便以最快的速度把他拽到了一边。 “干嘛?”齐凯烜懒懒地问道。 “是你吧,肯定是你!” “什么?” “你前妻呀!西餐厅的装修不是给她们公司吗?我就说她那天来酒店干嘛,原来为这事。齐凯烜,你是不是太没骨气了,都离婚了,你还帮她?” 齐凯烜没有回答。 “也对,你一向在她面前都没骨气的。不过,能不能让她别一大早就在酒店里晃,会影响食欲的。”齐凯凤气呼呼的走了。 本来心情就很差,加上齐凯凤一大早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齐凯烜就觉得堵得慌。不过,当她走进大堂的时候就明白凯凤为什么说那些话,因为卢梅的身影就在视线里。 今天,西餐厅的装修正式开始。卢梅虽然不负责具体的装修工作,但之前的一些细节问题都是她跟酒店谈的,所以在开工的第一天,她自然要来看看的。既然来了酒店,那么遇到前夫齐凯烜也就理所当然。刚才跟酒店的职员聊了几句,说起齐凯烜的时候,女职员都赞不绝口,说齐凯烜脾气好,又很有能力,长得也好。看得出,离婚的前夫在女孩面前相当有魅力,但是,这么多年来卢梅却全然没有发现。当然,有的时候隔得太近了,反倒看不清楚,一个被宠坏了的女人,自然不会珍惜那个宠爱她的男人,因为她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应当的。然而,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爱你一辈子,也没有人会无条件的一辈子对你好,所以在自己拥有的时候就应该珍惜。 五十 下班的时间早过了,齐凯烜还在办公室里没走。老总的漂亮秘书微笑着站在门口,提醒他应该下班了。齐凯烜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拿上衣服准备下班。 “齐总监,还没吃晚饭吧?”秘书问道。 齐凯烜笑了笑,没有回答。 “能请齐总监一起吃个饭吗?”秘书很热情地邀请道。 齐凯烜想了一下,然后同意了。“不过,得由我请,以后还有很多地方要你帮忙。” 秘书欣然同意。事实上,从齐凯烜进酒店的第一天起,不少单身的女同事对齐凯烜都有想法。只是,真正能跟齐凯烜近距离接触的人不多,而这位漂亮的女秘书则经常利用工作的关系走进齐凯烜的视线。虽然兄妹们都觉得齐凯烜很难相处,但在同事眼里,齐凯烜却是很容易亲近的。 走出酒店,街灯分外耀眼,齐凯烜很绅士让秘书稍等,而他自己去停车场开车过来。秘书自然很开心,只是她不知道,在齐凯烜的眼里,她只是同事而无任何特别的意义。 于思远拧着一大包东西回来的时候,齐凯韵已经等在他家门口了。 “等很久了吗?” 凯韵点了点头。“买什么了?” “香烛、纸钱。后天,是奶奶的忌日。”说着,于思远打开了门。“进来吧!” 于思远的家总是那样干净,这让凯韵觉得很舒服。 “找我什么事?”于思远给凯韵拿了罐饮料,然后在她对面坐下。 “没事就不能来吗?” 于思远笑了笑。 “奶奶忌日,你要回去吧?” 于思远点了点头。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虽然这样说有点直接,甚至还有可能让于思远误会,但凯韵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怎么说。 于思远很自然的愣住了,他甚至认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是不是我不能去?”见于思远没有回答,凯韵又问了一句。 于思远看着她,好一会,才笑了笑说不是不能去,只是没想到凯韵会那样说。 “也就是说,我能去了?”凯韵又确认了一次。 “我明天下午就要回去,得在那边过夜,你还去吗?” “啊?要过夜啊?”凯韵显得有些为难。 看凯韵那表情,于思远猜想她应该是不会去了。事实上,于思远也没想带凯韵回去。 “你要走了,店里怎么办?”于思远又补充道。 凯韵没有说话,她在心里正琢磨这事。想到于思远说起奶奶的伤心和提及母亲的落漠,凯韵最终还是决定要走这一趟。她总想着,也许让于思远跟母亲见一面,那样会更好一些。 “思远,是不想带我去吧?”凯韵也不傻,她好像看出了于思远的意思。 于思远笑了笑,没有回答。 “如果,我非要跟你去呢?” 于思远好像很难拒绝凯韵。虽然不知道凯韵为什么非要跟着去,但凯韵有这份心,不管她去不去自己都很开心了。 “好吧!明天下午五点,我在停车场等你。”于思远最终还是同意了。 “你说的!如果你敢放我鸽子,你就死定了!”凯韵还不忘威胁道。 于思远笑了起来。这个时候的凯韵显得非常可爱。认识凯韵那么久,见过她张牙舞爪的一面,见过她温柔体贴的一面,但还不曾见过她如此可爱的一面。也许,这就是幸福吧!看着凯韵在自己面前,笑容甜美而灿烂,于思远的心好像也在微笑。 齐凯烜跟秘书吃完晚饭出来,他很绅士的把女孩送回家。女孩下车的时候邀请齐凯烜去家里坐坐,被他委婉地拒绝了。齐凯烜可不是傻子,他很明白这样的邀请总会带着一些暧昧的成份。不过,他不是个滥交的人,更不会跟自己同事的人纠缠不清。虽然在如今这个社会,一夜情或是有个情人什么的都不算事,但他的心却没办法让自己的身体出轨。 锦云阁的房子已基本装修完毕,这两天工人们正忙着扫尾工作。下班以后,他总会这里看看。客厅和卧室早换了模样,完全看不出从前的影子。那么,这是不是也代表卢梅的影子彻底在这个家里淡去。 在楼下遇到刚送凯韵回来的于思远,两个很默契地笑了笑。 “房子装修完了吗?” 齐凯烜点了点头。“有点陌生,不像我的家。” “昨晚回去,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送我。” 于思远笑了笑。 “不过,别告诉韵。他要知道了,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于思远点了点头。 “你们感情很好。” 齐凯烜突然笑了起来。要说他跟凯韵感情好,恐怕没人会赞同的。 “我和韵嘛,我们……哪天有空的时候再慢慢跟你讲。”齐凯烜拍了拍于思远的肩。“你的手怎么了?”也真是后知后觉,齐凯烜这才发现于思远手上缠着纱布。 “没什么,不小心伤了手指。” “严重吗?” “没事。” “对了,那天晚上我喝醉了的事,韵没怪你吧?那丫头,有时候会不分清红皂白的。” “没有。她只是很担心你的身体。” 事实上,于思远挺羡慕齐凯烜的。虽然齐凯烜此时正承受着婚姻失败的痛苦,但他还有那么多关心他的亲人,所以他并不可怜。反倒是自己,孤身一人,被人关心好像都成了一种奢望。 “那我先走了。有空……过两天一起吃顿饭。” 于思远点了点头。看着齐凯烜走出锦云阁大门,于思远才回过头来。 齐骏宇刚回到家就窜进了凯韵的房间,然后一脸期待的凑到凯韵跟前。 “小姑,下周一是什么日子?” 凯韵用手捏了一下侄子的脸,笑着说,“你生日嘛!” “还担心你忙三叔的婚事,都给忘了呢。”齐骏宇一脸满足。 “小祖宗,哪年我忘记你生日了?” “所以,小姑最好嘛。” “说吧,想怎么过,小姑都依你。” “周一我要上学,要不,星期天过生日吧。我想去爬北山。” 凯韵以为侄子会想什么礼物,或是想吃什么好吃的,但没有想到他说要去爬北山。虽然北山就在河对岸,但凯韵还一次都没去过北山。 “为什么想去北山?” “心里憋屈,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凯韵知道,这些日子侄子的学习压力很大。上次因为考砸了,大哥发了脾气差点就揍他了,所以这次要是再没考好,那顿打可能真没办法避免了。 “好吧!” “小姑,真好!”齐骏宇很开心地在凯韵脸上亲了一下。而齐凯烜正好在这个时候进来。看到这姑侄俩那么开心,齐凯烜的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说什么那么高兴?” “小姑,我先去洗澡,说定了!”然后,齐骏宇一溜烟地消失在房间里。 “上次考砸了以后,没见他这么开心过。有什么好事?”齐凯烜问道。 “下周一是他生日,我答应周末陪他去北山过生日。” “北山?” 凯韵点了点头。“你要愿意,一起去吧?” “那小子可没邀请我。” “四哥,你是他叔叔,当叔叔的不应该陪侄子过生日吗?” 齐凯烜笑了笑。 “最近很忙吗?每天都回来那么晚。”凯韵看了一眼桌上的闹钟,已经十点半了。 “哦,有那么一些事。” “那你早点休息吧,不要太累了。” 齐凯烜点了点头,然后出了妹妹房间。凯韵想起明天要跟于思远回老家,晚上回不来了,所以她在睡觉前去了大哥房间,想跟大嫂说一声。 齐凯锋在医院值班没有回来,大嫂一个人在房间里正在叠洗好的衣服。 “大嫂,明天下午我要去一个朋友那里,所以明天晚上就不回来了。” “有什么事吗?” “很重要的事。” 大嫂点了点头。“铺子怎么办?” “只好关了。” “最近因为老三结婚,你都好几天没开铺子了。做生意的人,总关铺子,不是好事。非去不可吗?” “嗯。” “知道啦!” 凯韵正准备出来的时候,大嫂又叫住了她。 “韵,把店里的钥匙给我,我给你看铺子。” 听到大嫂这样说,凯韵自然很高兴。只是,这样麻烦大嫂好像有些过意不去。 “大嫂,那太麻烦你了。” “一家人,还说什么麻烦。下岗好几个月了,天天这样待在家里,浑身难受。有点事做也好,总不会无聊。” “那,谢谢大嫂。”凯韵赶快回房间拿了一把铺子的钥匙给大嫂,并告诉她店里的东西都放在什么地方。 “饰品上应该都有价格吧?” “嗯。通常来说是不讲价的。不过,遇上实在喜欢的买主,可以给她打个九折。” “知道啦。我也学学做生意,没准也能开个铺子。”大嫂主动要求帮韵看铺子不是没有原由的。下岗在家也有一段时间了,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而现在正是孩子花钱的时候,所以她觉得自己不能总这样在家里,得出去挣钱才行。也想过像韵那样做点小生意,只是从来没做过生意的她,根本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帮妹妹看看店,也学学做生意的门道,不说是要能挣大钱,挣点生活费应该还是可以的。 五十一 第二天早上开门的时候,凯韵就跟秀琼说了大嫂要给她看铺子的事,说是大嫂要有什么不清楚的,还让秀琼帮着大嫂。 “你又要去哪里?”秀琼一边吃着油条喝着豆浆问道。 “有件很重要的事。” “小姐,你还做不做生意了。从国庆到现在,这才两个月的时间,你自己说你这铺子关了多少天。” “知道啦!我这不是有必须去办的事嘛。” 秀琼心想,是不是于思远已经说了铺子的事,而且也不收她的房租,所以这丫头才敢这样做。也对,没有房租的压力,那做生意可就轻松多了。 “你知道于思远的事啦?”秀琼试探着问。 “知道啊。” “我就说嘛!”秀琼一副了然的样子。 “他说那天晚上碰到你了,说你还问他手怎么了。” “啊!你说这个啊?”搞半天,原来凯韵说的是这事。 “是啊,不然思远还有什么事?” “对啊,对啊!”秀琼马上附和。“他的手现在好了吗?怎么弄的?” “好像好点了。至于怎么弄的,我也不知道,他没说。” 好险,差一点就说漏嘴了。于思远可是答应过自己的,如果对铺子的事保密,可是要少收她一成房租的。虽然觉得这样隐瞒朋友好像不对,但没办法,金钱总还是很有诱惑的。既然房东自己说要少收一成房租,自己也不过是对铺子的事保持沉默,那也不算是隐瞒了朋友,而且凯韵也从来没问过关于房东的事。秀琼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因为那样感觉上要轻松一点。 下午五点,凯韵准时出现在锦云阁的地下停车场,但她却没有见到于思远,甚至连那辆白色的宝马也不见了。车没在,代表人也应该一起走了。这让凯韵非常生气。如果实在不愿意让自己去,当时不同意就好了,干嘛答应了的事又放人鸽子。凯韵觉得很委屈,也挺冤枉,甚至后悔自己鸡婆管那么多闲事。 不过,凯韵还来不及发泄她的委屈和冤枉,包里的手机就开始歌唱了。电话是于思远打来的,说是在锦云阁门口,让凯韵过去。接完电话,凯韵撒腿就往外跑,从停车场到锦云阁门口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但凯韵根本不敢歇口气,因为害怕晚了于思远就走了。 果然,在锦云阁的门外停着那辆白色的宝马,凯韵一下子冲到了车前。坐在车里的于思远看着车窗外不停喘气的凯韵,他还不知道凯韵为什么跑成这样。 “怎么啦?跑成这样?”于思远从车上下来,关心地问道。 “不是说好在停车场等吗?怎么跑这里来了。”凯韵因为刚才的冤枉,这会口气也好不了。 “我出去买东西,所以……”于思远的话没说完,“你是因为没有看到我才跑成这样的?” “我以为你放我鸽子啦!”凯韵有些不爽地说。 于思远笑了起来。“上车吧,路还远着呢!”说着,很绅士的为凯韵拉开了车门。 坐上车,凯韵缓过劲来才发现,于思远今天这身打扮看上去非常帅。休闲的白色西服外套搭配粉红色的休闲毛衣,淡色系的休闲裤和皮鞋,看上去非常抢眼。不对,这打扮怎么有些眼熟。凯韵努力地想着,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身打扮。于思远突然刹车,让凯韵的思绪被打断。抬起头来,发现前面正好有个人过马路。一下子,凯韵都记了起来。 “思远,那天晚上,我们见过,对吧?” 对于凯韵这没头没脑的问题,于思远给了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我是说那天晚上,就是中秋节过后的那天晚上。在锦云阁门口,我差点被车撞了。东西扔了一地,后来有个男人从一辆白色的宝马上下来,还帮我捡了扔掉的东西。那个男人,是你吧?”凯韵期待地望着于思远。 “为什么认为那个人是我?”于思远笑问。 “你今天这身打扮跟那天晚上一样啊。哦,不对,那天晚上你好像没穿外套。肯定是你啦,不会错的。” 于思远一直笑着,他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是你吧?”凯韵没有得到答应,一直问着。 于思远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没告诉我啊?我就说我们之有见过嘛。难怪那天早上你来医院接我的时候,我觉得你声音很熟。” “我没想到你记性那么不好,见过的人也会忘得那么快。” “不是啦。那天晚上,那天晚上……”凯韵又想起了那天晚遇到于思远时的情况。一是自己差点让车撞了,当时人有点吓傻了;二是因为突然看到一个长相很帅的男人从宝马车上下来,还帮自己捡了东西,怎么都觉得有点不真实。 “那天晚上怎么啦?” “不真实。有点像童话。就是灰姑娘遇到王子那种。” “这么说,我是王子了?又或者可以理解为,我长得还不算抱歉。”于思远笑道。 凯韵回头看于思远。之前好像都不曾仔细地看过他的脸,如今这样近距离的看于思远的脸,真的长得可圈可点。嗨,什么叫长得可圈可点,明明就很英俊、帅气嘛。 “我脸上有东西?”发现凯韵盯着自己,于思远问道。 “不是。以前有没有人说过,其实,你长得很帅!” 凯韵的话很直接,让于思远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长什么样,于思远心里清楚得很。平时因为工作的性质,他大多时候是不会去在意自己的着装,或是有没有刮胡子。但是因为今天是回去给奶奶上坟,所以于思远特别的收拾了一下。 知道于思远不好意思,而且还发现他脸红了,凯韵的心里突然有了那么一丝变化。没有想到这个男人还这么容易脸红,而且看他脸红的时候怎么觉得那样可爱。 “别再看我了。我会不自在。”于思远说道。 凯韵马上收住了自己的目光,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这样看于思远已经从城里看到城外。到龙门的那条路仍在修建中,所以路也不太好走。想起中秋在路边遇到凯韵时的情景,于思远的嘴角便不自觉地上翘。那样一次偶然的遇见,然后开始一段偶然的行程。虽然那段路并不遥远,但到现在他还记得当时凯韵靠在他背后的温度。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凯韵就是当年那个救命恩人,也许是因为身体里流淌着凯韵的鲜血,心在那个时候没来由的觉得温暖。 在于思远思绪飞扬的时候,凯韵的脑子里出现的是相同的画面。偶尔,凯韵还会想起那个中秋的夜搭自己的摩的。虽然连那个人长什么样都没看到,但在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助自己的人,凯韵的心里还是充满感激的。车窗外不时的能看到摩的搭着人在路上前行,凯韵心想,在这些人里,也许会有那晚搭自己的那个人吧。 快到龙门的时候,于思远放慢了速度。他知道,前面那个路口就是上次凯韵下车的地方。 “你家在这附近吧!”于思远突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凯韵相当吃惊。 “猜的。上次,你不是说你家离龙门镇上不远嘛。”于思远镇定自若地解释道。事实上,他可以告诉凯韵中秋夜搭她的那个摩的就是自己。但是,他没有那样做,因为凯韵是不是知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女孩现在坐在自己身边。 凯韵好像能接受于思远的解释。她向窗外指了指了,说那条路上去,大概走一刻钟的样子,就能看到齐家大院。于思远的目光也随着凯韵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条上山的路,看上去还有些陡峭。 车过龙门,路便开始向山上延伸。秋,已经很深了。公路两边有的是泛黄的落叶和孤单的树干,在黄昏的雾霭里透着那么股苍凉。天也渐渐暗下来,路上的车和行人越来越少,最后基本上都看不到车和行车。这条路上除了平时劳动的客车,别的车很少。然而这个时候,客车大都收车了,所以也就显得更加的安静。 “思远,还有多远?” “40分钟左右吧!” 凯韵有些累了。从城里出发到现在,已经走了快三个小时。因为在修路,路况不少,所以花的时间也比平时多一些。 “饿了吗?”于思远关心地问。 “嗯。” 于思远下意识地踩了油门,希望能开快点。但是,凯韵很快就发现了。 “思远,不用开那么快。路上弯道很多,现在天也黑了,安全更重要。” 于思远不愿意让心爱的女孩饿着,但是,凯韵说得对,安全更重要。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倒也无防,现在带着凯韵,他可不想让凯韵受半点伤。 半小时之后,于思远在街边的一座老房子前停下了车。车窗外忽明忽暗的街灯让这个小镇充满了神秘的味道。 “到了?”凯韵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 于思远点了点头,然后开门下车。凯韵从车上下车,在看到老房子外挂着个灯箱,上面写着‘招待所’的字样。看来,今天晚上是要住这里了。于思远去住宿登记处办理住宿的手续,凯韵站在外面借着不太明亮的街灯打量这个小镇。 “我们先去吃饭,完了再过来。”于思远办完手续出来说道。 “哦!好!” 跟在于思远身后,凯韵仍不忘看看左右的街巷。虽然四川的很多小镇都差不多,但每个镇总还是有自己的特色的。 五十二 于思远带凯韵去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中餐馆,事实上那是镇上最好的餐馆,经常承接各种酒席。于思远每次来都在这家餐馆吃晚饭,然后住在停车的那个招待所。虽然王叔王婶的家距此并不太远,但于思远总不想麻烦两位老人的。 饭菜的味道还算不错,只是若大的一个餐厅只有他们两人就餐,凯韵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好像服务员都在看着自己一般。 吃过饭出来,两个人回了招待所。这个招待所是半个世纪前的建筑,国民党时期曾是区公所的办公所在地,解放后这里便改做招待所,一直持续到现在。这座房子跟齐家大院一样是砖木结构,所不同的是因为当初的用途的不同,其建筑形式也不一样。用石头砌成的大门八字摆开,倒也应了人们所说的八字衙门。整个房子的建筑呈‘回’字形,四周是房间,一条走廊贯通。中间是庭院,有水池,水池中有假山。不过,因为光线不好,凯韵也看不清楚那假山的形状。老房子有四层,楼梯和楼板都是木板制成,走在上面总是轰轰直响,而且在夜里声音显得特别的响亮。 凯韵他们的房间在最上面一层,服务员走在前面为他们打开了房间的门后便离开。凯韵先进了屋,然后打量着这个狭小的房间。房间里的陈设也很简单: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张陈旧的写字台,写字台下面有一个不知道是洗脸还是洗脚的盆。 “这里的条件很差,但还算干净。因为镇上只有这一家招待所,所以也没得选择。”于思远解释道。 凯韵明白似的点点头。这个时候,服务提了两瓶开水过来,然后告诉他们冷水在三楼才有,如果需要,下楼梯左转就能看到水龙头。卫生间在一楼,可能不太方便,但这里的条件只有这样。知道卫生间在一楼,凯韵就想皱眉头。他们住在四楼,如果半夜有个尿急什么的,还得穿戴整齐的跑到一楼去,憋不住的人可能就完蛋了。 “不想带你来,就是因为这里的条件很差。”于思远说道。 “可是,你家不是在这里吗?”凯韵的意思是说,既然家在这里,为什么不回家里住,还得住在招待所里。 “奶奶去世之后,家里就没人住了。前几年,一场大雪,房子彻底垮了。”虽然那房子不值什么钱,但对于思远来说,那是曾经跟父母还有奶奶一起生活的家,是他很珍惜的地方。 “对不起,我不知道。” 于思远摇了摇头。 两个人简单的洗漱后,便各自在房间里睡下了。于思远就住在凯韵的隔壁,他不知道凯韵能不能睡得惯,但已经带她来了,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能不能睡得惯都得睡。事实上凯韵也没睡着。本来挺累的,但躺下以后闭着眼睛总是无法入睡。因为房子是木楼板,有人上楼、下楼或是有人在楼道里走动,声音都很响亮。脚步声时近时远,时而混杂着人说话的声音,在这个异乡的夜晚,侵袭着凯韵的耳膜。 “思远,睡着了吗?”凯韵给睡在隔壁的于思远发了个短信。很快,于思远的短信就回复过来。“没有。睡不习惯吧?” 凯韵看着短信叹了口气。 “我总听到有脚步声,还有人说话,怎么也睡不着。” 于思远看到短信后,他给凯韵打了个电话。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道墙,躺在被窝里聊着。 齐凯烜回家时大嫂和侄子都已经睡了。看到凯韵的房间灯也熄了,他以为妹妹也已经睡了,所以没有打扰。 第二天早上,齐凯烜没有看到妹妹起床上班,他还想这丫头怎么睡过头了,平常可不这个样子的。站在凯韵的房门前敲了半天,里面也没人应声。大嫂从卫生间里出来,正好听到老四叫凯韵的名字。 “老四,别叫啦,韵不在屋里。” “她这么早就上班了?” “不是。说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办,昨天晚上没回来。” “是去外地了?” “可能是吧。你也赶快洗洗上班吧!” 齐凯烜回到房间先给妹妹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听到凯韵懒洋洋的声音。 “韵,在哪儿?” “四哥啊!”凯韵揉了揉眼睛。“这么早来电话,有事吗?” “你现在哪儿?什么重要的事,你连生意都不做了。” “有那么点事吧。”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凯韵想了想。“下午吧……”话还没说完,凯韵就发现手机快没电了。“四哥,我手机没电了,回来再说吧。” 齐凯烜本想问清楚妹妹到底在哪里,但在凯韵说完手机没电后,电话也就真的断掉了。换了衣服,准备出门上班,发现大嫂也正准备出门。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大嫂是帮凯韵看铺子。 于思远早就起床了。如果是他一个人,这个时候已经在奶奶的坟前了。但因为带着凯韵,所以他现在还在招待所里。昨晚跟凯韵在电话里聊了很久,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凯韵在说,他负责听。最后,凯韵说累了,然后不知不觉睡着了,于思远才挂掉电话。 凯韵穿好衣服开门出来,就看到于思远站在门外。 “思远,早!” 于思远回过头来,给了凯韵一个微笑。“怎么不叫我?” “昨晚你没休息好,想让你多睡会儿。” 凯韵突然觉得很窝心,因为这个男人太体贴,连这个都想到了。 “去我屋里洗脸吧,我已经打好水了。” 凯韵点了点头。 “谢谢,思远!” 于思远笑了笑,然后转过身看庭院中水池里的假山。每次都是天黑才来,天还没大亮就走,都没来得及看清楚这里。今天早上,拖凯韵的福,于思远有时间把这里看个清清楚楚。 待凯韵洗漱完毕后,两个人下了楼。在门口遇到招待所的老板,他们还打了个招呼。因为每次来都住这里,招待所的老板也就记住了他。 “中秋节来的时候都还一个人,怎么,这次是带着媳妇一起吗?”老板笑问道。 于思远笑了笑,然后跟老板道再见。 “中秋节?中秋节的时候你也回来的吗?”凯韵跟在后面问道。 “嗯。害怕奶奶一个人过节太孤单,所以想回来陪陪她。” “可是,奶奶不是有你爸爸吗?她们在那边应该常见面的。” 听凯韵这样一说,于思远倒也笑了起来。也对哦,父亲也是去世了的,所以奶奶不可能一个人孤单的在那边。但是,过去的那么长时间,他好像从没想到过这个问题。父亲,父亲这个词在他的记忆里已经很遥远。因为父亲死得太早,而于思远那时候太小,他不太记得父亲的样子,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每年只在清明的时候会去给父亲上坟,光秃秃的坟头代表那个叫父亲的人。有的时候,于思远又忍不住想埋怨父亲死得太早,如果不是他去世得太早,也许自己不会那么可怜。 吃过早饭后,于思远来到奶奶的坟前。刚点上香烛,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凯韵站起来寻找声音的来源,就看到一老头和一老太太正往这边来,一边走还一边叫着于思远。 “思远,有人叫你!”凯韵提醒着于思远。“ “是王叔王婶。”于思远站起来说道。 王叔王婶,那就是王筱枫的父母了。凯韵听于思远说过,当初他外出打工后,多亏王叔王婶照顾奶奶,最后连奶奶的葬礼都是王叔王婶操办的。 两位老人见到于思远非常高兴,但他们也都注意到了于思远身边的齐凯烜。 “我昨天晚上还跟老头子说,今天是你奶奶忌日,你肯定一早就会来的。” 于思远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回来的吧?又住镇上?” 于思远笑了笑。 “你这孩子。回来就来家里嘛,住什么招待所。”老太太的话要多一点,但看得出她很心疼于思远。 “婶,你跟叔身体还好吧?” “好,好。” 一阵寒喧之后,于思远终于想起了身边的凯韵。 “叔、婶,她是韵。”没有说是什么关系,也没说是什么人,就只是这样简单的介绍。但是,在两位老人看来,她应该就是于思远的媳妇了。这些年,于思远从不曾带过任何女人回来,更别说是带着来给他奶奶上坟了。 于思远脆在奶奶坟前,纸钱已经烧了一大堆了,但尚未烧的纸钱还有好多。奶奶过了一辈子穷日子,辛苦了一辈子,却没能享到孙子的福。所以,于思远每次都烧很多钱纸,希望奶奶能在那个世界不再受穷,可以过舒服的日子。 “老太太,你这孙子有孝心。每到过年、过节都回来看你,比我那几个儿子强多啦。走的时候,你那么舍不得思远,害怕他再被人欺负。你看,现在思远现在多好,还带着媳妇来看你啦。”王叔说着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在过去的那些年,这祖孙俩过的是什么日子,别人不知道,他们老两口最清楚了。祖孙俩老的老,小的小,村里人没少欺负他们,实在是可怜。 凯韵静静地站在一起,她不知道,过去到底还有多少事发生在于思远的身上,而这个男人又是如何承受这些伤痛一直走到现在的。于思远的眼泪早已断了线,那些与奶奶一起艰难生活的日子历历在目。15岁跟乡人出去打工的时候,他曾发过誓,一定要挣很多的钱,然后把奶奶接到城市里生活,再也不受别人的白眼,再也不用过那种苦日子。但是,奶奶却没能等到那一天。现在,钱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也不知道当初为了挣钱做的那些选择是不是真的值得,但已经过去的事已然无法改变。 放完火炮后,于思远和凯韵来到了王叔家。于思远的家就在王叔家隔壁,但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家早已不成为家。凯韵站在于思远残破的家园前面,她在猜想着这个男人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经历了那么多事,他会以怎样的心境来看待现在身边的人和事。 五十三 午餐的饭桌上,王叔王婶做了一大桌子饭菜,两位老人非常淳朴,没有太多的语言,只是一个劲地给于思远和凯韵的碗里夹菜。当凯韵提起王筱枫,两位老人虽有些遗憾上次女儿回来没能见到一面,但同时又很欣慰女儿现在那么有出息。 “我们家筱枫,要是没她大哥资助,哪能上大学,还去美国留学。咱们这地方穷,家里又孩子多,筱枫的几个哥哥条件也都不好,没能力供她上学。”老太太的话很实在。事实上,凯韵这一路上也看到这里的情况。绵延的大山,交通不是很方便,仅有的一条公路还是几十年前修的,现在也烂得不成样子了。这的烟户并不密集,走好远才能看到几户人家。和许多地方的农民一样,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家里剩下的也都是老弱病残,这样的村庄显得有些萧条,没什么生气。 饭桌上,王婶提起了于思远的母亲,希望他能去见一面母亲再走。但于思远的态度很强硬,他说不愿意再见那个女人,而且那个女人跟自己早就没什么关系了。王叔王婶只得叹气。这于思远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什么脾气,他们心里很清楚。而且两位老人也能体谅于思远的心情,但体谅归体谅,总还是觉得他们母子应该见一面的。所以,两位老人只得向凯韵发出求救的眼神,希望于思远带回来的这个女孩能帮着劝劝。凯韵明白两位老人的意思,而且这也是她此行的目的。 “思远,既然知道母亲下落了,而且又不远,就去见见吧。” 凯韵的话,于思远全然没有理会。他喜欢身边这个女孩,但并不代表这个女孩说什么他都会听的。 吃完午饭后,于思远说想去父亲坟前看看。凯韵陪着他,一路上都在想要怎么说服于思远去见母亲。 在几块水田边上,凯韵看到了一个微微隆起的土包,于思远说,那就是父亲的坟头。坟头上除了枯草什么也没有,如果于思远不说那里是个坟头,凯韵根本就不会想象那样一个土包下面埋放着一具尸骨。 于思远在坟前点了三支烟,然后把它们倒插在地上。之后,又给自己点了一支,就那样一口接一口地抽着。 “我不知道你抽不抽烟,因为记忆里你的样子已经很模糊了,甚至不太清楚你到底长什么样子。”于思远蹲在坟前一边抽烟,一边说。 “王叔说,找到那个女人了,但我不想去见她。”于思远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像心里很难受的样子。“我恨她,也恨你。你为什么走得那么早,让我变得如此可怜。你当初挑女人的时候真是没眼光,她不但抛弃了我,也抛弃了你。事实上,我们都一样可怜吧!” 听着于思远一个人那样自说自话,凯韵这心里难受得紧。 “你应该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痛苦吧?我也痛苦。如果出生的时候可以选择,我绝不愿意做你的儿子。” “思远!”凯韵轻轻地把手放在于思远的肩上,像是安慰。 于思远笑了笑。 “她叫韵,给了你儿子第二次生命的女孩。很感激她吧?我也是。”于思远仍然自说自话。 扔掉烟头,于思远站了起来。 “我要回去了。今天是奶奶忌日,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你是不是跟奶奶在一起。如果是,奶奶听到这些话,应该骂我吧。我倒是挺想奶奶可以骂我,那样至少还有人在乎。” 于思远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敲打在凯韵的心上,此时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回过头来,于思远看到凯韵眼里闪着眼光。他笑了笑,像是要让凯韵放心,然后说自己没事,只是想唠叨两句。 两人正准备往公路上走的时候,王叔王婶赶了过来。两位老人还是希望于思远能去见一见母亲,但他们的说服工作仍然是徒劳。 “叔、婶,回去吧。我们也该回城了。”这是于思远最后的话。 “思远,我陪你去吧。去你母亲那里。”凯韵说道。 “走啦!”于思远拉上凯韵便往公路上走。 “思远,你放手啦!你听我把话说完。即使母亲当初抛弃了你,难道你就不想问问她为什么抛弃你,这些年是不是也常常把你想起吗?我相信,抛弃儿子的母亲心里也一定不好受,你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血浓于水,那是不变的亲情。” 管不了凯韵说什么,于思远拉着她只顾往前走。两位老人站在原地担心地看着远去的于思远。 “思远,去一趟吧。你就不想听她说点什么?不想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不想知道她到底过得好不好?” “说什么?说什么能改变我的命运吗?她过得好不好?这些年,她有没有问过我过得好不好?我15岁就跟别人出去打工。在工地上干活有多辛苦,你知道吗?大热天,在太阳底下,身上被晒掉一层又一层的皮,疼得都想不活了。可有什么办法,就算不想活了,还是做干活。不干活就没钱。我可以不活了,在家里的奶奶怎么办,我得挣钱让奶奶生活下去。你知道我在工地上吃的什么吗?跟猪食差不多。15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没钱,没钱让自己吃好点,反正能吃饱就成。……”于思远很激动,所以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是在冲凯韵嚷嚷。 “我没有你那么多哥哥姐姐的疼爱,我也没有父母,但我得想办法活下去。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为我做了什么?她除了把我生下来,她还做过什么?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让她生我。这个世界有什么好,除了悲惨,还是悲惨。”于思远气急败坏的甩掉了凯韵的手,然后像撒气似的转身踢了两脚停在旁边的宝马车的车轮。 认识于思远以来,凯韵从未到看于思远这个样子。他的心里到底有多伤,凯韵无法去衡量,但有句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暴发,就在沉默中死亡。也许,这样让发泄发泄,对于思远来说是件好事。 发完脾气之后,于思远后悔了。又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这一次还是在凯韵面前。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是不是吓到凯韵了,所以也不敢回头看凯韵。 “思远,我知道你心里很苦。我想,在你的心里应该也有很多话问母亲吧。如果说真的不在乎了,你也不会像刚才那样激动。” 原本有些后悔那样跟凯韵发脾气,但听凯韵这样一说,他又忍不住想发火。 “上车吧,我们回去!”强压着怒火,于思远打开车门先上了车。 凯韵站在那里,她不能这样回去。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如果不能说服于思远去见母亲,那她这一趟就算白来了。 “不上车?不上车,我自己走。”于思远当真发动了车子,然后在一瞬间绝尘而去。 虽然于思远扔下自己走了,但凯韵知道,他肯定会回来的。没有把握能说服于思远去见母亲,但凯韵相信于思远不会这样扔下她。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于思远都没有回来。凯韵站在原地,望着周围陌生的山林和田野。她想象着于思远小时候可能在这里嘻戏、玩耍的情景。但是,于思远真的有那样的童年吗?凯韵自己对这个问题也很怀疑。二十多年前,改革的春风刚刚吹醒中国沿海的土地,中国的内地还处在物资比较匮乏的年代。中国的农村,大都还处于非常贫困的境地。像于思远和奶奶这样的家庭,老的老,小的小,家中的农活无劳力耕种。于思远应该是小小年纪就承受了家庭的重担吧。想到这里,凯韵的眼前仿佛看到了于思远挑着担子的身影。那个时候,他的身材是那样矮小,担子在他肩上显得如此的沉重。 于思远绝尘而去之后,事实上也没走多远。他把车子停在一边,一是想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二是想等凯韵追上来。可是,等了好久,自己都已经不再生气了,凯韵还是不见人影。没有办法,于思远只好调头回去,凯韵正坐在公路边的草丛里,好像一个人在想着什么。 “上车吧!”于思远打开车门说道。 凯韵回过头来,笑了笑。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为什么?” “我相信,你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扔下我。” 于思远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凯韵会这样说,也没有想到凯韵如此信任他。人,有时候被人信任也是一种福气。 “地上凉,起来吧!”于思远过来把凯韵拉了起来。 “去见你母亲吧!”凯韵仍试图说服。 于思远看着她。好一会,于思远说,“你是因为这个才来的吧?” “什么?” “你应该早知道那个女人的事了。” 凯韵点了点头。“王筱枫回美国之前来找过我。我想,我能为你做的仅此而已。” 于思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凯韵。这个女孩到底要干什么,她不知道这样一步步走进自己的生活里是很危险的吗?如此这般,自己怎么能只把她当朋友。 “韵,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凯韵摇了摇头。 于思远很快的低头,就在要碰到凯韵嘴唇的那一刻,他停住了。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要为我做任何事。”于思远轻声地说。 凯韵的心跳超负荷地狂跳,好像自己都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于思抬起头来,然后转身上车。 “走吧!” “那个……” “她不住这边,上车吧。” 听于思远这样说,好像是同意去见母亲了。所以,凯韵马上坐进了车里。 “你同意见她了吗?” 于思远发动车子,但什么话也没说。凯韵非常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嗯!”于思远叹了口气。好像总是没办法拒绝这个女孩提出的要求,即使是自己最不愿意去做的事,也因为是她,所以妥协了。于思远明白,这个女孩在心中的位置越来越重要的。可是怎么办呢?他的感情是得不到回应。如今这个女孩会在自己的身边周旋,不过是因为她天真的认为,做不到爱人还可以做朋友。也许,那对于凯韵来说很简单,她可以毫无想法和戒备地做她认为应该为朋友做的事,但自己好像没办法那样单纯的想。 五十四 于思远把车停在招待所旁边,然后在镇上叫了辆摩的,准备去邻村见那个多年未谋面的母亲。去邻村的那条路是去年才修的便道,小车去不了,摩的走在上面都会一翘一翘的,非常考师傅技术。凯韵坐在于思远的后面,双手紧紧地抓着摩车后座的把手。不过,因为颠簸,手也被震得有些麻木。 “韵,抱着我的腰。”于思远扭头说道。 “没关系!”这话才说完,摩托车又颠簸了一下,仿佛凯韵的整个身体都被腾空一样。而且,因为颠簸,手也很难抓住后座的把手。所以,最后凯韵的双手还是环上了于思远的腰。 于思远的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虽然来的时候就闻到了,但凯韵对此并没有太在意。然而,这个时候,她坐在于思远的身后,突然想起了那个中秋节的夜晚。顷刻之间,她觉得于思远身上的香水味非常熟悉,好像是在什么时候闻到过。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想起来,摩托车已经停下来。 “到了吗?”凯韵坐在后面问了一句。 “好像打不燃火了。”于思远看着正努力发动车子的摩的师傅说。 果然,车子走不了,剩下的路只得于思远和凯韵自己走了。好在师傅说,也不远了,沿着便道上去,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 王叔之前说过,于思远的母亲在邻村一个叫丫口的地方开了个小卖部,很好找的。虽然说是在邻村,但从镇上到那个叫丫口的地方还是挺远。这里地广人稀,一个村的面积相当大,但人口却并不多。两个人从摩托车上下来,便顺着便道往前走。便道两边是果园,这个季节,树上挂满了金黄色的柑桔,时不时的会有满载柑桔的三轮车从身边颠簸而过。 于思远的心情有些忐忑。嘴上说不想见那个女人,但内心深处也想看看那个女人现在过得怎么样,也想亲口问问她,当初为什么抛弃自己。所以,越往前走,于思远就越紧张。 “思远!”凯韵叫了一声,但于思远好像根本没听见。 凯韵能够猜到于思远现在的心情,但她觉得这是于思远必须面对的。 从便道上转过弯,凯韵首先看到了在路边的小卖部。那里聚集了好些人,好像还挺热闹。凯韵回头看于思远,于思远正看着小卖部的方向。那应该很紧张吧!凯韵这样想。于思远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好像忘记应该怎么往前走。 “思远!”凯韵又叫了一声。 “嗯?”于思远回过头来。 凯韵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两个人,一步步的向小卖靠拢。聚集的那些人原来是在那里交易柑桔,讨价还价好不热闹。凯韵把眼光投向小卖部里,没有看到像母亲一样的女人,只有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在小卖部门口玩耍。 “来两瓶矿泉水!”凯韵走到小卖部门口。她以为,有人来买东西,老板总会出来的。但是,她失望了,接待她的是门口玩耍的那个男孩。 “三块钱!”男孩把矿泉水递给凯韵的时候说。 “你们家大人呢?”凯韵问道。 男孩接过钱,没有回答凯韵的问题。 凯韵想,也对,人家根本不认识自己,听到自己那样问,没准把自己当坏人了。 男孩收了钱就在门外跟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玩耍,而在一边买卖柑桔的却闹闹嚷嚷的。 于思远静静地站在一边,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好像有点傻了。如果猜测得没错,刚才那个男孩应该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他甚至仔细看了男孩的脸,眼睛和鼻子跟自己长得都有些像。 “来,拿包烟!”一个中年男人走过说。 男孩马上跑进柜台里拿了包烟,然后还找了钱。 “你妈呢?”男人问。 “去城里进货了。”男孩说。 “不好好看着店,一会你妈回来揍你。”中年男孩一边笑说,一边撕开烟盒拿了支烟出来抽。 凯韵和于思远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 在小卖部外面的长凳上坐下,于思远又点了支烟。看着那个疑似自己弟弟的男孩在面前晃来晃去,于思远的心情显得非常浮躁。 “我们回去吧!”当一支烟抽完的时候,于思远这样说。 凯韵拉住了于思远的手,然后冲他摇头。好不容易才让他来的,如果就这样回去,下次恐怕没办法让他来了。 时间,在这一刻走得如此的缓慢。于思远不停地看手表,然后有些不安的摆弄着手机,这种等待的心情真要命,好像都快不能呼吸。 “思远,我们到前面转转。”见于思远那个样子,凯韵觉得这样干坐在这里等也很无聊,而且搞不好于思远就打退堂鼓。 对于思远来说,只要不坐在这里,去哪里都行。所以,当凯韵这样说的时候,他马上站起来就往前走。两个人在这个深秋的下午,漫步在这个山上的这片果园里。身边一晃而过的,总是一个比一个大的柑桔,它们都在诱惑着凯韵的肠胃。 “思远,在这里摘两个桔子不算偷吧?”凯韵伸手挑中一个大的,一副要把果实摘下来的样子。 “一会给你买!”于思远说。 “真的?” 于思远点了点头。 “思远,你真好!” 于思远笑了起来。 “总算看到你笑了!刚才那个样子,真让人担心。”凯韵由衷地说。 “对不起!” “干嘛说对不起。我非让你来见母亲,我才应该说对不起。” 两人正说着,于思远的手机响了。电话是齐凯烙打来的,这个时候他正在车间发愁。因为于思远辞职了,一时半会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修师傅,早应该交给客户的车到现在还在举升机上,齐凯烙心情超不爽。 “于师,你的电话还真难打,总算是通了。”齐凯烙说。 “之前的手机坏了。” “你手指怎么样?好了以后还是回来上班吧,老板可是等着你的。” “再说吧!” “喂,你是不是找到更好的地了。4s店?还是维修站?” “没有。” “哎,你这家伙。你这不是存心害我嘛。”齐凯烙嚷嚷了几句,最后还不忘祝于思远早日康复。 “是你哥哥。”挂断电话,于思远跟凯韵说。 “小哥?” 于思远点了点头。 “他说什么?” “工作上的一些事。” 时间在两个人的闲聊里流逝,于思远也因为有凯韵的陪伴,心变得踏实。凯韵一直后悔没带相机来,说是如此美丽的秋色,应该拍下来带回家的。于是,于思远把手机给了她,说是150万象素的,拍摄效果还算不错。 “新的?” 于思远笑了笑。之前的那个手机在于思远发脾气的时候扔进了抽水马桶的,从此它就成了一堆废品。 凯韵拿着手机东拍拍,西拍拍,一刻也没停下来过。有时候,于思远也成了她镜头里的画面。甚至她还让于思远摆出各种姿势,说是那样才够帅气。于思远让她弄得很不好意思。这个女孩,好像完全没有那种男女有别的概念,高兴的时候就抓着于思远的手又蹦又跳,完全忘记这个男人不是哥哥也不是爱人。 “思远,好看吗?”凯韵给自己拍了一张,然后拿给于思远看。手机屏幕上,齐凯韵笑得一脸灿烂,她身后满是金黄的桔子,和她那张笑脸一样可爱。 回去的路上,于思远的心又变得紧张起来。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回来没有,见了之后能说什么,她是不是还记得自己,这些都是于思远所担心的。 回到小卖部,那个男孩正在门口做作业,女人仍然没有回来。两个人又等了一会,还是不见女人回来。 “走吧!”于思远说。 “思远,再等等。” “韵,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别再为难我。”于思远说完这话便一个人走向来时的路。 凯韵在离开前留了张纸条,让那个男孩交给他母亲。纸条的内容很简单,上面这样写着:阿姨,你还记得于思远吗?如果记得,请跟我联系。纸条上留有凯韵的电话。交给男孩时,凯韵还特别叮嘱男孩,一定要交给他母亲,千万不要弄掉了。 回来的路上,天就快黑了。原本想坐个摩的回镇上,但这个时候摩的也回家了,甚至于连路上都没什么人。迎面走来的那个中年女人背了很多东西,看到凯韵和于思远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凯韵也注意到这个女人,只是她没有来得及多想。于思远一直没说话,但是他的步伐却很快,时不时的要让凯韵小跑才能追上。与那个中年女人擦肩而过,于思远连正眼都不瞧一下,因为他连想都没想过,这个女人很有可能是他的母亲。 从丫口回到镇上,两个人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凯韵显然有些累了,坐进车里的时候,连动都不想动一下。脑子里又浮现出刚才路上遇到的那个女人,也许她就是于思远的母亲。但是,凯韵也只能在脑子里这样想一下,因为她没办法证实。即使刚才那个中年女人是于思远的母亲,恐怕这个时候的于思远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小卖部。 回去的路上,于思远把车开得很快,凯韵吓得都不敢睁开眼。 与迎面而来的卡车险些撞上,于思远吓出了一身冷汗。他马上回头看凯韵,想知道她是否安好。凯韵却一直闭着眼,根本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一切。 “想找死啊,把车开那么快!”卡车司机骂道。 于思远没有理会他。 听到有人骂,凯韵才睁开眼来。他们的车和卡车仅一线之间,差一点点就撞上了。虽然没有看到刚才千钧一发那一刻发生的事,但就这目前这个现场和卡车司机骂骂咧咧的话可以知道,刚才那一刻有危险。 卡车司机骂了一会后,才把车倒回去一些,然后从旁边开了过去。于思远非常后悔刚才开快车,差一点就伤害了凯韵。 “思远,怎么了?” “我差一点就让你受伤。”于思远很懊恼。 “不是还差一点嘛。现在我也没事,没关系啦。”凯韵明白这个时候的于思远是很自责的。 “知道我开车,为什么不阻止我。” “你心情不好嘛。” “可我是在拿你的生命作赌注。” “如果命中注定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死,那么我也认了。至少还有你作个伴嘛。”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于思远非常恨自己,怎么总是那样容易情绪激动。 “思远,我不是开玩笑。我懂你。懂你的感受,你的心情。” “你不懂,你不会懂!”于思远冲凯韵嚷嚷之后又后悔了。他从车上下来,想让夜晚的风把心冷却。一向处于零下二十度的心,自从遇见凯韵之后,全都变了。有多心疼凯韵,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是,就在刚才,他差一点让这个女孩的生命受到威胁。即使这样,凯韵也没有半句责怪自己的。她说她懂自己,所以都能理解,然而于思远却没办法原谅自己。 五十五 齐凯烜回到大哥家,侄子齐骏宇正在看电视,大哥大嫂都没回来。 “吃晚饭了吗?”齐凯烜在侄子身边坐下。 “吃了。”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跟四叔同住一个房间,但齐骏宇仍然不太喜欢齐凯烜。在他看来,齐凯烜并不那么容易接近的。而且,从小到大了,他也是看到四叔跟家里人的关系,所以这叔侄俩并不亲近。 “明天,要去北山?” “嗯!” “既然过生日,怎么想去北山?” 齐骏宇回头看了一眼齐凯烜。 “没什么。” “有什么喜欢的?四叔送你。” 听到四叔这样说,齐骏宇总算有点反应了。不管怎么说,有人愿意送自己生日礼物,他自然应该开心。 “什么都行?”齐骏宇有些不太相信地问了一句。 齐凯烜点了点头。 “那我想想。” “嗯,想好了告诉我。我先去洗个澡。”说着,齐凯烜站起来,然后回房去拿衣服。 齐家大嫂从地下商场出来,正试着联系凯韵,可是电话一直打不通。 此时,于思远驾着车正在回城的路上。凯韵想看看几点的时候,才想起电话一早就没电了。跟于思远借了手机想打电话告诉大嫂,可能回来会晚点,但电话一直占线。于是,她只好拨打了四哥齐凯烜的手机。不过,齐凯烜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怎么搞的。”凯韵拿着手机自言自语。 “怎么啦?”于思远问了一句。 “大嫂的电话一直占线,四哥的电话没人接。” “过会再打吧。” 凯韵叹了口气。手机里储存着下午拍的照片,凯韵把它们都调出来看的时候,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思远!” “嗯!” “我们,我们能做一辈子的朋友吗?”凯韵看着手机里微笑着的于思远问道。 于思远愣了一下,然后回头看凯韵。 “一辈子的朋友?” “嗯!” “也许吧!” “为什么是也许?” “因为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但是,你为什么非得跟我做朋友呢?”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好像没办法把你放下。” “是觉得我可怜吗?” 凯韵摇了摇头。她说不清楚原因,因为自己也没想明白。 于思远也没有再问。即便凯韵说的这些话只是出于朋友关系,但他仍然觉得欣慰,至少说明自己在这个女孩心中还有一定的分量。 电话铃在这个时候响起,凯韵看了一眼号码,是齐凯烜。 齐凯烜洗完澡出来,就发现手机上有未接电话,虽然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但他还是回了个电话。电话那头是妹妹熟悉的声音,这是他没有想到的。凯韵说要晚一点才能到家,让他们不要担心。齐凯烜不知道妹妹到底因为什么事,去了哪里,但人既然回来了,有的是时间问清楚。所以,在电话里,齐凯烜也没有多说,只是提醒妹妹注意安全。 “齐凯烜做什么工作?”于思远见凯韵挂了电话后便问了一句。 “会计师。上次我们去的那家酒店的财务总监。” “年轻有为。” “应该算是吧。不过,经常会目中无人。” “目中无人?” 凯韵笑了起来。她想起了以前的事,那些跟齐凯烜斗得鸡犬不宁的日子。 “我们以前关系不太好。也不能说是不太好,应该说是彼此仇视。我之前有跟你说过四哥的身世。因为这个原因,他跟我们兄妹并不亲近,甚至于经常目中无人。自我懂事以来,四哥好像没给过我什么好脸色,他觉得我太幸福了,有很多人的疼爱,而他自己太可怜了。所以,每每看到我,他就觉得自己更不幸。我的父亲一向疼爱四哥,总让我觉得父亲太过偏心,觉得自己才是他的女儿,凭什么那样疼爱四哥,所以把怨气都撒在四哥身上。于是,从我懂事起,我们只要一见面,就很容易发生争吵,彼此看对方都不顺眼。这样的争吵一直持续了十几年,长辈和兄长们也拿我们没办法。” “你们现在很好。” “还好吧。有时候在想,如果他没离婚,没准我们的关系仍然没有改善。” 于思远想起了那天晚上在酒吧遇到齐凯烜,想起了他反反复复说的那些话,那个叫卢梅的女人。 “他很爱前妻吧?” “很爱,很爱。也许因为太爱了吧,所以伤得也很深。” 凯韵在想,也许于思远也很爱母亲吧,因为太爱,所以现在伤得也很深。但是,于思远的情况不同于齐凯烜,一个为爱情所伤,一个为亲情所伤。母亲总归是母亲,无论她做了什么对不起孩子的事,无论她把孩子伤得多深,但母子俩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那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事情。这就是亲情,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于思远一直等在医院外面的巷子口,夜已经很深了,他总不太放心妹妹一个人。因为一直没有等到妹妹,所以齐凯烜又打了电话过去。此时,于思远已经驾车离医院很近了,看到陌生的电话号码,他也没有理会。因为对方没有接电话,齐凯烜便有些着急了,不知道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于思远把车停在医院门口,然后跟凯韵说谢谢,因为一路上都有她的陪伴。凯韵笑了笑,临下车的时候还不忘提醒于思远开车小心些。齐凯烜正准备再打电话,就看到凯韵从车上下来。再仔细一看,那车好像有几分眼熟,脑子里不停地搜索,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过那辆车。最终,他找到了答案,在锦云阁的地下停车场,那辆就停在自己车位旁边的白色宝马。一直很好奇那辆车的车主,今天居然看到自己的妹妹从那车上下来,齐凯烜当然是睁大了眼睛,想看清楚里面的那个男人。可是,还没等他走近,于思远就驾车离开了。 “四哥!”凯韵回过头来就看到齐凯烜。 听到妹妹叫自己,齐凯烜才把追随宝马车离去的目光收了回来。 “他是谁?那个送你的男人。” 凯韵回头朝于思远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哦,于思远啊!你不是认识吗?” “于思远?!”这让齐凯烜太意外了。如此说来,他就是那辆宝马车的车主了。可是,不对呀。于思远不是修车的吗?一个修车的能开宝马?还是这年头修车都特能挣钱,已经彻底迈入金领时代了。 “四哥,你怎么在这里?” “见你没回来,所以出来看看。” “谢谢四哥。” 兄妹俩回去的路上,齐凯烜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上楼的时候险些摔倒。 “四哥,想什么呢?” 齐凯烜摇了摇头。 “韵,你说有事,就是跟于思远在一起?” 齐凯烜问的这话,怎么听起来好像很别扭。 “我是跟于思远在一起,但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 “到底什么事,都弄得晚上不回家?” “我想,四哥应该没兴趣知道。你不是一向都不管别人闲事吗?” 齐凯韵说得对,之前的齐凯烜的确是那个样子。但是,现在对齐凯烜来说,凯韵的事也并不是闲事。而且他觉得,妹妹都跟别的男人在外过夜了,这当哥哥的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怎么可能不闻不问,当什么事都没有。因此,齐凯烜非得让妹妹说个清楚不可。 凯韵不是个多嘴的人,原则上她是不想把于思远的事告诉哥哥的,因为那是别人的隐私。但是,齐凯烜说如果不把这事说清楚,他现在就去找于思远,一个大男人把别人家的妹妹拐出去过夜,这到底算什么事。凯韵怕他把事情闹大,所以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 “四哥,这一点都不像你,怎么什么都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你是我妹妹,爸妈不在身边,我就是家长,当然得对你负责。” 凯韵笑了起来,因为这话怎么听都不像齐凯烜会说的话。过去的那么多年,齐凯烜没少给他脸色看,就算现在兄妹冰释前嫌,但好像也没有好到要对她负责的地步。哎,可怜的四哥,真的是让离婚给闹的,脑子都坏掉了。 “行啦,家长是不是也应该让半夜才回来的妹妹休息呢?”凯韵也真的累了,她实在懒得跟齐凯烜再争论这个问题。 回到家里的全无睡意。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熟悉的那张脸,他想起了那个小卖部的男孩,他就是自己的弟弟吗?弟弟?好陌生的词。这些年来,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个弟弟。看到弟弟,他仿佛也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在弟弟那个年纪的时候,自己已经肩负着家庭的重担,不能像他那样无忧无虑地玩。想到这里,于思远又不由得憎恨那个叫母亲的女人。同样是他的儿子,为什么弟弟能够在她的抚育下长大,而自己得像孤儿一样生活。 凯韵,那个好女孩,幸好一路上有她,自己才不会太孤单。但是,这个好女孩又能陪自己多久呢?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她终究会成为别人的女人,然后陪伴着那个男人直到地老天荒的那一天。而自己呢?能跟她做一辈子的朋友吗?也许能吧,当然,那只是也许。 五十六 象往常一样准时开店,凯韵的生活又归于平淡。虽然没能让于思远见到母亲,但她已经尽力了。也许,对这对母子来说,缘分还没有到吧。 看到凯韵回来了,秀琼也不忘在开店之前来打个招呼。 “你大嫂今天不来了吧?” “应该是吧。” “她那人挺好相处的。” 凯韵笑了笑。 “她不是说想自己做点生意嘛,应该跟着学学的。” “她倒是提过。只是,好像还没跟大哥商量,要是大哥不同意,我看也够呛。” 齐凯烽这个一家之主说话还是相当有份量的,而且大嫂通常情况下都不会违背大哥的意思。所以,对于大嫂想自己做点生意的想法,凯韵觉得并不乐观。齐凯烽是什么性格,做了这么多年的他的妹妹,凯韵倒也是知道一些的。当初自己辞掉工作开店的时候,大哥就比较反对。如今要换成大嫂,恐怕没那么容易。 齐凯烜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老七齐凯烙打电话。既然于思远是齐凯烙的同事,那么对于思远的情况了解得应该更多一些。不过,齐凯烙并没给他更多想知道的信息,反而对他在周末的早上吵人清梦非常不爽,挂电话前还抱怨了几句。 在家里思量再三,齐凯烜决定去找于思远。临出门前,他告诉齐骏宇,如果下午他没回来,让齐骏宇跟凯韵先去北山,在山上等他,他晚一点会赶过来。 于思远被门铃声吵醒,虽然不知道这个时候谁会来,但既然已经醒了,也就没有不去开门的道理。看到站在门外的齐凯烜,于思远愣了一下,然后才请他进屋。 “一大早来,不会是想跟我吃早餐吧?”于思远调侃了一句。 “为什么不?”齐凯烜反问了一句。 于思远笑了起来。 “你坐一下,我先去洗把脸。” 齐凯烜打量了一下房间的布局和陈设,略微估计了一下这样一个房子连买带装修和家具、电器大概要花多少钱。然而,他所等出的数字并不是一个小数字。再想到那辆白色的宝马,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修车师傅的消费水平。 于思远洗完脸出来,顺便在厨房拿了两盒牛奶,一盒给了齐凯烜。 “你这房子,买得也不便宜吧?”锦云阁的房价齐凯烜自然清楚,而且小户型比大套的房子单价要高。 “还好。”于思远喝了口牛奶。 “你跟老七是同事。他工作了这么几年,连买个摩托车都得借钱,你却能买房子。” 于思远听出了齐凯烜的弦外之音。 “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没钱买房子吗?” “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财之道。” “那是说我的钱来路不明了?” 齐凯烜心里倒是这么想的,但他自然不会这么说。 “你是出于职业习惯吗?” “嗯?”齐凯烜有些不明白。 “不是说会计师都很会查帐嘛。” 齐凯烜笑了起来。 “看来,韵是有跟你说起我的。” 于思远笑了笑,算是回答。 “你那车,不便宜吧?”齐凯烜又问道。 于思远笑得有些无奈。“看来,你还真是来查帐的。这个也是韵跟你说的吗?” 齐凯烜没有回答。虽然于思远并不喜欢别人把自己的事拿出去说,但既然这个人是齐凯烜,于思远倒也不计较了。 “那韵也应该有跟你说,这两天她跟我回老家扫墓吧?” 说到扫墓,于思远就有些伤感。齐凯烜从妹妹那里已经清楚了于思远的身世,所以他的伤感齐凯烜能够理解。 “别怪韵多嘴,是我让她说的。昨天晚上你送韵回来,我看见了。作为哥哥,总不能对妹妹跟男人在外过夜的事置之不理吧。” 于思远明白似的点点头。“在外过夜?在如今这个社会,这根本不算什么事。” “不是你妹妹,你当然无所谓。”齐凯烜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些火药味了。因为听于思远那口气,好像挺不在乎这样的事。 “虽然韵是你妹妹,但她跟谁在一起,那是她的自由。即使是哥哥,管得也好像太多了吧。”于思远倒也是就事论事,可齐凯烜不那样想啊,这无异于火上浇油嘛,让齐凯烜气得捏紧了拳头。于思远把齐凯烜的反应看在眼里。虽然他刚才说的话可能有点过了,但作为哥哥这样生气,好像也有点过吧。 “知道你心疼妹妹,但也用不着一大早的就来兴师问罪。何况我也没有什么罪。”说着,于思远站了起来,向阳台走去。“韵是个好女孩,你有一个好妹妹,所以以后也对她好吧。” 听于思远的话有些感触,齐凯烜捏紧的拳头也微微地松开了。 “你,喜欢韵?” 于思远回过头来看着齐凯烜,然后笑了笑。“如果说喜欢,你能站在我这边,接受我做你的妹夫吗?” 齐凯烜倒没想到于思远会有这样一问。于思远跟韵?自己的妹夫?哎,这怎么听起来都不顺耳。虽然他并不讨厌于思远,也觉得他们能做朋友,但要让他做韵的老公,自己的妹夫,好像有点为难。不,不只是为难,是很难接受。“看你的表情是不接受了。” 齐凯烜正想说什么,于思远接着说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嗯?” “韵已经拒绝我了。她说愿意跟我做一辈子的朋友。” 听到这句话,齐凯烜的心里突然觉得轻松了。好像刚才压着的大石头一下子不见了。 “一辈子?这个世界上,哪有一辈子的朋友。”齐凯烜感叹了一句。 “喂!你这样很不道德。不能稍微体会一下我的心情?”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齐凯烜是觉得轻松的笑,而于思远是无奈地笑。既然凯韵已经拒绝了,他又能怎么办呢。难道非逼着这个女孩跟自己反目,到有一天连朋友也做不了,更别说恋人。 本来还想跟于思远再聊聊,但酒店来电话说有事,齐凯烜便离开了于思远家。于思远这个男人就像一个迷,齐凯烜觉得,他并不像看起来那样简单。也许真的是出于职业的敏感,齐凯烜很好奇他财富的来源。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财之道,有自己财富的积累过程,但以于思远这样经历的一个男人,他的故事总应该有些不一样吧。 刚吃过午饭,大嫂和齐骏宇就出现在凯韵的店里。大嫂听说骏宇要跟凯韵去爬北山,所以主动来给小姑子看店子。当然,她也是有自己的打算。在家闲着也不过是看看电视,织织毛衣,做做家务,还不如来帮妹妹看店,那样更实在。 “大嫂,跟大哥说过估生意的事吗?”凯韵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时候问了一句。 “没呢。你大哥那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过一阵再说吧。” “嗯!大嫂,辛苦你了!” 大嫂笑了笑。 “妈,我们走了。”齐骏宇倒是心情很好。 走出地下商场,凯韵想起了四哥,也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一起去北山。正准备打电话的时候,齐骏宇却突然说起了齐凯烜。 “四叔是不是真的脑子坏了,他居然说要给我生日礼物。” “他真的那样说?” “嗯。还说要什么都行,想好了告诉他。” 凯韵笑了笑。“那还不好?” “好是好。不过,一个一向都不怎么热情的人,突然变成这样,会很奇怪,也会很不自在。” 齐骏宇这话凯韵倒是认同。就现在她跟四哥的关系,与从前比那真是有质的提高。以前的齐凯烜,别说关心妹妹,就连稍微让着妹妹一点都不太可能。虽然多了一个哥哥的疼爱,对于凯韵来说不是损失,但有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自在的。就好比昨天晚上。已经回来那么晚了,他还刨根问底的非要让妹妹说清楚到底去哪里了,跟什么人在一起。这种事,就连一向疼爱她的三哥也不会做,放在齐凯烜身上,多少有点奇怪。 “四叔说,让我们去北山等他,他晚一点会过来。”齐骏宇又说。 “嗯。不过,想让四哥给你买什么?”凯韵好奇地问。 “去北山回来,让四叔晚上请我们去唱歌吧。” “唱歌?”凯韵拍了一下侄子的头,这算什么要求啊。“唱歌什么时候不能唱,你四叔难得开金口,你就不知道要点平常不能实现的呀?” “小姑,对你英俊、帅气的侄子,你也下得了手。”刘骏宇摸着脑袋,一副很疼的样子。 凯韵笑了起来。她比齐骏宇大不了几岁,姑侄俩经常打打闹闹,倒也有些没大没小,不过只要不在大哥面前,倒也没人会说什么。大哥齐凯锋是有些传统,或者说有点古板。他觉得长幼有序,该有的规矩还得有,不然也就乱套了。 凯韵和骏宇坐轮渡过了河,北山也就近在眼前了。第一次来爬北山,凯韵还是有些兴奋的。齐骏宇就如同一只飞出笼子的小鸟,一边走还一边哼着小曲,那个自在,完全与在家时两个样子。看到侄子那样开心,凯韵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路上,齐凯凤来了个电话,说是在凯韵的铺子上,还谴责妹妹去爬北山都不叫她,简直就是没心没肺。凯韵让齐凯凤现在坐轮渡过来,齐凯凤又不愿意了,说一个人懒得过去,让他们好好玩。 “小姑,昨天我遇到四婶了。”在半山腰休息的时候,齐骏宇突然说。 “是嘛。”凯韵喘着粗气。长时间不运动,现在爬山对她来说有些艰难。 “嗯。也不知道她来我们学校干嘛。” “在你们学校?” 齐骏宇点了点头。 “你叫她了?” “没有。不知道叫什么,她不是跟四叔离婚了嘛。” 卢梅,那个让齐凯烜伤心的女人。凯韵希望她能淡出四哥的人生,即便是在这个小城里偶然遇见,也不要再有伤害。 五十七 从山脚到山顶,慢慢悠悠的花去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因为是周末,来爬北山的人还不少。凯韵歇了口气后便给齐凯烜打了电话,想知道他到哪里了。而此时,齐凯烜刚坐上轮渡,船还在河中央。因为心情很好,所以对侄子齐骏宇提出的要求也一口答应,非常爽快。 就在凯韵和侄子等待齐凯烜上山的空隙,齐凯烜又接到了另一个电话,电话里只有女人抽噎的声音,这让齐凯烜停住了上山的脚步,并且担心起电话好头的人。这个人倒也不是别人,她便是前妻卢梅。没有问卢梅为什么哭,只问了她现在哪里,齐凯烜便决定不再上山,回城去找这个女人。正想给妹妹打个电话,想说明有急事,不能上山了,才发现电话居然没电了。虽然这样不打招呼就走,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但这也是没法办法的事。 齐凯烜马上折回河边等待下一班轮渡,他现在心急如婪,因为实在不知道卢梅到底出什么事了。在齐凯烜的记忆里,卢梅是没有哭过的,哪怕是闹离婚都以死相逼了,卢梅也没掉过半滴眼泪。因此,齐凯烜觉得她哭成这样,肯定是发生很严重的事。 在山上顶等待的凯韵并不知道四哥此时已经折回城里了,更不知道那个让四哥爽约的理由便是卢梅。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直到山顶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凯韵才觉得时间真的有点晚了。 “小姑,我们下山吧,大家都走了。”齐骏宇好像也想回去了。 “我先给你四叔打个电话,看他走到哪里了。” 齐凯烜的电话自然是打不通的,一次又一次,让凯韵有些生气。姑侄俩因为齐凯烜爽约,心情都不太好。即使这样,两人还是都期待着能在下山的路山遇到齐凯烜。可是,他们没有遇到。 此时的齐凯烜早已经回到了城里,并且找到了卢梅。在市中心的某个茶楼里,戴着帽子的卢梅大半个脸都被遮住了,即使这样,齐凯烜也看到她脸上的伤。 “怎么弄的?”齐凯烜问道。 卢梅尴尬地笑笑,用手遮了遮脸。 “是他,是他打的吗?”齐凯烜问这话的时候很明显的在生气。 卢梅还是没有回答。 “既然要死要活的离开了我,就应该跟他好好过,为什么弄成这样?你难道当初就是为了被打成这样,才跟我离婚的?”说起这些话,齐凯烜就觉得头疼。不管怎么说,坐在对面的这个女人都是自己曾经深爱的女人。如今弄成这样,要让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好,好像很难。 “为什么?他为什么打你?”齐凯烜忍住自己的脾气又问道。卢梅叹了口气。此时她恐怕连肠子都悔青了。 “你说呀,到底为什么?”齐凯烜差不多用吼的。他的声音也吸引了茶楼里其他人的目光。而于思远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看到齐凯烜的。于思远没什么朋友,能谈得上朋友的是帮他办过几次房屋买卖合同手续的律师。虽然两个平时来往得很少,但偶尔还是会一起喝个茶。当然,谈的也无非都是房子方面的东西。比如说哪里的商铺有投资前景,哪个楼盘比较好,或是哪一片即使被征用开发,几乎都是与房屋有关的。突然听得茶楼里有人吵闹,于思远也自然回过头来关注是谁,却没想到那个让人注目的人物会是齐凯烜。 齐凯烜也注意到别人的眼光,所以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卢梅还从没见过齐凯烜这样冲自己大喊大叫,在她的眼里,齐凯烜一直都是温柔体贴的。如今看来,她对齐凯烜的了解也并不彻底。于是,卢梅讲了和那个男人的故事。当然,齐凯烜对她的这些故事没什么兴趣,他只是想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打卢梅。虽然卢梅的脾气是不太好,有时候也太要强了,但一个男人动手打女人,除非有必须的理由,不然他没法接受。 卢梅说,那个男人有个女儿正上高三,本来成绩挺好的,但近段时间成绩下降得很快。学校来电话让家长去一趟,男人没时间,便让卢梅去学校看看。老师告诉卢梅,一向很听话的学生最近却跟一些不三不四的男生在一起,以至于影响了成绩,老师希望家长能够花点时间管教一下。卢梅自己也是当过老师的,自然能体会作老师的心情。所以,出来之后她便严厉地批评了男人的女儿。哪里知道,看似乖巧的孩子也有叛逆的一面,立马就跟卢梅起了冲突。说卢梅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女人,而她父亲那样的女人多得很,还轮不到卢梅来对自己说三道四。卢梅一气之下,就给了男人的女儿一巴掌。回到家里,男人的女儿就没少跟自己过不去,甚至还在男人面前说了一些有的没的。 今天下午,男人的女儿故意打破了她非常喜欢的那瓶香水,然后两个人又吵了起来。男人的女儿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卢梅气不过,又给了她一巴掌。这下,正好让男人看见。男人说,之前女儿说卢梅打她,他还不相信,现在亲眼看到了,对卢梅非常失望。卢梅也觉得挺委屈,而且以她的性格根本就是不愿意吃亏的主儿,所以当时就跟男人吵了起来。两个人都很激动,卢梅撒泼似的先动了手。可是,那个男人可不是齐凯烜,不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卢梅被打成了熊猫。 “跟你说过,脾气要改一改的。”齐凯烜知道整个经过之后,只是这样说了一句。虽然很气那个男人把卢梅打成这样,但卢梅是什么脾气,齐凯烜是太清楚不过了。 “是啊!这也许就是我的报应吧!当初要死要活的离开你,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卢梅自嘲道。 “以后打算怎么办?” “先搬回你给我的那套房子再说吧。”卢梅叹了口气。 “那样也好!” “当初你要不给我那套房子,我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说起这话,卢梅觉得自己真的挺凄凉。 “以后,好好过吧,会好的!”除了这样安慰卢梅,齐凯烜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凯韵和侄子下到山脚的时候,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天也渐渐暗了下来,两个人跑到码头上,最后一班轮渡已经走到河心位置。齐骏宇冲着远去的轮渡大吼大叫,好像在发泄自己的不满。 “骏宇,别叫了!”虽然凯韵也很不爽,但已经这样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小姑,我们怎么回去呀?” “去北山镇吧。那边应该有回城里的车。” 但是,凯韵跟在河边挖沙的人问了,从河边到北山镇还有好远,走路恐怕得一个多小时。 “完蛋了!”齐骏宇看着仅一河之隔的小城,发出了这样一声感叹。“小姑,我们要走到北山镇吗?” “不然呢,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凯韵也很无奈。 “都怪四叔。他早说不来多好,省得等他花了那么多时间,连轮渡都给误了。”齐骏宇报怨着。 侄子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凯韵就觉得挺窝火。天已经渐了下来,走在去北山镇的路上,凯韵还真有些担心。 于思远正准备跟朋友吃饭,就接到凯韵的电话。知道凯韵目前的状况,于思远也顾不上朋友,马上回锦云阁去开车。 “小姑,你朋友真的说要来接我们吗?”齐骏宇有气没力地问。 “嗯。” “可是,从城里开车过来,还是很远,要到北山镇上面才有桥可以过河。”齐骏宇对此挺担心。 “他会来的。”凯韵一直坚信,无论任何时候,于思远都不会抛下她的,所以这一次也一样。 “小姑,我又累又饿,两条腿也走不动了。” 事实上,凯韵也很累,可是现在也没办法,只能继续往前走。从河边到北山镇是泥巴公路,走起来并不那么平淡,偶尔也会深一脚浅一脚的,凯韵还摔了一跤。 于思远差不多是飞车往北山镇,一路上都担心着凯韵。现在这个空运的治安不好,他实在担心路上出点什么事。因此,不知不觉的把车开得飞快。 凯韵和齐骏宇终于走不动了,只好在有人家的地方坐下来休息。于思远来电话的时候,两个人都蔫了一样的坐在路边。于思远叫她们别再往前走了,就在有人家的地方等他,那样比较安全。 等了好久,于思远那辆白色的宝马终于出现在视线里。 “骏宇,快起来吧。”凯韵拍了拍侄子的肩。 于思远从车上下来,看到凯韵安然无恙,他那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 “累了吧?”于思远关心地问道。 凯韵点了点头。 “思远,这是我侄子齐骏宇。骏宇,叫于叔叔。” “于叔叔,辛苦你了!”齐骏宇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句。 “快上车吧!” “思远,谢谢你。” 于思远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女孩,能在困难的时候想起自己,说明在她的心里,自己并不是什么都不是。 开车回去的路上,凯韵试着给齐凯烜打电话,但依然打不通,这让凯韵恨得牙痒痒,心里暗暗发誓要跟他没完。 在北山镇停下来吃饭的时候,于思远才问起她们怎么会想来爬北山。还不等凯韵回答,齐骏宇就叽叽喳喳的说开了。说到齐凯烜爽约,于思远倒想起在茶楼见过他的事来。当时因为看到他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情绪也有点激动,所以于思远并没有过去打招呼。不过,于思远也不是个多话之人,他丝毫没提下午在茶楼见到齐凯烜的事。 五十八 路过蛋糕店的时候,于思远把车停了下来,说是有东西要买。凯韵和齐骏宇坐在车里等候。 “小姑,于叔叔干什么的,好像挺有钱哦。”齐骏宇看了一眼车窗外正走进蛋糕店的于思远说道。 “干嘛?嫌弃你小姑没钱吗?”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小姑不妨考虑看看,没准有一天我能叫他姑父。” 凯韵拍了一下侄子的头。“你个小财迷,是要把你小姑给卖了。” “不是,我是想……”齐骏宇正想说下去,发现于思远已经提着东西从蛋糕店出来了。“晚上回去再跟你说。” 于思远回到车上时,手里便多了一个生日蛋糕。 “生日快乐!”于思远把蛋糕递给了坐在后座上的齐骏宇,这让齐骏宇有点受宠若惊。 “谢谢于叔叔!”齐骏宇也不等凯韵开口,高兴地接过了蛋糕。 “谢谢你,思远!” “不过是个蛋糕嘛。”说着,于思远发动了车子。 在医院的门口下车,于思远很绅士的从车上下来给凯韵开门,齐骏宇看着这一幕冲小姑笑得有点深意。 大嫂刚走到医院外面,就看到凯韵和自己的儿子正跟一男人说话。走近了,才发现那个男人好像之前有见过。 “骏宇,才回来吗?” 听到有人叫喊,三个人都回过头去。 “大嫂!”“妈!” 发现大嫂一直看着于思远,凯韵便给大嫂作了介绍。 “上次吃饭的时候有碰到吧?” 于思远点了点头,并很礼貌的跟着凯韵叫大嫂。 “老四呢?不是说要一起去吗?怎么没跟你们回来?” 说到四哥,凯韵心里就很不爽,齐骏宇也撇了撇嘴。 “怎么啦?”大嫂一脸疑惑。 “妈,四叔爽约了。害得我跟小姑一直在山上等他,连最后一班轮渡都误了。” “那你们怎么回来的?” “于叔叔开车到北山来接的我们。要不然,你那帅气的儿子现在还在北山的烂泥公路上呢。”说这话的时候,齐骏宇还做了一个很可怜的表情,引得大家都笑了。 “那还真应该谢谢你于叔叔。” “早谢过了。妈,于叔叔还给我买了生日蛋糕。” “看看,还让你于叔叔破费了。” “大嫂,你客气了。韵,我先走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说完这话,于思远就准备走。 “既然都来了,上去坐坐吧。”大嫂说。 “对呀,于叔叔,吃了生日蛋糕再回去吧。” 于思远看了看凯韵。 “上去坐会儿吧!今天辛苦你了。”凯韵说道。 既然凯韵都这样说了,于思远自然也不好再拒绝。 齐凯烽一个人在家里看着电视,听到有人开门回来,正想问一个个都跑到哪里去了,才发现一起来的还有客人。虽然只见过于思远一次,但齐凯烽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于思远来。 “你不是那天吃饭的时候……”齐凯烽的话还没说完。 “是的,大哥!”于思远很有礼貌的打了招呼。第一次来凯韵大哥家,于思远自然还是有些不自在。不过,这家人都很好,大嫂更是忙着给于思远倒茶,又让凯韵拿水果去洗。 齐凯烽从老婆简短的话里大概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自然也是很感激于思远的。看到于思远的手指上缠着纱布,好像是作为医生的敏感,最先开口问的也就是手指是怎么弄的。 “不小心,现在没事了。”于思远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叫现在没事?医生说一个月内手指都不能活动。”凯韵拿着水果过来时补充了一句。 “那开车的时候要注意,手指伤了,开车肯定不方便的。”齐凯烽提醒道。 “是,会注意的。” 于思远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所以他好像也不太会跟人聊天。好在这家人都很热情,大家东一句西一句,一直都很热闹。 于思远起身告辞的时候,大嫂让凯韵送于思远下楼去。齐凯烽也很热情地邀请于思远有空来玩。齐骏宇好像对于思远很有好感,看到于思远出门,还特意追了出来跟于思远说谢谢他的生日蛋糕。 事实上,于思远没想让凯韵送他出来。因为他知道这一天凯韵肯定也累了,应该早点休息的,更何况他也不是不认识路。不过,凯韵坚持要送他,说今天多亏他来接自己和侄子,不然她们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来。 “韵!很高兴你在困难的时候想起我。”于思远说。 “思远,你怎么弄反了。应该是我说谢谢,大老远的来接我们,还请我们吃了饭,又给骏宇买了生日蛋糕。” “你说过我们是朋友的。” “一辈子吗?”凯韵笑着问。 于思远有些无奈,这个女孩为什么总是问同一个问题。 “嗯!一辈子!”虽然很无奈,但于思远还是给了凯韵肯定的答案。凯韵自然很高兴,好像那样能给自己的心找一个平衡点。 于思远从巷子出来就碰到晚归的齐凯烜。齐凯烜臭着一张脸,好像心情并不太好。于思远心想,不会是因为下午那个女人吧。 “你怎么在这里?”齐凯烜问道。 “送你妹妹和侄子。你今天不是在北山放他们鸽子了吗?” 齐凯烜拍了下脑袋,好像突然想起来一般。 “他们呢?还好吧?” “不是很好。所以,你得有心理准备。” 看着于思远向旁边的白色宝马走去,齐凯烜走了过来。 “你这车还真的挺招摇!”齐凯烜就这样甩给于思远一句话。于思远笑了起来,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可爱。 “知道啦!不过,还会继续招摇下去的。”说完这话,于思完便驾车离开。看着绝尘而去的白色宝马,齐凯烜也笑了起来。 待于思远离不开之后,齐骏宇凑到了母亲身边。 “还不去洗澡,看看这裤子上的泥。”大嫂对凑过来的儿子说道。 “马上就去。妈,觉得于叔叔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大嫂没有听懂儿子的意思。 “作我姑父啊!”齐骏宇说得那样理所当然。 “这是你小姑的事,你小孩子别瞎参和。” “妈,知道于叔叔开什么车吗?开的宝马耶!”齐骏宇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夸张。 “谁开宝马?”齐凯烽刚从卫生间出来,就听到儿子在说开宝马。 “说韵的那个朋友于思远。”大嫂答了一句。 “上次不是说是老七的同事嘛,怎么又成韵的朋友了。刚才他在,我也没好问,韵和那个于思远又是怎么回事?”齐凯烽的问题还真多。不过,这些问题好像都不是在场的这两个人能解决的。 “那得问韵,一会她回来了你再问她。” 正说着,齐凯韵就推门进来。 “说我什么呢?”在门口就听到大哥大嫂说自己的名字,所以凯韵进来便问了一句。 “说你跟于叔叔!”齐骏宇嘴快的说一句。 “还不去洗澡,明天还得上学呢。”大嫂冲儿子吼了一句,齐骏宇闪得也很快,一下子就不见踪影了。 “怎么啦?”凯韵一脸不知所谓的样子。 齐凯烽虽然挺想问清楚这个于思远跟弟妹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又觉得那毕竟是弟妹们的私事,如果连交朋友这样的事也管,好像他这个大哥管得也的确多了一点。所以,当凯韵回来的时候,他并没有问妹妹关于思远的事。 “去休息吧。今天也累了。”齐凯烽说。 “哦!” 凯韵的确也累了。回到房间里,想起之前在北山那条烂泥公路上赶路的情景,凯韵不由得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于思远,这会指不定怎么受罪呢。想到这里,凯韵就更气齐凯烜。 齐凯烜回到家的时候,凯韵刚躺上床。听到四哥在客厅里跟大哥说话,凯韵也懒得起来去质问他,反正来日方长,这帐肯定是要清算的。 “去哪儿啦,才回来?”大嫂问道。 “有点事。” “韵和骏宇在北山等了你一下午,结果连最后一班轮渡也给误了。既然有事去不了,怎么也不给韵打个电话。”大嫂的口气多少有些埋怨,因为如果不是于思远赶过去接妹妹和儿子,就他们两个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加上又是晚上,也很不安全。 “当时手机没电了。” 大嫂叹了口气。“去休息吧!” 齐凯烜回房间的时候,侄子齐骏宇并没有睡着。看到四叔进来,齐骏宇自然不高兴。虽然齐凯烜也觉得挺对不起妹妹和侄子,但是以他的个性,不太可能跟侄子道歉。齐骏宇翻了个身,根本就没理四叔。叔侄俩,一人睡在上铺,一人睡在下铺,各怀心事,但谁也没说话。 第二天早上,齐凯烜起床的时候,凯韵已经出门了。大嫂在吃早饭的时候突然跟他提起了于思远,问齐凯烜对于思远了解多少。 “怎么突然说起他了?”齐凯烜问道。 “骏宇说那个于思远好像挺喜欢韵。上次看你不是跟他挺熟嘛,要是人不错,倒是可以让他们交往看看。韵的年纪也不小了,上次老三结婚,六婶还跟我说这事。说是让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给韵介绍个男朋友……” “韵不喜欢他!”没等大嫂说完,齐凯烜插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韵说的?”大嫂追问道。 “于思远说的,说是韵拒绝他了。” 听到老四这样说,大嫂显得有些失望。老实说,她对于思远的印象不错。上次老三回来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进来给大家敬酒也显得那样有礼貌,这次来家里,也觉得他不错。 “为什么?” 齐凯烜没有回答。因为这并不是他能力范围内能回答的问题。 “行啦,既然老四都说韵拒绝他了,那肯定就是不喜欢了。既然不喜欢,你也别费那劲。”齐凯烽临出门时对老婆这样说了一句。 “大嫂,我也上班了!”齐凯烜也紧跟着大哥出了门。虽然知道于思远喜欢自己的妹妹,但听到大嫂如此关注的问起于思远时,齐凯烜的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 五十九 齐凯烜在开始一天的工作前给凯韵打了电话,只是等了好久,电话也没人接。很无奈的挂了电话,手机却在此时响起。电话是卢梅来的,她挺感激齐凯烜昨天一直陪着她。对于这个女人,齐凯烜好像没办法让自己完全不管她。所以,昨天下午,齐凯烜陪卢梅去超市里买了生活用品。之前的那套房子很久没人住了,齐凯烜又自己亲手打扫了房间。如果不是锦云阁的房子刚装修了,没准齐凯烜会叫卢梅回锦云阁住。这样一来,时间就弄得很晚,以至于齐凯烜根本就没想起还在北山的妹妹和侄子。 于思远一大早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不过正叫得欢的不是他自己的手机,是他昨天晚上回来时在车上捡到的凯韵的手机。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四哥’的字样,于思远笑了笑,然后把电话扔在了一边。 手上的伤已经不疼了,只是很多时候还是不方便。起床后洗了把脸,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准备把手机给凯韵送去地下商场。衬衣扣子真不听使唤,费了好大劲才把它们给扣上。 不上班的日子倒也显得很无聊,每天睡到自然醒,而且不用为生活发愁,也不用为了生活去工作。这样的生活是很多年前于思远一直追求的,如今完全达到的时候,好像觉得也就不过如此。在汽修厂工作已经不是为了生活,只不过当初也就学了这手艺,好像自己也挺喜欢跟车打交道,所以在完全不为生活发愁的时候,仍然愿意去干修车这种又苦又累又脏的活。手上的伤也不知道到底哪天能好,好了以后又做什么。离开的时候,老总说过,等伤好了再回来。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心态好像变了,没办法回到当初的那种平静。 于思远去凯韵铺子上的时候,她正好不在。秀琼看到于思远在铺子外站了一会,不过因为她店里正好有顾客,所以也没出去跟于思远打个招呼。 “知道韵去哪里了吗?”见秀琼店里的顾客出来,于思远赶忙进去问了一句。 “她去卫生间了,一会就回来。” “哦!谢谢!” “那个,于先生!”秀琼迟疑着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问那么多。 “嗯?” “你跟韵,你们……”秀琼的话没问完,就看到凯韵身影。“没什么,韵回来了。” 于思远笑了笑,然后出了秀琼的店铺。 哎,这男人笑起来还真好看。秀琼在于思远离开后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于思远,凯韵笑着问道。 “刚才。你的手机掉我车上了。”说着,于思远把手机递给了凯韵。 “哦!我刚才还找手机呢,以为掉家里了。” “下次小心,别再掉了。” “知道啦!” “你忙吧,我先走了!” “思远!”于思远转过身去,正欲出门,凯韵又叫住了他。 “怎么了?”于思远回过头来。 “谢谢!” 于思远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离去的于思远,凯韵突然在心里问自己,于思远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是经历复杂了一点,再就是钱多了一点,然后就是神秘了一点。但是,他的这一切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伤害。既然如此,又有什么理由是完全不能接受他的呢。但是,一想到如果接受他的心意,自己的心就不由得往下沉,好像觉得非常有负担。凯韵甩了甩头,觉得自己想得有点远了。既然早就拒绝了于思远,现在还想什么如果接受之类的问题。但是,这个男人真的对自己很好,甚至比哥哥们都好。 不上班,于思远好像完全无事可做。上次去找那个叫母亲的女人,虽然最终没能见到,但在他的心里这事并没有过去。那个跟自己长得有几分像的男孩的脸时时出现在脑海里,这也许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吧。上次如果不是凯韵跟着,自己可能不会去找那个女人吧。因为在心里,即使放不下,但脑子却没法接受那个女人。当初因为什么已经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现在的结果。特别是看到那个跟自己长得有几分像的可能是弟弟的男孩,于思远的心无疑又受了一次伤。同样是母亲的孩子,他可以无忧无虑地在母亲的关爱下长大,而自己就得从小承接家庭和生活的重担,在完全没有母爱的环境里长大。想到这里,心又开始不安宁了。 手机的屏幕被设置成了凯韵的照片,那张笑得灿烂的脸,总能让于思远的心趋于平静。“很庆幸这一生遇到了你,因为你不但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而且解救了我冰封的心。可是,现在以后,你也会给我伤吧。怎么办呢?即使这样,我也没办法离开你身边,这样也很自私吧?”于思远看着手机里对着自己微笑的凯韵这样想着。 下班的时候,齐凯凤在酒店大厅看到了她最不想见的女人卢梅。齐凯凤心想,这女人怎么总是阴魂不散,非得像苍蝇一样在周围飞来飞去。 “最近是怎么啦,咱们酒店经常有苍蝇在飞!”齐凯凤走到卢梅面前略带讽刺地说了一句。 “下班啦?”卢梅没有理会齐凯凤的讽刺。 “怎么,不会又是来找齐老四?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俗话说好马还不吃回头草,齐老四怎么也算匹好马吧。” 虽然齐凯凤的话非常难听,但卢梅并没有因此跟她吵起来。她不怎么搭理齐凯凤的别过头去,这下齐凯凤发现了她脸上的伤。虽然化了妆,不过还是有没有遮住的地方。 “你这脸怎么啦?” 听到齐凯凤这样问,卢梅有些心虚地用手遮了遮。 “不会是让人打了吧?” 齐凯凤虽是随口这一说,但听在卢梅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不对。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被打,你打了别人我还信。” 齐凯凤说这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以前卢梅就曾因为齐凯烜某些事没按她的意思两人发生争吵,卢梅一气之下就抓破了齐凯烜的脸。那一次正好是春节,那件事情大家都知道。也正因为如此,对于卢梅这个女人,兄弟姐妹们很难给她更好的评价。 齐凯烜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齐凯凤跟卢梅说着什么,而卢梅好像很委屈的样子,一直低着头。 “看到你脸上的伤,我这心情还真的不错。” 齐凯烜走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他一把扯开了妹妹,然后一副很维护卢梅的样子。 “哪来那么多废话!”齐凯烜站板着个脸说道。 “齐老四,你脑子没坏吧?这个女人,你到现在还维护她。”齐凯凤火上来,也不叫四哥了,而且说的话也很有火药味。 “齐凯凤,于公,我是你上司;于私,我是你哥哥,别跟我没大没小的。” “好,齐老四,你有种。你居然为了这个抛弃你的女人跟我翻脸。你等着,咱们没完!” 两人的吵闹很快就吸引了酒店同事的注意。没也不敢过来问到底怎么回来,都只是远远的在一旁关注着,不时还有同事对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齐凯凤回头看了一眼围观的同事,气冲冲的出了大厅。 “凯凤跟你说难听了话了吧?”齐凯烜问了一句。 卢梅笑得很尴尬。但是同时,也因为刚才的事,卢梅一厢情愿的觉得齐凯烜还是爱她的。如果不爱她,不会像刚才那样什么都不问就如此的维护她。想到这里,卢梅决定无论如何也不再放开这个男人。从前自己是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但她相信,只要这个男人还爱自己,那么一切都可以重来的。 “下次别来酒店等我,你也知道齐凯凤那脾气。” 齐凯烜昨天答应了卢梅,下班以后陪她回那个男人的家里收拾自己的行李。也许是一朝被蛇咬吧,卢梅不敢一个人回去拿东西,害怕那个男人再对自己动手。 齐凯凤气冲冲的出了酒店就去了妹妹凯韵的店里,一股脑的把心中所有的不平都发泄了出来。凯韵站在一旁边,双手交叉胸前,很是安静。待姐姐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凯韵才问了一句“还有吗”,齐凯凤顿时愣住了。 “韵,你倒是说说,老四脑子是不是进水了。”齐凯凤半天才明白过来妹妹的话。 “他不是一向如此吗,你干嘛还生那么大气?” “韵,告诉你件事。你可得保密!” 凯韵点了点头。 “卢梅,是因为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才跟老四离婚的。听说那男的老家也是龙门的,真晦气,她就不能找个远点的。”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个不重要。” “那女人真他妈不要脸,都给老四戴绿帽子了,离了婚还回来纠缠不清的。老四也真是鬼迷心窍了,他是不是还想让人戴回绿帽子。”齐凯凤说起话来就有点口无遮拦了,凯韵及时地阻止了她,不然还会胡说八道下去。 “凤姐,火急火燎的把我叫来干嘛,我晚上还有约会呢!”齐凯烙笑嘻嘻地从外面进来。 齐凯凤没有说话,凯烙把目光投向妹妹凯韵,凯韵给了她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 “喂,你们什么意思。把我叫来,谁都不说话!”齐凯烙开始抱怨了。 “凤姐现在正合计着扁人呢!”凯韵调侃了一句。 “扁人?谁?四哥?” 凯韵竖起了大拇指,并夸哥哥聪明。 “又怎么啦?他又用那个财务总监的身份压你了?还是你想报假帐,他没给你签字?” 凯韵笑了起来。 “老七,相不相信我现扁你。”齐凯凤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齐凯烙。 “老姐,你也就吃定我。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齐凯烜,干嘛还惹他。” 齐凯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以为顶多就是兄妹之间像从前一样闹闹矛盾,没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都把我叫下来了,你们到底谁请我吃晚饭?”齐凯烙也懒得再安慰姐姐,因为他相信兄妹之间是没有隔夜仇的,吵吵也就算了,谁也不会真的记仇。 六十 吃过晚饭,兄妹三人各自作鸟兽散。凯韵回家之前去了一趟锦云阁于思远的家。按了门铃好半天,也无人来开门,凯韵以为于思远不在家。在她正准备走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于思远穿了件浴袍站在门口,头发上还有水珠。 “进来吧!” 凯韵点了点头。 “你先坐,要喝什么,冰箱里有,我先去换衣服。”说着,于思远拿了衣服去卫生间。 凯韵站在客厅里,这里一眼看把于思远的卧室看个清清楚楚。去厨房拿杯子倒水才发现,厨房里还泡了包方便面,看样子于思远还没有吃晚饭。 等于思远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凯韵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吃过饭了吗?” 凯韵点了点头。“你就吃泡面吗?”随后凯韵问了一句。 于思远回头看厨房,然后便明白似的笑了笑。“手不方便!何况一个人吃饭,吃什么都一样。” “手伤了以后,你都这样吗?” “也不都是。” “我好像不配作你的朋友。”凯韵突然说道。 “怎么啦?”于思远也不清楚凯韵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二话不说就赶来帮我。可我,好像什么也没能为你做。” “韵……” “你的手都伤那么久了,我连一顿饭都没帮你做过,这哪算什么朋友。” “韵,没关系。” “可是,我有关系。我会觉得自己这样很自私。”凯韵一下子伤感起来。 于思远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他只能看着凯韵,心里却想把凯韵抱在怀里。但是,他不能那样做,因为他们只是朋友。 “以后,我下班了过来帮你做晚饭吧。可是,我下班都很晚了。”凯韵突然提议道。 “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于思远点了点头。 凯韵还真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马上就去厨房里找米,准备做晚饭。于思远觉得有点好笑,这女孩还太着急了。 “思远,你米放哪里了?……思远,家里好像没菜了。……思远……” 于思远没有阻止凯韵,看着心爱的女孩在厨房里忙碌,他的心情很好。 “思远,现在市场里还有卖菜吗?”凯韵在厨房里问了一句。 “知道啦,我去超市买。”于思远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说道。 “那你快点!” 凯韵还真是不含糊,在于思远的厨房里做得有模有样的。等于思远买菜回来的时候,他已经闻到饭香了。一下子,让他觉得非常幸福。这个冷清清的家,终于有了一丝生活的气息。 凯韵马不停蹄地洗菜、切菜,动作非常麻利,于思远站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管明天怎样,至少现在,这个女孩是全心全意的为自己在忙碌。 当饭菜都端上桌的时候,于思远非常开心。凯韵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也很开心,一个劲地给于思远的碗里夹菜,让他多吃点。不过,当于思远吃下第一口菜的时候,他就笑了起来。因为桌上的这些菜,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好吃。太咸了,好像是打死卖盐的了。但是,于思远并没有说出来,还是很开心地吃下去。第二口菜,既然没炒熟。于思远有些纳闷,看凯韵刚才那天麻利的动作,也不像是不会做菜的人呀,怎么这菜吃起来那么不对味呢。 “思远,好吃吗?”凯韵很期待地问。 于思远笑着点了点头。虽然味道实在不敢恭维,但凯韵的心意比味道来得重要。 “那你多吃点。”说着,凯韵也夹了一口菜到自己嘴里。“啊,怎么那么咸!”凯韵马上把菜吐了出来。为了确认自己的手艺,凯韵又夹了其他的菜,不是没炒熟,就是花椒放得麻死人。 “思远,别吃了!”看到于思远还在夹菜往嘴里送,凯韵马上阻止了他。“都那么难吃,你怎么还说好吃啊!” “因为是你的心意,所以觉得好吃!” 凯韵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是想给于思远做饭的,哪里知道差点就弄得人家消化不良了。 “韵,你不会做菜吧?”于思远笑着问道。 “平时在家,都是嫂子做菜,我通常只做准备工作,就是洗菜、切菜。我以为看着嫂子做了那么多次,怎么也该会了,哪里知道……”凯韵说到这里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把这些菜倒了吧。重新把菜洗了切好。”于思远站起来说。 “可是,谁炒菜呢?” “我来!” 凯韵还真不敢相信,但于思远既然都这样说了,而且自己做的菜确实也不能吃,总不能让于思远饿肚子吧,于是她按于思远说的重新把菜洗了切好。 虽然右手伤了不方便,不过只是炒菜,于思远的左手完全能够完成。当饭菜都端上桌的时候,凯韵马上夹了一口到嘴里,味道真的很不错,完全出乎自己的想象。 “思远,你可真厉害!” 于思远笑了笑。从小就承担着家庭和生活重担的他,做饭、炒菜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意思。 “可是,这样我好像都不能帮你做什么了。”想到这里,凯韵又觉得失落。 “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 “要不然,你就过来帮我洗菜、切菜?” “好啊!”凯韵答应得很干脆,也很高兴。 两个人吃完饭,收拾完碗筷,时间已经很晚了。于思远自然不放心凯韵这个时候自己回去。准备去停车场开车的时候,凯韵说不想坐车,因为吃太多了,想走着回去,那样也有利于消化。于思远很乐意地陪在她身边,两个人在深夜的街头漫步,享受着他们难得的浪漫时光。 “思远,如果你的爱人背叛了你,让你伤心得都想死了。当她再回头找你的时候,你还会接受她吗?”路上,凯韵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 “你是说齐凯烜吗?” “这个你也知道?”凯韵很吃惊地问。 “有一次,你哥念念叨叨的跟我说了很多他的事。” “我对四嫂本身没什么恶意,只是觉得,她无论如何也不该背叛四哥的。就算爱情不在了,就算两个人的婚姻走到了尽头,但我不希望那是以她的背叛来终结他们的婚姻。四哥那个人,有时候真是傻得可怜。当别人在爱情的世界里呼风唤雨的时候,他仍然停留在当初别人给他的伤害里。” “韵,这是他的选择。” “我知道。可我希望他选择一条不要让自己受伤的爱情之路。” 说到这里,于思远有些暗自神伤。因为,他选择的爱情之路,也注定了一路都会有伤。 凯韵可能也觉得自己这话在这个时候说有些不合适,所以他们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凯韵回家的时候,齐凯烜才刚回来,兄妹俩在客厅里打了个照面。凯韵连招呼也没打,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韵!睡了吗?”齐凯烜站在凯韵门外等候着。 好半天,凯韵才打开了门。 “那天,是因为突然有急事,所以……” “即使是有急事,总应该来个电话说一声吧,不知道我们都在山上等着吗?” “手机没电了,所以……” “满大街的公用电话,就算再急的事,打个电话也不需要多少时间吧。” “对不起,韵!” “对我,哥哥没什么对不起的。但那天是为给骏宇过生日,你这个做叔叔是不是太过分了。” 兄妹俩就这样站在门口,好一会,谁都没说话。 “听说那天是于思远去北山接你们的。”齐凯烜站了有一会,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就蹦出这个问题来。 “是啊。思远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抛下我。”凯韵说的本是句实话,但听到齐凯烜的耳朵里就完全是另一个意思。 “早点睡吧,我要睡了!”凯韵没给哥哥再说话的机会,马上就关了门。齐凯烜站在妹妹门口,反复回想着妹妹刚才说的那句话“思远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抛下我”,好像那意思是说自己抛下了妹妹一样。可是,那个时候真的是有事,也真的是因为手机没有电了,绝对不是妹妹说想的自己把她抛下了。齐凯烜觉得很不安,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好像有心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样。 想到四哥又跟卢梅纠缠不清,凯韵就不想给四哥好脸色。所谓吃一欠长一智,但好像四哥吃了亏也学不乖。但是,就像于思远说的那样,那毕竟是哥哥的选择,别人无权去干涉的。所以,她又不能要求哥哥不要再见那个女人。 早晨的饭桌上,大嫂跟韵问起了于思远。齐凯烜坐在旁边没有说话,但他却很细心的听着大嫂和妹妹的对话。 “大嫂,干嘛突然问这个?” “他不是对你很好嘛。” “是啊。不过,他对我好是因为我救过他的命。”虽然凯韵这样说,但她心里清楚,于思远对自己好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救过他,还因为他对自己的感情。虽然凯韵也不太确定那样的感情是不是就一定是爱情,完全不参杂恩情,但感情总还是有的。 “于思远说过,你给他输过血。”齐凯烜插了一句。 “那算什么救命啊。你大哥有时候还把自己的血输给病人,所以那不算什么救命,反正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大嫂马上否定了关于救命这一说法。 “大嫂,不是你想的那样。” “有什么不同啊?” “当然不同。因为凯韵的血型是rh阴性,这种血型很罕见,按比例来算,大概就是十万分之一。”齐凯烽终于发言了。 齐凯烜和大嫂都没想到妹妹的血型会是罕见的rh阴性,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两个人都很吃惊。 “这么说,于思远的血型也是rh阴性了?”大嫂问了一句有点白痴的话。 “那是当然。”齐凯烽放下了碗筷。“韵,他怎么知道当年输血救他的是你?你怎么就能肯定当时输血救的人是于思远?” 凯韵大概地讲述了一下这个过程。齐凯烜完全没有想到于思远跟凯韵还有这样一段缘分。 “看来,他还是个很感恩的人。”齐凯烽感慨了一句。 “是啊。那次他问我那些事的时候,我简直有点懵,因为实在难以相信他就是当年那个受伤的人。” “也许,这就是缘分!”大嫂笑道。一家人的早饭时间就在回忆那些往事里流逝。凯韵回门后,齐凯烜也跟着出了门。他本是有些问题想问妹妹的,但问题太多了,一下子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 “韵,你跟于思远……?”齐凯烜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不知道到底怎么问比较好。 “也许是他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所以没有办法远离他,想一直看着他,想为他做点什么。”凯韵就这样甩了哥哥一些话,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只是,不希望再有人问她和于思远的事,因为很多东西好像无法用语言表达,也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六十一 刚开店门,凯韵的手机就开始叫嚷。凯韵正在想,这一大早的谁就来电话了。正准备拿出手机接电话的时候,电话就被挂断了。凯韵以为是别人打错电话的,所以也没有多想。不过,十来分钟后,电话又响了。凯韵发现还是刚才那个电话号码,猜测着应该是应该那个人打的。 “喂,你,你是齐凯韵吗?”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对,我是。你哪位?” “我是,……那天你……”女人断断续续的,也不知道想说什么。 “你说什么? “那天,那天你有来过我家。……”女人又些吞吞吐吐,好像想说什么,但又犹豫着是不是要说出来。 “我去过你家?”凯韵努力地回想去到底去过哪个女人的家,如果真去过人家家里了,怎么可能一点都想不起来。 “那天,我不在。你给我留了张纸条,让我儿子交给我。”女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凯韵马上想起来了。 “您是于思远的妈妈?”凯韵因为太高兴声音也变得有些激动。 好一会,电话那头的女人才给了凯韵肯定的答案。女人问凯韵在哪里,她们能不能见一面。凯韵马上答应了。不过,女人说,她现在还在家里,可能下午才能到城里。凯韵非常高兴,并且想在第一时间告诉于思远。但是,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上次于思远并不是自愿去见母亲的,如果现在就告诉于思远这个女人要来,没准于思远会躲着不见人。而且,凯韵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怎么想,当初究竟怎么回事。如果贸然把女人带到于思远面前,这母子俩到底会发生什么事还很难说,也许会对于思远造成更大的伤害。基于此,凯韵决定先见这个女人。 齐凯烜在办公室里有些不安,他的脑子里总是反复的出现妹妹早晨说的那句话。齐凯凤拿着单子进来找他签字的时候,他正站在窗户前,非常郁闷的样子。 齐凯凤因为昨天的事非常不爽,所以也板着个脸,非常公式化的请总监签字。齐凯烜回过头来,看到是自己的妹妹,倒也没有多说,拿过单子唰唰两笔就签完了。齐凯凤拿过单子便准备出去,而这些齐凯烜叫住了她。 “齐总监还有什么指示?” 听到妹妹如此生疏的话,齐凯烜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你吩咐吧,我照办就是。”对于哥哥看自己的眼神,齐凯凤理解成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意思。 “下班后,我有话跟你说。” “齐总监,如果是公事,你现在就说吧。如果是私事,我想我没什么私事可以跟你谈的。”齐凯凤扔下这话便出了哥哥的办公室。 “这丫头,谁惯她这毛病!”齐凯烜自言自语道。 齐凯凤走出办公室后,哼了一声。“以为我是白痴啊!你不就是维护卢梅,想找个地方教训我嘛。齐凯烜,我以后要是再管你的事,我就不是人。”齐凯凤站在办公室门外一个人自言自语。 齐凯烙在上班时间接到四哥齐凯烜的电话,先是愣了一下,以为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因为齐凯烜基本上是不会给他电话的,突然来电话怎么也让人想不通啊。 “什么事,说吧!” “老七,没事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四哥,你是那种没事会给我打电话的人吗?说吧,我还忙着呢。” 齐凯烜没想到自己在弟弟的心中竟是如此形象。想想也对,好像记忆里还真没怎么跟老七打过电话。 “下班后,一起吃顿饭吧!”齐凯烜说。 “我看看,今天太阳是不是真的打西边出来的。” 听到弟弟电话那头略带讽刺的话,齐凯烜笑了笑。好像他这个哥哥真的很失败。 “你就当太阳是西边出来的好啦。” “吃饭是没问题,不过,你知道的,我可没钱。” “老七,动不动就叫穷,可比你同事差远啦!” “我同事?同事怎么啦?” 齐凯烙没有想到齐凯烜说的是于思远,而且他也根本不知道于思远的真实情况。 虽然觉得齐凯烜突然约自己吃饭有点蹊跷,但齐凯烙可不愿意错过这难得的机会,要齐凯烜主动请吃饭,那样的机会不是天天都有的。 下午,大嫂来了店里。凯韵当时正忙着,也没功夫招呼大嫂。等凯韵忙完的时候,大嫂正跟隔壁的秀琼聊得高兴。 “大嫂,你怎么来啦?” “在家也没事,出来转转,就转到你这里来了。” “大嫂,一会帮我看会儿店吧?”凯韵不知道大嫂会不会答应,所以试探着问。 “行啊!”大嫂很爽快地答应了。“你要做什么?” “见一个很重要的人。”凯韵想了一下说。 “男的?” 凯韵笑了起来,然后摇头。 “韵啊,你也到了该找男朋友的年纪。上次老三结婚,六婶还跟我说你的事。”大嫂语重心常地说。 “我妈是穷操心!” “你呀,等你以后自己做妈妈就知道是不是穷操心了。”说着,大嫂用手指搓了一下凯韵的头。 接到于思远母亲的电话,凯韵很激动,连忙收拾了包包准备去见面。大嫂见她这般模样,有些好奇她去见的这个人。 “韵,到底见谁呀?” “一个中年女人。”凯韵笑嘻嘻地说。 “行啦,我也不问你了。快走吧,不是说人家还等着吗。” 凯韵跟大嫂说了谢谢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地下商场。秀琼站在一边心想,这丫头最近是不是恋爱了,怎么总是东跑西跑的,连生意都懒得做了。 在约定的广场,凯韵见到了于思远的母亲,一个很平凡的农村妇女。两个人在附近的茶楼里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 “我们好像见过吧?”女人仔细端详了凯韵后说道。 “应该没有吧!” “那天我背着货回去的时候,你跟一个小伙子在公路上,应该是你吧?”女人不太确定地说。 凯韵听她这么一说,倒也想起来了。那天跟于思远从丫口回镇上的路上倒是遇到过一个背着东西的女人,当然他们都没注意,甚至没有注意那个女人的长相。 “哎呀,那天不是错过了!”凯韵挺惋惜地说。 “那个,思远,你和思远,你们……”女人吞吞吐吐的说。 “我是思远的朋友。” “是这样啊!”女人显然有些失望。 “思远,现在好吗?”女人又问。 “怎么说呢?算好,也算不好吧。” 女人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怎么想。二十多年没见面的儿子,在她的心里究竟是什么一个位置,当年她又是因为什么抛弃了年幼的儿子,这些问题都萦绕在凯韵的脑际。只是,这些问题又很敏感,凯韵的立场好像并不方便问这些问题。 “思远,他,他现在哪儿?”女人迟疑着问。 “就在这个城市里。”凯韵注意观察着女人的神情。 女人喝了口茶,又沉默了一会。凯韵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阿姨,你想见思远吗?”凯韵试探着问。 女人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但没有说话。凯韵心想,她应该也是想见思远的吧,毕竟那是自己十月怀胎才生下的儿子。 “你,怎么会找到我家里去的?”女人沉默了好久问道。 “那天,正好是思远奶奶的忌日。我陪思远回老家给奶奶上坟,听王叔王婶说你就住在邻村,所以我们就去了你家。”凯韵没有说自己当时是强迫于思远去见她这个母亲的,也没有说于思远当时的态度,她觉得毕竟是母亲,总得让她有些安慰。 “那天,那天跟你一起的年轻人是思远?”女人变得有些激动。 凯韵点了点头。女人好像在回忆那天路上见到的凯韵和于思远。不过,当时也就是那样一面之缘,好像能想起来的东西也不多。而且当时她只注意到凯韵,根本没有注意凯韵身边的年轻人的样子。 “思远,思远,他还想着来找我?”女人既高兴又心痛,表情很奇怪。 “阿姨,当年,当年你怎么舍得扔下思远……”凯韵的话只问了一半,因为她觉得这样问一个长辈多少有些不礼貌。 女人叹了口气。“当年,那也是没办法。生活困难!” 女人的讲述很简单,凯韵不清楚当年到底因为什么原因,也不知道女人是不是这个时候在给自己找借口,但不管因为什么,这个时候她都异常的心疼于思远。 “他结婚了吗?”女人又问。 “没有。一个人。” “现在,现在在城里做什么工作?” “暂时没有工作。” 女人叹息了一声。 “阿姨,如果你想见思远,我去跟他说。我想你们母子应该见一面的。”好半天,凯韵建议道。 女人没有说话,好像是在考虑什么。 “虽然思远没有说,但是我想在他的心里应该也是非常想念母亲的吧。”凯韵又说。 “思远,他愿意见我吗?”女人给出问题后一副期待的样子。凯韵不想让她失望,于是点了点头。凯韵想,无论怎样也得让这对母子见上一面,即便有天大的仇恨也要当面说清楚,也许中间会有很多误会。而且见过这个女人之后,凯韵觉得这个女人心里还是想着自己的儿子,也许她真的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阿姨,您在这里等我,我去带思远过来。”凯韵交待完女人后便出了茶楼。女人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有些紧张,又有些坐立不安。 六十二 凯韵在去锦云阁的跟上给于思远打了个电话,让他在家哪里都别去。当凯韵一口气跑到于思远家门口的时候,于思远面对气喘吁吁的凯韵反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给凯韵倒了杯水,然后让她坐下歇口气,有事慢慢说。凯韵有些急着,但越是着急越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得清楚。 “思远,跟我去一个地方。”凯韵喝了口水后说。 “好啊!”于思远连去哪里都没问就答应了。 “你不想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去了不就知道了。” 于思远的话听起来好像有几分道理。不过,凯韵觉得有必要在去之前把话给于思远说清楚。 “思远,你现在认真听我说。”凯韵还喘着气。 “不着急,你歇会再说。” “思远,我跟你说正事。”凯韵有些着急。 “嗯,你说,我听着。” “我刚才见过你母亲了!”凯韵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 于思远愣在那里,就像时间停止一样,像一座雕像,一动不动。这让凯韵有些担心,因为不知道于思远到底会有怎样的反应。 “那个女人怎么找到你的……”于思远问道。 “那天离开丫口的时候,我给你弟弟留了张纸条,让他给你妈妈。今天早上她跟我联系了,刚才我们已经见过了。”凯韵的陈述很简单。 于思远站了起来,什么也没说,然后一个人走到窗户边。 “思远!”见于思远站了好一会都没说话,凯韵走到他身边像是欲言又止。 “你,是想我去见她吧?”于思远好半天才转过身来问道。 凯韵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于思远。两个人就这样在彼此的眼球里,很久很久。 “好吧,我去!”于思远说。 虽然心里确实是想于思远去见一面母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于思远真答应后,凯韵反倒有些担心了。 “思远!” “我去换衣服!”说完,于思远便走到床边的一排衣柜前,打开衣柜门,里面挂着一排又一排的衣服。 凯韵心里有点七上八下,觉得于思远答应去见母亲,好像全都是因为自己,而并非自愿。如果真的是那样,母子俩见面可能也没什么好处,也许还会弄得两个人都很伤心。 “思远!”凯韵走到正在换衣服的于思远身边。此时,于思远正拿了领带往脖子上套。 “马上就好!”于思远因为手受伤了,一只手想把领带弄好也并不那么容易。 “我来吧!”凯韵站到于思远面前,然后帮他整理领带和衬衣的衣领。于思远闻着凯韵头上淡淡的发香,有些出神了。好一会,凯韵整理了好领带,然后抬看于思远。 “思远!我是不是又为难你了!”凯韵的手还放在于思远的胸前,手指的感觉很灵敏,她清楚的知道于思远此刻的心跳很快。 “没关系!只是……”于思远没有把话说下去,然后转过身去拿外套。 “只是什么?” 于思远没有回答。 两个人来到约定的茶楼前,凯韵迟疑了一下。 “思远,真的没关系吗?”凯韵不太放心地说。 于思远给了她一个放心的微笑。凯韵的心似乎好受一点,但是,她又在担心自己这么做是不是真的做对了。每个人总有每个人不愿意面对的事,为什么非得逼人家面对。很可能再次面对那些事,就是把伤口撕开以后再洒把盐。疼,那会疼得连痛都说不出来。 凯韵终于把于思远带到了女人面前。女人显得很紧张,她甚至不太敢看自己的儿子。于思远面无表情,冷着一张,凯韵完全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三个人都落座后,母子俩都保持沉默。 “韵,先回去吧!”于思远首先开口了。 “嗯?”凯韵愣了一下。她原本是想陪着于思远的,但没想到于思远会让她离开。 “先回去吧!”于思远重复了一次。 凯韵点了点头。离开这对母子时,凯韵的眼神里写满了担忧。 在凯韵离开之后,女人终于开口了。 “思远,过得好吗?”女人问这话的时候声音也有些颤抖。 于思远没有回答,而是点了支烟。 “那天你们来家里,我正好去城里进货了。”女人也不知道在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 于思远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抽烟。因为于思远没有说话,女人显得更加紧张了,也不知道到底应该说什么好。眼前的于思远完全不是女人记忆中的那个五岁的儿子,甚至在于思远身上找不出半点当年儿子的影子。于思远盯着眼前的女人,他的眼神让女人有些想躲。 “他对你好吗?”好半天,于思远才开口说。 女人愣了一下,没明白儿子是什么意思。 “你嫁的那个男人。”于思远补充了一句。 女人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微微点了下头。 “思远,妈妈当年也是生活所迫,家里实在是太穷了,而奶奶年纪也大了,你还那么小……”女人想是要极力的说明自己当时有多无奈,但是被于思远打断了。 “自从那次奶奶带我去你娘家找你,而被你娘家人拒之门外之后,奶奶就要我一辈子都要记得那一天。其实,奶奶不说,我也会记得的。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要去找你。” 听到儿子那样说,女人想是要解释什么,但是话没来得及出口,于思远又接着说道:“只有那么一次,在我觉得自己要死之前,想着应该再见你一次。至少得听听你是怎么说的。不过,当我从医院活过来的时候,我就没想过再见你。” “可是,你不是……” “但是,韵希望我跟你见面。”于思远抽了口烟,而女人这时才看到他缠着纱布的手指。 “手指怎么弄的?”女人担心的站了起来。 “跟你没关系!”于思远的话冷冷的。 母子俩就这样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于思远其实挺想问女人当初为什么忍心抛下自己,但是,这话他一直没问出口,因为觉得自己问了以后会更可怜。女人一再的说当时生活很困难,实在没有办法。但是,这样的解释就跟没有解释一样。女人说后来她有回去看过于思远,也想把于思远接过来一起生活,但是奶奶根本没让她进家门,说她没有资格做母亲。女人说到从前的事也很伤感,眼泪也在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 于思远无法确认女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因为奶奶已经去世了,没有谁能为她的这段陈述作证。但是,即便说的是真的,那也不会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二十多年过去了,嫁得并不远的这个女人再也没有回来看过儿子一眼,不管她有什么理由,到如今都不成其为理由。 “我15岁就跟着村里的人出去打工,在外出的近二十年里,你知道我都经历了些什么吗?”于思远平淡着说着,但是,他的这种平淡更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女人傻傻的摇头。她曾听说过儿子很小就出去打工了,但是,后来怎么样,她就不清楚了。 “15岁跟着同村的人在城市的工地上干苦力,伤了手、伤了脚没人心疼。很多次想过去死,那样可以一了百了。但是,我死了奶奶又怎么活。她的年纪大了,我得挣钱养她,所以再苦再累再活不下去都得活。后来,工地上的一个好心人介绍我到汽修厂里当学徒,他说那样多少是门手艺,以后可以不用再够出卖苦力吃饭。我很感谢那个人,所以在汽修厂当学徒的时候十分认真。在汽修厂做了三年学徒,总算是学到一些本事,也能靠自己的手艺挣点钱,不用再那样辛苦。一直想着,再多挣点钱,以后可以把奶奶到城里来生活,然后再也不回那个穷山村。”说到这里于思远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往下掉。女人也一直流着眼泪看着儿子。 于思远闭了一下眼睛,好像是要止住泪水。好一会,他的眼泪被藏了起来。于思远说,他把自己出卖给一个有钱的女人,因为那个女人能给他带来财富,并且为那个女人做了一些不法的事,但也因为那个女人而付出了血的代价,差点把命都丢了。女人哭得更伤心了,虽然她无法确认儿子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可以肯定这些年儿子过得很苦。女人一直哭,一直哭,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听了儿子的这些经历之后还能说什么。 “哭什么?当初你抛下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于思远冷冷地说。 “思远,原谅妈妈,原谅妈妈。”女人激动地拉着于思远的手。 于思远冷冷地笑,然后甩开了女人的手。 “那天,看到你的儿子,突然觉得自己真可怜。同样是母亲生的,为什么他就能在母亲的关爱下长大,而自己却不得不从小在生活的旋涡里挣扎。这么多年,但凡你有半点想过我,应该也不会不闻不问吧。如果嫁得远,也就不说了,可你住得那么近。我没办法认可你,所以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于思远说完这话便站起来准备走,女人即时拉住了他。 “思远,你骂我吧。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死去的爸爸。但是,这些年我的心里从没把你忘记,你一直在妈妈心里。”女人哭着说。 于思远冷笑了一声,然后甩开了女人的手。“也许,你不说这话我会好受些,因为至少不会觉得自己那么可怜。过你的日子去吧,像这二十几年一样,就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 女人的哭泣没有换回儿子,原本以为母子重逢能够找回当年的亲情,如今看来,亲情并不只是血缘来维系的,它也需要感情的付出。二十多年没养育儿子,没有照顾儿子,怎么可能让于思远在心里把她当成亲人。 凯韵一直等在楼下,因为她实在不放心就这样回去。于思远从茶楼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凯韵。他轻轻地回过头,然后偷偷地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思远,你母亲呢?”凯韵急忙上前问道。 “走吧!”于思远拉上凯韵的手,然后在街边随手招了辆出租车,两个人便坐了进去。 六十三 回到锦云阁的家里,于思远一直没说话,从他那张冷俊的脸上也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但是,凯韵却觉得这母子俩没有谈好,因为于思远是一个人出来的。那个女人呢?他们之间又说了些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于思远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好像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凯韵越发担心起来。 “思远,怎么啦?”凯韵坐到他身边关心地问。 于思远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我是不是错了?”凯韵问道。 于思远摇了摇头。 “我太一厢情愿了。以为你们母子见面,就能解除心结,我也希望你过得快乐。” 于思远还是没说话。 凯韵找了个上卫生间的空隙给于思远的母亲打了电话,她说她还在茶楼里,还说对不起儿子,没资格做母亲,然后便是哭泣。 大嫂来电话问凯韵什么时候回店里,说是娘家来电话让她一会回娘家一趟。凯韵当然是不能久留的,但是,这样扔下于思远一个人,凯韵又很不放心。 “思远,我要先回店里去。”凯韵说。 “嗯!去忙吧!” “你,一个人可以吗?”凯韵很不放心地问。 于思远给了凯韵一个放心的微笑。 离开于思远家,凯韵总觉得心里没底。回到店里,大嫂正准备再给她打电话,看到凯韵回来,大嫂也没多说,急急忙忙的走了。 “老实交待,你是不是恋爱了?”秀琼凑过来问道。 “胡说!”凯韵很断然的否定了。 “那你最近干嘛东跑西跑,连生意都不想做了。哦,是不是房东跟你说不收你房租?”秀琼像突然明白过来似的。 “不收房租?房东脑子坏掉了,干嘛不收我房租?” “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那个于……”秀琼想起了于思远当时说的话,于是她马上把这个话头打住。 “什么?” 秀琼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提我差点忘了,下周就得交下个季度的房租了。哎,真郁闷,我都没赚到什么钱。”凯韵忍不住抱怨。 秀琼心想,你要是嫁给了于思远,哪里需要对房租这个问题发愁呢。哎,真是命好的女孩,自己怎么遇不到于思远那样的男人。 没有顾客的时候,凯韵问秀琼,如果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因为生活困难把她抛弃,而自己却嫁给了另一个男人,在过了很多年后,她会恨母亲吗,会想再见母亲吗?凯韵的话刚说完,秀琼就急得跟她直睁眼。秀琼说,对自己的孩子这么不负责任,还做什么母亲,如果是她的母亲那样对她,肯定是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免得图增伤心。听了秀琼的话,凯韵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也许已经结疤的伤口,因为这一次见面,又被扯开了,然后变得血淋淋的。痛,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齐凯烙在约定的地方见到了四哥齐凯烜,虽然很想知道四哥找自己是因为什么,但齐凯烙决定那些问题都应该是在解决肚子之后再说。在过去的日子里,两兄弟从没这样单独约出来见面,更谈不上一起吃饭了。齐凯烜一直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觉得齐家人都对不起他,对弟妹们也总是冷冷的。虽然最近与家人的关系有一定的改善,但他那副死性子依然改不了。 饭桌上,齐凯烜没有说话,一向刮躁的齐凯烙也保持沉默,因为此时他的嘴完全忙不过来。 “你很多天没吃饭吗?”齐凯烜见弟弟狼吞虎咽,好像饿了好多天一样。 “四哥!”齐凯烙不爽地抬起头来,“哪有当哥哥的跟弟弟说这种话的。” “你至少得注意点吃相吧,这里总是公共场合。” 齐凯烙虽然不爽,但也没有反驳。不过,他放下了筷子,口气很差地说,“有事就说吧!那么好心请我吃饭,就说说你的目的吧。” “喂,老七,你这叫什么话?” “行啦!都说吃人的嘴软,我都已经吃了你的,要我做什么就赶快说。” 齐凯烜想了想,好像直接问于思远有点目的性太明确了。齐凯烙可不是笨蛋,他肯定会问自己为什么想知道于思远的事。可是,齐凯烜现在也找不到可以迂回的路,所以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 “怎么?很难开口吗?”齐凯烙问道。 “了解于思远这个人吗?”齐凯烜最终还是直截了当的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于思远?你怎么会想起问他?怎么,他跳槽去你们酒店了吗?不对呀,你们酒店又没修车厂,他能干什么?”齐凯烙一个人自问自答。齐凯烜有点头疼这个弟弟,他的脑细胞好像总是比别人活跃一些。 “说你知道的,怎么那么多废话!” 齐凯烙撇了撇嘴。 “他是我们厂的机修工,技术还不错,人缘很一般,根本上喜欢独来独往。不过,前段时间他辞职了。” “辞职了?为什么?” “他的手指受伤了,说是一个月内手指都不能活动,所以就辞职了。” “别的呢?比如他是否有买股票、基金之类的,或者是投资房产。” 齐凯烙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四哥。“你以为他像你一样,买什么股票、基金的。虽然他一个月是比我多拿几百块钱,可那点钱能做什么投资。你以为他像你一样不用租房子,不用为生计发愁啊。三十出头的人了,到现在还没个对象,情况又能好到哪里去。” 在齐凯烜听来,弟弟说的好像是另外一个人,根本不是于思远。 “你确认你说的是于思远?”齐凯烜又问了一句。 “你以为呢。四哥,你到底想干什么?于思远不就是一机修工嘛,有什么可打听的。”齐凯烙觉得这样被人质疑,有些不爽。 “是嘛,他就是一机修工?”齐凯烜很不屑地说。“你知道他在锦云阁有套四十多平装修精美的房子吗?你知道他有辆车是宝马吗?这是叫普通的机修工?” 齐凯烙对四哥的话非常怀疑,甚至认为他们说的不是同一个于思远。 “你逗我吧,四哥。于师,有辆宝马?他都有宝马了,还来我们厂里干机修?他有病吧!” 齐凯烜点了点头。他认为,如果于思远不是脑子有病,就是有其他什么原因。一个住高档社区,开宝马车的男人怎么可能愿意在一个汽修厂里做修理工,而且据齐凯烜的估算,于思远如果只是当机修工挣的那点钱,别说买宝马车,可能连锦云阁的房子都买不起。 “你确定?”齐凯烙觉得四哥没必要拿这事来哄自己。但是,这听起来真的很难相信。 “我去过他家,也确认过他那辆车。” 齐凯烙挠了挠头,他觉得这一切都太难以置信了。这时,他想起了之前于思远送给凯韵的那个钻戒。当时他还在想,于思远可真大方,就算是报答妹妹救命之恩,也太舍得了。如今看来,这根本就是一有钱的主儿。 “韵知道吗?” “于思远经常在她身边打转,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齐凯烜说这话时口气就不怎么好了。 “哈哈哈。”齐凯烙突然笑了起来。弟弟突然的笑声弄得齐凯烜有些莫明其妙。“笑什么?” “我笑韵那丫头一点都不笨啊。” “什么啊?” “韵不是说要找个有钱的男人吗?如果你说的一切属实,那韵不是就找到她想找的人了。” “老七,你以为韵跟你似的,她没那么俗气。”齐凯烜有些为妹妹抱不平。 “四哥,看来你还不了解韵。她想找个有钱的男人没什么不对。她曾说过,六叔六婶在农村没有社保也没医保,而且她觉得以她自己之力好像挣不了多少钱。但是,她又很希望能让劳累了一辈子的六叔六婶生活得好一些,所以想找个有钱的男人。” 齐凯烜完全没有想到妹妹是那样想的,也许像弟弟说的那样,他并不了解自己这个妹妹。 “即使如此,凭什么就得是于思远?” “为什么不能是于思远?”说完这话,齐凯烙也不管哥哥的反应,开始祭奠他的五脏庙了。 在兄弟俩为于思远这个人争论不休的时候,于思远一个人在家里正承受着母亲带来的第二次伤。凯韵在门外按了很久的门铃,于思远好像都没听见一般。凯韵有些着急,又马上给于思远打了电话。手机上的信号灯不停地闪动,在这个黑漆漆的房间里显得异常耀眼。于思远似乎反应过来了,他拿过手,听到凯韵那头焦急的声音。 给凯韵打开门时,从楼道里透进来一束光,一下子让黑暗的房间有了点光明。 “怎么不开灯?”凯韵进屋后便打开了灯。 “怎么来了?” 凯韵没有回答。她把一大包吃的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然后问于思远想吃什么。茶几的烟灰缸里有很多烟头,可见于思远这一下午抽了相当多的烟。凯韵看到这些烟头后,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她站起来,轻轻把于思远拥进怀里。 “思远,对不起!” “没关系!” “可是,我让你为难,让你伤心了。” “没关系!” 抱着凯韵的手一下子收紧了,好像要把这个女孩揉进自己的身体一样。虽然这让凯韵有些难受,但也因此让凯韵明白于思远此刻有多伤心。 很久很久,于思远才放开凯韵,凯韵好像有些喘不过气来。 “弄疼你了?”于思远问道。 “你比我疼!”凯韵咳嗽了两声后说。 于思远的脸上终于有了开心的微笑,因为这个女孩,他的心好像不那么疼了。 两个边吃东西边看电影,凯韵总是偷瞄于思远,因为心里还是很不放心的。这个时候,她反倒希望于思远大哭一场,至少那样可以发泄一下情绪。于思远现在这样把什么都憋着,凯韵很担心会出事。 夜渐渐深了。于思远站起来准备送凯韵回家,但是凯韵却不放心于思远自己一个人呆着。上次的交通事故,凯韵还记忆犹新,她觉得自己有责任看着于思远。 “真的不回去吗?”当凯韵说要留下来陪自己时,于思远不太相信的又确认了一次。 凯韵点了点头。 “韵,如果你不走,今天晚上以后我是不会放开你的手。这样,你也没关系吗?” 凯韵愣在那里。她看着于思远,好像要从这个男人的脸上找出什么来,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时间好像在那一刻停滞了…… 六十四 于思远没有等到凯韵的答案,他的心里还是担心再一次被拒绝的。有时候,没有答案反倒是件好事,只少能给人以希望,而人不就是因为有希望才会活着吗?所以于思远把凯韵带离了他的家,准备在锦门阁门外找辆出租车把凯韵打包回家。只是,凯韵毕竟是个大活人,而且是个有主见、有个性的大活人,要她乖乖的被打包回去,好像并不那么容易。所以,两个人在锦云阁门口发生了拉扯。 “思远,你干什么?”凯韵很使劲的才甩开了于思远的手。 “让你回去。” “我说了,我要陪着你!”凯韵还是坚持己见。 “不要啰嗦,赶快走!”于思远好像已经没有耐性了。 “我偏不!”凯韵那固执的劲也上来了。 “是不是不走?”于思远又问了一句。凯韵盯着他,答案全在眼睛里。 下一秒于思远的动作是谁都想不到的,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上凯韵的吻,那一刻时间好像停止了。虽然夜深了,但锦云阁门外倒也有少数的人在走动,他们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这一画面吸引。一对小情侣路过他们身边时还投去了羡慕的眼神,不过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这好像就有伤风化了,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嘛。齐凯烙和齐凯烜不偏不巧的就赶在这个时候出现,原本他二人是要去找于思远的,没想到在锦云阁门口看到如此热辣的一幕。 “四…四哥,那是韵吗?”齐凯烙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说话也有些结巴了。 齐凯烜的眼睛简直就在喷火,他没有理会弟弟,而是冲上前去拉开了两人。齐凯烜的突然出现以及刚才的这一切,都让凯韵心跳加速,有点找不着北。 齐凯烜二话不说,就给了于思远一拳头。这家伙下手也真够狠的,于思远的嘴角马上渗出了血。 “四哥,别激动!”老七看情形不对,马上上去拉住了齐凯烜。 “放开!”齐凯烜冲弟弟吼道。“老七,带韵回家!” “四哥,……”凯韵是想说点什么的,但是齐凯烜根本没给他机会。“老七,你耳朵聋啦,我让你带韵回家!”齐凯烜吼得更大声了。而这一场纠纷又吸引了一些路过的人,甚至连锦云阁的门卫也过来了。原本门卫是想赶这些人走,不让他们在小区门口闹事,过去一看,两位都是锦云阁的业主,门卫也不好说什么,而且就刚才那情形看,他的心中好像有一个两个男人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的故事版本。 凯韵被齐凯烙拉走了,于思远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冷笑了一声。“看不出,你的拳头还有点力道嘛。” “我警告你,离我妹妹远点,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齐凯烜这会儿在气头上,说的话也比较狠。 “是嘛?”于思远不以为然。“虽然你是哥哥,但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你妹妹有选择跟谁在一起的权利!” “你,不行!!想做齐家的女婿,这辈子你都别想!”齐凯烜的话一句比一句狠。 “齐家的女婿?我有说过要娶你妹妹吗?”于思远笑着问道。 齐凯烜本来就觉得于思远是占了妹妹的便宜,这家伙现在居然还说这样的话,那无异于火上烧油,因为捏紧拳头的手又挥了过去。但是,这一次,于思远抓了他的手。 “因为你是韵的哥哥,所以,刚才那一拳我不跟你计较,不要以为我怕你。”于思远的两眼散发着怒气,说明此时他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齐凯烜甩开于思远的手后准备再一次袭击,结果被于思远躲开不说,还被反击在地。于思远冲他小腿踢的那一脚已经算轻的了,但齐凯烜还是被踢倒在地,抱着他那受伤的小腿哇哇直叫。 “齐凯烜,你不是我对手,所以下次别想再跟我动手。”于思远说完这话后把齐凯烜拉了起来。 “以后别想干涉我跟韵的事,你还没这个资格。” 听于思远这样说,齐凯烜气得又想跟于思远动手,但是,于思远拉住了他。“我送你去医院,要是你的腿断掉了,韵该跟我没完了。”也不管齐凯烜是不是同意,于思远随手招了辆车就走了。门卫一直看着这边情况的发展,看是不是有必要报警,看到两个人上车都走了后,门卫总算放心了。不管怎么说,要出事也不是在自己管辖的地方出事,他们打死打活那都是他们的事。 在医院里,两个都接受了检查,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伤得都不轻。齐凯烜一拐一拐从诊疗室出来时,于思远也做完了检查。在医院的走廊里,两个男人看着彼此,直到医生叫他们去拿药,两人才各自离开。 齐凯烜拐着脚出来的时候,于思远正坐在医院的大门外抽烟。 “怎么,还想打一架?”齐凯烜带着火药味说。 “我没你那么无聊。刚才那一脚重了些,你就理解吧!”于思远站起来说。 “怎么,是想跟我和解?把我打成这样,想跟我和解?”齐凯烜吼道。 “不然呢?要起诉我?搞清楚,是你先动手的,我也不过是自卫。” 齐凯烜还真让于思远说得一时间没了反驳的话。 “真是没搞懂。做哥哥的看到妹妹跟别的男人接吻就应该回避嘛,哪有冲上来就给别人一拳的。”于思远说着扔掉了烟头。 “你小子占了韵的便宜,还敢说这种话。” “我喜欢韵,没准还真会做你妹夫,所以别小子小子的叫我。”于思远说完这话便走了。齐凯烜一肚子火也只能忍着,当初他还真是看走眼了,居然认为能跟这家伙做朋友。 回家的路上,齐凯烙一直看着妹妹,结果差点撞到路边的电线杆上。 “小哥,他们不会打起来吧?”凯韵一路上都担心着这个。 “难说。你看四哥那副样子,像是要吃人一般,我看于思远有点够呛。” 凯韵想着哥哥的话,担心着那两个不知道会不会打起来的人。 “不过,你跟于思远什么时候好到那种地步了。韵,你可真够有勇气的,在人来人往的锦云阁门口接吻,这是不是太那个了。四哥生气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也有点不太能接受。” “哎,不是那么回事。”凯韵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因为说起来需要解释的前因后果太多了。 “那是怎么回事?哦!于思远强吻你啦?不然就是你强吻人家了?”齐凯烙的想象一向都挺丰富的,这次也不例外。事实上,他并不反对妹妹跟于思远在一起,虽然像齐凯烜说的那样,于思远的身上有很多解释不清楚的事,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存原则,只要他能对妹妹好,而妹妹自己也喜欢的话,没什么不可的。 回到家里,屋子里很冷清。齐骏宇正好洗完澡从卫生间里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 “你们怎么搞的,一个个回来得都比我晚?”齐骏宇说道。 “大哥、大嫂呢?”凯韵挺没力气的往沙发上一坐,也就不想动弹了。 “外公病了,爸跟妈都过去了,说晚上不回来住了。” 听到侄子这样说,凯韵才想起嫂子说娘家来电话的事。 “你早点睡吧,明天还上学呢。”凯韵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 “小姑,怎么啦?”看到小姑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齐骏宇倒是挺体贴的过来问长问短,但是凯韵此刻希望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没事,去睡吧!” 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等着四哥回来,因为只有四哥回来了才能知道他跟于思远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打起来。等待的心情总是焦急的,有那么几次凯韵都想打电话问问,但都放弃了。好不容易听到门外钥匙转动的声音,凯韵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到齐凯烜一拐一拐的打门外进来,凯韵的直觉告诉他,两个人肯定发生什么事了。 “四哥,腿怎么了?”凯韵上前扶了齐凯烜一把。不过,齐凯烜挺不领情的把妹妹推开了。 “怎么啦?”凯韵继续问道。 “以后不准见于思远,不然,我跟你没完。”齐凯烜的口气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腿怎么弄的?你们动手了?”凯韵一直觉得于思远是好脾气,所以就算看到哥哥给了他一拳,但她认为于思远不至于真的会动手跟哥哥打起来。但是,如今看来,她是想错了。 “严重吗?去医院看了没有?”凯韵担心地问道。 “那个臭小子,下脚也太狠了。”齐凯烜小声地埋怨道。 “是思远把你打成这样的?”凯韵猜测着问。 齐凯烜没有回答。在他看来,这是两个男人的战争,没必要把女人扯到里头来。 “你记住我说的话,以后不准见那小子。”齐凯烜好像怕妹妹忘记似的,又叮嘱了一遍。 “为什么?”凯韵不怕死的问了一句。 “为什么?齐凯韵,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齐凯烜此时心疼更胜过腿上的伤疼。“你自己做什么,不清楚吗?于思远那家伙以前干什么的,你了解吗?一个汽修厂的小修理工,哪来那么多钱,你就没想过为什么?”齐凯烜因为太生气了,所以冲妹妹吼的声音也很大。 “还有完没完?”齐骏宇打房间里出来。“你们还想不想让我睡了。” 兄妹俩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齐凯烜一个人在旁边生闷气。 “真庆幸爸妈今天不在家,不然哪能看到这种久违的场面。”齐骏宇在回房间之前还不忘落下这句风凉话。 六十五 那一夜齐家的三个人都没有睡好,凯韵的脑子很乱,因为于思远突然吻了她,也因为哥哥跟于思远动手的事,还有哥哥那些话;齐凯烜实在是因为太气了,气妹妹,更气于思远;齐骏宇完全就是受害者了,叔叔在房间里回来走动,他就算再想睡觉也实在难以入眠。 于思远回到家后就有些后悔跟齐凯烜动手了。站在哥哥的立场,齐凯烜或许是激动了些,但他的心情自己应该理解的,毕竟他是凯韵的哥哥,干嘛非得跟他动手呢。还有那个女人,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如果今天没有那个女人的出现,晚上的事也不会发生。他不知道凯韵会怎么想,强吻了人家,还把人家的哥哥给踢伤了,应该不会轻意原谅吧。可是,他现在并不后悔吻了凯韵,因为那本来就是他很想做的事情。想到这里,他又觉得齐凯烜踢齐凯烜那一脚一点也不冤枉,因为齐凯烜出现得太不是时候了。 这个矛盾的男人,带着矛盾的心态,带着受伤的心和受伤的身体,在这个初冬来临的夜晚居然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早上,于思远以为凯韵会来兴师问罪,但是没有。到晚上的时候,有人在外按门铃,于思远以为是凯韵来了,打开门却发现站在外面的是收物管费的工作人员。凯韵没有来电话,也没有上门兴师问罪,这让于思远心里有些担心,因为不知道凯韵到底怎么想的。即使是被定了罪,但也要知道自己被定了什么罪才好为自己辩护啊。 送走物管处的工作人员,于思远换了衣服后去了凯韵的铺子。秀琼说凯韵天刚黑就关门走了,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于思远很纳闷,如果凯韵不高兴是因为自己,那么应该有来家里找自己才对,可她并没有来。 此时凯韵去了哪里呢?凯韵去了齐凯烜工作的酒店。兄妹俩刚从酒店里出来,准备找个地方谈谈,就看到站在酒店门外的卢梅。当时凯韵就冷笑了一声,然后回头看齐凯烜。 “我在停车场等你。”凯韵很识相的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了他们。 “你怎么来了?”在妹妹走了之后,齐凯烜问道。 “下班后买了些菜,想做好跟你一起吃。”说着,卢梅还举了举手中的菜。 “今天晚上我有事,改天吧!”齐凯烜这会可没心情跟卢梅闲扯,妹妹沉着的那张脸已经让他心情超差。 “是跟凯韵吗?还真是奇怪,以前我们没有离婚的时候,你们俩总是吵得你死我活的,彼此看对方不顺眼。怎么我们离婚了,你们的感情倒是好了。”卢梅说的这些话多少有些酸。 “回去吧,回头我再给你电话。”齐凯烜说完这话便朝停车场走去。 卢梅有些生气的把菜都扔在了地上,她真没有想到,齐凯烜会因为当初这个跟他吵得死去活来的妹妹而丢下自己。 “你们和好了?”凯韵坐上车后问道。 “没有。”说着,齐凯烜发动了车子。 “上次你不是还因为她教训了凤姐吗?” “少听齐凯凤胡说八道。” “还爱她?” 齐凯烜没有回答。也许是因为觉得还爱吧,所以这话好像此时也说不出口;也许是因为不爱吧,所以无法解释自己现在的行为。 “思远,其实很可怜的!”好半天,凯韵说了这么一句。齐凯烜把车停在了路边,这里已经是在城外了,因为是在高处,所以还能看到远处城市的点点灯火。 “孤儿就可怜吗?”齐凯烜反问了一句。凯韵知道,其实自己不应该给哥哥讲于思远的这些身世,但是,她不希望哥哥对于思远有什么不好的误解。 “昨天,思远见到了他二十多年未曾蒙面的母亲,我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不过见了母亲回来后,思远的心情就很差。其实,我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份了,硬是逼着他去面对那些他不愿意面对的事实,然后重新撕裂他那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他总是说没关系,没关系,但我知道并不是真的没关系。上一次他出车祸就是因为突然得知母亲的消息,然后一个人在迎宾大道上开快车,结果发生了车祸。我怕他再出这样的事,所以想陪着他。结果他后来把我拉了出来,后面的事你也都看到了。” “即使这样,那小子怎么能在大街上吻你。”事实上齐凯烜最想不通的是于思远吻了妹妹这件事。 “是啊,他是很无礼。”凯韵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评说这个吻。 “所以,以后别再见那小子。他有那么复杂的身世,谁知道有没有做过什么不法的事情。” 说到这里,凯韵想起了那次于思远受伤,想起了自己是如何与他结缘的。于思远的确是太复杂了,因太复杂,所以都不敢去问他的那些故事,害怕自己不能接受,也害怕自己能够接受。 “我会考虑的。” 兄妹俩就这样静静站着,晚风阵阵拂过,露在外面的手已经有些冰凉了。齐凯烜回头看妹妹,凯韵好像一副很烦恼的样子。 “四哥,腿还疼吗?”好一会凯韵像是突然想起似的问道。 说到受伤的腿,齐凯烜就没办法心平气和。 “那小子可真狠!你现在也知道了吧,于思远并不像看上去那样简单。” “四哥,别再说了!”看到妹妹一脸痛苦的样子,齐凯烜心里很不安。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凯韵没有回答,因为这个问题她也想了一天,但却没有答案。 “那小子……”齐凯烜像是强忍着怒气一般,“他有什么好的?就因为有钱吗?你想嫁个有钱的,什么都不管了吗?” “四哥,别过份了!”凯韵无法忍受哥哥这样没完没了。 “你想让爸妈晚年过得好一些,这个我不反对,可为什么非得找个有钱的。我没有那个能力赡养父母吗?还是你打心底就看不起我?于思远,那个混球,难道比我还好?” “四哥,你扯远了。我没有看不起你,也没觉得你不好,但是,四哥有自己的父母,你没有义务和责任来赡养叔叔婶婶。还有,于思远不是什么混球,你不了解他,所以没资格那么说他。” 凯韵的最后这句话是明显的维护于思远,所以让齐凯烜非常火大。 “上车!”齐凯烜很不爽的自己先坐进车里。“别想跟于思远在一起,我不会让他进齐家的门。” 凯韵有些难以理解四哥现在的行为。即便是站在哥哥的立场,好像也过火了。凯韵不想因为这个跟哥哥吵,因为吵了也不会有结果。 于思远把车停在医院门口,他在等待着可能会出现的凯韵。给凯韵的电话无法接通,原本想直接去她家里的,但又怕把事情弄得更复杂。等了好久,突然看到齐凯烜的车在前面停下来,然后便看到凯韵从车上下来。 齐凯烜刚才开车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于思远的车停在医院门口,因为他那辆宝马实在太显眼了,很容易认出来的。所以从车上下来后,他让妹妹先回去,自己却朝于思远的车走去。 “我昨天已经警告过你,不准在韵的身边打转,看来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啊!”齐凯烜敲开车的门玻后说道。 于思远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从车上下来。 “怎么?还想跟我动手?”于思远毫不示弱地问道。 “我知道,我是打不过你!不过,我既然说了不准你靠近韵,我就一定做得到。” 两个男人的战争好像一触及发。凯韵的声音适时的出现,“昨天你们还没打完吗”。 “我不是让你回去吗?”齐凯烜回过头来冲妹妹嚷道。 “四哥,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怎么处理身边的人和事。” “你知道什么,你就知道?” “四哥,你先回去吧,我有话跟他说。” 齐凯烜当然不愿意离去的。三个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凯韵妥协了。 凯韵走到于思远身边,看到他受伤的嘴角,知道那是昨天四哥的杰作。 “阿姨今天早上回家了。临走的时候她给我来过电话,说是这些年对不起你,不指望你能原谅她,但希望你能自己保重身体。”说完这些话,凯韵叹了口气。 “你就跟我说这个?”于思远问道。 凯韵点了点头。 “回去吧!”说完,凯韵转身就往巷子里走去。说时迟那时快,于思远几个健步上前便拉住了凯韵。 “是不是以后也打算不见我了?” 齐凯烜见状上前便拉开于思远。 “你说啊,是不是以后都不打算见我了?”于思远冲凯韵大吼道。 齐凯烜实在忍无可忍抡起拳头就想给于思远一拳,不过,这一次他的手被于思远拉住了。于思远连看都没看齐凯烜,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齐凯韵。 “你先放开我哥哥!”好半天,凯韵才说。于思远撒气似的甩开了齐凯烜的手。 “我道歉,行吗?” 凯韵没有说话。 “你打我两巴掌,出出气!”说着于思远便拉起凯韵的手往自己脸上打。啪啪啪的声音非常清脆,凯韵看着有些抓狂的于思远,她突然明白,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不能接受别人的心意,却非要跟别人做朋友,这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 “思远,你别这样!”凯韵的眼泪在那一刻流了出来。“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应该不顾及你的感受,结果给了你那样大的伤害。” 于思远把凯韵拉进自己怀里,齐凯烜自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努力地想把这两个人分开,可最后还是失败了。 “韵,我不会放开你的,这辈子都不会。你可以不爱我,我只希望你在身边守着我,看着我,这样就好!”于思远的眼泪也在一瞬间决堤了。 六十六 齐凯烜简直气红了眼,拉不动于思远,只好拉妹妹。可是,于思远把妹妹抱得太紧了,根本也拉不开。就在齐凯烜无能为力之时,另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你们在干什么?”齐凯烜马上回过头,只见大哥大嫂站在一边。 “你,放开韵!”大哥齐凯烽果然很有威严,在他简单的几个字之后,于思远放开了韵。 “你们都跟我上来!”齐凯烽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妹妹或者是询问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所以他在说完这话之后一个人黑着张脸先进了巷子。 “你们搞什么?在医院门口拉拉扯扯,以为很好看啊!”大嫂责备了两句,也跟着进了巷子。 在齐凯烽家并不宽敞的客厅里,相关人等都已到齐。齐凯烽看了看于思远,然后又看了看坐在一边的弟弟妹妹。 “韵,你说,怎么回事?” 凯韵还真有些为难,怎么说呢,这根本就说不清楚。 齐凯烽看着一脸为难的妹妹,又把话头转向于思远。 “你是叫于思远吧?” “是!” “你跟韵是怎么回事?” 于思远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凯韵,然后说道,“我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 “你这辈子都别想,我不会让你进齐家的门。”齐凯烜首先放出了狠话。 “老四,没问你。”齐凯烽看一眼有些激动的弟弟,又问妹妹,“韵,你怎么想的?” 此时,两个男人的眼睛都盯着她,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凯韵觉得自己说什么好像都是错的。所以,她保持沉默。 “韵,快说呀!”大嫂有些着急了。 凯韵最终也没有开口。 “大哥,您别为难韵了!”于思远站了起来,然后给大哥大嫂行了个礼,以表达自己的欠意。“大哥、大嫂,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先走了!” “那个……”大嫂的话只说了两个字,于思远已经消失在门外了。 于思远走后,凯韵也回了房间,大嫂看小姑子的样子,有些担心,也跟了进去。此时,客厅里只剩下齐凯烜和齐凯烽两兄弟。 “那个于思远就那么差吗?”大哥问道。 “什么?” “你不是说一辈子都不会让他进齐家的门吗?” “那个呀!大哥,你看我这腿上的伤,就那小子踢的,贼狠。韵要是跟了他,指不定以后要受多少苦。”齐凯烜说着把腿上的伤给大哥看。 “他嘴角上的伤,是你的杰作吧?”大哥看了一眼弟弟的腿伤问道。 “那是因为他对韵无礼!”齐凯烜觉得自己的理由非常充分。 “老四,你也不是那种动为动就要跟人挥拳头的人,这一次到底为什么。到韵这个年纪,有男孩子喜欢,有人追求也是很正常的,你不是应该为妹妹高兴吗?为什么还跟人动手?” “于思远不行!” “为什么他不行?” “反正就是不行。”齐凯烜也懒得跟大哥再说什么,气呼呼的回了房间。 而在凯韵的房间里,凯韵正和大嫂说着于思远这个人。凯韵说,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对于思远是同情、友情还是爱情,也就那样不清不楚。但是她的这种不清不楚却带给了于思远巨大的伤害。 “老四呢,他为什么反应那么激烈?”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让卢梅给刺激的。” “卢梅?” “对啊!前一阵就听凤姐说四哥跟卢梅好像和好了,我不怎么相信。昨天,我去酒店找四哥,出来的时候在酒店门外遇到卢梅了,她手里提着菜,看样子是等四哥一起回去做饭吃。” “嘿,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大嫂骂了一句,“她还好意思回头找老四,当初要死要活的不是要离婚嘛。” “就是啊!” 夜深了,齐凯烽两口子还没有睡着,大嫂在床上辗转难眠,大哥齐凯烽也不例外。 “老公,你觉得于思远怎么样?” 齐凯烽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打开了床头灯。 “不好说。韵怎么说的?” 大嫂把晚上妹妹跟她聊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给老公听。 “看来他也是个命运坎坷的人。” “可不是嘛。听韵说的时候,我都觉得他太可怜了。跟老四比起来,老四就幸福多了。” “不过,一个人的成长与他成长的环境关系很大。你看老四,就因为从小被抱出去了,一直带着仇恨的心长大。不知道这个于思远是不是也这样。”大哥自然有大哥的担忧。 “是啊。老公,你觉不觉得这个于思远其实跟老四挺像的。当初老四跟卢梅在一起的时候,他凡事只听卢梅的,别人说什么都没用。这个于思远也不例外。韵那丫头非逼着他去见亲生母亲,对他来说那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也因为是韵说的,所以他也去见了。你看刚才,你问韵是什么态度的时候,韵一直没说话,结果他就站起来说让你别再为难韵了。换着是别的人,这不是他非常想知道的答案吗?足以见得,韵的感受比他自己的感受要来得重要。” 齐凯烽倒是没有老婆想得那么细致,不过听老婆这样一说,好像倒也是那么回事。总的来说,齐凯烽对于思远的印象也就不好不坏,因为他觉得于思远这个人好像太复杂了,不好轻意下结论。 于思远回到锦云阁的家,家里还是那样冷清。和凯韵已经不能只做朋友了,他没办法把这个不断渗入他生活和人生的女孩子当作普通的朋友看待,这在感情上根本过不去。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和凯韵的事齐凯烜会反应如此强烈,甚至不惜与自己动手。齐凯烜即便是关心妹妹,好像这样的关心也过头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齐凯烜就是齐凯烜,他一辈子都会是凯韵的哥哥,永远也无法改变。 那个叫母亲的女人,如果说一点都不想她,那倒是骗人的。毕竟这么多年了,再看到那个女人,于思远的心里也是有一丝安慰的。只是,在情感上他不能接受母亲当初的作法,这么多年的辛酸,不能因为几句话,几滴眼泪也就全都抹去了。 齐凯烙突然来电话,说是就在锦云阁门口,问于思远是他上来还是于思远出去。于思远告诉了他楼层和栋号,然后去冰箱里拿了瓶啤酒。这个季节已经是冬天了,就算是没有放在冰箱里的啤酒也很冰凉,更何况冰冻过后的啤酒。也许,只有如此的冰凉酒水才能让他的心冷下来。 齐凯烙很快就出现在门口。虽然之前他对于四哥说的那些话持怀疑态度,但如今已站在于思远的家门口,好像那样的怀疑也就显得多余了。 “房子装修得不错嘛!就是感觉冷了点!”齐凯烙进屋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评价房子。 “坐吧!”于思远依旧老样子,好像对谁也热情不起来。 “喝酒吗?” 齐凯烙摇了摇头。 “找我干什么?说吧!” “你跟韵,你们?” 于思远很不屑地哼了一声。“怎么,你也想跟我打一架吗?”于思远的口气非常不好。 “我可不像四哥那样头脑发热。再说了,你做我妹夫,我又没损失,我无所谓的。” 齐凯烙也就是想来探探于思远的口风,那天晚上的事大家都看到了,于思远总得有个说法吧。听说于思远住锦云阁,开宝马,看起来经济条件还不错,齐凯烙自然是不会反对有个有钱的妹夫的。 “老实说,你跟四哥后来怎么样?你不会白白让他揍了一拳吧?” “你什么意思?” “我四哥一向猖狂,大家都拿他没办法,所以不太可能有人会动手揍他。”说完这话,齐凯烙冲于思远笑得很贼。 于思远马上便明白了齐凯烙的意思,他也笑了起来。看到于思远笑了,齐凯烙知道昨天晚上的事四哥肯定没占到便宜。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不免有些高兴。以前齐凯烜也没少做那种挨揍的事,但基于种种原因,没人敢跟他动手,因为齐凯烜便越发的猖狂。如今知道齐凯烜也让人揍了,齐凯烙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齐凯烙,你们到底是不是亲兄弟?”见齐凯烙偷着乐,于思远不解地问。 “这看怎么说了。按血缘来说,我们是一脉相承,肯定是亲兄弟了。不过,我们的血缘又隔太远了,所以也不算亲兄弟。” “这是什么话?” “也就是说,如果愿意,哥哥都可以娶妹妹,这完全不违背《婚姻法》的规定。” “韵不是说,你们都住在大院里吗?” “是!不过,这个说起来可就很有渊源了。”齐凯烙很详细的讲了齐家大院的来历以及如今住在大院里的四大房各自的来历。于思远根本没有想到,凯韵的这些哥哥们实际上与凯韵隔很远,在很多地方,这样的亲戚基本上都不走动了,更别说像他们兄妹间还能相互照顾,彼此扶持。如此看来,这亲情的确不只是用血缘来维系的。 像齐家这样的大家族是相当罕见的,他们的相处模式也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不过,除去血缘的远近,大家的确是一脉相承的亲人。齐凯烙离开的时候说,让凯韵带于思远回齐家大院看看,想做齐家的女婿,没有齐家大院里长辈们的认可,那也是白忙活。 送走齐凯烙,于思远的心情似乎好一点了。至少在齐家的兄弟姐妹里,齐凯烙如今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当然,就如同他说的一样,要做齐家的女婿,不只是凯韵同不同意那么简单,最终还是要得到长辈的认可的。 六十七 且不说凯韵现在的决定是什么,她倒真的没有想到,在与于思远的这件事上,四哥齐凯烜会那样反对。之前不是还听说两个人一起喝酒,好像关系不错的样子。齐凯烜也不是那种跟谁都能好的人,所以至少他觉得于思远还是挺不错,两个人才会有来往。 第二天,凯韵无精打采的去开店,刚走到医院门口,齐凯烜就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窜出来,然后把她扔进车里。大哥齐凯烽很不巧的看到这一幕。虽然老四一向都是我行我素,但齐凯烽仍然不太理解在凯韵和于思远这件事上表现出来的态度。兄妹俩的关系有了大的改善,这些齐凯烽都看在眼里。虽然他也说不清楚这两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把十多年的仇恨都给化解了,但弟妹不再彼此仇恨,有事没事的就闹得鸡犬不宁,这倒是让齐凯烽很高兴的一件事。可是,刚才看老四黑着一张脸把妹妹给拽上了车,指不定还得出什么事。 想起凯韵曾说过,于思远跟老七是同事,所以齐凯烽在开始工作前先给老七打了个电话。拿着老七给的于思远的电话,齐凯烽在办公室里举棋不定,他没有完全想好,是不是不一定要见于思远。作为齐家的大哥,妹妹的婚姻大事自然也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这个长房长孙可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弟弟妹妹的们的事那么多,再有两个不省心的,就更麻烦了。而且六叔只有凯韵这一个孩子,对于六叔来说凯韵比什么都宝贵,所以凯韵的婚姻大事齐凯烽也不得不多上心一些,免得以后闹出什么事来,六叔那里没法交代。 齐凯烜把车开到了河边,凯韵坐在车上没下来,齐凯烜一个人下了车。两个人一个在车内,一个在车外,谁都没说话。约莫过了十来分钟,凯韵从车上下来,然后转身往城里走。齐凯烜发现妹妹要走时,马上追了上来。 “四哥,还要说什么?”凯韵显得很累的样子。 “从今天起,不准再见于思远。”齐凯烜完全一副命令的口气。 “你已经说过了,还有什么?” “你那个铺子,别开了。起早摸黑的,也挣不了几个钱,大好的时间都浪费在那里了。” “不开?我喝西北风啊!”凯韵觉得哥哥有点异想天开。 “我会给你找份工作的。你听我的,把铺子关了。” 凯韵觉得哥哥的脑子真的坏掉了,居然开始管这些事情了。 “不行,铺子是我好不容易才开起来的,我决不会关的。” “你那个铺子一个月能挣几个钱?租金又那么贵,这两三年你都把时间白白浪费在上面了。” 要说挣钱,凯韵的确没挣到什么钱,不但没挣开钱,到现在还欠齐凯烜两万块,如此算来,好像那铺子也真没为她带来什么财富。当时是想做生意挣钱来着,可生意不那么好做,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四哥叫把铺子关了,这怎么可能,那不比杀了凯韵还难受,她辛苦几年好不容易才经营起来的。即便是没有挣到多少钱,但总算是自己的店。 “不是你的孩子,你当然不心疼!”凯韵懒得跟四哥扯这个。 “你读那么多书,就是为开这个铺子吗?早知道当初还送你去上什么大学,把那些钱节约起来多好。爸妈省吃俭用供你上大学,可不是指着你回来开铺子的。” 齐凯烜这话可说到凯韵的痛处了。原本是想开店多挣点钱才辞了工作自己出来做生意的,如今钱也没挣到,还倒欠着齐凯烜两万块。 “所以,把铺子关了。我会给你找个好工作的。” “你早干嘛去了?”凯韵反问了四哥一句。“我刚毕业找工作哪会,你干嘛去了?你有问过我工作找得怎样吗?你有帮过我想过办法吗?那个时候你但凡帮我一下,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到现在,你有什么资格来叫我把铺子关了。” 妹妹的话还真把齐凯烜问住了。是啊,早干嘛去了。以齐凯烜的能力和人际关系给妹妹找个好工作根本不是问题,可妹妹毕业那个时候,他对妹妹的根本不关心,哪会想到要帮妹妹找个工作。 最终,齐凯烜没能说服凯韵,反而是他的那些话让凯韵有些反感。这个从前从来不关心自己的四哥,现在居然开始对自己的人生指手划脚,他凭什么来管自己的事,凭什么要求自己按他的意思去做。回铺子的路上,凯韵的心情真的很差。 中午,于思远在医院附近的餐厅里见到了齐凯烽。齐凯烽早上给于思远打电话,说是想聊聊,于是约了中午见面。于思远对齐凯烽的了解仅仅是凯韵在聊天时提到的一些事,知道他是很严肃的人,也知道在兄弟姐妹中,他这个大哥有一定的权威。所以,于思远对齐凯烽也很尊敬。 “本来你跟凯韵的事我是不应该说什么的,毕竟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应该你们自己拿主意。不过,作为凯韵的大哥,我还是觉得应该跟你聊聊,这也算是我的责任。”齐凯烽开门见山的说了自己的想法。 “是,我明白!” “你的手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 “老七说你辞职了,以后打算干什么?” 于思远没有急于回答这个问题,而且是给了齐凯烽一个问题。“大哥,您是觉得我一个修车的配不上韵吗?”“你太敏感了,我只是随便问问。”虽然齐凯烽这样说,但他确实是想知道于思远将来有何打算,作为男人至少得能养活自己的女人才行嘛。 “大哥,我这样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明我有能力让韵过得很好。” 齐凯烽看着他,没有说话。早上老七在电话里说于思远在锦云阁有一套房子,而且还有一辆宝马。当时他就觉得于思远不简单,至少不像大家看起来那样简单。 “在这个城市里我有十几间商铺,其中包括韵承租的那一间;在滨江路有两套商住楼,现已出租。我想,即使我不工作,只以租金的收入也能让韵生活得很好。” 听了于思远的话,齐凯烽倒是有些吃惊,十几间商铺几百万总是要值的,滨江路的商住楼并不便宜,按现在的市场价怎么也得好几十万一套吧,难怪这家伙有钱开宝马。只是,齐凯烽的脑子里也出现了同一个问题:在这之前,于思远到底是做什么的,赚下这些钱不说动动嘴皮子那么容易。 “你以前做什么?” “修车!” “一直修车?” “也做过进出口贸易。”能说到这里,便是于思远的底线了。他所说的进出口贸易实际上是走私。当然,这是在他遇到那个叫红姐的女人后帮她做的事。遇上红姐,对于思远来说真不知道喜还是悲。有一天晚上,这个叫红姐的女人车子坏在半路上了,当时于思远开车过去救急,就这样他们认识了。红姐觉得于思远的技术不错,当时就问于思远想不想到她的公司去工作。她说她的公司有几十台车,管理车的人因为不会修车,但凡有一点问题都没办法解决,而且红姐还给于思远开出了比现在更高的工资。对于思远来说,从家乡出来就是打工挣钱的,当然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于思远去红姐的公司后一开始确实就是做一些汽车的管理工作,也挺轻闲。干了一段时间后,红姐就把于思远调去给她开车,有时也帮红姐处理一些工作以外的事。 有一次于思远送红姐回家的时候,半路被另一伙人袭击,当时车被撞得面目全非,于思远为了要维护红姐,还让人揍了一顿。那天之后,他知道红姐私下里走私汽车。知道这样秘密的事后,于思远再也不可能度身事外,因为红姐也不会让他度身事外,于是在金钱的诱惑下,于思远也加入这个行列。想着有钱了可以把奶奶从农村接到城里来,可以让奶奶过上好日子,于思远就觉得没有什么不能做的事。 于思远与红姐的关系越来越密切,而且于思远也明显的感到这个的长自己十几岁的女人好像对自己特别关爱。孤单了那么久,失去了母亲那么久,有这样一个女人关爱自己,对于思远来说是很难拒绝的。于是,最终于思远成了这个红姐的男人。但是,红姐是结婚了的,虽然她并不跟老公住在一起,但他们却一直没离婚。据说红姐的老公是个无赖,但于思远一直没见过。直到有一天晚上,他被一帮人打得遍体鳞伤,还让人捅了一刀之后,他见到了这红姐的老公。那个男人说,敢让他戴绿帽子,就是活腻了。 因为那一刀,于思远真可谓九死一生,如果不是韵,可能就真的死了吧。之后,因为红姐的老公隔三叉五的找麻烦,加上当时因为某些原因红姐了暂停了汽车的走私。红姐让于思远出去避避风头,过个一年半载再回来。而对于思远来说,那便是离开的机会。他先去了广东,之后是海南、新疆、西藏,全国好多地方他都去了,最终他回到了老家。在这个过程里,于思远已经不想再回到红姐身边,甚至想抹去那几年的记忆,所有的事都希望从此结束。 “你当时受伤是怎么回事?”齐凯烽还清楚的记得妹妹当时在电话里说,伤者好像是刀伤,不知道会不会是坏人一类的,害怕自己的血白白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 于思远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腹部。 “是刀伤吧?”齐凯烽又问。 于思远点了点头。“当时在巷子里遇到抢劫了,因为不想把钱包给他,所以被捅了一刀。” “没报案吗?” “报案了。警察来做了笔录,后来就没了下文。” 于思远说谎了,因为他不可能把当年受伤的真正原因说出来,如果都说出来,那么不得不说的事就太多了。而且他相信,齐凯烽在知道那些事情后,肯定不会同意他跟凯韵再有什么来往,谁会愿意让自己的妹妹跟一个曾经是走私犯而且男女关系很乱的男人在一起。 两个人虽然没有聊太多,但齐凯烽还是明显的感觉于思远是个很有故事的人。他的那份沉稳、内敛定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才有的,如此看来,他倒是比自己那些弟弟们好多了。只是,弟弟像白纸一样,在上面画了什么都看得出来;而于思远呢,他像一张写了很多东西的纸,再画点什么也已经看不出来了。这又让齐凯烽有些担忧,太过复杂的男人,对凯韵来说不见得是好事。 六十八 与齐凯烽分手后,于思远在回家去了一趟地下商场。他只是远远地站在角落里看着凯韵,虽然跟齐家大哥见面时很有自信的样子,但面对凯韵他好像自信不起来。无论是他的人生,还是他的家庭,好像没有一件事是值得拿出来说的。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死拽着凯韵,是不是对的,但心就是这样想,又有什么办法呢。 秀琼首先发现了于思远,她先观察了一会,发现于思远没有过去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凯韵,秀琼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凯韵此时于思远的存在。看到秀琼去店里跟凯韵说着什么,没有一会,凯韵的目光也就向自己投来。于思远淡淡的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地下商场。 “怎么走了?”秀琼自言自语道。 “可能他就是路过吧!”凯韵说。 “你明知道不是,他站在那里看你很久了,你不知道他那眼神有多伤感,甚至哀怨。”说完,秀琼还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凯韵笑了起来。 “总算笑了。你都板着脸大半天了,到底怎么了?”秀琼八婆道。 “有那么一些事。”凯韵又显得无精打采。“秀琼,你说关掉铺子,去公司上班怎么样?” “好啊。天天守在这里,生意又那么难做,睁开眼就欠人家房租、水电,这生意不做也罢。”秀琼发完牢骚回头看凯韵一脸认真的样子。“喂,你不会说真的吧?” “今天早上我四哥叫我关掉铺子,说他给我找份好工作。” “要真能找到好工作,我建议你还听你四哥的吧。做生意这事很难说的,你也在这一行干了两三年了,这一行的情况你也应该清楚的。钱不是那么容易赚的,而且时间久了特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给自己打工,遇到亏本的时候,工就白做了,还得自己赔钱,还还真不是人干的事。我呀,过完年再看,行情还是不好的话,我也不想做了。起早摸黑的,挣的钱都时房东的腰包了。” 凯韵觉得秀琼说得也在理。只是,要让她关掉这个店,她心里舍不得。当初多不容易把这个店开起来的,即便是这两年都没挣到什么钱,但让她学会了很多东西,那是在公司里绝对学不到的。 天快黑的时候,齐凯烜又来了电话,说的还是关铺子的事。齐凯烜已经给凯韵联系好了工作,随时都可以去上班。凯韵知道四哥挺有能耐,但没想到这么快连工作都安排好了。关掉铺子,那是万万不行的,从心理上她没办法接受。只是,眼看又要交房租了,确实让凯韵有些关疼。兄妹俩在电话里吵了起来,说来说去就扯到钱上面去了。齐凯烜说凯韵,要真有那能耐,先把借的钱还了再说。欠着一屁股债,还指望着这么个小店能有什么发展可言。这年头,无论是兄妹还是父子,谈钱就不亲密。齐凯烜好像是出于职业习惯,容易在金钱上计算,但对于凯韵来说好像觉得这个做四哥的除了钱就是钱,而且还提到了自己分借钱的事,凯韵就更为生气。早知道这样,当初她也就不向这个四哥借钱了。电话里兄妹俩不欢而散,齐凯烜气个半死,凯韵也气得不行。 晚上下班后,凯韵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锦云阁于思远的家。对于凯韵的出现,于思远作好了被骂的心理准备。可是,凯韵根本没提那些事,而是直截了当的跟于思远说想借两万块。于思远愣了一下,然后去床头柜里拿了两万块现金给凯韵。 “够吗?不够,我那里还有。”于思远问道。 凯韵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我走了之后,大哥没有说你吧?” 凯韵摇了摇头。于思远的嘴角上还有血疤,看到那个血疤,凯韵就觉得一定很疼。 “你怎么不问我借钱做什么?”凯韵把钱装进包里后问。 “那是你的事,我有必要知道吗?” 凯韵觉得有些无奈,这个男人怎么这样,就不怕自己骗他的钱吗? “于思远,你能不能有点原则。这钱借给别人了,总得问问别人借钱做什么,什么时候能还啊!”凯韵说道。 “对别人也许应该那样。不过,你不是别人!” “可是……” “好啦,别说了。困难的时候能想起我,我已经很满足了,所以其他的都不重要。” “错过你这样的男人,我应该会后悔吧!”好一会,凯韵这样说。 于思远笑了笑。“我不会让自己错过你的。” “不怕我四哥的拳头?” “他不是我对手,但我会尽量不伤害他。” 凯韵笑了起来。 “我的哥哥们都很难缠,而且长辈也很多,不怕难以应付吗?” “我是孤儿,有那么多亲人对我来说是福气。” “如果爸爸不同意,你怎么办?” “我会跪着求他,直到他同意为止。” “那你记得养护好膝盖,没准以后要辛苦它了。”凯韵笑着说道。 “韵,你是愿意跟我在一起了?”于思远不太确定的问道。 “你的嘴皮都让四哥打破了,我总得让它破得值得吧!” 于思远摸了摸破掉的嘴皮,虽然还有那么点疼,但总算值得。 “好啦,我得回去了。” “我送你!”两个要来到楼下,才发现天空下起了雨,于思远让凯韵在楼上等着,他回家里拿了雨伞。下雨的冬天总是很冷,凯韵站在楼下搓着冻僵的手。于思远拿着雨伞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他一把住了凯韵的手,然后把他们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 “还冷吗?” 凯韵摇了摇头。“可是,这样没办法打伞了。” “要不,你就别回去了!”于思远不怕死的说。 凯韵马上把自己的手从于思远包里抽出来,但于思远反应很快的又抓住了。 “好啦,好啦,我错了!” “有些后悔刚才的决定,没想到思远你也是这样的人。”凯韵一本正经地说。 见凯韵正经的样子,于思远的心跳像是慢了半拍。 “什么都行,但别让我放手。”于思远把凯韵的手抓得紧紧的,就怕一不小心就让凯韵跑掉了。 凯韵没有说话。 “你不高兴,打我都行,但别这样,我受不了。”见凯韵不说话,于思远真有些急了。 “思远,这样一直看着我,很辛苦吧?” 于思远苦笑了一下,算是回答。 “我真坏,应该对你好的。”说着凯韵把头轻轻地靠在于思远的胸口。 两个人就这样依靠着,对于思远来说这便是莫大的满足了。最心爱的女孩在自己的怀里,他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思远,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你已经很好啦!” “不好!” “好!” “不好!” “好!” …… 凯韵回到家里便直奔齐凯烜的房间,但房间里没有人,听到卫生间里有水声,估计他是在洗澡,凯韵便在客厅里等着。大嫂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了一叠已经叠好的衣服,看到凯韵在客厅便把衣服递给了她。 “怎么回来这么晚?”大嫂在妹妹身边坐下。 “我去锦云阁了!” “没跟于思远吵起来吧?” “大嫂不会的,他永远都会让着我,根本不会跟我吵。” “怎么,想好了?” 凯韵点了点头。 “我也应该是喜欢他的吧,只是不像他喜欢我那样喜欢他。但是,跟他在一起觉得很舒服,因为他会什么都让着我,顺着我,总让我想起三哥。” “所以呢?” “交往看看吧,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我想自己不会看走眼的。” 大嫂点了点头。 “打算什么时候跟六婶说?” “过两天吧,过两天不是我爸的生日,到时候我会带他回齐家大院的。” “嗯!要是六叔六婶不同意呢?” “思远说他准备跪着求爸爸,直到爸爸同意为止。” 大嫂笑了起来。“这男儿膝下有黄金,哪能随便跪的。” 两人正说着,齐凯烜就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也许是两人在电话里吵了架,所以谁都没给谁好脸色看。凯韵先站了起来,然后从包里拿出两万块现金扔给齐凯烜。 “还你钱,以后少对我的事指手划脚!”凯韵口气很不好地说。 “你哪来的钱?”齐凯烜马上问道。 “你管我哪里来的,还给你就收着。” “于思远的?” “是于思远的,那又怎么样?” “你不就是看中那小子有钱嘛,你以为我不知道。” “他是有钱,那又怎样?” “你可真廉价!你就值两万块吗?” 凯韵这下真的火了,上前就给了四哥一巴掌。大嫂想拉也没拉住,而大哥齐凯烽正好开门进来看到这一幕。 “齐凯烜,我告诉你。你说我也就够了,不要自己很龌龊,把思远也想得跟你一样龌龊。我喜欢他,不管他有钱没钱我都喜欢他。你这种人,不懂爱人,也永远别指望别人爱你。” 齐凯烜正想说什么,齐凯烽站在门口就先开口了。“还有完没完!” “老四,有你那样说自己妹妹的吗?韵,谁教你敢跟哥哥动手?” 两个人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齐凯烽在沙发上坐下。真让他头疼,怎么一回家就看到这种事。 “老四,韵要跟谁在一起,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你也不要太过份了。当初你谈恋爱、结婚那会,就连长辈了没人对你说三道四的。” “可是,大哥!于思远,不行!” “于思远不行,谁行?这是韵自己的选择。” “四哥,你的眼光好啊,你不是挑了卢梅嘛,有谁能比你眼光好。” 不到这个节骨眼上,凯韵是不会说这种话的。因为这是齐凯烜最大的痛。 “韵,你也有错。齐家的家规都给忘光了?谁教你没大没小,敢跟哥哥动手的?” “大哥,我知道错了!” 然后,凯韵心不甘情不愿的给齐凯烜道了歉。 “韵,你的事我也不想管。但是,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自己有个判断,决定了的事别让自己后悔,这个世界上可是没有后悔药的。” “知道了,大哥!” 被妹妹打的那一巴掌,疼的不是脸,而是心。齐凯烜觉得自己的心疼得不行,像是被人用刀子划了一刀,现在伤口正流着血,疼得快要晕过去了。 六十九 睡觉之前想着四哥那伤感的眼神,凯韵有些心神不宁。当时也是给气晕了,不然定是不会动手打那巴掌的。之前兄妹俩怎么闹,都没有到真正动手的地步,不知道今天到底怎么了。辗转反侧,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但是,已然打了那一巴掌,也不可能叫四哥打回来。又是一个不眠的夜,好像最近总是这样,层出不穷的事情,弄得凯韵有些混乱了。 不知道为什么,于思远并没有因为凯韵接受了他而真的开心起来。送凯韵回来后,他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回想着与凯韵相识的点点滴滴,觉得就像一场梦。不知不觉手就触摸到了身上的伤疤,过去的种种在脑子里像画片一样一幕幕呈现。如此这般的自己真的还能像普通人一样幸福的生活吗?做过的那些事,即使到死也不会忘记,也正是因为这样,心没办法开心得起来。凯韵,那个心里唯一在乎过的女孩,自己真的能给她幸福吗?所有的问题都在一夕之间袭来,于思远陷入了沉思。 昨夜的吵闹让齐凯烽的家陷入一种怪异的氛围里。弟弟和妹妹抬头不见低头见,谁都板着一张脸,齐凯烽也觉得头疼,他现在真后悔让弟弟过来一起住。水和火永远是不相融的,这一点他忘记了,所以这兄妹俩永远不可能和平相处。 在偌大的办公室里,齐凯烜没有半点心思在工作上,他就那样傻傻地坐在电脑前,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的都是与工作无关的事。齐凯凤又拿着单子进来让他签字,只是叫了他半天也没反应。 “齐总监,工作时间能不能麻烦你专心一点!”齐凯凤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齐凯烜总算是反应过来。 “有事吗?”齐凯烜完全不在状态。 “你是被勾魂了吗?”齐凯凤嘲讽了一句。 齐凯烜很麻利的在单子上签了字,但他的样子还真让齐凯凤有些担心。从四哥的办公室出来,齐凯凤一个人在楼道里站了一会,她在猜测着四哥这会又是发哪门子的疯,完全不在状态嘛。 有两天齐凯烜都没有回大哥家了,他说锦云阁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了,所以想搬回去住。大哥也觉得兄妹俩住在同一屋檐下,迟早又得闹起来,所以大哥也就同意了。末了,大哥问齐凯烜为什么如此反对凯韵跟于思远在一起。齐凯烜老半天没说话,最后只是很感慨的说讨厌和凯韵做兄妹。 凯韵已然决定在父亲生日的时候带于思远回齐家大院,只是在那之前她还是先在电话里大概说了一下。父亲没有反对,也没有马上同意,只是说看了以后再说。母亲倒是非常关心,在电话里问东问西,好像要知道的东西非常多。凯韵心里有些没底,因为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态度,也不知道长辈们会怎么看。之前的姐姐们找对象凯韵是看到的,很多时候长辈的看法和年轻人的看法差很多。不知道长辈们会不会因为于思远是孤儿而另眼看待,如果那样,对于思远来说就太不公平了。成为孤儿也不是他的错,而且这些年他也经受了那么多的苦难。 凯韵就是带着这种不安的心情和于思远回齐家大院的。一路上凯韵都没有说话,她显得有些紧张。于思远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没事的。汽车后座和后备箱里放的都给父亲和长辈的礼物,凯韵真的难以想象于思远居然买了那么多。 “思远,是不是太多了?”凯韵指了指后面的东西。 “第一次去你家,应该的。” 凯韵叹了口气。 “没事啦,别担心!” 在路口停下车时,凯韵看到母亲就站在公路边,这倒让她有些意外。顺着凯韵的视线看去,于思远看到一位中年的妇女站在路边。 “妈,你怎么在这里?”凯韵从车上下来就问了一句。 母亲没有回答,倒是把视线放在了从另一边车门下来的于思远身上。 “妈,他就是于思远!” “伯母,您好!”于思远很有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母亲点头笑了笑。看得出,母亲对于思远的第一印象不错。 于思远忙着从车上把买的东西拿出来,因为实在太多了,放在地上也好大一堆。 “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母亲问道。 “因为听说还有其他的长辈,第一次见面应该问候一下的。” “都跟他说了不用买那么多,现在都没法拿,可他就是不听。” “韵,车停这里就行了吗?” “就停这里吧,没事!”说着凯韵也帮忙拿地下的东西。因为实在太多了,母亲也过来帮忙。 从公路到齐家大院还有一段距离,三个人提着东西在山路上走着。母亲有一句没有一句的跟于思远聊着,对于这个未来的女婿,到目前为止她还是很满意的。 快到齐家大院的时候,凯韵就看到父亲站在院门外,想是也有些好奇这个未来的女婿长什么样。看到三个人上来,父亲也走了过来,并帮忙把女儿手中的东西接了过去。 “思远,这是我爸!”凯韵作了个简单的介绍。 “伯父!” “进屋再说吧!”父亲拧着东西走在前面,凯韵心里有些紧张,因为不知道父亲什么态度。 虽然听凯韵说过很多次齐家大院,但当于思远真的站在齐家大院里时,又是另一番感受。国民政府时期的很多电视剧里有这样的院子,但现实生活里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很惊讶吧,我居然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凯韵问道。 “这样的房子现在已经很少了。” “是啊,所以完全可以做为文物了。” 两个人正说着,母亲就叫他们进屋里来。 大院里的几个长辈都下地干活去了,所以于思远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里见到凯韵口中的那几位长辈。坐在古色古香的屋子里,感觉有点像是穿越时空的感觉。 于思远以为凯韵的父母会问自己很多问题,但让他意外的是两位老人什么也没问。凯韵心里也没底,父亲什么也没说,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这还很难说。不过,母亲很热情,可以肯定的是母亲对于思远是满意的。 事实上,对于父母来说,选择女婿的要求很简单。首先他们会从物质上来考虑,在他们看来,只有让女儿有物质上的保障,才能谈其他的。当然,这不能说父母现实,只是他们都太爱自己的孩子,希望女儿有一个好的生活环境。于思远有房、有车,也有技术,对父亲来说这就满足了首要条件。其次,父母会看女婿的人品,有没有什么恶习,有没有不良嗜好,如果有,那当然是不能接受的,怎么也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一个品行不好的男人。第三,就是看女婿有没有礼貌,是否勤劳善良。当然,对于是否勤劳善良这一点好像不太好把握,但是对于过来人,经历了很多世事的父母来说,他们总是看得比女儿来真切。如果上述条件都满足,那么父母也就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 凯韵帮着母亲准备晚饭,因为晚一点哥哥、姐姐们也会回来,于思远也想帮忙,但凯韵的母亲没让做半点事,说是会把他衣服弄脏,而且于思远的手上还缠着纱布,母亲也不同意让手受伤的人做事。 父亲在院子后面劈材,于思远觉得应该跟父亲聊聊的。只是,于思远本来就不是个话多的人,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手,怎么伤的?”父亲问道。 “不小心让玻璃划伤的。” “年轻人做事不要莽撞。” “是!” 事实上,在凯韵说要带于思远回家时,父亲就电话联系了老大齐凯烽,从老大那里父亲对于思远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些年,很不容易吧?” 于思远不明白凯韵父亲的意思,愣了一下。 “你的情况我都听说了。” 说到身世于思远就有些落寞。 “吃过苦的人才会更懂得珍惜。一个人走到今天,很不容易吧?” “虽然有很多遗憾,但有时候生活不是我能选择的。” 凯韵的父亲点了点头。 “听说找到你妈了。” 于思远点了点头。 “很伤心吧!” 于思远没有说话。是的,很伤心,可是这样的伤心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以后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吧!” 凯韵父亲后面这句话完全让于思远没有想到,这无疑是承认了于思远这个未来女婿的身份。 “伯父,你为什么不问我别的?” “对于父母来说,要求的并不多,你对韵好就行了。”凯韵父亲的话很感慨。 于思远完全没有想到会如此顺利,他之前想好的很多话都完全派不上用场。 “伯父,我会对韵好的,她对我来说,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凯韵的父亲点了点头。 “韵的脾气不好,也很固执。从小到大,家里的哥哥、姐姐都宠着她,让着她,所以现在想把她的脾气改过来也不太可能了。你以后就多包容她吧。” “是!” “家里的人很多,以后你也要好好跟大家相处。” “是!” 两个人就这样聊着,其实也都不算聊,基本上都是凯韵的父亲在叮嘱于思远一些事。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心理上来说,父亲是不愿意把女儿嫁出去的,因为担心女儿在婆家受欺负。于思远是个孤儿,自然也就避免了以后女儿在婆家受欺负这样的事。所以,对于思远孤儿的身份站在父亲的立场是很满意的。而且从老大齐凯烽那里了解到的于思远的情况也让这个作父亲的没什么可反对的。虽然说不是要让女儿嫁个有钱人,但经济基础好一些,这是所有父母都期望的,并且于思远除了偶尔抽点烟,也无什么恶习,话语不多,看上去也不是浮躁的人,这一切都让作父亲的满意。 七十 齐凯烜准备把车停在公路边时,齐凯凤倒是眼尖的看到了停在前面的那辆白色宝马。 “谁的车呀,居然有钱开宝马!”齐凯凤一边说着,一边从车上下来。 大哥大嫂也先后从车上下来,看到那辆白色宝马,大哥大嫂的心里已然明白此时于思远应该在齐家大院里。齐凯烜也不是傻子,于思远这辆白色宝马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年头,有钱的人怎么那么多啊!人家有钱开宝马,我连买个房子还要贷款。”想到每个月都要还房子的贷款,齐凯凤就觉得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齐凯烜沉着一张脸一个人往山上走,大哥大嫂相视一眼后叹了口气。 “大哥,四哥又怎么啦?”齐凯凤问道。 “看到那辆车了吧?”大嫂说这话的时候指了指前面的白色宝马。 “大嫂,我又不是瞎子。刚才我不是正说它嘛。” “车的主人,很快就会是你妹夫啦!” “走啦,大家都等着呢。”大哥不愿意在路上说这些,所以催促着老婆和妹妹快走。 “大嫂,什么意思啊?你说这开宝马的是我妹夫?”齐凯凤好像太明白,但是很快,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大嫂,你是说韵那丫头?” 大嫂笑了笑,没有回答。“走吧,一会你大哥又该说我们了。” 四个人回到齐家大院的时候,饭桌上已经摆了碗筷和饭菜。按照当地的习俗,过生日的人在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是要吃寿面的,取其长寿之意。今天晚上也不例外,齐家的饭桌上也有面,只是面不作为主食罢了。 齐凯凤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妹妹齐凯韵,并把她拉到没人的房间里。 “凤姐,我正忙着呢,这是干嘛啊?”凯韵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好你个死丫头,居然还对我保密!” “什么啊?” “我那开宝马的妹夫啊!” 凯韵笑了起来。 “说,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凯凤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凤姐,吃了晚饭再说啦。我还忙着帮你六婶干活呢!” 凯凤想了想了,好像表示认同。 “行,先放你一马。不过,妹夫呢,我还没看到长什么样呢!” “你见过的!” 当齐凯凤看到于思远的时候,她马上回头冲妹妹做了个恶狠狠的鬼脸,那意思好像是说,‘死丫头,居然敢骗我说你们是朋友’。 “思远,这是凤姐,你见过的。” 于思远在齐凯凤进屋的时候就已经站起身来,虽然之前见过齐凯凤,不过现在关系不同了,应该礼貌的再打个招呼。 “凤姐!” 听到于思远叫自己凤姐,齐凯凤有些别扭。 “你叫我凤姐很奇怪耶!你应该跟我年纪差不多吧,也许还比我大点,叫我凤姐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你是韵的姐姐,我也应该叫姐姐才对。” 齐凯凤尴尬地笑了笑,“随便吧!” “凯凤,老大跟老四呢?”六婶在忙碌的空隙问了一句。 “他们一起回来的。可能大哥大嫂去我妈屋里了。四哥啊,回来就没见到人影。” “凯凤,你去叫他们过来吃饭了。”六婶在忙碌的空隙说了一句。 “知道啦,六婶。”齐凯凤应声出去了。 这时候齐凯烙突然窜了进来。 “嗨,到处找你呢,原来在这里。”齐凯烙晚哥哥们一步回到大院。刚回来就听说妹妹带男朋友回来了,齐凯烙就满屋子里找人。 “小哥,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怎么会?” 按规矩来讲,于思远也应该跟着凯韵叫齐凯烙小哥的,可是,因为以前是同事,实际上大家也很熟,现在要让于思远管齐凯烙叫小哥,于思远还真有点叫不出来。 齐凯烙眼力劲特好,他似乎看出了于思远的犹豫。 “叫不出口吧?”齐凯烙问道。 于思远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 “当初还真是没想到有一天你会成为我妹夫。不过,你要真叫我哥,我也觉得别扭。” 于思远又笑了笑。 “哎,看来这爱情的力量还真大,我所认识的于思远可不是会冲我笑的男人。” “小哥,别开玩笑啦!”发现于思远有些不好意思,凯韵拉了拉齐凯烙。 “知道啦,知道啦,不会把你男朋友怎么样的。” 齐凯烜说完这话,大家都笑了起来。 “不过,大哥、大嫂、四哥都回来了,你也应该去打个招呼吧。虽然大家都认识,不过按规矩也应该这样。”齐凯烙后来说。 于思远点了点头。 跟齐凯烙来到堂屋时,长辈们都已经坐大那里了,于思远很有礼貌的先跟几位长辈打了招呼,然后才跟大哥、大嫂及齐凯烜打招呼。虽然说管齐凯烜叫四哥让他觉得很别扭,但在长辈们面前不能那样没规矩。齐凯烜没理于思远,好像根本当他不存在,这多少让大家觉得有些尴尬。好在大哥、大嫂把在场,很快的化解了这样的尴尬。加上大院里谁都知道齐凯烜就那副死德性,认为谁都欠他似的,所以也没把齐凯烜的行为放在眼里。 “什么时候到的?”大哥把于思远叫到一边坐下后问道。 “下午。” “我们家的人比较多,还习惯吧?” “很好,很热闹!” 长辈们听到于思远这样说,都点了点头。在哥哥们回来之前,于思远已经一一问候过几位长辈了,大家对他的印象都还不错。 齐凯烜一个晚上都沉着张脸,凯韵多少有些瞧不惯他那副样子,但因为是父亲的生日,也因为于思远第一次来家里,凯韵也就装作没看见了。饭桌上,于思远陪着长辈们喝了几杯。齐家三叔的酒量尤其好,而且他一向也都好这一口,平时指望着儿子陪他喝两杯,但一个儿子远在西安,一个儿子跟自己又犯冲,实在没机会。今天于思远第一次来家里,大家都挺高兴,三叔见儿子回来,心情也不错,所以也就多喝了几杯。 凯韵并不清楚于思远的酒量,所以一直很担心他喝醉了,坐在旁边一个劲的提醒他少喝点。齐凯烜见妹妹如此维护于思远,他那强忍着的火就一直往上窜,最终他发泄这种火的渠道就是喝酒,而且不是他一个人喝,硬拉着于思远一起喝。齐凯烽见势头不对,想拦着,可齐凯烜这会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他好像非得在这个时候跟于思远比个高低一般。 于思远把齐凯烜的心思看在眼里,他没有半点躲避的意思,一直就那样陪着齐凯烜喝。后来,六婶终于是看不下去了,夺过了酒瓶子,让两个人都别喝了。 “妈,没事,今天高兴!”齐凯烜笑着站起来想去拿回酒瓶子。 “老四,你喝多了!”六婶说。 “老四,别喝了!你知道你不能喝酒的。”大哥也劝道。 “今天不是咱妹夫第一次来家里嘛,怎么着也得让他喝好不是?”大家都不太明白齐凯烜这耍的哪门子的酒风。凯韵有些生气,四哥平时怎么闹也就不说了,怎么能在今天这样闹呢,干嘛非得跟于思远过不去。 “韵,你别盯着我,我当初说过的话不会改变的。”齐凯烜明显的有些醉了。 凯韵别过脸去,不想看四哥。 “老四,好啦!”大哥过来拉老四,想让他坐下来。 “大哥,你别拉我。我还有话没说完。” 齐凯凤看着四哥上演的这一场闹剧在下面偷偷地问齐凯烙,是不是最近又发生什么事了。齐凯烙也是完全不明白,他还正想这事呢。平时齐凯烜跟凯韵闹都是在清醒的时候,还从没像今天这样,喝得醉熏熏的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而且,他发现四哥好像是有意针对于思远,从他们刚见面的时候就这样。齐凯烙努力的回想上次三哥回来时在饭馆遇到于思远的情景。他清楚的记得当时是四哥把于思远领进来的,于思远当时跟大家都打了招呼,还喝了两杯。根据当时的情况看来,四哥跟于思远应该是关系不错的,怎么这会就弄成这样了。 就在齐凯烙想这些问题的时候,齐凯烜因为过来拿酒,险些摔在地上。齐凯烽叫了一声‘老七’,然后把齐凯烙的思绪拉了回来。 “把你四哥抬回房里吧,他喝多了!”这个时候,齐凯烽已经不管弟弟怎么闹腾,他觉得应该把弟弟弄走比较合适。 兄弟俩把齐凯烜抬出了堂屋,但还听到齐凯烜一直嚷嚷着。于思远冷静地看着这一切,他觉得这里边好像有什么不对。站在哥哥的立场,自然有理由反对妹妹找什么样的男朋友,但是,齐凯烜好像反对得有点过火了,而且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他今天的闹剧。 三叔、三婶觉得对于思远有些抱歉。于思远第一次来家里,自己的儿子就在饭桌上闹成这样,三叔三婶也觉得有些尴尬。三叔更是气得牙痒痒,心想这儿子真是天生跟自己有仇,没有一刻消停过。 “小于呀,烜喝多了,别跟他一般见识!”三婶首先开口了。 于思远笑了笑。“没关系!” “你没事吧?”六叔关心的问道。“我看你也喝了不少。” “没事!” 于思远的确是喝了不少酒,不过,以于思远的酒量,这点酒还不足以让他醉。但,因为喝得确实不少,于思远的肠胃还是有些不舒服。 一顿全家团聚的晚饭又让齐凯烜给搞砸了。好像长辈们已经习惯他这个样子了,只是今天是凯韵的男友第一次来家里,长辈们多少还是觉得齐凯烜太过分了。怎么说也是妹妹的男友第一次来,怎么能在饭桌上发酒疯,还死活硬拉着人家跟他喝酒。 “对不起啊,思远!”四哥的闹腾让凯韵觉得很抱歉。 “怎么啦?” “我四哥……他就那样!他跟我不太对付。” “没关系!” 齐凯烙坐在四哥的房间里,听着四哥叽叽哇哇的嚷嚷,好像说的都是凯韵和于思远。 “四哥,就算你跟韵再怎么闹,你今天也真有点过了。于思远第一次来咱们家,你这样闹让韵这脸往哪里放。好歹也是做哥哥的,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那样对妹妹。”齐凯烙说道。 “妹妹?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跟韵做兄妹。如果不做兄妹多好,多好!” “前一阵你们不是挺好的嘛,你不是还借钱给韵了,最近又怎么了?” “钱?”齐凯烜躺在床上笑了起来。“韵,她不明白我的心,不明白!” 齐凯烙用诧异的眼神看着躺在床上既像哭又像在笑的四哥。 “老三说,韵要生气了,就背着哄她,然后就好了。可是,我也背着哄她了,可她为什么不明白呢?” 齐凯烙更诧异了。 “以前觉得老三很不可理喻,到最后也是委屈了自己。现在,现在好像,好像有点理解他了。这辈子,为什么非得是兄妹呢?”齐凯烜又哭又笑,简直有点神经失常一般。 齐凯烙可不是傻子,他从四哥断断续续说的那些话里突然明白过来。当他明白过来的时候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指着躺在床上的四哥,不知道应该骂他还是应该劝他,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四哥,你也是笨蛋吗?你知道我哥委屈自己,你干嘛还犯同样的错。”好半天,齐凯烙才想起词来。“你不知道她是妹妹吗?你怎么可能把她当女人看,你可真是疯了!” 七十一 晚饭后,于思远就被齐家大伯叫过去了,大哥、大嫂也陪着一起过去。齐凯凤帮着六婶收拾晚餐的残局,凯韵也半刻没有闲着,洗碗、刷盘子,手脚麻利着呢。 齐家三婶担心儿子,吃过饭后便去楼上房里看儿子怎么样了。齐凯烙正焦头烂额的看着躺在床上不知道是醉了还是根本就清醒的四哥,一脸无奈。 “老七,烜还好吧?”三婶的突然出现,齐凯烙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的浑身一激灵。 “三婶啊,四哥没什么事,不过是发酒疯。” 三婶走到床边看着儿子,齐凯烜躺在床上喘着粗气。 “烜,没事吧?” 齐凯烜翻了个身,把脸朝向墙壁,他不愿意看到母亲那个样子,更不愿意母亲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三婶,你先下去吧,我陪着四哥。”齐凯烙知道这母子俩有隔阂。 三婶叹了口气,很是无奈,但还是离开了。 “你要怎么做?”待三婶走后,齐凯烙问道。但是,齐凯烜没有答应。 “我知道你没醉,你不过是借酒装疯而已。说吧,你要怎么做?”齐凯烙相当明白四哥不是三哥,所以他不会忍耐,也不会委屈自己,那么剩下来的就是一系列麻烦的问题。 “你真想把家里弄得鸡犬不宁吗?” 齐凯烜睁着眼睛看着墙壁。是的,他没醉,不过是借酒装疯,想跟于思远过不去而已。如果于思远不是跟韵在一起,他还真想跟于思远做朋友,至少在他看来,他们是同一种人。可是现在,他没办法跟于思远做朋友,当然也不能认同于思远的身份。 “凭什么是我就不可以?”齐凯烜问了一句。 “因为你是哥哥,因为韵是妹妹。你既然知道我哥……你干嘛还这样?你们不是一向都水火不溶吗?” “有人说:彼此讨厌也是一种感情。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你出去,我想一个人待着。”齐凯烜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冷静看着弟弟说。 “你到底想怎么样?”齐凯烙最担心的这个问题。 “出去!”齐凯烜不太耐烦地说。 齐凯烙站了一会,知道再问四哥就真会毛了,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 “我让你出去,听不懂啊!”齐凯烜吼了一句。 “我真是替古人担心。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齐凯烙被四哥这一吼,心里也不爽,气呼呼的出了房间。 凯韵原本忙着洗碗的,母亲让她上来看看老四怎么样了,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放下手中的活上来了。刚上楼就看到老七气呼呼的出来,一脸的不爽,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 “小哥,怎么啦?”凯韵问道。 齐凯烙看了看妹妹,他脑子里突然冒出“红颜祸水”这个词来。但是马上一想,这也不是妹妹的错,怎么能用那个词呢。但是,因为妹妹,两个哥哥都快疯了。 “你上来干嘛,找于思远?怎么,才这么一会就舍不得分开。”老七故意把这话说得很大声,好像是想让在屋里的四哥听到。 “不是,于思远在大伯那边。妈让我上来看看四哥。” “有什么好看的,他死不了,活得精神着呢!”齐凯烙没好气地说。 虽然凯韵不知道小哥为什么那么生气,但以她现在的心情,好像没法去关心别人出了什么事。刚才饭桌上四哥也太不给面子了,弄得她和于思远都有些难堪。即使兄妹俩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能在这种时候这么做,更何况自己也没对他犯什么罪无可恕的错。 “我先下去。”齐凯烙回头看了一眼四哥的房间,没好气地说。 看着小哥噔噔的下了楼,凯韵在楼梯上站了一会。虽然此时的心情已不像刚才那般生气,但她还真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四哥。站在房门外,凯韵一直在想是不是要进去。而此时的齐凯烜呢,他在房间里已然听到了弟弟和妹妹的说话,而且他也能肯定此时妹妹就站在外面。他也在想,妹妹到底会不会进来,进来了又会说什么,没准还会跟自己动手吧,毕竟今天晚上他让于思远有些难堪。 凯韵还是推门进去了,她打算看一眼就走,她猜想四哥这个时候应该睡着了。但是,她推门进来时就看到四哥睁着睁躺在床上,兄妹俩四目相交,凯韵的眼里全是埋怨,而齐凯烜的眼里全是伤感。 “妈问你怎么样?”见四哥并没有睡着,凯韵公式化的问了一句。 “妈问我?你呢,你不问问我怎么样?” “还用问吗,你不是好好的。”凯韵说这话的时候眼光在房间里四处游走。 “在你的眼里,我就那么不值钱吗?你都不拿正眼看我?” 凯韵在门口站了那一小会,也没有回答四哥的问题,然后转身就准备下楼去。 “韵,我背你吧?” 听到四哥突然这样说,凯韵觉得有些莫明其妙,甚至还有点哭笑不得。 “我看你不是肝脏有问题,你是脑子有问题。” “老三说,如果你生气了,背着哄哄你就会好的。看来他是骗我,这招根本不灵嘛!”齐凯烜像是自言自语。凯韵已经迈出门的一腿突然收住了。但是她只是在门口多停留了那么一会,最终还是走了。 望着妹妹离去的背影,齐凯烜心疼得要死。凯韵在楼梯上听到四哥房里传来一声吼叫,像是撕心裂肺一样。凯韵回过头看四哥的房门,眼神里无比哀伤。 大家都听到了齐凯烜这一声吼叫,所以当凯韵下楼来时,大家都站在楼下一脸的疑问。 “韵,怎么啦?老四怎么啦?”六婶最先开口。 “对啊,这大半夜的又是怎么啦?”凯凤也纳闷。晚饭已经吃成那样了,这喝醉了的人大半夜的双嚷嚷什么。 “没事,发酒疯呢!”凯韵说。 齐凯烙靠在柱子边冷眼看着这一切,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个家还真是没消停的时候。 “韵,老四,没事吧?”待长辈都散去之后,大哥问道。凯韵自然明白大哥意思,她摇了摇头。 大哥点了点头,然后跟大嫂回了屋。于思远走到凯韵身边,然后拉起她的手。凯韵的手有些冰凉,于思远把它们放在嘴边吹了口热气,然后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暖和吧?” 凯韵笑了笑。 “喂!你们也太那个了吧,好歹这里还有观众耶!”凯凤见于思远对妹妹如此温柔,半开玩笑地说。 “凤姐,你是嫉妒吧?也对,都一把年纪了,心情我能理解!”齐凯烙在后面冷不丁的冒了句话出来。这时他们才发现原来齐凯烙一直站在柱子旁边。 “老七,你活腻了?”齐凯凤恶狠狠的说,心想你这小子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思远,你有没有兄弟,有的话就介绍给凤姐吧,一个晚上他都冲你流几回口水了!” 齐凯烙的话一出,凯韵和于思远都笑了起来。凯凤觉得特没面子,像追赶猎物似的就冲齐凯烙撵了过去。齐凯烙也不是吃素的,跑得比兔子还快,要让凯凤追上了,那他就真的不用活了。 “小哥和凤姐总是喜欢这样闹腾!”看着哥哥、姐姐消灭的身影,凯韵说道。 “很有意思啊。你们几兄妹每个人都很特别,也很有个性。” “要说特别,也就四哥了!”说着,凯韵朝楼上看了一眼。于思远的目光也随凯韵看向楼上。他一直想不明白齐凯烜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如此针对他。想想之前,他们俩的关系说不上好,但绝对不坏,偶尔两个人还能聊聊天,喝喝酒。自从那天晚上开始。一瞬间,于思远的脑子里闪过他强吻凯韵的情景。难道因为那个?但也说不过去。于思远觉得有必要跟齐凯烜谈谈。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要老这样,那也没意思,而且凯韵在中间也挺难受。 在齐家的第一个夜晚,于思远睡得出奇的好,完全没有因为换了地方而睡不着。不过,齐凯烜就完全不同了,他一夜不曾合眼。 天还没亮,于思远就听到楼下有人起来,偶尔还有说话声传来。于思远穿好衣服出来时,就看到凯韵的父母正在厨房里做早饭。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六婶问道。“睡得好吗?刚才我还跟她爸说,你那被子是不是薄了,怕你晚上睡着冷。” “阿姨,我睡得很好,被子很暖和。” “天还没亮呢,再去睡会儿吧!”六婶一边忙着一边说。 “没关系!” 六叔坐在灶堂前烧火,偶尔他也站起来看看锅。 “叔叔,平时你跟阿姨都起这么早吗?” “农村嘛,都起得早。活路多,加上家里喂了鸡和猪,这些事都做完了,时间也就不早了。” “思远,来洗脸吧!”六婶把热腾腾的毛巾递到于思远手上,这让于思远非常感动。很多年了,很多年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温暖了。 看到于思远拿着毛巾愣在那里,六叔、六婶都有些诧异。 “思远,怎么了?是热气烫到手了吗?”六婶问道。 于思远摇了摇头。让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都是泪水。这下子更让两位长辈不知所措了。老两口相互看了一眼,都不知道为什么。 “很多年没人给我打好洗脸水,把热腾腾的毛巾递给我了。刚才阿姨递毛巾给我的时候我在想,母亲一次也没这样做过,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当初抛弃了我。” 两位长辈一听这话,心里都不好受。六婶叹了口气,心理这孩子到底是受了多少苦才会这样啊。这做母亲的当时也真狠得下心,怎么能把自己的孩子抛弃了。 “以后把这里当自己家吧!”六叔拍了拍于思远的背,那意思好像是说‘孩子,以后有我们呢’。 凯韵从楼上下来就看到这一幕,她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这一大早的父母跟于思远是怎么了。 “怎么啦?”凯韵走到跟前问道。 “没事!”父亲回到灶堂前继续烧火,母亲也忙自己的。于思远在凯韵过来的时候即时的擦掉了眼泪。 “一大早的,怎么都怪怪的?”凯韵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然后再问于思远。 “没有。你也来洗脸吧!”说完于思远冲凯韵笑了笑。原本凯韵是担心于思远跟父母出什么事了,但看到于思远笑得那样让人放心,所以又觉得自己太敏感了。 七十二 齐凯烜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昨晚一直没合眼,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 齐家三婶看到儿子从楼上下来,马上给打来了洗脸水,然后又问儿子想吃什么,她好去弄。齐凯烜没有理会母亲,洗完脸后就从屋里出来了。齐家三叔就坐在门口,父子俩碰面也没什么话可说,彼此看了一眼,谁也没理谁。 齐凯烜穿过长廊往凯韵家走去,他却不知道此时站在身后的父母是以怎样的心情看着他。齐家三婶又流泪了,因为这个儿子,他都掉了多少眼泪恐怕自己也不记得。三叔埋怨着老婆,说那小子就是个讨债的,干嘛还为他哭。但是,儿子总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个做母亲的又不心疼呢。 齐凯烜进屋时,六婶正在煮东西。 “老四,才起来啊?吃早饭没?”六婶一边忙着,还不忘关心儿子吃饭了没有。 “妈,韵呢?” “她和思远跟你爸去镇上买东西了。” 齐凯烜‘哦’了一声,然后便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老四啊,以后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六婶没有责备自己昨晚的胡闹,而是关心自己的身体,这让齐凯烜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妈,爸说什么了吗?昨天晚上……” 六婶回头看儿子,然后让齐凯烜把旁边的盆给递过去。 “老四啊,你当初去卢梅家里,他那大舅子也是那样对你的吗?”六婶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反倒是问了儿子一句。 “于思远说什么了?” “他倒是什么都没说。那孩子从小吃了不少苦,父亲早亡,母亲扔下五岁的他改嫁了,他从小是跟奶奶长大的。今天早上我给他打洗脸水的时候,他居然哭了,说很多年没人这样为他做过了,然后还说起了他的母亲。我跟你爸看着就心疼,天知道他到底遭了多大的罪呀。”母亲说起这些的时候挺伤感。齐凯烜已经明白父母亲对于思远是满意的,但是,他的心又怎么办呢? 凯韵和父亲一起在镇上采购了不少东西,凯韵还去蛋糕店给父亲订做了一个大蛋糕。于思远很安静地跟在后面。看着凯韵的父亲,他总能想起自己的父亲。只是因为父亲走得太早,记忆时已经没有父亲的样子了,但是在他看来,如果父亲还在,应该也就是凯韵父亲这般模样吧。 “思远,帮我提一下。”凯韵把包装好的蛋糕递来,然后朝旁边的商店走去。 “我提吧,你手不方便。”父亲就是父亲,知道于思远手受了伤,所以当女儿把蛋糕给于思远提的时候,父亲便伸手接了过来。 “伯父,没关系的。我只是右手受伤,左手没问题的。”虽然于思远这样说,但父亲也没有让他提东西的想法。事实上,于思远是很感动的。长辈的关心和体贴都让他觉得有父母的家庭才是温暖的,而他也在心里提醒自己,一定要珍惜这一切。 齐凯烙也起得很晚,大嫂还笑他说早餐都改午餐了。看到四哥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发呆,齐凯烙还真的觉得自己不能视而不见。 “现在脑子清醒没有?” 齐凯烜回过头,看到弟弟就站在身边。 “你不会想跟韵告白吧?”在齐凯烙看来,四哥是能做得出这种事的人,他一向我行我素,完全按自己的想法,才不管家里人会怎么想。 “你的废话还真多。”齐凯烜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我可不想管自己的妹妹叫四嫂。我们齐家入川近四百年,还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你不怕老祖宗都从坟里爬出来跟你算帐?” “那怎样?离开齐家,我又不是活不了。”齐凯烜不屑地说。 齐凯烙点了点头。 “对,你是没关系,反正你一向都不当自己是齐家的人。不过,韵呢?你为她考虑过吗?你要是把那些话说出来了,恐怕你们真的没办法做兄妹了。韵应该没法接受自己的哥哥爱上自己这种荒唐的事吧?六叔、六婶呢?他们应该更不能接受的,自己的儿子爱上自己的女儿,这应该叫乱伦吧?” 说到乱伦这个词,齐凯烜就有些介意,所以他回头看弟弟的眼神有带着杀气。 “别那样看我。我还没说完呢。再说于思远吧,他不会拱手把韵让给你,没准还会跟你拼命。” 正说着,齐凯烙就看到于思远和凯韵打院门外进来,后面还跟着背了很多东西的六叔。齐凯烙没有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六叔,买那么多东西。” 六叔笑了笑。齐凯烙的眼力劲很好,马上过去帮六叔把东西抬下来。 “六叔,你这女婿是干嘛的?人家不是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嘛,应该让于思远背回来才是。”齐凯烙这个时候还不忘调侃两句。 “思远也没闲着,前面好大一段路都是他背的,都到半山腰了才换我背的。”六叔忙着给女婿解释。“今天还真是辛苦思远了!” “伯父,你见外了!” 六叔越看于思远越觉得满意。小伙子长得不错,性格也好,做事也实在,真是无可挑剔了。 齐凯烜冷眼看着这一切,心却一阵阵疼起来。凯韵那灿烂的笑容好像只为于思远而展,父亲对于思远也是如此满意,哥嫂、弟妹甚至长辈们都对于思远称赞有佳,但此时他却看不到于思远一丁点好。 吃中午饭的时候,齐凯烜意外的变得很安静,没有像昨天晚上那样嚷嚷着非得跟于思远喝酒。不过,齐凯烜一直沉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他谷子还了他糠似的。齐凯烙看了看坐了旁边的四哥,又看了看妹妹和于思远,他忍不住想叹气。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嘛,怎么怪事都发生在齐家,齐凯烜想想就觉得头疼。 午饭后,齐凯烜说要回城里,因此起身跟父亲告别。齐凯凤正玩扑克,听说四哥要回城里,她也着急着拿着扑克就追了出来。 “四哥,吃了晚饭再走吧!我一会还得搭你的车呢。”齐凯凤追到院子里。 “要走就赶快,不走拉倒!” “你这人,你怎么这样啊!”齐凯凤有些无奈,没办法留住四哥,只好赶快回屋里拿包,明天她还得上班,原本想吃了晚饭搭四哥的车回去,现在看来是没办法等到晚上了。 听说儿子要走,六婶从屋里拿了包东西追出来,里面都是吃的,并叮嘱儿子回去热一热就行了。齐凯烜接过母亲递过来的东西,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长廊里的凯韵。齐凯烜走的时候,凯韵正和哥哥、姐姐玩扑克呢。因为齐凯凤也要跟着回城,所以扑克也没办法继续玩下去。站在长廊里看着四哥往大院的正门走去,凯韵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四哥,他到底怎么啦?’凯韵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看到四哥回头,凯韵下意识的转移了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四哥的眼里还有很多没有说明的东西。 “老四明天也不上班,干嘛赶着回去。”大嫂在一旁说道。 “随他去吧!”大哥说。 于思远静静地站在凯韵身边,他也觉得这中间有些事情很蹊跷。刚才齐凯烜回头看的那一眼,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那是在看凯韵,但为什么呢?好像这兄妹俩之间还有很多让人弄不明白的东西。 齐凯凤拿着包风风火火的追了出去,一直到大院外面才把四哥追上。下山的路上凯凤都在埋怨着四哥,而齐凯烜却一直没说话,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到妹妹的那些埋怨。 停在公路边的那辆白色宝马实在碍眼,齐凯烜原本都发动自己的车子了,忍不住还下车去踢了两脚宝马车的轮胎。结果,轮胎没事,却把自己的脚踢得很疼。齐凯凤坐在车里看着四哥的这一系列行为,她完全没办法理解。 “四哥,你也太过分了吧!”待齐凯烜回到车上的时候,凯凤不平道。“就算你跟韵再怎么不和,干嘛拿于思远的车出气啊。再说了,你们一直看彼此不顺眼,现在韵有男朋友,终于要嫁出去了,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嘛,终于要眼不见为净了。” “闭嘴!”齐凯烜一边把车子调头,一边冲妹妹厉声喝道。 “我干嘛闭嘴。还有昨天晚上,你非得一个劲的灌于思远,你没看到六叔、六婶还有韵都很难堪吗?于思远第一次来咱们家,你是不是太过了?” 齐凯烜突然踩了刹车,然后探身打开齐凯凤旁边的车门,那意思很清楚,就是让齐凯凤下车。 “凭什么让我下车啊!”齐凯凤吼道。 齐凯烜拿眼睛瞪她,这多少让凯凤有些畏惧。 “好啦,我不说就是。” 听到妹妹这样说,齐凯烜才把车门拉了过来,然后驾车回城。 齐凯烜和齐凯凤离开之后,凯韵也告另了父母和长辈。虽然她是想在家里多住两天,可店里怎么办呢。她要在家里,店就只好关门,每个月交那么多房租,怎么说也得把每天的房租给挣起来吧,不然还做什么生意啊。父母和长辈一直把凯韵和于思远送出大院,父亲更是把两个人送到了半山腰。于思远一个劲的劝父亲回去,别再送了,可父亲觉得毕竟是女婿第一次来,应该送送的。 七十三 回城的路上两个人都不有说话,好像凯韵的心情不是很好,于思远有些担心,但并没有多问。当凯韵发现车子没有动时,她才看到前面堵车了。怎么会是这里?凯韵探头看了一下外面,这不是上次中秋节回家堵车的地方吗?凯韵的脑子里闪过那天晚上遇到的那个摩的师傅,因此她还特别留意了那些停在旁边等候拉客的摩的。可是,那天晚上摩的师傅是戴着头盔的,自己根本没有看到他的脸,就算现在他就站在面前,也完全不可能认出来。 “看什么呢?”发现凯韵一直向外张望,于思远问了一句。 “嗯……有那么个人,我想看看他在不在……”凯韵觉得这事好像也没办法跟于思远说明,而她这种下意识的想找那个摩的的想法也挺好笑。 看着停在外面等候拉客的摩的,于思远想起了上次遇见凯韵就是在这里。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路边上偶然遇见的这个女孩会成为自己生命里的唯一,人生还是真是有意思,似乎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注定了。想到当时凯韵拦车那个样子,于思远不禁笑了起来。 “思远,笑什么?”凯韵回头看于思远。 “那个……想起上次有个女孩在这里拦了我的车。” “拦你的车?为什么?” “她把我当年拉客的,还说‘30块钱,不跟我讲价了’。” 凯韵听着于思远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她有些疑惑的上下打量于思远。 “或许,……可是,这也太扯了吧!……”当凯韵想到那种可能性的时候,她完全没办法相信。 “怎么太扯了?”于思远笑问。 “怎么可能是你?……那天晚上你不是骑摩托车嘛……还是不对,不可能,不可能!”凯韵完全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听说在修路,怕这辆车开不过来,所以跟同事借了摩托车。” “那天晚上是中秋节。”说着,凯韵想起了上次去于思远的老家那个招待所的老板说的话。“你应该早就认出我了吧?” 于思远点了点头。 “那你干嘛不说啊?” “一直没机会嘛,现在不是说了。老实说,你刚才是在找我吧?”于思远问道。 凯韵笑了起来。 “不会是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吧?” 这回轮到于思远不好意思了,他没有回答凯韵的问题,但笑容却在脸上。 回城的路上,凯韵的心情变得很好。真的没有想到,她和于思远还曾那样遇见过,也许这就是缘分吧。记得过最烂的那段公路时,她还曾担心那个人会把她先奸后杀之类的,哪里想到那个人会是后来自己认识的于思远。 “当时不是说好三十的吗,下车的时候你怎么给了五十?” “后来想想,觉得开摩的也不容易,大过节的,加上当时包里也没有零钱。” “还真是有意思。对了,那天晚上好像有人来接你吧?” “嗯,我三哥。上次他回来结婚,你不是有见过吗?” 于思远点了点头。 “跟三哥的感情很好?” 凯韵点了点头。“三哥从小就很疼我,几个哥哥里,他是最好的。爸说我让三哥给惯出毛病了,所以才一直跟四哥闹,没大没小的。”凯韵突然叹了口气。“老实说,三哥结婚的时候,我还真有点难受。想到有了嫂子,以后他就不会像从前那样疼我了。不过,好像我这种想法也有点自私。” “没关系,我疼你!” 凯韵回头看于思远,突然觉得身边的这个男人真好。是的,很多时候凯韵会在于思远的身上看到三哥的影子,因为于思远总像三哥一样疼爱自己。 “乱发脾气,你也哄我吗?”凯韵故意刁难道。 “嗯!” “那很没原则耶!”凯韵笑道。 于思远拉住了凯韵的手,特认真地说,“对我来说,有你就足够了!” 实在不习惯于思远这样肉麻,虽然看起来他是很认真的样子,但这样的话当着面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时候,堵在前面的车子好像有了动静,凯韵提醒于思远应该发动车子,所以让她不好意思的情况没有再继续。 ‘老三说,如果你生气了,背着哄哄你就会好的。看来他是骗我,这招根本不灵嘛!’想起了昨天晚上四哥说的那句话,凯韵的心里好像有一些异样的东西。可是,她还是不明白之前还好好的四哥,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而且没有丝毫让步的余地。 回到锦云阁的于思远决定去找齐凯烜谈谈。齐凯烜怎么对他这倒不重要,但他很在意齐凯烜怎么对凯韵。之前他们兄妹俩怎么样于思远管不着,但是现在,不容许齐凯烜再对凯韵不好。 房子重新装修后于思远还是第一次来,这一次他们好像不太可能像上次一样喝酒聊天,没准两个人还会动起手来。因此,站在齐凯烜的家门口,于思远想了一会才按了门铃。 齐凯烜没有想到站在外面的会是于思远,他以为于思远还会在大院里住一天,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他们也回到了城里。 “干嘛?”齐凯烜没好气地问。 “我们聊聊!”于思远说。 “没什么可聊的。”说着齐凯烜就准备关门,但是被于思远挡住了。 “能给我一个理由吗?你这样对我,总应该有理由吧?” 齐凯烜看着于思远,有那么几分钟。 “你配不上韵!”这便是齐凯烜的答案。 “对,我是配不上。但我有爱她的权利和自由。” 这句话对齐凯烜来说真是打击,因为他没那个权利和自由。 “我实在不想看到你。” 于思远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以后,你怎么对我,我无所谓。但是,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韵,我不允许,哪怕你是哥哥。” “你以为我很稀罕做这个哥哥?你要愿意,你拿去。” 于思远以为齐凯烜是说气话,倒也没有往别处想。两个男人就这样一个站在门外,一个站在门里进行着简短的对话。 凯韵回到大哥家刚洗澡出来就听到手机在响,拿起电话一看,原本是父亲打来的。六叔担心女儿回城里又去找老四闹,所以有些不放心的打个电话来确认一下。 “爸,你还真的很偏心。我才是你亲生女儿,四哥可不是你亲儿子。”凯韵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韵,你年纪也不小了,别再跟老四闹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向着他,他就那么了不起吗?爸,你是不是觉得没有儿子是人生的一大遗憾,所以对这个过房的儿子比自己的亲女儿还好?”凯韵因为太激动,所以说话也没太考虑,想什么就说什么。父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凯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得太过分了。 “爸,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韵,知道你大二、大三那两年的学费是谁给的吗?” 父亲突然在电话里提到这件事,凯韵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会提到大学时的学费呢,不是一直都是父亲给的吗? “爸,怎么突然说这个。学费不是一直都是你寄给我的吗?” “那两年的学费都是你四哥给的。家里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交了第一年学费之后,家里已经没什么钱了。每个月还得给你生活费,而咱们家也没别的收入,哪来那么多钱供你上学呀。老四说,从小到大都没给过你什么,还总让你伤心,所以帮你交了后面两年的学费……” “爸,你怎么不早说?” “老四不让我跟你说。今天,你要不说那些话,我原本也没想说的。韵,老四一直都很关心你,只是你不知道。所以,别跟他闹了。虽然昨天晚上是有些过了,你就当他喝醉了,别跟他计较。” 想着父亲的这些话,凯韵有些无力地坐在地上。齐骏宇放学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姑坐在地上发呆,这下可把齐骏宇给吓坏了,就差没打120了。 “小姑,你起来,你可别吓我!”齐骏宇想把凯韵扶起来,但好像有些困难,最后他干脆把凯韵抱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小姑,你怎么啦?我给于叔打个电话吧!”说着,齐骏宇就拿过凯韵手里的手机准备给于思远打电话。 “骏宇,没事,我就是走神了!” “小姑,你哪里是走神。你刚才那样子好吓人。” 是的,凯韵有点受刺激。父亲的话太让人震憾了,她一直以为四哥很讨厌自己,所以每件事都针对自己,总是让自己不好过,原来自己一直都误会他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呢?大家好好相处不是很好吗? “小姑,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我爸妈呢?” “他们明天才回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奶奶,哪能轻易放他们走。” 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凯韵便回房间里换衣服。对齐骏宇来说,父母都不在家,家就是天堂了。凯韵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齐骏宇已经没在客厅了,推开侄子的房门,那小子在电脑前正玩得起兴。 “骏宇,我出去一下,晚饭你自己吃。” “知道了!” “少玩电脑,你可是要参加高考的学生。” “知道啦,小姑。” 凯韵拿着手机就出了门,走到楼下准备坐车的时候才发现没带钱包,一时间她也懒得回去拿钱包了,然后一路小跑往锦云阁方向而去。 七十四 齐凯烜把母亲给他带的吃的刚放进微波炉,就听到有人按门铃。他以为是于思远又回来了,所以没好气的打开门就说‘你有完没完’。凯韵站在门口,被四哥这句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看到站在门外的是妹妹,齐凯烜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让我进去吗?”凯韵站了好一会,见四哥没有叫她进去的意思,于是她问了一句。 齐凯烜这才让到一边,意思是让妹妹进来。 “房子装修得很漂亮!” “有事就说吧!”齐凯烜相信妹妹并不是为了欣赏重新装修的房子才来的。 凯韵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闻到饭菜香,凯韵便向厨房走去。齐凯烜跟在后面,他不知道妹妹要干嘛。 “妈还真偏心,都没给我带吃的。” “你来就为说这个?”齐凯烜双手交叉胸前,身体靠在厨房的门框上。 “会给我饭吃吗?” “嗯?”齐凯烜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法猜透妹妹到底来干嘛。如果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来闹的,不应该这样平静才对,依凯韵的性格早炸开锅了。 兄妹俩各怀心思的一起吃了晚饭,齐凯烜一直在想凯韵到底为什么而来,凯韵一直在想,怎么说学费的事比较好。但是,到最后凯韵也没说出口。四哥给自己交了两年的学费,就这一点也就不能说四哥讨厌自己,对自己不关心。可是,既然关心,为什么以前还那样,非弄得水火不溶的。 临出门的时候,凯韵突然回过头来抱住了四哥,弄得齐凯烜不知所措,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啦?” 凯韵靠在四哥的耳际摇了摇头。自然下垂的双臂很想把妹妹紧紧抱住,但手刚抬起来,却又放下了。 “于思远欺负你啦?” 凯韵又摇了摇头。 “四哥,谢谢!” “谢什么?” “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学费的事爸都跟我说了,是我太不懂事了,总是跟哥哥闹。”听到妹妹这样说,齐凯烜一下子明白过来。 “都过去了,还说那些做什么。” “可是,你为什么不能对我好一点,弄得我以为你一直不喜欢我。” “因为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对你好。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才刚学走路,爸爸跟我说,那是妹妹,以后要关心你,照顾你。当时我是答应爸爸的,但这些年我一直没能做到。” “我上大学的时候,你有好几次去那边出差,都没去学校看我,连个电话也没打。”说到这里,凯韵还是觉得挺伤心的。 “对不起!”事实上齐凯烜每次都去了妹妹的学校,不过走到学校门口他就很犹豫,每次都这样犹豫着是不是该进去,但最终也没有进去。 “有一次在学校门口看到一个人跟你长得好像,差点就冲过去叫他了。”凯韵说到这里的时候还叹了口气,好像很遗憾一样。 “那天你穿着白色的裙子,像个天使!”齐凯烜回忆着那天的情景。他刚走到学校门口就看到妹妹跟几个同学出来,妹妹那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看上去真漂亮。 “你怎么知道?”凯韵马上放开了哥哥,然后很吃惊地问道。 齐凯烜笑了笑。 “莫非……莫非……我根本就没认错人?” “每次走到你们学校门口就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进去。那天,刚到学校门口就看到你和同学出来。差点就叫你了,但发现你一直回头看我,我也就没叫出口。” “我说呢,怎么可能有长得那么像的人。” “一直很妒忌老三,每次回大院都看见你粘着他。有时会想,如果我也在大院里长大,你也应该会那样粘着我吧。当初那么小一个小不点,一转眼就成大人了。”齐凯烜好像很感慨,不自觉的又伸出手去摸妹妹的头。 正在这个时候,门铃突然响了。齐凯烜把目光投向门的方向,猜想是不是于思远又来了。 打开门,发现站在外面的是卢梅。这些天一直没见到齐凯烜,打齐凯烜的电话也不接,所以吃过晚饭她便过锦云阁来看看。原本还担心齐凯烜不在家,走到楼下的时候看到十楼亮着灯,她才确认齐凯烜在家,所以才上来看看。 卢梅出现得真不是时候,她出现把这兄妹俩美好的气氛打破了。凯韵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还跟这个女人纠缠不清,但这件事并不是她应该管的。 “四哥,我先走了!”凯韵不太喜欢卢梅,不是因为别的,因为她对不起四哥,伤了四哥的心。 “我送你!”说着,齐凯烜便要跟出来。 “四哥,不用了,你们不是还有事嘛。” 目送着妹妹离开,齐凯烜进屋随手把门推了过去。 “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了?” 齐凯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真是有意思,我们离婚了,你跟凯韵的关系反倒越来越好了。” “那怎样,我跟韵的关系应该一直很差吗?” “那倒不是,毕竟她是你妹妹。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坐吧!”齐凯烜说着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房子重新装修了,连带家具也都换了,这里已经找不出半点卢梅的影子。 “原来你喜欢这类风格的装修。”卢梅打量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当初我们装房子的时候,你怎么都没说过。” “我有说过,只是当时你给否决了。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差不多所有的事都按你的意思去做的,你恐怕从来没想过我的感受吧。” 这倒是说到卢梅的痛处了。她这个人是有些自私的,又因为齐凯烜很爱她,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都顺着她,所以她还真的很少想到齐凯烜的感受。 “你这是在指责我吗?” 齐凯烜摇了摇头。“都离婚了,还说什么指责。” “烜,我们复婚吧,像以前一样过日子。”在卢梅看来,当她提出复婚的时候,齐凯烜应该是不会反对的,因为齐凯烜一直是那样爱她。 “你怎么会想复婚?”齐凯烜看着卢梅问道。 “以前是我错了,是我不懂得珍惜,以后我会好好珍惜我们的家。” 齐凯烜笑了笑。 “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你不爱我了吗?你不爱我,为什么还会因为我被他打了而那样生气。还陪我一起买东西,布置家里?” “我们夫妻一场,总还是有些感情的。以后好好过日子吧,找个好男人。那个男人不好,以后别见他了。我也不好,像你说的,既不浪漫也没情趣,更没有花时间陪你,总是让你一个人很寂寞。我得承认,我们会离婚,我有很大一部分责任。”当齐凯烜这样说的时候,表明他一切都想开了,而且已经完全的摒弃了上一段感情。 “不能重新开始了吗?我知道我有很多毛病,我会改的!”卢梅用一种乞求的口吻说。 齐凯烜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曾经很爱很爱的女人,当初有的那些恨到现在都不存在了。离婚后的几个月时间,卢梅变了,他自己也变了,两个已经变了人,怎么可能再回到从前。 “对不起!”事实上齐凯烜完全没有必要跟卢梅说对不起,因为他没有丁点对不起卢梅的。 卢梅自嘲的笑着。 “我以为,至少你会是对我不离不弃的,现在看来,我错了。” “在你背叛哥哥之后,凭什么还要求哥哥对你不离不弃!”凯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两个人的目光都投向声音的来源,然后看到站在门口的凯韵。凯韵本来是走了的,但走到电梯门口时,她又很想知道卢梅这个时候来找四哥是为了什么,于是她便站在门外听她们说话。 “真是有意思!”卢梅拍起巴掌来。“从前你们总是斗得你死我活的,我还以为这辈子你们就这样过了,哪曾想到我还能活着看到一向仇视的两个人感情变得这么好。” 齐凯烜没有说话。 “我们的身体里留着同样的血,即使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一辈子都会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这四个太具有讽刺意味了。当然卢梅跟齐凯烜结婚的时候,主婚人曾问过二人是否愿意一辈子对对方不离不弃,当时两个人都说愿意。看来,婚礼上的誓言也就不过如此而已。 卢梅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在这里。齐凯烜已经不是从前的齐凯烜了,在他的眼里自己不再是唯一,如今不过是个过客。卢梅的伤感齐凯烜全看在眼里,如果是在从前,他断不可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爱人伤心,但是如今,心已经不在了,当然对于卢梅的伤感他也没了感觉。 “好兄妹啊!一辈子不离不弃?”卢梅说完这些话后便走出了房间。关门的声音很大,足可见卢梅的心情有多糟糕。 “哥,我错了吗?”发现哥哥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忧伤,凯韵有些担心。 齐凯烜摇了摇头。 “还舍不得她吗?” 齐凯烜又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 “因为你说‘一辈子不离不弃’。” 兄妹俩对视着,他们都在彼此的眼里,在彼此的心里。过去的那些年打打闹闹都成了过眼云烟,说过的那些狠毒的话在伤了彼此的心之后又成了记忆里最深的印迹。有人说过,有多爱就有会有多恨。是不是同理也可以推得:有多恨,也会有多爱。 第二天一早,于思远就去了看了几个正在热销的楼盘。整整一天,房子看了不少,从一百多平到两百多平的跃层,于思远都有中意的。 手里拿着楼盘户型的介绍单,于思远在夜幕降临的时候走进了地下商场。凯韵正跟秀琼吃晚饭,看到于思远来忙问他吃过没有。 “本来想跟你一起吃的。”于思远说。 “你也不打个电话。要不,我再叫点饭菜吧!” “没事,我一会自己去吃。”于思远正说着,发现凯韵的下巴上沾着饭粒,他笑了起来,然后很温柔的帮她把饭粒弄掉。秀琼在一边看着这一幕有点吃惊,心想这两人什么时候好成这样了,她怎么不知道。 “谢谢!”凯韵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在这里是不是不太方便啊?”秀琼问道。 于思远笑了笑,凯韵白了秀琼一眼。 “好啦,好啦,你们当我不存在。”说完秀琼忙着填饱肚子。 “这两天能空半天时间出来吗?” “什么事?” “今天去看了几个楼盘,找个时间你陪我一起去看看!”于思远笑道。 “要买房子吗?” 于思远点了点头。 七十五 听说于思远要买房子,大嫂也想跟着去看看。当三个人坐在滨江路一个新开发楼盘的售楼大厅里时,凯韵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那天晚上,聊天的时候齐凯烜说,‘还是多了解了解于思远吧,以前他是干什么的,都做过些什么,怎么有了资产的原始积累的。一个住高档社区、开宝马车的男人,为什么会是一个月挣两千来块的机修师傅,他的收入与他的支出差得太多,甚至可以说是入不敷出,这些不会觉得很奇怪吗?’售楼小姐此时正发挥着她的看家本领,一个劲地介绍着他们比较中意的那套房子。滨江路是这两年才开发,一开始开发的都是商住楼,之前于思远也在这边买过两套房子。但是,现在开发的大都是住宅,因为整个滨江路的绿化和环境搞得很好,加上又在河边,视野很好,所以房价最近也是一路飚升。 “韵,你觉得怎么样?”听售楼小姐说了那么多,于思远最在意的还是凯韵的意见。 大嫂发现凯韵有点走神,用手碰了碰她,凯韵才反应过来。 “哦!很好啊,这边的环境很好,又在河边,视野也很好。” “喜欢吗?”于思远问道。 凯韵笑着点了点头。这样的房子怎么可能不喜欢,她又不是傻子。一直没问这房子多钱一平,因为害怕价格把自己给吓着了。 看到凯韵笑了,于思远也很高兴。 “思远,两百多平的房子你一个住是不是太浪费了?”走出售楼大厅的时候,大嫂问道。 “不会浪费的。以后伯父、伯母也会一起住的。”于思远说这话的时候很温柔的看着凯韵。 “思远,你是打算要跟韵结婚了?”大嫂听出了弦外之音,然后问道。 “还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呢!”于思远笑道。 凯韵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男人真是无可挑剔,他甚至连自己的父母都想好了,凯韵还能说什么呢。 “韵,好福气哦!难得思远想得这么周到!” 于思远笑了笑,然后钻进了车里。凯韵突然觉得很有负担,好像觉得这一切都太快了,而于思远给的这一切也没办法接受,或者是接受起来会有压力。 “韵,想什么呢,上车啦!”大嫂坐在车上叫道。 “怎么啦,不舒服吗?”等凯韵坐上车后,于思远关心地问道。 凯韵摇了摇头。 回家之后,凯韵突然说起想关掉铺子,这让大哥大嫂都很意外。当初那样坚持要开这个店,这两年也一直那样辛苦过来的,怎么会突然想关铺子呢。 “是思远说让你不做了吗?”大嫂问道。 “不是,我还没跟他说呢。” “那为什么?” “生意一直不太好,做起来也觉得很吃力。四哥说给我找了个新工作,让我去那边上班。” “即便是老四给你找到了新工作,可工作怎么样还不一定呢。你那个店可没少花心血。” “是啊,所以也有些犹豫!”凯韵的确很犹豫,当初开店就是为了多挣点钱,如今不但没挣到什么钱,还欠着别人钱,有一些动摇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还有老四,你们前两天不是还闹嘛,怎么现在又好了?” “以后不会了。”凯韵叹了口气。 “哎哟,哎哟,真不容易,这话哪像咱家妹子说的话呀!”大嫂虽不明白个中原由,但这兄妹俩要是不闹了,总是件好事。 凯韵笑了笑。 “老四给你介绍的公司什么时候上班?”大哥在旁边半天才开口。 “他说随便我什么时候去都行,是他朋友的公司。” “老四也是,当初你毕业的时候就应该帮忙的,你也不至于走那么大一圈弯路。”大嫂插了一句。 “四哥可能是想让我吃点苦头吧。他以前不是说过,要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也许他就是这样过来的吧!” “老四,还反对你跟于思远吗?”大哥又问。 “不知道。” “那个老四,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于思远到底是哪里不好了,老四非得那样反对。”大嫂发了两句牢骚。“对了,老公,今天于思远说要去看房子,我和韵一起去了,就在滨江路。你知道那房子多大吗?两百多平,滨江路那边的房价,起码得五十六万,再加上装修,没有一百万拿不下来。” 听老婆说到房子,齐凯烽突然想起了于思远曾说过,他在这里有十几家商铺,两套商住楼和锦云阁的住宅。如今加上这套两百多平的房子,于思远的身家倒是不难计算了。于思远以前真的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吗?这么年轻就挣下这些身家怎么说都不简单。 “老公,你知道于思远为什么买那么大房子吗?”不等老公有所表示,大嫂接着说,“他说以后要跟六叔、六婶一起住,怎么有这么好的女婿哦!”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好吗?”大哥反问道。 “不是啊。只是觉得于思远好像好过头了。” 好过头了!!是啊,凯韵也觉得于思远好过头了。因为好过头了,所以很有负担。 “韵,要珍惜哦!这样的男人可不是随便能遇见的。” 凯韵点了点头。 “六叔怎么说?”大哥问道。 “好像挺满意,爸爸还让思远把大院当自己家。” 夫妻俩相互看了一眼。大嫂说:“应该是知道于思远这些年不容易吧!六叔最知道体谅人的,他不是常说,吃过苦的人才会更珍惜生活。想来,也是这样期待于思远的吧!” 凯韵点了点头。 得知凯韵要关掉店铺,反应最大的不是六叔、六婶,而是齐凯烙跟齐凯凤。齐凯凤在电话里像是炸开锅一样喋喋不休,甚至认为凯韵是晕了头了才会想把铺子关掉。凯韵也没有想到会唠叨半天的是姐姐,而不是母亲。当初父母是很反对她辞职出来开店的,但在她的一再坚持下,父母的反对也没有任何意义。如今,又说要把店关了去公司上班,父亲只是在电话里叹了口气,母亲则认为凯韵是瞎折腾,想一出是一出。于思远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在他看来,只要凯韵高兴就行,开店也罢,上班也罢,他都无所谓的。 “思远,你也觉得我是瞎折腾吗?”晚上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凯韵问道。 “不会。” “想想我妈说得也对。毕业两三年了,毫无成绩,还尽让家人操心。我还真是一无事处。” “别想太多,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思远,你还真是没原则耶!” “你开心就好。开店、上班,只要你喜欢,怎么样都行。” “思远,你也想像三哥那样惯着我吗?那样我会有很多毛病的。”看着眼前这个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男人,凯韵除了感激,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做什么才好。 “没关系!”于思远笑道。 “思远,你让我觉得很不真实。有时候我在想,这一切是不是在做梦啊,我到底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会遇上你呢?” 于思远捏了捏凯韵的脸。很疼!凯韵马上推开了于思远的手。“干嘛,很疼耶!” “不是做梦吧?” 凯韵很不服气的也捏了捏于思远的脸,然后笑问,“不是做梦吧?” 于思远笑得很开心。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这样幸福,但幸福却来得这样的突然。 “思远,那个……你母亲……” 于思远在听到‘母亲’那个词后,明显的不悦起来。 “那天,那天,阿姨说什么了吗?” 知道母子俩不欢而散,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没有机会问问于思远,今天突然想起来了,而于思远的反应说明他仍不愿意提起母亲那个女人。 “韵,不说她,行吗?” 知道于思远不高兴了,也知道自己触及了他的伤心事。但是,有一些问题存在就是存在,现在逃避了,并不代表能逃避一辈子。凯韵不希望于思远那样,她觉得只有于思远解开心结,才能真的开心起来。 “思远,我又为难你了。对不起!” 看到凯韵那个样子,于思远又实在没办法继续沉着个脸。 “我没怪你,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从饭馆出来,两个人漫步在冬夜的街头。还有几天就是圣诞节了,街上很多商家都提前攒足了过节的气氛。天,非常的阴冷,凯韵走出门后就一直把手放在包里。 “冷吗?”于思远问道。 “嗯,身体都快冻僵了。” 于思远停下脚步,然后把凯韵拉进自己怀里。 “还冷吗?”于思远抱着凯韵问道。 凯韵笑了起来。靠在于思远的怀里,几乎能够听到他心跳的声音。他的体温,他的气息在这一刻都是那么强烈。 “会一直这样疼我吗?”凯韵问道。 “嗯!” 凯韵又笑了。 “韵,不后悔吗?跟我在一起?” 凯韵摇了摇头。 于思远在这一刻觉得很满足。曾经吃过的那些苦都不算什么了,有了这个女孩,他就会幸福。 “她说,当时是没有办法!”于思远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凯韵愣住了。“说是生活实在太困难,还说后来曾去看过我,但奶奶没让她见我。” 凯韵这回明白于思远说的是什么了。 “一直在想,那么多年,她是不是偶尔也会想起我。看到她哭,我也想哭,不是因为难过,是觉得人生太可悲了。我和她都一样可怜。” 凯韵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安慰于思远,所以她只能紧紧地抱着思远。也许,她一开始就不应该逼着于思远去面对母亲,那么多年都过来了,为什么就不能像以前一样一直过下去。 “我总这样,没意思吧?”于思远问道。 凯韵在他怀里摇了摇头,眼泪却像决堤一般根本止不住。于思远是在后来才发现凯韵当时哭过,因为他的外套有一大块被泪水浸湿了。看到那湿了的外套,于思远就有些后悔。不应该跟凯韵说那些事的,他希望自己给凯韵的是幸福,而不是伤心的在眼泪,哪怕那些眼泪是为他而流的。 七十六 在锦云阁的小区门口,齐凯烜和于思远意外的遇见。于思远不想再跟齐凯烜起冲突,因为这个男人毕竟是凯韵的哥哥,纵使他万般刁难,看在凯韵的份上也应该再跟他计较。所以,于思远只是冲他点了点头,便朝小区里走去。 “于思远!”齐凯烜叫住了他。于思远回过头来,两个男人对视着。 “我想喝酒!”齐凯烜说道。 于思远没有说话,他只是看于齐凯烜。少顷,齐凯烜先一步出了锦云阁,于思远则跟在后面。 锦云阁附近的酒吧倒也不少,因为位于市中心,这里晚上是相当热闹的。两个人各要了一杯酒后在吧台边坐下。 “以前,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喝一杯。”齐凯烜说。 “是嘛?”于思远心不在焉地问道。 “有时候想到你,觉得自己倒也没那么可怜!”说到这里,齐凯烜笑了。“所以,看到你,倒也能为自己找到平衡点!” 齐凯烜说完又喝了一口酒。发现于思远的酒杯一直没动,齐凯烜问了一句,“既然不喝酒,干嘛还跟着来?” “怕没人给你叫救护车!” 于思远的话一出,齐凯烜就显得很不高兴。 “别听韵胡说,我的身体好得很。” “那接着喝吧,反正这里离医院很近,医生应该来得及抢救你。” 于思远那不冷不热的话让原本就心情不太好的齐凯烜大为恼火。但是,还不等齐凯烜发飚,于思远又开口了。 “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灌我酒。再说,你也喝不过我。” “切!你这小子……”齐凯烜还真不喜欢于思远这种态度,一副好像完全不把他看在眼里的样子。“谁教这样没大没小的?”齐凯烜吼道。 “因为从小没有父母,所以没人教。”于思远说完这话便口气把杯里的酒都喝光了。 听到于思远这样说,齐凯烜反倒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了。一下子,两个人都沉默了。事实上,谁都不比谁更幸福,说到身世,那都是他们心底里永远的伤。 “听说又买房子了?”良久,齐凯烜问道。 “嗯!” “两百多平?” “嗯!” “在滨江路?” “嗯!” “你哪来的钱?” 于思远看了齐凯烜一眼。“不偷也不抢,你管我哪来的。” “也不是违法所得吗?” 于思远没有说话,他看着齐凯烜有那么一会。 “不敢回答吗?”齐凯烜追问道。 “如果是,你要举报我吗?要把我送进监狱吗?”于思远一反常态的回答,反倒让齐凯烜有点不知所措。 “别人通常说血汗钱,到底什么是血汗钱,你懂吗?”于思远又问道。 “像你这种天天坐在有空调的办公室里的白领,应该不会懂吧!” 于思远说完便站了起来。齐凯烜的话多少有些触动他不想去回忆的那些事。虽然挣的那些钱不是偷也不是抢来的,但绝对算不上是合法所得。本来做的就是不合法的事,怎么可能得到的利益是合法的呢。但是,这些事已经过了很久了,他也早已远离了那个城市,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也没有人会再来翻开他的过去。不过,那些已然发生的事,在于思远的心里永远都是抹不去的。他真的想全都忘了,但记忆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你要真做过违法的事,我不会眼看着不管的。”在于思远走出酒吧的时候,齐凯烜在后面大叫道。像酒吧那样的地方,没有人会去注意一个喝了酒的人说的话,很多人在这里胡说八道,在这里疯狂。 酒吧里的喧嚣和酒吧外的冷清真是两个世界。于思远在回家的路上抽了根烟,或许是有些烦闷吧,他的脚步显得那样迟缓。看到迎面走来的情侣手拉着手,于思远便想起了凯韵。手机里储存着凯韵那张可爱的笑脸,于思远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不禁笑了起来了。 于思远给凯韵打电话的时候,凯韵已经睡了。虽然吵醒睡梦中心爱的女孩有些过意不去,但能听自己心爱的女孩的声音,那又是另一种喜悦。 “怎么那么早就睡了?”于思远边抽烟边说。 “哦!现在几点?”凯韵迷迷糊糊地问道。 “十一点吧!” “你在哪儿?”凯韵好像听到电话里有汽车的声音。 “哦,在小区外面,有点事,刚准备回去。” “外面冷,挂了电话回去吧!” “嗯!”于思远点了点头,然后扔掉了手中的烟头。 “韵!”就在凯韵要挂电话的时候,于思远叫道。 “嗯?” “没什么,好好睡吧!”于思远原本是想说什么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哦。”挂了电话,凯韵把手机放在枕头边,她轻轻翻了个身,然后又睡着了。而于思远呢,他站在大街上,一个人,身影有点孤单。夜晚的风很冷,但他却没什么感觉。 回到家里,电脑邮箱里有王筱枫从美国发来的邮件。于思远把外套扔在沙发上,然后才坐下来看邮件。“大哥,你和那个姐姐在一起了吗?上次爸爸在电话里说你的手受伤了,现在好了吗?在美国的学习就要结束了,一直很感激大哥这些年来的资助。每每想到大哥受的那些苦,心里总是一阵阵难过。不知道大哥见过阿姨了吗?总是在想,大哥见过阿姨后,或许很多东西都能放下了吧。也不知道到底对不对,只是认为一脉相承,血缘是永远也无法断掉的……”看完王筱枫的邮件,于思远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当凯韵准备把铺子打给别人做的时候,才想起下个季度的房租应该交了。即使是生意不做了,但租赁合同还有几个月才到期,如果她提前中止合同,得支付一定的违约金,凯韵当然是不愿意那样的。在铺子没有转让出去之前,凯韵还得天天守在店里,那么多货,怎么也不能放在家里当摆设吧。一部分能退掉的货凯韵已经着手开始退货了,但大部分货是没办法退的。 “真的不做了?”秀琼打门外进来。 “啊!”凯韵笑了笑。 “也好,省得天天睁开眼就欠人家二百块钱。”秀琼感慨道。 凯韵看着自己这家小店,心里那滋味真是没办法形容。当初开这店多不容易啊,以为自己能开个三五年呢,没想到也就这样结束了。 “对了秀琼。”凯韵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有房东的电话吧?” “怎么啦?” “下个季度的房租不是应该交了嘛,你把房东的电话给我。” 秀琼一想,这于思远怎么还没跟她说呢。 “哦,那个,我好记在什么本上了,一会找到了给你。”秀琼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如此推脱。她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应该由于思远自己来说比较好,因为由她嘴里说出来,可能会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给于思远打了电话,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于思远说他一会就过来。从家里出来,于思远倒也不慌不忙的。本来早应该跟凯韵说铺子事,但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有点多,他反倒给忘记了。 看见于思远出现在地下商场,秀琼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凯韵正在铺子里算帐,看看这两年都剩下什么了。 “忙吗?”于思远站在门口问道。 凯韵抬起头来,发现是于思远,脸上便露出了微笑。 “进来吧!”凯韵停下手中的活。 “决定了吗?” “嗯!” 于思远点了点头。 “有点惋惜吧?” “是啊。当初是多不容易才有了这家店,当然会很舍不得。不过,现在生意不好做,房租也不便宜,压力很大的。” “如果房东不收房租呢?”“不收?”凯韵笑了起来。“房东是傻子吗?凭什么不收?” “凭你是他女朋友啊!”于思远笑道。 凯韵愣在那里。于思远把带来那个纸袋子递给了凯韵。袋子里装的是这家店铺的产权证和土地证,另外还有一份公证书。当看到产权证和土地证人写着于思远的名字的时候,凯韵觉得难以置信,她甚至特地到门外看了一下门牌号,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又仔细的看了看产权证和土地证。 “原来商铺是你买的。” “生气了?”见凯韵的神情有些落漠,于思远问道。 凯韵摇了摇头。 “应该早跟你说的,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就给忘了。” “这是什么?”凯韵在于思远开始解释的时候,她随手翻阅了公证书,居然发现于思远把这家商铺赠予给了自己,而且还去公证处作了公证。 “之前不是说过要送家铺子给你吗?” 凯韵愣了一下,然后想起之前于思远送她戒指时说过的话。原本以为他当时是开玩笑,哪里想到他说真的。 “你只要做个声明就行了。然后找个时间就可以去过户……” 凯韵没等于思远说完,就把纸袋还给了于思远。 “我不要!”凯韵沉着脸说道。 “怎么啦?怪我没提前告诉你?” “在你的心里,我就是那样的人吗?”凯韵冲于思远吼道。“对,我是很想有间自己的店铺,但不是用这样的方式。” “韵,你听我说。” “还有什么可说的?”凯韵很激动。在她看来,于思远好像觉得自己是因为他有钱才答应跟他在一起的,这很让凯韵伤心。 “韵!对我来说,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给你,更何况这不过是一家店铺。如果当初没有你给我输血,我早死了,哪还有命享受现在的一切。” “你已经还了我的救命之恩,所以不要再拿这个说事。” “好吧!除去救命之恩,一个男人想送点东西给自己心爱的女孩,这还需要理由吗?” 秀琼听到隔壁有吵闹声,悄悄的靠在门外听他们都说什么。当知道于思远把这家商铺送给凯韵时,秀琼张大了嘴。对于凯韵后来的不依不饶秀琼认为凯韵是自尊心作祟,既然人家愿意送,她干嘛不收啊,又不是傻子。 “你先走吧,我现在的心情没法再跟我继续说下去。” 于思远万万没有想到,凯韵的反应会是这个样子。虽然自己一直没告诉她有过错,但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强烈,于思远实在有些难理解。可是,谁让她是自己最心爱的女孩,即使不能理解,也得包容她,因为这就是爱情。 于思远走了之后,凯韵赶走了过来劝她的秀琼。她之所以反应那么大,倒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对她来说,于思远真的是无可挑剔,这样的好男人也不知道自己修了几辈子才能遇见。但是,于思远又好过头了。好过头了就会让凯韵觉得很压抑,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无才无能,长相普通,家世一般,凭什么让人家对她那么好。当然,这都还是其次的。最最重要的是,因为自己并不像于思远爱自己那样爱她,在她心里这就像一个结,解不开,但又让人很郁闷。 感情,有时候会从同情开始。凯韵对于思远的感情便是如此。太心疼于思远,心疼他受的那些罪,吃的那些苦;心疼他那已经没有办法去挽回的人生。但是,感情有时候不能跟爱情划等号。当然,具体的区别也比较困难,到底什么时候是感情,什么时候是爱情,这个很难说。接受于思远的时候,她想,即使现在不那么爱他,以后也会爱吧,那么好的男人没有理由不爱他的。可是,从感情上升到爱情,有的人经过一段时间就会实现,但有的人永远也没那种感觉。虽然把于思远带回了家,父母也认可了,但心里的感觉还没有到位。然而,于思远又太好了。凯韵觉得自己唯一能给于思远的就是爱情了,但现在连这份爱情都变得那样的不确定,她自己没办法接受。 七十七 一家人刚吃过晚饭,门铃就响了。齐凯烽在客厅里看报纸,听到门铃响便叫儿子去开门。今天是周六,难得一家人可以一起吃晚饭。大嫂在厨房里收拾残局,嫁到齐家这些年来,她一直这样。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她从厨房探出来头来,此时于思远刚进门。 “是思远啊!”大嫂高兴地说。 “大哥、大嫂!”于思远礼貌地打招呼。齐凯烽站起来,然后让于思远过来坐。于思远把带来的水果放在茶几上,大嫂见状赶快过来客气的寒喧了几句。 “吃过饭没有?”大哥问道。 “吃过了!” “应该早点过来一起吃的!”大嫂说道。 “没关系!” 于思远不太擅长处理这种亲戚间的关系,从小到大除了奶奶就是王叔、王婶,没什么亲戚,也没有人教他这样的关系应该怎么处理。 大嫂回厨房去继续忙着,然后让儿子把水果拿去洗。齐骏宇对于思远的印象不错,在他看来,于思远可比他那些叔叔强多了。 “于叔,给你苹果!”齐骏宇把洗好的苹果递了过来。 “谢谢!”于思远接过苹果,但只是把它放在了一边。 “大哥,最近忙吗?” “也就那样吧!你呢,手好了吗?” 于思远活动了一下已经没有包纱布的右手指关节,“差不多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齐凯烽问了这话后才发现自己这个问题有点多余,因为他想起于思远说过,即便是他不用工作,也完全可以生活得很好。所以,齐凯烽不等于思远回答,又接着问道,“还想修车吗?” “当初学修车的时候就是想有个技术能混口饭吃,后来倒也真是喜欢这个工作,也曾想有钱了自己开个快修店。” “现在呢?” 没有回答大哥的问题,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思远也说不好现在想干什么。如果没有遇到凯韵,也许会一直在汽修厂里干下去吧,默默无闻的一辈子。 “于叔,你干脆开个汽车厂算了。”齐骏宇在旁边插了一句。 “骏宇,回屋学习去,大人说话插什么嘴!”齐凯烽把儿子赶回了自己的屋。大嫂在厨房里忙完后也来到了客厅。相对于大哥的严肃,于思远更喜欢大嫂的和蔼可亲。 “思远,别坐着,吃水果啊!”大嫂又塞了个香蕉给于思远。 “谢谢大嫂!” “没跟韵说晚上要过来吗?”大嫂一边削苹果一边问。 “大哥、大嫂,我今天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听了于思远的话,齐凯烽两口子相互看了看。“你说吧,什么事?”大嫂说道。 于思远把今天在地下商场发生的事说了一下,也说明了自己那样做的理由。大嫂还以为他是要说结婚的事,哪曾想到事情是这样。夫妻俩还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相互又看了看。大哥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的想法是什么。 “韵很生气,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于思远这样说的时候一副很担心的样子。 “思远,这事你也不什么错。”大嫂觉得自己这话还真别扭,这未来的妹夫要送妹妹一个商铺,这哪里算什么错,这么好的妹夫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 大嫂看了看自己的老公,齐凯烽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在这件事上说什么。不过,从事情的本身来看,于思远把商铺赠予给自己的妹妹,这完全是出于他对妹妹的感情,并不是什么坏事。虽然不是坏事,但怎么想来这事都觉得那么别扭。 “既然韵不要,那就这样吧!”齐凯烽好半天才说。 原本于思远是想等韵回来再走的,但凯韵一直没回来。从齐家出来的时候,于思远特紧张的把大嫂叫到一边,希望大嫂帮自己说点好话,因为在他看来这一次韵是真的很生气。目送着于思远下楼,大嫂站在门口不禁笑了起来。 “老公,韵到底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齐凯烽看了看老婆,转身进了屋。 “这个于思远,要长相有长相,要钱有钱,要能力也有能力,我们家韵到底是哪一点把他给迷住了。” “有钱就是好事?”齐凯烽显然不赞同老婆的话。 “老公,你不喜欢于思远?” “无所谓喜不喜欢,韵自己愿意就行。” “就怕那丫头太犟,好男人都让她给错过了。” “什么好男人错过了?”凯韵开门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大嫂说这话。 “没看到思远吗?”大嫂问道。 凯韵摇了摇头。 “他刚才下楼走了,等了你好久。” “哦!”凯韵显然并不热衷于思远的到来。 看着凯韵回了自己房间,夫妻又相互看了看。 “老公!?” “由她去吧,要是真有缘分也不会这样散了,要是没缘分,强拉在一块也没用。”齐凯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奇迹。他倒不是不喜欢于思远,只是觉得这人好得有点过头了,心里总会不由自主的打几个问号。在他看来,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一切自由原由,一切也自有定论。 凯韵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脸,突然觉得陌生起来。如果真的不爱于思远,当初为什么答应他。给了别人希望,如今又要粉碎掉那个希望,好像太残忍了。于思远的心已经伤痕累累,再也经不起半点的伤害。最心疼他的不就是自己吗?既然如此心疼他,为什么不能好好爱他,难道真的就爱不起来吗?爱,到底是什么呢?一瞬间如电流穿过身体的感觉吧!可是,那样的感觉自己没有。他的怀抱总是温暖的,而且自己并不排斥他的怀抱,但为什么没有那种感觉呢?难道是得到的东西太容易了,反而没有了感觉。凯韵非常烦恼。细想今天发生的事,严格说来于思远没有半点错。如果换成是别的女孩,知道自己男朋友要送一个商铺给自己,应该会乐开了花才对,自己干嘛那么排斥。 大嫂敲门进来,问凯韵店里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凯韵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就没有下文。 “商铺的事,思远都说了。如果不想接受,就不要吧,思远也没什么错,所以不要再生气了。”大嫂说。 “大嫂,你说是不是因为得到的东西太容易了,反而不会去珍惜?” 听到妹妹这样说,大嫂警觉起来。 “韵,你不会是想跟思远……”大嫂没有说出‘分手’那两个字。 “没有,只是从心里觉得对不起思远。” “从心里觉得对不起思远?为什么?” 凯韵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怪,她也知道,在别人看来,自己简直就是吃饱了想太多。人家愿意给的时候就高兴地接受,这样不就行了吗。 那一夜,于思远不能成眠。30岁了才有初恋,而这个女孩又是给自己第二次生命的女孩,对他来说是无比珍惜的。所以,他愿意给这个女孩所有的一切。这样也是错了吗?反反复复的脑子里想的都是这样的问题,也没人能给他出个主意,即使郁闷得发疯,他也没有办法。拿着手机一直不敢打,因为害怕凯韵说再也不想见他,那样他真的会发疯的。 一连几天,两个人没有见面,也没有通电话,所有的一切好像回到了当初的原点。 圣诞节的晚上,齐凯烜约凯韵一起吃了晚饭。原本以为凯韵会跟于思远一起过节,自己没有机会呢,哪里知道凯韵一口就答应了。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妹妹,齐凯烜就痛恨自己的命运。如果不是兄妹,如果血液不是流淌着同样的血,他们的人生都应该不同吧。 吃过晚饭后,两人还一起去看了电影。电影到底都演了什么,凯韵倒是没有感觉,她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别的事。这些天,她把与于思远的点滴都回想了一遍。他们第一次真正的见面,于思远浑身是血的躺在病床上,她以为那个人不能救活了。当初,他到底因为什么受的伤,后来一直没问。因为害怕自己没办法接受答案,也害怕于思远给的答案不是真正的答案。但是现在,那件事却卡在心门上,怎么想都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再想想齐凯烜曾说过于思远的财富到底是有怎样一个原始的积累,又想到这两百多平的房子和地下商场的商铺,还有于思远的职业和他实际的经济状况,这一切联想在一起,怎么都不搭调。 齐凯烜不知道妹妹在想什么,但他能感觉到妹妹并不开心。是因为于思远吗? 凯韵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把头靠在哥哥的肩膀上。齐凯烜轻轻地挪动身子,想让妹妹靠得更舒服。他把手轻轻地搭到妹妹的肩上,然后让妹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凯韵听到哥哥心跳的声音,一如当初她听到的于思远的心跳。哥哥的怀抱也很温暖,只是一向都不怎么抽烟的哥哥身上没有那种淡淡的烟草香。凯韵觉得有些累了,她想睡一会,所有的烦恼都等醒来以后再说。 于思远没有在地下商场见到凯韵,秀琼告诉他凯韵跟四哥一起走了。他们会去哪里呢?于思远根本没有方向。 “怎么了,你们?”秀琼问道。 “没事。”于思远勉强的笑了笑。 秀琼并不觉得他们没事。这两天凯韵总是一个人发呆,有时候还一个劲地叹气,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有时候,女人不能对她太好,如果你太好了,她会不知道珍惜。”在秀琼看来,凯韵就是不会珍惜。 “谢谢!” 电影早已经散场了,但齐凯烜仍然坐在漆黑的剧场里,凯韵靠在他的怀里睡着安稳,而他并不想吵醒妹妹。这一刻是如此的安静,妹妹的体温温暖着自己,心却开始不安分起来。 七十八 坐在车里一支接一支的抽烟,于思远显得如此的不安。夜已经深了,但凯韵还没回来。圣诞节的气氛在这一刻被推到了高潮,拿着充气棒在追上互相追打的年轻人嘻笑着从车窗边跑过。凯韵的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于思远非常的不安,因为不知道凯韵是不是不想接自己的电话才故意关掉了手机。回首与凯韵相识的点点滴滴,心就没来由的一阵阵疼起来。太害怕失去了,因为一直以来得到的就不多。 突然看到凯韵从车上下来,于思远正准备下车的时候才发现从那辆车上下来的还有齐凯烜。那一刻,他把打开的车门又关上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齐凯烜对凯韵的感情是特别的,甚至有点难以理解。因为隔着一段距离,于思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看到齐凯烜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给凯韵围上,这一幕让于思远觉得很不舒服,哪怕那个人是凯韵的哥哥。 “四哥,我不冷!”在齐凯烜给凯韵围上围巾的时候,凯韵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围上吧!以前我没能对你好的,现在都想补回来!”齐凯烜的话很有感触。 “谢谢四哥!”凯韵给了齐凯烜一个拥抱。“圣诞快乐!” “嗯!上去吧!”齐凯烜拍了拍妹妹的背。 凯韵的身影消失在巷子深处,而齐凯烜仍然站在那里。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柔情,天知道他这个时候是怎样的痛并快乐着。 良久,回过头,才发现于思远就站在身后。两个男人就这样对视着,谁的心里都不舒服。 在迎宾大道上,两个男人各自驾驶着车疯狂地飞驰着。虽然齐凯烜的坐驾不如于思远的宝马性能好,能丝毫没有影响他踩油门的决心。 凯韵回到家时大哥大嫂都已经回房睡了,看来时间真的很晚了。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没有开灯,房间里安静得连一颗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凯韵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把身子靠在沙发上。 两个男人把车停在迎宾大道最高位置的路边,夜晚的风吹得呼呼直响,一阵阵的入肌入骨。远处的城市,灯火辉煌,在夜色的衬托下格外耀眼。 “你通常都把车开那么快吗?跟玩命似的。”齐凯烜首先打破了平静。 于思远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齐凯烜,然后把视线投注到远处灯火辉煌的城市。 “通常只在心情不好的时候。” “今天也心情不好?” 于思远没有回答。 齐凯烜明显的感觉到于思远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寒意,甚至比这个冬天的夜晚更冷。 “有什么事就说吧,我可没你那么闲!” “我有说过有话要说吗?”于思远点燃了一支烟。 “不然呢?大半夜把人叫到这种地方来,难不成为了看风景?” “这里的风景不好吗?”于思远回头看齐凯烜。 “切!”齐凯烜很不屑的转身向自己的车走去。 “虽然你是哥哥,但我并不喜欢你在韵身边。” 于思远的话让齐凯烜停下了脚步。 “那么不自信?”齐凯烜很不屑地笑道,“难怪会让韵觉得累!” “韵这样说的吗?”于思远的眼神暗淡了下来。 齐凯烜没有回答。他坐进自己的车里,然后发动了车子。看着汽车消失在视线里,于思远扔掉了半截烟头。难道真的是自己让凯韵累了吗?但是,他不过是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凯韵,希望凯韵能过得幸福、开心而已,难道这样也错了吗? 齐凯烜驾车离开后的心情也并不平静。想起从电影院出来时妹妹说的那些,齐凯烜认为妹妹现在并不幸福。 “四哥,你后悔当初跟她结婚吗?”从电影院里出来的时候,凯韵突然这样问道。 “怎么想问这个?” “对不起,我不该再提她的。”凯韵一脸抱歉。 “没关系。”看到妹妹无精打采的样子,齐凯烜很心疼。“你跟于思远闹别扭了?” “没有。”凯韵自嘲地笑了一声。“我是不是很傻?思远说要把现在那间商铺送给我,我居然还跟他发脾气。可能没有像我这么不识好歹的女人了吧?” “商铺是他的?” 凯韵点了点头。 “大嫂说,如果错过了思远,就不会再遇到像他那样好的男人了。可是,我们真的合适吗?”凯韵现在才这样想,好像有点晚了。早的时候她就应该把这些问题想清楚的。 齐凯烜没有说话。虽然在这个时候他挺想让妹妹放弃于思远,但看到妹妹那疲惫的样子,齐凯烜想说的那些话根本说不出口。妹妹已经很累了,自己就别再让她累了,齐凯烜就是这样想的。 汽车停在了路边,因为脑子很乱,齐凯烜害怕自己这样胡思乱想下去迟早会出车祸,所以根本不敢再往前开。 半夜,大嫂起来上厕所,发现客厅里坐着个人,因为没有开灯,吓得她马上尖叫起来。这一尖叫不要紧,儿子和老公都被她吵醒了。打开灯,发现是凯韵,儿子和老公都埋怨她大惊小怪。 “韵,大半夜的,你坐在这里干嘛,怎么不睡觉?”大嫂懒得理会老公和儿子的埋怨。 “小姑,你不困啊?”齐骏宇披着个被子站在一边。 “大嫂,对不起哦,吓到你了。我本来想坐一会就去睡的,可不知不觉就坐了很久。” “小姑,跟于叔吵架啦?”齐骏宇很三八的问道。 “骏宇,回屋睡觉去,明天还得上课呢!”齐凯烽把儿子赶回了房里。 “你晚上去哪儿了?思远来了几次电话问你回家没有。”齐凯烽说道。 “哦,跟四哥吃了晚饭,然后去看了场电影。” 齐凯烽两口相互望了望。 “跟老四又好了?我说你们兄妹怎么搞的?闹起来时吃了对方的心都有,这好起来也好得太过头了吧!”大嫂挺不理解地说。 “那就早点睡吧,时间也不早了!”齐凯烽没让老婆再问下去,反正年轻人的事,知道不知道他们也都管不了。 “老公,你说韵跟思远能成吗?”躺上床,大嫂问道。 “不知道!” “韵要是错过了思远,那多可惜呀!” “可惜什么?” “于思远要长相有长相,要钱有钱,要能力有能力,而且他对韵还那么好,这年头这样的男人差不多都快绝种了。” “你们女人怎么……”齐凯烽没有说下去,自己翻身睡了。 回到锦云阁的于思远毫无睡意,开心也好,难过也好从来都无人问津。手机里凯韵的笑容如此灿烂,不知不觉的他的嘴角也微微上翘。但是,很快,笑容便在脸上消失了。齐凯烜说,因为他太自己以为是,所以让凯韵那么累。难道真的是自己让凯韵累了吗?自己是希望凯韵幸福的,希望凯韵每天都过得开心的,如今怎么反倒是自己让她累了。 电话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着凯韵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于思远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因此他迟迟不敢接电话。 “手机没电了,充了电后才发现你打了很多电话。”凯韵在电话那头说。 “哦!”于思远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还没睡吗?” “嗯!” “明天,我们见个面吧!” “哦!”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其实,你没什么错。也许我这样说是不知好歹,但你那样做真的让我觉得很有压力。”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那样做了。” “那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见!” 挂了电话,于思远的心仍然是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凯韵明天要跟他说什么。 电梯在六楼停下了,一个打扮得很妖艳的中年女人进了电梯,不由得让齐凯烜多看了她两眼。齐凯烜讨厌这种上了年纪还打扮得跟一火鸡似的女人,觉得怎么看都不像是走正道的。当然,也许他这是一种偏见,但实在对这样的女人没什么好感。事实上,这个中年女人不只引起了齐凯烜的注意,大凡进电梯的人都会多看这个女人两眼。 当电梯在一楼停下时,女人扭动着并不太细的腰支出了电梯。跟在后面出去的两个人小声地议论着这个女人,说这酒店出入的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一把年纪了还整得那么妖艳,怎么看都不像好鸟。 齐凯烜看着那个中年女人酒店外面走去,而齐凯烜凤是什么时候凑到他身边的,他还真的不知道。 “那个老巫婆有什么好看的?”齐凯凤在旁边问道。 齐凯烜回头看了妹妹一眼,没有回答。 “她是昨天晚上住进来的,住的可是咱们酒店最贵的套房,有钱的女人啦!”齐凯凤介绍道。 “我有说想知道吗?”齐凯烜白了一眼妹妹。 “我说……”齐凯凤四下看看,觉得这大厅里实在不是跟四哥斗嘴或是动手的地方。所以,她只好给了四哥一个凶巴巴的眼神,然后忙自己的去了。 “齐凯凤!”齐凯烜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便叫住了妹妹。 “干嘛!?”齐凯凤的口气非常不好。 “有时间少逛会街,去看看韵!” “韵?那丫头怎么啦?”凯凤上前两步问道。 “好像心情不太好。” “咦!那个死丫头,找了个开宝马的男朋友,还有什么心情不好的。” “喂,齐凯凤……”齐凯烜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这里实在不是教训妹妹的地方。 齐凯凤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便闪得无影无踪。 七十九 和凯韵约好了中午见面,于思远正准备出门,就听到门铃声,他还以为是凯韵来了,所以连问都没问就过去打开了门。 一下子愣在门口,于思远的脸色渐渐地变得难看起来。 “小于,找你还真不容易!”门外站了个打扮娇艳的女人,她笑嘻嘻地看着于思远。 于思远好像被人打坏了脑子,一时间完全没有反应。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吗?”娇艳的女人问道。 “红姐!”好半天,于思远才缓过劲来。 “我以为你早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女人笑道。 于思远没有说话。 “看来,你还是老样子!”女人推开于思远进了屋。于思远站在门口想了那么一会,他还需要时间来适应。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这个女人了,所以一直以为连想都没再想。可是,如今这个女人坐在自己家里,是不是说他的命运又将开始不幸。 “这几年,你也休息够了吧。回来帮我做事吧!”女人在沙发上点了支烟后说道。 “怎么找到我的?” 女人笑了起来。“我还真是没想到你会再回到这个小城里来。当初你说你奶奶死了以后家乡就再没亲人,你也讨厌家乡,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再回这里来了。”女人吐了口烟,然后看着于思远。 “因为累了!” “哦?是吗?” 于思远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手机上的时间,跟凯韵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而现在这情况,他恐怕没办法脱身。 “怎么?约了人吗?”女人的眼睛非常锐利,她没有放过于思远的任何一个小动作。 “有事你就说吧!”于思远知道,这个女人不会无缘无故来的。 “刚才我说了,回去帮我做事。” 于思远摇了摇头。 “我不想再过那种生活了。” “不想再过那种生活??”女人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你现这一切是怎么来的?这不是当初你所想要的生活吗?哦,对了,听说你又回汽修厂去修车了。还真是难以想象,一个穿几千块一套西服的人会去做那种又苦又累,干一个月还买不起身上一套西服的工作。” “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仔细想想,不穿几千块的西服也一样过,没什么不好的。” “是嘛?看样子,你是真不想跟我回去了。”女人的脸变得难看起来。 “红姐,我很感激这些年你对我的照顾,但是我真的不想再过那种日子了。” 女人站了起来,然后朝门口走去。正准备要走的时候,她突然又回过头来。 “女朋友很漂亮嘛!” “什么意思?”于思远警觉起来。 “你说什么意思?”女人笑着出门了,她告诉于思远,如果改变主意了去酒店找她。 送走这个女人,于思远头疼起来。遇上凯韵,以为自己也可以像别人一样幸福。但是,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也太短暂,恐怕一切都不过是场梦罢了。那个女人是什么样的人,于思远曾经在她身边那么多年,他是太清楚不过了。既然已经提到了凯韵,以他对这个女人的了解,如果自己不跟她回去,恐怕她就会对凯韵不利。但是,那并不是于思远想看到的。 凯韵在店里等着于思远,但于思远一直没来。店铺打出去了,今天以后她便再也不用起早摸黑的维持着那点生意。想约思远出来,除了谈店铺的事,还有就是他们之间的事,好像也到了不得不谈的地步。 “你不做了,以后就很难再看到你了。”秀琼有些伤感地说。 “怎么会。有空会来看人的。” “真的?” “真的!” “哦,对了,昨天晚上于思远来找过你。” “是嘛?” “你们怎么了?” 凯韵笑了笑,没人回答。 “我觉得他还不错,所以别太挑剔了!”秀琼劝道。 “我知道!” 不想跟秀琼继续这个话题,凯韵在没有等来于思远后给他打了个电话,但是手机无人接听。 此时于思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有听到手机响,也有知道电话是凯韵打来的,更知道此时凯韵应该是等急了。但是,他仍然没有接听电话。红姐的出现,把一切都打乱了,他现在无法顾及凯韵等久了是不是会生气。 不用再那么忙碌了,凯韵才发现,一个人居然没有什么地方可去。除了哥哥、姐姐,身边好像也没有什么朋友,这两年都干了些什么呢?凯韵坐在广场的喷泉边上,她回顾着自己毕业后这两三年来的生活。手机里存了那么多电话,但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打给谁。一时间,想起了三哥。三哥这个时候正在上班吧,忙吗?婚姻生活幸福吗?一下子脑子里居然有了那么多问题,但在这之前凯韵根本就没想过。 给三哥的电话响了很久都无人接听,凯韵觉得挺失落。现在,现在连三哥也不接电话了。事实上,凯韵的三哥没有接电话可以有很多种理由,但是,凯韵这个时候却任性的觉得是三哥也不愿意接电话了。所以,人的想法在很多时候得由情绪和心情决定。 “韵,在哪儿?晚上过来一起吃饭吧?”齐凯凤在电话里说。 “哦!好啊!” “我叫了老七,你看是跟他一起过来,还是你先来我这边。” “到时候再说吧!” “那我先忙了!”齐凯凤挂了电话,然后冲站在旁边的齐凯烜说,“现在行了吧?” “怎么不问她现在哪儿?” “既然那么关心,干嘛自己不问?” 齐凯烜懒得跟妹妹在此争论这个问题。 “你说话可得算数,今天晚上的消费得算你的。”凯凤冲已经远去的四哥吼了一声。 齐凯烜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一副了然的样子。 “凯凤,又跟齐总监说什么呢?”同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窜到身后的。 “私事,无可奉告!”凯凤很拽地说。 “切!”同事也不副很不屑的样子。“听说,齐总监有女朋友了,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吗?” “谁?你说我四哥?有女朋友?”凯凤相当吃惊。 “你不知道啊?我也是今天一早听同事说的。她说昨天晚上看见齐总监跟一个女孩去看电影,而且他们还很亲密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恋人。” “那女孩长什么样?是不是三十岁左右,看上去很拽的样子。”齐凯凤想到的那女孩可能是卢梅时,便紧张的问道。 “没有,说是好像挺年轻,也就二十三四岁吧!……” 同事的话让凯凤实在难以想象,而且她现在还很好奇那个女孩到底是谁。不过,只要不是卢梅,是谁好像都不错。不过,想当初四哥离婚的时候要死要活的,才这么短的时间就开始新恋情了,原来以来特痴情的四哥也不过如此,这样看来,爱情对于男人来说真的谈不上什么保质期。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吧,齐凯凤觉得自己坚持独身完全是正确的。 一个人,提着包在冬日的下午漫无目的的四处乱逛,不知道哪里是终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天,阴沉沉的,这里的冬天好像总是这个样子。三哥来电话说刚才在开会,所以没能接电话。凯韵因为心情不太好,所以有点牵怒于三哥。但是,三哥总是最好的,即便是凯韵无理取闹,三哥也都包容了。 “小妹,他对你好吗?”三哥突然问起了于思远。 “哦!” “听大嫂说他人很好,长辈们也都挺满意,这我也就放心了。” “嗯!” “以后再伤心了,三哥就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哄你了。”说到这里,齐老三在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想来有些伤感的。“小妹,一定要幸福!” “三哥!”三哥的话让凯韵有些感触,觉得自己刚才那样对三哥发脾气有些过分了。 “小妹,怎么啦?” “没事。三哥,我是不是很任性?” 齐老三没在说话。 “是吧?” “你是妹妹,我是哥哥,妹妹完全有理由跟哥哥任性的。” “三哥,你好得真是没有原则!” “因为太爱你了,太爱我可爱的小妹,所以才没有原则!” 听三哥这样说,凯韵便想起了于思远的话。于思远说过,只要自己开心,对他来说什么都无所谓的。难道,他也是因为太爱自己了吗?可是,于思远从来没有说过爱自己,甚至连喜欢自己的话也没有说过。 晚上,三兄妹的聚餐倒是挺热闹,齐凯烙跟齐凯凤总是不停的斗嘴,好像一大桌子的菜都堵不上他们的嘴。凯韵的心情倒也好了些,只是因为心事太多,所以倒不如从前那样开朗了。 “韵,咱们找个男人把凤姐嫁了吧,省得她到处打着咱们齐家的旗号丢人现眼。”齐凯烙受不了姐姐的泼辣,只好向妹妹求救。 “臭小子!我这辈子还就不嫁了,哪天没工作了,得让你这个弟弟养我。”齐凯凤拍了一下弟弟的头。 “凭什么?凭什么得让我养你?” “凭什么?凭你是齐凯烙,我是齐凯凤,我们可是一脉相承的。”说着,齐凯凤又拍了一下弟弟的头。 “这个疯女人,就知道不能让她喝酒的。”齐凯烙抱怨道。 凯韵看着哥哥跟姐姐的瞎闹,丝毫没有要加入进去的意思。于思远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多少有些让凯韵担心。 八十 扶着喝多了的齐凯凤出来,齐凯烙的意见最大。他甚至咬牙切齿的发誓一定要让齐凯凤嫁个又丑又没钱的男人,最好还有个恶毒的婆婆,这样也就太平了。 “小哥,少说两句吧!” “哎呀,我以后要再跟她吃饭,我就不姓齐。” 兄妹俩费了好大劲才把齐凯凤弄上出租车。凯韵陪着姐姐坐在后面,齐凯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一直在叨叨。 “大哥也不管一管,好歹也是他亲妹妹。”从车上下来,齐凯凤乱七八糟的说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所以齐凯烙的抱怨一直没有停止。 “大哥也有大哥的事,要都让大哥来管,那大哥也就没法活了。” “小妹,你送她去宿舍,我到前面等你。” 齐凯烙实在讨厌姐姐身上那酒臭味,所以连碰都不想再碰姐姐一根指头。不过,凯韵一个人扶着姐姐回宿舍倒也有些吃力,还好上楼的时候遇到姐姐的同事,不然还真没办法。 齐凯烙在门口站了一会,正想给四哥打个电话,看他是不是下班了,就发现于思远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他在这里干嘛?’齐凯烙在心里纳闷道。出于好奇,齐凯烙没有叫于思远,而是悄悄地跟在他的后面进了酒店。当于思远走进电梯的时候,齐凯烙不敢跟得太近,只得远远的在一旁观看。电梯门关闭后,齐凯烙马上跟了上去,然后看到电梯在六楼停了下来。 当齐凯烙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找不到于思远的身影。一个人在酒店的走廊里瞎转,周围的房间门都关得紧紧的,根本不知道于思远到底进了哪间房,又或许于思远根本就没在这层楼下。迎面走来的服务员很礼貌的跟他打招呼,然后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齐凯烙倒是想问问服务员有没有见过于思远,但想想人家根本不知道于思远是谁,问了也算白问。所以,他只是服务员笑了笑。 凯韵来电话问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齐凯烙才急忙从六楼上下来。此时,凯韵正等在酒店门外,而于思远却在六楼的贵宾房里,坐在他对面的是那个叫红姐的女人。 “想好了?”女人摇了摇杯里的红酒问道。 “你想怎么样?” “我已经说了,回去帮我做事。”女人喝了一口红酒,然后把杯子放在旁边的桌上。 “为什么非得让我回去?你是觉得上次我没能死掉,下一次也会那么幸运吗?” “小于!”女人站起身上,然后走到于思远身边。她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于思远的脸。“以后不会了,我跟他离婚了!” “离婚?那怎样?”“不用再顾忌他,我们可以放心的在一起,再也不会发生上次那样的不愉快!” 于思远没有说话,任由女人的手在他脸上抚摸。 “小于,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不好吗?” 于思远推开了女人的手,他现在厌恶别的女人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觉得非常不舒服。 “红姐,你爱我吗?”于思远问道。 “当然!为了彻底的摆脱他,我把一半的财产都给了他。那个无赖,早晚不得好死!”女人说到自己的前夫便咬牙切齿,足见她有多恨那个男人。 于思远对红姐的前夫没什么好印象,因为第一次见面时他们就发生了冲突。当时于思远帮红姐开车,并不知道那个前来找红姐要钱男人是她的老公,在那个男人跟红姐发生争执的时候,于思远动手打了那个男人。当时那个男人就说,他不会就这样算了的。打那件事之后,于思远才知道红姐有这样一个无赖的老公。红姐说,她老公在外面吃喝嫖堵,没有钱了就来跟她要,如果不给,就扬言去警方告发她公司走私的事,所以她只能忍了。也因为那件事,于思远跟红姐的关系反倒走近了,最终于思远成了这个大他十多岁的女人的男人。 于思远被刺那件事,始作俑者就是红姐的丈夫,那一次差一点致于思远于死地。据说,被刺事件之后,红姐和他的丈夫大闹了一场,但那个男人说有本事就去告发他,而且还扬言如果他进了监狱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所以,于思远差点送掉性命这件也就不了了之了。也许在被刺事件之前于思远还真的没有想过他和红姐这样的关系会最终走到哪里,也没有想过做这些不法的事最终会不会走向监狱,但那次事件之后,他发现生命原来如此脆弱,即使有再多的钱,都没有命来消受了,那也不过是些废纸。还有,那个素未蒙面的女孩,她姓什么,叫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居然愿意挽救自己的生命,那么相对于红姐对自己的好,这个陌生的女孩似乎更崇高一些。在医院的那段日子,于思远想了很多,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都过得浑浑噩噩。在异乡的城市里为了出人头地什么事都做,完全已经忘记当初究竟想要过怎样的生活才出来谋生的。 正好在那次事件之后,红姐让于思远伤好后出去躲段日子,省得她老公没完没了的来闹,而且还会坏了她的大事。于思远就是这样离开红姐的,这也是他自己万万没有想到的。离开的时候,红姐过说一段日子她把问题解决了就让于思远回来,但是那一段日子却过了很久。一开始,于思远倒真的是等着回去的。奶奶已经去世了,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从最开始的广州、上海,到后来的云南、山西,于思远就这样漫无目的流浪。一直想从医院那里打听到当初给自己输血的女孩的情况,但是打了好多电话,医生给的答案总是一样的。最后,医生觉得实在烦了,就告诉于思远,听女孩的口音好像是四川人,但具体是四川哪里,他真的不知道。对于思远来说,奶奶死了之后他就没有想过再回四川,因为那里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但是,听说女孩是四川人,于思远突然想回去看看。 回到四川老家,跪在奶奶的坟前抱头痛哭,觉得这一生有太多的遗憾,觉得命运对自己是如此的不公。回首此前种种,身上的伤口如此醒目,仿佛在提醒着自己那些曾经发生的事。于思远想有一个新的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可以平静而心安理得的活着。他常常下意识的去摸自己项链上的戒指,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种习惯。每次摸着戒指都会想起那个女孩,虽然脑海里完全没有她的样子,但身体里的血液好像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着女孩的存在。 也许,于思远根本没有想到过他和那个女孩会有这样的缘分,仿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想逃也逃不了,想避也避不开。如今,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再和红姐回去过那样的日子。且不说是不是还会帮红姐做事,但凡想想当初他与红姐的关系,他都觉得对不起凯韵。一个男人,有那样一些事,并不光彩。但是,已经过去的事他无法改变。 “小于,知道我找你多不容易吗?”红姐一直望着于思远的脸,对她来说,这个男人远比她自己想象的要重要得多。“你奶奶死的时候你说过,从此再也不回四川了,因为那里再也没有亲人。” “有些事,好像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的。”于思远说道。 “是的。所以,回来吧,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于思远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他不知道要怎么来形容自己的心情。这个女人如今看起来是如此的弱不禁风,但是,他知道,这个女人狠起来的时候可以吃人不吐骨头。自己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即使是跳进长江也洗不去身上的污点,但他不愿意让凯韵因为自己受到半点的伤害。所以,这一次他没有拒绝红姐,说是要再想想,即使要离开,也有一些事是需要处理的,希望红姐给她点时间。 红姐很高兴,在她看来,于思远是肯定会跟她走的。一起生活的几年,红姐可以说是相当了解于思远。于思远对谁都不太关心,人也总是很冷淡,但是,只要是他在乎的人,那就是他的死穴。 “你不要碰她!”于思远离开的时候说。 红姐笑了笑,然后上前抱住了于思远。那一刻,于思远的身体僵直了一下。红姐把脸靠在他的背上,这是她所熟悉的男人气息。 “小于,你了解我的,这得看你怎么做。”这个女人在于思远背后说出来的话,完全不应现在的情景。 齐凯烙在门口见到妹妹时,他犹豫着是不是要告诉妹妹刚才看到了于思远。一个男人晚上来酒店,怎么都会让人往那方面想。 “小哥,你去哪儿了?” “哦,想看看四哥下班没有。” “都这么晚了,肯定下班了。” 事实上,此时齐凯烜还在办公室工作。除了他的工作本身比较忙外,一个人回到家里也是寂寞的,还不如在酒店里工作好一点。想到妹妹凯韵,齐凯烜总是心潮起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他们是兄妹。没有心情再工作下去,看看窗外早已是灯火辉煌,而且肚子也在不停地抗议着。 拿上外套,走出办公室,穿过走廊,然后在电梯门口停下。齐凯烜在等电梯的时候看了看表,已经九点过了,难怪肚子会一直抗议。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齐凯烜下意识的抬了下头,然后看到于思远和早上见到的那个妖艳女人在电梯里。 也许是在这个时候在这里遇到于思远太过惊讶吧,齐凯烜走进电梯的时候都忘了打招呼,他一直看着于思远。于思远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齐凯烜还没下班,也根本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他只是冲齐凯烜略微点了下头,什么也没说。 “小于,明天带我到处转转吧,看看有什么有吃的,好玩的。”女人突然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于思远回头看了一眼齐凯烜,发现齐凯烜正看着他,而且那眼神里写满了太多想说的话。于思远没有回答女人的话,他仍然保持沉默。 电梯在一楼停下的时候,女人居然挽着于思远的手出了电梯,这让齐凯烜惊讶不已。 “那小子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吗?居然跟那样的老女人……”齐凯烜非常气愤的自言自语。 于思远知道,不管说什么,齐凯烜都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但此刻对他来说,这也不再重要了。也许真的就是命中注定,他和凯凯韵的缘分只能到这里为止。一种悲凉的情绪由然而生,心又疼了起来,一阵阵揪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八十一 回到锦云阁,于思远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十楼上亮着灯的齐凯烜的家。有那么半分钟后,他点了支烟,但是,只吸了两口便把烟给灭掉了,然后往齐凯烜家去。 站在电梯里,于思远面无表情,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齐凯烜家,但腿就那样不听使唤的自己去了。“当”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于思远在电梯里站了一会,似乎脑子还在和腿作战。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腿最终战胜了脑子。于思远用一只手挡住即将关闭的电梯门,然后推开它们,从电梯里出来。 “你有完没完,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于思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没有关闭的房内传来说话声。 “你是白痴还是笨蛋啊!”于思远在门外听出了齐凯烙的声音。 “老七,别跟我没大没小的。” “切!你倒也要像个哥哥才行啊!” “出去!马上给我出去!”齐凯烜厉声道。 “我可以出去,但是,作为哥哥你过了兄妹之间的那条线就不行。韵是妹妹,一辈子都是,生生世世都是,你没办法改变。所以,不管韵跟于思远如何,你都没机会。” 于思远站在门外,他被齐凯烙说的这些话给怔住了。什么叫“过了兄妹之间的那条线”?难道齐凯烜之所以那样强烈的反对自己跟凯韵在一起,不是因为他作为哥哥的立场,而是因为他作为男人的立场。这一想法让于思远觉得非常好笑。 屋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随后是齐凯烜叫弟弟滚出去的嚎叫。齐凯烙从屋里出来,也是一肚子气,但突然发现站在门外的于思远时,他感觉到事情不妙。 “什么时候来的?”齐凯烙抱着期待问道。 于思远没有说话,他自顾自的笑着。 因为于思远笑得很奇怪,齐凯烙更认为他是听到了刚才自己与哥哥的对话。 “都听到了?” 于思远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刚才被齐凯烙狠狠甩上的门,然后转身向电梯走去。 “别怪四哥,有时候人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的。”齐凯烙在电梯里说道。 “韵呢,也那样想的吗?” “嗯?”齐凯烙愣了一下。“韵,并不知道。恐怕那丫头连做梦都没那样想过吧。也对,谁会没事想这种事。” 于思远没有说话,他下意识的摸着项链上的那枚戒指。齐凯烙并没有漏掉这个细节。 “如果当初韵没有救过你,也会像现在这样爱她吗?有的时候,对她太好了,也会是一种压力!”齐凯烙想过晚上吃饭的时候妹妹说的那些话。她说思远太好了,也正因为太好了,总让人喘不过气来。而且时常会想,于思远对于自己是报恩的心,还是爱自己的心,她已经有些分不清了。 “那都不重要了!”于思远的这句话让齐凯烙有些摸不着头脑。‘那都不重要了’是什么意思。是觉得爱情和恩情都无所谓,还是因为刚才听到的那些话要放弃对妹妹的爱情。 两个人走出电梯,齐凯烙一路追问着于思远,想知道他到底要表达什么,但于思远却没有再说半个字。 凯韵临睡之前总有些不安心,因为于思远没有按约定见面,甚至连电话也没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看着抽屉里那个钻戒,凯韵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于是又给思远打了电话。 于思远坐在沙发边,电话在茶几上玩命的叫着,他连看都没看,当然也没有接电话。 “韵,睡了吗?”大嫂在外面敲门。 “哦!”凯韵反应过来,然后把手机放在梳妆台上去给大嫂开门。 “明天叫思远过来吃饭吧!”大嫂站在门口说。 “嗯?”凯韵不明所以。 “明天不是你大哥生日吗,叫思远过来一起吃个饭。” “哦!大嫂你不说我都给忘了。” “行,那你早点睡,记得叫思远过来。” 大嫂让凯韵叫于思远过来吃饭倒也不完全是因为老公的生日,因为觉得凯韵和于思远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想借着这个机会给他们化解一下。 “我说,好端端的过什么生日!”齐凯烽在临睡前抱怨着老婆。 “就是你们几兄妹,也没外人,大家热闹热闹!”大嫂解释道。 “瞎折腾!”齐凯烽倒不反对兄妹们聚一聚。只是以自己过生日为名,好像听起来怎么也不舒服,老人不是常说年纪轻轻的人做什么寿嘛。 齐凯烜跟老七那一闹,晚上也睡不着了。虽然知道喜欢自己的妹妹怎么也有点出格了,但感情没办法左右,喜欢就是喜欢,很难让心不去那样想。半夜的时候,接到于思远的电话,说是有事找他。两个男人在锦云阁的花园里又上演了一场武打戏。于思远在看到齐凯烜的第一时间便给了他一拳,马上齐凯烜的嘴角就流出了血。齐凯烜也不是省油的灯,没有半点含糊便回敬了于思远一拳。 “发什么神经啊!”齐凯烜大叫道。 于思远用手擦了一下嘴角边的血,然后在花台边坐下。 “有病啊!大半夜把人叫出来,不分清红皂白的就给人一拳!”齐凯烜非常火大。因为说话太用力,不小心扯到受伤的嘴角,还真的有些疼。 于思远点燃了一支烟,也懒得管齐凯烜嚷嚷什么。 “真是疯子!” 齐凯烜站了一会,两个人就这样谁也没说话。巡夜的保安看到有人在花园里开始还吓了一跳,以为这在半夜的是进贼了。拿着手电筒过来,才发现是这里的两位业主。虽然已经很晚了,但保安还是跟他们打了招呼。两人谁都没理会保安,保安也觉得气氛有点鬼异,懒得一个人在这里自讨没趣。 “于思远,我还没跟你计较你跟那个老女人的事,居然敢先跟我挥拳头。”见于思远没有理会他,齐凯烜非常火大。“喂,我跟你说话,听见没有。” 齐凯烜见他还是不理会自己,又想上前跟于思远动手。不过,还没来得及动手,于思远就开口了。“喜欢韵吧?” 齐凯烜一下子愣子了。“嗯?!你这小子,说什么呢,她是我妹妹,有哪个哥哥会讨厌自己的妹妹。” “在你的眼里,韵是女人,不是妹妹吧?”于思远看着齐凯烜。 “你什么意思?”齐凯烜有些紧张地问。 “我的意思你很清楚。作为兄妹,你好像过了兄妹那条线吧。” 齐凯烜沉默了一会。 “过了那条线又怎样?就算我们结婚,也不违反婚姻法的规定。”齐凯烜总算给自己找到一个非常站得住脚的理论支持。 于思远突然想起齐凯烙曾经也说过这样的话,只是他当时并没有想到这样的事真的会发生。 “韵也是这样想的?” 齐凯烜没有回答。 那一夜,两个男人不欢而散。齐凯烜一夜无眠,于思远则是根本就没睡。听到门铃在响,于思远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才站起来去开门。凯韵以为于思远不在家,就在她想离开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你在家呀,怎么也不接电话?” 看到是凯韵,于思远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然后让凯韵进屋。 “昨天 ,昨天有什么事吗?等了你好久都没来,电话也没人接。” “哦,有点事出去了,忘了带电话。” 看到于思远好好的在家里凯韵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但是,想到于思远爽约,凯韵还是有些不高兴。自从他们认识以来,于思远还从来没有这样过。 “知道我在等你,来不了,也应该打个电话。” “对不起!” 凯韵也懒得再计较昨天的事,这时她从包里拿出之前跟于思远借的两万块钱。 “这个还你。”凯韵把钱放在茶几上。 “我也不缺这点钱,还还什么还!” 凯韵有些不高兴。不过,于思远这会也没心情去留意凯韵是不是不高兴了。 “昨天,想说什么?”于思远似乎已经预感到他们可能已经走到爱情的终点了。 “哦!没什么,就是想把钱还你。”凯韵说谎了。除了还钱的事,凯韵倒是想过跟于思远说,能不能给彼此一段时间,让大家都再想想是不是真的适合在一起。但是,看于思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凯韵决定今天暂时不说。而且大嫂昨天晚上说了,今天大哥生日,让于思远去家里吃饭的。如果这个时候说那些话,于思远断然是不会去家里了。大哥一年也就过一次生日,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今天大哥生日,大嫂说让你过去吃饭。” “今天?”于思远想起昨天晚上红姐说今天要到处转转的。“今天可能没办法去。” “怎么?”凯韵有些不高兴地问。 “今天有事。”于思远知道这样说凯韵会很不高兴,但是如果惹毛了那个女人,会更麻烦的。 “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 “我以后跟你说吧!”然后,于思远从钱包里掏出几张一百的大钞递给凯韵,让凯韵给大哥买点礼物。 凯韵并没有收于思远的钱。她站起身来说,“我们等你吃午饭,如果你不来,那以后都不用再来了。” 看着凯韵离去的背影,于思远有多伤心,那全然不是语言所能及的。茶几上的那两万块钱被他顺手抓起甩向空中,然后钞票像雪花一样飞了下来。钱,他现在真的有些痛恨这东西。如果当初不是为了钱,根本就不会跟红姐有任何交集,自己还会在汽修厂里老实的靠技术吃饭。但是,已经走错了那一步,就没有办法回头了。现在,无论如何都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八十二 因为是周末,弟妹们早早的就过来了。齐凯烽也难得在家休息,和弟妹们热热闹闹在一起他也挺开心的。大嫂和凯韵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中午饭,齐凯烽、齐凯烜、齐凯烙三兄弟在客厅里闲聊。 “韵,思远说什么时候来?”大嫂一边忙着,一边问道。 “哦,说是有点事,要晚一点过来。”凯韵坚信,于思远肯定会来的。因为在她看来,于思远那么爱她,不会在这个时候爽约的。 齐凯凤因为喝醉酒的缘故,起来时已经有点晚了。看到手机上凯韵发来的短信,知道是大哥生日,齐凯凤赶紧去洗了个澡,怕去大哥家被闻到有酒味,又得被修理半天。 从酒店的宿舍里出来,齐凯凤计划着先去蛋糕店买个生日蛋糕,大哥都有些年头不过生日了,怎么也不能空着手去。就在这时,于思远的身影跃入眼帘,齐凯凤正欲打招呼,但却看见那个娇艳的中年女人很亲密地挽住于思远的手,然后笑得一脸灿烂。齐凯凤当时就张大了嘴,而且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心想于思远怎么跟个老女人在一起。害怕自己看花了眼,齐凯凤稍微走近了一点,然后看到了于思远的那辆白色宝马,这一刻,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可是,于思远跟那个老女人算什么?长期在酒店工作的齐凯凤看多了那些有些女人养小白脸的,所以她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妖艳的老女人人包养了于思远。即使不是那样,至少他们的关系暧昧。 看着白色的宝马开出自己的视线,齐凯以发狠似的跺了两下脚,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于思远,你等着瞧,敢这样对我妹妹,我不会放过你的。”原本想去蛋糕店的计划也给打乱了,凯凤急急忙忙的回了酒店,然后让同事查了一下那个女人的登记情况,而且还专门问了负担贵宾房的同事关于那个女人的事。同事告诉她,昨天晚上有个年轻男人来找过那个女人,两个人在房间里好久,男人才出来。听了这些话,凯凤脑子里想的都是限制级的内容。现在,她非常心疼妹妹。千挑万选的男朋友,怎么是这样一个男人。亏大家都那么喜欢他,还以为妹妹找到了好的归宿呢。 “四哥,你嘴怎么了?”发现齐凯烜的嘴角好像有伤,凯韵顺口问了一句。 “哦!这个,昨天晚上不小心摔一下,正好撞到嘴角了。” “都那么大的人了,还是那样不小心。”大哥说了一句。 “四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被哪个激动的女人给咬伤了。”齐凯烙不忘调侃四哥。不过,马上招来了齐凯烜的白眼。 就在兄妹几人说说笑笑的时候,门铃响了。凯韵以为是于思远来了,心里还在暗自庆幸,但打开门的时候才发现,站在外面的是姐姐凯凤。 “凤姐,怎么啦?”凯韵见姐姐臭着一张脸,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凯凤看到妹妹,有那么一种冲动,想告诉妹妹此刻于思远正跟一个女人鬼混。但是,随后出现在门口的哥哥和弟弟让她打消了那种想法。就算要说,也不能挑今天,先过了今天再说。 “凤姐,空着手,你也好意思来?”齐凯烙说道。 “臭小子,哪来那么多废话!”齐凯凤瞪了弟弟一眼。 “姐,快进来吧!”凯韵把姐姐拉了进来。看着身边微笑着的妹妹,凯凤心里一阵阵酸,而且气愤的情绪也不断地在酝酿。 “韵,是思远来了吗?”大嫂打厨房里出来问道。 “大嫂,是我,你的小姑子。”凯凤应了一声。 “是凤啊,刚才还念叨你呢。”大嫂笑着又进了厨房。 “于思远要来吗?”凯凤把妹妹拉到一边问道。 “嗯!” 齐凯凤叹了口气,心想这于思远肯定是不会来了。如果他敢来,今天非常他有去无回。 此时,坐在一边的齐凯烜也在想,于思远会来吗。他昨天晚上在电梯里明胆听到那个女人说今天要于思远带她到处转转的,恐怕是来不了吧。虽然不知道于思远和那个女人什么关系,但怎么看起来都不会觉得他们很清白。然后回想起于思远那些来路不明的财富,一向多一个心眼的齐凯烜认为,肯定与那个女人脱不了干系。想到这里,齐凯烜看一眼妹妹,此刻他非常担心妹妹知道后会受到伤害。 等到中午十二点半,于思远仍然没有来。大嫂让凯韵给于思远打个电话,问问于思远走到哪里了。凯韵傻站在那里,她根本没有想到,于思远会不来。虽然早上说的话狠了些,但也是因为生气的缘故。 “韵,快打电话呀,还愣着干什么?”大嫂催促道。 “不用打,他不来就算了。”凯韵不太高兴的说完这话就搬着菜出了厨房。大嫂见妹妹这个样子,有些担心。 吃饭的时候,几兄妹各怀心思。齐凯烜和齐凯凤都认为于思远跟那个女人不清不楚,现在不知道在哪里风流潇洒呢;齐凯烙则在想,昨天晚上于思远听到自己跟四哥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因为太介意了,所以没有来;大嫂一直看着妹妹,她担心这对年轻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齐凯烽倒是心态平和,他觉得还是顺其自然好。凯韵自己呢,现在不只是生气这么简单,是觉得很没面子。大哥生日,哥哥姐姐们都来了,独缺于思远一个人。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把这些话说出来,至少也有个安慰自己的理由。 陪着那个女人的于思远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凯韵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一直回响在耳边,以至于红姐叫他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听见。 “小于,看来,你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 “嗯?”于思远回过神来。 “看来,真得找个机会见见她了。我倒想看看,她有多么了不起,让一向不拿正眼看漂亮女人的小于如此魂不守舍。”红姐的话有话,于思远听起来是如此的刺耳。 “你别碰她!” “我说了,看你的表现!” 于思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红姐,甚至觉得这个女人怎么可能是当初那个被流氓丈夫纠缠的弱女子。 “她救过我的命。所以,如果你要为难她,我可不敢保证会做什么。”于思远的话短而精悍,非常有威慑力。 “小于,你现在是威胁我吗?”女人冷笑道。“你跟了我那么多年,我的脾气你应该清楚。我既然答应给你时间,就一定会给你时间。不过,等待也是有限度的,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如果说一开始于思远还抱有说服红姐,自己不用跟她回去的想法,那么到现在,他的这一想法彻底被打破。这个女人想来是无论如何也要让自己跟着回去。如果自己最终没按她的意思做,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给自己和自己深爱的人造成伤害。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反正人生于此,也就注定没有翻身之日。但是,他不愿意凯韵受到半点伤害,因为那是他这一生里最最珍爱的女人。 半夜,于思远来了电话,说是在楼下,让凯韵下楼去。于思远并不知道凯韵会不会下来,但他还是在楼下等着。冬天的夜非常寒冷,于思远拉了拉大衣的领口,在楼下来回的走动。 凯韵披着外套出现在楼下,于思远赶快迎了上来。 “韵,对不起!” “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凯韵的口气冷得像这个冬天的夜晚。晚上齐凯凤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把妹妹拉到一边说了今天在酒店所看到的。虽然凯韵并不相信于思远和那个女人真的会有什么,但她又觉得姐姐完全没有必要骗自己。想起四哥不只一次的说过,于思远那些来路不明的财富,凯韵又不得不往那方面想。因为想到那些事,凯韵心里难受得很。 “韵!”于思远伤感的看着凯韵。此时,凯韵才发现他的嘴皮破了。想起今天小哥开玩笑说四哥嘴皮破了是因为某个女人太激动了,又想起姐姐说的那个妖艳女人,凯韵这心里真是五味具全。“这个还给你!”凯韵把那枚钻戒递给了于思远。 “这是给你的。” “我们分手吧!”凯韵的话像冒着冷气的冰棍掉进了衣服里,冷得于思远的心都凉了。 “对你来说,我就没有一点是值得你留恋的?”于思远觉得自己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徘徊了,他努力的让它们不要那么快出来。 “本来有的,但现在都没了!”凯韵绝决的话让于思远的心像是掉进了十八层地狱,好像永世不得翻身一样。 于思远没有问凯韵为什么分手,因为理由已经不再重要。这样也好,至少自己不用再作任何的选择了,而红姐也不会对凯韵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来。但是,心却疼得如此厉害。即使认为最终他们不能在一起,但起码认为凯韵也是爱他的,至少对他还是有些留恋的。如此这般,于思远如何能够承受。 八十三 第二天早晨,大嫂看到眼睛红肿的凯韵,当时就吓了一跳。 “韵,这是怎么了?” 凯韵扑进大嫂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大嫂被她这一举动吓得不知所措。 “韵,先别哭,发生什么事了。” 凯韵一个劲地摇头。昨天晚上因为大哥在家,所以凯韵根本没敢哭出声,也怕把大家给吵醒了,所以一直忍住,让眼泪狂流不止。 “妈,小姑怎么了?”齐骏宇听到哭声也从房间里出来。 “回你房间看书去。”大嫂不愿意儿子在旁边,小姑子哭成这样,八成与于思远有关,她可不愿意儿子在里边掺和。 “小姑,于叔欺负你啦?”齐骏宇仍不死心地问。 “骏宇,小心我揍你。大从的事,瞎揍和啥!” 凯韵一直在哭,虽然被侄子看到自己这样很没面子,但此时已经管不了面子问题了。齐骏宇被母亲赶回房间里,虽然极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 凯韵好半天才止住哭声。但是,任由大嫂怎么问她,她就是不说半个字。这便让大嫂更着急了。 “韵,你要不说,我去找思远了!” “大嫂,我们分手了!”凯韵悠悠地说。 “分手?为什么?” “大嫂,你能不能别问了。我想去睡一会。”凯韵显得那样无精打采,大嫂虽然很好奇,但也不好再问什么。 那天以后,凯韵一直在家待着。哥哥、姐姐们也都先后知道了她跟于思远分手的消息。齐凯烙最激动,闹着非要找于思远理论。凯韵说,是她要分手的,跟于思远没有关系。凯凤觉得自己有些多嘴,干嘛跟妹妹说那些,没准自己真的就误会了,于思远和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但是,这样的说法好像很难成立。 于思远天天都陪着那个女人,有时候送她回酒店的时候,还会遇上齐凯烜或是齐凯凤。他们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仿佛从前从来没有认识过。齐凯凤一直想找个机会亲口问问于思远,他和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是那么回事。所以,那天两个人在酒店里遇见的时候,齐凯凤把于思远叫到了一边。 “虽然韵和你已经分手了,但我还是想知道,你和那个老女人是那样的关系吗?” “那样的关系?”听到凯凤这样问,于思远仿佛明白了什么。一直以为是齐凯烜跟韵说了什么,因为那都是事实,也因为明白齐凯烜的想法,所以他都认了。如今听凯凤这样问,看来他好像忘记了在这家酒店工作的不只齐凯烜,还有齐凯凤。 “你不用我说那么白,应该明白的。你跟那个老女人亲密的进进出出,总不能当所有人都是瞎子吧!” 于思远点了点头。 “这么说,你真是那个女人包养的?”凯凤因为太激动,话也说得很直接。 “准确地说,我是她的男人。” 齐凯凤当即甩了于思远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替韵打你的。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爱韵。哦,我可能忘了,也许你根本就没爱。像你这样游戏人生的男人,我见得多了,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于思远承受着这一巴掌,脸还火辣辣地疼,但都不如心疼来得厉害。齐凯凤打完这一巴掌后就走了,临走前还警告于思远,如果再敢出现在凯韵的周围,哥哥们早晚宰了他。 回到家里,于思远躺在床上。他希望自己这样睡死过去,然后再也不要醒来。虽然闭着眼睛,但眼泪还是从眼角流了出来,然后浸湿了床单。心里最爱的女人啊,这辈子也只能是有缘无分了。如此不堪的自己,当初怎么会想摘取你那朵盛开的花呢,应该早就想到那不过是给自己的心再加一道伤口罢了。 王筱枫来了几封电子邮件,于思远都没有回复,因为现在他有很多事要处理。那天下午,他一个人开车回了老家,在奶奶的坟前整整坐了一个晚上。冬天的夜晚是如此的寒冷,天刚亮的时候,于思远也差不多被冻成冰块了。离开之后,在奶奶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虽然他一个晚上什么都没说,但那意思好像是很久都不会再来一样。 父亲的坟前,于思远点了三支烟,然后是一声叹息。15岁离开家后,再也没有在父亲的坟前磕过头,但这一次例外。 去母亲家的那条路记忆犹新,路况已经比上次来的时候好多了,不过,宝马车开到一半就实在上不去了,于思远只好下来步行。天还未大亮,但路上已经有行人了。于思远走了好一阵才来到母亲家门前。屋子里亮着灯,想来母亲已经起来了。虽然痛恨这个女人,但她终究是母亲,血浓于水,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母亲开门出来拿柴禾的时候发现了站在外的于思远,当时母子俩四目相交,谁都没有说话。眼泪夺眶而出,母亲赶紧用围裙擦了擦,然后才向儿子走去。 “思远,什么时候来的?”母亲非常激动,想上前拉儿子手,但又怕儿子拒绝。 “我要走了!”于思远说。 “怎么刚来就要走?吃了早饭再走吧!”可能是害怕儿子真的就那样走掉,母亲上前拉住了儿子的手。儿子的手很冰,让母亲一阵阵心疼。把儿子拉进屋里,手忙脚乱的给儿子煮了碗荷包蛋。“你一个人吗?”于思远打量了一下屋子,这么半天也没有见到其他人。 “上学的上学,打工的打工,家里就剩我一人了。快吃吧,要凉了。” 母亲虽然不知道儿子为什么来,但能够看到儿子,那比什么都高兴。于思远静静地吃着母亲为他做的荷包蛋,这都多少年没有吃过母亲做的东西了,眼泪在那一刻流了出来,然后掉进荷包蛋里。于思远没敢抬头,害怕母亲看见自己流泪,也害怕看到母亲流泪。是的,此时的母亲已经泪流满面,觉得亏欠儿子的太多了,还以为这辈子永远也等不到这一天了。 “思远,妈对不起你!”母亲拉着儿子的手,一刻也不敢放开。 “一直很怨恨您当初抛弃了我,所以命运才如此悲惨。但是,你毕竟生养了我,虽然时间很短暂,但却很幸福。过了这么多年,还能吃到你煮的荷包蛋……还能为我流泪,应该也是爱我的吧!”于思远说着说着喉咙就变得哽咽,没办法再说下去。但是,他又觉得如果现在不说,也许以后没有机会再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来看您,在这期间,您保重身体!”说完这些话,于思远站了起来,然后在母亲身旁跪下。母亲见状赶快去扶儿子,想让儿子起来,但是于思远却推开了母亲的手。“没办法报答您生育我受的痛苦,在这里给你磕头!”于思远把头重重的敲在地板上,‘咚!咚!咚 ’三下,一下下都敲进母亲的心里。母亲也跪了下来,然后抱着儿子痛哭。 泪别母亲时,母亲怎么也放不开儿子的手,好像觉得儿子那一走再也不会回来似的。即使再怎么不舍,儿子还是走了。离开母亲家,于思远的心情突然变得轻松起来,二十几年的心结一下子解开了。只是,这一次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远远的回头望见母亲消瘦的身影,觉得母亲也很可怜。但此时,于思远却在心里默默地祝愿这个可怜的女人能够健康长寿。 王叔王婶来电话时,于思远已经在回城的路上了。王婶早上起来发现从门洞里塞进来的一叠钞票。老两口唯一想到能干这种事的人只有于思远。于是,老两口马上去了于思远奶奶的坟前,坟头上撒满了纸钱,还有燃尽的香烛。知道于思远回来过了,所以王叔才马上给于思远打电话问他在哪里。 “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也不进家门,还当我们老两口是外人啊,动不动就给钱。”王叔在电话里埋怨着于思远。 “叔,可能会离开一阵子,你们两位要注意身体。” “离开?去哪里?” “叔,我在开车,不说了,你跟婶保重。”于思远挂掉了电话。 决定来见母亲,于思远已经把一切都想好了。如今,唯一放不下的就只凯韵了,那个在心上的女孩,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吧,就算是死了,也会把对她的爱恋带到坟墓里吧。早就知道,爱上韵可能会如此的痛不欲生,但于思远一点也不后悔。至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可以让自己牵挂的人,即使不能被别人牵挂和想念,但能牵挂和想念别人也是一种幸福。 八十四 路过龙门的时候,于思远放慢了车的速度。如果没有遇到凯韵,龙门这个小镇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把车停在街边,于思远走进了旁边的小超市里。即使跟凯韵分手了,但他仍然想去看看凯韵的父母,在他看来,他们都是善良的人。 也许是去得不是时候,齐家大院里除了身体不好的三婶在家,别的人都不在。于思远和三婶闲聊了几句,然后放下礼物便离开了大院。走出大院时,于思远停住了脚步。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来这里了吧?原来以为能和这里的人成为一家人的,看来那真的是一种奢望了。 下山的时候,遇到了背着东西回来的凯韵的母亲。看到于思远,六婶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忙把背上的东西放下来,询问于思远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先打个电话。于思远笑了笑,说是回家去了一趟,回城的时候路过,也就上来看看。 “去见你妈妈了吗?”六婶问道。 于思远点了点头。 知道于思远的那些遭遇,六婶也是很心疼这个年轻人的。 “你受苦啦!”六婶拉过于思远的手,拍了拍,像是安慰一般。 如此慈祥的母亲,于思远怎能不感动,但是,从今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了,一种悲凉的情绪由然而生。眼泪在那一瞬间夺眶而出,于思远想止也止不住。 “思远,不哭!都过去了!”六婶安慰着。 看着流泪的于思远,六婶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以为齐老四经历的苦难就算多了,哪里知道于思远比齐老四的命运更坎坷。不管怎么说,齐老四还有大家的关爱,而且父母当时那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并不是父母真的遗弃了他。而于思远呢,他倒真的是被抛弃了。那样的孩子,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会去见当初抛弃自己的母亲的,六婶难以想象。按照常人的想法,通常都不愿意再见那样的父母,因为太怨恨了。 “思远,咱们先回家吧!” 于思远擦干眼泪。“不了,阿姨。我还有事,以后,以后再来吧!” 虽然这样说,但于思远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以后了。 “你这孩子,都到家门口了,哪能饭都不吃就走的。凯韵也是,你回家她怎么也没跟你一块去。她那铺子不是不做了嘛,那丫头怎么那么不懂事。”六婶埋怨着女儿。于思远知道凯韵还没有把分手的事跟家里说,如果是已经说了,可能见到她的父母也就不是现在这样了吧。 “阿姨,我先走了。你和叔叔保重身体!” “思远,回家坐坐吧,一会韵她爸就回来了。”六婶试图挽留于思远,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未来的女婿。 于思远摇了摇头,然后笑着往山下去。看着于思远离去的背影,六婶叹了口气。于思远没走多远又回过头来,他看着六婶有那么一会,然后才再往山下走。不知道为什么,六婶总觉得于思远刚才回头那一眼别有深意,好像是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似的。 吃午饭的时候,六叔六婶说起了于思远。六叔倒是埋怨六婶没把于思远留下,说什么孩子买了礼物来,也没给人家喝口水就让人走了。六婶觉得挺冤枉,因为并不是自己没留于思远,而是于思远坚持要走的。 “说是回去见他妈了,母子俩应该和好了吧!”六婶说道。 “哎!造孽!”六叔喝了口酒说道。 “看着他走的时候,我这心里在挺不好受。” “能好受吗?你看老四,他可比思远幸福多了。可你看他跟三哥、三嫂,简直跟仇人似的。思远那孩子善良啊,经受了那么多苦难也原谅了当妈的。” 老两口谈论着未来的女婿,可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跟于思远分手了。 “吃过饭给韵打个电话。那丫头简直不像话,也没上班,干嘛让于思远一个人回去,她就不能体谅体谅别人的心情。”六叔像是突然想起似的说。 于是,凯韵在刚吃过饭还没来得及消化的时候就被母亲的一通电话训得找不着北。听了老半天才知道是于思远去过家里了,还知道于思远回去看望过他的母亲。但是,此时凯韵实在没办法跟母亲说他们已经分手了,因为那样会引来母亲没完没了的询问。拿着电话有些头疼,后悔当初那么冲动的带于思远回家。 “打算什么时候跟六婶说?”大嫂见小姑子愁眉苦脸的,便问道。 “不知道怎么说。” “思远去家里说什么了吗?” “没有。”因为于思远去家里什么都没说,这才让凯韵心里更不舒服。想给于思远打电话,但想了想还是作罢。难不成就因为于思远去了一趟自己家里,就得兴师问罪。那样做,好像自己也有点过了。不过,于思远那样憎恨他的母亲,怎么可能会回去看望母亲呢,凯韵有点想不通。当初自己那样劝他,于思远都听不进去,还说什么事都可以听自己的,惟独那件事不行。由此可见他对母亲的仇恨有多深。 在电话本里翻出了思远母亲的电话,自从上次见面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这个女人了。于思远说,不要再为难他了,所以凯韵也没有再跟这个女人联系。如今,于思远突然去看了那个女人,凯韵总觉得事有蹊跷。 给女人的电话响了好久才接,女人在电话里显得很高兴,而且还一个劲的感谢凯韵,说是如果不是她,可能没办法跟儿子和好。凯韵更觉得莫名其妙。末了,女人在电话那头问凯韵,思远是不是要出远门。凯韵愣住了。 “他走的时候说,会离开一阵。当时太激动了,也没细想。如今回想当时的情景,总觉得不对,他那意思好像是再也不回来似的。” “再也不会回来?”凯韵重复着女人的话。 “你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吗?真担心!想想他当时说的话,觉得他好像是来跟我告别似的。” 女人这样说的时候,凯韵的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虽然跟于思远分手了,但听说于思远要离开,甚至再也不回来,凯韵的心里却一阵阵难受。 给于思远的电话响了好久也无人接听,而此时于思远正坐在江边上,那辆白色的宝马就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手机在汽车里发泄似的叫着,但于思远却听不见。 冬天的江边很冷,祼露在外的耳朵已经被冻得通红通红的了,但于思远此刻已经感觉不到。他觉得心好像死了。如今,没有欲望,没有追求,也没有明天。虽然心有所系,但情无所用,所有的爱都埋在了心里,然后让它包裹着悲伤的小虫成为琥珀。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于思远才回到车里。准备发动机了的时候,发现手机有n多个未接电话。其中大部分是凯韵打来了的,也有几个是律师打来的。先给律师回了电话,谈的依然是房子的事。既然决定离开,然后再也不回来,那么他名下的那些产业都要作处理的。律师说,着急卖掉那些房产太可惜了,本来可以卖个更好价钱的。但是,于思远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待。 犹豫了好久,于思远才给凯韵回了电话。声音冰凉,且丝毫没有半点感情,这便是凯韵接到于思远电话时的感觉。从头凉到脚,好像心也打了个冷颤。 “你在哪里?”凯韵问道。 “什么事?” “想见个面。” “有事电话里说吧。”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在哪里,我现在过去找你。” 挂了电话,凯韵拿着外套就出了家门,大嫂想说‘马上吃晚饭了,不要出去’的话都没说出口,凯韵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黄昏的江边,薄雾朦朦,像仙境一般。凯韵赶到的时候,只见于思远一个人站在江边,面对着江面,好像在想什么。 “说吧!”于思远回过头来看来凯韵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 “你去过我们家了?” “嗯!以后不会再去了。” “见过你妈了?” “说重点吧!”于思远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要离开这里吗?” 于思远沉默了一会,然后回过头来。 “问完了吗?” “嗯?”凯韵愣了一下。记忆里的于思远从来没有用这种态度对待过自己,如今两个人弄成这样,凯韵心里一阵难受。但是,对于思远来说,见凯韵更是一种负担。 “以后,别再联系了。我们毕竟是两种人。” 从凯韵的身边经过,于思远并不像看上去那样潇洒,他的心在滴血,疼得不行。 “为什么不解释?”凯韵大声问道。 于思远苦笑了一声。“那都是事实。” “为什么?” “为什么?”于思远大笑了一声。“因为想活下去,想活得比别人好。” 凯韵上前拉住了欲走的于思远。 “既然如此,那你还说喜欢我?” 于思远拉开了凯韵的手,什么也没说,因为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回去吧!” 于思远向停在一边的宝马车走去,凯韵站在那里看着渐渐远去的于思远的身影,心里非常难受。 “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凯韵大喊道。 于思远停了脚步,但没有回过头来,然后继续往前走。凯韵站在江边,任眼泪肆无忌惮的狂流,她说不清楚这些眼泪到底是为于思远而流,还是为自己而流。 八十五 回到家里,凯韵的心情有些沮丧。虽然是自己要跟于思远分手的,但想到再也见不到他,心里总觉得少点什么,沮丧的情绪无法排解。在客厅看电视的大哥、大嫂有些担心,因为刚才凯韵回来时脸色苍白,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你去看看吧!”齐凯烽跟老婆说。 “让她自己冷静想想吧,应该是因为于思远。” “不是说分手了吗?” “你看韵这几天的样子,像是很开心分手吗?站在我们的角度,也没办法说什么好,毕竟是人生大事,还得她自己拿主意。” “现在的年轻人,真难折腾!”齐凯烽想起了自己当初跟老婆谈恋爱的时候,经别人介绍,然后就接触了一段时间,双方都觉得还行,然后也就结婚了。哪里像现在的年轻人,分分合合的穷折腾。 齐凯烜走出酒店,街上已经是灯火辉煌。知道凯韵跟于思远分手了,也知道凯韵这两天心情不好,所以齐凯烜一直没有给妹妹打电话。不管妹妹对于思远的感情是深是浅,感情总还是有的,要说一点不伤心,当然也不太可能。所以,齐凯烜觉得让妹妹自己冷静一下,也是有好处的。而且,以他现在的心情,如果见到伤心的妹妹,他的心会更疼的。但是,牵挂就是牵挂,那完全不是理智所能左右的。所以,下班后,齐凯烜去了大哥家。 “吃过没有?”大嫂关心地问。 齐凯烜点了点头。 “最近忙吗?”大哥问道。 “嗯!年终了,事情比较多。” 齐凯烜把目光投入妹妹的房门,大嫂发现了他的目光,然后说,凯韵在屋里,好像心情不太好。 “她一直没出去吗?” “吃饭的时候急急忙忙出去了,回来就关在屋里。可能是见于思远了吧!”大嫂说道。 “我进去看看。” 齐凯烜去了凯韵的房间。大嫂叹了口气,然后跟老公说,“老四好像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齐凯烽随口问了一句。 “他好像开始心疼韵了。” 齐凯烽只是‘哦’了一声,在他看来,兄妹俩感情好了,这是再好不过的事。 凯韵坐在梳妆台前,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齐凯烜敲门也没听见。齐凯烜看着发呆的妹妹,他的心里觉得很难受。 “韵!”好半天,齐凯烜才叫了妹妹。 凯韵回过头来,看到是四哥,好不容易挤了个笑容出来。 “四哥!” 齐凯烜慢慢的走过去,然后在凯韵旁边的床上坐下。 “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凯韵愣了一下,然后才点了点头。 看着兄妹俩出门,大嫂总觉得像是松了口气。一向活泼的小姑子,如今这副样子,真是让人心情紧张。大嫂实在不明白,于思远有哪点不好,两个人非得分手。既然要分手就分手吧,干嘛还弄得那样让人难受。不是因为没有了感情才不能再在一起的吗?大嫂也搞不懂这对年轻人是怎么回事。 兄妹俩从巷子里出来,沿着大街一直走到街心花园。然后,齐凯烜找了张干净的长椅让妹妹坐下。冬天的夜晚很冷,而此刻凯韵感觉不到,齐凯烜也感觉不到。 “虽然我并不赞同你们在一起。但是,如果你真喜欢他,也就喜欢吧!”齐凯烜到现在能说出这样的话,真的很不容易了。虽然对于思远这个人还存有很多疑点,但妹妹如今这副样子更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四哥,也许你说得对!”凯韵悠悠地说。 “嗯?”齐凯烜愣了一下。 “思远,思远,他有别的女人。而且,他好像不像我想象的那样。” 齐凯烜立刻想起在酒店里遇到的那个中年女人,想起当时他们的亲密关系。如今妹妹这样说,难道妹妹也知道这件事了吗? “丫头,想哭就哭吧!”齐凯烜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妹妹。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被爱人背叛的滋味,所以他了解此刻妹妹的心情。 凯韵哭了,又一次因为于思远落泪了。妹妹的眼泪敲痛了齐凯烜的心,看着妹妹为另一个男人哭泣,除了作为哥哥的心疼,还有作为男人的心疼。 “丫头,哭过了就忘了吧!”齐凯烜轻轻地拍着妹妹的背。一向伶牙俐齿的妹妹如今看上去是那样柔弱,齐凯烜在心疼的同时,又异常的怨恨于思远。 凯韵在四哥的怀里哭得淅沥哗啦,也许对于她现在来说,伤心的并不是因为失恋了,而是觉得太委屈吧。一直觉得,除了三哥之外,于思远是永远都不会抛弃自己的,哪怕他们不是恋人。但是,知道于思远要离开这里,凯韵觉得自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于思远怎么能抛弃自己?在她看来,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但于思远不行。 两个男人的大打出手,好像总是因为同一个女人,这一次也不例外。于思远和齐凯烜又对彼此动了拳头。虽然自己拳头总不如于思远的拳头硬,但于思远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两个男人都打累了,带着一脸的伤在河边的沙滩上坐下。 “臭小子,我早跟你说过,离韵远一点,你就是不听!”齐凯烜喘着粗气说道。 “我也跟你说过,我们的事,你管不了。”于思远的嘴角正在流血,说话的时候扯动伤口一阵阵的疼。 “既然喜欢她,干嘛还跟那个老女人纠缠不清,你没脑子啊!”齐凯烜大吼道。 于思远没有说话。在这一点上,他真的无言以对。有些疲惫的躺在沙滩上,眼泪在眼角溢出,他不想让齐凯烜看见。 “觉得戏弄韵很好玩吗?”见于思远不说话,齐凯烜又问道。 于思远仍旧没说话。他能说什么呢,即使不愿意这样,也已经这样了,现实是他无法改变的。 “你个臭小子。你不知道她对我来说是多心疼的人吗?”齐凯烜大喊着,好像那样能减轻心里的疼痛。妹妹的眼泪好像都流到了他的心里,然后五脏六腹苦得不行,也疼得不行。 “给你讲个故事吧!”于思远在这个冬天的夜晚第一次向别人讲起了他的故事。五岁丧父,母亲离家,与奶奶相依为命,以及后来的种种。 “像你说的那样,这样的我根本配不上韵。” “韵也知道这些吗?” 于思远摇了摇头。“想着有一天告诉她,但好像说不出口,那些过去并不光彩。” “你是要跟那个女人回去吗?” 于思远叹了口气。“根本不由我选择。” “既然已经脱离出来了,别再回去了。走私,你知道那是什么罪名吗?” 于思远当然清楚。即使是开始不清楚,后来也从认识的律师那里清楚的知道走私一旦被抓到,会坐多少年牢。 “知道还回去,你还真想下半辈子在牢房里过?” “走私,也跟加入黑社会一样。一旦陷进去了,哪里可能脱身。过了几年清闲日子,还遇上了韵,对于我来说,这辈子足了。” “如果不跟那女人回去,会怎么样?” 于思远笑了笑没有回答。 “说啊,到底怎么样?” “也许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吧!还可能连累你妹妹。” 于思远倒是不怕死,反正他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但是,如果不跟红姐回去,凯韵自然就会受到牵连,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自己这一生算是毁了,毕竟路是自己选择的。但是凯韵,那是他最心爱的女孩,是即使付出生命也不愿意她受到半点伤的女孩。 平常的人可能无常想像于思远过的日子,因为平常人的生活也是平常的生活,没有那么多你死我亡。 “既然这个样子,你干嘛还喜欢韵?”齐凯烜有些火大。 “感情,我无法左右,明明喜欢,我不能说不喜欢。” “你让韵以后怎么办?”于思远点燃了一支烟,然后狠狠地吸了一口,随及嘴里吐出一串烟圈。 “好好疼他吧,把我的那份也算进去!” “凭什么?凭什么得把你的那份也进去?” “像你们那样传统的家族可能会很难接受的,但我仍希望你以后能照顾她。” 齐凯烜实在有些不懂于思远,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闲心来关心以后自己跟凯韵的事。难道,这个男人都不懂得忌妒吗?不知道吃醋吗?不会心疼吗?其实,于思远也会忌妒,也会吃醋,也更心疼。但是,有什么办法呢,现实就是如此。 回到家里,齐凯烜根本睡不着。刚才打架时造成的伤,还隐隐作痛。躺在床上,他在想着于思远这个人。其实,于思远比自己更爱韵吧!于思远的离开,不就是为了韵能幸福吗? 凯韵已经开始在齐凯烜朋友的公司上班了,因为是行政人员,所以工作也还算轻松。对凯韵来说,她反倒希望工作繁忙一点,那样可以什么都不去想,会更快的淡忘于思远这个人。 于思远在离开前约见了齐凯烜,然后给了他一包东西,说等他走后再给凯韵。齐凯烜没有问里面都是什么,他好像能够理解于思远的心情,也能理解于思远对妹妹的爱。 “走之前,见见韵吧!” 于思远摇了摇头。不是不想,是不能。 “也不跟她说一声吗?” 于思远没有说话,而是转身消失在人潮里。 八十六 凯韵接到四哥的电话,说是于思远第二天就要离开的时候,她顿时觉得心往下一沉,半天缓不过劲来。 满大街的寻找于思远的身影,凯韵才发现自己的心原来如此的牵挂他。这一刻,她甚至可以不去计较于思远跟那个女人的事,只要于思远能够出现在她眼前。但是,她最终也没能找到那熟悉的身影,心一阵阵的疼,眼泪要眼眶里盘旋,接近绝堤的边缘。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路越显得那样漫长。也不知道是几点,从太阳高悬到夜色降临、华灯初上,再到灯火辉煌,累了身体也累了心。走到医院外面的那条巷子,凯韵不愿意进去。她试着再拨打于思远的电话,哪怕一次次失望也期待奇迹出现。 “喂!”电话那头传来于思远的声音。 “你在哪里?”凯韵焦急地问。 于思远此时正站在凯韵家楼下,她望着楼上凯韵的家,心情全然不是语言可以形容的。今天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来这里了吧,再也不能见那心爱的女孩了吧,再也听不到她叫自己‘思远’了吧! “在外面。” “知道我在找你吗?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于思远知道凯韵打了很多电话。但是,他没敢接,害怕自己接了电话就舍不得走了。 “我们见个面吧!”凯韵说。 “我现在很忙!”于思远拒绝了。 “听说明天要走了,难道连看我最后一眼也不愿意吗?” 于思远没有说话,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思远!可以不要走吗?”凯韵鼓了很大的勇气说道。 于思远沉默了。 “想到你再也不回来,我的心就像被人撕了条口子一样疼!” 于思远拿着电话站在那里,能听到凯韵说这样的话,即便是下半辈子在监狱里度过,他也无怨无悔了。挂断了电话,他觉得自己可以离开了,从此了无牵挂。心爱的女孩啊,一定要幸福,连同我的那份幸福也一起给你。 “思远!”于思远听到这声音,像是被电激了一样。凯韵就站在巷子里,眼泪早已流成了河。 于思远愣在那里,他完全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是顺从理智,还是顺从于心。 凯韵一下子扑进了于思远的怀里,哭得淅沥哗啦。理智告诉于思远,这个时候应该推开凯韵,但身体却比心还诚实,他已经紧紧地抱住了凯韵。看着心爱的女孩在自己怀里哭,于思远觉得心脏难以负荷了。 炙热的唇紧紧地贴了于思远那冰冷的嘴唇上,这一刻,他的理智早已经失控了,哪怕只有一分钟,她也不愿意放开韵的手。 在于思远的家里,凯韵靠在于思远的怀里,两个人十指相扣,像是永生永世也不能分开。 “韵,我送你回家吧!”于思远的理智好像又回来了。走到这一步,他已经不可能回头了。即便舍不下凯韵,但更不愿意凯韵因自己而受到伤害。红姐是什么样的,会怎么对待背叛她的人,于思远再清楚不过了。自己丢了性命倒也无所谓,但凯韵不行,他要这个女孩好好活,幸福的活。 “我不回去,我要守着你。”凯韵把于思远抱得更紧了。 于思远长长地叹了口气。两个人就这样在沙发上坐着,享受着他们片刻的甜蜜。 凯韵终究是睡着了。把凯韵抱到床上躺下,于思远才发现凯韵一直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服。看着心爱的女孩,于思远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样疼。他轻轻地在女孩的唇上吻了下,然后轻轻地为她搂顺拂到脸上的头发。 “韵,一定要幸福!”于思远轻声说道。手指不自觉的触摸到了项链上的那枚戒指,从此以后,这个戒指就代表齐凯韵,除非自己死了,它都会挂在自己脖子上,这样也算永远在一起了吧。 第二天早上,让凯韵起床的时候,于思远已经不见了。没有发疯似的寻找,凯韵知道,于思远最终还是走了。很奇怪,凯韵这一次没有哭,只是傻傻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然后,她的目光落在茶几上。茶几上有一个精美的盒子,那盒子是凯韵再熟悉不过的,那是于思远曾经送给她的钻戒,上次说分手的时候她还给了于思远。 于思远走了,除了这个钻戒,他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凯韵把那个钻戒戴在手上,然后离开了于思远的家。 两年后。 “新娘子出来了!”齐家大院里不知道谁这样喊了一句,大家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是的,齐家大院里又办喜事了,这一次不是娶媳妇,而是嫁女儿。 齐凯凤终于结婚了,这让齐家大院里的老老少少都松了口气。特别是齐家大妈,完全没有平常别人家嫁女儿的不舍,高兴得一直合不拢嘴。 “大妈可真不容易!”齐凯烙说了一句。“总算把凤姐给嫁出去了。” “是啊,妈一直惦记凤的婚事,总算能松口气了。”大嫂说道。 齐凯凤一身大红礼服出来,齐凯烙倒是先凑了过去。 “姐,恭喜你,终于嫁出去了!”齐凯烙的话一出,大哥齐凯烽就在后面敲了他的脑袋。 “好啦,好啦,吉时就要到了,错过吉时就不好了。”一位长辈在人群里说。 齐凯烜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大院里为妹妹举办的场传统的中式婚礼。他在想,以后自己结婚也要在大院里举行,因为对于齐家子孙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韵呢?”大嫂在人群里找着妹妹。“凤都要走了,她也不来见见。” “她现在有了儿子,哪还管凤姐出不出嫁哦。”齐凯烙说了一句。而站在旁边的她的媳妇却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少说两句。是的,齐凯烙也结婚了,一年前,娶了一个温柔乖巧的女孩,齐凯烙对老婆言听计从,甚至连刮燥也好了很多。 大家正说着,凯韵就抱着孩子过来了。 “齐凯韵,你还真没良心,有了儿子连姐姐出嫁这样的大事也不管了。”齐凯凤抱怨道。 “姐,对不起啊!”凯韵一边笑着说,一边冲孩子挤眉弄眼,弄得孩子格格直笑。 “还真是没良心!”齐凯凤抱怨归抱怨,但出门前仍然亲了亲凯韵抱着的孩子。 送亲的队伍准备走了,大家才发现在送亲的队伍里少了齐骏宇,忙着四处找人。齐骏宇那年不有考上大学,不死心的齐凯烽硬是让儿子去补习了一年,第二年好歹考了个师专,也算没让父亲失望。 看着送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出了齐家大院,齐凯烜才来到妹妹凯韵身边。 “让我来抱吧,你歇会!” 凯韵把孩子给了四哥,手里还拿着玩具逗孩子玩。 “尚,要乖哦,不准在四叔身上画地图!” 齐凯烜听到妹妹说的话,便笑了起来。现在齐凯烜抱的这个孩子是三哥、三嫂的儿子,名叫齐骏尚。自从三嫂怀了孩子,就回到齐家大院待产,之后一直住在大院里。凯韵很喜欢这个侄子,经常‘儿子,儿子’的叫,而且还给侄子买了不少东西。凯韵说,小时候三哥很疼自己,一直以来没有办法回报,所以只能对三哥的儿子好,也算是回报三哥从小对自己的疼爱。 “还是没有于思远的消息吗?” 凯韵摇了摇头。 “还想他吗?” 凯韵看了看手上的钻戒,笑了笑,答案已然在笑容里了。 后来的后来,她从四哥那里知道了于思远所有的事。她能理解于思远为什么那样做,也知道,即使自己等待,于思远也不会再回来。两年前,于思远临走时留下的那个袋子,里面装的不是别的,是滨江路那套两百多平房子的购房合同及相关的票据。那个时候凯韵才知道,在于思远买那套房子的时候,登记的业主名字就是自己。如今,那套房子早已经办理了产权,产权证上自然也是自己的名字。凯韵一次也没住过那房子,而房子出租所得的租金,凯韵也一分没花的存在银行里。于思远锦云阁的那套房留给了母亲,这是后来凯韵去看于思远的母亲时才知道的。 每年清明、中秋、春节的时候,凯韵都去给思远的奶奶和父亲上坟,也曾希望有那么一天能遇上回来的思远,但于思远一直没有回来,甚至消失得无影无踪。凯韵相信,于思远会在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想念着自己,就像自己一直想念他一样。 齐凯烜终究没有向妹妹说出自己心中的爱,因为她看到了妹妹的爱已随于思远离开而离开了。就像齐凯烙说的,既然是哥哥就得认命,哥哥就得有哥哥的样,不然兄妹就做不成了。对齐凯烜来说,能这样看着妹妹,也是一种幸福吧,至少这辈子他们都会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王筱枫来电话说于思远刚跟她联系过,此刻他人在昆明。凯韵什么也顾不上,马上赶到昆明。但是,昆明太大了,凯韵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根本找寻不见于思远的身影。去过于思远此前住过的宾馆,但人早已经离开。站在来来往往的人潮里,凯韵明白,他们今生是有缘无分了。 “我默默地阅读着这个陌生城市的红尘烟火,想象着在某棵大榕树下,碰见那个一直怀想的人。但直到必须起程归航的那一刻,我仍然没有等到那个令人激动的时刻。飞机逐渐盘旋上升,我恋恋地投下了这个陌生城市的最后一眼,一滴泪珠悄然落下。我在陌生的异乡,作别了我青春的梦想。让我怀想的人平静地生活吧,我所要记住的,是那个秋天,那个夜晚,那条泥泞的公路、低矮的树丛和当时的月亮。”齐凯韵在回程的飞机上,在笔记本里,写下了这样一段话,一滴泪珠滑落纸面,这也许就是他们最后的结局吧。 “小妹!”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凯韵的遐想,回过头寻找声音的来源,才发现是三哥站在公路边。 “三哥!”齐凯韵小跑着过去,扑进了三哥的怀里。“三哥,你怎么回来啦?” “到这边来出差,赶上过中秋,也就回来看看。对了,刚才那个人是谁?” 齐凯韵回头看摩的时候,人和车都不在了,她想了想说,或许是个有缘无分的人吧。三哥被这莫名其妙的话给愣住了。凯韵反应过来,然后呵呵的笑着说没什么。是的,刚才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甚至把兄弟姐妹们都想进去了。不过,现实生活里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故事,如果有,那也就太扯了。 兄妹二人回到齐家大院,长辈们都在忙着。四哥齐凯烜直到吃晚饭也没有回来,让三叔、三婶失望得很。三哥在饭桌上宣布要结婚的事,凯韵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觉得这也太巧合了。随后,凯韵听说四哥齐凯烜离婚了,原因是四嫂卢梅红杏出墙。那一夜,凯韵没有睡着,她担心命运真的会像自己杜撰的那个故事一样经历一场爱情的伤。 (完结) 2008年5月29日12时整